《大国化工》 第一章 午夜梦醒惊坐起(上) 1993年9月7日星期二，恰逢白露节气。 凌晨一点三十分，安海市氮肥厂硝酸车间的倒班宿舍里，正在悠然酣睡的实习生耿志扬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摸索着在枕头边找到自己的眼镜，随手扣到脸上后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 刚睡醒的他脑袋还有些蒙圈，打了个哈欠后用力地挤了挤眼睛，适应了光线晕暗的环境后茫然看了看四周。只见狭小的房间内摆了七八张床，每张床上都有人正在酣睡之中，大大小小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咦？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家里睡大觉吗？” 耿志扬暗自吃了一惊，赶紧趿上鞋子从床上爬下来，站起身满腹疑惑地打量着周围床上睡大觉的“陌生人”们，摸着懵惺的脑袋有些迷惑不解。 “刘伽全？他不是当年氮肥厂的同事吗？” “这个是……王师傅，那个好像是杜师傅，那一个是……郭兴文！我的天！我怎么回到了当年的氮肥厂？” 惊骇之余，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似曾相识的场景，只见对面墙上依稀贴着一张略显陈旧的beyongd乐队宣传画报，旁边还有张大美女王祖贤的半身像正在朦胧中朝着自己嫣然而笑。 这两张画报他印象极其深刻，当下难以置信道：“不会吧？我呆的地方是以前硝酸车间的倒班宿舍？”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我重生了？” 骇然之余，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左手。只见他左手腕上有一块普通的上海牌手表，黝黑表盘上的日期窗口里，此时赫然有一个7的数字。 “七号？”耿志扬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是哪一年哪个月的七号啊？” 他在晕暗中四处搜寻，试图能找到一份挂历或者月份牌，好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日子。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找到了悬挂在墙上的车间值班表。 他急忙凑上去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白底黑字写着“硝酸车间1993年9月份轮岗值班表”。 “1993年9月7号！我居然重生到了这一天！” 耿志扬心头登时一震！ 他记得很清楚，就在1993年9月7日的凌晨一点四十五分，硝酸车间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废热锅炉超压泄漏事故。 事故发生时，接近摄氏两百度的超压高温蒸汽硬生生撕开了废热锅炉封头管板处有质量问题的焊缝，猛然冲出来瞬间吞没了整个车间，使其变成了人间阿鼻炼狱。设在二楼氨氧化操作室里的三位值班人员根本无路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高温气流迎面席卷而来！ 最终，三人无一幸免…… 而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也就是说，距离事故发生最多还有十五分钟。 当年亲历的那场惨烈事故曾经在耿志扬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几十年后，已然成为化工行业小有名气的工程设计专家的他，在提及这一事故的时候，依然记忆犹新。 很多次他都在幻想，如果自己能回到当时那个年代，一定会全力以赴去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尤其是当他弄清楚事故发生的原因后，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更加的强烈，以至于多次在梦中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场景。 如今天随人愿，他真的回到了事故发生前的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把事故扼杀在摇篮之中！ 主意既定，耿志扬当即打开房门，猛地一头冲出了倒班宿舍。 仅仅用了两分钟时间，他便喘着粗气一路疾奔赶到了氨氧化厂房。进了厂房后，他顾不得上楼，先手脚并用攀爬上废热锅炉的操作平台，分别瞅了眼监测废锅壳程和排气总管压力的两块就地压力表，以确定设备内部的压力是否已经失控。 废锅内部压力表显示的设备压力还在正常范围内，但耿志扬很清楚它已经处于故障状态，给出的数据并不可信。 而此刻的排气总管压力表则显示，废锅副产蒸汽压力已经接近一点一兆帕，超过设计压力的百分之二十还要多。这个超高压力值才是导致今天泄漏事故发生的最根本原因。 根据耿志扬的记忆，这台废热锅炉在加工制造时封头管板处留下了固有的焊接缺陷。一个封头有加工缺陷的设备长时间承受着超出百分之二十还要多的压力…… 泄漏事故的发生，就在须臾之间。 关闭设备已经来不及了，对于一个化工装置来说，短短的十五分钟时间是根本来不及停车的。 人命关天，如今之计，只能是先救人再说了。 耿志扬惊叫一声，转身飞也似地跳下操作平台，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狂奔，朝着二楼操作室猛地冲了过去。 此刻的氨氧化厂房二楼操作室内，当班班长尚秀娟正跟另外两个值班工人一起盯着操作台上氧化炉温度的变化，随时通过阀门的开度来调整着原料氨气和空气的进入量。 “氧化炉的温度有点低啊。”尚秀娟转头吩咐道：“小陈，继续加大氨气流量。” “是，班长！”小陈正要转动阀门的手轮来增大氨气的流量，耿志扬却突然一把推开门冲进来大喊道：“快！底下废热锅炉压力失控了，大家赶紧撤吧！” “啊！？”半夜三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还对着他们大喊大叫。操作室里的三个人着实吓了一大跳，一个个惊惧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尚秀娟等人很快辨认出悍然闯进来的家伙是来到车间还不到两个月的实习生耿志扬。 真是笑话，一个刚上了几天班的实习生哪里会懂得什么废热锅炉超压？ 她秀眉一皱道：“小耿，你发的什么疯啊？” “我没发疯！”耿志扬急急解释道：“真是废热锅炉超压了！我刚才专门去看了眼就地压力表，压力已经到了十一公斤了！快跑吧，再不跑就晚了！” 一个实习生半夜里不睡觉，居然主动跑到车间来查看废热锅炉是否超压。这事说起来邪门得很，尚秀娟等人哪里肯信。 不过废热锅炉一旦压力失控是会导致爆锅泄漏的，那可不是个小事，而且还会直接危及到操作室里人员的安全！ 事关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敢大意。小陈和另外一个值班工人下意识地看向了带班长尚秀娟。 一个实习生的话怎么当的了真？尚秀娟坚持认为耿志扬是睡迷糊了来车间里瞎胡闹，冷着脸呵斥道：“小耿，你睡莽撞了吧？废锅压力很正常，没有超标。赶紧回去睡觉吧，别在这儿闹腾！”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跑过来救他们的命，这些人居然把好心当了驴肝肺根本不相信他。 耿志扬急的几乎要抓狂，声嘶力竭般喊道：“我没有骗你们！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第二章 午夜梦醒惊坐起(下) “小耿，你别瞎胡闹了行吧？” 尚秀娟不想跟一个实习生多费口舌浪费时间，指着一块监控废锅的压力表道：“你看，废锅压力才八点几公斤，哪里超压了？” 安海市氮肥厂的生产控制系统依然采用的是落后的常规仪表，而且运行了十几年后已经老旧不堪，所以因为仪表的故障而出现错报误报的事件并不少见。 有道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看来只有带着尚秀娟去楼下亲眼看一下就地表的数值，这个执拗的女班长才会相信耿志扬说的话。 他赶忙道：“远传仪表有时候信号会失真的。你要是不信，现在跟我去楼下看看就地压力表就明白了。” “看什么看？你快走吧！”尚秀娟哪里会随便听任一个实习生的摆布，脸色一变道：“你要是再在这里瞎胡闹，明天我就告诉程主任给你处分！” 耿志扬见她死活不愿意相信自己，赶紧抬起手来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一点四十分，事故马上就要发生了！ 危险就要来临，对方却油盐不进，这可如何是好？ 情急生智下，耿志扬用手一指监控废热锅炉的温度表道：“蒸汽的压力和温度是匹配的。你看，废热锅炉的温度已经接近一百九十度，对应的压力恐怕已经到了十二公斤了！这不是超压是什么？” “哎？还真是啊！”尚秀娟看到废热锅炉温度表上显示出一百八十九度的数值，这才明白耿志扬并没有骗她，废锅的确是处于超压即将崩溃的边缘。 “还真是超压了呢，这可怎么办呢？”尚秀娟毕竟是个女人，遇到紧要关头难免慌张起来，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氨氧化工段的废热锅炉就布置在操作室的下方，一旦蒸汽泄漏就会沿着楼梯冲上来，最后活活地把房间里的人给蒸熟了。 “班长，我们赶紧跑吧！”小陈和另外一个工人意识到了面临的危险，不约而同站起身想马上逃命。 “你们先走，我把氧化炉停了再走。”尚秀娟是当班班长，职责告诉她不能就这么一跑了之，必须把氧化炉停下来以后才能撤离。 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小陈他们不再犹豫，转身飞也似的跑下了楼。 耿志扬见尚秀娟专注地在操作台上忙活着关停着阀门和设备，脑海中却浮现出当年她遇难后不堪回首的惨烈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瞅着手表上的分针指向了一点四十四分。 “既然老天爷让我重生，那就绝不能让悲剧再次上演！”千钧一发之际，耿志扬顾不上男女有别，猛地冲到尚秀娟身旁，身子往下一躬，不由分说把她娇小的身子扛在肩头转身就走。 “哎呀！”尚秀娟万没想到耿志扬会做出如此突兀的举动，尖叫着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耿志扬也不搭话，扛着她三步并作两步拼尽气力往楼下跑去。 他们俩刚刚下到楼梯口，眼瞅着左侧通往外面的大门就在跟前，却听得一旁的废热锅炉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耿志扬哪里敢扭头去看，咬紧牙关不顾一切朝着厂房大门拼命冲了过去。俩人刚刚冲出大门，废锅喷射出来的滚烫蒸汽瞬间把厂房变成了高温蒸煮的人间地狱。 堪堪跑出去十几步远，耿志扬忽然觉得脚下一软，身体再也保持不住平衡，扑通一声和尚秀娟一起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水泥地坪上。 望着身后被不断冒出的白茫茫水汽吞噬掉的厂房，尚秀娟终于明白自己差一点就变成了蒸屉里给蒸熟的馍馍，立时吓得脸色煞白。 半晌儿过后，她方才回过神来，很有些后怕道：“小耿……是你救了我！” 疲累到极点的耿志扬大口喘着粗气道：“尚师傅……能活下来……就行啊！” 早已经躲得远远的小陈，此时方才敢跑过来帮着扶起了他们俩。 “班长，你们俩真是命大！”小陈心有余悸道：“你们刚出来，炉子就爆了。稍微晚上一步，你们俩就没命了！太悬了！” 尚秀娟是硝酸车间当夜值班班长，事故发生后必须肩负起接下来的紧急停车任务，根本没有心情跟他一起感叹活下来的幸运。 尽管她的手脚还是有点发颤，但依然强自镇定吩咐道：“小陈，氨气阀门已经被我关上了，你马上去找鼓风机岗的小李，让他把风机停掉。” 小陈答应了一声立刻转头找人去了。 耿志扬是尚秀娟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人家不顾危险挺身相救，此刻的她怕是早被活活地烫死了，所以尚秀娟对他有一肚子感激的话想说。 不过眼下不是表达感激的时候，尚秀娟只得对耿志扬道：“小耿，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宿舍歇会去吧。估计领导上班后会找你询问情况，所以早上你就先别回家了。” “嗯，我明白。”两世为人，耿志扬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断不会做出没眼色的窝囊事来。 事故发生以后，厂里很快会组织人手调查原委确定责任，而他作为重要的当事人和见证者，肯定逃脱不掉接受询问的结果，甚至有可能不止一次地被调查问询。 不过耿志扬对前世该事故调查报告的结论依然记忆犹新，因此很清楚导致废热锅炉超压泄漏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对有可能涉及自己的询问调查工作并不担心。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挺身而出救人于危难之间的善举却招致来某些人无端的怀疑和污蔑…… 等尚秀娟忙活着招呼当班职工陆续关停机泵等设备时，耿志扬方才觉察到左侧手掌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借着灯光他抬起手来一瞧，只见手掌中下部已是一片殷红。 原来刚才耿志扬扛着尚秀娟冲出厂房一跤摔倒时，他习惯性地用左手扶了一下地，结果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被粗糙的水泥地面硬生生挫伤了手掌。 受伤部位整整被蹭去了一层皮，在晕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渗出的鲜血顺着手掌滑下，断断续续滴落到了地上。 趁着无人关注自己，耿志扬赶忙来到厂医务室，好不容易砸开门后，请睡眼朦胧满脸不情愿的值班小护士帮着清理了一下手掌上受伤的创面。 小护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帮他处理伤口时，耿志扬又觉得腿有些疼，仔细检查后方才发现裤子也被蹭破了，左膝处给磕出了一片青淤，脚腕子也有点不大得劲。 当他处理完伤口，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回到硝酸车间时，当夜值班的副厂长袁汉杰、车间主任程红旗等领导都已经赶到事故现场，正帮着组织人手处理善后事宜。 耿志扬见自己在现场已经帮不上什么忙，这才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继续睡他的大觉去了。 第三章 居然被怀疑了 当天上午上班以后，厂长卢洪涛立即责成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袁汉杰组成调查小组，要求迅速彻底地查清事故原因，并以此为戒在全厂开展安全大检查。 废热锅炉是常压法硝酸装置的必不可少的关键设备。它一旦受损，整个硝酸装置便无法继续运行，只能停产后等待设备的修复，因此硝酸车间的当班职工跟着也闲了下来。 耿志扬在倒班宿舍里无所事事，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钟才被叫到了车间小会议室。一进门，他就瞧见袁汉杰、程红旗等五六个领导面容严肃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帮子领导的对面放了一张孤零零的椅子，看来是为被询问者准备的。只是在众多领导的注视下，那把椅子面上似乎安装了钉子，让人坐上去总觉得浑身不怎么得劲。 耿志扬心地坦荡，大喇喇坐到椅子上，抬起头迎着众多目光微微一笑，心如止水般等着他们的问话。 袁汉杰等人见耿志扬虽然年轻，但进门之后面色淡然从容不迫，比起前面几个刚进来就吓得脸色大变甚至举止失措的职工来说，强的那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小伙子，不简单！”袁汉杰心里暗暗称奇，嘴上却煞有其事地问道：“把你的名字和职务说一下。”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我叫耿志扬，目前在硝酸车间实习，还没有正式岗位。” 袁汉杰紧接着问道：“耿志扬，你把昨晚上一点以后干的事全都给我们说一遍。说的时候详细一点，不要漏了一些细节。” “咦？事情有点不对头！”耿志扬心里纳闷道：“昨晚上要不是我出手救人，现在厂里就得死上三条人命。这些领导不感激我也就算了，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好像我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一样？” 尽管他心存疑惑，不过却也不慌，原原本本把昨晚到今天凌晨的惊险经历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昨晚上中班时，我就发现废锅压力不稳，有时候还会超压。下了班回到倒班宿舍我睡不着，总担心废锅会出事。为了让自己放心，这才起来去车间里看上一眼……” 耿志扬素来极有讲故事的天赋，抑扬顿挫间把短短十几分钟的事故过程讲述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听起来似乎惊险的事故场面历历在目就发生在大家伙的眼前。 等他讲述完后，众人后怕之余暗暗感慨道：“要不是耿志扬责任心强，自作主张去车间看了眼废锅的压力，我们厂今年好不容易没死人的纪录就要被打破了。” 大家伙正在感叹幸运时，技术科长董鸿运忽然开口质问道：“耿志扬，昨天你值得是中班吧？” “啊，算是吧！我是跟着中班的老同志们值班学习的。”耿志扬见他突然跳出来询问自己，纳闷之余又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既然你是中班，那一点多钟你为什么不睡觉？反倒去车间里关心废锅的压力？”董鸿运死死盯住他道：“而且你一离开，废锅就发生了超压事故，这不是很奇怪吗？” 耿志扬听到这话，心下登时了然：“怪不得领导们对我这种态度，原来是这家伙在捣鬼！董鸿运啊董鸿运，没想到两辈子了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非要想着法子往我身上泼脏水不可。” “董科长，你什么意思呀？”虽然对方是科长，自己是实习的小兵，他仍然毫无惧色当即回怼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一离开废锅就出事故。”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董鸿运冷着脸责问道：“不是你的班，你去车间干什么？我听说在事故发生以前，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废热锅炉。很难让人相信在这期间你没有偷着对设备做什么手脚，要不然原本运行平稳的废锅怎么会突然发生超压事故？” “如果真像你说的放心不下才去车间查看。”他冷笑一声道：“你一去事故就发生了，这未免有点太巧合了吧？” 董鸿运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就连袁汉杰和程红旗也对耿志扬昨晚莫名其妙突然到车间的行为有所怀疑，对他的解释也是半信半疑，只是尚未有真凭实据情况下不好胡乱下结论而已。 而董鸿运之所以兜头给耿志扬扣上个事故责任人的屎盆子，为的就是逼着他自证清白。如果他没有足够的证据把不合寻常的举动解释清楚，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即使耿志扬最终能够证明他是无辜的，那么经过这番折腾下来，他勇于救人的光辉之色在领导眼里也会暗淡许多，甚至连应该有的表彰和奖励都可能不了了之。 总之一句话，董鸿运就想借着废锅超压事故这件事彻底毁掉耿志扬在氮肥厂的前途和名声。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作为负责全厂技术工作的技术科来说，想跟废锅超压事故彻底撇清几乎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借机落井下石把罪名强加到小伙子头上，让他把这口黑锅自个儿背起来的了。 邪念作祟下，董鸿运铁了心要给耿志扬偷偷挖上个坑，把事故肇事者的大帽子硬给他戴上，让这个小伙子不想背锅也得背上。 “我可不会上你的当，自个儿主动把肚子剖开为的就是证明只吃了一碗粉。”耿志扬两世为人自然猜到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暗暗嘀咕了一句后淡淡一笑道：“我昨晚上回到宿舍后根本睡不着，也分析了事故发生的原因。根据我的分析，本次事故是由以下几个原因导致的。” 当别人逼着你自证清白的时候绝对不能跟着对方的思路走，否则会有一连串的陷阱等着你去钻，一环套一环怕是永远说不清楚。 因此最明智的做法是跳出对方的话术套路，另辟蹊径把解决问题的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别岔开话题。”董鸿运见耿志扬没有上自己的当，赶忙出言喝止道：“你先把自己的嫌疑解释清楚了再说别的。” 耿志扬白了他一眼，丢开他继续往下说道：“废锅泄漏是因为超压，这是事故的诱导因素之一。而事故发生的最根本原因是这台设备存在着制造上的缺陷，这才是废锅最终泄漏的本质原因。” 听到耿志扬居然把废锅泄漏的根本原因归咎于设备制造上的缺陷，在场各部门的领导顿时一片哗然…… 第四章 哥可不是好欺负的 安海市氮肥厂的设备采购是由技术科提出参数指标要求，采购科负责通过招标的方式确定供货厂家的。 如今耿志扬一句话把事故发生的根本原因归咎于设备制造上的缺陷，采购科长陈贵顿时急了眼。 “我说小耿，你这孩子可不能胡说八道啊！”情急之下，陈贵差点忍不住发飙：“我们科采购的设备都是经过严格的招投标程序才选定的供货厂家。而且制造厂家各种手续都是齐全的，出厂设备也都有检验合格证书。你凭什么说设备存在着制造上的缺陷？” 瞧着陈贵气急败坏的样子，耿志扬暗笑道：“陈科长，你别急呀！即使废锅存在制造上的缺陷，那也不一定是你的责任。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陈贵两眼一瞪道：“行！那你接着往下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袁汉杰见耿志扬仅凭一句话便把大伙说动，甚至将陈贵激恼，从而把讲话的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里，惊诧之外又觉得某些地方有点不大对头。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只听耿志扬又道：“我去档案室查过资料，废锅制造厂家名义上是江南某厂，但其实该厂并不是废锅真正的制造厂。真正的制造厂家是跟他联营的一家乡镇企业。” 说着他撇了陈贵一眼，心道：“废锅制造期间你免不了要去厂里实地检查设备进度，要说发现不了猫腻那可就真的怪了。” 陈贵心里有鬼，被他眼神一扫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袁汉杰却不肯放过他，冲他厉声喝问道：“陈科长，是小耿说的这个样子吗？” “这个……”陈贵眼神躲闪道：“厂子里各种正规手续都有，当时他们说是分厂，跟总厂制造水平是一样的。” 所谓的分厂和联营往往都是小厂挂靠大厂，借用它的名声和资质来承揽项目的手段。至于加工制造水平，联营分厂跟正规大厂之间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陈贵见焦点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不禁大急道：“小耿，就算废锅是人家分厂制造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家在制造上就有缺陷？” 在场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又集中到了耿志扬身上，却见他笑嘻嘻的两手一摊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证据。” “啊！？”众人登时一片喧哗。 没有证据竟敢胡说人家设备制造上有缺陷，这孩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包天大胆！ 议论纷纷中，只听耿志扬又道：“我是没有，但是车间里的设备上有！” 此话一出大伙又是一愣，耿志扬趁机道：“我听说是废锅封头焊缝处开裂导致的泄漏。如果是真的，这不就是第一手的切实证据吗？只要把检测机构叫来做一下金相分析，就能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条焊缝存在质量问题而导致的泄漏。” 耿志扬的分析有理有据，跟袁汉杰的初步判断不谋而合。他正要再问一下超压的原因时，却听总工程师章树森抢先提问道：“小耿，你能分析一下废锅为什么会超压吗？” 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可以。” 他顿了顿道：“其实硝酸车间的废锅一直是在经常超压运行的。” “啊！？” “什么？” “不可能吧？”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听到本车间的职工竟然自己揭自己的短处，硝酸车间主任程红旗立时按捺不住道：“小耿，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耿志扬笑道：“主任，你别着急，废锅超压运行的责任不在咱们车间。” 他用手一指车间方向道：“废锅的远传压力表近半个月来时不时地屡屡出错，但是却一直没有得到维修。废锅的就地压力表也是坏的，压力值总在八公斤左右晃荡，但其实里面的压力已经在十公斤以上了。” 董鸿运见耿志扬轻而易举摆脱了自己设置的陷阱，心有不甘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表坏了？你说坏了，它们就坏了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耿志扬道：“我们车间上报的故障报告和维修申请上都有这些信息，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程红旗听到这儿心下登时一松。只要车间把故障信息和维修要求报了上去，一旦出了问题，责任就不在车间这一边，而是由生产调度科和电仪车间负责，甚至连负责技术分析的技术科也跑不了。 耿志扬继续说道：“废锅上原本还有一道安全措施，那就是安全阀。即使设备超了压，通过泄压它也能保障设备的安全。但可惜呀，咱们废锅上的安全阀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拆卸掉了，直到事故发生时都没有安上。要是它还在，今天这次事故绝对不会发生。” 程红旗忙解释道：“今年换了新的废锅后，我看老的安全阀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就跟技术科商量着能不能换个新的。董科长说废锅不装安全阀也行，那就是个摆设，所以就一直没有再装上。” 董鸿运听到他把锅甩给了自己，登时脸涨得通红道：“程主任，话不能这么说！当时不装安全阀你也是同意的，怎么能把责任甩给我呢？” “董科长，你说这话我不爱听。”程红旗丝毫不顾及脸面道：“你们技术科是负责技术的，装不装安全阀当然是听你们的了。这就是你们技术科的职责范围所在，怎么能叫把责任甩给你们呢？” 涉及到内部各部门科室之间扯皮的事，一时半会儿是扯不清楚的，要是扯多了还会影响到互相间的关系。 袁汉杰深知此事的利害，赶紧叫停道：“行了！还不到责任划分的时候，你们俩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袁汉杰素以推崇铁腕管理而着称，厂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怕他，因此听到他发了话，程红旗和董鸿运立时吓得噤声不语。 瞧着俩人愤愤然不平的样子，袁汉杰忽然醒悟道：“咦？我们把小耿叫来不就是因为他昨晚上行为可疑，想问个明白是不是他在里面捣的鬼。怎么到了最后，两个中层领导反倒吵起来了呢？” 不过听着耿志扬刚才对事故发生因素各个方面的分析和判断，袁汉杰已经确定这孩子绝对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因为责任心强才在半夜里去车间查看废锅的压力，而不是像某些人恶意揣测的那般去故意搞什么破坏。 更为关键的是，正是由于耿志扬的多此一举才挽救了尚秀娟等三人的性命。否则一旦有了人亡，而且是三条性命，那么本次事故的性质那就完全变了。 如此说来，面前的小伙子是氮肥厂各级领导的幸运之星。对分管生产安全的袁汉杰来说，甚至可以不客气地称之为大救星。 因为要不是他，老袁同志的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了，能不能保住厂籍那也存在着变数。 所以想明白后果之后，袁汉杰心里暗道：“不管怎么说，小耿变相地算是救了我，于情于理以后我都得替这孩子说上句公道话。” 第五章 再见往昔多感慨(上) 想清楚了耿志扬昨晚上自作主张到车间查看废锅运行的重要意义，袁汉杰的心态随之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此时的小伙子在他眼里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小耿，你这手是怎么弄的？”他注意到耿志扬左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于是关切地询问道。 “哦！”耿志扬抬起手解释道：“昨晚上背着尚师傅跑得太急了，一不小心给摔了一跤，结果就成这样子了。” “摔了一跤？”袁汉杰忙关心道：“没摔坏吧？腿和脚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耿志扬倒也不矫情，指着裤子上的破口如实道：“就是膝盖给磕了一下，脚腕子略微有点疼。” “你是为了救人受的伤，应该算工伤。”袁汉杰当场定性道：“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几天，等养好了伤再来上班。你放心，在这期间工资照发不扣钱。” “啊？”袁汉杰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耿志扬有些吃不太准他的真实意图，不禁踌躇道：“这个……？” 程红旗却懂得袁汉杰的一番苦心，当即劝说道：“小耿，袁厂长让你回去歇着你就回去。今儿中午就坐班车回去吧。” 连车间主任都劝自己回去休息，耿志扬只得就坡下驴答应道：“好的，我明白了！” 眼瞅着对耿志扬的询问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董鸿运哪里甘心，扯开嗓子嚷嚷道：“袁厂长，耿志扬还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昨晚上他一去车间，废锅就发生了事故？我建议在这个事情弄清楚之前，不能让他回家。” 袁汉杰耐心解释道：“这个事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耿志扬同志是出于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的态度，才在大半夜里宁肯不休息也要查清落实设备的运行状态。正是由于他超出正常工作职责的额外责任心，才使我们当班职工避免了人身伤亡。” “如果你对这个事还有不同意见。”袁汉杰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那就请你拿出切实的证据来，不要因为你的胡乱猜忌而去让人家自证清白。” 袁汉杰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董鸿运哪里敢再多说废话，只得悻悻然闭上了他那张惹祸的大嘴巴。 安海市氮肥厂位于城市西郊的乐埠镇，离着城区最西侧的西环路还要有上个八九公里。此处远离市区，尚未有公交车通行，因此家在市区的职工只能通过厂里的班车来解决上下班的交通问题。 而化工装置大多是二十四小时连续运行，因此实行的是三班倒轮岗值班制度。所谓的三班倒就是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分成白班、中班和夜班三个班组来轮番值岗，其中每个班组的工作时间均为八小时。 耿志扬所在的中班上班时间段为下午四点到午夜十二点，所以下了班后家不在附近住的职工只能在倒班宿舍暂时休息，等到第二天早晨班车发车时才能相跟着顺路回家。 为了方便轮值中班的职工下午来厂里上班，氮肥厂在中午还特意安排了一趟班车。该趟班车一点半钟从厂里准时发车，在市区转上一圈后，大约在三点半左右返回厂里，正好跟白班四点钟下班的时间完美衔接。 耿志扬在食堂草草吃过午饭后便来到大门外的乘车点等着乘坐即将发出的班车。中午乘坐班车回市区的职工并不算多，稀稀拉拉也就七八个人。上了车后，他在车前部随便找了个空座独自坐了下来。 班车出发后，顺着市区通往宝昌县的安宝公路一路往东而去。他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那些熟悉的景象，不知不觉中慢慢把自己两世的记忆一步步融合在了一起。 1993年的时候，耿志扬的家还住在城区西郊的西园小区，三年后等到父亲单位分了新房才得以搬到位于繁华闹市的筱春园小区。 东风影院离着西苑小区不过一里多地，是离家最近的班车站点。耿志扬背着包从东风影院站下车后，顺着平安路不紧不慢地一路向北，走到西园街后往西一拐便来到了自己家所在的西园小区。 耿志扬的父亲耿玉诚是名退伍军人，一直在安城区政府工作，目前是刚成立不久的安城区监察局副局长。 母亲高金凤在市纺织机械厂工作，是一名普通工人。前几年企业破产倒闭后下了岗，如今她闲赋在家无事可干，偶尔会去弟媳妇店里帮帮忙赚些小钱贴补家用。 他还有个小上三岁的弟弟耿志杰，今年刚刚考上杭城电子工业学院，目前是他们家唯一不挣钱光花钱的纯粹负担。 由于高金凤下了岗，全家只能靠着父亲一个人的收入勉强维持生活，再加上两个孩子先后考上了大学，因此在耿志扬毕业参加工作之前，耿家的经济状况一直不是怎么太好。 不过耿志扬八月份才去氮肥厂报到参加工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拿到一分钱的工资。好在按照惯例，这个月的十五号氮肥厂就要发工资了，离着拿钱的日子不过还有几天的光景。 以耿志扬大学本科毕业的档次，据说能拿到接近一百元的实习期工资，等到半年实习期结束转正以后会涨到两百元左右。 一个月接近两百元的基本工资，加上三十多元的各种补贴和补助，如果能再拿到五六十元左右的奖金，他的收入将会达到很多人羡慕不已的三百多元。 1993年时，三百多元的月收入在安海市的工薪阶层里相对属于还算可以。别的单位不说，氮肥厂硝酸车间的一般职工月收入普遍只有两百元上下，即使是程红旗这样的车间主任，工资奖金补助等乱七八糟全加在一起也到不了四百元。 进入小区大门之后，他循着记忆来到三号楼一单元门口，仰起头看了眼三楼曾经住过八年之久的家，这才深吸一口气后迈步走进了单元门。 来到三楼西户302门前，家里的绿色栅栏式防盗门像当年一样敞开到一旁，仅有一道老式的木质入户门隔绝着室内外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九十年代以前，老百姓还没有意识给自己房门前加装一道防盗门，所以通常单元房采用的仍然是毫无防盗功能的木质入户门。至于门锁也是极其简单寻常的单排弹子暗锁，只能防得了君子而防不得小人。 后来随着社会防盗形势的严峻，老百姓才不得不自己花钱在木门外加装了一道简易栅栏式防盗门。其实比起后世全封闭防盗门来说，这种简易的栅栏式防盗门相对脆弱的多，仅仅是解决了防盗门的有无问题，性能上则不敢恭维。 一想到即将跟三十年前的父母见面，耿志扬忽然心跳加快，几乎有些不能自已。他咽了口唾沫强自稳定住情绪后，方才抬起手来轻轻敲响了门。 第六章 再见往昔多感慨(下) 耿志扬的手指眼看着就要落到房门上，忽然门一开，一个高大壮实的中年妇女提着个布兜匆匆忙走了出来。 耿志扬一眼就认出，走出门来的女人正是三十年前还不到五十岁的母亲。他当即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颤声道：“妈！你这是要干嘛去？” 高金凤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回来，登时吓了一跳：“哎呀，我的个娘来！扬扬，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耿志扬生怕母亲瞎担心，因此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胡乱解释道：“在厂里不小心摔了一跤，领导让我回来休息几天。” “摔了一跤？”高金凤听到儿子摔了跤，赶紧地从头到脚查看道：“摔哪儿了？厉害吗？” “不厉害，就手上蹭破了点皮。”耿志扬宽慰了母亲一句后又问道：“妈，你这是要出去干嘛去呀？” “哦！”高金凤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儿子并无大碍后这才说道：“你舅母让我去西郊饭店帮她要一笔账。你自个儿在家先歇着吧，等我要回账来给你做好吃的。” 耿志扬的舅母在海鲜市场开了家门面店，主要经营从北海泊阳渔港采购来的各色海鲜产品，生意还算红火。每当到了节假日顾客繁多人手不够的时候，她就会喊闲赋在家的高金凤去店里帮忙。 由于高金凤下岗前在厂里后勤部门管过一阵职工服务部，因此在弟媳妇偶尔脱不开身时，也会替她去一些饭店宾馆帮着结清应收货款。 当然这些忙都不是白帮的，弟媳妇或多或少会给高金凤一些报酬。虽然看在亲戚的份上，高金凤并不在乎钱多钱少，但耿志扬却认为精明的舅母给的太少，有点把母亲当无偿劳动力白白使唤的嫌疑。 高金凤出了门以后，耿志扬先来到北面自己的房间里熟悉了一下环境。毕竟时隔三十年之久，即便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也要先适应一下才能尽快赶走内心深处的生疏感。 翻了翻写字台上摆放的书籍，除了他最喜欢看的四大名着、三言二拍、《封神榜》、《聊斋志异》、路遥名着《平凡的世界》、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以外，还有李存葆着作的《高山下的花环》小说集。 这本淡绿色封皮的《高山下的花环》小说集耿志扬已经多年没有看过，当下好奇地抽出来翻开封面，只见扉页上写着一句作者引用的箴言：位卑未敢忘忧国！ “位卑未敢忘忧国！”耿志扬默默念叨着，心下感念道：“这句话说得多好啊！只可惜我上辈子只是一个靠技术吃饭养家的普通工程师，没有资格帮着国家排忧解难。” 他叹了口气暗下决心道：“既然这辈子能够重活一次，假若我真能干出点成绩来，一定不会忘记帮助祖国解忧脱困，争取真正做到位卑未敢忘忧国！” 兀自感叹着把书放回原处，他又拿起角落里竖着的枣木短棍随手转了两下，点了点头道：“嗯，还是枣木棍使着顺手，其他木头做的棍子还是有点轻。” 耿志扬上初中时，所在的安海市第十五中学乃是市里有名的社会大哥精神小伙的集散地。在那种氛围里，平日学生之间打架斗殴那是常态，甚至隔三岔五就有校外人士突然闯进教室要教训某个看不顺眼的学生，所以校园里动辄上演货真价实的武打动作片。 耿志扬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从小习练拳脚功夫，为了自保不得不带着一帮要好的同学抱团取暖。而这根枣木短棍正是陪伴着他度过那段不堪回首往事的亲密伙伴，跟着他打过不少恶战险仗。 1993年距离智能手机大规模普及时代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时间，距离普通家庭接入互联网的时代也得有个十年以上的光景，距离计算机走入寻常百姓家还得有上个六七年多的时光。 所以耿志扬在家里无所事事之下只能打开摆在电视机橱里的那台十八寸牡丹彩色电视机，通过看电视来打发时间。 比起二十一世纪初的二十九寸超平纯平彩电来说，这台诞生于九十年代初的国产彩色电视机在画面尺寸和清晰度上差上许多，甚至连换台的遥控器也没有，只能通过电视机右侧面板上的十个按键来切换不同电视台。 如果把它跟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超大尺寸液晶智能电视相比，那更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好在如今已经有了有线电视，不再需要用室外天线接收时好时坏的信号，因此电视画面的清晰度和稳定性比以前那是强得多了。 下午属于非黄金时间段，安城区电视台安排连续播放芝姐和华仔主演的港台武打片《魔域桃源》。闲来无事时重温曾经当年非常喜欢的电视剧，耿志扬斜躺在沙发上看得还算津津有味。 他正看得入迷，电视画面下方突然出现了一行字幕：“市区近来发生多次飞车抢夺案件，导致多名群众被抢甚至受伤。公安部门提醒各位观众外出时提高警惕，一旦发现可疑分子请及时报警……” “飞车抢夺？”耿志扬心头一震，忽然想起母亲曾经遭遇过飞车抢夺，而且就是在今年九月份！ 当时高金凤刚刚从西郊饭店收账回来，走到月河路时看到路边有摊贩在售卖新鲜水果，于是停下车想买上点带回家给儿子吃。 一个男子趁她注意力全在挑选水果时，悄悄解开缠绕在车把手上的布兜，得手之后便转身跑向旁边负责接应的摩托车。 高金凤察觉到不对急急回头查看，眼见的那家伙跟同伙一起骑着摩托车呼啸着扬长而去，再想追也追不上了。 布兜里装着的五千多货款连同合同、账簿等一起全部被人抢走，当场就把高金凤给急得差点疯了。 耿家本来经济状况就不太好，经此一事更是雪上加霜，整整用了四五年的时间方才把欠舅舅家的钱全部还清。虽然耿玉诚并没有因此而埋怨老婆，但高金凤却自责不已。始终走不出牛角尖的她差一点把自己搞得精神崩溃失常。 “哎呀！我妈被抢那事不会就发生在今天吧？”耿志扬努力地回忆着，终于想起来废锅泄漏事故的当天所有在厂职工都不允许回家，因此直到晚上他才得以回到家里，随即知道了母亲被抢的消息。 “糟糕！还真是今天！” 耿志扬马上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焦急地寻思道：“哎呀！我妈走了快两个小时了，这可怎么办呢？” 去西郊饭店要账之前，高金凤需要先去海鲜市场弟媳妇店里拿到合同、发票和对账本，因此一来一回至少得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妈骑得慢，应该还来得及。”耿志扬急急找出自行车钥匙，又随手拿过写字台上的那根枣木棍，匆匆关上家门一溜小跑下了楼。 第七章 勇斗飞车贼 八九十年代的单位宿舍楼，一般会在楼房对面配套建设一排储藏室，用于存放自行车、摩托车和一些杂物。储藏室通常只有一道木门遮护，大多数用的锁还是一扭就开的挂锁，所以防盗水准几乎为零。 那个年代的自行车依然属于比较值钱的物品，摩托车更是贵重，由此导致了偷盗储藏室的事件层出不穷。 耿志扬家所在的三号楼储藏室曾经在一夜之间被人撬了个遍。万幸的是，那晚上来的蟊贼只稀罕值钱的烟酒等小物件，对自行车摩托车等大件一概没有理睬，要不然大家伙为了上班都得逼着去重新置办这些东西。 他跑下楼后从自己家储藏室推出上学时骑了多年的大金鹿自行车，迈开两条大长腿骑上去全速往月河路方向赶去。 高金凤从西郊饭店顺利拿回五千多的货款后慢悠悠骑着自行车沿着路边望海鲜市场的方向而去。 其实她一出饭店两个骑摩托车的歹徒便盯上了她。只不过高金凤警惕性较高，把布兜的带子绕着车把缠了好几圈，仅凭硬抢是很难一下就拽下来的。 两个歹徒尾随着观察了好一阵，见机械厂工人出身的高金凤人高马大气势很足，一时间拿不准硬抢是否能抢得过她，所以只好跟在她身后一路而行，打算瞅准机会再行下手。 高金凤骑到月河路时忽然瞧见街边有人拉了一地排车的猕猴桃正在大声吆喝着兜售：“猕猴桃！快来看呀！新鲜的猕猴桃啊！” 看到猕猴桃她立刻想到了儿子：“正好，顺路买点猕猴桃拿回家去给扬扬吃。” 尾随的两个歹徒见她把自行车支在一旁转头专心挑选起了猕猴桃不禁心下窃喜：“终于机会来了！” 后座的矮个子歹徒赶紧下了车，佯装无意路过的路人慢慢靠近了高金凤。他一边观察着四周状况一边快步凑到自行车旁，而高金凤依然在专心致志地跟老板讲着价：“老板，便宜点吧！便宜了我多买点！” 眼瞅着时机已到，那矮个子歹徒毫不犹豫伸出手去就要解开缠绕在车把上的布兜。 就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忽然有人高声喝道：“住手！” 话音未落，一个小伙子猛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抬起腿来照着意欲偷包的小矮个歹徒就是狠狠的一脚。 那矮个子歹徒错不及防被一脚正踹在肋骨上，疼得他一连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肋部直叫唤道：“哎呀！哎呀呀……” 绕到前面准备接应的骑摩托车高个歹徒见势不妙立马跳下车来，从怀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空中划了几下威胁道：“你小子别tn多管闲事，快tm滚犊子！” 冲过来见义勇为的小伙子除了耿志扬还能有谁？ 说巧不巧，他骑车赶到时正看到矮个歹徒要对母亲的布兜下手，于是丢下自行车疾步冲将过来借着冲劲狠狠踢了那家伙一脚。 高金凤听到动静赶紧转过身，瞧见是儿子登时惊诧道：“扬扬！” “妈！这俩家伙想偷你的包！”耿志扬双手握住枣木棍，死死地盯住高个歹徒手里的匕首，高声提醒道：“妈，你往后点，小心他们有刀！” 高金凤明白过来后先把布兜扯下来紧紧抱在怀里，胆战心惊道：“扬扬，你可得当心点！” “没事，妈！”耿志扬安慰她道：“两个小毛贼算不上什么！” 听见耿志扬瞧不起自己，那高个歹徒立马不乐意道：“哎呀！你个小样嘚瑟啥？装什么犊子呢？有种来比划比划！” 一听这明显的口音，耿志扬立刻明了，原来这俩歹徒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飞车惯犯。看他们俩熟练的身手，估计在安海市应该犯下了不止一起案子，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同伙。 耿志扬盯紧了他手里反握（注）的匕首冷笑道：“你是个雏吧？连拿刀都不会，等晚上让你老婆好好教教你。” 不管是打架斗殴还是生死搏击，最可怕的就是头脑一直保持冷静的人。因为在面对面对抗搏斗时，人们往往会因为情绪紧张而导致大脑里一片空白，后续的所有行为都是在情绪的左右下做出的莽撞举动，有时候疯狂得毫无理性可言。 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始终保持冷静的人就可以瞅准破绽轻松收拾掉那些失去理智的莽夫，有时候甚至可以谈笑间予以戏耍。 耿志扬故意说的这些贬损对方的话就是想着激怒对手，使其失去理智后成为一个冲动而不计后果的莽汉。 果然不出所料，高个歹徒听到耿志扬居然出言讥讽，顿时怒火中烧，冲着他怒吼道：“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说着，他挥舞着闪着寒光的匕首扑上来，照着耿志扬前胸狠狠地就是一刀。 耿志扬凝神静气，待他匕首刺出的刹那间忽然身子一闪，同时手中的短棍迅疾向前一甩，不偏不倚正打在他持握匕首的手腕上。 “哎呀！”高个歹徒吃不得痛，手一松“当啷”一声匕首已然掉落在地。 耿志扬毫不停歇，顺势跨步上前短棍向上反撩，但见那棍带着风声直奔着歹徒的脑门而去。那高个歹徒反应还算快捷，情急之下退步仰身堪堪躲过了呼啸而来的棍梢。 没曾想耿志扬借着短棍反撩之势又是一棍照着他太阳穴狠狠地劈来。闪电般接连三辊，这下子那高个子再也躲闪不及，无奈之下只得绝望地抬起手臂护住了脑袋。 只听得“啪”的一声，枣木棍硬生生砸在了高个歹徒的手臂上。剧烈的钻心疼痛传来，他忍不住惨叫一声，捂着胳膊转身便跑。 坐在地上的矮个歹徒见势不妙也忍着疼爬起身来跑向了摩托车。两个人骑上摩托车后头也不回地泼命而逃，恨不得离得耿志扬这个要命的煞神越远越好。 耿志扬跟两个歹徒的搏斗只是在须臾之间便告结束。直到两个歹徒跑得远了，高金凤方才回过神来，很是后怕道：“吓死我了！这些人竟然带着刀呢！” 卖猕猴桃的老板惊魂未定道：“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多亏了你有这么厉害的儿子，要不然今天你这包肯定被他们抢走了。” “是啊！”高金凤很是骄傲道：“我儿子还是大学生呢！” “大学生打架还这么厉害？”老板佩服道：“小伙子，你真是文武双全啊！” 耿志扬笑了笑冲母亲道：“妈，我陪着你去舅妈店里吧，省得路上再有人抢你的包。” “哎，行！”有高大威猛的儿子作伴，高金凤这心里甭提多有面子了，当下把挑选好的一袋子猕猴桃递给老板道：“给我称称这些多少钱？” “好来！”老板接过袋子来，一边称一边很是羡慕道：“大姐，有这么好的儿子，你这辈子算是有福了。” 听到老板大加恭维的话耿志扬只是一笑了之，心里暗自庆幸道：“得亏受伤的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话就拿不住棍子了，今天这事就会有点麻烦。” 注：手握短刀或匕首时，刀尖朝向敌人叫做反握，刀尖朝向自己叫做正握。换句话说，刀刃朝向虎口方向是反握，背离虎口方向叫做正握。玩刀的高手都是正握，普通人则习惯于反握。根据对方持刀的手法能就知道其水平高低。 第八章 舅妈的人情世故 安海市海鲜市场位于城区南部，不但紧邻着省道，距离火车站也不算远，因此从交通上来说既便于外地客商前来采购，也方便各家老板从泊阳渔港转运来各色新鲜的海产品。 耿志扬的舅母陈春华在市场里的店面规模不小，店里店外忙碌着整货看摊的男女雇工至少有四五个。耿志扬和母亲走进店里时，陈春华正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一个小伙子的鼻子骂得起劲。 高金凤见弟媳妇在冲着小伙计发火，尴尬地站在一旁没敢言语。耿志扬心道：“我妈是你的大姑姐，又不是你的员工，用不着在这里听着你发飙训人。” 想到此他不再犹豫，提高了嗓门道：“妗子，我妈帮你把货款拿回来了。” 妗子是安海市一带的方言称谓，意思指的是舅母，也就是舅舅的老婆。 耿氏和高氏偌大家族的诸多亲戚，甚至连陈春华的娘家亲戚也算上，有史以来考出来的正规本科大学生唯有耿志扬一个，所以免不了对他高看上一眼。 “呀，扬扬来了！”陈春华脸上瞬间阴转晴，又冲高金凤道：“姐，你稍微等一下。” 有求于人难免自觉低人一等。高金凤全指望着弟媳妇平时能给点活关照一下，所以在她面前向来低眉顺眼硬气不起来。 陈春华又吼了两句后才把脸憋得通红的小伙计打发走，还对高金凤抱怨道：“这个小李真不上心。我都跟他说了好多次了，装货的时候一定要看稳了，别让那些船老大以次充好给骗了，结果……唉！” 高金凤陪着笑脸道：“小李还是个孩子，吃上次亏就懂了，下次肯定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还下次？”陈春华哼了一声道：“大姐呀，要是再让他来上一次我就只能关门歇业了。” 陈春华的海鲜批发生意在市场里也属于数得着的，每日里的流水有好几千呢。高金凤可不认为被船老大骗上两次她就会关门不干了。 趁着说话的功夫，她把货款、合同和账簿从布兜里拿出来递给了陈春华：“春华，你点一点，看看数对不对。”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不用说高金凤是帮她去收账的，拿回钱来自然是要当面点清楚的。 陈春华在手上吐了点唾沫，一五一十地把钱款点清楚后道：“嗯，大姐，五千两百八十块钱，一分不差！” 说着，她从那沓子钱里捡出一张十元钱递给了高金凤：“姐，辛苦你了！” 冒着被人抢的风险，帮着她跑上一趟腿居然才给十块钱，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耿志扬心里有气道：“妗子，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妈遇到飞车抢夺了。要不是被我恰巧碰上，你这些钱就被人家给抢走了！” “啊！是吗？”陈春华愣了愣，这才心有不甘地又拿出一张十元道：“姐，我再给你十块钱压压惊吧。” “哎，春华，谢谢你了！”高金凤忙不迭接过钱来感谢道。 耿志扬作为她的亲外甥，来一趟陈春华总得给点见面礼的。她想了想道：“大姐，你从摊上拿上几斤虾虎，回去给扬扬煮煮吃吧。你看孩子瘦得这个样，该补补了！” 说罢她冲着店外面喊道：“小李，给我大姐装上五斤虾虎子，挑个大儿的，听到了吗？” “哎！”小李答应一声，不多会的功夫拎着一个网兜走了进来：“高师傅，给！五斤虾虎！” 虾虎是安海当地人的称呼，外地也把它叫做琵琶虾、皮皮虾、爬虾等。这东西由于肉少皮硬，所以在九十年代以前几乎没人吃，渔民打上来后一般当成边角料用来沤肥。 但随着人民群众对海产品的需求上升，以前无人问津的皮皮虾也随之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价钱自然也跟着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耿志扬估摸着这一网兜虾虎子怎么也得值上个十块钱还多。舅妈这次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好不容易大方了一次。 高金凤习惯性地客气了几句，这才带着儿子告辞离开。 “扬扬，你舅妈给的这些虾虎个儿真大。”出了市场，高金凤瞧着网兜里的虾虎高兴道：“今晚上咱就煮了它给你解馋！” 耿志扬心道：“我看着店里进了不少刚打上来的梭子蟹。不过那玩意儿有些小贵，舅妈是舍不得白给我们的。现在的虾虎子相对不怎么值钱，送给我们既能充门面还不心疼，最是合适不过了。” 当然，瞧着高金凤兴高采烈的样子，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省得说出来败了母亲的兴。母子俩人分着把虾虎和猕猴桃挂在车把上，相伴着沿着路边往西而行。 耿志扬陪着母亲回到家后，高金凤一进门便赶紧忙活着准备晚饭。时间刚刚指到五点一刻，父亲耿玉诚下班后也回到了家。 耿玉诚一进门便闻到了煮虾虎的特殊香味，放下公文包后好奇道：“老婆子，你这是煮的什么好东西？怎么这么香？” “今天扬扬陪着我去西郊饭店要的钱，又和我一起给春华送回去。他妗子觉得不好意思，就给了五斤虾虎子，说是给扬扬解馋。”娘家人白给的东西，高金凤不免得意显摆道：“还是我们家的人大方，不像你们老耿家，一个个就想着沾咱家的光。” 听到老婆又习惯性地揶揄起自己家人来，耿玉诚明智地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转头问儿子道：“扬扬，怎么今天没上班吗？” 耿志扬抬起缠着纱布的左手解释道：“手上碰破了点皮，领导让我回来歇几天。” “在车间里干活眼睛就得勤着点。”耿玉诚教训儿子道：“要不然很容易磕着碰着。” “老耿啊，我跟你说，今天可悬了！”厨房里的高金凤扣上锅盖，忍不住走出来把儿子打跑飞车歹徒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 “啊！？你们碰上了飞车抢包？”耿玉诚眼睛一瞪道：“那你们怎么不去派出所报案呢？” “我们那时候忙着把钱给春华送回去。”高金凤见自家老头不关心自己跟儿子的安危，首先想到的却是报警，登时不大乐意道：“又没少东西，去的什么派出所啊？” “你不懂！”耿玉诚拿起电话道：“这帮北方来的飞车贼最近非常嚣张，在市区每天都犯下多个案子。你们把情况报告给公安部门，人家才能循着线索尽快地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先给老隋说一下情况。”耿玉诚一边拨着号码一边道：“他要是想了解详情，你们再给他说说。” 第九章 今世的路该怎么走 当兵出身的耿玉诚为人正直坚持原则，加上业务能力过硬，所以在纪检系统辗转任职数个部门，最近才调到了新成立的监察局。 因此他在公检法的好多部门几乎都有熟人，大家伙也都认得一向铁面无私秉公做事的老耿同志。 给区公安分局副局长隋安生打完电话后，耿玉诚释怀道：“扬扬，你今天立功了！” “啊？”饥肠辘辘正巴望着早点吃饭的耿志扬诧异道：“爸，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就立功了？” “今天跟你放对的那俩家伙给逮住了。”耿玉诚道：“就是因为你打伤了那家伙的胳膊，他们在做另一起案子的时候没掌握住车把，结果一头撞到了公交车上，随即被群众们给逮住了。” “是吗？”耿志扬没想到自己为了保护母亲而出手，居然加速了案件的破获，欣慰之余谦虚道：“爸，也不一定就是我的原因。” “确实是！”耿玉诚道：“那家伙都招了。说要不是你前边打伤了他胳膊，他是不会被咱们逮住的。” “哼！”耿志扬不屑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像他们这种作恶多端的魑魅魍魉，早晚会被绳之以法。再狂妄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的。” 等到晚饭做好终于端上桌时，耿志扬已然饿得是前胸贴后背饥火难耐，刚坐下便抓起一个馒头，顾不得烫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迫于手头拮据，耿家平日里吃饭多是实惠的寻常时令蔬菜，至于后世饭桌上常见的海鲜牛羊和鸡鸭鱼肉则只有到了过年过节时才能见到些许，平时那是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的。 今晚上高金凤做了两个菜，一个是炒茄子，另一个是西红柿炒土豆，另外就是一盆散发着海鲜香味的煮虾虎。虽然两个菜里的肉丁少得可怜，但好在量大管饱味道还算可以，已经饿极了的耿志扬仍然吃得很是香甜。 高金凤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虾虎，细心剥出肉来后递给儿子道：“扬扬，来！先吃虾虎！” 后世的皮皮虾煮熟以后往往呈现粉红色表皮，但这个年代的虾虎煮熟了以后却是像梭子蟹一样是金黄色的，剥起来也像螃蟹壳一般坚硬。 耿志扬左手缠着纱布，剥起虾虎皮来不怎么方便，当下便没有拒绝母亲的好意，接过来剥好的虾肉狼吞虎咽般吃了下去。 耿玉诚看着满满一盆子泛着金黄色泽的虾虎，不由自主地叹息道：“唉！要是小杰也在就好了！” 耿志扬闻言心头一震，暗道：“我爸向来偏心我弟弟，没想到重活一次他还是这个老样子。只可惜他最疼爱的宝贝小儿子，结了婚后连过节过年都不回来，对他们老两口更是不管不问了。到了最后还是得指望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大儿子养老送终！” 常言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父母偏心小儿子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叫屈罢了。 吃完饭后，耿志扬本想着帮母亲刷洗一下碗筷，却被高金凤硬硬地推搡了出来：“手都那样了还用得着你干活吗？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耿志扬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写字台前开始静静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选择重生之后的人生之路。 首先，他不想再走上辈子通过考研来换个工作的老路。虽然前世呆过的那个部级化工设计院确实不错，但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如果再走老路，未免浪费了上天赐予的宝贵机会。 重生在世，这辈子可不能仅仅满足于做一个靠技术吃饭的工程师。凭借着能够提前预知未来的作弊能力，他怎么也得干出一番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业来。 只是想有为容易，真做起来却难。他现在穷得叮当响，钱包里最多只有二十来块钱，想靠着氮肥厂的那点工资收入发家致富简直是痴人说梦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从哪里开始迈出发家的第一步，着实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他正在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时，忽然间灵机一动：“老话说得好：不熟不做！既然我最拿手的是化工装置的工程设计，为什么不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呢？” 思路一旦打开，灵感随之滚滚而来。 耿志扬习惯性地用手夹起上嘴唇来自言自语道：“我记得2000年之前，硝酸浓缩塔仍然采用散装填料，每台塔的年产量只有不到一万吨。我要是给相关浓硝酸生产厂家提供浓缩塔扩能改造技术，应该能拿到不少项目。” 九十年代国内浓硝酸装置的关键设备硝酸浓缩塔依然采用散装陶瓷填料，塔径也没有超过一米，因此每台浓缩塔的年生产能力一般在一万吨以下（折100%硝酸）。 而采用了新式分布器和陶瓷规整填料以后，可以把一米直径浓缩塔的生产能力增加一倍以上，也就是每台浓缩塔的年生产能力达到一万五到两万吨左右（折100%硝酸）。 花上二三十万块钱就可以让一台浓缩塔的生产能力翻倍，一年下来就可以多赚上两三百万元，对于那些浓硝酸生产厂家来说绝对是划算得很。 思量再三后，耿志扬终于下定决心把浓缩塔改造扩能技术当作突破点，利用新式分布器和规整填料为噱头，从那些浓硝酸生产厂家手里获取到穿越后的第一桶金，从而为以后的事业发展积攒下足够的起步资金。 不过想要设计出采用规整填料的浓缩塔就需要先进行工艺计算，然后根据计算结果再确定分布器喷淋密度和填料高度及分段。 而工艺计算包括物热平衡计算和浓缩塔水力计算。想要进行以上计算就必须参考相应的工艺计算手册，尤其是那本《氮肥工艺设计手册》中的《硝酸、硝酸铵分册》。 很可惜前世几乎书不离手的这本手册现在的他却没有，只能想办法四处打问着先搞到这本手册再考虑后续事项。 “万事开头难！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一步一步来了！”他闪念又一想道：“也不知道我们厂的这些技术人员手里有没有这本手册？” 他正在聚神思考时，忽听父亲在外面喊道：“扬扬，你的电话！” “谁会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耿志扬心头一动：“难不成厂里面又出了什么事，非要催着我回去不成？” 第十章 认了位干姐姐(上) 耿志扬心怀忐忑来到客厅，拿起小桌上放着的电话筒客气道：“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了尚秀娟特有的大嗓门：“小耿，是我，尚秀娟！” “尚师傅？”耿志扬听到是尚秀娟打来的电话，以为真是厂里有事找他，赶紧道：“你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厂里找我有事啊？” “厂里？嗨！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厂里能有什么事找你？”尚秀娟笑道：“是我和我对象想请你吃个饭！你看明天晚上行吗？” 今天凌晨耿志扬救了尚秀娟一命，险些差一点把自己的命也给赔上。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这份恩情她当然是要有所表示的，请人家吃个饭不过是最常规的感谢形式而已。 “这点小事，吃饭就不必了吧？”耿志扬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谢绝道。 “救命之恩怎么能算小事呢？”尚秀娟急道：“你要是不来吃饭，我们两口子就到你家拜谢去！” 耿志扬可不想让父母知道此事，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只得答应道：“那好吧，在什么地方呀？” “东关前所街上的望海楼饭店。”尚秀娟道：“就在街东头，很好找。你六点之前到就行。” “好的，明天我一定准时赶到。”耿志扬点头答应道。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暗自琢磨道：“尚秀娟毕业于省化工学院，虽然是专科但却非常能干，是氮肥厂目前唯一的女班长。上辈子我听说厂领导有意提拔她担任硝酸车间副主任，结果因为她在事故中遇难而只能做罢。这一次虽然我救了她，但却不知道事故会不会对她的前途有所影响。” 耿志扬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都不喜欢慢慢吞吞，更不喜欢让别人等自己。所以第二天下午刚刚五点半多，他便骑着大金鹿赶到了位于东关前所街东首的望海楼饭店。 望海楼饭店是安海市的老字号，素来以正宗的鲁菜闻名，虽然地处交通不便的老街巷，但平日里依然顾客盈门生意兴隆。 望海楼之所以叫做楼，那是因为饭店开办的场所是一座始建于民国时期的西洋建筑风格三层小楼。据说站在此楼的最高处向北眺望，能够用肉眼看到辽阔无垠的北海，因此而得名望海楼。 饭店正门之上高高挂着晚清传奇状元王寿彭亲笔书写的牌匾：“望海楼”，可见当年是何等的高雅之堂。 时间尚早，饭店里来的客人相对不多。耿志扬刚走进门，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服务员马上过来招呼道：“小伙子，吃饭吗？” 耿志扬点了下头道：“对！朋友约我来的。是位女士，她姓尚！” “姓尚？”她麻利地转身去柜台查了下登记簿道：“哦，尚女士在二楼的206玉清烟晓。” “谢了！”耿志扬道了声谢，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缓步来到二楼206玉清烟晓的包间。包间的面积并不算大，里面靠窗处堪堪摆放了一张六人圆桌，门旁则放着一个立式木衣架和两个半新橱柜。 历经近百年的沧桑蹉跎之后，虽然小楼内外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奢华风采，但细微之处依然能看出昔日高档装修所残留下来的些许印记。 耿志扬挤过圆桌来到窗边朝外眺望，只见一望无际的老旧街巷在晚霞的余晖中星星落落升腾起了袅袅炊烟。 他颇有些感慨道：“我记得前所街、后所街、李家街和东四平附近的这一大片旧街巷在1995年左右进行了拆迁改造，全部变成了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商品房小区。而望海楼搬迁到新址重新开业以后却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最后落得个草草关门了事，真是可惜可叹啊！” 他正在胡思遐想之际，尚秀娟和丈夫王景光相伴着推门走进了包间。 前世帮着处理尚秀娟后事时，耿志扬见过王景光多次。不过那个时候的他由于痛心遇难的妻子，形象上自然是悲痛落寞不忍直视，跟现在意气风发的有为青年简直是判若两人。 “哎呀！小耿，你来得这么早啊？”尚秀娟没想到耿志扬会早早来到，见到他不免惊诧道：“你来得也太早了！” “怕让你们等，所以我就早过来了。”他冲王景光主动打招呼道：“这是王哥吧？王哥你好，我是尚姐的同事耿志扬！” 还没等王景光说话，尚秀娟诧异道：“你认得我对象啊？我怎么没记得你们俩见过？” 耿志扬笑道：“你们俩一起进来的，举止又这么亲切，肯定是两口子了，所以我猜这位是王哥。” “算你猜对了！”尚秀娟指着耿志扬道：“景光，要不是小耿救了我，你现在已经没有老婆了！该怎么感谢就看你的了！” 王景光个头虽然不高，但跟身材娇小的尚秀娟倒很般配。他伸出两只手来紧紧握住耿志扬的手感激道：“老弟，你救了我老婆就是救了我们家。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要是皱一皱眉头那就不叫男人。” 见他说的话如此之重，耿志扬忙不迭客气道：“王哥，言重了！我跟尚姐是同事，救她不是应该的吗？” 尚秀娟在旁道：“小耿，我对象说得对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我大你几岁，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你放心，认了我这个姐姐，今后一定把你照顾好！” 尚秀娟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但却是氮肥厂冉冉升起的技术新秀。她肯主动认自己做弟弟，耿志扬当然不会拒绝，当即满口答应道：“姐，那我以后就全都指望你了！” “哎！”听到耿志扬直接叫起了姐姐，尚秀娟喜笑颜开道：“志扬，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既然认了姐弟那就不是外人，趁着王景光下楼点菜的空挡，耿志扬好心提醒道：“姐，昨天那个事故不会对你有影响吧？” “唉……”尚秀娟蹙眉叹息道：“按理说设备上的缺陷引起的事故跟咱们当班工人没大有关系，但是就怕有些人拿着这个事做文章啊！” 耿志扬心头一动，暗道：“咦？我记得前世出了这个事以后，硝酸车间副主任换成了从合成氨新提拔起来的祝兴国。这家伙是党委书记田连营的铁杆亲信，自从当了副主任以后就抖了起来，狐假虎威干了不少糟烂事。职工们因此给他起了个外号：猪心作。” 照此结果分析的话，即使尚秀娟幸免于难，提拔为硝酸车间副主任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毕竟，是她当班值守时出的事故，无论如何也撇不清责任的。 “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耿志扬尽力安慰她道：“咱们只要是好好地活着，以后有的是进步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啊？” 尚秀娟勉强一笑道：“对！我老弟说得对！活着才有进步的机会，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第十一章 认了位干姐姐(下) 望海楼饭店虽然在安海市区并不属于最高档次的饭店，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仍然是可望而不可求的高消费场所，平日里断不会随便来这里吃饭的。 耿志扬在前世也没有机缘能到望海楼里来吃上顿饭，如今尚秀娟夫妇请自己来这里吃饭，看样子是下定决心大大的破费上一场了。 王景光点了鲁菜里面最经典的爆炒腰花、糖醋里脊、葱烧海参、四喜丸子等五六个经典热菜。 耿志扬望着桌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各色菜肴不禁食欲大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王哥，你点了这么多菜也太破费了。” 王景光憨厚一笑道：“志扬，既然菜都上来了，咱们就下筷子吃吧！咱们就别客气了！” 尚秀娟白了丈夫一眼道：“还没倒上酒呢，你急什么急呀？” 被老婆抢白了一番，王景光却不恼火，笑呵呵道：“是我的错，光想着吃菜了，把酒给忘了！” 他从随身带来的兜里拿出一个墨绿色酒瓶道：“志扬，这是前几年一个晋省朋友送我的正宗竹叶青酒，我一直没舍得喝，咱们今天就把它喝了！” 耿志扬虽然酒量极其一般，但自忖应付尚秀娟两口子还是可以的，于是微微一笑道：“我听王哥的。” 三个人倒上酒后方才正式开始举杯对酌。在座的三人曾经都是大学生，学的专业又都跟化工有关，因此边吃边饮间相谈甚欢。 当耿志扬得知王景光是化机厂设计处的职工时，不禁灵机一动道：“王哥，我听说你们化机厂以前做过高硅铸铁设备。你知不知道有没有生产过硝酸浓缩塔呢？” “硝酸浓缩塔？”王景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做过啊！省化集团浓硝酸装置的高硅铸铁设备就是我们厂生产的。设计院发来的那台浓缩塔图纸还是我负责审查的呢。” “是吗？”耿志扬登时大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之所以向王景光打听硝酸浓缩塔，就是因为想对浓缩塔进行改造扩能就必须有一套完整的设备图纸作参考，才能针对性地设计出新的分布器和规整填料分段条件。 世间所有的工程图纸，即使它的设计者也不可能把方方面面的细节全部记住，更不可能在一张白纸上把它给重新画出来。因此必须有一份原始的参考图纸，工程设计人员才能以此为基础进行设计和改进。 所以在工程设计行业才有那么一句俗话：天下设计一大抄。 只不过高明者在拿来别人的图纸进行参考时会先进行分析判断，在搞明白其中隐藏的道理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会原封不动地生搬硬套。 至于水平低劣者则不管不顾拿过图纸来直接照章硬搬，道理不道理的却不操心，从而闹出了不少工程上的笑话。 尚秀娟不解道：“志扬，咱们厂又不生产浓硝酸，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耿志扬狡黠一笑道：“姐，我有用处，有大用处！” 他又冲王景光道：“王哥，你能不能借一份浓缩塔的设备图给我看看？” “这个……？”把厂里的图纸借给外人看，一旦消息传出去难免会引起意想不到的麻烦，所以王景光不免有些踯躅。 尚秀娟见丈夫面带难色，忍不住斥责道：“景光，刚才你还跟人家志扬拍着胸脯说有什么事尽管找你，皱一皱眉头你就不叫男人。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不是……”王景光被老婆戳穿了心思，脸上一红道：“我是怕被厂里人知道了找我麻烦。” 耿志扬笑道：“王哥，你尽管放心。图纸我只在家里看，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那……行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人家还是自己老婆的救命恩人。王景光终于下定决心道：“等明天我就把图纸借出来给你。” 尚秀娟依旧好奇道：“志扬，你要硝酸浓缩塔的设备图到底想干啥？你说清楚了景光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耿志扬是工艺专业出身，做完工艺计算提出设备条件后还需要找一个设备专业工程师来完成设备的设计图纸。而王景光正是化机厂设计处从事非标设备设计的工程师，恰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略略思量后也不再相瞒，张口白活道：“姐，我在大学的时候跟着导师做过一个硝酸浓缩塔改用规整填料的课题。我仔细计算过，改用规整填料以后，一米直径浓缩塔的生产能力能够增加至少一倍。” “增加一倍？”王景光曾经到好几个浓硝酸厂家服务过，因此深知如此改造的意义何在，当下惊愕道：“志扬，你能肯定吗？” “能！”耿志扬故作自信道：“理论计算完成后我还在实验室搞了一次小型模拟，完全没有问题。” “哎呀，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这个技术肯定会大卖的。”王景光惊叹道：“那些浓硝酸生产厂家还不得争着抢着上这个技术啊？” 耿志扬已经初步决定跟尚秀娟夫妇合作，嘿嘿一笑道：“王哥，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随即解释道：“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正好可以跟你们化机厂合作。我负责出技术，你们负责设计图纸制作设备，然后再卖给浓硝酸厂家共同获利！” 耿志扬的设想太过大胆，王景光一时间无法接受，惊愕了半晌儿才道：“志扬，你说的这个事太大了，我得好好想想。” “王哥，你也不用太着急。”耿志扬笑道：“我现在也只是有了这个想法，等到把设备条件弄出来了再往下一步一步地来。”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你帮我的忙也不会白帮，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好处费的。” 王景光在化机厂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不过两三百块，由于经济效益不好还常常拖欠，听到有外快可赚立刻瞪起了眼：“志扬，这个多不好意思啊！” 尚秀娟一直在车间一线工作，比整天待在办公室里趴图板的丈夫在胆魄上要大上许多，心思浮动道：“志扬，你要真能搞出这个技术来，我看就别在氮肥厂瞎呆着浪费时间了，干脆出来自己开公司挣大钱得了！” “尚秀娟果然是个敢想敢做的实干派。”耿志扬心道：“比起她丈夫来闯劲大多了！” 耿志扬笑道：“姐，我现在刚参加工作，还不急着出来单干。”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将来真到了那一步我肯定会出来的。到时候你们俩要是愿意一起干，那我举双手表示欢迎。” 尚秀娟听罢不禁心头一动：“要是我在厂里提拔不起来的话，和志扬一块儿出来闯荡一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总比窝窝囊囊地呆在厂里要强得多。” 王景光则暗忖道：“耿志扬这小孩别看年龄不大，胆子却大得很。刚参加工作就想着出来单干，他还真是敢想！” 第十二章 师兄钱光耀(上) 重活一世，有了事业奋斗的目标后耿志扬当然不会浪费半点时间，争取利用难得的宝贵假期把上班后不方便做的事全部做完。 第二天一大早，他背上自己大学时代常用的旅行背包赶到火车站，再次踏上了开往省城的列车。 1993年还没有时速高达几百公里的高速铁路。当时最快的特快列车最高时速也不过八九十公里，因此去往省城最少也得花上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不过好处是票价相对便宜许多，最贵的特快硬座票才十二块钱，直快和普快则是十块钱。 耿志扬买的是七点五十多分发出的进京特快列车，沿途只停靠临阳市一站，大约在十一点钟左右能够到达省城岳北市，是目前安海市所能乘坐的速度最快的客运火车。 中午到达省城后，他先坐公交车来到市区找了家相对干净的饭馆对付了顿午饭，又马不停蹄坐上4路公交直奔省化集团而去。 时至中午，公交车上乘客并不多。耿志扬趁机在后面寻了个座位，把背包抱在怀里坐下后打起了盹。 公交车开开停停，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和和让人昏昏欲睡，耿志扬在晃晃悠悠中逐渐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正香时忽然间打了个激灵，急急睁开双眼，只听得广播里喊道：“省化肥厂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车门按顺序下车。” “这么快就到了？”他挤了挤迷离睡眼，赶紧拎着背包站起身匆匆下了车。 北海省化肥集团公司是由省化肥厂改制而来，总部和旗下诸多分公司密密麻麻分布在省城东北部的堡山镇周围。整个集团公司据说有五六千职工之众，乃是省属大一型国有化工企业。 耿志扬此行来省城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在省化集团硝酸车间工作的同系师兄钱光耀联络一下感情，顺便从他口中了解一下浓硝酸装置的运行情况，好为下一步推销自己开发的浓缩塔技改技术打下基础。 上大学时，他曾经跟着老师来到省化集团合成氨装置进行过专业实习，因此对该公司厂区布局还算熟悉，下了公交车后直奔大门处而来。 来到省化集团宏伟雄壮的大门前向传达说明来意后，值班人员先是电话联系了硝酸车间，然后对他道：“车间里说钱光耀刚下夜班，估计现在宿舍里睡大觉呢。你直接去单身宿舍那边找他吧。” 省化集团比安海市氮肥厂的档次高出不止一个级别，每年接收的各种大学毕业生足有接近上百人，因此即使像钱光耀这般的本科生来了以后也得先下车间，从普通的倒班工人干起。 至于将来能不能提拔得起来，那就得看你自己的能耐和机遇了。 耿志扬道了声谢，又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省化集团单身宿舍楼，一路打问着很快找到了钱光耀所在的406房间。 刚吃过饭的钱光耀跟一个同事正在下象棋，见到师弟耿志扬忽然来到，一脸惊诧地站起身道：“耿志扬！？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呀？”耿志扬笑道：“老钱，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老兄混的怎么样了。” “嗨！不怎么样，我现在就是个普通工人。” 读大学时，钱光耀比耿志扬高上两级。俩人曾经是系学生会宣传部的同事，因为相对投缘所以交情算是比较好。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钱光耀可不认为耿志扬无缘无故突然找上门来只是为了看看他而已，必定是有事相求。 环境糟糕人员嘈杂的单身宿舍不是适合谈事的地方，钱光耀当机立断道：“走！咱们去下面小花园里溜达溜达。” 省化集团单身宿舍楼位于生活区内，周围百货商店、饭店、储蓄所、邮电所、医务室等服务设施一应俱全，另外角落处还建了一所小巧精致的花园供职工们休闲散步。 钱光耀从百货店买了两瓶时兴饮料，随手递给耿志扬一瓶道：“老弟，你要是来找我借钱那可是找错人了。” “怎么呢？”耿志扬心里直乐道：“就咱俩这交情，你还不愿借给我吗？” “唉！”钱光耀叹道：“不瞒你说，我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也就三百来块，干了两年也没攒下几个钱。我就是想借给你，那也得先有钱才行啊！” 耿志扬笑了笑道：“你别担心，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 钱光耀心下一松，呵呵笑道：“那你这次来是为了啥？” 两个人来到小花园里，寻了处树荫下的长椅坐了下来。耿志扬开门见山道：“老钱，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厂的浓硝酸装置现在开的怎么样。” “浓硝酸？”钱光耀诧异道：“还行吧。现在用的是双加压法硝酸生产的六二酸（注），每年产量能达到四万五千多吨。” “四万五千多吨？”耿志扬心里默算了一遍道：“你们是四台塔，折算下来每台塔大概是一万一千多吨。” “嗯，差不多是这个数。”钱光耀道：“我们前年新上的双加压法硝酸目前已经能够满负荷生产，每年产的六二酸大约能到十万五千吨。现在这四台浓缩塔吃下去的还不到一半，所以厂里计划着再上四台新塔，争取把十万多吨稀硝全部转成好卖的浓硝酸。” 耿志扬心下一喜，赶忙道：“老钱，我要是有办法让你们厂这套浓硝酸装置只改动浓缩塔就能使生产能力达到十万吨，你们厂领导会愿意采用吗？” “什……什么？”钱光耀震惊地难以置信道：“耿志扬，我们搞技术的可不能张嘴就来瞎胡吹啊！” “我不是瞎胡吹。”耿志扬把自己的计划细细讲解了一遍，然后道：“你看，只需要对四台浓缩塔进行局部改造，就能使生产能力翻一番都不止。如果按照每年生产三百三十三天计算的话，十万吨也不在话下。” 工程上经常说的年产多少万吨一般指的是三百天内生产装置的公称生产能力，但也有按照三百三十三天来做计算的，二者都属于常用的时间统计周期。 钱光耀怔怔地琢磨了半天方才道：“老弟，你这个想法是不错。可是……其他配套设备能不能满足要求，你考虑过了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老钱，国内设计院设计的那些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保险系数取得贼大。我可以打包票，你们这套浓硝酸装置只需要改一下浓缩塔，其他什么都不需要改，就能把生产能力提高到每台塔日产七十五吨酸以上。” 每台浓缩塔日产七十五吨酸，按照四台塔计算就是日产浓硝酸三百吨，再按三百三十天计算的话那就是九万九千九百吨，恰好相当于公称能力年产十万吨浓硝酸的规模。 “老弟，这么好的技改方案为什么要跟我说？”钱光耀心动之余不解道：“我又不是什么领导，说了话也不算啊！”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老钱，咱们是老朋友了，我就是想给你一个进步的机会呀！” 注：六二酸指的是百分之六十二的稀硝酸。 第十三章 师兄钱光耀(下) 上大学时，钱光耀曾经担任过系里的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还是化工八七的班委骨干，心气自然是足得很。毕业来到省化集团后，他当然还是想好好表现一番成绩争取能够早日出人头地。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作为省属大一型企业的省化集团在工科院校中可谓是名头响亮，所以每年分配来的大学生中多有浙大、兰大、天大等名牌化工院校毕业生。 而北海工业大学虽然在省内工科排名第一，但其原有的化工系在五十年代院系调整时被整体合并到了华东理工学院，现在的化工系则是在1985年重建的，到如今不过才八年时间。 所以比起那些底蕴深厚的名牌院校来，北海工业大学的化工系名头一般，毕业生的人脉关系更是差上许多，想在省化集团找个师兄当做靠山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钱光耀分到硝酸车间以后任劳任怨埋头苦干了两年，却依然看不到一丝上升的希望。失望之余他的心气也随之逐渐消散，眼瞅着就要步入听天由命彻底躺平的职工行列里。 此时听到耿志扬要送给他一个进步的机会，那颗渐趋熄灭的不甘之心禁不住又燃起了希望。 “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钱光耀忙请教道：“你怎么就能给我进步的机会呢？” 耿志扬耐心地循循善诱道：“老钱，建一套四个浓缩塔的浓硝酸装置，怎么也得投进去一千五到两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嗯，是啊！”钱光耀点头道：“省化集团虽然财大气粗，但现在化工行业普遍不景气，有些钱能省还是要省的。” “所以呀……”耿志扬点破道：“要是你能找到一个设备厂，花上一两百万把浓缩塔改造一下就能让现有的浓硝酸生产能力翻番，从而替厂里节省下一两千万的资金。这么大的一份功劳，你说你们的领导会不会对你高看上一眼啊？” 钱光耀听罢不由得心头一动：“耿志扬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剑走偏锋打破我目前困境的好办法。” “不过……”他侧脸看了眼年轻的有些不太像话的师弟，心下不免又有些犹豫。 耿志扬见他如此表情，呵呵一笑道：“老钱，你不用担心责任问题。只要你能说动领导采用我的方案，我就会让安海市化机厂跟你们签订合同。后续一切工作都由他们来负责完成，责任也由他们来承担。” 师弟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担忧，钱光耀不免尴尬道：“你们市的化机厂跟我们是长期合作伙伴。要是他们能出面那是最好了，我们领导就能相信我说的话。” 有道是拉虎皮做大旗，耿志扬把市化机厂摆在台面上为的就是让省化集团的领导更容易相信浓缩塔改造技术的可信度。毕竟他一个刚毕业年轻人说的话任谁都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更重要的是，在国企里谁都想干出一番成绩来，但失败的责任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如果化机厂能够出面承揽浓缩塔技改工程，那么即使将来遇到问题硝酸车间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责任推到化机厂身上，从而避免领导把怒火直接发到自己头上。 耿志扬又细细叮嘱道：“老钱，干脆你就说这套技术是市化机厂设计处的王景光王工自己开发出来的。你们现在这套浓硝酸装置的浓缩塔就是他亲自监制的，所以让他来搞技改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王景光？”钱光耀诧异道：“我认识他！前年浓缩塔安装的时候他在我们现场呆了一个多月呢。这伙计是奉天化工学院毕业的，技术上那是杠杠的，我们领导都很服气他。” 耿志扬笑道：“那不更好吗？这样一来技改方案就更有说服力了，你在领导面前也有底气汇报了。” “嗯，那是！”钱光耀低头寻思了一会儿道：“老弟，我得好好想想再跟领导说这事，省得毛毛糙糙地把事给办坏了。” “不急。”耿志扬安慰他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想好了再跟领导说就是，我等你的好消息。” 等到大事说完，钱光耀这才想起关心师弟刚参加工作的情况来：“老弟，你一个学工艺的去了化机厂恐怕不好混吧？” “我没有去化机厂啊？”耿志扬见他误会，赶紧解释道：“我分到了安海市氮肥厂的硝酸车间。化机厂那边的王景光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你也分到了硝酸车间？”钱光耀惊喜道：“那咱们俩真算是同行了。” “我们可不能跟你们比啊！”耿志扬笑道：“我们厂还是从前工艺落后的常压法硝酸，哪像你们都用上最先进的双加压法工艺了。” 钱光耀忍不住自豪道：“双加压法好是好，就是太费钱了。光那套从g国进口的四合一机组就整整花掉了三千多万美金，剩下的那些设备连同铂网一起才花了不到五千万人民币。你说没钱能上的起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我们厂是市属企业，实力上是没法跟你们省属企业比的。” 钱光耀忽然一拍脑袋道：“哎，不对！我怎么听说你们厂也准备上一套双加压法硝酸，说是从约翰国买的二手设备。整套生产线据说才花了一千六百多万美元，仅仅相当于我们购买机组费用的一半。” 耿志扬当然知道这套从约翰国买来的二手硝酸生产线。它是当年安海市化工行业的重头戏，肩负着帮助氮肥厂打翻身仗的重任。 为此市里下重本投入了三千万元，再加上氮肥厂自筹的一千多万，另外从银行贷款了一个多亿，三者加在一起方才达到了购买该套生产线所需的一点四亿多资金。 但这套二手硝酸设备的购入导致了本来就负债累累的氮肥厂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设备买来安装完毕后迟迟不能投入正常生产，拖了几年后最终造成了企业严重资不抵债只能破产倒闭了事。 “是有这回事。”耿志扬点头承认道：“不过我们厂买的那套生产线用的是米国c公司开发的双加压法硝酸新工艺，四合一机组也是米国i公司八十年代的新产品，氧化和吸收压力都比你们采用的f国工艺要高出去很多。” “吸收压力高了好啊！”钱光耀羡慕道：“你们的酸浓度肯定会超过百分之六十二，再送去生产浓硝酸的话，相应的成本就会低了。” 耿志扬面上附和着，心里却道：“设备买来了不能投入正常生产，即使生产的酸浓度再高它也没用啊。” “不过既然老子这次又回来了。”他暗下决心道：“以我的本事，可不会让上辈子企业破产倒闭的悲剧再次重演。” 第十四章 豁出去干上一把(上) 跟钱光耀谈完浓缩塔技改事宜后，耿志扬婉拒了他请客吃饭的好意，急急赶到火车站又坐上了开往家乡的返程列车。 来去匆匆根本顾不得吃上顿安稳饭，好在耿志扬早有准备，临来之前就买了份碗面和几根火腿肠放在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恰好派上用场。 等到他下了火车走出安海市火车站，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九点钟。 三线小城远不如省城的夜生活繁华。晚上八点之前公交系统便已经停运，想回家只能是打车或者直接步行。囊中羞涩的耿志扬哪里舍得再花钱打车，月光下迈开两条大长腿沿着马路往自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穿过火车站广场后他正要转向西边的朝阳路，忽然瞥见对面竖着一座偌大的空白广告牌。明亮的射灯照耀下，两个青年男女正踩在梯子上用手里的画笔一笔一笔地在上面描绘着某着名饮料品牌的彩色广告图案。 “这么大的广告牌居然是人工画出来的？”两世为人的耿志扬素来跟文艺界不搭边，因此对广告绘制行当一无所知。他一直以为大型广告牌都是用自动喷绘设备喷涂出来的，此时见到居然是人工绘画的结果时难免有些惊诧。 他忍不住驻足观望了一小会儿，本能地注意到那个正端着颜色盘奋笔作画的女孩子身材苗条妩媚多姿，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动人美感。 “干什么行当都不容易啊！”手工绘制一幅如此之大的广告牌付出的心血之大可想而知，不过报酬想来大概率也会不菲。耿志扬暗暗感叹了一番挣钱不易后这才急火火转身离去。 西园小区离着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大约有个三公里左右，疾行了半个多小时后他便赶回了家。 “扬扬，刚才有个姓尚的女同志找你，说是你同事。”高金凤见儿子回来赶紧从沙发柜上拿起记事本道：“她留了个电话，说你十点钟之前回来可以给她打电话。” 耿志扬这才想起昨天托人家王景光借浓缩塔图纸的事来，连忙接过记事本来，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了回去。 接电话的居然是王景光，耿志扬抱歉道：“王哥，真不好意思，今天我去了趟省城，刚刚从火车站回来。” 王景光并不在意道：“志扬，我和你姐现在我办公室里。图纸我倒是借回来了，怎么给你呢？” 耿志扬看了眼手表想了想道：“王哥，这样吧，过二十分钟我在你们化机厂大门口等你们，咱们不见不散。” 高金凤见儿子刚进门又要出去，不禁担心道：“扬扬，天这么晚了你这又要去哪儿啊？” “妈，我去朋友那儿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耿志扬回屋拿上上学时背的书包和自行车钥匙，随口搪塞了母亲一句后匆匆出了门。 安海市化工机械厂位于西外环附近第七中学西邻，离着西园小区大约有个三四公里的样子。耿志扬骑上大金鹿一路急行，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便赶到了工厂大门。 在化机厂大门南侧等了有三五分钟的功夫，王景光夫妇推着自行车相伴着走了出来，后面儿童座椅上还坐着昏昏欲睡的两岁闺女乔乔。 三人见了面后，王景光首先把一个大纸袋子递给他道：“志扬，这是你要的东西，收好了！” 耿志扬心知肚明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当下道了声谢后赶紧把它装进了带来的书包里。 “王哥，我还有点事想跟你和我姐商量商量。”耿志扬放好图纸后又道：“咱们找个地儿说说行吗？就几句话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还要商量事，王景光心里拿不定主意，于是扭头看了眼妻子。 尚秀娟当机立断道：“志扬又不是外人。这么晚了，干脆去家里说吧。” 王景光向来唯妻子的马首是瞻，跟着附和道：“行啊，咱们去家里说吧。” 三人相伴着来到王景光夫妇居住的苗圃小区。进了家门后，尚秀娟先哄着乔乔去里屋睡觉，王景光则招呼着耿志扬坐到了沙发上。 “王哥，我今天去了趟省化集团，找了我一个同系的师兄……”耿志扬把去找钱光耀的来龙去脉简要地说了一遍后道：“要是钱光耀能把他们领导说动，我想着用你们厂的名义跟他们签合同。你看这样行不行？” 王景光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道：“志扬，不瞒你说，我们厂最近经营上比较困难，被南方那些私人小厂挤得很难承揽到项目，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厂里为了生存出台了一项政策，允许我们职工以厂子的名义主动进行创收。当然，事成之后是要给厂里交一部分管理费的，大概在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左右，所以大头还是归揽到活的人。” “这不挺好吗？”耿志扬心下大喜，赶忙怂恿道：“王哥，到时候你跟厂里打个招呼，要是谈下来的话，这个项目就由你来负责呗。” “哎呀，这个嘛……？”比起在设计处每天看看报纸画画图纸的清闲工作来说，带头承揽一个项目当然是要费心劳力得多，习惯了平稳生活的王景光对此不禁有些怵头。 “景光，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不干呢？”尚秀娟在里屋听到丈夫有些犹豫，忍不住走出来责备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走出来担事管事才行，光闷在办公室里画图纸是不会有多大出息的。” 妻子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打自己的脸，王景光有些尴尬地辩解道：“我不是怕忙起来顾不上家吗。” “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尚秀娟给丈夫打气道：“我让我妈来看着乔乔，你只管跟着志扬大胆去干就是了。” “哦……他这个……？” 尚秀娟见丈夫还是顾虑太多踯躅不定，扭头对耿志扬道：“志扬，你跟你王哥说说，这个项目干下来他到底能挣到多少钱？” 耿志扬心头一动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笑了笑道：“我打算每个塔收费三十万，他们是四个塔，一共是一百二十万！” 听到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穷怕了的王景光登时眼里放出光来。 耿志扬接着又道：“要是王哥来负责这个项目，我打算跟你三七分成。四个塔部件的制作成本加上购买填料、运输和人工费用，总共不会超过三十万元。” “再减去百分之十五左右的管理费，这么算下来……”他盯着王景光道：“这个项目，王哥大概能赚到二十万吧！” 一个项目干下来居然能赚到二十万！ 这笔巨款对于年收入还不到四千的王景光来说不亚于天文数字，足足抵得上他工作五十年的收入总和。 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闭上…… 第十五章 豁出去干上一把(下) 在利益面前，尤其是绝对利益面前，人往往是经不起诱惑的。 高达二十万的收益对于王景光一家来说不啻于彻底改变目前生活困境的巨大馅饼。 他终究按捺不住对钱财的渴望，猛地一拍沙发扶手道：“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怎么能让老婆孩子跟着过一辈子的苦日子！这个活，我豁出去干了！” 耿志扬见他终于突破自我显露出了男儿本色，呵呵一笑道：“王哥，你要是能自己找到厂家谈下合同来，我还可以给你考虑一部分回扣。” 王景光作为奉天化工学院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生，在行业内有着众多的同学和师兄弟，要是肯下功夫去问，极有可能找到愿意采用此种技术的厂家。 他想了想道：“好！明天我就联系几个相熟的同学，问问他们厂子肯不肯用咱们的技术。” 尚秀娟见丈夫终于开了窍，适时提醒道：“景光，你们厂人心很杂。等着图纸出来以后要小心有人偷咱们的技术。” 王景光醒悟道：“对啊！要是把咱们的图纸偷了去，人家就可以照葫芦画瓢比着上了，还用的着花钱请咱们？不行，得防着点！” 耿志扬笑道：“王哥，浓缩塔改造技术太简单了，懂行的人看两眼就知道怎么改，你就是再防也防不住的。我看还不如在他们明白过来之前赶紧把钱挣到再说呢。” “不行！绝对不行！”王景光还是有读书人的一股子认真劲，摇晃着脑袋道：“这个技术是志扬你自个儿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别人。我得想个法子替你先把名份给占下！” “那还不简单吗？”耿志扬道：“我们一块儿申请个专利不就行了？” “哎呀！你这个主意好！”王景光恍然大悟道：“有了专利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找那些偷咱技术的人算账，而且以后评职称的时候也很管用。” 耿志扬大方道：“那就把你和我姐的名字都写上，大家伙都跟着沾个光！” 听着这个话，尚秀娟和王景光禁不住对视了一眼。尚秀娟由于是专科出身，工作了三年后才堪堪评上了助理工程师。而接下来的工程师职称却一连评了三次都没有评上，搞得她心灰意冷几欲放弃了事。 没想到耿志扬不但从天而降救了她的性命，还带着他们两口子走上了发财的金光大道，而且在知识产权签名归属上也如此慷慨，从而让她看到了评上工程师的希望。 夫妻俩不禁暗自感慨，接连带来好运和希望的耿志扬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一家的大福星！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干了什么样的好事才感动地老天爷把他给派了下来。 “老弟，专利的事就交了给我了。”王景光主动大包大揽道：“等到图纸设计出来以后我就委托厂里专门负责的同志上报专利。你放心，排名第一的肯定是你！” 难得对方主动了一次，耿志扬笑了笑鼓励道：“行！专利的事就全权麻烦王哥了！” 说完了浓缩塔技改的事，耿志扬又向尚秀娟关心地询问道：“姐，厂里这几天有什么安排没有？什么时候要我回去上班？” 尚秀娟叹了口气道：“我这两天都在厂里呆着。听程红旗说，厂里把这次事故的责任归咎到了废锅制造厂家身上，我们几个暂时是不用担心受处分了。” “哎呀，这真是个好消息啊！”耿志扬喜道：“不会影响姐姐的进步那是最好了。” “进步是不大可能了。”尚秀娟满眼失望道：“听说田连营明确表示不能提拔有污点的干部，所以提名合成氨的祝兴国来担任咱们车间的副主任，当程红旗的副手。” 历史并没有被他的重生所影响，还是沿着原有的轨迹往前继续发展。耿志扬抱打不平道：“田连营这家伙向来喜欢借着由头提拔亲信清除异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姐姐晾起来太不公平！” “终归事故是在我当班的时候发生的。”尚秀娟毫不回避责任道：“我要是能早点听你的警告及时把氧化炉的温度给降下来，或许能避免这次事故。” 耿志扬当然很明白，即便尚秀娟在第一时间把氧化炉停车，积存的反应热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继续涌进废热锅炉，因此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废锅里的压力降下来几乎是不可能。 除非再提前半个小时果断采取措施，否则废锅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超压泄漏。 尚秀娟又道：“咱们车间的大部分同事暂时都不用来上班了。不过卢厂长要求利用这次停车的机会对硝酸装置进行技改，明天先开方案讨论会，程主任要求我必须参加。” “硝酸装置技改？”耿志扬想起前世半路夭折的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心中暗道：“当年卢洪涛厂长就是担心引进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一时半会儿开不起来，才执意对现有的常压法硝酸进行扩能技改，以便花小钱办大事增强企业的造血功能和偿债能力。” 只可惜在田连营、董鸿运等人的竭力反对和阻挠下，短平快的常压法硝酸扩能技改项目最终不了了之，从而使企业失去了最后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 “这次老子重生了，可不会再叫你们这帮子企业蛀虫阴谋得逞。”耿志扬暗下决心，对尚秀娟道：“姐，我也想参加会议行吗？” “你？”尚秀娟微微有些惊愕，但很快点头道：“那行，我先跟程主任沟通一下，让你跟着去旁听应该问题不大。” 耿志扬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已经很晚，于是站起身道：“姐，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尚秀娟夫妇正跟耿志远聊得上瘾，眼瞅着灿烂的明天正朝着他们不断地招手，哪里肯轻易放他离去。只是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钟，俩人只能依依不舍地把耿志扬送到了楼下，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处，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身回了家。 夜深人静，安海市的大街小巷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 耿志扬一边沿着马路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一边暗自思量道：“国内的工程服务行业很少有项目结束后甲方能够按照合同全部结清款项的。甲方怎么也得找点理由和借口扣下一部分工程费用。乙方能够拿到合同款项的百分之七十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所以他蛊惑王景光时说的那二十万收入大概率是拿不到的，按比例折算下来最多能够拿到大约十万块钱。 “也不知道老王最后拿到钱时会是个什么表情？”耿志扬暗暗直笑道：“只求他别来骂我骗人就行了。” 第十六章 方案会上一鸣惊人(一) 前世耿志扬虽然是从事工程设计和管理的纯技术人员，但很多时候也利用甲方急需图纸的机会替院里讨要回拖欠的工程款项。 他曾经不止一次遇到过甲方为了扣下设计费而借着设计图纸上的错误朝着设计院大发雷霆的状况。甚至有一次为了维护单位的名誉差一点就跟无底线骂人的甲方代表拳脚相向。 所以根据他前世的经验，假定合同额为一百二十万的项目，最终能够拿到手的大约能有个八九十万。尤其是像省化集团这般底气十足的大国企，拖欠起应付款项来更是寻常得很，根本不怵你跟他走什么法律途径。 因此在跟对方商谈合同时一定要尽量地往高处要，因为总有一部分款项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到手的。而这部分永远拿不回来的款项被人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沉没成本。 好在前世经他手起草的工程合同没有一百项也有几十项，所以对如何有效地利用合同条款来最大程度地避免损失极有经验，断不是初出茅庐的商海新丁王景光所能比得上的。 等他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耿志扬顾不上疲劳，在台灯下拿出浓缩塔的设备图纸来细细研究。虽然还没有进行工艺计算，但根据前世的经验他还是能够大概勾勒出浓缩塔重新分段的粗略方案。 他又找出一本塔填料手册，从里面查到陶瓷波纹板填料的具体参数，在本子上用笔画出了初版浓缩塔改造方案。专心工作时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直干到凌晨两点多实在睁不开眼后他才心有不舍地上床倒头睡去。 九月十日恰逢周五，上午十点来钟，安海市氮肥厂办公楼二层会议室里人头攒动座无空席。在副厂长袁汉杰的主持下，常压法硝酸装置技术改造方案讨论会如期举行。 耿志扬作为不请自来的旁听者跟着程红旗和尚秀娟来到会场，悄悄坐在了他俩身后不起眼的角落里。 负责制定改造方案的技术科长董鸿运先把常压法硝酸装置的现状简要介绍了一遍，然后道：“经过我们科的核算，咱们厂现有硝酸装置的生产能力从一万吨扩产到两万吨存在一定的困难，但不是不能实现。不过厂里要求把产品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以上，这个目标是几乎不可能达到的！” 程红旗忍不住出言质疑道：“董科长，我就不明白了，别的厂子也是跟咱们一样的常压法硝酸，人家怎么就能把成品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以上，而咱们就不行呢？” 他故意顿了顿又道：“难不成咱们厂的这些老少爷们儿，就比人家缺个胳膊少条腿不成吗？” 此话明显是在冷嘲热讽技术科的人水平不行，无异于当众啪啪的打脸。董鸿运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憋了半天才忍住气道：“每个厂的原始情况不一样，即便都是常压法硝酸，关键设备也是有所不同的。” “我不信！”上次因为废锅泄漏事故互相推卸责任，程红旗和董鸿运因而结下了梁子。如今既然有机会刁难对方，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自然是要有仇必报大加刁难：“都是一样的常压法硝酸，关键设备怎么就有所不同？你这个有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背后的耿志扬听到他抓住对方的话把死揪着不放，差一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程主任不愧是当车间主任的人，吵起架来想抓对方的话柄那是一抓一个准。” 程红旗居然当着众位领导和同事们的面给自己难堪，董鸿运登时火往上撞，情不自禁抱怨道：“刚才我在介绍情况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咱们厂鼓风机的出口压力太低，导致了氧化炉氧化压力提不上去。这么一来不但导致氧化效率比较低，而且吸收压力也低。” 凡是涉及吸收单元的操作，吸收塔的吸收压力越高、吸收温度越低则越有利于吸收操作，从而使出塔的成品浓度更高一些。因此若想得到高浓度的硝酸产品，则必须在尽可能地降低吸收温度的前提下，想尽一切办法提高吸收塔的操作压力。 耿志扬明白董鸿运说的是生产装置的现状实情，但这种难题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很容易解决。可惜本次会议没有他说话的机会，只能是静静地听着董鸿运继续往下白活。 “鼓风机的问题可通过更换设备的方式来解决。”董鸿运提高了嗓门道：“但是吸收塔的情况很复杂。我们厂的吸收塔是把氧化、吸收和漂白功能汇集在一个塔内，结果是三者相互影响，没有一个能达到理想的状况。” 他喘了口气又道：“我们技术科的同志咨询了几家同类厂家，发现他们都是采用吸收塔和漂白塔分开设置的方式来避免相互影响。但是即使把吸收和漂白用两个塔来实现，氧化容积占比过大的问题依然得不到很好的解决。” 听到这儿耿志扬只觉得好笑，心道：“董鸿运的脑子是不是锈透了？既然你能把吸收和漂白用两个塔来实现，那干嘛不把氧化也拿出来单独做一个设备？除非你不下功夫去琢磨，或者就是不想干这活罢了。” 董鸿运见大家伙听得上心，忽然故作沉重道：“而且更麻烦的是我们厂的吸收塔原先采用的是温度较低的地下水进行冷却。地下直采的水温度比较低，一般可以达到二十四五度左右，所以塔盘的冷却效果比较好。但是现在主管部门不再允许我们厂直采地下水，而是改用市政自来水管网供水。这样一来用水成本直线上升，粗略估算每天光在吸收塔冷却水上就要花掉一万多块钱。” 听到一座硝酸吸收塔每天消耗的冷却水居然要花掉整整一万多块钱，在座的众人禁不住发出一阵唏嘘声。耿志扬却知道他这是在故弄玄虚吓唬人，心里暗自鄙夷不已。 董鸿运趁机接着往下说道：“所以为了经济起见，吸收塔只能采用循环冷却水。而循环冷却水温度在夏天会略高一些，冬天呢会稍微低一点，但一般在三十二度左右浮动。” 二十四五度左右的地下直采水换成三十二度上下的循环冷却水，硝酸吸收塔的冷却效果显而易见会比以前差上许多。 董鸿运最后说道：“所以说扩产改造之后，硝酸浓度能够保持在百分之三十八左右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难得很啊！几乎可以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结论说出之后，趁着大家伙惊叹之际，他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其实以我个人的观点看来，咱们厂的这套常压法硝酸装置实际上已经没有技改扩能的意义。还不如把宝贵的资金节省下来用在即将建设的二硝项目上，那才是咱们厂打翻身仗的关键所在。” 第十七章 方案会上一鸣惊人(二) 董鸿运发表完自己的观点后依然有些意犹未尽，瞧着面色沉重的程红旗忍不住幸灾乐祸道：“程主任，不是我们不想达到百分之四十的浓度，而是确实做不到啊！所以你们那套老装置已经没有任何改进的意义了，干脆直接拆了算了，还能提前给二硝项目再腾出块儿建设空地来。” 程红旗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坏样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道：“其他厂家的常压法硝酸能把成品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以上，我就不信咱们同样的装置就不行！” 董鸿运呵呵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提高酸浓度这个事啊，非不想也，实不能也！” 他拽了一句文词后又颇为自得道：“我可以这么说，就咱们厂这套老掉牙的常压法硝酸，谁要是能把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以上，我这个技术科长的位子可以让他来做！”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在座众人听罢一个个惊愕不已，心里暗道：“董鸿运这话未免说得也太满了，万一有人真能做到，难道他真舍得把科长的宝座拱手相让？” 众人正在各自惊诧时，却听得程红旗背后有人缓缓说道：“董科长，我认为把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是可以实现的。” 这句话虽然音量不算太大，但是在众人惊讶得鸦雀无声时却听得是那么的清晰和刺耳。 在全厂管理高层和技术精英云集的会场，居然有人敢公开跟自己叫板。董鸿运登时火冒三丈，冲声音传来的方向瞪眼瞧去。 当他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时，更是怒不可遏道：“这么重要的全厂性会议，是你这种刚来的学生随便说话的地方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程红旗背后端坐着一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刚才的大胆质问似乎正是来自于他。 这个小伙子身材高瘦面相儒雅，见众人纷纷朝他看来却并不着慌，而是坦然一笑，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自信笑容。 袁汉杰看得真切，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前几天废锅事故中勇救同事、深入剖析事故起因的大学生耿志扬。 “耿志扬这个小孩前几天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技术实力和底气，不知道这次他敢于当场对质董鸿运是哪里来的勇气？”袁汉杰暗自思量道：“莫非这小孩真有解决技改难题的法子不成？” 袁汉杰有了私念便没有制止会场上出现的打破常规的插曲。出席会议的厂长卢洪涛见主持会议的他没有发声，想了想后明智地也没有吱声。 会场里没有参加过上次事故调查的职工见耿志扬面生的很，好奇之下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以前没见过！” “这么年轻，应该是刚来的学生吧？” 听到大家伙议论纷纷，董鸿运那张脸早已经气得通红，朝着程红旗诘问道：“程主任，咱们开的是硝酸技改方案讨论会，不相干的人你喊来干嘛？” 程红旗向来喜欢护犊子，见他把矛头悍然指向了身后的耿志扬，当即把眼一瞪，针锋相对道：“什么叫不相干的人？人家耿志扬同志是正儿八经的全日制本科大学生，学的又是化工专业，代表我们车间来参加方案讨论会正好专业对口。怎么就不相干了？” 那些正搞不清状况的职工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儒雅俊朗的高瘦小伙正是今年氮肥厂引进的唯一一名本科大学生耿志扬。 董鸿运听到程红旗说出‘全日制本科大学生’这几个字，顿时心底里横生出一股邪火。 安海市氮肥厂虽然是市属企业，但规模却并不算大，在职职工大约有上个五六百号人，比起千人以上的市化肥厂和化工厂来说低上一档，勉勉强强划分到了市属中型化工企业的行列。 所以在大中专毕业生实行计划分配制的九十年代中期以前，该企业很难要到当时像大熊猫一般稀罕的本科大学生，分配来的多是各高校的专科生和省市化工学校的中专生。 至于偶尔幸运分配来的少数几个本科生，厂里面也留不住人，过不多久便以各种关系和渠道调往他处，因此目前厂里的各级领导和技术骨干仍然是以专科和中专学历为主。 董鸿运毕业于省轻工学院化工专八零，1982年来到氮肥厂后从车间实习生一步步干到了技术科长的位子。但由于他的起始学历是专科，因此工作了十年后方才费尽周折评上了工程师，离着他向往的高级工程师职称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所以说他对本科专科这些字眼非常敏感，闻言颇有些羞恼道：“本科又怎么了？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知道什么？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这小子要是能把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我这个技术科长的位子可以让给他！” 说罢他冲耿志扬挑衅般哼了一声道：“就怕这小毛孩子，给他机会也不中用啊！” 耿志扬稳坐钓鱼台冷静地看着董鸿运的表演始终没有言语，此时方才道：“董科长，我就问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在自己的一番敲打下，这小子居然还敢继续跟自己打对堂鼓？董鸿运登时怒从心头起：“我董鸿运一口唾沫一口丁，说的话当然算数！” “那好！”耿志扬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朗声道：“我有办法把咱们厂现有硝酸装置的成品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而且产量增加一倍以上。” 此话一出会场顿时一片喧哗！ 氮肥厂建厂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刚参加工作的新职工敢当着领导的面公然跟技术科长打擂台的离奇场面。 在座的干部职工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交头接耳道：“这小孩真敢说啊，他要是真能把成品酸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以上，那不是红果果地打技术科的脸吗？” “是啊！且只是打脸，董鸿运不是说还要把科长位子让给人家吗？这小孩真要把这事给办成了，我就想知道董科长会不会真舍的让位子。” “嘿嘿，也是啊！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尽管程红旗知道耿志扬确实有点本事，但却不相信刚参加工作的他能够解决连董鸿运都头痛的难题，还以为小伙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硬充好汉，不由得暗暗叫苦道：“年轻人没吃过亏不知道厉害，这下子掉进了老董的陷阱里，可是要被狠狠地收拾上一次了。” 尚秀娟也有些担心，忍不住扭头看了干弟弟一眼。 耿志扬冲她淡淡一笑，心道：“我就是要在这会上当着众位领导的面跟董鸿运当面锣对面鼓干上一仗。要不然在这帮家伙的操弄下，常压法硝酸技改的事还是免不了要黄。” 第十八章 方案会上一鸣惊人(三) 袁汉杰见会场秩序已然乱成了一锅粥，不得不开口招呼道：“安静！大家都安静一下！” 领导发了话大家伙不敢不从，会议室终于又恢复到了当初的平静。 袁汉杰转头跟卢洪涛耳语了几句后冲耿志扬道：“耿志扬同志，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目前对咱们厂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请你慎重考虑之后再回答，有没有办法把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以上？” 耿志扬自信地笑了笑道：“卢厂长、袁厂长、章总工以及各位领导和同事，我耿志扬虽然刚毕业，但是我大学毕业时的研究课题正好是常压法硝酸的工艺改进，所以很清楚怎么改才能让咱们厂的这套老硝酸达到百分之四十的酸浓度。” 话音未落众人大感意外，忍不住又是一阵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袁汉杰心中一喜，忙问道：“哦，是吗？那你能说说咱们该怎么改吗？” “好的，没问题！”耿志扬坦然自若道：“想提高酸浓度，无外乎加压和降温两个手段，当然吸收塔的改造也很重要。” “哼！”听着耿志扬大言不惭说到了加压和降温，董鸿运暗自嘲笑道：“终究是个学生，就知道掉书袋背诵书本上的知识。可惜啊，解决现实问题光靠背课本是不行的。” “加压你不用说了。”他冷笑着打断耿志扬道：“换个压力更高的鼓风机就行了，你说说怎么个降温法吧。” 耿志扬嘲笑般看了他一眼道：“董科长，其实我们不换鼓风机也能达到加压提风量的效果。” “什么？！”此言一出，董鸿运顿时瞪起了眼睛：“不换鼓风机还能提高风压和风量？我说小耿，你拿什么来实现？光靠吹牛皮说大话吗？”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禁不住发出一阵哄笑。 董鸿运的话说得一点没错。就是由于硝酸车间现有鼓风机的风压和风量达不到要求，厂里这才想着更换一台新的大功率鼓风机。如果耿志扬所言是真，那么鼓风机采购的这笔钱就算是省下了。 尽管对方出言不逊，耿志扬却丝毫不恼，反而淡然一笑道：“董科长，你误会了，不换鼓风机并不是不做任何改变。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空气过滤器和鼓风机之间增设一台轴流风机充当接力增压风机，从而提高现有鼓风机的风量和出口压力。” 在现有鼓风机之前增设一台轴流风机用来接力增压！与会众人听罢不由得眼前一亮：“妙啊！这主意真是太绝了！” 比起大型鼓风机来，一台轴流风机的价格可是要低上很多。假若真能用一台轴流风机来解决老鼓风机增压和增量的难题，就能帮着厂里省下一大笔采购资金。 所以说，这个主意真是太好太妙了！ 耿志扬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计算过，只要增加一台每小时八千方的轴流风机，就能让现有鼓风机的出口压力提高到一点二公斤左右，到吸收塔那边至少能达到一公斤左右，而风量也能达到年产两万吨的要求。” 安海市氮肥厂硝酸吸收塔目前的操作压力只有零点六公斤，提高到一公斤以后等于是比原有系统升压百分之六十多，对于提高成品酸的浓度绝对是益处多多。 别的不说，仅仅提高吸收压力这一项就能把酸浓度增加到接近百分之三十九。要是再能在吸收塔增加一些降温措施，使成品酸浓度达到甚至超越百分之四十是很有希望的。 听到小伙子讲解的鼓风系统改造方案切实可行，并不是华而不实的空话。凝神聆听的总工程师章树森忍不住开口问道：“小耿，吸收塔降温这一块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老总发了话耿志扬哪敢不重视？他赶紧冲着章树森的方向点了下头，恭敬道：“章总，降温这一块儿我们可以……” 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董鸿运突然粗暴打断道：“老风机只有四千五的风量，你加个轴流风机只能提高一下出口压力，风量你怎么可能提高呢？” “这家伙没看我正在回答章总的问题吗？这么唐突地打断旁人的对话，难道他就不怕老总怪罪？”耿志扬诧异地扫了他一眼，又扭头冲章树森歉意道：“章总，您看这……？” 身为企业的总工程师，自己正在提问却被下属给贸然打断，实在是不怎么礼貌的行为。但董鸿运是党委书记田连营跟前的红人，章树森也不好轻易得罪，只是脸色微变道：“那你先回答人家董大科长的提问吧。” 董鸿运听到总工程师称呼自己为董大科长，心知这下算是着着实实得罪了老章。不过他现在急于揭穿耿志扬回答里的漏洞，因此也就顾不上太多所谓的礼貌了。 耿志扬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董科长，鼓风机是有操作曲线的。随着系统阻力的降低，风量会随之增大，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这个谁都知道。”董鸿运不以为然道：“我就想知道你怎么能保证加了轴流风机后，现有鼓风机的风量就能从四千五增加到八千？这个问题你敢打包票吗？” 鉴于董鸿运是负责技术管理的技术科长，又是厂里二把手田连营的心腹，因此耿志扬对他算是一忍再忍给足了面子。只不过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紧逼，瞬间激起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耿志扬瞧着董鸿运那张气急败坏的可恶嘴脸，忽地嘿嘿一笑道：“能！我可以打包票！” 一个刚进厂还不到两个月的实习生居然想跟自己在领导面前一比高下，董鸿运这心里甭提多憋屈了。 “你敢打包票？”他斜着眼轻蔑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个小年轻的拿什么来打包票？改造完成以后要是气量达不到产量的要求，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如果想迫使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屈服，连蒙带吓是最合适最有效的手段。工作多年的董鸿运深谙此道，兜头就把硝酸装置改造失败的责任扣在了耿志扬的头上。 程红旗暗道不妙。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有什么胆量和担当？让董鸿运这么一吓，小耿同志十之八九怕是要拉稀服软。 尚秀娟却不以为然，心道：“我弟弟连一百多万的项目都敢接过来自己干，就凭你几句话是吓不住他的。” 只听耿志扬神色从容道：“董科长，鼓风机前加一台轴流风机的方案我也拿不定主意，所以特意请教过省鼓风机厂的亲戚。人家核算后说这样做是没有问题的，我这才敢在这里说出来。” “省鼓风机厂的亲戚？”董鸿运只觉好笑道：“省鼓风机厂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那亲戚是干什么的？他说的话就一定可信吗？到时候万一不行谁来负这个责任？” 耿志扬也跟着笑道：“我表叔叫李乃忠，现在是省鼓风机厂的副总工程师。我想他说的话是可以相信的，责任我可以来负。” “你？哼！”董鸿运不屑一顾道：“小兵嘎子一个，你算老几？” 章树森在旁忽然道：“省鼓风机厂的李乃忠是你表叔？” “嗯！是啊！”耿志扬愣了愣点头承认道：“他是我爸的表弟，我不得叫他表叔吗？” “我跟老李还算熟悉。他是风机行业的专家，他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有问题的。”章树森一语定调，董鸿运张着嘴巴愣了半响儿却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 第十九章 方案会上一鸣惊人(四) 章树森见董鸿运偃旗息鼓没了动静，趁机问道：“小耿，你能说说吸收塔降温这块儿有什么好办法吗？” 增加接力风机的第一炮打响后，耿志扬在众人眼里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新丁。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启发意义的，与会诸人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耿志扬想了想道：“章总，我想我们吸收塔的冷却介质可以借鉴一下国内中压法和国外先进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利用液氨蒸发的冷量给吸收塔提供低温循环冷却水。” “利用液氨蒸发的冷量？”章树森并不了解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但是却熟悉国内常见的综合法和中压法硝酸工艺，知道有些厂家也是利用液氨蒸发的冷量来给吸收塔提供闭路循环的低温冷却水，由此来提高吸收效果的。 只是安海氮肥厂的情况有些特殊，硝酸车间使用的氨气直接由合成氨车间通过管道提供，而不是在自己界区内由液氨蒸发而来。 “可是我们现在硝酸装置并没有液氨蒸发器。”章树森皱眉道：“没法利用液氨蒸发的冷量！” “没有可以增设。”耿志扬道：“硝酸车间有自己的液氨蒸发器可以方便开停车，而且还不会影响合成氨车间的运行。” 正如耿志扬所言，虽然由合成氨车间直接供应氨气可以省掉一个设备的投资，但是硝酸车间这边的开停车难免会提高合成氨那边的液氨蒸发负荷，进而影响到合成氨车间的正常操作运行。 “你这个想法是有一定道理的。”章树森思索道：“等我好好琢磨一下再说。” 耿志扬接着又道：“其实硝酸吸收塔除了氧化氮气体带入的热量外还有一个热量来源，那就是二次空气。” 所谓的二次空气是为了给进入吸收塔的氧化氮气体补充氧气，从而将其中的一氧化氮尽可能氧化为能用水吸收的二氧化氮，达到增加硝酸的产量和浓度的目的。 由于二次空气来自于鼓风机出口，因此温度较高，夏天能到摄氏一百二十度以上，即使寒冷的冬季也能到九十摄氏度以上。这么高温度的一股空气进入到吸收塔底部，不可避免地会对吸收塔的降温带来不利的影响。 “嗯，你说得对！”章树森沉思道：“不行就再加一个空气冷却器，用循环水给它降一下温再进吸收塔。” 耿志扬笑道：“我觉得不如增加一个氨气预热器，用蒸发器来的低温氨气给二次空气降温。这样的话既节省了冷却水，还能给氨气提温。” 他顿了顿道：“我计算了一下，搞一台四十平方换热器就可以了，能把氨气温度提升到四十度以上。这样一来，给二次空气降温的同时还能节省后面氨气加热器使用的蒸汽量。” “哎，你这个主意好！”章树森忍不住拍案叫好道：“既降低了二次空气的温度，还节约了氨加热器的蒸汽消耗，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眼瞅着耿志扬提出的解决方案不但获得了总工程师的肯定和赞赏，居然还利用上了双加压法硝酸的技术。董鸿运不由得心中大急，赶忙开口发难道：“小耿，即使你用低温水把吸收塔的温度降下去，但氧化容积占比过大的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吸收效果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正想说氧化段的事，既然董科长提出来这个疑问，那我就好好说道说道。” 在场众人见小伙子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模样，那份悠然自得的自信神态倒像是个工作了二三十年的专家大拿，不禁暗暗称奇。 安海市氮肥厂的硝酸吸收塔把氧化、吸收和漂白功能汇集在一个塔内难免会相互影响。至于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把三个功能隔离分开，各自用单独的设备进行操作，这样一来就不会再相互影响。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我们现在吸收塔的一到五层塔板是氧化区，再往上才是吸收区。因为一氧化氮的氧化是个放热反应，所以在氧化过程中会放出大量的热……” “这些废话你就别说了，我们大家都知道。”董鸿运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快说关键的吧，你打算怎么解决氧化容积占比大的问题？” 董鸿运对耿志扬越来越没礼貌，章树森看在眼里，心中对他的评价不免又下降了一个等级。 “既然我们可以把漂白功能从吸收塔里拿出来，为什么不把氧化区也单独拿出来呢？”耿志扬绘声绘色道：“这么一来，吸收区凭空多了五块塔板，吸收效果肯定会比以前要好。” “而且……”他紧接着加重语气道：“氧化区拿出来后我们可以做成一个氧化氮冷却器，用循环冷却水把氧化后的氧化氮气体温度进一步降低，使吸收塔内的吸收效果更好一些。” 将氧化区从吸收塔内拿出来后设计成一台氧化氮冷却器，既能完成氧化任务还能使气体大幅度降温，而且又相应增加了吸收塔的塔板数，乃是一举三得的大好事！ 这么好的主意别人怎么就没有想出来？ 参加会议的各部门领导和干部禁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董鸿运万没想到耿志扬居然能想出如此新奇而绝妙的主意，一时间脸上阴得似乎都快要渗出水来。 增加轴流风机提高风压、利用液氨蒸发的冷量降低吸收温度和二次空气温度、移出氧化段在冷却降温下氧化，一系列措施叠加下来，吸收塔出来的成品酸浓度超过百分之四十几乎是可以肯定的结果。 只是耿志扬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竟然能想出这么多切实可行的技改措施，不知道他还会给大家伙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章树森颇感兴趣道：“小耿，你还有什么好主意都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吧。”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听说国家相关部门正准备制定新的《大气污染物综合排放标准》，估计最多两三年的时间就会发布执行。新标准对氮氧化物的排放浓度和排放量的限制要求肯定会更为严格，所以我们最好未雨绸缪增加一套吸收塔尾气的处理设施。” 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居然连国家环保方面的政策制定都有所了解，可见眼光跟格局不会太小，在场众人登时对他无不刮目相看。 第二十章 方案会上一鸣惊人(五) “你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章树森思量道：“咱们厂硝酸尾气中氮氧化物浓度大概在百分之一左右，夏天最高的时候能达到百分之一点五，比其他厂家百分之零点五到零点八的数据要大上很多。” 他叹息道：“从我们厂外面看，很明显能看到尾气烟囱排放的是黄烟。周围老百姓对我们厂排放的黄烟意见很大，环保部门也多次要求我们整改。我们厂要是再不进行处理，以后还真是不行啊。” 耿志扬提醒道：“章总，刚才我说的那些措施要是都用上的话，咱们的尾气浓度也能降到跟其他厂家一样。但即使降到百分之零点五，还是会超过环保排放标准，仍然是要必须进行处理的。” “你说得对！”章树森道：“是要进行处理。不行就上一套碱吸收装置，既能进行尾气处理还能副产硝酸钠亚硝酸钠回收成本。” “可以。”耿志扬同意道：“我觉得上三个吸收塔就能让尾气达到环保排放标准，副产的两钠产品大概一年能有上个两三千吨。” 章树森心里暗道：“小耿怎么对这些关键数据张口就来，难道他真是对我们这套硝酸下了功夫进行研究？” 想到此，他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又瞅了眼阴着脸一言不发的董鸿运，微微一笑道：“今天的讨论会开得不错，大家伙都进行了充分的发言，希望各位回去后继续集思广益给厂里出主意提建议。” 说罢，他扭头对主持会议的袁汉杰道：“老袁，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等会儿我们和卢厂长几个人再碰碰头商量一下。” 袁汉杰虽然一向行事霸道，但却很尊重章树森的意见，随即请示了卢洪涛后宣布道：“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今天上午的技术改造方案讨论会开的可谓是异常精彩。大家伙亲眼见证了董大技术科长跟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当堂较量技术高低的少有场面。 更不可思议的是，厂里负责掌管技术的科长大人居然还赢不了人家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学生，最后灰溜溜地败下阵来，着实有失氮肥厂中层干部的体面。 董鸿运自觉丢人现眼没脸见人，恨不得立刻从众人面前消失。因此听到袁汉杰宣布散会后立刻拿着自己的东西，一个人低着头悻悻然离开了会议室。 待众人走后，程红旗转身对耿志扬喜笑颜开道：“小耿，今天你给咱们车间长了脸，得重重的奖励！” 一旁的尚秀娟笑道：“主任，小耿还在实习期呢，咱车间哪有钱奖励人家？” “他这个……？”程红旗打心底里想给予耿志扬一定的奖励，但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难。小伙子目前还在半年实习期中，是没有资格拿到奖金的。而车间除了根据职工个人的表现有权在奖金调配上略微倾斜一点外，并没有别的途径给予职工钱财上的奖励和补偿。 更何况目前的硝酸车间因为废锅泄漏事故刚刚停产，这个月怕是连奖金的影子也见不着了。 尚秀娟见程红旗一脸的为难，赶紧解围道：“干脆，一会儿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你给小耿买个鸡腿犒劳一下吧。” “不用！不用！”耿志扬哪好意思让程红旗掏钱给自己买鸡腿吃，赶忙连连摆手道：“主任的好意我心领了，真不用这么客气。” 程红旗为人豪爽，既然说了要奖励人家小伙子，自然不会光耍耍嘴皮子，当机立断道：“好！今中午我买三个鸡腿，咱们三个一人一个！” 尚秀娟听到连自己都有份，登时眉开眼笑道：“主任，谢谢你了！” 他们三个兴高采烈地相伴着去往食堂吃饭时，卢洪涛等厂级领导却回到小会议室开了个短暂的碰头会，还把党委书记田连营也喊了过来一起商量。 “今天这场方案讨论会开的很有意义。”章树森首先发言道：“发现了耿志扬这么出色的一个小伙子，我觉得今后可以让他参与到硝酸技改项目中来，最好是调到技术科负责制定工艺方案。” “小耿是不错。”袁汉杰立刻反对道：“但是把他调到技术科恐怕不妥。” “怎么呢？”章树森诧异道：“人家虽然刚毕业，但是提出的方案非常好，把他弄到技术科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汉杰笑了笑道：“咱们原本定的是让董鸿运来牵头负责这个项目的技术。今天他跟小耿闹得这么厉害，一旦把小耿调到他手下，我就怕他们俩将来闹矛盾把好事给办坏了。” “也是！”章树森啧了一声道：“小耿今天确实跟小董闹得有点不太愉快，主要怪小董的气量有点小，容不下年轻人的优秀。” 如此评价厂里的一个中层干部未免话说得有点重，袁汉杰瞥了他一眼，心道：“也就是老章这类直筒子的实诚人敢说这种明显得罪人的话，换我是不敢公开说的。” “老章，你说的这话我不爱听。”听到章树森居然说董鸿运气量狭小，党委书记田连营立时不快道：“董鸿运也是个很优秀的同志。既然是方案讨论会，他跟年轻同志在技术上有点争论不很正常吗？我们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一个向来表现不错的同志产生成见。” 市氮肥厂众所周知，田连营是将董鸿运从车间里一手提拔起来的知己伯乐，自然是听不得有人当面说他心腹部下的坏话，肯定是要出言维护的。 田连营是厂里的二把手，连厂长卢洪涛平时都要给他偌大面子，作为总工程师的章树森哪里敢轻易得罪，当下尴尬地笑了笑明智地没有再言语。 几个人正在踌躇不定时，卢洪涛忽道：“眼下技术科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二硝项目上，我想这也可能是导致董科长今天准备不足的一个主要原因。” 二硝项目指的正是从约翰国购进的那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生产线。这个项目由于是田连营一手操办而成，所以连章树森都没法插手，全权交给了董鸿运和现任二硝车间主任周庆铎负责操办。 听到卢洪涛替董鸿运说了声公道话，田连营脸上这才好看了一些。 卢洪涛接着又道：“我看干脆就让董科长先集中精力搞二硝吧。至于老硝酸这边让老章带头成立一个硝酸技改小组。老章当组长，再抽调耿志扬等几个年轻同志当组员，争取尽快地把技术方案确定下来，再交给老袁来组织实施。你们看怎么样？” 第二十一章 借调到了硝酸技改小组 有道是领导出马一个顶俩，卢洪涛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 把董鸿运排除在外的硝酸技改小组成立以后，不但能够把项目的主动权抓在自己人手里，还可以借机充分发挥耿志扬等年轻同志的才干。其实就是变相地让耿志扬来充当章树森的助手，好让他在这棵大树的蒙荫下有个尽情施展才华的地方。 袁汉杰和章树森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道：“好！就按卢厂长说的办！” 一个刚进厂还不到俩月的学生竟然一步登天进入了总工程师领导的技改小组，田连营微感不快，略一琢磨道：“既然技术科是主要负责全厂技术工作的部门，那么硝酸技改小组还得有技术科的同志参加才保险一些。我建议这个小组的成员还得以技术科的同志为主，厂里面其他的同志为辅。” 田连营明显是对耿志扬有了意见，见不得他得到重用和栽培而故意拆台。不过厂里的二把手一旦发了话，袁汉杰和章树森都不好出言反对，纷纷把目光瞧向了卢洪涛。 卢洪涛笑了笑道：“可以啊！老田的建议挺好！” 但是他接下来话锋一转道：“不过呢，硝酸技改小组由老章负责，需要哪些同志参加就由他根据情况来定吧。” 说罢，他转头冲章树森道：“老章，这段时间先把小耿调过来给你当助手，等干完了这个项目再让他回车间。” 能把耿志扬调到身边充当自己的助手，章树森当然不会拒绝，咧嘴一笑道：“行！我办公室里正好空着一张桌子。” “那就这么定了。”卢洪涛一锤定音道：“老章你下午通知耿志扬，让他明天搬过来跟你作伴。” 耿志扬跟着程红旗和尚秀娟在食堂里吃过午饭后，把不锈钢饭盒洗刷干净重新放回到更衣室自己的柜子里，然后来到主任办公室准备跟程红旗打个招呼，去班车点赶午后的班车回家休息。 他刚进门，程红旗便笑呵呵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自个儿倒先找来了。” 耿志扬纳闷道：“主任，你找我有事？” 程红旗道：“我刚接到章总的电话，厂里面决定成立一个硝酸技改小组，让你代表咱们车间参加。今下午你就去找章总报到，千万别忘了，听见了吗？” “硝酸技改小组？”耿志扬心下一惊，暗自琢磨道：“看来开会时我特意讲的那几个硝酸技改关键技术点终于起了作用，引起了厂领导们的重视，这才打破常规把我从车间里抽出来参加硝酸技改小组。” 他正在暗自猜测时，程红旗又吩咐道：“章总的办公室在办公楼三楼。这段时间你先在章总那边上班吧，什么时候回车间再等通知。” “嗯，好的，主任！”耿志扬下意识地答应道。 他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以后，略微琢磨了一会儿，又去氨氧化车间操作室找到了在那里偷着小憩的尚秀娟。 硝酸车间停产以后，大部分职工都被安排暂时回家休息，每天只留下少数几个职工看护厂房和设备，所以尚秀娟才得以在操作室里独享个人空间。 见了面后，耿志扬赶紧把被调去参加硝酸技改小组的消息告诉了她。尚秀娟听罢高兴道：“哎呀，这是个好事啊！” 她欣喜地叮嘱道：“志扬，肯定是你上午的表现引起了领导的注意，这才把你调过去给章老总帮忙。你去了以后可要好好的干，争取留在老总身边就别回来了。那边的工作条件总比车间里要好的多。”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耿志扬毫不隐瞒道：“姐，跟着章总干能接触到更多的技术资料和兄弟厂家，对将来我们自己的买卖大有益处的。” “只不过……”耿志扬关心道：“姐姐这边的事还没有定下来，我总是有点不大放心。” 听到救了自己性命的干弟弟无时无刻都在关心自己，尚秀娟非常欣慰道：“上午程红旗跟我说了，厂里准备让我来担任车间工艺技术员，代表车间全程参与后面的技改项目。” “那可是太好了！”耿志扬立时笑道：“这么一来，我跟姐姐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 下午一点半多，耿志扬来到代表着企业最高权力所在的氮肥厂办公大楼前，定了定神后昂首迈步走了进去。 顺着楼梯来到三楼，沿着长长的走廊逐一寻找，不多会儿的功夫他便来到了悬挂着总工办公室标识牌的房间。 办公室虚掩着门，耿志扬抬起手轻轻敲了几下，只听屋里面传来章树森特有的大嗓门道：“谁呀？进来吧！” “章总，车间通知我来向您报到！”耿志扬推门而入，见到章树森后恭恭敬敬道。 总工办公室的面积并不大，是一处标准的两人办公间。屋里面设施简陋，并没有多少家具陈设。只见对着房门的窗户根下摆放着两张朴实无华的写字台，西侧墙边立着两台塞满了书籍的书橱，东侧则放着一部老旧的真皮三人沙发。 “小耿来了！”章树森站起身热情招呼道：“今上午你表现得很不错，我跟厂领导们打了招呼，特意把你借调过来帮着我把硝酸技改项目搞完它。” 果真是上午开会时自己超乎寻常的优越表现带来的意外后果！耿志扬识趣地感谢道：“谢谢章总！您给了我这次机会，我一定好好的干！” “这孩子确实是很懂事，说的话让人听着舒坦。”章树森趁机勉励道：“小耿，你来技术小组虽然是暂时借调，但只要表现的好，我会跟厂领导们要求你留下来的。” 人只要有了目标就会有干劲，古今中外概莫如此。耿志扬见章树森给自己画了张大饼，很有眼色地表忠心道：“章总，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您交给的任务！” 章树森对他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用手一指他对面摆满随手乱放的图纸和资料的办公桌道：“你就坐这张桌子吧。” “哎！好的！”耿志扬答应了一声，立马利落地动手收拾起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他把桌上杂乱摆放的图纸、期刊、样本和各种资料规整后按照类别分别摞在了一起。正在收拾间，他忽然瞥见章树森左手边躺着一本绿色封皮的书籍，正是他苦寻不见的那本《氮肥工艺设计手册》系列里的《硝酸、硝酸铵》分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耿志扬心头一喜：“没想到章总手里就有我急需的这本《氮肥工艺设计手册》，这下子总算可以开始我的工艺计算了！” 第二十二章 惹了老子就给你个钉子碰 见耿志扬把办公桌打扫完毕，章树森想了想问道：“小耿，图纸你会画吗？” “会！”耿志扬赶忙道：“在大学里学过机械制图。” “那就好！”章树森吩咐道：“等会儿你去技术科那边找办事员徐琴丽，让她给你找张图板，再搞些丁字尺绘图笔什么的，到时候帮我画画方案图。” “好的，章总！” 1993年时，国内刚刚起步的计算机辅助设计还属于高大上的稀罕物。虽然已经在部级设计单位逐步试点推广cad辅助设计，但在省级以下的各级设计单位里依然鲜少见到。这些企事业单位的工程技术人员仍然习惯于传统的图板手工作图的方式绘制图纸。 毕竟当时刚推出的586奔腾计算机一台售价就高达两三万元，对于一般的企事业单位来说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个年代的普通干部职工月收入仅有几百元钱，可想而知两三万元一台的计算机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客气地说，家里面买得起计算机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此账面上并不宽裕的安海市氮肥厂目前只有打字室配备有一台四通打字机勉强算是部电脑，其他科室及车间根本见不着现代化计算机的影子。 好在耿志扬前世刚进设计院参加工作时干过一阵子图板手工做图，因此对它并不怵头。 只是上午他刚刚跟技术科长董鸿运结下了梁子，下午接着就去人家科室里领取图板等办公用品，这事恐怕不会太顺利。 但既然章树森发了话，即使去了技术科会碰个钉子，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碰碰运气。或许人家董鸿运会宰相肚里能撑船，并不跟他一般见识，大方地把东西发给他呢。 收拾好办公桌面后，耿志扬又找了块抹布把桌子里里外外擦试干净，这才顺着走廊找到悬挂有技术科牌子的大办公室，进了门客客气气地询问道：“请问哪一位是徐琴丽师傅？” 上午开会时，当着领导和大家伙的面，耿志扬把董鸿运搞得狼狈不堪几乎下不来台，因此现如今的他在技术科众人眼里属于名副其实的全科室公敌。 全科室公敌居然堂而皇之找上门来，参加过会议的几个年轻人哪里按捺得住心里对他的怨恨，一个个低下头不愿搭理，有的甚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直接被众人给晾在了一边，两世为人看破俗尘的耿志扬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等了一小会儿见还是没人吱声，于是他又问了一句道：“请问徐琴丽徐师傅在这个办公室吗？” 又等了好一会儿后，耿志扬见技术科众人依旧各忙各的无人回应，登时明白他们是因为上午的事情在意气用事，故意不理睬自己。 他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去，近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忽然小声道：“徐工在我们前面的办公室，你去那边找她吧。” 终于有人帮他解了围！耿志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不用谢！”那女孩脸颊微红道：“我们隔壁办公室就是，你快过去找她吧。” “好的。”前世耿志扬一直在呆在车间生产一线，并没有机会进入二线科室，因此对技术科的人并不是怎么熟悉。 眼前这个好心女孩在关键时刻帮了自己一把，耿志扬自然是非常感激，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牢牢记住她的长相后这才转身离去。 氮肥厂技术科负责厂里的技术服务和管理工作，由总工程师直接领导。所以除了刚才办公室里那群年轻人外，还有四五个副总工程师也归技术科管理。 为了方便给老同志们提供服务，厂里特意安排办事员跟他们在一起办公，因此徐琴丽所在的房间全是些上了年纪的各专业副总工程师。 耿志扬找到她时，徐琴丽正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忙活着编织她手里的毛衣。 听到耿志扬说明来意，她放下针线略显为难道：“小耿啊，你不是我们科的人，你想领办公用品我得请示一下科长。” 每个部门有每个部门的制度和规矩，耿志扬并没有拿着章树森的话把鸡毛当作令箭，而是和气道：“行，你去请示吧，我等着。” 徐琴丽把织了一多半的毛衣和线球随手放到桌子上，站起身匆匆出了门。 她来到科长办公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汇报后，董鸿运禁不住冷笑道：“耿志扬又不是我们科的人，怎么能从咱们这里领东西呢？再说了，本来图板就没有几块，他要是领了去，将来我们用什么？” 徐琴丽颇会察言观色，见科长神情不快，很是识趣道：“谁说不是呢。按理说他不是我们科的职工，是不能从咱们这里领办公用品的。只是……” 她眉头一皱道：“章总工让他来的，咱们要是不给怕是会惹得老头子发脾气。” “这倒是个问题……”好不容易小伙子落到了自己手里，董鸿运打心眼里想借此机会让耿志扬碰个大钉子，好好出一出心里的闷气。只是章树森那边却不好得罪，搞得他直犯愁道：“章总工开了口不给是不好。可是……就这么着给了他，将来我们可就没得用了。” 见此情形，徐琴丽眼珠一转道：“科长，干脆我就跟他说科里现在没有闲置的图板，他想要的话得等到新采购的来了才行。” 不想当面得罪人的话，采用拖字诀是最合适的借口。董鸿运听罢心头一喜道：“对！徐工，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 徐琴丽呵呵一笑提醒他道：“科长，这个事有得罪人的风险，咱们俩得把口风统一起来。我帮了你，你可千万不能把我给卖了。” “哪能呢？”董鸿运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我要是乱说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有了董鸿运的承诺，徐琴丽心里便有了底气，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对耿志扬道：“为了工作方便，我们董科长同意你从我们科里领取办公用品。” 图板和丁字尺、绘图笔等东西不是什么难得的贵重物品，对方给或者是不给耿志扬都没有当回子事，当下淡淡一笑道：“那好啊，谢谢你们董科长了！” “你等着，我去仓库里给你拿。”徐琴丽说着，装模作样拿起钥匙去了走廊尽头充当仓库的办公室。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从外面空着手回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耿，刚才我去仓库里看了眼，那里已经没有图板了，丁字尺和绘图笔也没有了。你真想要的话，得等到下一批办公用品采购完后再过来领。” “啊！？”耿志扬一愣，心里暗道：“怎么会这么巧？我一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徐琴丽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你别急，我这就给厂里打报告，请领导批准尽快采购一批图板和丁字尺进来。”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最能直接地体现自己内心的想法。耿志扬敏锐地捕捉到徐琴丽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隐约有几分忐忑之色，心下顿时猜测出了一二：“看来董鸿运还在为上午开会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徐琴丽才用缺货的借口来搪塞我，为的就是故意给我个钉子碰。” 琢磨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耿志扬便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而浪费精力和时间，释然一笑道：“既然没有那就算了。谢谢你了，徐工！” 第二十三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耿志扬两手空空回到办公室，默默地坐到章树森对面的椅子上，随手拿起旁边的图纸资料翻看了起来。他没有向章树森告状是因为仓库里没有闲置的图板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籍此告人家技术科的黑状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为人刻薄。 没多会儿的功夫，章树森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头，抬起头问道：“小耿，你还没去领图板吗？” 耿志扬这才放下手里的图纸笑吟吟解释道：“我去了！徐工说仓库里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东西了，等下一批采购的来了以后再让我去领。” “啊！？”章树森一时愕然道：“什么也没有了？” “嗯！”耿志扬不愿再跟他计较此事，大度道：“我上学时用的图板在家里放着，丁字尺绘图笔都有，明天拿来了就能用。” “呃……”章树森也猜到可能是技术科在故意捣鬼，但为了这件小事去就找人家问罪未免有点小题大做。耿志扬能自己解决难题正合他意，当下顺势道：“也好，用自己的东西更顺手。” 耿志扬趁机指着他桌子上那本绿色封皮的书籍问道：“章总，这本《氮肥工艺设计手册》能借给我看看吗？” 章树森手边的这本《氮肥工艺设计手册》乃是化学工业出版社出版的一整套设计手册里面的《硝酸、硝酸铵》分册，正是硝酸、硝酸铵、硝酸盐系列工艺不可或缺的最重要设计参考资料。 由于这套设计手册出版发行于八十年代初，发行量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四千余册，因此到了九十年代已经成了有钱也买不到的珍贵资料。 对于从事硝酸行业设计生产的技术人员来说，此书可谓是堪比武林人士眼中的绝世宝典《九阴真经》，一旦看到立马会两眼放光的。 章树森拿起桌上那本《氮肥工艺设计手册硝酸、硝酸铵》分册翻了翻感慨道：“这还是我84年去首都出差的时候顺道从化工书店买的，我记得当时花了三块六毛钱，但是现在这本书就是花三十六块钱也买不到了。” “是啊！”耿志扬附和道：“上大学的时候我从图书馆借到过这本手册，当时对我写毕业论文帮助可大了。” “你拿着看吧。”有道是书非借不能读也，既然耿志扬识货，章树森也乐得把书借给他，从而发挥出书籍应有的传播知识的本质作用。 耿志扬满心欢喜地接过手册，用手摩挲着绿色的封皮，心里暗暗念叨着：“老伙计，咱们又见面了！上辈子你帮我干了三十年的工程设计，获取到了养家糊口的不菲报酬。这辈子又要请你来帮忙改变我的人生了。” “这本手册里没有讲到常压法硝酸。”章树森好心提醒道：“对咱们硝酸技改项目帮助不大。” 耿志扬笑了笑道：“可以类比学习，总是会有用的。” 借调到硝酸技术小组后，耿志扬就可以跟办公楼上的章树森等人一样按照行政人员的作息时间上下班，而不必像在车间那样还要跟着三个班的操作人员轮班倒岗。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由此带来的一个不利结果就是袁汉杰特意给他放的养伤长假从此宣告结束。他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在外面闯荡了。 由于要坐班车，氮肥厂行政人员下班时间为下午五点一刻。眼瞅着墙上的钟表指针刚指到五点钟，章树森便收拾起面前的图纸和资料道：“小耿，下班了，你去坐班车吗？” “坐啊！”耿志扬拿起那本《氮肥工艺设计手册硝酸、硝酸铵》分册问道：“章总，这本手册我能拿回家看吗？您放心，明天我再拿回来。” “拿回去看就是。”章树森不以为然道：“要坐班车的话那就赶紧点吧，要不然抢不到座。” 章树森虽然是氮肥厂的总工程师，但是厂里只有两部小车，一辆桑塔纳归厂长卢洪涛乘坐，另一辆有点老旧的伏尔加负责接送田连营，因此正常情况下他和袁汉杰等其他厂领导都需要跟普通职工一起乘坐班车上下班。 整个氮肥厂有五六百号正式职工，住在市区的大约有三分之二，即使减去倒班人员，每天坐车上下班的也有两百多人。尽管厂里开通了南北中三条班车线路，但是僧多粥少下每辆车几乎都是爆满状态，所以想有个座位必须早早的到乘车点去先上车占下位置。 耿志扬把手册小心装到自己的书包里，跟着章树森下了楼来到大门口处的班车点时，发现袁汉杰和分管销售的副厂长高崇山早已经抢先一步占据了上车的有利位置。 章树森跟他俩打过招呼后，又把跟在身后的耿志扬特意介绍给了高崇山。 高崇山听说耿志扬是今年分来的大学本科生，而且学的正好是化学工程专业，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弄得董鸿运下不来台的愣头青……哦，不！大学生啊！” 比起章树森和袁汉杰来，高崇山显得要年轻很多，看上去最多三十来岁，属于厂里管理层里的少壮派。 耿志扬很清楚这家伙是田连营的嫡系心腹，暗地里合伙干了不少倒卖企业利益的腌臜事。不过耿志扬现在仅仅是个普通职工，因此既不想随便得罪他，也不想跟他刻意攀附，所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言语。 好在高崇山也并没有对他太多关注，随口说了两句后便自顾自地跟袁汉杰和章树森谈论起了本厂产品在市场上的销售情况。 五点一刻刚到，氮肥厂班车按时到达乘坐点，等候坐车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袁汉杰、高崇山等排在前面的厂领导毫不犹豫跑到车门口抢先上了车。耿志扬跟着章树森一起挤上车后顺势坐到了中间位置，透过硕大的车窗瞧见下面的职工蜂拥着争先恐后挤上车来。 耿志扬忽然明白了袁汉杰等人为什么要不顾风格非要抢到最前面上班车，那是因为只有他们这些厂领导们上车以后，大家伙才能放开顾忌拼着抢着地往车上面挤。 一个企业就是一个小社会，一辆班车也处处体现着人情世故。 “小耿在哪里下车？”章树森关心道：“班车站点少，千万别坐过了。” “我在东风影院下车。”耿志扬道：“我家住在西园小区，下了车走不了几步就到。” 氮肥厂北线班车发车后的第一站是西外环，第二站是化肥厂，第三站就是东风影院，最多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因此大概率是坐不过站的。 氮肥厂班车采用的是旅游大巴车型，上面一共有四十多个座位，但架不住挤进来了六十多个职工，因此过道里和前后车门处都不可避免地站满了人。 好在十几分钟的功夫，班车就到达了第一站西外环。前后车门一开，呼啦啦下去了十多个人，车厢里顿时变得宽敞了许多。 等到耿志扬下车时，过道和前后车门处已经空空如也，他得以轻轻松松地走下了车。 第二十四章 浓硝酸工艺计算 一家人吃晚饭时，高金凤见儿子吃起饭来狼吞虎咽，不禁心疼道：“扬扬，今天回厂里不累吧？” “不累！”耿志扬抬起头笑了笑道：“就是去开了个会。我们厂要进行硝酸技改，领导让我暂时去给章总工当助手。” “是吗！”给总工当助手总比下车间卖苦力强，高金凤立时喜上眉梢道：“太好了！坐办公室比在车间里强多了，我儿子总算不用在一线了！” “你懂什么？”耿玉诚嫌弃妻子见识短，眉头一皱道：“扬扬是靠技术吃饭的，不下车间怎么能掌握真正的技术？企业的那些总工副总工，一开始哪个不都是先下车间干活，有了经验之后才慢慢提拔起来的？” “爸爸说得对！”耿志扬笑了笑道：“我现在只是给总工帮忙，属于临时借调，技改项目干完后还是要回车间的。” “还要再回车间？”高金凤失望道：“我还以为不回去了呢。” 她眼珠一转道：“扬扬，要不你给你们总工送点礼，让他把你留下来怎么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耿玉诚眼睛一瞪道：“人事调动的事能是一个总工说了算的？扬扬要是真想留下来，那就好好地干。领导真觉得离不开你了，自然而然会给你想办法，用不着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正之风。” 见丈夫当着孩子的面又数落自己，高金凤登时不乐意道：“谁胡说八道了？我这不是心疼咱儿子吗？要不是为了咱扬扬，我有钱没处花呀去给人家送礼？” 耿志扬见父母为了自己拌起了嘴，赶紧打圆场道：“爸妈，你们别着急，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等技改项目干完了，我肯定会留在总工身边的，不会再下车间了。” 耿志扬对自己的实力当然是很有信心。等着硝酸技改项目干完后，即使他不提，章树森也绝不会再让他回车间的，十之八九会把他安排在技术科。 吃过晚饭后，耿志扬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台灯，拿出纸笔和计算器，照着《氮肥工艺设计手册》上给出的公式和程序开始进行浓硝酸工艺计算。 在前世时，浓硝酸工艺计算他做过很多次，熟得不能再熟。再后来为了省事，他干脆用电子表格做了一个自动计算程序，直接输入浓硝酸规模和原料稀硝酸浓度，后续所需要的数据都会自动生成。 如今再一次拿起笔来重新计算，让他不由得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和感慨。 老话说得好，熟能生巧。借助于前世残存记忆的帮助，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便完成了年产一万吨浓硝酸系统的工艺计算。 有了一万吨的工艺数据做基础，再遇到三万吨、五万吨、十万吨规模时就可以直接分别乘以三、五、十的倍数就能得出相应数据，真可谓是一劳永逸。 不过这套数据是把原料稀硝酸的浓度设定为百分之六十二而得出来的，因为这是省化集团那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的产品浓度。如果所用原料换成中压法生产的百分之五十二左右的稀硝酸，则需要修改原料浓度后重新进行工艺计算。 假若稀硝酸浓度低于百分之五十，则失去了浓缩后生产浓硝酸的意义。因为稀硝酸浓度越低，浓缩过程中消耗的蒸汽越多，成本则随之越高。 一旦生产成本接近或高过了市场售价，那么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产品只能含泪赔本甩卖，从而背离了企业逐利的本来目的。 工艺计算完成以后，他又拿出一本同样从章树森书柜里找到的《工业塔新型规整填料应用手册》。从里面找到陶瓷波纹板规整填料的性能参数，按照刚才得出的工艺数据仔仔细细进行了全塔气液负荷、塔径、压力降、填料高度等等的计算。 等他把浓缩塔需要的一系列数据全部计算下来，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连续两个多小时的数据计算太过耗费脑力，身心疲惫的耿志扬站起身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又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手脚，瞧着桌子上的计算手稿自言自语道：“今天争取把浓缩塔的设备条件提完它，明天就可以交给王哥继续往下搞设备设计了。” 耿志扬正在皱眉沉思如何提出设备条件时，忽听门外依稀传来宛转悠扬的熟悉歌声：“千年等一回，啊……” 原来是耿玉诚和高金凤正在客厅里观看安城区电视台播放的古装神话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 区一级的电视台没有省市电视台的诸多资源，只能是靠着每天安排大量的港台电视剧来填补播放时间。不过这样也好，一天放上三四集甚至五六集，可以让观众们看得过瘾。 而他们正在看的这部《新白娘子传奇》将来会成为各大电视台暑假必播的神剧之一，收视率也创下了前所未有的纪录。 耿志扬会心地笑了笑正要坐下来继续埋头苦干，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怎么把图板的事给忘了？” 他赶紧转身来到客厅，冲正在盯着电视机屏幕看得入迷的高金凤道：“妈，我大学买的那块图板放哪儿去了？明天我要拿到厂里去用。” “图板？” “对！图板，还有丁字尺、圆规、绘图笔和橡皮！” 儿子一下子要找这么多东西，高金凤哪里记得住放在了哪儿，忍不住挠了挠头道：“图板肯定被我放起来了，至于放哪儿了我得好好想想！要不等周末再给你找吧？” “不行啊！”耿志扬急急解释道：“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借调到章总工身边给人家当助手。人家让我用图板帮他画图，没图板的话怎么画图纸啊！” 听到事关儿子的前途，高金凤只能丢下喜欢看的电视剧，慌不迭站起身道：“我现在给你找去。” 借着母亲找东西的空档，耿志扬也瞅了两眼电视上熟得不能再熟的白娘子，心道：“曾经跟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小卢晓清长得就很像芝姐，当时我们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程程。只可惜小学毕业后我们俩就失去了联系，往后余生再也没能见上一面。现在我重活一世，不知道会不会跟她有缘再聚。” “扬扬，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要的图板？”正在他触景生情时，高金凤提着一个泛黄的白布兜从北屋走了出来。 耿志扬看得真切，母亲手里提着的那个发黄白布兜里露出一小截的木板正是上大学时他使用过的绘图板。 “哎，对！就是它！”耿志扬欣喜地接过来打开一瞧，兜里除了图板外还有一把有机玻璃做成的丁字尺。至于绘图用的各色软硬绘图笔和橡皮，则静静地躺在兜底的笔袋里。 “妈，辛苦你了！”耿志扬望着兜里面上大学时的老伙伴越瞧越高兴：“有了这些工具，明天我就能干活了！” 第二十五章 招兵买马(上) 第二天上班之后，章树森见耿志扬果真带来了一张绘图板，而且丁字尺绘图笔圆规等工具一应俱全，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他道：“小耿，这几张方案图是前一阵我自己大概琢磨着画的。你按照昨天说的想法大胆改一改，尽量地细化一下。” 耿志扬把老章画的那几张草图粗粗看了一遍后，试探着商量道：“章总，其实我可以把老硝酸的图纸借出来，然后在它基础上直接把这次技改的管道及仪表流程图画出来。不过咱们厂没有蜡底图，也没有能晒图的地方，光画出白底图来没用啊！” 章树森听到他能画出细致的管道及仪表流程图来，不禁惊诧道：“小耿，你知道流程图怎么画吗？” “知道啊！”耿志扬笑道：“毕业设计的时候，我的硝酸改造流程图就是严格按照hg上面的要求设计的，所以说把技改的流程图画出来也不难。” “小耿居然连流程图都会画，这下可算是捡到宝了！”章树森心下暗喜，忙道：“你也不用画得太细致了，草图就行。剩下细化完善的事可以交给市化工设计院来干。” 原来最终图纸还是要由有正规资质的市化工设计院来完成。耿志扬明智地点头道：“好的，章总！”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想了想又建议道：“等我把流程图画出来以后，哪些设备需要改动或者新做咱们就有数了。我再做个设备表，把所有相关的设备全部列出来。咱们就按照设备表商量着先把定型设备的详细参数一一确定下来，再把非标设备结构参数弄出来。这么一来，整个工艺方案基本上就算完成了。” “哎？你说的这个思路挺好！”章树森忍不住夸赞道：“有了流程图和设备表以后，我们下面的工作就好干多了。” 耿志扬见他接受了自己的意见，于是又道：“设备布置图我也可以画个草案，到时候提供给设计院作参考。” “可以。”章树森见耿志扬的思路果然与众不同，琢磨了一会儿道：“咱们俩都是搞工艺的，技改小组还得再找几个设备和电仪方面的技术人员来帮忙，将来跟设计院交流的时候用得上。” 耿志扬趁机建议道：“章总，我们车间今年新来的刘伽全是省化校化机专业毕业的，他可以帮我们做一些设备方面的工作。至于电气，可以找车间管电气的郭兴文来干。仪表的话可以从电仪车间那边临时抽调个人过来帮忙。” 其实技术科有足够的各专业技术人员可供调配，但是碍于董鸿运和自己结下了梁子，耿志扬便不想跟他手下的人有什么交集。还不如借着成立硝酸技改小组的机会，拉虎皮做大旗从厂里选几个相熟的年轻人另外组成一个独立的技术团队。 以他在管理和技术上的多年丰富经验，以及对人性弱点的清醒认识，自信可以把这帮人整合为一个有战斗力的高效团队。 章树森听到他举荐的都是硝酸车间的年轻人，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呵呵一笑道：“技术科各专业的人员都有，我先跟小董商量一下再说吧。” 耿志扬仅仅是硝酸技改小组的一个新进组员，左右不了领导的决定，见章树森有不同意见只得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安海市氮肥厂始建于1978年，于1979年正式建成投产。企业建成运营时拥有年产合成氨五千吨、常压法硝酸装置一万吨，常压中和法硝酸铵一万吨的生产能力。 章树森手里正好有一套建厂时硝酸装置的工艺图纸，顺理成章交给了耿志扬以作参考。 耿志扬瞧见泛白的图纸上设计单位一栏里写的正是自己前世参加工作的那个部级设计院，而设计人则是熟悉的硝酸专家修清越，心道：“原来这套图纸是修老师年轻时的杰作，我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七十年代末期的工程图纸全部为手工绘制。耿志扬以这份珍贵的老图纸作参考，开始一笔一划在白底图上勾勒着自己脑海里设想出的技改流程。 章树森则借机找到董鸿运商量道：“小董，我这边的硝酸技改小组还需要增加几个设备和电仪专业人员，你看看谁参加比较合适。” 虽然章树森是自己的分管领导，但硝酸技改小组却是把他排除在外的，素来心胸狭窄的董鸿运岂能愿意让自己的手下去帮着别人抬花花轿子？ 更何况硝酸技改小组里面还有个让他在大伙跟前大跌脸面的仇敌耿志扬，董鸿运又怎能放得下恩怨伸手相助？ “章总，我们科的同志现在基本上都在二硝项目上。”董鸿运佯作一脸愁眉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二硝项目时间紧，下个月就要去约翰国跟老外进行交接，真是抽不出人来啊。” 章树森没想到他竟会公然拒绝自己调派人手的要求，迟疑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要几个设备和电仪的人，工艺的并不需要。” “设备和电仪专业的更紧张。”董鸿运怕他不信，站起身道：“老总，您要是不信，我和您现在就去隔壁当面问问同志们。要是有人愿意干，我马上把他调给您。您看这样行吗？” 章树森身为企业总工程师，在技术科一帮年轻人面前自然有不小的号召力，自忖大伙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行！”他信心满满道：“我们俩去跟同志们当面说说也好。” 两个人来到隔壁大办公室。董鸿运把领导打算调人去硝酸技改小组的想法一说，技术科的众人迅速把头低下，一个个假装忙着手头工作而没人吱声。 比起技术先进、投资巨大还有可能跟着出趟国的二硝项目来说，老旧的常压法硝酸装置技改工程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可言。在座众人怎么可能舍高就低冒着得罪科长的风险去趟硝酸技改的浑水。 章树森见没人愿意搭理自己不由得深感意外，冲电气工程师孙秀峰道：“小孙，你对硝酸车间比较熟，干脆你过来帮我干吧。” 被老总亲口点到了名字，孙秀峰不得不抬起头叫苦道：“章总，我手头的二硝资料还没整利索呢，真没精力去帮您干技改。” “那小李呢？”章树森心有不甘道：“小李总有空吧？” 孙秀峰身后的仪表工程师李远海暗道不妙，厚起脸皮道：“章总，我手里也是一堆的外文资料需要看。不好意思啊，我真是没有空帮您。” 一连被两个年轻手下当面拒绝，章树森一时间大受打击。他正要悻悻然转头离去，却听角落里一个女孩子突然站起来道：“章总，我现在没有事，可以帮着您干技改项目。” 第二十六章 招兵买马(下) 对照着硝酸装置的原有老流程图，耿志扬刚刚拿笔画了几个设备的轮廓，就瞧见章树森一脸愠色回到了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独自闷闷不乐。 耿志扬好奇之余大着胆子问道：“章总，您这是怎么了？” “唉！”章树森泄气道：“老了老了，人一老就不中用了，说话也没人愿意听了。” 有道是听话要听音，耿志扬在职场历练了几十年，看着章树森意兴阑珊的落魄样子，再加上刚才俩人谈论的事情，很快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看样子老章是在董鸿运那边碰了个大钉子，一个人也没要到，这才气呼呼地回来自个儿生闷气。” 技术科归总工程师直接领导，如今居然从科长到科员都不把章树森放在眼里，对他提出的要求几近置若罔闻，不惹得老头子生气那才叫怪呢。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章总，离了他董屠户我们还能吃带毛的猪吗？技术科没人愿意来，我们可以从别处找啊！在咱们厂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章树森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道：“小耿，你怎么知道技术科的人不愿意来？” 人心是最不能作出准确解释的，更何况老总遇上的糟心事还是少提为妙。 耿志扬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劝道：“章总，我建议您还是考虑一下刚才我说的刘伽全和郭兴文。他们俩虽然是中专生，但是干咱们这个技改项目我觉得还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在技术科着着实实碰了一鼻子灰后，章树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话对下面的年轻人并不一定就管用，还不如听从耿志扬的建议先把硝酸技改小组的架子搭起来再说。 “也行！”他思量道：“技术科搞仪表的小郑愿意跟着咱们一块儿干硝酸技改，再加上你说的刘伽全和郭兴文，咱们这个小组就算建立起来了。” “技术科的小郑是谁？”耿志扬脑海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随后又建议道：“章总，技改小组最好有个统一办公的地点，这样大家伙在一起有事也好商量。” “嗯，你说得对！”章树森犯难道：“只不过办公楼上没有多余的办公室，人来了不好安排呀。” 耿志扬笑道：“也不一定非要在办公楼上呀？咱们集中到硝酸车间去不更好一些吗？那儿离着装置近，来来回回地看现场也方便。” 章树森如梦方醒，连连点头道：“对！你说得对！我这就给程红旗打电话，让他腾出间屋子来给咱们技改小组用。” 俩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笃笃笃”地敲门，章树森忙道：“谁啊？请进！”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走进来笑吟吟道：“章总，您有什么需要做的我现在就能干。” 章树森见到这个女孩子登时喜笑颜开道：“小郑，谢谢你主动来帮我们的忙。” 他赶忙给耿志扬介绍道：“小耿，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技术科郑春晓同志。她是学自动化专业出身，以后就是我们硝酸技改小组负责仪表的工程师。” 耿志扬惊愕地发现，郑春晓正是昨天好心告诉自己徐琴丽办公室的那个女孩，心道：“原来这个女孩子叫做郑春晓啊！” 他愣了一愣赶紧打招呼道：“郑工你好，我是耿志扬！” “耿工你好！”郑春晓大大方方道：“我是去年来技术科的。我们科的能人多，所以董科长一直没怎么给我安排工作。” 耿志扬瞬间听出了她话里暗藏的意思：郑春晓虽然是技术科的人，但却不是董鸿运的心腹，属于不被他待见的边缘人，因此没有机会参与重要的二硝项目。 既然人家女孩子愿意加入他们的队伍，耿志扬连忙示好道：“欢迎郑工来我们技改小组，这下子我们仪表专业就有人了。” 手下有了能指挥动的人，领导者才会有底气。章树森和气道：“小郑，我这边暂时还没有工作安排给你，等我把咱们小组的办公地点确定下来以后再通知你。” “好的，章总！我等着您的通知。”郑春晓甜甜一笑后利落地转身离去。 章树森冲耿志扬吩咐道：“小耿，你负责去通知刘伽全和郭兴文，我去找程红旗倒腾房子，争取让技改小组明天就正式运转起来。” “哎，好的！”耿志扬当即答应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不过……” 他笑了笑提醒道：“章总，明天可是星期天啊！” 氮肥厂二三线行政及后勤人员执行的是每周六天工作制，最后一天是难得的休息日。 “哦，星期天！？”章树森定了定神道：“时间不等人，明天还是来吧。” “行！那我去通知他们俩！”休不休周日对耿志扬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下爽快答应道。 刘伽全正好轮到今天值班，得知自己被耿志扬推荐到了硝酸技改小组的消息后立时眉开眼笑道：“老耿，真是谢谢你了！这么好的活我当然愿意干！” 他跟耿志扬是同一年来的氮肥厂，虽然年龄要小上三四岁，但这一声老耿却是刘伽全为了特意表达出自己的感激和敬佩之情而叫的。 “咱俩是一个车间的同事，又是一块儿进的厂。”耿志扬大打温情牌道：“有了好机会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老耿你放心，我刘伽全不是个孬种，绝不会给你丢脸的。”刘伽全拍着胸脯道：“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耿志扬又道：“郭兴文今天没当班。你跟他都住单身宿舍，晚上见了跟他说一声。” “哎，包在我身上了！”刘伽全答应了一声好心提醒道：“郭兴文的工资全寄给家里了，平时就靠着厂里那点补贴和奖金过日子。这个月咱们车间的奖金看样子要泡汤，他这两天可是发了不少牢骚的。” 郭兴文和刘伽全都是来自安海市下属各县农村，因此家庭负担相对较重，在钱财收入上自然是会斤斤计较。 “我知道了！”耿志扬心道：“得想办法让章老总搞上点奖金发发，要不然不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对他嘱咐完后，耿志扬又来到硝酸车间办公室找到尚秀娟，趁着周围没人时把一个大信封交给她道：“姐，这是我提的浓缩塔设备条件。” 尚秀娟心领神会接过来，随手放到自己抽屉里锁了起来。耿志扬又叮嘱道：“王哥要是有什么疑问，给我打电话或者写出来都行。” “知道了。”尚秀娟瞥了眼身旁的办公桌道：“下周一祝兴国就要来咱们车间上班了。他就坐在那个位子上，跟我一个办公室。” 猪心作要来车间当副主任，目前小兵一个的耿志扬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安慰道：“他来他的，咱干咱的。他要是敢惹咱们，那咱们也不用给他好脸色看。” 不知怎的，有了耿志扬的支持，尚秀娟总觉得底气十足，欣然点头道：“志扬，你说得对，有程红旗在前面顶着，咱们还用得着怕一个新来的车间副主任吗？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来了能做出什么妖来？” 第二十七章 技改小组正式成立 比起阳奉阴违不给面子的董鸿运和技术科某些人来说，程红旗对章树森的指示还是非常重视的，连夜安排人收拾停当了他要求的办公室。 周日上午班车到了厂里以后，章树森没有上办公楼，而是带着耿志扬先行来到硝酸车间找到程红旗，查看技改小组办公室准备情况。 “章总，您看。”程红旗领着他俩来到车间小仓库清空后改成的新办公室道：“昨天我安排职工连夜把这里清出来，又从别处凑了些桌子椅子的。您看看行不行？要是还缺什么尽管说，我马上找人弄去。” 章树森见收拾干净的房间里居中放了五张大小不一的办公桌，另外还有两台七八成新的柜子和六七把各色座椅，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不错！红旗，你小子办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那是。”程红旗笑道：“您章老总发下话来，我哪敢不听啊？” 耿志扬趁机把等候在交接班室的刘伽全和郭兴文喊过来一一介绍给了章树森。 章树森见他俩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技术人员，很是欣慰道：“你们俩是小耿推荐的人才，我想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跟着我章树森干项目虽然发不了大财，但绝不会亏了你们俩，一定会比在车间里待遇要好的。” 刘伽全和郭兴文听到章老总亲口保证借调到技改小组后的待遇会比车间里要高，登时喜形于色。 程红旗在旁怂恿道：“章老总从来不会亏待跟着他干的伙计。你们俩这次能跟着老总干算是烧了高香了，可是得瞪起眼来呀！” 昨天下午耿志扬很隐晦地向章树森提了一句借调人员比较关心奖金待遇问题，没想到老头一点就透，今天特意当着郭兴文和刘伽全的面把收入高低明确讲了一遍，从而彻底打消了他们俩的心头疑问。 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地点后，硝酸技改小组从此算是正式组建。耿志扬叫着刘伽全和郭兴文先帮着章树森把一些技改相关资料从办公楼搬到了硝酸车间，又帮着郑春晓把她的东西挪了过去。 办公室里的五张办公桌，章树森当仁不让做到了中间正对着房门的位子上。耿志扬坐在了他右手第一个位置，对面是小组唯一的女孩子郑春晓。而刘伽全和郭兴文则只能屈居最末尾的两个位子。 章树森打量了几眼左右两侧的四个组员，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们硝酸技改小组就算正式成立了。” 见老头兴致甚浓，耿志扬心领神会地带头拍起了手，郑春晓等人见状也赶紧跟着鼓起掌来。 见临时抽调来的几个手下居然如此默契，章树森还是比较满意的：“我们硝酸技改是个短平快项目，厂领导给的时间很紧张，要求在五个月内完成全部技改工程并且顺利开车。” 他顿了顿道：“大家都说一说，这个时间要求有什么困难吗？” 耿志扬见郑春晓等人低着头都不敢说话，淡淡一笑道：“现在是九月中旬，五个月的话大概能到春节前夕。我想用这段时间完成技改顺利开车应该是能实现的。” 章树森道：“小耿，工艺是龙头，你把技改方案定下来其他人才好接着往下开展工作。你大概什么时候能把初步方案弄好给我看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章总，我下个星期差不多能完成任务。” 一个星期内完成硝酸技改方案已经算是很快了。章树森同意道：“那行，我们暂定在下下个星期召开技改方案讨论会，争取早点定下方案开展工作。” 耿志扬道：“章总，我把流程图、设备表、设备布置图和工艺计算弄好以后就可以提出设备、电气和仪表条件，小刘他们就可以进行自己分内的工作了。” “我还有个想法……”他接着又提议道：“这次技改涉及的设备并不算多，让设计院出图的话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找化机厂设计制造呢？”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章树森点头道：“咱们的工期紧，有些事可以适当变通一下。” 耿志扬趁机道：“其实仪表也有类似问题。硝酸车间现在用的是常规仪表，我看不如趁着这次技改，把氨氧化单元改为plc控制。这样一来，氨空比就可以通过plc自动控制，用不着操作人员每时每刻都盯着看了。” “plc？”章树森迟疑道：“自动化控制系统比常规仪表要贵很多，咱们资金有限，恐怕……” 耿志扬瞅了眼郑春晓，试探着问道：“郑工，要是只在氨氧化单元采用plc控制，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 郑春晓眉头一展道：“耿工，氨氧化系统有几个点呢？” 耿志扬默数了一遍道：“估计有七八个点，不会超过十个。” “哦……”郑春晓微微思量了一会儿道：“七八个点的话，一套plc控制系统大概不会超过十万块钱。” 听到一套plc系统居然要花十万块钱，章树森不禁有些犹豫。 耿志扬赶忙劝说道：“章总，有了plc系统，即使控制室里没有人，它也可以自动保证系统运行的安全。咱们硝酸车间最关键的就是氨氧化单元，只要它平安无事，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郑春晓见状道：“章总，如果真是七八个点，最多花个七八万块钱。要是找国内厂家供货，有可能还要低呢。” 七八万块钱仅仅相当于一台小型设备的造价，章树森终于下定决心道：“前几天出的事故就是在氨氧化单元，我想在这块儿上一套增强安全性的自动控制系统领导们会同意的。” 耿志扬笑道：“章总，硝酸车间的控制室也得改一下。” “这小子的想法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惊诧！”章树森心里暗暗感慨，嘴上却说道：“控制室还需要改什么？” 耿志扬在桌子上用手比画道：“现在的车间控制室逃生通道是要经过厂房内部才能通向外面。” “所以一旦厂房内出现危险情况，控制室里的人是无法及时逃生的。”耿志扬细细讲解道：“我建议在控制室外侧增加一座室外楼梯作为逃生通道。还要把通往车间的楼梯进行封堵，隔绝泄漏的氨气蒸汽等危险气体进入，从而保障控制室里面操作人员的安全。” 耿志扬提出的整改方案符合二十一世纪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但在九十年代初一切往经济效益看的大环境下却是很难被人接受。 章树森不免踯躅道：“硝酸车间的控制室用了有十几年了，现在突然要改就怕会有不同意见。” “存在的不一定就是合理。”耿志扬胸有成竹道：“前几天发生的事故已经证明现有控制室的逃生通道是不安全的。明知道有隐患却不进行整改，这对职工的生命安全来说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他语气沉重道：“如果再发生一次同样的事故，我们对得起因此而遇难的同事吗？又有什么脸来面对职工们的质疑和问责？”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耿志扬答应一个星期内完成硝酸技改方案并不是在吹牛皮说大话。其实对他来说，如果有计算机帮忙，两三天内就可以完成方案设计，但现在却只能趴在图板上用手里的绘图笔一笔一划手工作图，时间上自然要延长不少。 他忙着作图时，郑春晓等人无事可干，只好在章树森咄咄目光注视下佯作翻书学习。 耿志扬把技改方案分成了鼓风系统、氨蒸发系统、氧化冷却系统、吸收系统和漂白系统等数个单元单独作图。每做完一张单元流程图后都会及时交给章树森进行审核。 章树森看着眼前规整标准的技改流程图，忍不住夸赞道：“嗯，真不错！小耿，你画的这图很标准呢。” 耿志扬抬起头笑了笑道：“章总，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马上进行修改。” “行！”章树森点了点头继续聚精会神细细检查图纸。 郭兴文要比耿志扬早来两年，此时见到他被总工程师多次赞赏，心下不由暗生妒忌：“哼！耿志扬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最多懂点书本上的所谓技术，能有什么工程经验？这么大的技改项目，早晚还是得靠我来解决工程上的实际问题。” 一整天忙下来，耿志扬已经画完了鼓风系统、氨蒸发系统、换热氧化系统的流程图。照这个速度估计，一个星期内完成技改方案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二天是新的周一，上午章树森去办公楼参加每周例会，只剩下耿志扬等四人在办公室里各自忙活。 众人正在专心忙于自己手头的工作时，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背着手旁若无人般踱了进来。 那男子冷眼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四人，皮笑肉不笑道：“吆，大家伙都在忙着呢！章总去哪里了？” 郑春晓等人闻声纷纷扭头看向了他，不过却不认识来者何人，禁不住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耿志扬却认得此人，他正是新任硝酸车间副主任祝兴国。这家伙乃是党委书记田连营的铁杆亲信，托了废锅泄漏的福才顶替尚秀娟当上了车间副主任。 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祝兴国向来喜欢悄默声地背后整人，乃是妥妥的一个阴险小人。耿志扬可不愿轻易得罪于他而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祝副主任，章总去厂部开会了。”他站起身朗声回答道。 “咦，你认识我？”祝兴国吃惊道：“我怎么没记得见过你？”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祝副主任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是厂里新起来的青年才俊，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这句话明捧实贬，好在祝兴国得意之际并没有听得出来，哈哈一笑道：“不错！你这个小伙子真不错！” 郭兴文眼见着耿志扬又得到了新任车间副主任的首肯，登时妒火如荼，情不自禁站起来道：“祝主任，我和您是老乡，我家也是西边宝昌县的。” “哦？”听到郭兴文主动攀附自己，祝兴国和颜悦色道：“你家是哪个乡镇的？” “我是宝城乡郭家店子村的。”终于跟领导说上了话，郭兴文有些激动道：“听说您是高堆村的，咱们两个村紧挨着呢。” 祝兴国小眼睛一转，当即抓住郭兴文的手热情道：“哎呀！还真是老乡呢！以后咱俩老乡可得互相照应着点。” “那是！那是！”郭兴文忙不迭点头哈腰道：“以后还请祝主任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祝兴国满面笑容答应道。 耿志扬在旁瞧着暗自冷笑道：“郭兴文这家伙跟以前一样不知道好歹。我是看在他生活困难身世可怜的份上才伸手帮了一把，没想到这伙计根本分不清好孬人，居然还是想着巴结祝兴国这种刻薄寡恩的小人。” 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上辈子郭兴文就是因为听信了祝兴国的花言巧语而自愿替他背了黑锅，这辈子看来还是免不了要走老路。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耿志扬暗道：“我这次帮他已经算是尽了同事之谊。他要是执迷不悟硬要往火坑里跳，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被祝兴国夸了两句后，郭兴文似乎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拉着刘伽全吹嘘道：“小刘，你不知道，我们村跟祝主任那个村挨得可近了，很多人家都是亲戚……” 耿志扬见他离开校园这么长时间依然还是如此的天真，只能是暗自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面的郑春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表情上的变化，心下一动道：“从那天开会起，我就觉得耿志扬不是个普通人，将来一定会做出一番不小成就的。比起他来，刘伽全和郭兴文的行为举止就显得幼稚的可笑，在做人上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女孩子一旦喜欢上了某个人，满眼里看到的都是他的优点，而且是越看越觉得对方英俊潇洒完美无缺。 郑春晓手托香腮时不时偷眼打量对面自己欣赏的男人，眼神躲闪中还怕不小心被对方给注意到。只不过耿志扬根本无暇顾及对面射来的一道道炽热秋波，而是全身心投入到设计绘图之中。 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后，他顾不上陪着父母看电视，一头扎在写字台前继续埋头工艺计算。 他正算得晕天黑地时忽然接到了钱光耀从省城打来的电话，说是厂领导对硝酸浓缩塔改造技术很感兴趣，想让化机厂尽快派人来实地交流一番。 第一桶金的计划终于看到了曙光。耿志扬不敢耽搁，放下电话后立刻骑上自行车赶到了苗圃小区尚秀娟的家里。 王景光两口子吃完饭后正哄着闺女看电视，见耿志扬忽然登门而来，惊讶之余赶忙热情迎接。 听耿志扬把事情说清楚以后，王景光直犯难道：“志扬，设备图我今天刚刚开始弄，心里还没有底呢，怎么跟人家谈啊？” 耿志扬正忙着硝酸技改方案，根本没时间走得开，不可能陪着他一起前往。更何况省化集团浓缩塔改造项目原本就是想以王景光和化机厂的名义跟对方合作，他不露面那是最好。 耿志扬只得耐心劝道：“王哥，我把工艺计算书给你。你只要记住几个关键数据，大体跟他们说一说就行了。” “这样能行吗？”王景光踌躇道：“不说技术细节，人家能相信咱们吗？” 耿志扬笑道：“王哥，咱们是跟对方第一次正式接触，有些技术诀窍是不能说的，要不然不就泄密了吗？” “哦，也是！”王景光如梦方醒道：“那我明白了，不就是跟省化集团那帮子领导瞎白活咱们的技术好吗？这个套路我会！” 第二十九章 第一桶金的曙光 “要是说到钱怎么办？”王景光又追问道：“咱们报价多少合适呢？” 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光改造一个塔收费五十万。第二个塔四十万，第三个塔三十万，第四个塔只收二十万。四个塔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四十万！” 王景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依次递减的收费方法，有些不解道：“为什么非要一个塔一个塔的往下减？平均折算到四个塔里不行吗？” “王哥，咱要是按照四个塔平均收费，就怕人家只要求改造一个塔，然后比着葫芦画瓢自己改剩下的三个塔。”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再想涨钱可就难了。” “哦，也是！”王景光心下暗暗佩服道：“志扬这小子脑子就是活泛，竟然想出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收费方法，威逼利诱省化集团把四个塔的改造任务都交给我们。” 两个人把跟省化集团初次接触的原则确定下来以后，王景光又道：“志扬，设备条件上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正好问问你。”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王哥，有什么疑问你说就是！” 王景光找出设备条件来，指着分布器条件图道：“你提的分布器开孔都是十毫米直径的，是不是有点大啊？”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王哥，我就是故意提大了一些。” “啊？”王景光惊讶道：“分布器的开孔要是大了的话，装上以后分布效果可能会受影响。” 耿志扬道：“王哥，分布器就按我提的要求加工。另外你再找一家相熟的四氟厂家，跟他们订购一批这种规格的四氟棒。”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简图道：“直径和长度要求我都在图上写明白了，你看一下。” 王景光接过图纸来看了一眼道：“哦，原来是在四氟棒上再开三毫米直径的小孔。” 他很是不理解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分布器的精度是完全可以直接做到三毫米直径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王哥，浓缩塔改造部件都在你们厂加工。如果有人起了二心，你说会不会拿着咱们的图纸私下里偷偷接活干？” 王景光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暗自惊骇道：“志扬居然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到，连防范别人来剽窃技术都做了充足的准备。这家伙思维的缜密性太过可怕，我远远不如也！” 耿志扬又叮嘱道：“装填四氟棒是最后一步，一定要派信任的工人去干，还要尽量不让其他工人知道才行。” 王景光想了想道：“那我自己干吧。” “你自己干？”耿志扬诧异道：“王哥，这活可不好干啊！” 王景光笑道：“志扬，你真以为我只会呆在办公室里画图吗？那年省化集团的四个浓缩塔，其中有两台就是我亲自爬进去安装的塔内件，所以说装填四氟棒这种小活绝对没问题。” 虽然往分布器预先开好的孔洞中塞填四氟棒不是一个复杂的技术活，但却要在狭小的塔内空间实施，因此也不是个容易事。 不过既然王景光自告奋勇来做此事，耿志扬也不会打击他的情绪，而是鼓劲道：“那就辛苦王哥了！” 尚秀娟在旁道：“志扬想的这个法子好！那些想着偷咱们技术的家伙恐怕要出洋相了。” 耿志扬笑道：“姐，我用的这个小手段也瞒不了多长时间，早晚会被别人瞧破的。” “那怎么办呢？”尚秀娟焦急道：“要不咱们把分布器拿到别的厂家加工？省得搁在一起被人家一锅端了。” 耿志扬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费那个功夫。我不是说过了吗？浓缩塔改造技术并不复杂，最多用上三四家，其他厂家就会学会的。不过等他们学会了这个，咱们还可以继续用新的改造技术赚他们的钱，而且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请我们去赚钱。” 王景光两口子见他说起话来信心满满，尽管心存疑虑也只能选择无原则地相信眼前这个刚认下不久的干弟弟。 从尚秀娟家出来时已是深夜，耿志扬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琢磨道：“没有电话就是不方便，还得费时费力地来回跑。等到挣了钱先给尚姐家装上部电话，省得为了个小事也得跑上一趟。” 九十年代初安装固定电话需要先交两三千元的初装费，而且还得排队等候，每个月还要交几十元的月租，因此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的。 以王景光家的收入水平，即使给他们免费装上电话怕是也不舍得怎么用，毕竟仅仅一个市内电话也是要花好几毛的，打长途的话甚至会花上几块乃至十几块钱。 王景光的省城之行异常顺利。因为是多年的老朋友，所以省化集团出面洽谈交流的几个领导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双方在友好气氛中深入地交流一番后，最终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 第二天下午返回安海市后，王景光立即将耿志扬再次叫到了家中，把会谈情况向他一一做了详细汇报。 他最后说道：“省化集团硝酸分厂的单厂长让我们尽量把价格降一下，这样他也好跟上级领导申请实施这个项目。”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们可以退一步降到一百二十万。不过这是咱们的底线，不能再降了。具体怎么谈你自己把握就行。” 合同总额的多少关系到干完项目后王景光究竟能分到多少钱，因此他也不会愿意大幅度降价。 “嗯，我心里有数了。”王景光又道：“志扬，我有个同学在临阳市的一个县级化肥厂。我跟他说了咱们这个浓缩塔改造技术后，他们厂也很感兴趣。你看……？” 耿志扬略一琢磨道：“是不是索凤县化肥厂？” “咦？对啊！你怎么知道的？”王景光诧异道。 耿志扬呵呵笑道：“整个临阳市就索凤县化肥厂有浓硝酸装置，我一猜不就知道了？” 王景光释怀一笑道：“你真聪明，我就没往这方面想。” 耿志扬道：“索凤县化肥厂只有两个浓缩塔。他们想用咱们技术的话必须两个塔一起改，要不然不接这个活。” 县级化肥厂的财务状况远不如省化集团宽裕，因此在技改项目上常常会走一些大胆蹊跷的捷径，所以耿志扬不得不防。 “你说得对！”王景光也明白他担心什么，小心询问道：“那他们厂我们怎么报价呢？”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果断道：“两个塔一口价六十万。行就干，不行就算，别跟他们费太多功夫。” 王景光也很清楚县化肥厂的人做起事来往往比较黏糊。一旦不小心被他们把技术诀窍给诓了去，绝对会马上跟你翻脸取消合作。 “我明白了！”他点头道：“明天我就给同学打电话。细节上我会注意的。” 第三十章 硝酸技改方案会 九月二十日又是新的一个周一，上午十点钟，在办公楼二层会议室里再次举行了常压法硝酸装置技术改造方案讨论会。 因为这是卢洪涛担任氮肥厂厂长职务后亲自发起的第一个技改项目，他当然是必定出席。另外田连营、袁汉杰、高崇山、章树森等厂一级领导也悉数参加。 此外参加会议的还有硝酸车间程红旗、祝兴国、尚秀娟，技术科长董鸿运及各专业技术人员，电仪车间和公用工程车间等相关人员，以及负责制定技术方案的硝酸技改小组成员。 主持会议的依然是副厂长袁汉杰。不过此次技改方案的主讲人不再是上次的技术科长董鸿运，而是换成了技改小组成员耿志扬，一名刚参加工作不多久的企业新兵。 安海市氮肥厂穷得可怜，厂办居然连一台演示方案的幻灯机都没有。为了让与会者看得明白，耿志扬只得用手画了一张a1方框流程图挂在了会议室墙上。 “我们这次硝酸技改分为以下几个单元。”耿志扬指着墙上的方框图讲解道：“鼓风系统主要是增加一台接力引风机。氨蒸发系统主要是新增一台氨蒸发器和配套的闭路循环冷水系统。氧化冷却系统是新增氧化氮冷却器和气氨预热器……” 接下来他把各个单元系统的功能和参数细细讲述了一遍，然后道：“采取以上技改措施以后，现有稀硝酸装置的生产能力翻一番没有问题，产品酸浓度能够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 说完后他扫视了一遍与会众人道：“工艺方案我已经讲完了，请各位领导和同事们提出宝贵意见。” 袁汉杰接过话来道：“大家伙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敞开来说说吧。” 耿志扬所讲的技改方案在上次会议上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次不过是把工艺流程和技术参数进一步细化而已。董鸿运有心找茬，但琢磨了半天仍然找不出可以质疑的关键问题来，只能是默然不响地生着闷气。 而其他人基本都参加过上次的方案讨论会，已经见识过了耿志扬收拾董鸿运的手段，因此没人愿意再触霉头去当董科长第二。只有公用工程车间的人提了几个诸如循环水消耗量大小等无关痛痒的问题，很快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田连营虽然是党委书记，但却是土建专业出身。他见会议室里几乎无人提问，只得亲自出马道：“小耿，你们这次技改的土建工作量大不大？现在已经快到九月下旬了，要是土建工作量大的话，等设计院把图纸搞出来恐怕已经来不及施工了。” 凡涉及土建地下工程的必须抢在土壤冰冻前完成施工，否则会影响到建构筑物基础的质量。 面对厂里二把手的当堂质问，耿志扬并不着慌，淡淡一笑道：“田书记，这次技改不涉及新增建筑物，只有液氨蒸发器需要做一个钢筋混凝土的支撑平台，另外还有几个设备基础，所以土建工作量不大。” “哦……”田连营见他回答得有理有据，即便想从鸡蛋里挑骨头一时间也挑不出来，只得悻悻然违心作罢。 耿志扬见与会众人一个个保持了沉默，笑了笑道：“如果大家对工艺方案没什么疑问，那我接着说一说自控方案。” 自控方案？ 电仪车间主任孙玉甲忍不住道：“硝酸车间用的是常规仪表，你们这次改造不过是增加几块表罢了，还需要弄什么方案吗？” 耿志扬解释道：“硝酸车间目前的确采用的是常规仪表。但是这次技改，我们建议氨氧化单元增设一套plc控制系统，把常规仪表改成自动控制。” 技改小组居然要在硝酸车间采用plc控制系统，孙玉甲当即反对道：“硝酸车间的控制系统运行了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我看就没必要多花钱搞什么plc控制系统了。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给大伙多发点福利呢。”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纷纷点头支持。耿志扬毫不犹豫反驳道：“孙主任，废锅泄漏的事故才过去几天呀？难道你这么快就把它忘了？” 孙玉甲不解道：“废锅泄漏关仪表什么事？那是设备出了问题，你不要硬往我们仪表头上扯。” 耿志扬毫不退让道：“咱先不说废锅泄漏时压力表出错的事。当时我冲进控制室的时候，尚工为了及时关停氧化炉死活不肯走。要不是我硬把她扛下来，现在你们已经见不到她了。” 尚秀娟回想起那夜的惊险时刻，心下依旧后怕不已：“要不是志扬临机决断硬硬把我扛下来，现在我铁定已经化成灰了。” 孙玉甲梗着脖子硬犟道：“那是工艺操作的事，跟我们仪表更没有关系了！” “怎么没有关系？”耿志扬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当下点破道：“如果有了plc控制系统，就可以实现氧化炉自动停车，根本用不着尚工冒着生命危险去手动操作，她就可以及时逃生的。” “他这个……？”孙玉甲被驳得张口结舌，呆在那里半晌儿说不出话来。 耿志扬趁机道：“而且采用plc控制系统自动控制以后，就不用操作人员再每时每刻盯着氧化炉温度手动控制了。这样一来不但能减轻职工的劳动强度，而且能增强装置的本质安全性。” 采购科长陈贵关心道：“小耿，你说的这套plc系统大概能花多少钱？” “不会超过十万块钱。”耿志扬道：“如果采用国产系统，大概在五六万块钱左右。” 五六万块钱还在项目预算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卢洪涛一锤定音道：“既然花钱不多，还能提高装置的安全性，我看这个方案可以考虑。” 既然厂长大人发了话，其他人就不好再出言反对，只能是默认了耿志扬的方案。 耿志扬趁热打铁道：“除了采用plc系统自动控制外，我建议对现有的车间控制室进行改造。” 自从1978年建成以来，硝酸车间的控制室一直使用至今。如今耿志扬突然提出来对其进行改造，与会众人搞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齐刷刷把目光聚集在了小伙子的脸上。 耿志扬从容自若道：“现在的车间控制室楼梯连通的是厂房一楼。一旦发生危急事故，控制室里的人员只能先下到厂房才能逃生。如果事故恰好发生在一楼，逃生通道就有可能被截断，比如前不久的泄露事故……” 结合着废锅泄漏时的惊险逃生经过，耿志扬声情并茂地讲清楚了目前逃生通道存在的隐患，最后说道：“所以必须在控制室外侧新加一座室外楼梯作为逃生通道。并且将通往车间的门和楼梯进行封堵，让车间内部的事故不至于危及到控制室操作人员的安全。” 众人回想起那晚惨烈的场面，一个个暗自寻思道：“耿志扬这小伙子看问题的角度还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人家那天能及时发现事故隐患呢，原来是早把这些安全问题都琢磨透了。” 第三十一章 横生枝节 一场硝酸技改方案会开完后，耿志扬顿时摇身一变，成为了安海市氮肥厂一颗冉冉升起的技术新星。 各部门各车间的干部职工回去后忍不住对其议论纷纷。有好事者甚至开始打听他的婚姻情况和家庭背景如何，准备把闺女或者亲戚朋友家的适龄女孩介绍给他。 章树森也对自己有这么一个得力的部下而暗暗庆幸不已。今天的耿志扬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得以让技改方案顺利通过，还让各部门无话可说无刺可挑，可以说是氮肥厂有史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 回到办公室后，章树森不吝言辞将耿志扬夸赞了一番，然后安排道：“技改方案通过以后，我们就要加快进度。明天一早，小耿跟着我去市化工设计院跟他们见个面，谈一谈下一步合作事项……” 他正在说得起劲，耿志扬忽然瞥见尚秀娟在半开的门外露了一下脸。从焦虑的神色上可以看出，她似乎有什么事要找他商量，而且很是着急。 章树森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定型设备询价这一块就交给小郭负责，非标设备由小刘负责，仪表那边就交给小郑了。” 郭兴文、刘伽全和郑春晓忙不迭点头答应。章树森又道：“非标设备设计和制造都交给市化机厂了。等咱们跟市化工设计院谈妥了以后，找个时间我带着小郭在去跟化机厂谈一谈。” 尚秀娟又在半开的门外闪了几次，而章树森这边仍然没有讲完，耿志扬只能耐着性子听着他喋喋不休地继续唠叨。 “小耿抓紧把非标设备的条件提出来，好让小郭早一点熟悉一下开展工作。” “好的，章总！”耿志扬偷着扫了眼门外急得团团转的尚秀娟，痛快地答应道。 好不容易章树森才发完话，又拿起笔记本去找厂长卢洪涛汇报。耿志扬这才得以来到门外见到了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尚秀娟。 “姐，怎么了？”耿志扬尽量保持语气平缓道。 车间办公室里人多嘴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尚秀娟急火火拉着他来到外面，迫不及待道：“志扬，刚才景光打来电话，说是他们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找他谈话，非让咱们把给省化集团的价格降到八十万。你说怎么办呢？” “啊？”耿志扬一愣，面色不悦道：“他们厂长还真是大方，拿着咱们的钱去给自己做人情。” “谁说不是呢！”尚秀娟气愤道：“咱们好不容易研究出来新技术还拉到了客户，他凭什么一句话就要咱们少收四十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还是有的。”耿志扬笑道：“咱还得用人家厂子的名义出去揽活呢。再说了，后面的设备生产也得在厂里才能完成。” “那现在怎么办？”尚秀娟犯愁道：“要是不答应他，就怕这家伙以后找咱麻烦。毕竟他是管生产的副厂长，权力大得很呢。” 县官不如现管，企业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权力极大，要是跟他有了龌龊必定会影响到后续的生产环节。 怎么办？ 确实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想出个不得罪人的应对法子来。 耿志扬皱着眉头在原地踱了几个圈后道：“姐，你看这样行吧？咱们是三七分成，要是一百二十万签下合同来，你和王哥最终能够拿的分成大约是二十万。” 听到二十万的数字，尚秀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忙点头道：“对！是这个数！”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你就让王哥跟那个副厂长说，合作的技术方不同意降价。” “啊？！”尚秀娟急道：“这么说他会不高兴的。” 耿志扬道：“别急呀！咱们不是要交给厂里二十万管理费吗？” “是啊。”尚秀娟一脸茫然道：“这跟降价有什么关系？” “嘿嘿……”耿志扬笑道：“既然是副厂长想赚人情，那就先请他把二十万的管理费免了，看他愿不愿意？” “对啊！”尚秀娟恍然大悟道：“他想做人情的话，那就先请他拿出诚意来！”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道：“万一人家不愿意呢？非要咱们自己主动降四十万？” “哼！”耿志扬冷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忙活一阵，结果什么钱也没赚到，全便宜了化机厂和省化集团了。要你，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了！”尚秀娟双目圆睁道：“凭嘛咱们出力他们白得好处？” “那不就结了？”耿志扬吩咐道：“你就让王哥跟他说，如果厂里坚持这个态度，那么技术方就会选择别的设备厂家合作。这么一搞，他连这二十万的管理费也挣不到了，你看他乐不乐意。” 对于经营困难的市化机厂来说，二十万的管理费可不是个小数目，足以给厂里职工发放两到三个月的工资呢，且能白白地错过？ “志扬，还是你有办法！”想通了道理后，尚秀娟心下一松，脸上瞬间多云转晴道：“我这就去跟景光说去。” 她一转身却又停下来叹气道：“哎呀！我办公室里现在多了个祝兴国，打电话就不方便了。” 有道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事关个人在外面搞经营的私事还是要谨慎为上，万一被祝兴国这个小人窥探了去免不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多了祝兴国这个大灯泡在旁边碍事，有些事还真是不大好办。耿志扬想了想道：“姐，那你就去程红旗办公室里打。就说有夫妻间的私事要说，让他暂时回避一下。” “啊？”尚秀娟脸一红扭捏道：“上班时间处理私事，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耿志扬道：“咱们这儿只有他那办公室人最少，而且有电话，是唯一合适的地方了。” 事急从权，尚秀娟也顾不上矫情，当即同意道：“那行，我这就去他办公室打电话。” 果然不出耿志扬所料，在二十万管理费得失的诱惑下，化机厂的那位副厂长终究还是低下了头，不再坚持让王景光降价四十万的无理要求。 不过这件事也给耿志扬提了个醒，现在他跟王景光和化机厂之间只是非正式的私人合作关系，一旦对方反悔或者赖账就会比较难办。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由它出面跟客户及化机厂签订正规合同正大光明的合作方能避开上述陷阱。 “等拿到钱后先成立公司。”耿志扬暗下决心道：“争取说服尚秀娟两口子一块儿干，省得我一个人单打独斗分身乏术。” 第三十二章 市化工设计院 星期二上午八点半钟，耿志扬骑着大金鹿自行车准时来到了东大街跟和平路交叉口西南角的安海市化工局，跟骑车赶来的章树森汇合后一起走进了办公大楼。 安海市化工设计院位于市化工局办公楼的四层，有五六个办公室大约三四十人。章树森跟设计院的人非常熟悉，带着耿志扬径直来到院长办公室，直接找到了院长赵福吉。 赵福吉见到老朋友来访，寒暄了几句后热情地把他们俩招呼到了沙发上。 他端过来两杯茶水后首先埋怨道：“老章，你们厂也真是的，有了项目不全交给我们，还非要分开来搞，这是弄的哪一套啊？” 章树森哈哈一笑道：“老赵，我们这次技改要求在五个月内全部完成，交给你们能弄得完吗？” “怎么不能？小瞧人了不是？”赵福吉不乐意道：“今年我们院破天荒新进了好几个大学生，力量可是增强了不少。你别小看人行不？” “大学生？”章树森不禁乐道：“你们那些大学生要都像我们小耿同志一样能干，我就敢把改造项目的全部设计工作都交给你们。” “小耿同志？”赵福吉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脸人畜无害笑容的耿志扬，有些狐疑道：“耿工也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 “那是！”章树森骄傲道：“人家可是北海工大正儿八经的化工专业本科生，比你们单位搜罗来的那些杂牌院校的学生强多了。” “耿工是北海工大的？”赵福吉暗自一惊，心道：“我们院今年来的学生虽然也有几个牌子响的学校，但却都是些交钱上学的自费生（注），跟全凭自个儿本事考上的公费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安海市化工设计院作为化工局下属的事业单位也算得上是个毕业生抢破头的热门单位。只不过每年能进来的学生几乎都是上下左右的关系户，毫无背景的学生即便再优秀也没有半分可能来到此院工作。因此单位里的关系错综复杂，随便哪一个人都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 章树森从包里抽出一沓白底图道：“老赵，你瞅瞅，这是我们耿工画的图纸。你们新来的学生能画出这个水平吗？” 赵福吉接过图纸来一瞧不禁又吃了一惊：“不会吧？这可不像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画出来的流程图和布置图！” 他转头问道：“老章，这图……该不会是你指导着画的吧？” 章树森哈哈一笑道：“老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会画正式图纸，哪有这个水平？这都是人家耿工自己画的图纸，流程也是人家自个儿定的。” “啊！？”赵福吉惊骇地望着耿志扬，心道：“按照图纸的深度和规整度分析，这几张流程图和布置图的设计者怎么也得有个十年以上的专业功底才行。我们院能画出如此水平图纸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耿志扬见他光看自己，呵呵一笑道：“赵院长，您看这图纸还行吧？” “你这些图纸要是叫做还行，那我们院的大多数图纸就没法看了。”赵福吉心里嘀咕着，但嘴上却道：“哦，还可以吧，我交给工艺专业的同志再整理细化一下。” “那就麻烦您了。”耿志扬谦虚道：“有什么问题可以让设计人员及时找我沟通。” 章树森接话道：“老赵，图纸你也看了，工作量就这些，咱们说说价呗。” 赵福吉又翻了遍图纸道：“老章，除了工艺还需要我们配上什么专业？” “嗯……”章树森思量道：“电气仪表我们自己弄就行，你们……再配合着做点土建吧。” “那设备呢？”听到电气仪表不需要他们出图，赵福吉失望之余仍然不死心道：“设备图纸总得有人出吧？” 章树森并不隐瞒道：“非标设备我们准备找市化机厂解决，打算让他们把设计和制造全包了。” 送到嘴边的馅饼且能让它白白溜掉？ 赵福吉赶忙道：“化机厂主要是干制造的。他们设备专业的设计水平不如我们高，我看设备图还是交给我们吧？” “老赵，我知道你们院现在遇到点困难。”章树森叹息道：“但是化机厂老丁那边更困难。兄弟单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能帮一把是一把了。” “我们不比他轻松！”赵福吉叫苦道：“现在局里一分钱都不支援，全凭我们院自挣自吃。实话告诉你，现在一上班我满脑门子想的全是钱。” “那也比化机厂强。”章树森道：“他们还要买原材料，你们全靠人画图就行了，经营成本上就没法比。” “话是这么说。”赵福吉摇头道：“可是揽不到项目就挣不到钱，成本再低发不出工资来也白搭呀！” 耿志扬好奇道：“赵院长，咱们市化工化肥企业这么多，你们院还揽不到活吗？” “活是能揽到，可惜都是些十几万设计费的小活。”赵福吉解释道：“对我们院来说，五十万以上的就算是大活了，哪像部院省院一下子就弄个百八十万的项目。” 耿志扬好心提醒道：“赵院长，设计院竞争的核心就是自己手里掌握的工艺技术。你们要是能干别的设计院干不了的项目，那就能挣到大钱。” “唉！”赵福吉叹气道：“像我们这种市级小院能掌握什么稀罕技术？干的都是些大院不稀罕的零星小活，想干大项目也没那机会啊！”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帮你们拉来设计项目，你们能……？” 赵福吉瞬间秒懂他的意思，连忙道：“我们院有规定，你要是能帮我们拉来设计项目，可以根据项目大小考虑百分之十左右的好处费。” 耿志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意答案，微微一笑道：“那好，我明白了。” 章树森在旁暗自纳闷道：“小耿年纪轻轻，居然还能帮市化工院拉来项目？这小子能耐很大呀！” 他正在兀自猜测时，赵福吉道：“呀，话题扯远了！老章，咱们这个项目的设计费你给十五万块钱行吧？” “十五万块钱？”章树森听罢差一点从沙发上蹦将起来道：“这么点小活就要十五万块钱？老赵，你可真敢开口要啊！” 注：九十年代初，大学还远没有扩招，每年的录取名额有限。各高校为了适应社会对人才的极度需求，在公费招生外以委培生（委托培养）、自费生（自己负担学费）的名义增加了不少招生名额。比起公费录取分数线，委培和自费的录取分数线要低很多。另外，只有家境比较宽裕的家庭才能承担自费生每年几千元的学费，毕业后还要自己寻找工作。 第三十三章 街头偶遇幼青梅(上) 虽然说勘察设计费在行业内已经有明确的收取标准，通常按照项目的大小以建设投资的百分之三到五的比例进行收取，但是具体到实际工程时，谈下来的设计费往往要比规定数额低得多。 更何况作为服务型企业的设计单位，在金主甲方面前往往没什么话语权，定价权更是无从谈起，大部分情况下都要看对方的脸色行事。 章树森不容置疑道：“这个技改项目只要你们出工艺图纸和少量的土建图，工作量很小。别说十五万了，我看给十万都多了不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福吉想要高价却没有足够的底气予以支撑，只能无奈道：“那你说多少钱合适？” “都是老伙计了，我也不会让你干亏了。”章树森大手一挥比了个手势道：“八万块钱已经不少了，就这个价吧！” 耿志扬前世也参加过不少项目设计费的讨价还价。即便是平时再好的关系，一旦牵扯到钱上还是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唇枪舌剑地争吵一番。 当然，吵架归吵架，一旦价格谈妥后双方仍然是朋友。 尽管赵福吉认为八万块钱的设计费给得太少，但架不住章树森主意已定，无论怎么说也不肯涨上半分钱，最终双方还是以八万块钱谈妥了硝酸技改项目的设计合同。 身为院长的赵福吉不可能亲自担任主管项目的设计经理，于是又喊来工艺专业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设计人员郝建军，让他挑头负责氮肥厂的硝酸技改项目。 耿志扬则作为厂方联系人跟郝建军交换了联系方式，又把图纸上的一些技术要点细细交流了一番。 等到上述工作差不多做完时，已经接近午饭时间。章树森送项目上门，赵福吉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在附近一个协议饭店请他们俩吃了顿相当丰盛的工作餐。 酒足饭饱后，章树森才带着耿志扬跟市化工设计院诸人告辞而去。耿志扬见老头喝得有点脸红脖子粗，好心劝说道：“章总，喝了酒下午就别回厂子了，回家去歇会儿吧。” “嗯！回家去……”章树森吐了口酒气道：“你也别去厂里了，下午回家歇着吧。” 看着章树森骑着他那辆干净的旧飞鸽自行车沿着马路边慢悠悠地渐行渐远，耿志扬暗道：“这老头，酒量不大酒瘾却不小，要不然能让人家灌成现在这个样子？” 中午吃饭时，耿志扬以向来不喝酒为借口态度坚决得滴酒不沾，这才打消了赵福吉等人准备车轮战进攻的意图。要不然现在的他说不定比老章还要惨，自行车都不一定能骑得回家。 目送着章树森离开后，耿志扬调转车头朝着自己家的方向骑去。眼见地快到大十字口时，忽然一个靓丽的身影从后方赶了上来，冲着耿志扬就问道：“你好！请问你在清华一小上过学吗？” “什么！？”耿志扬寻声扭头瞧去，只见冲他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但当他看清楚姑娘的面容时，登时瞠目结舌直接惊得呆了！ 我的个乖乖！这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吧？长得也太好看了！ 尽管耿志扬两世为人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但是眼前女孩子的美貌依然让他震撼不已。 他呆呆地盯着那张白皙如玉、清扬婉兮的绝美脸庞，心里暗道：“这个女孩子的美貌就算用国色天香沉鱼落雁这类美妙的词语来形容都有点俗套，只能说是美得不似人间颜色，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准确地加以描述。” 那女孩子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禁莞尔一笑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我不认识你！”耿志扬大脑当机下脱口而出道：“你是谁啊？” 那女孩子鼓起百般勇气下方才敢撵上来主动询问一个路遇的小伙子。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直男，竟然张口就说不认识自己。 硬生生碰了个大钉子后，那女孩子不由得眼神一暗，失望地低下头骑着车匆匆离去。（注） 呆呆地瞧着眼前窈窕秀丽的身影渐渐远去，耿志扬突然心头一震：“哎呀！既然人家女孩子问我是不是清华一小的，那肯定是认识我啊！我怎么还说不认识人家的傻话？真是蠢到家了！” 他万分后悔之余不禁又脑洞大开道：“莫非是老天爷怕我这辈子孤单，所以从天上选了个仙女下到凡间来陪伴着我吧？” 这当然是异想天开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这个天仙般的姑娘到底是谁，耿志扬却充满了好奇。迫切想着把秘密揭开的他赶紧全力蹬车追了上去。 “你好，对不起！我是清华一小的，咱们俩认识吗？”追上那姑娘后，耿志扬连珠炮般急火火问道。 清华一小指的是安海市清华大街第一小学，以此类推还有清华二小、清华三小等等学校。耿志扬正是在清华大街第一小学度过了自己五年的小学生涯。 那姑娘没料到他居然会厚着脸皮再追上来，侧脸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道：“你……姓耿吗？” “对啊，我是姓耿！我叫耿志扬！”耿志扬更纳闷了，在他记忆中从未记得认识如此美丽的女孩子。 听到耿志扬说出自己的名字，那姑娘立时笑靥如花道：“你真是耿志扬啊！看来我没有认错！” 按照姑娘的说法人家确实认识自己，只是他对女孩子却毫无印象，只能硬着头皮道：“对不起，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原来耿志扬一直没有认出自己来，姑娘莞尔一笑道：“我是卢晓清啊，你不认得我了？” “卢晓清！？”耿志扬惊诧地上下打量着她，难以置信道：“你是卢晓清？” “是啊！”卢晓清只觉好笑道：“你一直没认出我来吗？” 卢晓清是耿志扬幼儿园和小学的同班同学，而且还做过一段时期的同桌，又同是围棋兴趣小组的奕友，因此关系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只可惜上了初中以后，卢晓清的父亲通过关系把她弄到了三中，而耿志扬则跟大多数小学同学一起去了片区所属的第十五中学，从此两人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中考之后，耿志扬凭借自身的努力考上了安海市最好的中学：第一中学。而卢晓清则由于学习成绩一般，只能直升本校的高中继续自己的学业。 没想到两个儿时伙伴分开十年之后竟然在大马路上再次重逢，而卢晓清则女大十八变，变成了耿志扬几乎不敢相认的绝色美女。 注：此情节来源于笔者青涩当年的亲身经历。不过我没有重生后的耿志扬那么勇敢，当时并没有勇气追上去问明白女孩子的身份，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谁…… 第三十四章 街头偶遇幼青梅(下) 当卢晓清表明了身份后，耿志扬不由得回想起前世记忆中有关她的点滴信息。 据相熟的同学们传言，说她一毕业就开了个美术公司，靠着给人画广告画早早地实现了财务自由。另外，她还是安海市职业技术学院教授视觉传达设计专业的老师，曾经荣获过全省十大最美教师荣誉称号，并且在国际上多次获得过个人和团体大奖。 如此一个才貌双全事业有成的美女同学，跟自己分开十年后还能在机缘巧合下再次相逢，这缘分简直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卢晓清，我记起来了。”耿志扬佯作醒悟道：“听说你在职业技术学院当视觉传达设计的老师？” “职业技术学院？”卢晓清诧异道：“不是啊！我在幼儿师范学校教美术。职业技术学院是什么学校？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学校？再说了，我一个教美术的哪里懂什么视觉传达设计？我自己都不会，怎么教人家呀？” 耿志扬所不知道的是，安海市职业技术学院是1999年在幼儿师范学校、商业学校、职业学校等几个市属职业教育学校的基础上合并组建而成。现在连这个学校的名字都还没有出现在教育局上报的文件上，卢晓清又如何能听说过？ 职业技术学院成立以后领导才安排卢晓清外出学习艺术及广告设计，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艺术设计系。到了2012年，该专业名称方才改成了高大上的视觉传达设计，所以现在的她对视觉传达设计一无所知也很正常。 耿志扬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生怕泄露了天机，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高中的同学都说我形象大变，连他们见了面都不敢认了，你怎么能认得出我来？” “嘻嘻！”卢晓清抿嘴笑道：“一开始我也不敢认得。后来看到你耳朵下面那个疤，我才大着胆子撵上你问了问。” 耿志扬左耳后下方有一个标志性的椭圆形疤痕。三年级时在他那个部位长了一个不大的血管瘤，到医院后按照医生的建议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激光切除手术，据说采用这种方式虽然花钱多但却不会留下疤痕。 可惜当时做手术的女大夫是个刚学会操作不久的二把刀，结果是血管瘤切除了，但却留下一个类椭圆形的疤痕，从此成为了他身上的一个特殊标记。 八十年代的老百姓还不懂得这种失误属于医疗事故是可以索赔的，所以就不了了之，一家人也没有再去医院找人家大夫理论。 卢晓清跟他一直是小学同学，自然是知道他有这个疤痕的，因此才能通过它辨认出了耿志扬。 耿志扬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后面的伤疤笑道：“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哎，对了！”卢晓清颇为关心道：“你现在哪里高就啊？” “什么高就啊？”耿志扬放下手苦笑道：“今年大学毕业后分到了氮肥厂，现在借调到技改小组跟着我们总工搞技改。” “氮肥厂？”卢晓清忽地眼睛一亮，狡黠一笑道：“我听说你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怎么会去了那儿？” “我在大学学的是化学工程，所以只能分到化工厂。”听卢晓清说话的语气，耿志扬以为她看不起氮肥厂，赶忙解释道：“氮肥厂虽然现在效益不怎么样，但是我们正在进行技改，将来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卢晓清会心一笑道：“是吗？看来你对自己的厂子挺有信心的。” “嗯，算是吧。”耿志扬试探道：“好不容易碰上了，你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以后有事了好联系？” “好啊！”卢晓清倒不矫情，伸手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找出笔和一个小本子来，刷刷刷写了一气后撕下那页来递给了耿志扬：“这是我家和单位的电话，最下面是的我呼机号。我的是汉显呼机，你可以打128然后给我留言的。” 1993年的时候，能留言的中文汉显传呼机还是个贵重的稀罕物，一台少说也得千元以上。卢晓清买得起，说明她的经济状况确实像同学们传闻的那般很是不错。 耿志扬看着纸条上似曾熟识的娟秀字迹，颇为感慨道：“你的字还是写得这么好看！我还保存着上小学时你帮我写名字的作业本封面呢，没想到十年后又能看到你的字了。” 卢晓清笑了笑提醒道：“你的呢？把你的电话也给我吧？” 耿志扬抱歉道：“我们办公室的电话没记住，我家的电话是xxxx。” 卢晓清赶紧拿笔在本子上把电话号码给记了下来，又好奇道：“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啊？正好歇班吗？” “不是。”耿志扬解释道：“上午跟着我们总工去市化工院那边商量事来着。事谈完了又吃了个饭，我这不是准备回家吗。” “哦！”卢晓清眉眼弯弯道：“我正要去学校呢。你家在哪边？” 耿志扬一指西方道：“西边，西园小区那儿。” “哎呀，那我们不顺路。”女孩子浅浅一笑道：“我们学校在朝阳路北头，我要往北走了。再见！” 俩人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是断了这么多年联系后再次见面总还是有些生分。耿志扬只得礼貌道：“好的，再见！” 卢晓清骑上自行车扭身朝他摆了摆手道：“再见！” 耿志扬望着女孩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暗自嘀咕道：“没想到重活一世竟然在街头意外地碰到了曾经的儿时好友。如此巧合的偶遇，难道说这辈子我会跟卢晓清有所瓜葛？” 有道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有的女孩子小的时候长得非常标致，但等到长大了却变成了寻常姿色。 没曾想人家卢晓清小的时候是美女，长大了更是美女中的美女，直让两世为人的耿志扬依旧惊艳不已。 恍恍然回到家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事：“不对啊！上辈子我在网络上看到过卢晓清在全省十大最美教师颁奖典礼上的讲话。那时候的她虽然也算得上是端庄秀丽，但却远不如今天见到的这般光芒四射美貌动人。” 其实不管男女，一生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容貌都是在不断的变化当中的。而对于女孩子来说，最漂亮的年纪大约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其中在二十岁左右大多数会达到颜值的峰顶。 卢晓清今年恰好二十二岁，正是一生中最漂亮的年纪，颜值上自然是远远超过当年领奖时已经年近五旬的她了。 第三十五章 想成事必须未雨绸缪(上) 氮肥厂跟市化工设计院的设计合同的起草和签署用不着耿志扬操心，他于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跟省化集团合作的技改合同上。 周四晚上吃过晚饭后，耿志扬应约来到尚秀娟家，王景光拿出起草好的技改合同请他审阅。 耿志扬拿着合同逐条逐款仔细检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道：“王哥，这个合同写还行。” 听到他认可自己起草的合同能用，王景光不由自主地长出了口气，却听他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是付款这一块儿必须得改一改。” “付款？” “对！”耿志扬指着合同上付款结算的内容道：“现在付款分成了三块。签了合同对方先给百分之二十的定金，设备安装完毕后再给百分之三十，试运转达标后付给咱们剩下的百分之五十。这样是不行的，咱们会吃大亏。” “怎么呢？”王景光不解道：“既然是咱们卖给人家的设备，当然是运转达标后再付清尾款的，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愿意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耿志扬笑道：“首先，定金百分之二十太少，不够我们备料制作设备所需要的资金，所以至少要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五。” “不至于吧？”王景光默默计算了一遍道：“百分之二十就是二十四万，咱们制作四个塔差不多能够。” 耿志扬无奈提醒道：“王哥，项目开始前肯定要给厂里先交一部分管理费的，要不然人家能允许你用厂里的设备和工人开展工作吗？” “也是……”王景光恍然大悟道：“那是得提高一些。百分之二十五正好是三十万，我看可以。” 耿志扬又道：“设备制作完毕后他们得给百分之二十五，否则咱没法安排运输和招募安装工人。别忘了，这些工作都是需要花钱的。” “这个……”王景光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咱总不能自个儿再往里面垫钱吧？” “另外，设备安装完毕验收合格后，他们要再给百分之二十五。”耿志扬道：“要不然咱们没法放心地把设备移交给他们。因为一旦设备移交之后他们赖账，咱们可就一点招也没有了。” “嗯，是有这个风险。”王景光一点就通，马上理解了耿志扬的顾虑何在。 “最后留上百分之二十五作为质量保证金。”耿志扬道：“等到达产达标以后他们再给就是。”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耿志扬却很明白最后这百分之二十五的所谓质量保证金大概率是拿不到的，尤其是九十年代企业普遍存在拖欠债务的情况下，这笔钱九成九会成为永远追不回来的沉没成本。 王景光琢磨了一会儿道：“志扬，他们的那个单厂长态度很强硬，就怕人家不答应。” “他不答应咱们更不答应。”耿志扬冷笑道：“目前国内有这个技术的只有咱们一家，他不找咱们就没处找别人去。咱们掌握着核心技术，你担心个什么劲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景光也笑道：“是啊！要不是老弟搞出这个技术来，他们省化集团想干也干不了。你说得对，咱们有底气，该硬的时候一定要硬起来。” 耿志扬趁热打铁道：“王哥，在合同里还要注明，一旦气温降到零度以下，安装工作就要暂停。” 高硅铸铁本来的韧性就很差，随着温度的降低会导致脆性会进一步上升。一旦环境温度降到零度以下，高硅铸铁部件在搬运和安装过程中很容易因为外力的原因而产生的裂纹和破碎，所以高硅铸铁设备的安装要尽量避开冬天。 王景光心领神会道：“好的，我把这一条写上。” 敲定了省化集团合同的修改内容，王景光又道：“志扬，索凤县化肥厂那边我也跟他们接触了两次。他们想让咱们降价，我一直没有同意。最后我同学出面找我，想让咱把价格降到五十八万，你看行吗？” 五十八万虽然仅仅比六十万少了两万，但却是愿意跟对方合作的一种诚意让利，也算是给王景光同学一个薄面。 “行吧。”耿志扬当下同意道：“五十八万就五十八万，但是质量保证金要尽量少一点才行。” “我明白了。”王景光忙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它超过百分之二十的。” 两件事都说完后，耿志扬才道：“王哥，合同签订以后马上催着对方交付定金，要不然咱这边不好安排买料制造。” “我知道，我会盯上的。”王景光满口保证道。 “还有个事……”耿志扬提醒他道：“按照合同上的规定，省化集团和索凤县化肥厂都会把款项打到化机厂的账户上。我就担心……你们厂拿到钱后拖着不给咱了怎么办？” “不会的！”王景光不以为然道：“我跟厂里签订了承包合同，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扣着钱不给的。” “那可不一定啊。”耿志扬见多识广，很明白在金钱的诱惑面前一切承诺都有可能作废：“他们要是真把钱给挪用了，说是以后有了钱再给咱们，你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嘛……”王景光愁得直咧嘴道：“倒是比较难办。” 市化机厂如今经营困难，欠的外债不在少数。在此情况下，难保他们不会把省化集团和索凤县化肥厂打来的款项擅自转去还债，再找个借口拖欠着不给他们。 反正本厂的职工好对付，领导们总会有办法来搪塞王景光的，而借用的那些钱以后还不还那就不一定了。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王景光想了许久忽然咬牙道：“他们要是真敢昧了咱的钱，我就上他们家跟他们玩命去！” 老话说得真没错：老实人被逼急了也会玩命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真要是玩命，也用不着咱们自己动手，花点钱雇些人就能把这帮没胆子的家伙给吓尿了。” “我想你不如这么跟他们说……”他狡黠一笑道：“你就跟厂领导们说，我这里还有一个改造技术正在开发。这个技术一旦开发出来，每个合同能达到两三百万，可以给厂里带来五六十万的管理费。” “但是呢，想得到成果就必须靠着前面项目挣的钱来做研究。”耿志扬冷笑道：“这么一来，我想你们领导就不会舍得扣住咱们的钱搞一锤子买卖了。” “嗯！这真是个好主意！”王景光佩服道：“志扬，你点子可真多呀！” 尚秀娟在旁道：“志扬，咱们不能总是受制于人。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咱们甩开化机厂自己干？” “办法是有的。”耿志扬眼神闪烁道：“就不知道你们俩愿不愿意干了。” “什么办法，你说！”尚秀娟毫不犹豫道：“我倒觉得咱们自己成立一家公司比现在要好！” 耿志扬不禁惊喜道：“姐，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就是打算跟你们俩合作，成立一家专业的工程咨询服务公司。” 第三十六章 想成事必须未雨绸缪(下) 既然尚秀娟说到了合伙成立公司，耿志扬便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设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姐，王哥，不考虑质量保证金，我们这一次能从省化集团至少挣到四十万！” 他继续说道：“我们就用这四十万作为本金开办一家工程咨询公司，专门推销我开发的工艺技术。” 尚秀娟关心道：“如果不包括质量保证金，我们两口子只能从中挣到五万块钱。你的意思是我们用这五万块钱入股吗？” “不是！”耿志扬大方道：“我是这么想的。总股本五十万，你和王哥占百分之二十，十万块钱。剩下的百分之八十算我的，你们看行不行？” 耿志扬如此慷慨，大大地出乎尚秀娟夫妇意料之外。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后，王景光感激道：“志扬，我们总占你的便宜……不大好吧？”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王哥，一个好汉三个帮，只要我们三个精诚合作，将来钱有的是可赚，还在乎什么你的我的你干嘛？” “志扬……”尚秀娟动情道：“你救了我的命，又带着我们两口子挣大钱发大财。这份情我们俩可是还不起啊！”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没有王哥天天往外跑，这事我想做也不容易做成。所以说想成事的话，还得靠我们互补长短精诚合作才能干成。” 他神色一正道：“我们就这么定了，拿到钱后就成立自己的公司。然后以公司的名义出去跟别人签合同，省得担心化机厂扣住钱不给。” 王景光忐忑道：“可是……咱们三个都有公职，要是被厂里发现那就麻烦了。” “这个好办！”耿志扬道：“我准备以我妈的名义来开办这个公司，我们只做股东不用出面，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他这么说，王景光和尚秀娟简短商量后同意用这种方式投资参股。 耿志扬又商量道：“公司的名字我想叫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你们看合不合适？” “金秀工程技术公司？” “对！”耿志扬讲解道：“金字来自于我妈名字高金凤，秀字当然是取自我姐名字尚秀娟了。” 王景光和尚秀娟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给公司取名为金秀。尚秀娟害羞道：“别用我的名字了，还是用志扬你自己的吧。” “用咱们双方的名字才能体现出彼此合作来吗？”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姐，等咱们公司做大了，就把它叫做金秀集团公司。到时候你就可以骄傲地跟别人解释，里面这个秀就是我的。” 尚秀娟被他逗得哈哈直乐。王景光也笑道：“志扬，那我就盯着省化集团那边。只要他们一付款，我马上安排人手开始买原料干起来。争取尽快地把这个项目干完，拿到钱弄我们自己的公司。” “嗯。”耿志扬又琢磨道：“想成立公司得有个办公场所才行。我看不如直接从国际商务大厦买上几百平方当做咱们的公司开办地点得了。” 国际商务大厦是去年新建的商业地产，每平方米售价七百八十八到一千多元，在三线城市安海已经算是少有的顶级高档写字楼了。 “这个……”听到要花钱购买房产，王景光这心里就有点不舍的：“咱的钱得留着生产用吧？买了房子可就没钱了。” 耿志扬笑道：“王哥，每个项目都会有定金的。他们不给定金，咱们还生产干嘛？” “也是……”王景光仍然觉得把钱买了房子不大合适，正在犹豫着怎么劝说时，只听尚秀娟道：“我同意志扬的意见。公司吗，总得有个自己的地方。而且公司在的地方越高档越好，这才能显示出咱们的实力来。” 尚秀娟果然要比她丈夫有魄力得多！ 耿志扬笑着附和道：“我姐说得对！房子买了就是公司的固定资产，而且看形势，将来的房价肯定会涨的，咱们绝对不会亏。” 三个人中有两个赞成购买房产，王景光不得不屈从道：“那行吧，国际商务大厦就国际商务大厦！” 成立一家新公司的琐事多得很，除了购买房产注册公司以外，还要招募财务人员建立各种制度，凡此种种断不是三五天内能够解决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 1993年的中秋节是九月份的最后一天。耿志扬抢在过节前把所有条件准备好后交了出去，因此得以闲了下来。而郑春晓、刘伽全等人却在章树森的催促下忙活了起来。 所有的工程项目，首先进行的必然是土建。由于本次属于技改项目，因此不需要平整土地清理土方，但还是得抢在结冰前争取把地下基础工程施工完毕。 只是想要催着市化工院提供土建图纸，则必须先给人家提供非标设备图纸，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干他也干不了。 而市化机厂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是，非标设备总装图怎么也得花个半月二十天左右才能提供。一下子就把交图日期推到了十月下旬甚至十月底，只把章树森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出任何妥善的解决办法来。 如何巧妙地处理设备和土建两个专业进度的衔接，干了三十多年设计的耿志扬自然是极有经验。 他连忙建议道：“章总，其实我们不需要化机厂提供完整的设备总装图，只要把选定的设备耳座和底座型号给设计院就行。他们再帮着估一个设备重量，土建就可以开始设计工作了。” 章树森眼前一亮，连连叫好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办！小耿，你真是个好军师！” 老头子夸了他一句后赶紧给化机厂打了电话，让他们在国庆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一定要把设备估重和耳座底座型号提供过来。 唇枪舌剑一番后好不容易跟对方说定，他刚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却突然又响了起来。章树森以为化机厂有事打了回来，赶紧接起来道：“喂！老丁吗？” 话筒里却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您好！请问耿志扬是这个电话吗？” “耿志扬！？”章树森暗自一愣，心道：“怎么小耿有女朋友了？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小耿，找你的！”他把话筒往耿志扬手里一塞道：“是个女孩子。” “啊？女孩子？”耿志扬暗暗诧异道：“没人知道我的办公电话，怎么会有女孩子打到这里来找我？真是莫名其妙！” 对面的郑春晓听到是个女孩子找他，当即紧张起来，停下手里的工作，竖着耳朵凝神倾听。 第三十七章 佳人有约(上) 氮肥厂里众所周知耿志扬现在依然还是单身。没想到今天却有姑娘突然把电话打到了办公室点名要找他，莫非这小子背着大家暗度陈仓已经有了对象不成？ 厂里的技术新星居然悄无声息地有了女朋友，这绝对是个惊天动地的特大新闻！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活，一起瞪着眼看着他打电话。 众目睽睽之下，耿志扬尴尬地接起电话道：“你好，我是耿志扬！” “耿志扬，可算是找到你了！”话筒里传来卢晓清柔和动听的声音：“我是卢晓清，你没忘了我吧？” “卢晓清怎么会知道我的办公电话？”耿志扬大为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个电话？我没记得告诉你啊！” “嘻嘻……”卢晓清得意道：“我想知道自然会有办法知道的。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我有正事找你！” “正事找我？”耿志扬纳闷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样……”卢晓清道：“我准备参加一个国际画展，需要写一份英文简介。我英语水平很一般，怕写得让人看不懂，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耿志扬是当过涉外项目专业翻译的人，不管是口语还是专业英语当年在院里都算数得上水平高的，帮卢晓清翻译个人简介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行！没问题！”耿志扬一口答应道：“我怎么帮你写？” 卢晓清见他果然答应，连忙道：“我写了一份中文的，你能帮我翻译成英文吗？” “好啊！你怎么给我呢？” “今晚上咱们约个地方见面，我把东西给你。” 耿志扬毫不犹豫道：“嗯，可以！咱在哪儿见面？” “你还记得三中东边孔明明家吗？” 孔明明也是他们俩的小学同学，还曾经是一个假期活动小组的队员。每当寒暑假时，他们几个人经常聚到孔明明家一起玩耍。堆雪人抓知了跳皮筋丢沙包，快乐的玩耍中留下了众多美好的记忆。 “孔明明还住在那儿呀？”耿志扬惊讶道：“我记得咱们上小学的时候她家就住在那儿了！” “那是她爷爷家。”卢晓清轻笑道：“人家自己家早不住那儿了。” 姑娘忽而笑道：“怎么？你想见她吗？我可以把她一起叫来的。不过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要是有想法也晚了。” 女孩子的思维太过发散，自己只不过是关心了一下以前女同学的情况，她居然联想到了谈恋爱找对象。 “我不想见她！”耿志扬赶忙表明态度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见什么见？见了也没什么意思。”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不清，急急问道：“几点？几点在那儿见面？” “七点吧！”卢晓清道：“七点行吗？” “没问题，七点就七点！” 等到放下电话后，耿志扬这才注意到大家伙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得不咧嘴一笑道：“我的一个小学同学，让我帮她一个小忙。” “哦！小学同学……”众人似有所悟地齐刷刷点头道。 “我们真是小学同学！”耿志扬见他们神色有异，忙不迭解释道：“前不久在街上偶然遇上才有了联系。她就想让我帮她翻译点东西。” 章树森呵呵直乐道：“行了，你就别解释了，我们大家都懂！” “你们懂什么呀？还不是胡乱瞎猜？”耿志扬心里嘀咕着，嘴上无奈道：“我们真是纯洁的同学关系，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我们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复杂的关系呀？”刘伽全坏笑道：“你们肯定是纯洁的同学关系，就像钻石一样纯洁。” 郑春晓话里有话道：“耿工，你这个同学应该长得很漂亮吧？” “嗯，还行吧。”耿志扬胡乱搪塞道：“以前是学校里的校花，长得还算可以。” 郑春晓心里一沉：“耿工居然有了校花当女朋友，看来我是没有希望了。” 章树森大方道：“明天是国庆节，厂里放假大家伙都不用来了，休息上两天好好歇歇吧。” 硝酸技改小组成立以来，众人一天也没有得到休息，连续干了大半个月还多。如今听到领导开恩允许大家伙歇上两天，刘伽全等人禁不住面露喜色，差一点就忍不住欢呼起来。 当天晚上，耿志扬吃过饭后换了件平常穿的衣服，骑上大金鹿慢悠悠赶到了大十字口西南角曾经非常熟悉的孔明明爷爷家门口。 等了不多会儿的工夫，一个身着蓝灰色工作服的姑娘骑着一辆三轮车在夜色阑珊中赶了过来。 “耿志扬，你来得真早啊！”那姑娘冲耿志扬喊了一声，他方才认出正是前几天见过的卢晓清。一身普通而干净的工作服遮掩住了卢晓清惊艳脱俗的容颜，夜色下看在眼里别有几分邻家妹子的亲近感。 “卢晓清怎么是这个打扮？”耿志扬心中纳闷道：“还骑着辆三轮车，上面还拉着梯子板凳的，感觉好像是要去干力气活。” “我也是刚来不多会儿。”他好奇道：“你这是要干嘛去？” 卢晓清抬手理了把额头散乱的秀发，浅浅一笑道：“穿成这样当然是去干活啊！” “大晚上的干什么活？”耿志扬很是好奇道：“你们学校晚上还有工作要做吗？” 卢晓清笑了笑道：“不是学校的。我跟一个朋友接了个画广告牌的活，这几天得赶紧把它弄完了。” “啊！？”耿志扬忽然想起从省城回来的那天晚上，在火车站广场见到的那对站在梯子上奋笔作画的青年男女，脱口而出道：“前几天我在火车站广场看到有人在用笔画一个饮料的广告牌，你该不会就是干那个吧？” 卢晓清眨了眨忽闪的大眼睛道：“前几天？你看到的那就是我呀！车站广场那个新立起来的饮料广告就是我画的。” “啊！？是你！”耿志扬这才明白，那天深夜自己看到的端着颜料盘专注作画的女孩子正是卢晓清！ “是啊！就是我啊！”卢晓清莞尔一笑道：“你都看到我了还没认出来吗？” “没……没有！”耿志扬回想起记忆中那个身材苗条妩媚多姿的影子，终于把她跟眼前秀丽可人的青梅发小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那你真够笨的！”卢晓清嗔道：“幸亏我先认出了你，要不然咱俩见了面你也不认得我。” 耿志扬讪讪地解释道：“我有脸盲症，一向认人不大行的。” 第三十八章 佳人有约(中) 卢晓清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成四方的白纸递给了耿志扬：“这是我自己写的简介，麻烦你帮着翻译一下吧。” 他接过简介来随手往书包里一塞道：“我能不能跟着去看看你怎么画广告牌啊？我想开开眼界。” “那有什么好看的？”卢晓清好心道：“一个晚上至少得画上个三四个小时，很枯燥的。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不！我就想见识见识！”耿志扬坚持道：“你就带我去看看行吗？” 卢晓清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只得道：“那行吧，你跟着我去吧。” 今晚上需要完成的广告位于东关后门街，是一处街道办事处定制的宣传广告。耿志扬跟着卢晓清来到后门街小学门口，相帮着她把梯子、颜料桶等物件一一搬下了三轮车。 需要完成的广告牌挂在小学大门旁侧的墙壁上，卢晓清扯下覆盖在上面的塑料布，露出了半成品的广告画。 耿志扬打量了一番后道：“这个广告牌可不小，我看着足有三四米高六七米长。” 卢晓清把颜料桶放好后道：“你估得很准，高是三米多，长是六米半，一共大约二十个平方吧。” 耿志扬试探着问道：“画这个东西应该挣钱不少吧？” “这是街道上定做的广告，价钱很便宜。”卢晓清笑道：“才二十五块钱。” “二十五块钱？”耿志扬大为惊诧道：“画这么大一幅画才挣二十五块钱，这也太便宜了吧？” 卢晓清白了他一眼强调道：“一平方米二十五块钱！” “一平方米二十五块钱！”耿志扬吃了一惊，暗自算计道：“按二十个平方计算，卢晓清画上这么一幅广告就能挣到五百块钱，比我一个月的工资都要多！” 他正在惊讶时，卢晓清又道：“火车站广场那一幅八十多一平方，比画这个挣得多多了！” “八十多一平方！”耿志扬登时惊得瞠目结舌。 按照他的印象，火车站广场的那一幅广告的有个六七米高十五六米长，足有九十到一百平方。如果一平方米八十块钱，那么这幅广告画下来就能挣到接近八千块钱！ 即便是两个人共同完成，平均到一个人身上也能挣到不可思议的四千块钱！ “那么大的一幅广告，你们得画了不少时间吧？”耿志扬颇有兴致地问道。 “我们俩人一起干的。”卢晓清一边开始调色一边道：“画了大概有个四五天吧，具体记不太清楚了。” 耿志扬暗暗羡慕道：“就算画了五天，平均下来一天也能挣到八百块钱，快顶上我两个月的工资了！” 怪不得卢晓清能用上昂贵的汉显传呼机，人家这么能挣钱，花个千把块钱配上个传呼根本算不得什么。 “早知道这么挣钱，我也去学画画了！”耿志扬直呼后悔道：“我就不用去氮肥厂上班了，直接跟着你挣大钱得了。” 卢晓清冲他笑了笑道：“这种活也不是会画画就能干的，还得有人愿意给你干才行。” 耿志扬虽然从来没有涉足过广告业，但却明白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的道理。手工绘制广告牌的钱虽然挣得比较容易，但想得到这种挣钱的机会却不是轻而易举，里面必定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两世为人的他非常清楚，随着自动喷涂设备水平的提高和普及，手工绘制广告牌的机会将会越来越少，报酬也会随之越来越低。 在不久的将来，手工绘制广告的手艺必将会走向消亡，因为质量高速度快成本低的计算机控制自动喷绘工艺将迅速占领全部的广告绘制市场。 “每一种挣大钱的机会往往跟时代背景相契合。”耿志扬暗自寻思道：“只有顺应时代大潮才能抓住发大财的机会。正像那句话所说：只要站准了风口，猪也会飞起来的。” 他又联想到自己从事的化工行业，暗暗思量道：“现在国内的硝酸行业依然以落后的中压法、综合法为主。双加压法装置数量少不说，关键设备四合一机组还全部依赖进口，就连氧化炉也存在着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如果我能联合相关厂家在两三年内研制出国产四合一机组和新型氧化炉，那么就能拥有全部自主知识产权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从而将国内的硝酸生产水平提高到一个新的台阶。” 硝酸作为三酸两碱中的一员，是决定着化工行业发展潜力的最重要基础化工原料之一。它的生产规模和技术水平往往制约和影响到诸多下游衍生产品的发展，可以说是现代国家走向工业化路上不可或缺的基石。 他正坐在凳子上神游遐想时，只听得卢晓清冲他喊道：“耿志扬，你帮我拿过那个白色桶来！” “哎！来了！”耿志扬答应一声，急慌慌起身找桶去了。 找来白色桶后，耿志扬一边欣赏着卢晓清专心作画一边关心道：“卢晓清，你是在哪个学校学的绘画呀？” 卢晓清头也不回道：“艺术学院！” “艺术学院？那挺厉害！”耿志扬道：“栗珠也在那个学校，学的好像是什么戏剧系舞台表演专业。” “我知道！”卢晓清顿了顿才道：“她变化挺大的，跟以前根本不是一个人了。说实在的，我跟她在学校里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耿志扬想起前世的栗珠几经周折，最后成为了某名牌大学的着名教授，名声和地位远高于其他同班同学。由于双方的社会层次相差甚远，大学毕业后同学们跟她几乎没有再怎么联系过。 “她现在省电视台，主持了一道旅游风景节目。”耿志扬道：“人家以后干的是风光露脸的高端事业，跟咱们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差得太远了。” “你不是跟她关系很好吗？”卢晓清扭头笑道：“我记得你们俩做过两三年同桌的。怎么？现在她连你也不联系了？” 耿志扬回想起高中时代的栗珠已经变得颇有些矫揉造作，跟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真性情姑娘判若两人，让他只想躲得远远的不愿接近。 “人都会变的。”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们决定不了别人的成长，只能尽可能地提升自己了。” 卢晓清呵呵笑道：“你这家伙，一个老实孩子竟然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这不叫油嘴滑舌，这叫做人生感悟！” “去你的！”卢晓清回头嗔道：“什么人生感悟？净给自己脸上贴金。” 第三十九章 佳人有约(下) 卢晓清娇嗔之中显出几分小女儿的真性情，耿志扬会心一笑，忽然又问道：“哎，对了，咱们小学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过，你是怎么知道我英语好的？” 卢晓清撇嘴道：“还不是你那些初中同学整天夸的？他们天天跟我说你在学校里的那些光辉事迹，把你夸得跟朵花一样。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我初中同学？谁啊？”耿志扬纳罕道。 “呃……”卢晓清回忆道：“张丽、滕玉华、宗玲、陈莉……另外还有相薇薇。” 卢晓清说的这几个女孩子都是耿志扬在十五中时的同班同学，全程见证了三年间他从全班倒数的学渣逆袭成为全校第一学霸的不可思议过程。 “她们跟你是同学呀？”耿志扬担心道：“没跟你说我什么坏话吧？” “她们能说你什么坏话？”卢晓清坏笑道：“我看呀，她们一个个对你崇拜得很。你在初中是不是跟女同学们的关系很好啊？” “没有！没有的事！”耿志扬顿觉冤枉道：“我们学校连男女同桌都不允许，我跟女同学平时连话都很少说的，上哪儿关系好去？” “嘻嘻……”卢晓清直笑道：“你急什么呀？我只是好奇地问问嘛。” 卢晓清说得没错，一个人独自完成偌大一幅广告画的确枯燥得很。但是有了耿志扬作陪，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戏谑调侃中，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等到十点半多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时，卢晓清长长地出了口气道：“总算弄完了，可把我累死了！” 耿志扬亲眼目睹她连续画了三个多小时，中间连一口水也没有喝，厕所更是没有去，不禁有些心疼道：“你怎么连口水也不喝呢？” 卢晓清淡淡一笑道：“一旦开始画最好不要停。再说了，不喝水就能少上厕所，也能防着别人偷拿东西。” 耿志扬贴心道：“我看着东西，你去上厕所吧。前面有个公厕，走不远右手边就是。” 卢晓清脸色微微一红，好在夜色掩护下不会让耿志扬注意到：“那行，我去一下就回来。” 望着姑娘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耿志扬兀自感慨道：“什么钱也不好挣！画广告这活看着容易，真干起来也是很累人的。” 把乱七八糟的工具收拾到三轮车上后，耿志扬又把卢晓清送回到向阳路上的商校家属院大门口外。 临别之际，耿志扬道：“你的东西我明天就能弄好，可是怎么给你呢？” 卢晓清道：“你给我打传呼，咱们电话联系后就在这里见面。” “那好！”耿志扬想了想道：“以后你晚上再出去干活，要是一个人的话就跟我说。我要是有空就陪着你，免得太晚了出什么事。” “你陪着我？”卢晓清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又看才道：“那行，只要你愿意来我是很高兴的。” 耿志扬见她脸有倦色，赶紧摆了摆手道：“快回去吧！我走了！” 说罢，他片开两条大长腿骑着大金鹿扬长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十月一日国庆节一大早，耿志扬吃过早饭后又匆匆赶到市化机厂找到了约好在此见面的王景光。 “志扬，这是准备寄出去的两个合同。”王景光把两份盖好公章的合同文本递给他道：“你最后再看一眼。没问题的话，我就去邮局给他们寄出去。” 耿志扬接过两份合同来再一次仔细地逐条检查，细细看了一遍后道：“嗯，没问题，就这么办吧。” 王景光兴奋道：“正好两个合同一起干，备起料来也方便。” 耿志扬适时提醒道：“王哥，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我们必须争取在上冻之前把浓缩塔安装完，要不然气温低了安装时零部件容易出现破损。” 高硅铸铁虽然能够在高温下耐受各种浓度硝酸的腐蚀，但是在低温受力情况下存在脆性易裂的缺点，因此安装时宜尽量选在温度较高的天气。 耿志扬很清楚地记得，1993年冬天冷的特别早，刚进十一月份就下了一场大暴雪，气温随之降低到了零下十几度。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浓缩塔的安装工作必须在十一月初之前完成。 “我知道。”王景光为难道：“可是高硅铸铁设备铸造出来后最好放置一段时间平衡内部应力，要不然搬运安装时也容易出现问题。” 耿志扬对设备制造仅仅知道点皮毛，断不会不懂装懂搞什么外行指挥内行，而是商量道：“那就尽量早点制造，把时间往前提一下。” “厂里现在有一批以前剩下的原材料，可以马上开工。”王景光两手一摊道：“可是咱们没有钱呀？不交钱厂里是不会让咱们用这批料的。” 耿志扬紧皱眉头道：“要交多少钱？” “我问过了，厂里说至少要先拿出五万来。”王景光叹气道：“要是一万两万的，我找人借借还能勉强凑起来。但是五万……说句不好听的，卖了我也凑不齐这个钱来。” 比起王景光两口子，耿志扬更是穷的叮当响。不客气的说，他全身上下掏干净口袋勉强能凑上个几百块，连一千块钱都凑不到，更不用说上万了。 钱哪钱！常言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老祖宗诚不欺我也！ 耿志扬直犯愁道：“再想想办法吧！我估计等到省化集团把定金打过来最快也得半个月二十天的，咱们等不及呀！” “是啊！可怎么办呢！？”王景光愁眉苦脸道：“要不我去求求领导，看看能不能开个恩把钱降低点，不过估计希望也不大。” 耿志扬心道：“就是再降低我也没钱啊！就算是等到十月份发了工资也不过是多了一两百块钱，对于几万块的材料费来说几乎是于事无补。” 一对难兄难弟除了唉声叹气外，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好法子来解决目前的困境。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间，耿志扬忽然道：“活人总不能让泡尿给憋死。我们没有钱，那就只能去求爷爷告奶奶找人借钱。” 他当机立断道：“趁着放假，我们赶紧找人借钱去。这样吧，五万块钱咱们俩一人承担一半，你看行吗，王哥？” 短时间内筹集到两万五千块钱对于王景光来说可不是件容易事。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出去借了！ “行！”他咬了咬牙道：“寄完合同后，我就打电话找人借钱去！” 匆匆离开了市化机厂，耿志扬骑上大金鹿兀自思考道：“我找谁去借钱呢？那些关系不错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刚参加工作不多久，估计也存不下几个钱，找他们也是白找。” “唉！愁死个人呢！”他正在长吁短叹时忽然灵光一闪：“哎！我怎么忘了她呢？找她去借，大概率能借到两三万块钱！” 第四十章 借钱 当天下午两点钟，耿志扬在商校家属院大门口再次见到了卢晓清。女孩子这次穿了件明黄色的休闲套裙，将原本的绝世容颜衬托得更加明艳亮丽。 耿志扬把翻译好的简介递给她道：“你让我翻译的我弄好了。” “谢谢！”卢晓清打开折叠的信纸看了一眼道：“你写的英文比汉字好看多了。” “这个小丫头净知道揭人短处。”他心里嘀咕着，嘴上却道：“我还有个事想求你帮忙。” “哦？求我帮忙？”卢晓清盈盈一笑道：“什么事啊？除了借钱，其他事都好说。” “这……”耿志扬倒吸了口冷气，厚着脸皮道：“我就是想跟你借点钱！” “还真是借钱呀！”卢晓清惊讶道：“咱们虽然是老同学，不过这才刚恢复联系你就问我借钱？你还真好意思的！” 耿志扬无奈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起找你来的。” 卢晓清蹙眉打量了他几眼道：“你想借多少钱呀？” “两万五！”耿志扬小心翼翼道：“只借几个月，春节前一定连本带息全还给你！” “两万五！”卢晓清惊得瞠目结舌道：“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卢晓清在幼儿师范学校的月收入只有三百元左右，两万五千块钱几乎相当于她整整干上五年多的收入总和。耿志扬忽然间向人家借这么一大笔钱，只把姑娘吓得花容色变。 耿志扬怕他误会自己借钱去干一些违法犯罪的事，赶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搞了一套新技术，可以大幅度提高硝酸厂家的产量……” 他用通俗易懂的话语仔细说明白了借钱的用处和难处，最后道：“我认识的朋友里面只有你算是有钱人，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来找你借了。” 虽然卢晓清对他的解释半信半疑，但听到他是为了开拓事业来找自己借钱，而不是花在吃喝玩乐上，心里面总算还能勉强接受。 “两万五可不是笔小钱。”姑娘心下忐忑道：“我得考虑考虑再答复你。” 化机厂那边急着交钱生产，耿志扬哪里等得及，当下极力劝说道：“我们制造的浓缩塔必须在月底前运到省化集团进行安装，所以这两天就要安排进行生产。但是不交钱，化机厂那边是不会同意生产的，所以这钱我要的很急。” “那个……”卢晓清左右为难道：“你一下子借这么多钱，我……” 姑娘有心说没有，但想起自己曾经跟耿志扬亲口说起过靠着画广告挣了不少钱，因此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耿志扬见姑娘神色飘忽，情知人家担心他拿了钱后耍赖不还，想了想道：“你看这么着行不？我写张欠条，再把毕业证和学位证给你算是抵押物，保证在明年春节前还清借款，另外多付百分之十的利息给你。” 两万五的百分之十就是两千五。1994年的春节是在二月中旬，这就意味着四个多月的时间，卢晓清就能从这次借款中挣得两千五百块钱，平均到每个月为六百多元。 姑娘有些心动道：“百分之十的利息倒是不少，可是……” 耿志扬观察到她的态度有些松动，赶紧道：“要不你跟我去化机厂看一眼合同和制造现场，就知道我骗没骗你了。” 卢晓清踌躇了一会儿，心里暗道：“耿志扬要是敢骗我，还有二叔帮我主持公道，不怕他赖账不还。再说了，他在氮肥厂有正当职业，实在不行就用他的工资来还债，怎么也跑不了他。” “怎么样？”耿志扬见她犹豫不决，只得追问道：“咱们现在就去化机厂看一眼行吧？” 卢晓清主意已定，展颜一笑道：“化机厂我就不用去了。咱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老同学，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可以把钱借给你。” 女孩子居然对自己如此信任，耿志扬不由百感交集道：“谢谢你，卢晓清！你放心，这个钱我一定会在春节前全部还给你，绝不会让你失望。” 卢晓清笑了笑道：“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存折，咱们去银行取钱去。” 两万五千块钱听着很多，但不过是两沓半百元大钞，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拿的过来。当耿志扬兴冲冲回到化机厂时，王景光愁眉苦脸地向他诉苦道：“志扬，我和你姐借了一天才勉强凑齐了两万块钱，剩下的五千块实在是借不到了！” 耿志扬嬉嘻一笑道：“你借不到我这里有！” 他从书包里拿出码的整整齐齐的三沓百元大钞道：“我运气不错，从同学那里借来了三万块，加上你的正好五万！” 原来卢晓清正好有个三万块钱的定期存折，提前支取后干脆全部借给了耿志扬，没想到歪打正着恰好补上了王景光缺的那块。 “唉呀！那可是太好了！”王景光见钱眼开道：“我马上跟领导打电话，争取明天就开始生产。” 耿志扬提醒他道：“王哥，这是咱们俩垫付的钱。一旦省化集团和索凤县化肥厂把定金打过来，一定要先把这笔钱提出来还给我。” “我明白！”今天借钱时，王景光没少挨刺挠和白眼，所以很知道借钱的不易，更能体会到欠别人钱的难处：“志扬，你放心吧，只要定金一到账，我先拿出三万来给你。” 离开化机厂后，耿志扬骑着大金鹿一路缓缓行，心里忽然跳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唉呀！我把钱给了王景光却没有留下任何字据。万一他起了贪心昧下了这份钱，我可是一点证据也没有啊。” 但他心念一转道：“我对娟姐有救命之恩，王景光也不是薄情寡义之辈，断不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再者说，我们双方合作的前景还早着呢，他不至于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起了贪墨之心而毁了挣大钱的希望。” 不管是阿q精神还是自我欺骗，总之耿志扬说服了自己无原则地信任王景光。不过话说回来，事情进展到这个阶段，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要不然前期投入的全部心血就会白白打了水漂。 耿志扬刚回到家，高金凤就迎过来神秘兮兮道：“扬扬，刚才有个女孩子打来电话，说晚上六点半在商校家属院大门口见。” “卢晓清帮了我大忙，人家叫我只能是随叫随到了。”耿志扬心中叫苦，佯作无事道：“哦，知道了，妈！” “这姑娘是谁啊？”高金凤颇有兴致道：“说话还挺好听的呢。” “哦，她是卢晓清。”耿志扬解释道：“就是上小学的时候，跟我关系挺好的那个女同学。” “哦，是她呀！”高金凤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说话这么好听呢。当年她可是你们小学班里最漂亮的小姑娘，你经常领着她来咱家玩的。” 耿志扬心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她是你儿子的头号大债主，万万得罪不起的！” 第四十一章 被老同学鄙视了 晚上六点多钟，耿志扬按照约定早早来到商校家属院大门外恭候着卢晓清的到来。 马上要到六点半时，卢晓清骑着上次那辆三轮车缓缓驶出了家属院的大门。耿志扬立马迎上前道：“你把我自行车放到里面去，今天我来骑三轮。” “你？”卢晓清迟疑道：“你会骑吗？三轮车可不好掌把。” “小瞧人了不是？”耿志扬把大金鹿推给她道：“在厂里，是个人都会骑三轮车的。我又不比别人笨，怎么能不会呢？” “那好吧。”卢晓清见他如此踊跃，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顺手接过大金鹿转身推进了家属院。 今晚上卢晓清需要完成的广告画位于狼水河东岸的河滨公园。耿志扬在前面卖力地蹬着三轮车，卢晓清则悠闲自在地坐在车后斗里，吹着晚风一路向东而行。 河滨公园离着卢晓清家不远，不多会儿的功夫俩人便骑上了开辟为公园的防洪大堤顶部。顺着小路骑到市图书馆附近时，耿志扬远远瞧见前面新近搭起了五六个铁架子，上面还安装了空白的巨幅广告牌。 今晚上卢晓清需要完成的就是这五六个广告牌的其中一块。 他们俩赶到时，其余几个铁架子上已经有人在奋笔作画。耿志扬熟门熟路帮着把梯子、颜料桶、绘画工具等一一从三轮车上搬了下来。 由于此处的广告牌面积大且位置高，因此建设方特意留下了可以用绳子控制高度的工作平台。不过这些工作平台平时停留在三米左右的位置，需要有长梯方能进入，为的就是防止有人闲来无事偷着爬上去搞些破坏。 把铝合金折叠梯打开固定好后，卢晓清带着绘画工具和颜料轻巧地爬上了工作平台。耿志扬抬头张望了一下，只见头顶的广告牌足有七八米高十五六米长。其底部距离地面最少也得有上个三四米高，要是从工作平台上跌下来怕是会摔得不轻。 晚上的河边疾风阵阵，单薄的工作平台被风吹得明显有所晃动。耿志扬担心卢晓清站立不稳从上面摔将下来，赶忙用梯子抵住了飘忽不定的工作平台，尽力地将其稳定在广告牌前。 在平台上专心做画的卢晓清敏锐地注意到了耿志扬的特别举动，心中一暖道：“这家伙看来是怕我掉下去，没想到还挺关心我呢。只是不知道他是看在那三万块钱的份上才关心我，还是真的发自内心？” 由于俩人一个在高处一个在地面，因此不能像上次一般边聊天边工作。耿志扬独自一个人在底下呆的实在无聊，干脆靠在长梯上闭上眼打起了盹。 正在他似睡非睡神游迷离间，忽听有人在身边高声叫道：“晓清！晓清！” 耿志扬诧异地睁开眼，只见一个年龄相仿个头不高的男青年正站在梯子前，仰头望上正喊着卢晓清的名字。 “郭恪！？”耿志扬虽然认人不行，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正是自己高一时做了一年同班同学的郭恪。 郭恪听到有人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惊讶地寻声朝他看来，登时惊呼道：“耿志扬！？你怎么在这儿？” 三线城市还是太小，一个不小心就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上曾经的同学和旧友。 耿志扬用手指了指上面笑道：“我来帮我同学忙。” “你跟卢晓清是同学？”郭恪惊诧道：“不可能吧？” 耿志扬心道：“卢晓清虽然长得好看又有钱，但我也不至于为了贪图美色和钱财而去冒充她的同学。” “我跟卢晓清是幼儿园和小学的同学。”耿志扬好奇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认识她？” 郭恪咧嘴笑道：“我跟晓清都在艺术学院上过学，我们是大学同学。” “哦？！”耿志扬忽然想起上大学时这家伙曾经跟栗珠谈过恋爱，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俩人又散了伙。 估计是郭恪没有栗珠那些本事，找不到办法留在省城，毕业后只能回到家乡工作，两个人这才棒打鸳鸯各自飞。不过后来的他当上了市文化局一个部门的副处级领导，在同学里面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 “对了……”耿志扬忽然起了八卦的念头，心中暗道：“等找机会我问问卢晓清，当年郭恪跟栗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分的手？” 俩人刚寒暄了几句，卢晓清已经从梯子上爬了下来，见到郭恪招呼道：“哎，你来了？” 郭恪冲她一点头道：“怕你自己在这儿搞不定，这不想来帮帮你吗？” 耿志扬两世为人且能看不出他们俩之间微妙的关系，心中悄悄揣测道：“估计郭恪这小子看上了卢晓清，要不然能一口一个晓清的叫着？不过就不知道卢晓清看不看得上他？” 卢晓清指着耿志扬道：“这是耿志扬，他是我小学同学。你们俩都是一中毕业的，应该认识。” 郭恪道：“认识！我们俩以前还是同班同学呢。” “哦，这么巧啊？”卢晓清笑了笑道：“那你们俩先聊吧，我要上去继续画了。” 说罢，小姑娘丢下两个小伙子一扭身又爬上了梯子。 “这太有意思了！”耿志扬心里暗道：“卢晓清明显是不待见郭恪。难道说她知道今晚上郭恪会来，所以才特意把我叫来当做充数的工具人？” 郭恪跟耿志扬虽然曾经做过同学，但却不是同一类人，平时几乎没什么交情。所以卢晓清一走，俩人只能大眼瞪小眼丝毫找不到什么可以闲聊的共同话题。 “你现在哪儿上班啊？”郭恪没话找话道。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在氮肥厂当工人。” “当工人？”郭恪震惊道：“你不是考上了北海工大吗？” “考上了又怎么样？”耿志扬笑道：“我们学工科的，进了厂先得去车间一线当工人，要不然没有生产经验的。” “哦，是这样啊！”郭恪暗暗得意道：“耿志扬当年可是学校里有名的学霸，没想到居然沦落到氮肥厂当了工人，还不如我这自费专科生找的工作好！” “哼！学习好有个屁用？”他不禁鄙夷道：“工作没我的好，将来的社会地位更是差距巨大。原本以为他会是我的情敌，没想到是天上地下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想做我郭恪的情敌，他根本就不配！” 耿志扬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里无意间透露出的轻蔑和不屑之色，心道：“郭恪这家伙看样子是瞧不起我氮肥厂工人的身份。可惜啊，他不知道的是，我所掌握的财富密码是他几百辈子也赚不来的。” 第四十二章 面包和老婆都会有的 比起后门街来，河滨公园广告牌的工作量要大出去许多。卢晓清一直干到十一点多方才收工回家。当她从长梯上爬下来时，两条腿累的都快站不住了。 十月初的深夜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耿志扬一边奋力蹬着三轮车一边八卦道：“郭恪是不是在追你？” 正在车斗里捶胳膊揉腿的卢晓清哼了一声道：“他追也白搭，我不喜欢他这种人。” 耿志扬扭头笑道：“他以前跟栗珠谈过恋爱的，这事你知道吧？” “切！”卢晓清轻笑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他们俩只在大一的时候谈了一两个月，很快就分手了。” “哦？”耿志扬颇感兴趣道：“你快说说，他们俩为了什么分的手？” “为什么分得手？”卢晓清冷笑道：“还不是见异思迁的那老一套。” “那是谁见异思迁呢？”耿志扬猜测道：“估计是栗珠。艺术学院帅哥多有钱人多，比起他们来郭恪就差得远了。” “这个你就别问了。”卢晓清神色疲惫道：“反正他们俩早早分了手，具体谁先提出来的咱们外人就不清楚了。” 耿志扬回头问道：“你怎么就看不上郭恪呢？人家可是在市文化局上班呢。” “哼！”卢晓清撇嘴道：“他长得那么矮，而且黏黏糊糊地嘴又碎，我真不喜欢。”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耿志扬忍不住追问道：“转过年来你就二十三了，耽搁不起啊！” “我呀至少要找个一米八以上的。”卢晓清嘻嘻笑道：“比如像你这样的。不过你的工作太差了点，要不然我还真能看得上。” 耿志扬知道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只得苦笑道：“谢谢啦！承蒙大小姐看得起我！不过我得先把欠你的钱还清了，要不然在你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那你呢？”卢晓清趁机反问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我？”耿志扬想了想道：“很简单！上的厅堂下的厨房，门当户对三观一样。” “呵，还挺押韵。”卢晓清笑道：“不过你这条件其实挺多的。光下的厨房这一条就不好找，现在的女孩子会做饭的越来越少了。” “再少也总会有的。”耿志扬踩着车镫站直了身子，冲着夜色中几无一人的空旷街道大声喊道：“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老婆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卢晓清被他夸张的表演逗得噗嗤一笑道：“你这家伙真有意思，竟然把老婆和面包牛奶等同起来。那些东西有钱就能买，老婆可是光用钱不一定买得来的。” 耿志扬转身冲她笑了笑道：“物质生活是精神生活的必要基础。没有充足的物质生活也就不会有丰富的精神生活。所以说，想有老婆先得有面包和牛奶才行，要不然人家谁愿意嫁给咱呢？你说我说得对吧？” 卢晓清直接被他的理论给惊得呆了：“我的个乖乖！这家伙挺能说啊！道理一套一套的，而且听上去还很合理，我不服都不行啊！” 回到商校家属院后，耿志扬临走前问道：“明天晚上还需要我陪着你吗？” “不用了！”卢晓清道：“明天晚上有人陪着我，你不用来了。” 耿志扬暗自思量道：“看来卢晓清的追求者不止是郭恪一个。不过也难怪，她长得这么漂亮还有赚钱的本事，有众多的追求者也很正常。” 奔波了一天身心俱疲的他回到家后便一头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天色大亮。 起床后草草吃过早饭，耿志扬接着又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到了化机厂。 昨天把钱给了王景光以后，他答应今天就开始着手进行设备制造的工作。一下子掏出了三万块钱的巨款，耿志扬当然放心不下，必须亲自看到他确实带人投入到实际生产后才能心安。 此刻的王景光并没有在办公室里闲坐，而是去了生产车间现场督导工作。耿志扬一路打问着找到了二车间，只见他正在指挥工人忙活着按照设计图纸制作各种设备零部件的模具。 瞧见耿志扬来到，王景光指着地上的模具雏形兴奋道：“志扬，昨儿下午我把钱交给厂里后，领导们终于同意可以使用库存的那批原料。时间不等人，我赶紧把相关的工人喊来，先做好模具，再做好浇铸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这些都准备好以后就可以正式开始浇铸设备了。” 耿志扬对浓缩塔部件的浇铸制造工艺了解不多，不过看到工人们在忙忙碌碌地做着各项具体工作，他这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 “王哥，设备制造这一块儿就交给你了。”耿志扬叮嘱道：“过了节先催着那两个厂子签合同打定金，我们现在投的这点钱用不了多长时间，还是得靠他们支付的定金才行。” “嗯，你放心吧，我记着呢。”王景光道：“假期一结束我就催他们，包在我身上了。” 耿志扬没有任何设备制造经验，呆在化机厂里除了添乱没有半点实际意义，因而没过多长时间便知趣地告辞离开。 生产企业的假期难得，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休闲上，于是骑着大金鹿又来到位于城东繁华商务区的安海国际商务大厦，打算先行探查一番。 安海国际商务大厦是去年新开发的商业地产项目，开业之初曾经相当红火过一段时间。但由于安海市属于经济发展相对一般的三线小城，因此即便该项目地处城东黄金地段，价钱却一直卖不上去，始终在每平米七八百元间浮动，最低时甚至跌到了六百多元。 耿志扬先溜达到大厦里仔仔细细转了一圈摸了摸情况，这才来到位于一楼的售楼处打听价格。售楼处的接待人员见他穿着普通孤身前来，连个小汽车也没开，一点也不像个买得起房子的成功人士，因此爱答不理的非常冷淡。 耿志扬暗暗摇头，心道：“我们这里的售楼接待人员眼眶子太浅，比同时代南方发达地区同行的职业素养差得远了。” 他正在兀自感慨时，一个窈窕的身影款款朝他走了过来。耿志扬下意识地转头瞧去，登时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走过来的女孩身姿绰约形容绝色，甚至比卢晓清还要美上几分，再配上那身合体的工装，端的是位楚楚动人的职场丽人。 如果说卢晓清是天姿国色雍容华贵的牡丹，那么这个姑娘就像纯洁优雅幽香沁脾的玉兰花一样超凡脱俗。 第四十三章 同为校花不同命 眼见的那位绝色美女越走越近，耿志扬居然快步迎了上去，主动打招呼道：“相薇薇！？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走过来的姑娘正是他的初中同班同学相薇薇，也是当年安海市第十五中学的校花。 相薇薇见到耿志扬也是惊诧万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耿志扬？怎么会是你？” 前台的接待人员见他们俩认识，正好把眼前的麻烦甩给了相薇薇：“小相，既然你们认识，那就你来接待这位先生吧。” 相薇薇倒没有因为耿志扬的穿着一般而小瞧于他，而是热情地带着他来到招待区坐了下来，又给他倒了杯飘着清香的茶水。 “你在这儿上班啊？”耿志扬四处打量着好奇道：“工作环境还真是不错呢。” 相薇薇苦笑着解释道：“我是临时工，这个项目干完了就得再去别处找工作。” “哦？”耿志扬想了想道：“咱们得有个五六年没见面了，我都不知道你当年考上了哪个大学？” “我没上大学！”相薇薇眼神一暗道：“高中毕业后就在粮食局下属的南关饭店找了个工作。去年饭店关了门，我只能自己出来找活干了！” “啊？”耿志扬见问到了人家的伤心处，赶忙转移话题道：“你跟冯朝阳快结婚了吧？” “我已经结婚了！”相薇薇勉强一笑道：“我对象在市粮油公司上班。” 冯朝阳也是耿志扬初中同学。他们家跟相薇薇家是世交，关系好得不得了，据说双方父母还曾经给他们俩结过娃娃亲。 但是现在听相薇薇话里的意思，她的对象并不是冯朝阳，要不然也不用特别点明她丈夫在粮油公司上班这回子事。 耿志扬原本以为青梅竹马的冯朝阳和相薇薇会从校服一直走向婚纱，缔结一份浪漫的爱情传奇，没想到最后却落了个棒打鸳鸯散的失望结局。 他敏感地觉察到自己一连两次问到了相薇薇的伤心事，急忙岔开话题道：“你们这儿的房子现在多少钱？” “我们这里是商务写字楼。”既然是老同学，相薇薇直言不讳道：“很贵的，一平米从八百多到一千多不等。” 一平米八百多的话几乎相当于普通职工两个月工资还多。在住房主要靠企业福利分房的时代环境下，这个价钱的确算是很高了。 耿志扬直截了当道：“我打算在你们这儿买上五六百平方开个公司，你能给我个实在的优惠价吗？” 在国际商务大厦购买五六百平方至少要花费四五十万的巨款。相薇薇惊讶道：“耿志扬，你发财了吗？怎么这么有钱？一出手就要买五六百平方？” 耿志扬道：“开公司嘛，肯定得地方大点才能显示出实力来。我要是真买，你能给的最低价是多少？” 相薇薇作为前台销售人员，按照规矩每卖出去一套房子她就能够拿到总价的零点五个百分点作为提成。也就是说，五十万的房子一旦成交，分到她头上的提成就有两千五百块钱。 没想到数年不见的老同学刚见面就给自己送上来了两千多的提成奖励，真可谓是天上掉下来一份大馅饼！ 相薇薇禁不住眉开眼笑道：“那得看楼层和位置了。最低的话……我能给争取到再打个九六折优惠吧。” “九六折？”耿志扬心道：“肯定还能再低，不过今天我只是来初步打探，用不着谈得很细。等到真要买的那天再来狠狠地讲一讲价。” 价钱的问题心里有数之后，耿志扬紧接着仔细询问了现有在售的房源情况。一一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他又让相薇薇领路去了心仪的十层a6号位置实地勘察了一番，最后找了个回去跟股东们商量完再定的借口顺理成章的告辞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暗自琢磨道：“女人的姿色也是一种改变自身命运的天然资本。从相薇薇自己说的话里分析，估计她就是靠着美貌找了个在粮油系统工作的男朋友，从而才有了南关饭店的第一份工作。” 而连高中都没考上的冯朝阳后来只是城关土产杂货店的一个普通职员，哪有能力再帮着相薇薇找个有头有脸的活干。或许从中考结束的那一刹那起，他们俩分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感慨之余他又联想到了卢晓清，心道：“卢晓清也是校花级的美女，但人家凭借自己绘画的本事和敢于创新的劲头不但挣到了不菲的收入，还拿到了国内外诸多荣誉，成为了全省表彰的风云人物。比较起来，相薇薇就差得多了。缺乏独立意识和谋生本领的她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婚姻途径来改善自己的命运。” 虽然说婚姻的确可以大幅度甚至决定性地改变女性的生活水准，但可惜青春不会永驻，美貌不能长存，一旦人老珠黄美人迟暮，幸福是否还能相伴可就不好说了。 前世的耿志扬在氮肥厂没干多长时间便通过考研去了京城，此后又到了某部级设计院工作，因此回家乡的机会很少，对相薇薇今后的命运如何更是一无所知。 “但愿我这个美女同学能有个好的归宿。”耿志扬暗道：“她长得不错，要是能在销售技巧上下一番功夫，将来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兴盛说不定也能干出一番可观的事业来。” 国庆假期结束后，硝酸技改小组又恢复到了往常忙碌的工作状态。 十月八日寒露节气当天，章树森给市化工院打完电话后忍不住吐槽道：“这帮家伙，干个活这么慢？给他们土建条件都四五天了，还没把土建图纸给弄出来？” “这两天我都催了好几遍了。”章树森气恼道：“市院搞不好看来是有原因的，赵福吉手下这帮人干劲不行啊！” 耿志扬心道：“不是市化工院的人干劲不行，而是因为我们这个项目是跟院里签的合同，底下具体干活的人拿不到任何好处，当然没什么积极性了。” “要不明天我去他们院里催一催？”耿志扬建议道：“我直接找他们负责设计的土建人员做做工作，这样能快一点。” “也行。”章树森并不是拘泥于教条的老顽固，当然明白耿志扬说的做做工作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只要别超过五百块钱，你可以筹情给他们点好处，回来拿着发票报销即可。” 耿志扬笑道：“五百块钱我看用不着，两三百块就能解决问题。” “你看着办吧。”章树森颇为大方道：“只要能把土建图纸尽快拿回来，花点钱就花点钱吧。” 耿志扬点了点头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前世他就是设计院工程师出身，当然很清楚设计人员干活慢的症结所在。像安海市化工设计院这种不按工作量来给予报酬的设计单位，基层设计人员自然是干起活来吊儿郎当能拖就拖，反正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资收入，干嘛非要那么急呢？ 第四十四章 设计院催图 翌日上午，耿志扬来到市化工设计院后，直接找到负责该项目的郝建军向他说明了来意。 郝建军听罢为难道：“耿工，咱这个项目的土建设计是由王卫民王工负责的。他是我们这里的老工程师，资格老得很，我也不好意思天天催他。”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你领我去认识一下这位王工。” 王卫民所在的土建专业办公室就在工艺专业隔壁。郝建军领着耿志扬来到办公室门前伸手推开门，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道：“王工，氮肥厂的耿工找你有点事！” 随着郝建军推开房门的刹那间，一团白色烟雾迅速弥漫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浓烈烟气直冲面门。 这股烟油味道实在是太过浓郁，呛得耿志扬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设计院里多是易燃的书籍图纸和蜡纸，在办公室里抽烟太不合适了，既影响了别人还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氮肥厂等化工类企业由于生产中多涉及到氨气、氢气、煤气等易燃易爆的物料，因此普遍禁止将火种和香烟带入厂内。在岗职工身上如果发现有火柴、火机或者香烟等违禁物品，轻则罚款重则开除，绝不是闹着玩的。 而耿志扬后来去的那家部级设计院也早早地实行了全院禁烟制度。所以当看到市化工设计院里居然还有人在大模大样地吸烟，他不免感到有些惊诧。 王卫民中等身材，面相苍老又佝偻着身子，再加上戴着一副硕大的老式黑框眼镜，看上去足有五十多岁，但其实才刚刚四十出头。此时的他正一手拿着香烟一手拿着报纸，悠哉悠哉地陶醉其中。 耿志扬来到他面前笑着打招呼道：“王工，你好！我是氮肥厂的耿志扬！” 见厂方来了人，王卫民不得不站起身道：“哦，你好耿工，我是结构专业的王卫民。” 耿志扬借机道：“王工，现在天气转冷，我们厂想赶紧把土建的活干完他，你看什么时候能把土建图纸给我们？” “这个吗……”王卫民打量了他几眼道：“我正在干着，快弄完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正在干着？”耿志扬心里嘀咕着嘴上毫不妥协道：“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图纸呢？我得要个准确日期好向领导汇报。” 王卫民砸着牙花子道：“这个……工艺才刚提给我条件，怎么也得再过半个月吧。” 郝建军闻言急眼道：“王工，假期一结束我就提给你条件了，怎么叫才刚提给你？” 王卫民把眼一瞪道：“什么叫假期一结束就提给我了？这不才过了……四五天吗？你急什么急？” “人家氮肥厂在等着图纸用，你说我能不急嘛？”郝建军顿时上火道：“就几个设备基础的事，又不是什么大厂房高框架的，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弄完了吧？” 王卫民见郝建军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叫板，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当下板起脸来教训道：“小郝，我告诉你，你别狗拿耗子不知道好歹！” 他拍着桌子上的散乱图纸道：“我手里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项目。都是院里的项目，你的急别人的就不急了吗？” 他抓起一张图纸叫嚣道：“你要是能让赵院长来跟我下指示先干你的项目，那我可以把别的项目放下。我就问你，你敢去吗？” “你……！？”郝建军再蠢也不可能去把院长找来当面硬逼着王卫民单独突击自己项目的进度，那样的话得罪的人可就不止他一个了。但是王卫民说话太不养人，直把郝建军气得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 眼瞅着俩人剑拔弩张呛呛起来，耿志扬忙打圆场道：“消消气！都消消气！” 他冲王卫民道：“王工，你看这样行吧？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地把我们的图纸往前提提，你看行吗？” 王卫民敢朝着郝建军使脾气发火，却不敢不给客户面子，当下含糊答应道：“行吧，我尽量。” 耿志扬拽着郝建军回到工艺专业办公室，好声安慰道：“郝工，土建进度这个事我来想办法，你先不用管了。” 郝建军叹了口气道：“耿工，让你看笑话了。” 他把两手一摊道：“我这个设计经理的名头虽然听着好听，但是却没有一点权力，就是个牵头干活的联络人。” 耿志扬笑道：“我听说其他大院的设计经理权力可不小，整个项目的奖金分配都由人家说了算。而且分配制度是多劳多得，干得越多奖金越高，要不然人家院里的职工干劲足呢。” “是啊，还是部里的大院好啊！”郝建军羡慕道：“我们这里干多干少基本一个样，每个月最多差着几十块钱。大家伙很难有干劲啊。” “还是得与时俱进啊。”耿志扬道：“只有把分配制度跟工作量大小挂上钩，才能彻底激发出职工们的干劲来。” “在我们这儿，你说的那些制度是不可能实施的。”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忍不住插嘴道：“我们院长连过节的福利都不敢多发，就怕自己犯错误丢了乌纱帽。你还能指望他改革分配制度多给我们发钱？就甭指望了！” 设计院无论规模大小，都是靠着众多设计人员埋头画图来挣钱吃饭，所以比起其他生产企业来成本非常低，利润率也就相当可观。 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目前有三四十人的设计人员，如果把这些人的主观能动性充分激发出来，一年完成上千万的设计任务不在话下。 但是目前安海市化工设计院每年完成的收入仅有一百万上下，由此可见该院职工的工作效率有多高。 小伙子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公开抱怨自己的单位，也不怕被有心人传到领导耳朵里而被打入另册。 耿志扬明智地没有多嘴，而是向郝建军问道：“郝工，你们一般几点下班？” “中午十一点半，下午五点半。” “哦，十一点半和五点半！”耿志扬默默记在心里，随后呵呵一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改天再来找你。” 当天中午十一点多钟，耿志扬骑着车早早来到化工局办公楼下，寻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等到十一点二十分时，他终于看到王卫民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终于来了！”耿志扬摸了一把前车筐袋子里硬邦邦的东西，片开腿骑上大金鹿猛蹬了几下，悄悄跟上了正沿着路边慢悠悠骑车回家的王卫民。 第四十五章 巧使妙计 耿志扬跟着王卫民拐进了一处小巷内。他见左右无人，猛蹬几下自行车撵了上去。 “王工！”耿志扬赶过王卫民，把自行车一横拦住了他：“你也走这条路，真巧啊！” 王卫民见到耿志扬颇感意外，登时吃惊道：“耿工？” 耿志扬笑了笑，随手把车筐里的一个塑料袋提起来递给他道：“我看你平时喜欢抽烟，家里放着两条红塔山没人抽，干脆送给你的了！” “这……？”王卫民不是傻瓜，当然明白所谓的没人抽只不过是托词而已，这两条烟实际上是耿志扬专门买来送给他的。 “你就别客气了。”耿志扬把袋子塞到他手里道：“我们厂的技改项目让你费心了，两条烟不算什么。” 王卫民烟瘾极大，平时一天至少要抽上一包烟，有时候甚至还要一包半。可是限于工资收入不是很高，因此平时抽的多是价格实惠的本地烟，像中华玉溪红塔山一类的中高档香烟他是舍不得自己花钱买来抽的。 此刻看到手里的两条红塔山，他忍不住咧嘴一笑道：“耿工，谢谢了！” 跟聪明人不用浪费过多的口舌，耿志扬笑了笑等着他后续该有的回应。只听王卫民道：“你要的图纸我明天加加班画出来，等后天上了班校审完再晒出来的话……大后天下午你来拿吧。” 果然是个聪明人！耿志扬笑道：“那好，那就麻烦王工费心了！” 两个人各取所需，耿志扬得到了图纸何时能提前拿到的准确信息，王卫民则落得两条稀罕的红塔山，正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下午耿志扬没有再去氮肥厂，而是赶到化机厂了解自己关心的浓缩塔制造进度。 王景光带着他来到二车间，指着厂房外面摆着的一个个棕黑色的塔节道：“志扬，塔节已经做出来三分之二了，剩下的就是分布器和其他内件，那个速度就快了。” 耿志扬关心道：“盖章的合同寄回来了吗？定金什么时候到？” “索凤县化肥厂的合同寄回来了，省化集团的还没走完流程。”王景光道：“县化肥厂的定金说是下周一能打过来。” 索凤县化肥厂的合同总额是五十八万元，定金占百分之二十五，一共是十四点五万元。虽然省化集团那边还没有消息，但他们总算有了进项，算是成功打响了头一炮，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王哥，等着省化集团的定金到了我们再把垫进去的钱拿出来吧？”耿志扬跟他商量道：“要不然我怕资金上会出现短缺。”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景光道：“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索凤县化肥厂打过来的那十几万正好拿来用，每一分钱都是宝贵的，可不能随便拿出来干别的。” 耿志扬趁机道：“王哥，国庆节期间我去国际商务大厦看了看。那边一平米最低七百多，真要卖的话还能再便宜一些。” 听到耿志扬又谈起了购置房产，王景光禁不住皱眉道：“志扬，我们刚开始本钱少，租个房子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买呢？” 耿志扬耐心解释道：“我们要是租房子，花的那些钱等于是白白的给了房东。但是要买房子的话，这些钱就变成了公司的固定资产，而且会随着房价的增长升值的。” “房价再涨能涨到哪儿去？”王景光不以为然道：“现在都是福利分房，老百姓用不着买房子。国营企业可以自己盖楼，也用不着去哪些写字楼买房子。最多就是南方来的那些私人老板买上几套，还能有谁愿意买啊？” 他摇了摇头道：“那些写字楼一个个盖得那么高，那么多房子哪里卖得完？咱这儿不是京城、申城和鹏城那样的大城市。我看呢，就算过上一百年，咱这里的房价也涨不到哪里去，能有上个一千多就顶天了。” 老话说得好，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类似王景光这种思想顽固的犟牛，只有被活生生的现实教育后才会被迫相信。不过等到了那个时候，一切投资机会已经全部成功地错过了。 耿志扬见说不服他，只好道：“王哥，公司的房子我是买定了。你现在不能理解也很正常，但是将来你会知道我非要这么做的好处的。” 筹划成立的金秀公司大股东是耿志扬，公司重要事务当然是人家说了算，即使王景光反对也白搭。更何况在这之前，耿志扬和他们夫妻俩已经初步沟通过购买公司房产事宜，因此王景光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反对意见。 第二天是周日，但硝酸技改小组依旧是要上班的，因此耿志扬坐上早晨的班车再次来到了氮肥厂。 下了车来到厂门口，他惊奇地发现厂里面到处是彩旗飘展灯笼高悬，俨然一副喜庆的节气景象。进了办公室以后他好奇地打听道：“今天厂里有什么喜事啊？怎么连彩旗灯笼的都挂上了？” 对面的郑春晓笑道：“昨天你没来当然不知道。今天二硝项目要举行隆重的奠基仪式，据说请来了市里的领导呢。” “哦，二硝项目要举行奠基仪式！”耿志扬心道：“事情的发展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样。一年后的大概今天这个时间，建成的二硝项目试车以失败而告终，又经过长达半年时间的整改努力还是没有取得成功，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彻底放弃。” 二硝项目烂尾以后，氮肥厂已经是严重的资不抵债，最后在抓大放小政策指导下，于1997年宣告彻底破产倒闭。 企业破产倒闭后，职工统一做下岗处理。有一部分年轻职工分流到了化肥厂、化工厂等同行业企业，但不几年后这些企业也纷纷关门的关门、改制的改制，有些职工也随之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下岗。 耿志扬暗下决心道：“既然老天爷让我重生一次，那我就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次上演。等到后年全厂上下都没办法的时候，我再站出来让二硝项目起死回生！” 正如你去拯救一个落水之人时，最好是等到他精疲力尽之际再行施救。那个时候的他没有了气力胡乱挣扎，才不会给你的施救行动带来不必要的阻碍和麻烦。 因此只有在田连营董鸿运等人对二硝项目无计可施深陷绝望时，耿志扬方才有机会力挽狂澜独占鳌头。 有道是机遇偏爱有准备的人。两世为人的他就是要借此机会挽狂澜于既倒救大厦于将倾，从而彰显英雄本色，尽展强者风采。 第四十六章 终于有了进项 上午十点零八分，在喧天震地的锣鼓声中，特地邀请来的市级各位领导、化工局正副局长、兄弟单位的代表，以及氮肥厂卢洪涛、田连营等人团团围在奠基石四周一起动手挥锨铲土。 世人都喜欢看热闹，耿志扬等人听到动静后纷纷来到车间门口朝着二硝现场的方向翘首张望。在欢快的锣鼓声中，那边的热闹和这边的冷清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耿志扬瞅见祝兴国也在一旁翘首观望，淡淡一笑道：“祝主任，你是硝酸车间的副主任，像今天这种重要的奠基仪式应该邀请你参加的。” 祝兴国脸上的横肉颤抖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我是个副主任，哪里有资格啊？” 耿志扬趁机又故意栽刺道：“主任，你是从硝酸车间出去的老人。比起你来，董鸿运和周庆国懂什么硝酸？我看呢，二硝项目就应该让你来负责，而不是他周庆国。” 这番话触动了祝兴国内心深处的嫉恨，不由自主地牢骚道：“我哪有人家会巴结领导啊？人家都敢一口一个亲爹的叫着，我可拉不下那个脸来。” 原来田连营一伙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诸人之间也是有亲有疏矛盾丛生的。只要一个团体内部有了矛盾，就可以想办法分化瓦解使其陷于内斗之中。 耿志扬暗道：“看来想搞倒田连营一伙人，祝兴国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两个星期后，省化集团终于走完了繁冗的付款流程，将三十万定金打到了化机厂的账户上。与此同时，索凤县化肥厂也将设备运抵现场前需要的十四万五千元也打了过来。 王景光能够使用的资金一下子达到了五十多万，手头顿时宽裕了许多。虽然化机厂很快从中扣除了二十万管理费，但好在设备部件都已经制作完毕，剩下的二十多万资金完全可以承担运输及安装费用。 最窘迫的日子终于扛过去了，随着账户上资金的不断增多，他们未来的小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好。 重阳节当天下了班后，耿志扬跟着尚秀娟一起来到苗圃的家中。王景光从里屋大衣柜里翻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递给他道：“志扬，这是我下午从银行取出来的三万块钱，你点一下够不够。” 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耿志扬毫不客气地当着他们夫妻俩的面把布包打开，把里面扎的整整齐齐的三捆钱逐一清点明白后道：“王哥，没错，三万块钱正好！” 王景光又问道：“志扬，下面我们怎么办？省化集团第二笔钱还没走完流程，我们要不要把浓缩塔运过去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王哥，你先安排人手把设备送到索凤县化肥厂，人家交了钱咱们就得干活。谁先交的钱咱就先干谁的，省化集团那边要是不给钱的话就让他们等着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景光赞同道。 耿志扬又叮嘱道：“你告诉省化集团，让他们马上把第二笔款子打过来我们才能把设备运过去，否则免谈。” 他看了眼窗外道：“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你就跟他们说明白，一旦下了雪气温降到零度以下，我们的安装工作只能往后顺延。” 王景光直笑道：“要是咱们这么说，那个单厂长非急了眼不可。” “那就怪不着咱了。”耿志扬冷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是个体经营的小本买卖，想着白票咱们那是打错了算盘。” “行！那我催他。”王景光笑道：“志扬，有你帮着拿主意，我这心里有底多了。” 耿志扬笑了笑又道：“王哥，我还是建议你们家尽快装上部电话。” “装电话？”王景光眉头直皱道：“没必要吧？我听说初装费就得有个两三千呢！而且每个月还得交上个二三十的月租费，太贵了没必要啊。” 耿志扬只得劝说道：“王哥，有了电话咱们就可以随时联系，不用再费时费力地来回跑着找人。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费用的事，等到公司成立以后，花的这些钱都算到公司账上。” “这……”王景光正在犹豫时，尚秀娟却在旁道：“我看志扬的建议挺好，咱们家是该装一部电话了。要是咱有了电话，志扬就用不着光往咱家跑了，那得省了多少事。” “那就这么定了。”耿志扬见尚秀娟替丈夫拍了板，当下道：“等到省化集团第二笔款子到账，你们就先交钱装上电话。” 带着三万块钱回到家以后，耿志扬怕夜长梦多，趁着明天是周日休息的机会，立马打电话给卢晓清，约定了明早九点半钟在商校家属院大门口见面还钱。 三万块钱借了不到一个月就要全部还清，卢晓清暗自诧异道：“耿志扬这家伙鼓捣的那个硝酸新技术有那么挣钱吗？怎么才半个多月的功夫他就能还我钱了？我辛辛苦苦地画广告牌，最高也只能三五天挣上几千块钱，还从来没有一次性挣到上万的机会呢。” 好奇之余，姑娘决心等明天见了面一定要好好地询问他一番。看看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的，才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挣到了三万块钱。 翌日上午俩人见了面后，耿志扬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道：“这是三万块钱，你点一下。” 卢晓清是个爽利人，当即一五一十把三万块钱清清楚楚点数了一遍：“嗯，正好，三万块钱一分也不少！” 耿志扬赶紧解释道：“我先把本金还给你，等春节前再把答应的那块利息给你。” 卢晓清并不担心他敢赖账，莞尔一笑道：“耿志扬，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你说！” “你说的那个什么硝酸新技术有那么挣钱吗？”卢晓清歪着脑袋道：“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挣到了三万块钱，你发大了耶！” 耿志扬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借你的钱是垫付前期生产费用的，等甲方把预付款打过来就能还你了，并不是我这段时间挣的钱。”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个合同能挣多少钱？”卢晓清关心道：“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耿志扬大方道：“我们签的这个合同有一百多万，干完了大概能挣到七十万左右吧。” “七十万！？还左右？”卢晓清惊得瞠目结舌道：“干化工这么能挣钱呀！我干上十年也挣不到这个钱！” 第四十七章 钱易还情难却 “干一个项目能挣到七十万，那么干上十个项目就能挣到七百万……”卢晓清一边默算一边在嘴里小声念叨着，耿志扬吓得连忙纠正她道：“哎！不对啊！帐可不是这么算的！” “怎么不是这么算的？”卢晓清不解道：“你干了一个项目挣到了七十万，干上十个可不就是七百万吗？” 耿志扬苦笑道：“项目有大有小，收费是不一样的。再说了，就咱们国内的行业习惯来说，等着三四家企业用了这个技术以后，其他厂家就都跟着学会了，不会再来找我们的。” “啊！？”卢晓清大惑不解道：“你自己研究出来的技术，他们凭嘛白用不给钱呀？” “这个技术相对简单，很容易被模仿的。”耿志扬道：“不过接下来我还有其他很多新技术，都可以拿出来卖钱的。” “是吗？”听到这话，卢晓晴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起来，面前的发小似乎在一瞬间便充满了男人强悍的魅力。 有句话说得好：年轻时，男人的魅力主要靠自身的原始条件。步入社会以后，男人的魅力就逐渐演变为自己所承担的社会角色。 有道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对于女人来说，男人的基本社会角色就是挣钱养家。 耿志扬能轻轻松松挣到七十万，几乎相当于卢晓清连续工作一百四十年的收入。在企业倒闭破产大潮下的九十年代，如此能挣钱的男人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珍贵！ 更何况人家小伙子个子高长得帅，还是稀罕少见的本科大学生。众多条件叠加在一起，耿志扬在卢晓清心目中立马变成了一颗隐藏在沙堆里的钻石，一旦到了合适时机就会发出璀璨的光芒。 “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俩去河滨公园走一走吧？”姑娘情不自禁发出了邀请：“正好我们俩好好聊聊。” “河滨公园？”耿志扬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丫头想干嘛？好好的怎么要跟我去逛公园？” 他略一思量道：“我还是陪着你先把钱存到银行里去吧。这么多钱带在身边太不安全了，万一出点事可了不得。” “呃……也行！”老同学说得极有道理，卢晓清果断答应道。 两个人相伴着来到银行把钱存好后，卢晓清忽闪着大眼睛满怀期望地瞧着他道：“钱存完了，现在我们可以去了吧？” “这个……？”耿志扬当然明白人家姑娘对他发出邀请意味着什么。只可惜他还欠着对方三万块钱的人情没有还，无形中总感觉比人家矮上了一头。所以在这种糟糕的心境下，他着实没有心情陪着对方去逛什么河滨公园。 “不了！”他婉言谢绝道：“我们今天还要上班的。为了还你的钱我是特意请假出来的。现在钱还给你了，我得赶快回去继续上班去。” “啊？！”卢晓清万没想到自己主动示好，这家伙居然敢当面拒绝，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气死个人呢！ 等到耿志扬毅然决然地告辞而去后，卢晓清望着他一往无前的倔强背影气得差点跳脚：“这家伙太不给我面子了！那些追我的家伙想跟我逛公园还得不到机会呢，耿志扬竟敢公然拒绝我，简直快气死我了！” 女孩子气得埋怨了几句耿志扬不识抬举，心里又琢磨道：“难道是嫌我不够漂亮？不会啊，我长得虽然算不上绝色美女，但在普通人里面也是数得上的。” 她转念又一想道：“是不是嫌弃我矮啊？” 卢晓清身高只有一米六二，比亭亭玉立的相薇薇足足矮下去近十公分，因此身高是她的短项，所以才想着找一个一米八以上的男人来弥补自己身材上的弱点。 一想到耿志扬可能是嫌弃自己矮，卢晓清顿时噘起了小嘴委屈道：“个子矮又不是我的错。谁叫爹妈生的我这么矮呢，我能有什么办法？” 耿志扬无暇顾及女孩子的心情如何，当天下午他刚回到氮肥厂，章树森便吩咐道：“小耿，硝酸技改的土建工作量不大，最多一个月就能完工。现在设备厂那边由小刘盯着，还得有人去设计院盯在那里催着他们要管道材料。” 耿志扬心领神会道：“章总，明天我就去设计院找郝建军。” 跟聪明人果然不需要废话！ 章树森满意道：“这段时间你就不用来厂里了，就盯在设计院那边让他们赶进度，争取下个月初拿出管道材料来。” “好的，我明白了！”耿志扬当即满口答应道。 新的一个周一到来后，耿志扬早早来到市化工设计院找到郝建军商量道：“郝工，我们领导想早点采购管道材料，你什么时候能把采购数量提供给我们？” 郝建军直叫苦道：“耿工，咱这个项目刚开始了还不到一个月，我这配管工作还没做完呢，管道材料是真弄不出来啊！” 耿志扬道：“我也没办法。领导那边催得紧，要求你们在下个月初必须拿出综合材料表来。” “啊！？”郝建军惊得目瞪口呆道：“下个月初？下个月底我能拿出来就不错了，月初是绝对不可能的。” 耿志扬瞧了眼他面前的图板，深知手工作图有时候想快也快不起来，琢磨了一会儿道：“郝工，你看这么弄行吧？” 他指着图板上的白底图道：“流程图已经全部画出来了，剩下的就是配管和数材料……” 郝建军纠正道：“流程图还没描图呢。” 耿志扬摆了摆手道：“先不用描图，就用白底图先做出配管来，争取用一个星期干完它。” “他这个……”郝建军正要诉苦，耿志扬接着道：“配管图简化一下，光把管道画清楚就行。至于管架等其他细节，等到做完材料以后再完善即可。” 郝建军听罢不禁愕然：“咦？耿工对我们的设计工作的步骤怎么会了如指掌？他说的这个做法在目前情况下还真是可行呢！” 耿志扬又道：“配管图出来以后，我帮着和你一起做管段表数材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干起来要快些。” 他表明态度道：“我们领导说了，在拿到综合材料表之前我就暂时在咱们这里上班了。以后我会天天来跟大伙在一起的。” 甲方派人来设计院监工是经常有的事情，郝建军情知自己反对无效，只得道：“那好吧，门口那儿有个空位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坐那儿吧。” 耿志扬来到门口处的空办公桌旁，大喇喇坐到椅子上道：“嗯，这个位置视野挺好，我就座这里了！” 办公室里的其余人等心里暗道：“靠门口的位置进进出出的透风撒气，偷懒时还容易被突然进来的领导吓一跳。我们都不愿意呆的地方他居然喜欢，这个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第四十八章 首炮打响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眨眼间两个星期过去，时间悄然来到了十一月上旬第一个周六。 当天晚上，耿志扬帮着郝建军把最后一批管道材料誊写完毕后，看着桌子上密密麻麻写有管道材料数据的综合材料表如释重负道：“郝工，明天……哦不！等下星期一你把综合材料表晒上几份，我先拿回厂里去给领导交差。” “好的，耿工！” 有道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经过半个月的相处，郝建军已经彻底服气了耿志扬在工程设计上的本事，还跟着他学了不少以前闻所未闻的知识和本领。不经意间不但开阔了自己的眼界，连设计水平也跟着上涨了不少，所以现在对人家那是非常的尊重和客气。 耿志扬来到楼下，打开车锁飞身骑上了大金鹿。刚刚蹬出去两步，忽然一阵北风吹来，风寒透骨下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啧……好冷啊！” 骑着车来到马路上，迎面阵阵朔风席卷而来只让人觉得寒气刺骨，耿志扬不得不低着头顶着风奋力骑行。 突然间，他只觉得左颊处忽而一凉，再抬头看时却发现天空中已然是飘洒着星星点点的晶莹之花。 “下雪了！”耿志扬释然道：“看来我没有记错，1993年的第一场雪，准确地说是第一场大暴雪会在十一月上旬准时来到。” 天上飘散下来的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等到他骑到家时身上已经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白。 “扬扬，刚才有个叫王景光的给你打电话。”耿志扬刚一进门，母亲高金凤递过来一张纸条道：“他留了个电话，让你一会儿就给他打回去。” “哦，我知道了，妈。”耿志扬指着外面道：“外面下雪了，看样子会下的不小。” “哦？下雪了？”高金凤和耿玉诚慌忙走到阳台去查看雪情，耿志扬趁机拿起电话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打了回去。 “王哥，是我。”电话打通后，耿志扬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今天开车顺利吗？” 这段时间王景光一直呆在索凤县化肥厂忙着浓缩塔的安装调试工作。按照计划，今天是新浓缩塔安装完毕后第一次试车的重要日子。 “顺利！很顺利！”电话里传来王景光兴奋的声音道：“志扬，经过初步测算，每台塔每小时的产能在两点五吨以上，产品酸浓度大约在百分之九十八点四，完全达到甚至超过了我们的设计目标，厂里面非常满意！” “那就好！”听到试车成功，耿志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王哥，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王景光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道：“志扬，我真服你了！我的的确确是真的服你了！” 索凤县化肥厂新型浓缩塔的成功开车，意味着耿志扬和王景光夫妇费心劳力开发出来的浓缩塔改用规整填料新技术是成功的。他们所向往的美好生活就在不远的将来正朝着他们挥手，王景光又如何能不激动呢？ 耿志扬会心地笑了笑道：“王哥，我们一炮打响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厂家来找咱，你大胆地跟他们谈就是。” “好的。”王景光满口答应道：“我会好好地跟他们谈的，你放心吧。” 耿志扬沉了沉又道：“省化集团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昨天我问过单厂长了。”王景光道：“说是这两天就会把第二笔款子打过来。” “这两天？”耿志扬诧异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这么冷的天，咱就是把设备运过去也不好安呀？” “是啊！”王景光也犯愁道：“大型国企规矩多，走的流程也长。单厂长说他很着急但也没办法。” “这可就难办了！”耿志扬皱眉道：“这么冷的天，要是强行安装的话，破损件会很多的。照这个情况估计，我们当初预备下的备用部件怕是不够用。” “谁说不是呢！”王景光无奈道：“我看啊，照他们这个速度，最快也得等到下旬或者十二月初才能安装。等到了那个时候天气会更冷，高硅铸铁件稍一用力弄不好就会破。” 为了能够抢在降温之前把浓缩塔安装就位，耿志扬和王景光想尽办法借钱垫付了制造所需的资金，抢在十月上旬便制作完了全部所需的浓缩塔部件。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省化集团的办事效率如此之低，白白地把他们抢出来的宝贵时间给浪费掉，终于还是拖到了冬天最冷的时节。 更让人堵心的是，本来是省化集团第一个决定采用规整填料浓缩塔新技术的单位，结果却被后来居上的索凤县化肥厂抢了先，从而让首先采用新技术的桂冠落到了人家的头上。 省化集团的所作所为真应了那句老话：起了个早五更，却赶了个晚大集。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抓紧时间再赶制一批备用件。”耿志扬思量道：“省化集团是大国企。我们的技术要是在这里有成功案例，广告作用要比索凤县化肥厂强很多。看在他帮我们打名气的份上，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现在这种鬼天气制作起来不大好办。”王景光道：“外部气温太低，部件铸出来以后降温速度太快，这么一来残次品率会很高的。” “高就高吧。”耿志扬提醒道：“你跟单厂长说，咱们合同里签有零度以下不能安装的条款。要是他们非要咱们安装，那么由此造成的破损部件费用由他们承担。” 王景光这才想起当初耿志扬非要他加进来的这一条限制条件，心下一松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一条给忘了？这就好办了，既然合同里规定了破损费用他们全部承担，我们就省事多了。” 耿志扬冷笑一声道：“你可别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大国企牛得很，对他们来说合同是合同，真正执行起来不一定就是那回事。你看着吧，这笔钱咱们能要到就算是幸运的，大概率是要不到的。” 前期交往中，王景光也已经领教过了省化集团的傲气，不禁泄气道：“还是大国企呢？跟他们要个钱还不如县级企业来的痛快，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咱还不如把价钱再提高点。” 耿志扬笑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气温低咱也有办法。等到安装的时候我会去现场看看，帮你把问题处理好。” 听到耿志扬愿意出面帮他摆平此事，王景光登时释然道：“志扬，有你出面我就放心了！” 第四十九章 风雪中的重逢(上) 飘飘扬扬的大雪整整下了一个晚上，等到翌日星期天的早上，整个安海市区全部笼罩在了厚厚的银装素裹之中。 耿志扬原本想借着难得的自由时间去省城见一见师兄钱光耀，通过他仔细打探一下省化集团高层对浓缩塔改造项目的进展要求。 但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就连玻璃上都结满了纷繁美丽的窗花，他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来回至少得一天的功夫。这么大的雪我还是别去了，干脆打个电话问一下老钱吧。” 他来到电话机旁刚要拿起听筒，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 “怎么这么巧？”耿志扬顺手拿起电话道：“喂！？” “你好，我找耿志扬！”话筒里传来卢晓清甜美的声音。 耿志扬纳闷道：“卢晓清？我就是耿志扬啊！” “嘻嘻，我听着像你就是没敢认。”卢晓清笑道：“我想问你，今天你也去参加相薇薇的婚礼吗？” “相薇薇的婚礼？”耿志扬惊讶道：“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人家哪里结婚了？”卢晓清嗔道：“只是领了证，还没办仪式呢。” 原来如此！耿志扬不禁笑道：“前些日子我倒是碰到她了。她跟我说已经结了婚，我还以为早就结婚了呢。” “你碰到她了？在哪儿碰到的？”卢晓清关心道。 耿志扬毫不在意道：“在国际商务大厦售楼处。她现在是那儿的售楼小姐。” “你去国际商务大厦干什么？”卢晓清追问道：“不会是专门去找相薇薇的吧？” 耿志扬听罢只觉得无语。一向精明伶俐的卢晓清怎么会从这件事上联想到他对相薇薇会有不切实际的企图？别说相薇薇已经名花有主，即便她现在是单身，耿志扬也不会有任何想法，因为找老婆不是找花瓶，光外表好看是长久不了的。 他不得不解释道：“听说那里的房子设计得不错，我是去开开眼界的。没想到在售楼处碰到了她，就随便聊了聊。” 国际商务大厦的房价可不便宜，而且是商务房产。卢晓清并不认为耿志扬会舍得花巨资从那里买套房子。毕竟在九十年代初期，买房置业的观念还没有深入人心。 花成千上万的巨款去买房子，而且是不能居住的商用房，除非人傻钱多没处花了才会干出这种百无一利的赔本买卖。 相薇薇的姿色超过卢晓清不少，她还是怀疑耿志扬是奔着贪恋美色的不纯目的而去。但姑娘很明智地没有当面揭穿，而是话锋一转道：“看来相薇薇没有邀请你参加她的婚礼。那你今天还去吗？” 结婚是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若是耿志扬不知道的话确实是不可能去的，但现在知道了就不能假装不知道，否则一旦传到相薇薇耳朵里就显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我当然要去。”耿志扬道：“一般你们随多少份子？” 听到耿志扬要去，卢晓清心下一喜道：“一般同学的话随个一百就行了。我和她关系比较好，随一百太少了，干脆两百吧。” “那我也随两百吧。”耿志扬又问道：“几点钟，在什么地方？” “十一点二十八分，三中旁边的御水河大酒店。” “好！我一定准时到！”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略微想了一想，这才又拿起话筒打给了钱光耀。 今天虽然是周日，但很幸运的是恰巧钱光耀值得是白班，因此顺利地接到了电话。寒暄几句后，耿志扬把索凤县化肥厂浓缩塔技改项目昨天成功开车的消息告诉了他。 钱光耀沉默了一会儿道：“老弟，大国企有大国企的规矩，有些事就连我们分厂说了也不算。我们单厂长也很想早点把钱给你们，把项目尽快完成。可是一旦牵扯到钱，只有等集团公司财务部门批准后我们厂才有权付给你们。要不然即使我们想给，手头也没有钱。” 耿志扬趁机提醒道：“老钱，今天这边下雪了，我估计你们省城也下得不小。气温这么低的情况下进行浓缩塔安装会出现很多问题的，这你应该明白吧？” “我明白。”钱光耀道：“咱们不是签有补充条款吗？这样吧，我提醒一下单厂长，就说你们明确提出要求：假如厂里非要在这种低温下进行浓缩塔安装，那么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都要按照合同来赔偿。” 说来说去还是钱不到位引起的问题。耿志扬只得道：“老钱，虽说你们第二笔款子这两天就会打过来，只是这笔钱给得这么困难，我就担心后面的第三笔钱还有额外的补偿款给得不及时而影响到进度。”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钱光耀道：“单厂长说了，只要你们的设备运到现场，他就打报告申请第三笔款项，应该不会耽搁得太久。” 钱光耀目前仅是省化集团硝酸分厂的一个普通工人，人微言轻下能帮着做的工作确实不多。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暗暗感慨道：“都说事非亲历不知难。没想到一项高效实用的技改技术，在县化肥厂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安装和试车，而在省化集团居然还没有进行到设备进场阶段。唉，有时候还真不好说企业的规矩多了好，还是规矩少了更灵活一些。” 窗外依旧是大雪纷飞朔风呼啸，耿志扬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又戴上棉帽子和手套，层层武装之后这才下了楼埋头闯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等到了楼下，他才惊讶地发现，室外的积雪已经没到了脚脖子，踩上去吱呀作响。这么大的雪耿志扬哪里敢骑自行车前往，只能是在凌冽的寒风暴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顶风踏雪而行。 等到他冲破风雪的阻挡步履蹒跚着走到三中西侧的御水河大酒店时，浑身上下已然被薄薄的一层白雪包裹，就连眉梢和镜框上也沾满了晶莹的雪花。 拍打掉身上的积雪，又活动了一番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耿志扬这才重新抖擞精神迈步走进了温暖如春的酒店大堂。 大堂内负责迎宾的几个年轻男女都不认得耿志扬，又见他衣着平凡而普通，简短交流后一个小伙子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耿志扬敞亮地表明身份道：“我是新娘的同学。” “新娘的同学？”一个打扮靓丽的女孩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道：“我也是薇薇的同学，我怎么不认得你？” “哦！”耿志扬忙解释道：“我是相薇薇的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那女孩子犹豫了一下，回身朝里面喊道：“侯廷魁，来了个你们的初中同学，赶紧过来！”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一个面相敦厚个头不高的小伙子忙不迭跑了过来。 他跟耿志扬一见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侯廷魁！？”耿志扬指着他惊叫道：“我是耿志扬啊！” 侯廷魁看了半晌儿才认出了耿志扬，指着他惊喜道：“耿志扬！？还真是你呢！你怎么来了？” 耿志扬直笑道：“我这不是来参加婚礼吗？” “哎呀呀！”侯廷魁握住他的手激动道：“七八年没见面了，我差一点就没认出你来！” 他又跟迎宾的几个男女介绍道：“这是我们初中的大学霸耿志扬！人家考上了一中，跟相薇薇当年是同班同学！” 听到耿志扬果真是新娘的同学，并不是来混吃混喝的无关人等，那几个年轻男女都礼貌性地笑了起来。 第五十章 风雪中的重逢(中) 初中时，侯廷魁和耿志扬并不在一个班，但却共同参加过几个科目的竞赛小组，又都是全校排名前三的学霸，因此惺惺相惜得以熟识。上了高中后，侯廷魁跟相薇薇成了同班同学，所以今天被委派来负责接待新娘子的初中同学。 婚礼在一楼宴会厅举办。大厅门口放着一张桌子，卢晓清和另外一个女士各自负责登记接收男女双方宾朋交过来的婚礼份子钱。 耿志扬来到桌前跟卢晓清相视一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道：“我是相薇薇的初中同学，这是我的份子钱！” 卢晓清笑着接过红包来，从里面抽出两张折叠在一起的蓝绿色钞票，平展开后道：“耿志扬礼金两百元整！” 登记完份子钱后，侯廷魁又把耿志扬引到婚宴大厅一张桌子旁道：“咱们的初中同学都坐这一桌。不过今天雪下得这么大，能来的不知道会有几个。” “你忙你的去吧。”耿志扬大度道：“我自个儿坐这儿就行。” “那行，你先坐着。”侯廷魁指着桌上的茶水香烟瓜子糖果道：“桌上的东西随便拿着吃，我先过去了啊！” 耿志扬家族里向来没有人会抽烟，而他平时也不喜欢瓜子零食，于是挑了块软糖放在嘴里胡乱嚼着消磨时间。 正在他左顾右盼无所事事时，旁边一张桌子上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忽然站起身来到他近前问道：“耿志扬，怎么是你呀？” 耿志扬扭头瞧去，看到他后不禁失声叫道：“哎呀，范明金？你也来了！” “我跟相薇薇是高中同学，当然要来了！”范明金笑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不会也是同学吧？” “你说对了，我跟她是初中同学！”耿志扬站起身跟他紧紧握了握手道：“你小子到哪儿高就去了？毕了业就没你消息了，没想到今天凑巧见着了。” 范明金跟耿志扬是小学和大学同学，小学时俩人还曾经是围棋兴趣小组的队友。范明金在北海工业大学读的是管理系下面的工商管理专业，因此两个小学同学在大学时代又得以在校园里重逢。 “我去了市工商局。”范明金道：“你呢？你在哪儿上班啊？” “市工商局可是个好地方！”耿志扬羡慕道：“我们学化工的可比不上你们工商管理，只能下企业当工人。我现在氮肥厂上班。” “氮肥厂也不错！”范明金道：“以后在工商方面遇到事可以找我。我现在虽然是个小兵，但也能帮你解决一些麻烦事。” 两个人刚寒暄了几句，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魁梧大汉来到跟前拉开旁边一张椅子大喇喇坐了下来，粗声粗气道：“老耿，你还认得我吧？” 范明金指着大汉吃惊道：“怎么？你们俩认识？” “我们俩都是十五中的，怎么不认识？”那大汉咧嘴直笑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们俩怎么会认识？” 耿志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粗犷大汉，呵呵一笑道：“老吉，吉建华！咱们是老伙计，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 来的大汉名叫吉建华，乃是耿志扬的初中同学，同时还是范明金的高中同学。 安海市作为一所三线小城，市区的学生经过十二年中小学教育后可谓是同学遍布整个城市。同年龄段两个不相干的人若是论起同学来，极有可能通过两三个人便能扯上关系。 范明金见都不是外人，很是热心道：“吉建华，在化肥厂干得还行吧？听说你都当上班长了？” “还行吧。”吉建华勉强笑道：“什么班长不班长的，就是带头领着大伙卖苦力干活的一个差事。我现在一个月工资加奖金能挣上三百来块钱，发不了财也饿不死，也就这样了。” 范明金指着耿志扬道：“正好，耿志扬现在氮肥厂，你们俩还是同行呢。” “你在氮肥厂？”吉建华震惊道：“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会去氮肥厂？”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你们厂不也有大学生吗？我学的是化工，毕了业不到氮肥厂到哪儿去？” “那可不一样。”吉建华道：“我们厂的大学生最多在车间干上一年就会提拔起来。现在最差的也是车间技术员，提拔得快的已经当上车间副主任了。” 耿志扬不得不解释道：“我现在也在总工办搞技改，不是一线的操作工。” “还是上大学好啊！”吉建华感叹道：“像我这种没考上大学的高中生，在厂里的地位还不如那些从技校职高混出来的家伙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费那个劲上高中了，直接去读职高多省事。” 耿志扬见勾起了老同学的伤心往事，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道：“老吉，你们厂去年建成的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现在开的还行吧？” 1992年由部属f院以总承包的形式在安海市化肥厂建成了一套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装置，年生产能力为四万吨。从此之后，高高伫立的尿素造粒塔便成了化肥厂最显眼的明星建筑。 “唉，别提了！”吉建华叹气道：“要不是这套尿素开开停停浪费了不少资金，我们厂发的奖金还能再多些。” “哦？”耿志扬暗吃一惊道：“不是说化肥厂的尿素开的很成功，圆满达到了设计目标吗？” “你还不了解咱们国企里面的规矩吗？”吉建华嘴角一撇不屑道：“往上一向是报喜不报忧。我们厂的这套尿素，最长连续运行时间不过才五十来天，连两个月都没到。你说它能挣钱吗？” 化工和化肥装置开停车阶段会损失大量的原料和半成品，因此一旦开车成功，最起码也得连续运行上半年时间才行。否则的话，断断续续的开停车不但会造成巨大的浪费，还会产生大量的有害废弃物污染环境。 耿志扬怀疑道：“不会啊？这套流程已经是成熟技术了，在国内好几个厂家都有成功案例，怎么在你们厂会出这么多问题？” “嗨，你听他们瞎吹！”吉建华轻蔑道：“我们开车前也去你说的那几个厂实习过。实际上他们跟我们厂差不多的，也是开开停停，不是这儿出毛病，就是那儿出问题，比采用老外技术的厂子差远了。” 耿志扬暗暗皱起了眉头，心道：“花费巨资建设的尿素装置开不起车来，等于变成了一个扔进大把的钱去还听不到响的无底洞，这样下去可不行。怪不得化肥厂后来倒闭了事，原来根源是出在尿素装置上！” 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工艺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六七十年代在国外就已经非常成熟。国内现有的工艺其实是参照人家七十年代的成功技术改进而来，按理说不该出现这么多问题。 从化肥厂现在遇到的困境看，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我们还没有把老外的技术彻底吃透。 第五十一章 风雪中的重逢(下) 相薇薇的婚礼举办地相当豪华热闹，看样子十之八九是特意聘请了专业团队予以策划和实施，花费上自然也是不菲。 到了开席环节时，侯廷魁坐到了耿志扬所在的桌子上，卢晓清则去了另一边新娘高中同学桌上。 趁着吃饭的空挡，耿志扬主动询问道：“侯廷魁，你学的是什么专业？现在哪儿上班？” “我在油漆厂。”侯廷魁神色落寞道：“我没考上公办，家里凑钱让我上了个自费财会大专。毕了业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好不容易才托关系去了油漆厂……” 安海市油漆厂工艺和装备落后，依然靠着老配方油性漆为主打产品，在产品性能和价格方面自然是竞争不过新锐的南方和各县涂料企业。 “油漆厂？”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道：“你们厂现在的效益怎么样？” “唉，甭提了！”侯廷魁叹气道：“俩月没发工资了，厂子也停产了。我看呢，恐怕是好不了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还有技术。”耿志扬安慰他道：“油漆厂不行了，大不了再换一家。你还年轻，还经得起折腾，没什么大不了的。” “处处不留爷，爷还有技术？”侯廷魁念叨着耿志扬说的那句顺口溜，忍不住笑道：“耿志扬，你还挺乐观的，我不如你呀！” “这有什么？”耿志扬鼓励他道：“咱们年轻就是本钱，跌倒了还可以重新再来。你学的不是财会吗？这个专业大有用处，你肯定会找到比现在好很多倍的工作的。” “借你吉言！”侯廷魁举起酒杯道：“老同学，我敬你一个！” 两个人碰了一杯各饮而尽，却听到隔壁桌上爆发出一阵欢笑。耿志扬循声望去，只见卢晓清身旁坐了一个面相白净衣着鲜亮的小伙子，正在那里手舞足蹈说着什么可笑的事情，把大家伙逗得哈哈直笑。 “那家伙叫曹凯旋，现在市外贸公司上班。”侯廷魁敏锐地注意到耿志扬和卢晓清关系不错，悄声介绍道：“他是我们同班同学，老早就追求过卢晓清，看来现在还是死心不改。” 两世为人的耿志扬对女人的了解远胜于在场的年轻人，所以根本不屑于把曹凯旋一类的小白脸当成对手。他只是看到曹凯旋在众多女性面前卖力地表演，不由勾起了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青春往事，暗暗地有点顾影自怜。 “像卢晓清这种有能力有个性的女孩子不是靠追能追来的。”耿志扬冷笑道：“像个小丑一样想用献媚来取悦卢晓清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只会让她看笑话。” “咦？！”侯廷魁诧异道：“耿志扬，看来你很懂得女人心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嘛，略知一二。” 侯廷魁好奇道：“那你说用什么手段才能追到卢晓清？” “像她这样的女人渴望的是被征服。”耿志扬道：“她需要一个比她强的男人来征服她，用成就和能力彻底地把她征服。” “用成就和能力彻底地把她征服？”侯廷魁咀嚼着他说的话里的意境，忽而拍案道：“妙啊！耿志扬，你说的真是太妙了！” 耿志扬被他突兀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埋怨道：“伙计，能不能不这么一惊一吓的，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 “我是觉得你说的太好了！”侯廷魁兴奋道：“不瞒你说，我正在追一个女孩子。这段时间她对我若即若离时好时坏，我一直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人家是嫌弃我工作不行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要想真得到她，那就得找个好工作比她强才行。”他又拿起酒杯道：“耿志扬！老耿！我敬你一杯！咱俩干了！” 耿志扬望着满满的酒杯直打怵道：“老侯，我的酒量很一般。照你这种喝法，今天我非喝醉了不可。” 他举起酒杯建议道：“人家相薇薇结婚咱们俩喝醉了不太好。还是意思一下吧，留着点酒量等着人家来敬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侯廷魁心有不甘道：“等下次找个机会，咱们俩好好喝上一气。” 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婚宴虽然热闹，但终归有结束的时候。新郎新娘敬酒的环节过后，宾客亲朋们陆陆续续告辞离席而去。耿志扬也跟着一个桌上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同学一起离开了酒店。 午后的风雪势头稍减，耿志扬顶着寒冷的北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缓步而行。走的累了抬首回望，只见原本宽敞的柏油马路已然变成了一条白雪皑皑的玉龙，蜿蜒着伸向远方依稀可见的天尽头。 当天晚上王景光从索凤县打来电话，说是省化集团明天一上班就把第二笔款项共计三十万元打到化机厂账户上，并要求三天内浓缩塔设备运输到安装场地。 “不着急的是他们，着起急来的也是他们。”王景光忍不住抱怨道：“三天之内就要把设备运到他们厂？他们也不看看现在下了多大的雪，装车运输都麻烦得很，能快的起来吗？” 耿志扬宽慰他道：“他们要求是他们要求，遇上这么糟糕的天气咱们做不到也没办法。索凤县那边要是处理得差不多了的话，我看你赶紧回来找车给他们运过去吧。时间上拖上一两天估计也没多大事。” “行，我争取明天回去。”王景光道：“化肥厂给了我一张十八万的承兑汇票，算是支付的第三笔款项。” “承兑汇票？”耿志扬皱眉道：“没有现款吗？” 承兑汇票不能及时贴现，必须等到承诺的期限到了以后才能转化为现款，而在这段时间内是没有利息收入的，因此对于接收者来说是要付出时间成本的。 “没有。”王景光道：“化肥厂收上来的净是些承兑汇票，要不然能给咱十八万？比合同上多了六千块钱呢。” 对于一个经营企业来说，必须维持一定的现金流才能运行下去。否则一旦资金链断裂，企业无法维持正常运行，就会引起不可预测的严重后果。 所以企业拿到承兑汇票后，宁愿赔上一点钱也要尽快把它花出去，而不是用宝贵的现款来贴补它的漏洞。 “承兑汇票就承兑汇票吧。”耿志扬无奈道：“总比一分不给要好。” 他又问道：“明天省化集团答应给的不是承兑汇票吧？” “那个不是。”王景光笑道：“他们那是电汇的现款。” “那就好！”耿志扬叮嘱道：“王哥，打到化机厂账户上的钱你要及时取出来，免得夜长梦多出什么意外。” “我明白！”王景光道：“你放心吧！明天钱一到账，我就跟厂长写申请。”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耿志扬叹道：“这次咱们也得过个大碗喝酒大秤分钱的痛快年。” 第五十二章 害人终害己(上) 新的周一到来后，耿志扬先去市化工设计院从郝建军手里顺利拿到了晒成蓝图的综合材料表，下午又坐上班车匆匆赶回了厂里交差。 刚踏进硝酸技改小组办公室的门，他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头，只见郑春晓刘伽全等人一个个只顾埋头看手里的图纸和资料，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回来的他主动打个招呼。 从大家伙的表情上看，似乎他就像洪水猛兽一般，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我回来了，章总！”耿志扬暗自起了戒备之心，但依然笑着冲对面脸色严肃的章树森汇报道。 “嗯！”章树森阴沉着脸点了点头道：“材料表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耿志扬从书包里拿出一袋子图纸递给他道：“今早上刚晒出来的，我一拿到就赶紧回来了。” “嗯，很好！”章树森随手把图纸放到一旁道：“小耿，我问你个事。” 耿志扬心里一沉，暗道：“不好！看来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厂里面发生了于我不利的事情。不过我只是个普通的车间实习工人，现在仅仅是借调到技改小组帮忙，又没权又没势，厂里能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呢？真是奇哉怪也！” “章总，您说！”耿志扬连坐都没坐下，站直了身子谦逊道。 章树森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给电气冷水循环泵设备参数时，你写没写明白对电机的防爆要求？” “哦……！？”耿志扬微微一愣道：“当然写明白了！因为泵布置在氨介质防爆范围内，所以电机必须按照d2bt4的防爆标准供货。” “你写了？那这上面怎么没有呢？”章树森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递给他道：“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 耿志扬接过来一瞧，只见a4白纸上草草写着冷水循环泵的位号、名称、参数规格和材料要求，但就是没有对电机防爆等级提出任何说明。 “这是我写的吗？”耿志扬有些怀疑道：“看字迹倒像是我写的，但是我怎么记不得写过这个东西？” 章树森哼了一声道：“这是人家小郭给我的，说是你给他订货用的。人家就拿着这个定的货，还能有假？” “不会吧？”耿志扬转脸看着郭兴文道：“小郭，我记得给你的是一张设备表，上面明明白白写的很清楚，冷水循环泵的电机必须按照d2bt4的防爆标准供货。这张纸又是怎么回事？” 郭兴文脸涨得通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我没见什么设备表，这就是你给我的订货参数。” “什么？”耿志扬惊恼之下忽然想起了手里这张纸条是前几日郭兴文特意找到自己，说是让自己帮他写个简要的设备参数，好带在身上随时查阅。 耿志扬本着对同事有求必应的原则随手找了张白纸，在上面把设备参数写了下来。不过当他正要写到电机防爆要求时，这家伙却忽然抢过去道：“有这些就够了。电机那块要求我记住了，你就不用写了。” 想明白了纸条的来由，耿志扬暗暗吃惊道：“郭兴文这小子抽的哪门子风啊？我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搞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陷阱来陷害于我？” 有道是情急生智。危急关头，耿志扬的大脑迅速转动，很快便想出了对策，淡然一笑道：“章总，我没猜错的话，冷水循环泵的电机定的是非防爆电机。” “那还用着说吗？你又没提电机要防爆，人家当然是按非防爆的发货了。”章树森不快道：“现在泵都已经送到咱们厂了，就算咱们想改也晚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您先别急，这个事我有法子解决，不会耽搁装置开车。” “哦？真的吗？”耿志扬居然有办法把非防爆电机设备布置在爆炸区域范围内，章树森不由惊喜道：“你用什么办法解决？快点说说！” 耿志扬稳如泰山道：“在说办法之前，我先澄清两个事实：第一，我给郭兴文的冷水循环泵是一张完整的设备表，不是这张手写的纸条。” “你……”郭兴文正待反驳，耿志扬一挥手制止住他道：“小郭你别急，我说完了你再说你的理由。” 他又继续说道：“这第二吗，即使我写了这张纸条，漏掉了电机防爆要求，郭兴文也不应该按照非防爆电机采购这台设备。” 郭兴文再也安耐不住怒火，急冲冲开口道：“你给我的设备参数要求，我当然按你的要求定了。最后定错了关我什么事？” 耿志扬颇有深意地瞅了他一眼道：“如果真要追究这台泵定错了的责任，你郭兴文要占八成。” “凭什么！？”郭兴文气急败坏道：“章总，您听到了吗？他耿志扬自己犯的错，还想着推到我头上！我冤枉啊！” 章树森亲眼见证过耿志扬的厉害，深知他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所以既然他说责任主要在郭兴文那边，那么肯定会有充足的理由。 “先让小耿说。”章树森非常明智道：“他说错了你再纠正就是。”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用电设备的订货明确由郭兴文负责。那么设备定错了的第一责任人肯定是他！” “不是我！”郭兴文忍不住叫道：“是你出的错，不要赖到我头上！” 耿志扬没有理睬他继续说道：“作为电气设备负责人，拿到工艺专业给的设备参数后首先要检查。冷水循环泵采用防爆电机这回事咱们小组里说了不止一次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知道。” 郑春晓适时点头道：“嗯，耿工说得没错，新采购的设备里面只有冷水循环泵要用防爆电机。这个事章总还特意提醒过电气专业。” 刘伽全看了眼郭兴文道：“上个星期周一开会时，章总还专门说过这个事。当时虽然耿工不在，但是咱们几个都在。” 郭兴文万没想到郑春晓和刘伽全会站出来替耿志扬作证，不禁气急败坏道：“小刘，平时我可对你不错，你怎么能帮着别人来害我？” “这是公事不是私情。”耿志扬担心刘伽全太年轻面子上过不去，赶忙帮腔道：“我们大家到这里来是为了齐心协力把硝酸技改项目顺利建成投产，而不是为了勾心斗角陷害同事。” 听到陷害同事四个字，郭兴文立时圆睁双目，用手点指着耿志扬咆哮道：“你说谁呢？谁陷害同事了？我看是你耿志扬跋扈自大才惹出了乱子。防爆电机订错了这个事责任明确！就是你的错！甭想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第五十三章 害人终害己(下) 情绪激动之下，面目狰狞的郭兴文似乎恨不得一口把耿志扬给活生生地吞下去。不过耿志扬却也不慌，呵呵一笑道：“责任到底是不是我的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得等到厂里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呢，这次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就当一次老好人，帮你把这件事解决掉。” “但是……”他盯着郭兴文的双眼警告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再在背地里搞这种小动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呸！”郭兴文怒火上头几乎失去了理智，站起身手指着耿志扬的鼻子怒喝道：“你教训谁啊？你算老几啊？我……” 耿志扬见他当着章树森的面耍起了横，厉声断喝道：“郭兴文！这里是硝酸技改小组，不是你们家的田间地头。你想犯浑的话，回你的老家闹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郭兴文恼羞成怒，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抬起手来就想扇对方几个耳光。 章树森见郭兴文居然当着他的面就要动粗打人，当下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郑春晓瞧着怒气冲冲的郭兴文竟然要动手殴打耿志扬，又惊又急下大叫了一声：“哎！你要干什么！” 就在郭兴文抬起的手掌就要挥下的刹那间，众人眼瞅着耿志扬的身子忽然一动，居然抢先一步靠进了郭兴文怀里。只见他双手紧紧夹住郭兴文的右胳膊顺势身子一转，一个漂亮的侧身摔便将他轻松摔倒在了地上。 郭兴文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明白过来时已然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当着众人的面被耿志扬摔倒在地，郭兴文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嗷地叫了一声，从地上爬起身像疯子一般又冲向了耿志扬。 耿志扬毫不着慌，待他来到跟前时忽然闪身一个低位勾踢，不偏不倚正踢在郭兴文的脚腕上。 郭兴文冲势正猛，脚底下一个拌蒜立刻失去了重心，只听得扑通一声脸朝下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章树森等人直接看得呆了：“我的个乖乖！耿志扬居然是个打架好手！以前可从没见他显露过身手。” 郭兴文这下子摔得不轻，好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气呼呼道：“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耿志扬哼了一声冷笑道：“郭兴文，刚才只是跟你耍耍。你小子要是再不识抬举，我可就跟你玩真的了！” 郭兴文有心冲过去把丢了的面子给找回来，可又怕再被这家伙摔上一跤。他正在犹豫不决时，章树森终于安耐不住，拍案而起道：“行了！别闹了！” 他冲刘伽全吩咐道：“小刘，赶紧把他弄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领导下了指示，刘伽全岂敢不听？他赶紧拉住郭兴文，一边劝说着一边死命地把他拽到了门外。郭兴文捡了个台阶下依然不知足，嘴里面骂骂咧咧的尽是些污言秽语。 章树森听得面色铁青，好半天后才自言自语道：“目前来看，郭兴文不适合再留在技改小组。可是他一走，电气这边的工作怎么办？” 耿志扬适时建议道：“电仪不分家，我看可以让小郑接过来继续干。” 耿志扬的建议不无道理，章树森便朝郑春晓问道：“小郑，电仪工作都交给你行吗？” 郑春晓微微一笑道：“没问题！这次技改涉及的电气工作不是很多，我可以干得过来。” “那就好！”章树森很满意郑春晓的态度，但又犯愁道：“可是冷水循环泵已经到货了，怎么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电机防爆的问题呢？” 耿志扬很明白这话是老总专门对着他说的，心领神会道：“其实这个事一点也不难解决。” “不难解决？”章树森好奇地看着他道：“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把非防爆电机改成防爆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电机我是没法改的，不过呢我可以把它挪个地方，挪到不需要它防爆的位置上去。” “挪地方？”耿志扬的话瞬间打开了章树森的思路：“对啊！把冷水循环泵挪出防爆区域不就行了？” 但他很快又苦恼道：“可是冷水循环泵是给氨蒸发器服务的，放得太远的话不好操作啊！” 耿志远笑道：“章总，根据gb《爆炸环境电力装置设计规范》上的规定，像氨气这种比空气轻的气体，在开放环境下的防爆区域半径只需要四米五。我们只要把冷水循环泵挪到可能泄漏点的四米五以外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章树森终于彻底明白了。他不吝夸奖道：“小耿，你呀确实是个天才！工程技术上的天才！” 老总夸得有些过分，耿志扬不好意思道：“章总，您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这可不行啊，一旦摔下来我可受不了的。” 郑春晓在旁听着暗暗寻思道：“耿志扬的确与众不同。我们大家伙群策群力都解决不了的难题，让他几句话就给完美化解。人家对标准规范这么熟悉，还真是个少见的能人！” 与此同时，打发走关心自己的刘伽全后，郭兴文悄悄来到车间副主任办公室，见里面只有祝兴国一人，急慌慌走进去道：“糟了，祝主任！事没办好……” 祝兴国一摆手制止住了他，指了指房门道：“把门关上再说。” 郭兴文赶紧关上门，回身来道：“耿志扬这小子太狡猾，几句话就把责任全都推给了我。我怎么说也说不过他！” “哦？”祝兴国小眼睛一眯缝道：“章树森什么态度？” “章总当然是袒护他了。”郭兴文愤恨章树森让刘伽全把自己拖出办公室，当下添油加醋道：“耿志扬是章总亲自挑的人，就算犯了错也会全力保他的。刚才这家伙把罪名推到我头上，章总竟然相信了他，还把我给赶出来了。” “章树森把你赶出来了？”祝兴国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小郭，把里稳攥的事就这么让你给干砸了。你说，我还敢把什么事交给你办？” 郭兴文脑门上直冒冷汗道：“我……我……” “别我我的。”祝兴国教训他道：“想当技术员那你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要不然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替你在领导跟前说好话？” 一听到升职进步的机会将要受到影响，郭兴文把心一横道：“我有几个同村的兄弟在市里打工，他们都练过功夫。我让他们在下班的时候拦住耿志扬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争取把他打得下不了床。” “打人家一顿有什么用？”祝兴国哀其不争道：“咱们的目的是给耿志扬扣个罪名让他在厂里身败名裂，然后开除厂籍撵他走人，而不是简单找几个人去打他一顿。” 郭兴文挠了挠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祝兴国想了半天才道：“我看不如你这么办……” 郭兴文听罢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高！实在是高！祝主任，我彻底服了您了！” 第五十四章 愚蠢的报复(上) 当郭兴文若无其事再次回到硝酸技改小组办公室时。章树森客客气气道：“小郭，技改小组这边的电气工作不是太多。我考虑了一下，你还是先回车间吧。别因为技改小组这边的原因，反倒把车间里的本职工作给耽搁了。” “啊？！”郭兴文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工作失误，章树森居然不讲情面要把他赶出技改小组。 章树森又继续说道：“你把手头的工作跟小郑交接一下，一会儿就回车间吧。” 听到章树森要求自己现在就离开，郭兴文不由得大急。刚才祝兴国交代给他的栽赃陷害计划必须呆在技改小组里方能实施，一旦自己离开就没有机会利用此计对耿志扬进行疯狂的报复了。 “章总，我这里还有些自己的东西。”郭兴文试探着商量道：“能不能明天我再走啊？” 章树森对他已经有了成见，且肯让其继续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碍事，当机立断道：“你能有多少个人的东西？让小刘帮着你今晚上收拾好它，明天你就别过来了。” “明天？”郭兴文脑筋一转，心道：“明天最好了，等他们今下午都下了班，我正好趁着没人实施计划。” 耿志扬敏感地注意到郭兴文听到明天两个字时眼中露出了喜色，心下思量道：“郭兴文这家伙反应不太正常，这里面怕是有鬼啊。” 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郭兴文已经在明面上跟他闹翻，趁着今晚上办公室没人的时候暗中再下绊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家伙今天突然对自己下黑手的原因尚未搞清楚，有些事情虽然那看着不大可能但却是不得不防。 “章总，我们这次硝酸技改采用了很多独到的技术，要小心其他厂家背地里打我们的主意。”耿志扬适时提醒道：“我建议办公室要采取一定的防范措施，比如下了班后要清场锁门，免得让有些人有可乘之机。” 章树森微微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耿志扬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虽然他的话颇有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嫌疑，但并非没有任何道理，而且郭兴文今天极为反常的表现确实让人有些不大放心。 “这样吧。”章树森终于下决心道：“小刘，你现在就帮着小郭收拾东西，下班前我领着他去找程主任解释一下。” 眼瞅着自己的计划就要得逞，没想到被耿志扬一句话给化作了泡影。郭兴文气得心里暗骂道：“耿志扬啊耿志扬！你小子天天跟我作对，老子非要兄弟们干死你不可！” 下午下班时，刘伽全瞅了个空子提醒耿志扬道：“老耿，小郭这个人喜欢记仇，而且心胸太小。你今天教训了他，要小心他找人报复你。” 众所周知，刘伽全和郭兴文是平时比较要好的朋友，如今却主动对自己发出了善意警告。耿志扬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刘伽全怕他不相信自己，又解释道：“小郭有好几个本家兄弟在市里打工，听说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你可得当心点呀！” 虽然耿志扬不相信同事之间的小矛盾会发展到针对性的人身报复，不过本着小心没大错的原则还是感激道：“谢谢你了，小刘！我会小心的！” 王景光从索凤县回来以后立刻组织人员和车辆把四个浓缩塔部件陆续送到了省化集团硝酸分厂，并计划在本周末开始安装工作。 在零下十度左右的寒冷环境里进行高硅铸铁设备的安装就位作业，王景光心里很是没底，专门打电话来让耿志扬无论如何也要去现场指点一二。 但是硝酸技改项目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之际，章树森每天都绷着个脸嫌弃进度拖后，因此耿志扬哪里敢轻易请假，只能是把前世知道的一些保温措施通通告诉了王景光，让他照葫芦画瓢全部用上就是。 周六下午快下班时，耿志扬又接到了卢晓清的电话，想让他陪着晚上去少年宫完成一个广告牌的工作。 尽管借卢晓清的三万块钱已经彻底还清，但人情却远没有还够，答应给人家的百分之十利息更是还没有兑现，因此耿志扬连想都没有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从东风影院站下了车后，他像往常一样沿着平安路两侧的人行道缓步而行。刚过了十字路口不远，忽然路边的胡同里闪出五六个青壮男子，二话不说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莫名其妙地突然被人围攻，耿志扬登时大吃一惊。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迎面过来一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厉声喝道：“嘿！总算等到你小子了！”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耿志扬觑见自己的前后左右都被人死死围住，心知不能莽撞硬扛，立时满面堆笑道：“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呀？干嘛要拦着我？” “哼！”那大汉冷笑道：“你是不认识我们，但你小子欺负我兄弟，你说我们能饶得了你吗？” “你兄弟？”耿志扬脑筋一转道：“冤枉啊！我从来不欺负人，怎么会欺负你兄弟呢？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那壮汉一回头道：“小五，你来认认，这家伙是咱要找的人吗？” 话音刚落，他身后闪出一个形容猥琐的小个子，贼眉鼠眼打量了耿志扬几眼后道：“对！就是他！他就是耿志扬！” 耿志扬闻言心里一惊：“糟糕！这帮家伙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事先下过一定功夫的。” 那壮汉登时呵呵直笑道：“小子，你还不承认？现在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耿志扬毫不着慌，淡然自若道：“大哥，你们真认错人了！我姓高，不姓耿！不是你们找的那个耿什么扬。” “嘿！你小子死到临头了还不承认？”那壮汉说着抡起手臂来就想打他的耳光。耿志扬忙道：“我就在前面的东风影院上班。你们要是不信，我领你们去见我同事，让他们给我作证！” “这个吗……？”那壮汉见耿志扬临危不惧，依然坚决否认，不由得起了疑心，扭头冲小五问道：“小五，你再认认，他是不是兴文说的那个姓耿的？” 小五凑上前来又仔细瞅了几眼，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道：“这家伙换了衣裳，我也有点吃不准……不过看上去很像。” 原来小五当初跟着去氮肥厂辨认耿志扬时，他正穿着厂里统一发放的蓝色工作服。如今对方突然换成了棕色羽绒服，又连番的矢口否认身份，小五就有点不大敢确定了。 第五十五章 愚蠢的报复(下) 耿志扬见壮汉被自己说动，趁机白活道：“大哥，我真不姓耿。要不，我现在领你们去东风影院落实清楚，省得你们白费力气打错了人。” “这个……”那壮汉被耿志扬忽悠得没了主意，犹豫了半晌儿后突然道：“不行！你小子挑唆我们去东风影院是不是想找机会逃跑啊？” “我怎么会跑呢？”耿志扬大呼冤枉道：“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啊！” 话音刚落，那个小五忽然窜上来伸手把耿志扬的书包抢过去道：“大哥，咱把他包扣下，看他还敢跑不？” 按常理来说，既然耿志扬的书包被自己手下的弟兄扣住，那他十之八九是不会随便逃跑的。 壮汉想了想道：“嗯，还是小五有办法！” 耿志扬见小五抢过自己的书包去以后立刻打开翻了起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暗道：“这帮人难道不知道这么一来就有可能涉及到罪名严重的抢劫性质吗？” 这伙人裹胁着耿志扬气势汹汹地朝南面的东风影院而去。眼瞅着来到了十字路口，耿志扬忽然一指前方道：“咦？那个大个子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哪个？在哪儿？”壮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三五个行人正匆匆而过，哪里有什么大个子？ 正在他和同伴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迷惑不解时，耿志扬早已身形甫动，转身一个猛撞冲出人群，随即全力朝着街道对面跑去。 “哎呀！”壮汉等人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都被耿志扬耍了！人家本来就是要找机会逃跑的。 “tnnd！”那壮汉立时怒从心头起，跳着脚骂道：“给我追！追上了弄死他！” 一帮歹徒大呼小叫着尾随着耿志扬追了过去。这帮人脚力有高有低，刚跑过路口不多远的距离便零零碎碎地拉开了距离。 耿志扬回头瞥见对方有前有后形成了长队，心下暗喜道：“敢追你爷爷，今天我就好好跟你们玩一玩！” 他正要放慢脚步瞅准时机解决掉身后的追兵，忽然瞧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两辆警车，一帮子公安人员正从路边的商店里走出来。 耿志扬看得真切，那帮子公安人员中间簇拥着的正是安城区分局副局长隋安生！ “隋叔！救我！”既然遇到了强援，耿志扬便不需要自己动手，当下一边高声叫嚷着一边泼命般朝着隋安生跑去。 隋安生分管社会治安，今天来到城关派出所辖区检查指导相关工作，没想到马上要收队了，却突然碰上了被人追赶的耿志扬。 “隋叔，快救我！”耿志扬一口气跑到他身，指着身后的追兵道：“他们抢了我的包，还要打我！” “什么！？”隋安生扭头对跟在身边的城关派出所长李光明道：“李所长，这就是你们说的治安形势一片大好吗？” 老话说得好：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就打那个没长眼的。分局领导亲自来到派出所检查辖区治安工作，眼瞅着顺顺利利马上就要完美结束了，没曾想一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当着隋局的面当场上演了一出抢劫打人的大戏，简直是作死啊！ 李光明气得脸都黑了，二话不说一马当先迎上前去，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便将跑在最前面的小子轻松按倒在了地上。 城关派出所其他公安人员见所长动了手，一个个争先恐后冲上前去，嘁哩喀喳很快控制住了另外的四五个歹徒。领头的那个壮汉不出意外也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拖在最后面的小五见势不妙扭身就想跑。耿志扬赶紧喊叫道：“那个小个子抢了我的包！我的包在他手上！” “扬扬，你别着急。”隋安生安慰他道：“李所长亲自出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你的包丢不了的！” 小五跑得再快，但也架不住汽车跑得快。警车上的司机早已发动汽车抢在前面拦住了去路，小五见状哪里敢负隅顽抗，乖乖地蹲在地上束手就擒。 耿志扬的书包很快物归原主，但书包里的钱包和两百多块钱已经被小五偷着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下子事件的性质可就变了，从一个普通的街头治安案件迅速上升到了拦路抢劫的刑事犯罪。 耿志扬老老实实跟着李光明等人回到城关派出所做了笔录，等到父亲耿玉诚把他从所里接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 “爸，咱赶紧回家吧。”耿志扬直叫苦道：“我实在是饿坏了。” 城关派出所离着西园小区并不是很近，所以耿玉诚为了赶时间，来时骑的是儿子的那辆大金鹿。听到儿子抱怨饿坏了，他连忙推过自行车来道：“要不你先骑上回家，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哦，那行吧。”耿志扬已经饿的是前胸贴后背，恨不得马上飞回家饱饱地吃上一顿，当下也顾不上照顾父亲，骑上自行车直奔家的方向而去。 回到家后，他来不及跟母亲讲述下午的遭遇，简单洗了下手后来到桌子边一屁股坐下，抓起馒头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 “慢点！慢点吃！”高金凤心疼道：“馒头锅里还有，慢点吃。” “嗯！”耿志扬只来得及嗯了一声，继续自顾自地埋头猛吃。 高金凤忽然想起一事道：“哎，对了！六七点钟的时候有个女孩子打电话找你，光问你在不在家，就是没说有什么事。我听着像上次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女孩。” “女孩子？”耿志扬忽然心头一震：“哎呀！糟了！我怎么把今晚上陪卢晓清去少年宫的事给忘了！” 他把吃了一半的馒头往桌子上一放道：“妈，我先出去办个事，回来再吃。” “哎，你这孩子。”高金凤不解道：“什么事这么急呀？吃完了再去呗！” 吃完了再去就晚了三秋了！耿志扬拿过外衣，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飞身骑上大金鹿匆匆赶往了位于河东的少年宫。 安海市青少年宫位于狼水河东岸的堤坝之上，是一座八十年代末建成的七层楼房。高耸的粉红色楼体伫立在河边显得甚是高大显眼，因此其顶部是设置大型广告牌匾的绝佳位置。 青少年宫晚上是不开放的，因此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不过院子墙角处停着那辆已经熟悉了的三轮车，得以让耿志扬笃定卢晓清还在楼上。 他把自行车放好，跑到楼门前咣咣咣砸了几下，又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等了好半天后，楼里面才出来一个值班人员，隔着玻璃大门不耐烦道：“叫唤什么呀？大晚上的，有事不能等到明天吗？” 第五十六章 美食与夜谈(上) 有求于人自觉低人一等，耿志扬好声好气道：“师傅，麻烦你开下门，我来找个人。” “找个人？”那工作人员冷着脸道：“大晚上的，少年宫的人都回家了，你找什么人啊？” “我找我朋友！”耿志扬抬手一指道：“她在楼顶画广告牌，太晚了我来接她。” 值班人员恍然大悟道：“你是找画广告的那个小姑娘吧？” “对！就是她！”耿志扬道：“麻烦你开下门吧。”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值班人员刨根问底道：“她自己一个人在楼上，我不能随便就把你放进来。” “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啊？”耿志扬暗自嘀咕着胡乱搪塞道：“她是我女朋友，我来接她回家。” “谁是你女朋呀？别胡说八道！”他的话音刚落，卢晓清忽然拎着颜料桶和一大袋子东西从里面走出来，冲他嗔怪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了？” 耿志扬好不容易大着胆子编了个瞎话，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撞到了正主。他尴尬地苦笑道：“你是我朋友，又是女的，当然是女朋友了！” “呸！你就会瞎说八道！”卢晓清白了他一眼，又冲值班人员礼貌道：“张师傅，我要回去了，谢谢你啊！” 值班人员见他们俩拌起了嘴，看样子确实是认识，呵呵一笑赶紧敞开了大门。耿志扬识趣地接过卢晓清手里拎着的东西，勤快地放到了三轮车上。 以女孩子在小事上特别喜欢计较的秉性来说，今晚上耿志扬爽约的举动无异于作死行为，大概率会惹得人家朝自己使上顿小脾气才会恢复如常。 “我还以为你故意放我的鸽子呢。”没想到卢晓清一点也不矫情，很是敞亮道：“我给你家打电话，你妈说你不在家。我就琢磨着你干嘛去了，没想到这个点反倒来了。” 卢晓清异乎寻常的反应令耿志扬大为惊奇：“看来卢晓清并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寻常女子，倒有点行事爽快的侠女风范。” “我哪敢放你的鸽子？”他赶忙解释道：“下午回家路上碰上了个麻烦事，八点多才从派出所出来，这不立马赶过来接你了。” “派出所？”卢晓清暗自一惊，急急关心道：“怎么了？你出了什么事？” “是这么一回子事……”耿志扬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卢晓清惊讶道：“哎呀！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大白天的就敢拦路打人？” “他们可不只是打人这么简单。”耿志扬道：“还抢了我的书包和两百多块钱，已经涉嫌拦路抢劫了。” “他们没打坏你吧？”卢晓清关切道：“你没去医院看看吗？” “我跑得快，他们连皮都没碰到我。”耿志扬不愿过多谈及案件的细节，岔开话题道：“楼上还有东西吗？有的话我帮你拿下来。” “没有了，就这些东西。”卢晓清笑了笑忽然又道：“你八点多才出来？那你吃饭了吗？” “没呢，没吃！”耿志扬不以为然道：“回到家再吃就行。” “那怎么能行呢？这么晚了还不吃饭，不得把人给饿坏了？”卢晓清莞尔一笑道：“走吧！我领你去个好地方吃上一顿。” “你请我吃饭？”耿志扬诧异道：“这么晚了哪还有饭馆开门？” 卢晓清神秘地笑了笑道：“我说有就有。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九十年代初期的安海市，到了晚上八九点以后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再加上又是冰雪酷寒的大冬天，所以餐厅饭馆门市百货早早打烊关了门，断不会像后世一般开到深夜甚至通宵。 耿志扬骑上大金鹿跟着卢晓清来到了青年桥西头北侧的一排门头房。只见黑漆漆打烊的门面里却有一家小面馆灯火通明，时不时地有顾客进进出出，显得好不热闹。 “就是这儿！”卢晓清说着刹住了三轮车。耿志扬帮着她把三轮车靠边停下锁好后相伴着一起走进了面馆。 “老板，来两碗肉丸子面条，一盘酱牛肉。”卢晓清进了门连菜谱也不看，如数家珍般点菜道：“再来一盘拌猪肘、一盘醋溜藕片、一盘拌三丝。” 耿志扬听她点了这么多小凉菜，连忙劝阻道：“点的太多了，吃不了！” 卢晓清笑吟吟看了他一眼道：“吃得了，干了一晚上我也饿了！” “那好吧。”耿志扬忙掏口袋道：“还是我请你吧。你的人情我还没还呢。” “说好了我请你的！”卢晓清嘟起小嘴不乐意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耿志扬掏遍了身上的口袋，这才发觉自己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从书包里拿上钱包，此时的身上俨然是分文皆无。 “咳咳……”他趁机就坡下驴掩饰住尴尬道：“那下次一定要我请。” “你请！让你请还不行吗？”卢晓清又指着老板身后架子上摆放的各色白酒道：“你来瓶酒吧？” “不！我不喝酒！”耿志扬连连摆手道：“我烟酒不沾，平时很少喝酒的。” 这家伙居然不善烟酒！卢晓清心下一喜，扭头对老板道：“先点这些吧，算算多少钱。” 俩人在墙边找了张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耿志扬颇有兴趣道：“这儿你常来吗？我看你很熟的。” 卢晓清理了把额头散乱的秀发，甜甜一笑道：“嗯，有时候收了工觉得饿了，我们就来这里犒劳自己一顿。” 耿志扬敏感地听到了我们两个字，笑了笑道：“大晚上来这里吃饭，你肯定不是一个人，是郭恪跟你一起来吗？” “郭恪？”卢晓清笑着摇头道：“怎么可能？是我的一个同学，你没见过的。” “是曹凯旋吧？”耿志扬鬼使神差想到了曹凯旋这个名字，忍不住问道：“上次在相薇薇婚礼上，我看他跟你关系很密切的，该不会是他吧？。” “嘻嘻……”卢晓清听罢乐得眉开眼笑道：“怎么？你吃曹凯旋的醋了？” “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怎么会想到我会吃曹凯旋的醋？”耿志扬顿觉无辜，竭力辩白道：“我吃他的醋干嘛？我要是吃他的醋，那天就跑到你们桌上去跟他当面锣对面鼓干上了，何必等到现在才问起他？” “也是……”卢晓清见耿志扬并不像其他同年龄的男孩子一样，一旦有机会便想着法子接近讨好自己，并且对她身边的其他男孩子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和妒忌。 “这家伙比我以前交往的那些人稳当多了。”卢晓清心中暗道：“总让我莫名其妙地有种天然依赖感。” 第五十七章 美食与夜谈(下) 卢晓清推荐的这家面馆虽然地方不大，但做出来的肉丸子面条却是异常的地道。 面条柔软且筋道，肉丸子细密紧致，汤汁淳厚，再加上甜蒜末、香椿芽、鸡蛋皮、黄瓜丝和辣椒油等白黑黄绿红五色调料的搭配，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各式各样的食材汇集在一起散发出勾人香气，通过鼻孔沁入到五脏六腑之内，让人不禁胃口大开食欲大振。 等到吃进嘴里后，那种美妙的感觉更是让人深陷绵软悠长回味无穷之中。 “嗯！真好吃！”耿志扬吃得爽快至极，不吝夸奖道：“太好吃了！” 卢晓清会心一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咱们再要。” 她夹起一片鲜嫩柔韧的猪肘肉道：“别光吃面条，尝尝这几个小菜，做得也很不错的。” “嗯，好！”耿志扬毫不客气，用筷子搞了一块酱牛肉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赞道：“嗯，味道不错还很劲道！” “慢点吃，小心别噎着。”卢晓清见他甩开腮帮子吃得正上瘾，不禁轻轻一笑，贴心地给他杯子里添上了些许茶水。 这顿饭吃下来着实爽快，不仅吃了个肚儿溜圆，而且还出了一身透汗，把今晚上体内积攒的寒意彻底清除了个干净。 耿志扬喝了口茶水，望着眼前清空了的面碗和四个小碟感叹道：“好吃啊好吃！我好久没吃得这么痛快了！” “那是因为你饿坏了。”卢晓清抿了口茶水微微一笑道：“我们等一会儿收收汗再走，省得出去冒了风给冻感冒了。” “好啊！”耿志扬抽了几张餐巾纸擦着额头脸颊上冒出的汗水触景生情道：“上大学的时候下午吃饭早，一般不到五点钟就吃完了，所以到了晚上回到宿舍就容易觉得饿。特别是到了冬天，气温低消耗大更容易觉得饿。” 卢晓清笑道：“可不是嘛，那时候我要是饿了就吃个点心喝袋牛奶，权当来上顿睡前加餐。” “那你够奢侈的。”耿志扬羡慕道：“我爸妈给的钱少，我可舍不得花那个钱买点心和牛奶。” “那你饿了怎么办？”卢晓清好奇道：“难道硬挨着吗？” “只能是硬挺着。”耿志扬叹息道：“我的经验是赶紧睡觉，只要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耿志扬过的大学生活可比自己惨多了。卢晓清颇为同情道：“你怎么不买点小点心什么的，临睡前可以垫吧垫吧。” 耿志扬苦笑道：“一袋子点心最便宜也得花上个三五块钱，足足抵得上我吃两顿饭了，可舍不得呀！” “不过呢，我也奢侈过一次。”他陷入沉思道：“我记得那是大一的冬天。那年特别冷，有一次下了晚自习回宿舍，正好路过一个馄饨摊。” “哎呀！当时锅里飘出来那个香味呀，太勾人了。”耿志扬无比向往道：“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走过去要了碗热馄饨和两个烧饼，美美地吃了一顿。那顿饭……哎呀呀！真是……太好吃了！” “可是一顿饭整整花了我两块钱。”他啧了一声道：“你要知道平时我们学校食堂一个菜才六七毛钱，再花五毛钱买上四个馒头，一顿饭下来都不会超过一块五。所以第二天早上起来，把我心疼的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去吃了！” 卢晓清听到他连两块钱都不舍的随便花，心中忽然微微有些触痛，暗自不解道：“耿志扬的爸妈不都有正式工作吗？怎么他在大学里会过得这么清苦？连花两块钱吃个馄饨都要计较？” 姑娘望着眼前清瘦如斯的老同学，豁然省悟道：“怪不得耿志扬这么瘦呢，原来是这几年吃得不好的缘故。要是他像我这般整天迷恋美食的吃法，肯定会很快胖起来的。” “你有一百四十斤吧？”卢晓清估量道：“我看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斤。” “没有呢。”耿志扬毫不相瞒道：“进厂体检的时候称了称，我才六十五公斤。” “六十五公斤？”卢晓清只觉得不可思议道：“一米八多的身高只有一百三十斤，你也太瘦了！” “瘦了不好吗？”耿志扬笑道：“现在的生活，想胖容易想瘦可难了！像我这样的身材不用担心三高和心脏病，不比那些胖子省心多了？” 听到耿志扬的奇特思维，卢晓清直笑道：“也是！不过太瘦了也不好，你这个身高怎么也得到一百五十斤才行。” “你放心吧，我会胖起来的。”耿志扬信心满满道：“等我结了婚有人疼了，很快就会胖起来的。” 卢晓清莞尔一笑道：“怎么？你很想赶紧找个人结婚呀？” “想有什么用？”耿志扬看着她故意道：“我现在连个喜欢我的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儿找人结婚去？” 卢晓清忽然想起刚才在少年宫训斥他不该称呼自己为女朋友，情不自禁脸红道：“没有可以找啊。不找怎么会有呢？” 耿志扬瞧着姑娘嫀首低垂，温润的脸颊上有一丝淡淡的羞红，心下暗道：“看来卢晓清对我有好感，要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让我来陪着她。” 眼前少女含羞让人不禁生出怜爱之意，但可惜两世为人的耿志扬很明白自己的事业刚刚起步，现在断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当下硬起心肠强行按捺住蹦跳雀跃的洪荒热情，长出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卢晓清万没想到耿志扬居然如此冷静，对自己明里暗里的表示一概熟视无睹，当下大失所望：“看来我是比相薇薇差上许多。要不然他怎么会主动去找已经名花有主的相薇薇，却对我三番五次的主动试探视而不见？” 俩人离开小面馆相伴着骑到商校宿舍大门，耿志扬道：“你明天晚上还去少年宫吗？” “去啊！”卢晓清意兴阑珊道：“还没干完呢，不去不行啊。” “那我来陪着你吧。”耿志扬豪爽道：“明天下午六点钟，咱们在这儿不见不散。” “啊！？”卢晓清吃惊地看着他道：“你愿意陪着我？” “当然了！”耿志扬狡黠一笑道：“你是我的大债主。我欠你的情还没有还完呢。” 卢晓清下意识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清呢？” “嘿嘿！”耿志扬调转车头，回头坏笑道：“我倒是想用一辈子来还，就怕你不愿意呀。” “什么！？”卢晓清惊得呆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耿志扬是什么意思，但人家早已经疾驰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个坏家伙！”姑娘气的直跺脚道：“说个话都不能说明白吗？想跟我好就直说，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呀？” 第五十八章 利害相较(上) 周日上午一上班，耿志扬便从刘伽全那里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昨天晚上民警来到单身宿舍带走了郭兴文，据说他涉嫌指使他人对别人进行殴打报复。 刘伽全绘声绘色讲述道：“民警要带走小郭的时候这家伙还不愿意，竟然跟人家动起了手。最后人家把他制服了戴上手铐，这家伙才老实了起来。” “啊！？”郑春晓惊骇道：“他连警察都敢打？” “这家伙疯起来谁都敢打！”刘伽全直摇头道：“我看他问题不小，这次进去怕是出不来了。” 耿志扬很明白这次是郭兴文自作自受，恐怕逃不掉法律的严惩。再加上正值安海市大力开展稳定社会治安行动的风口，这家伙不偏不倚正撞到枪口上，还公然用暴力袭击民警，想安安全全的回来怕是不可能了。 章树森则暗自庆幸道：“得亏我当机立断把郭兴文赶出了技改小组，要不然搞不好这家伙会连累到我，坏了我这么多年来遵纪守法的好名声。” 对于偌大的氮肥厂来说，郭兴文个人犯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最多翻起来一个微不足道的浪花。正在进行中的二硝项目和硝酸技改项目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按照计划顺利地往前推进。 在忙忙碌碌的工作和生活中，大家伙很快便把郭兴文及其往事遗忘在了记忆的垃圾堆里。 十二月初的大雪节气当天，耿志扬总算瞅了个时机请假赶到了省化集团硝酸分厂硝酸浓缩塔的技改现场。 王景光和钱光耀陪着他来到浓硝酸装置从下到上转了一圈后道：“志扬，天太冷，破损的部件太多。即使好不容易安装好了，结果一试压又漏了，还得拆下来再安新的。这一拆一安就会又有地方出问题，简直是没完没了。” 耿志扬点了点头道：“这么低的温度出现这个情况很正常。” 钱光耀忙道：“我们第三笔款子已经打给你们了，单厂长也同意再给你们补上五万块钱作为破损部件的补偿。” “这么多损坏部件，来回安装费的那些功夫，五万块钱可不止。”王景光犯愁道：“关键是现在厂里做不出合格的部件来。即使强行铸造出来，冷下来后也大多是不合格产品。” 他愁得直叹气道：“唉！这可怎么办呢？” 进入十二月份以后，北海省的气温一直在零下七八度徘徊。在这么低的温度下进行高硅铸铁设备的安装，难免会遇到零部件破损率高的难题。 耿志扬思考了片刻道：“王哥，咱们还缺多少部件？” “多倒不多。”王景光指着已经竖起来的四座浓缩塔道：“现在那一二号塔已经试压合格了，只剩下三号塔还缺一个精馏段，四号塔缺少一个提馏段塔节。” 耿志扬建议道：“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从拆下来的那些旧塔节中挑出两个能用的来装上，这不就行了吗？” “这个……？”王景光迟疑道：“一是尺寸不大合适，二是一拆一安保不准又会出现漏的地方。” “不就是差着几十公分吗？”耿志扬道：“可以用短节来补偿管道，把连接管道加长点就行。至于漏吗……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旧塔节经过长时间使用后，应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释放，柔韧性上要比新制造的塔节强上一些。耿志扬说的这个法子是目前情况下唯一可行的方案。 “我看这个方案可以。”钱光耀在旁道：“拆除旧塔节的时候，我们就为以后做备件做了准备，所以拆除和存放过程中都很小心，应该大部分是能用的。” 他接着又道：“浓硝酸装置停车后，我们厂只能卖稀硝酸。以前的客户很着急，厂里的领导更着急，天天催我们赶紧恢复生产。” “唉！”他叹了口气道：“我们单厂长压力很大，恨不得明天就能产出合格的浓硝酸来。所以啊，你们想用拆下来的那些旧塔节，我想他会同意的。” “厂里催着你们赶紧投产？”耿志扬仰头眺望着静静伫立的四座黝黑的浓缩塔，琢磨了一会儿后忽然道：“老钱，我有个想法，你看咱们能不能这么做？” 他指着那两座试压合格的浓缩塔道：“可以先让一二号浓缩塔试车，等三四号塔安装完后接着再试车即可。这样一来既不会浪费时间，也能对领导有个交代，还能避免浓缩塔在低温下长期受力再出现意外情况。” “这个嘛……”钱光耀寻思道：“不大合规吧？” “事急从权吗！”耿志扬笑道：“现在一二号塔是马上可以用的。你们组织人员立即开始试车准备工作。顺利的话，一台塔一天怎么也能恢复产能七十吨，两台塔就是一百四十吨，足以应付一般客户的需求了。” 听到一百四十吨的数字，钱光耀不禁心头一热，想了想道：“那我跟单厂长汇报一下，看他怎么说。” “但是我提醒你一个事……”耿志扬道：“现在气温太低，试车的话很容易导致硝酸镁结晶堵塞管道，你们可要当心啊！” 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跟恢复生产带来的诸多好处相比，低温下硝酸镁有可能堵塞管道导致的麻烦根本不足多虑。 “我现在就去跟单厂长汇报。”钱光耀道：“如果他同意，争取今下午就开始试车准备工作。”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王景光感叹道：“志扬，你还真有办法，一句话就让钱工坐不住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国企，尤其是大国企，讲究的是要重视领导的指示，这叫做有没有执行力。既然领导要求浓硝酸装置尽快恢复生产，那么只要有一座塔恢复生产那也是恢复生产。至于四座塔都投入正常生产，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景光在国企干了多年，深有感触道：“你说得没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耿志扬笑了笑又提醒道：“王哥，一旦一二号浓缩塔试车成功，那么就算咱们技改工作完成了。以后这两座浓缩塔再出现问题就不单单是咱们的事了，想找咱们修补那就得另外拿钱。” “我明白了！”王景光恍然大悟道：“那得赶紧把三四号塔交出去。交出去一座咱们少操一份心，省得搁在咱们手里再出问题。” 第五十九章 利害相较(下) 两天之后，省化集团浓硝酸装置的一二号浓缩塔顺利投产试车，产出了合格的百分之九十八浓硝酸。经过几番调整之后，产能也达到了单塔每天生产七十五吨九八酸的设计值。 一二号浓缩塔的试车成功不但证明了改用规整填料技术的正确性，还让硝酸分厂圆满甚至超额完成了领导交代给的生产任务。 毕竟，现在两个塔的生产能力比以前四个塔加起来都要高，而且消耗也有所降低。在规模化生产加成作用下，硝酸分厂的盈利能力自然会大幅度上升。 分厂厂长单冀生高兴之余连连夸奖道：“小钱，这次要不是你主动建议，咱们厂不可能这么快采用规整填料改造浓缩塔。所以浓硝酸装置生产能力实现整体翻番，你的功劳最大。” 钱光耀谦逊道：“都是领导决策正确，我个人没做什么工作。” 单冀生很满意钱光耀识趣的态度，当即决定道：“稀硝酸车间缺少一个工艺技术员，我看就由你来担任吧。” 钱光耀心下大喜，但脸上依然波澜不惊道：“谢谢单厂长，我一定好好干，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单冀生又关心道：“剩下的两个塔什么时候能进行试车？” “估计就在这两天。”钱光耀道：“有漏点的塔节已经更换完毕，再把管道安装上就可以试压了。” “嗯，很好！”单冀生顿了顿忽道：“化机厂用了我们两个塔节，这个费用最后是要扣除的。” “什……么？”钱光耀吃惊道：“那些塔节不是从旧塔上拆下来不用了的吗？” “是啊。”单冀生笑道：“但那也是我们厂的财产。他们拿去用当然要给钱的。” 老话说得好：过河再拆桥，卸磨后杀驴。但是现在浓缩塔刚刚安装完毕，能不能挺过试压这一环节还在两说着，单冀生就已经准备动手拆桥了。 在省化集团强烈要求下，王景光才不得不违背正常办事规律，强行在冬季低温下进行浓缩塔的安装作业。因此真要细究起来，大量浓缩塔部件安装时出现破损的责任是在省化集团这边，而不能硬安到人家化机厂头上。 “单厂长，这……”钱光耀有心抱打不平，帮着化机厂和王景光辩白上几句，但单冀生脸色一变道：“这是厂里的决定，你不要再说了。” 他继续指示道：“等后面两个塔试车成功后就让化机厂走人。至于该付的款项不但一分钱不给，还要向他们索要那两个旧塔节的费用。我看先按五万块钱来要吧。” 钱光耀这才如梦方醒。原来单冀生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后续申请下来的五万块钱痛快地付给王景光，而是准备找个借口扣将下来，从而成为分厂开源节流的一项功绩。 钱光耀本想劝上一劝，但又想到单冀生一向霸道蛮横的作风，最终还是按下了说话的念头，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冬至当天，王景光带着雇佣的安装工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起返回了安海市。当天晚上，耿志扬特意在苗圃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订了一桌，专门给他接风洗尘。 窗外北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耿志扬和王景光一家三口围着烧得正旺的炭烧火锅团团而坐，换着花样品尝着鲜美的羊肉卷、毛肚、肥牛、肉丸等各色火锅食材。 俩人碰了一杯后，王景光惭愧道：“志扬，我没把尾款要回来不说，厂里还把答应给的五万块钱给扣了下来，竟然说这是咱们擅自使用旧塔节的费用。你说气人不气人？”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王哥，本来我就没指望能拿到尾款。至于那五万块钱，人家给咱就拿着，不给咱也不在乎。” “可是损失了咱们那么多塔节，他们就该给点补偿的。”王景光不服气道：“要不是他们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又非要追赶进度，咱们还用得着在大冬天这么冷的季节去安装吗？”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呢……”耿志扬笑道：“钱在人家手里，人家不给咱也不能硬抢不是？” “好了，王哥！”耿志扬安慰他道：“总归省化集团的项目咱们算是圆满完成了，至于欠咱们的钱可以慢慢要吗？” 尚秀娟道：“我觉得志扬说得对！省化集团是咱们签的第一个项目，成功开车就是件好事。以后我们可以把它当作宣传的例子来增加说服力，亏点就亏点吧。” 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尚姐说得对啊！” 见耿志扬和妻子都是如此态度，王景光不甘心道：“唉！那就只好先这么想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梁州化肥厂前一阵派人来省化集团参观浓缩塔技改效果，顺便跟我见了个面，想让咱也帮他们搞个技改。他们的浓硝也是四个一米直径的浓缩塔。” 梁州化肥厂有一套年产八万吨的全中压法硝酸装置，另外还有一套四万吨的浓硝酸装置。如果它把现有的四个浓缩塔全部采用规整填料，生产能力就可以达到八万吨，从而将生产的百分之五十二稀硝酸全部转化为浓硝酸。 耿志扬琢磨道：“梁州化肥厂用的是全中压法，酸浓度最高只能到百分之五十二。用咱们的技术改造后，我估计每个塔一天产量能达到六十五吨。” 每个塔一天产浓硝酸六十五吨，四个塔就是二百六十吨，按三百天计算大约能到七万八千吨，约等于公称能力年产八万吨。 王景光见他瞬间就用口算估计出了改造后的产能，心下佩服道：“那我们问他们要多少钱呢？还是跟省化集团一样吗？” 耿志扬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就跟他们说，鉴于他们是省外第一家来找咱们的，价格上可以优惠。” “那优惠多少呢？”王景光提醒道：“他们也是四个塔。”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你就向他们报价一百一十万，如果他们嫌高，最低可以降到一百万。” “好吧。”王景光在讨价还价上已经有了些经验，点头道：“还是老规矩，要让咱们干那就四个塔一起干，不能分开。” 耿志扬见他在商务上成长很快，微微一笑道：“王哥，这个项目就全权交给你了。” 王景光喝到酣处已经有了些许醉意，当下拍着胸脯道：“志扬，你放心，我保准给你把这事办好，绝不会干砸了！” 第六十章 成立自己的公司(一) 耿志扬笑了笑又道：“王哥，尚姐，我们现在有本钱了，我打算争取在春节前把公司注册的事情办好。以后就用我们自己公司的名义出去揽活接项目。” 王景光一愣道：“太仓促了吧？我们用化机厂的名义挣钱不也挣得很多吗？干嘛还要费那个劲成立自己的公司？” 尚秀娟白了他一眼道：“志扬说的没错，咱们还是赶紧有自己的公司才是正道，至少能省下给化机厂的那几十万管理费。” 耿志扬见尚秀娟支持自己，于是接着说道：“目前咱们能够支配的资金有六十五万，但是其中的三十万还在化机厂的账户上，还得麻烦王哥尽快取出来。” 王景光当仁不让道：“没问题！明天我就去找财务提出来！”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道：“拿出五十万来注册公司。剩下的十五万咱们按照三七比例分了它。” 他看了王景光夫妇一眼道：“这样算下来，王哥能拿到四万五千块钱。” 听到能够拿到四万五千块钱，王景光和尚秀娟顿时喜形于色。两口子满打满算一年的收入加起来才不过七千多，这下子等于一次性拿到了六年多的收入，简直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 耿志扬又道：“考虑到索凤县化肥厂的项目是王哥拉来的，前一阵又是王哥自己在跑，所以我决定你们拿五万，我拿十万。” 耿志扬居然大方到多给了五千块钱！王景光不禁激动道：“志扬，给得太多了吧？我们拿百分之三十已经不少了。” “这是两码事。”耿志扬道：“咱们现在还没有确切的分配制度，所以五千块钱是多还是少我也拿不准。要是少的话，希望王哥也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王景光脱口而出道：“一点也不少！我还觉得多呢！” 比起王景光来，尚秀娟更能沉得住气一些。她见丈夫有些得意忘形，偷偷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道：“少不少的你拿着就行了，别多说话！” 工人出身的老婆手劲不小，王景光痛得直叫唤道：“哎呀呀！你拧我干什么？使那么大的劲，你看看都掐青了！” 老公居然把自己悄悄做的小动作嚷嚷了出来，尚秀娟登时羞得满脸通红。耿志扬不以为意道：“我打算在国际商务大厦买上一处写字间作为公司开办的地点。这周末咱们一块儿去那里看看，合适的话就把合同签下来。” 不待丈夫表态，尚秀娟抢先道：“行！我看可以！” “那好！”耿志扬继续说道：“等购房合同签下来以后，咱们就可以去工商注册了。到时候你们想用谁的名义，就把他的身份证拿过来。” 尚秀娟迟疑道：“志扬，我想……要不我从厂里辞职专管咱们自己的公司的了？” “不行！”耿志扬和王景光几乎异口同声道。 王景光急急劝道：“秀娟，氮肥厂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营企业。你可不能放着国企正式职工不干，去干没有保障的个体户啊。” 耿志扬倒不在乎什么国企职工和个体户的身份区别，而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劝道：“姐，咱们厂二硝项目正在建设中。这套装置技术上非常先进，将来我还需要你配合着把它摸透，好为咱们自己的公司增加一条技术推广路线。所以千万不能辞职！” “哦？二硝项目？”尚秀娟瞪大了眼睛道：“老外的这套旧装置真有那么先进吗？” “嗯！比起国内现有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来，它是最先进的。”耿志扬解释道：“这套装置建于八十年代中期，试车成功后就没有再继续生产，一直放到现在。所以它采用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是八十年代改良版本，比国内现有的六七十年代版本先进多了。” 尚秀娟不理解道：“志扬，要是按你说的，这么先进的东西它怎么就一直停产到现在？” 耿志扬睿智一笑道：“原因很复杂，具体为了什么咱就不知道了。不过要是咱们把这套装置采用的技术摸透，就可以在此基础上搞出咱们自己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来，绝对能够大卖。” 搞明白了耿志扬的打算后，尚秀娟很是配合道：“行！志扬，我听你的，不辞职了，继续在厂里面干下去。” 耿志扬拿起酒杯道：“姐，王哥，预祝我们的金秀公司顺利注册，干杯！” “干！” “干！” 在火锅翻滚的热气烘托下，三个人的酒杯清脆地碰在了一起。 吃完饭回到家后，耿志扬借着父母正在看电视的空档，把自己打算以母亲的名义注册成立公司的主意说了一遍。 听到儿子居然要拿出五十万巨款成立自己的公司，耿玉诚当即脸色一变盘问道：“五十万！？你老实说，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耿志扬毫不着慌道：“我搞了个新技术，卖到别的厂子挣的钱。” “新技术？”耿玉诚严肃道：“你现在是氮肥厂的职工，你的一切发明创造都要归氮肥厂所有。你居然拿着厂里的技术偷着往外卖，轻者说这叫做倒卖国有资产，严重点就属于贪污，是要被判刑的。” 高金凤听到儿子会被判刑，登时吓得面无人色道：“扬扬，这钱咱不要了！听妈的话，赶紧交到厂里去。” 耿志扬只觉可笑道：“我这是凭自己本事挣的钱，凭嘛交给氮肥厂？” “你是人家厂里的职工，人家给你发工资，就凭这个你就得把钱给人家！”耿玉诚苦劝道：“厂里现在是不知道。要是人家知道了一告一个准。” 耿志扬冷笑一声道：“就凭他发给我的那几百块钱，我就得交给他几百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几百万！？”耿玉诚立时吓傻了眼：“不是五十万吗？” 耿志扬道：“我们一共挣了两百多万，后续还有好几个厂子要跟我们签合同，大约也能挣个几百万吧。” 儿子居然悄悄地挣到了几百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耿玉诚和高金凤惊得瞠目结舌，呆了好半天后才坚持道：“不管多少钱都要还到厂里去，不是咱们的钱坚决不能要！” “我再说一遍！”耿志扬不得不加重语气道：“这个技术是我自己开发出来的，跟厂里没有任何关系。氮肥厂到现在还没有这种工艺呢，他上哪儿告我去？我也不怕他告我！” 最后他掷地有声道：“我的钱就是我的钱，谁也不给！” 第六十一章 成立自己的公司(二) 耿玉诚见儿子一意孤行根本不听劝，只得又好声道：“不还给厂子也行！不过，这么多钱不如存在银行里挣利息，去搞什么公司啊？私人公司大多数都有偷税漏税的不法之举。你别去趟那种浑水，小心犯法被抓进去。” 高金凤也是担心道：“扬扬，你爸爸说的对啊！咱们把五十万存个三年定期，每年就能拿到六万多的利息。要是存成五年定期，一年还能多拿一万五，比你一年挣的工资都要多！何必去操那个心成立什么公司呢？” 自己的父母长期呆在政府部门和国有企业，在心理上已经形成了依靠单位工资维持生活的顽固思维模式。即使老天把额外财富送上门来，他们也会因为保守和畏惧而拒之门外不予接受。 前世发生过类似的可笑事情，所以对父母的反应他并不感到意外。 耿志扬耐心说服道：“妈，你现在已经下岗了，没有单位给你发工资，也没有人给你报销医药费。我要是不赶紧想个法子帮你找个工作，你怎么挣钱供我弟弟读大学呀？难道光靠着从我舅母那里挣的那三瓜俩枣？” 一说到供养小儿子耿志杰读大学，耿玉诚和高金凤当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们俩很明白，耿志杰由于自小娇生惯养，消费观念跟大儿子的勤俭节约截然不同。他在花钱上素来是大手大脚惯了，吃穿用度上都很讲究，上了大学后三番五次向父母索要钱财，根本不顾及家里的经济条件如何。 刚刚耿志杰还打来电话，问父母索要一千块钱用于购买西洋乐器，说是准备加入学校组织的管弦乐团。 一千块钱犹如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直把耿玉诚两口子愁得长吁短叹心疼不已。 如今大儿子把话直接说到了他们的痛处上，夫妻俩人只能是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 “扬扬……”高金凤最先心动道：“我要是帮你弄了这个公司，你能给我多少钱？” 果然到了最后还是钱好使！ 耿志扬笑道：“妈，一年一万块钱怎么样？” “一年一万块钱！？”高金凤圆睁双目道：“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一年一万块钱几乎相当于耿玉诚年收入的两倍，他惊骇之余暗自琢磨道：“扬扬挣了这么多钱，正好可以要点来私下里贴补给小杰。” “你是我妈，我骗你干什么？”耿志扬道：“公司成立以后你就是法人兼总经理，一年一万块钱不算多。” “那需要我干什么呢？”高金凤迟疑道。 “什么也不需要！”耿志扬淡然一笑道：“你平时在家里照顾好我爸就行，其他事情不用管。” 高金凤这才明白，儿子只是借用她的名头，其实根本不需要她出任何力气。 几天后终于等到了周日，耿志扬向章树森请了个假，带着王景光夫妇一起来到了国际商务大厦。 事先得到消息的相薇薇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行。四个人在接待区就座后，耿志扬开门见山道：“相小姐，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买房子。上次你领我去看过的十层a6片区现在能优惠到多少钱？” 相薇薇莞尔一笑道：“那个位置原价八百六十六元，你们真要买的话可以打个九五折，也就是八百二十三元。” 耿志扬笑道：“九五折太少了。我们这次是带着真金白银来的，能不能再多给点优惠？” “这个嘛……”相薇薇秀眉一蹙道：“我得请示一下主管才行。” 耿志扬很明白这是她们的销售套路，实际上是在故弄玄虚好让购房者体谅她们的难处，但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道：“那好吧，我们等着你。” 看着她婷婷婀娜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王景光忍不住惊叹道：“这个女孩子好漂亮啊！简直是仙女下凡！” 尚秀娟瞪了他一眼道：“怎么？看到美女就嫌弃你老婆丑了？” “没！没有！”王景光赶忙辩白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耿志扬笑着解围道：“她是我同学，当年在初中和高中都是校花，当然漂亮了。” “哦？”王景光很感兴趣道：“志扬，你们既然是同学，你怎么不追呢？我看你跟她很般配的。” “咳咳……”耿志扬被噎得只能苦笑道：“王哥，那个时候我要是追她，肯定就考不上大学了！再说了，人家也不稀罕我这样的书呆子！” “也是。”王景光深有同感道：“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谈恋爱，哪还有什么心情去学习？” 耿志扬眼瞅着一旁的尚秀娟又要暴走，赶忙岔开话题道：“姐，十层a6片区我以前去看过，位置和结构都很不错。” 尚秀娟只得暂时放弃了给丈夫来上一巴掌的冲动，好心提醒道：“志扬，咱们要是把钱买了房子，注册公司的时候可就没钱了。”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们先租，等办下营业执照来再买不就行了。” “可是……”她指着相薇薇消失的方向道：“那还需要这么个跟人家砍价法吗？” 耿志扬解释道：“咱们把价钱讲到位，然后签一个购房协议，再签一个租房协议。交的租金将来抵扣在购房款里就行。” “这样做行吗？”尚秀娟担心道：“人家会愿意吗？” 耿志扬笑道：“这就是我同学教我的法子，她们对这种操作手法很在行。” 尚秀娟和王景光见他如此笃定，也就不再过多言语。 不多会儿的功夫，相薇薇款款而行走了回来：“耿志扬，我跟主管申请了，他特批可以在此基础上再打个九二折。” 八百二十三元再打个九二折大约是七百五十七元，依旧还没有达到耿志扬预设的房价底线。 “九二折太少了。”耿志扬毫不客气道：“你跟你们领导说，要是能在九二折基础上再打个八八折，咱们现在就可以签定购房协议。” “还再打个八八折？”相薇薇惊愕道：“这么大的优惠幅度，我们领导不会答应的。” “你先去问问吧。”耿志扬扫了一眼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影的接待区，笑了笑道：“说不定他就会同意的。” 相薇薇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只得无奈道：“那好吧，你们稍等一下，我再去请示一下我们主管！” 第六十二章 成立自己的公司(三) 房地产、汽车、保险等各类销售公司为了追求业绩上的好看，到了年底都会有超乎寻常的大幅度优惠，因此耿志扬才借此机会大胆提出了再打个八八折的看似过分的要求。 相薇薇原本以为主管不会同意在两次优惠的基础上再打个八八折，没想到他略一琢磨后居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耿志扬，你真厉害！”相薇薇回到接待区惊奇道：“我们主管同意再打个八八折了。” 耿志扬会心一笑道：“那就麻烦你算一下总房款是多少钱。” 相薇薇拿出计算器，一边念叨着一边计算道：“七百五十七元打个八八折是六百六十六点一六元。四舍五入后正好是六百六十六元！” 相薇薇抬起头俏脸堆笑道：“666，这个数字很顺啊！” “你接着往下算吧。”耿志扬笑道：“我们想知道总价是多少。” 相薇薇一路算下来最后道：“a6片区面积是五百六十平方，总房款是三十七万两千九百六十元。” 听到三十七万两千九百六十元这个数字，王景光和尚秀娟都是心头一震：“这可是三十七万多啊！老百姓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就这么给花出去了，志扬的心还真是够大的。” “嗯，就按这个数签协议。”耿志扬又提醒道：“别忘了咱俩商量的。咱们还要签个租房协议，等我们营业执照办下来再交钱办理购房手续。” “嗯，我记得呢。”相薇薇卖给耿志扬这套房子后能够从中拿到总价零点五个百分点作为提成，也就是一千八百六十五元。 对于底薪只有九十块钱的她来说，一千八百六十五元足足需要她干上二十个月还多。更何况这次交易还能在她年度业绩上重重添上一笔，对于明年提升底薪也是大有好处的，所以她丝毫不敢怠慢，自然是非常上心的。 从国际商务大厦出来后，耿志扬道：“姐、王哥，明天咱们一起去工商局办理公司注册。我有个同学在那儿，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半天准能办完。” 他适时提醒道：“你们俩准备让谁来当股东，想好了没有？” 王景光忙道：“我们商量好了，准备用我妈的名字。” 王景光的母亲是地道的农民，所以加入公司不会牵扯到任何企业和单位，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行。”耿志扬叮嘱道：“那明天你得让大姨拿着身份证亲自来一趟。” “没问题。”王景光道：“我妈已经接到我家来了，明天保准能去。” 因为王景光夫妇打算趁着周日休息去百货大楼进行一番采购，所以商量完事情后三个人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耿志扬独自一人骑着大金鹿沿着安海大道缓缓西行。他一边走一边琢磨道：“公司成立以后需要招人，首先必不可少的是可以信赖的财务人员，最少需要一个会计和一个出纳。” 提到财务人员，他首先想到了上次婚宴见过的老同学侯廷魁。侯廷魁所在的油漆厂已经停产濒临倒闭，此时耿志扬若是发出邀请，工作无着的他大概率会欣然而来。 “对！就让侯廷魁来当会计，再招个人来当出纳。”耿志扬主意甫定道：“至于公司其他人等可以通过报纸电视台发布招聘启事来招募。现在经济形势不是太好，社会上有着大量的下岗职工需要再就业，估计消息一发布会有很多人前来应聘。” 一想到招聘他脑海里立刻蹦出了一个名字：卢晓清。 既然卢晓清能够接到绘制广告牌的业务，那么想必跟广告界人士有所交集，通过她找到一条物美价廉发布招聘启事的路子应该可行。 新公司刚成立时需要操心的杂事多，花的钱相应也多，如今光杆司令一个的耿志扬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来解决这些难题。等到公司正式成立以后，有了诸多员工帮忙，他就能略略地松上口气了。 经过上个月的小面馆夜谈和少年宫的陪伴后，耿志扬和卢晓清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两个人都很明智地不承认彼此之间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明显要比一般的同学和朋友亲密得多。 他在路边找了部新安装的磁卡电话，从怀里拿出自己叠的纸钱包，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电话磁卡顺着话机底部的凹槽插了进去，随后拿起话筒拨打了卢晓清的传呼机号码。 不多会儿的功夫，卢晓清便把电话打了回来。 耿志扬接起电话道：“卢晓清，我是耿志扬。” 卢晓清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录像消磨时光，听到耿志扬的声音登时一喜，还以为他要约自己出去相会，声音甜甜道：“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对！是有事找你。”耿志扬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卢晓清不禁大失所望，心中闷闷不乐道：“这家伙，除了有事就不知道来哄着我玩吗？” 耿志扬见她好半天没有说话，只得又重复道：“你认识报纸电视台的人吗？” 卢晓清在心里把他披头盖脸骂了一顿，这才懒洋洋道：“认识啊！” “太好了！”耿志扬喜道：“那我这个事就麻烦你帮忙了！” “那我有什么好处呢？”卢晓清噘起小嘴道：“难道白给你帮忙吗？” “怎么会呢？”耿志扬敏感地听出了姑娘话语里透露出的不乐意，呵呵一笑道：“你现在出来吧，我在老地方等你，中午请你吃饭。” “光吃饭有什么意思？我不去！” “吃完饭再请你看电影，这总行了吧？” 卢晓清一撇嘴道：“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没意思！” 这丫头怎么又突然间耍起小性子来了？耿志扬只觉头大道：“那你说干点什么有意思？” “我想去玩碰碰车！”卢晓清蛮横道：“而且要一口气玩上十把！” 安海市区只有在人民公园的游乐场里设有碰碰车场，玩上一把票价三块钱。即便卢晓清一口气玩上十把也不过才三十块钱，对于财大气粗坐拥十万现金的耿志扬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 他心下一松道：“我当是什么呢？碰碰车有什么好玩的？这么冷的天你不怕冻坏了呀？” “我不怕，我就想去嘛！”不知不觉间，卢晓清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耿志扬心头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当下笑道：“那好吧，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人民公园玩碰碰车。” “嗯，这还差不多！”说话间，卢晓清重新变回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可爱姑娘。 第六十三章 成立自己的公司(四) 在范明金的全力帮忙下，耿志扬等人用了半天功夫便利利索索地完成了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的注册事宜。不过他们又等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1994年的元旦过后方才拿到了正式的营业执照和公章。 耿志扬又马不停蹄来到国际商务大厦，通过相薇薇签订购房合同交割房款后，金秀工程技术公司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地点。 十层a6片区目前还是一片清冷的空场地，中间立着几根孤零零的柱子，再往外是一排尺寸硕大落地窗。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玻璃射进室内，给包围在寒冷中的人们带来一丝温暖的关怀。 耿志扬领着王景光夫妇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里转了几圈后道：“姐，王哥，我还要去忙活招聘广告的事，所以这里装修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尚秀娟毫不推让道：“志扬，不能光让你一个人跑来跑去的。联系装修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到时候等着拿主意就行了。” 耿志扬又商议道：“我有个同学以前是油漆厂的会计。现在厂子不行了，我想让他来咱们公司管财务，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好啊！”尚秀娟爽快道：“既然是你同学，人肯定是可靠的，替咱们管钱正合适。我没什么意见。” 王景光犹豫道：“志扬，我老家有个亲戚的闺女学的是财会，想让我帮她找个好点的活干。你看能不能让她来咱们这里上班？” “哦？”耿志扬关心道：“她是什么学历啊？” “一职专毕业的，现在小商品城给人家打工。”王景光道：“小姑娘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人挺老实的，来了应该不会惹乱子。” 大股东的人当会计，二股东的人做出纳，这样的安排相对比较合适。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可以，你让她来吧。她来了正好这段时间帮我姐跑跑装修。” “哎，好！谢谢你，志扬！”耿志扬一句话便让王景光在亲戚那里落下了人情，他自然是感激不已。 耿志扬又叮嘱他道：“王哥，我们现在有自己的公司了。你跟梁州化肥厂签合同的时候就直接用咱们公司的名义就行，以后再也不用给化机厂交管理费了。” 一想起交给化机厂的那几十万管理费来，王景光直觉得肉疼：“哎呀，总算不用白白地给他们钱了！而且从今往后既不用看我们财务的脸色，还不用担心他们挪用克扣咱们的钱。这种感觉，真爽！” 耿志扬笑了笑道：“等咱们公司稳定下来，我打算开始开发稀酸水回收工艺。这套工艺可以把酸水里排放掉的硝酸回收回来，还能节省循环水的使用量，而且省去了中和用的碱液消耗。以省化集团年产十万吨浓硝酸计算，每年节约的运行费用大约能在四百六十万元左右。” 浓硝酸作为基础化工原料，其利润是非常低的，一般每吨酸在三四百块钱左右。最低的时候甚至赔钱或者一吨酸仅仅赚上百十块钱。 因此如果能把每吨酸的生产成本降低四五十块钱，绝对属于突破性的节能技改新技术。那些硝酸生产厂家知道了肯定会蜂拥而至，争着抢着上这套技改新工艺。 “志扬，这次我们可要狠狠地要上一笔。”王景光想起在省化集团碰到的那些憋屈事，不禁怒从心头起道：“首先得让省化集团把欠咱们的钱先还回来才行。” “那是自然。”耿志扬笑道：“咱们这套技术包含设备费、安装费和设计费，怎么也得收它个三百多万。省化集团浓硝酸生产能力在十万吨以上，这套新技术正适合它。我想他们衡量得失后一定会坚决上的。到那个时候，欠咱们的三十五万也一并拿回来就是。” 靠着耿志扬开发的硝酸浓缩塔采用规整填料新技术，王景光夫妇踏踏实实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五万块钱，还成为了金秀工程技术公司第二大股东，从而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如今听到耿志扬还要开发更新更有用的技术，两口子不禁相视一笑，目光中满满都是对未来幸福的期盼。 安海市氮肥厂的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已经进入了管道安装收尾阶段，因此章树森对技改小组的要求略略松了一些，不但周末可以休息，请假也比以前容易多了。 但毕竟硝酸技改项目还没有最终完成，耿志扬也不敢请假太多，所以借着下午宝贵的时间，他又跟着卢晓清来到了安海市电视台广告部洽谈播放招聘广告的事项。 卢晓清找的熟人名叫覃晓东，目前是广告部一名业绩非常突出的青年才俊。 三人刚一坐下，覃晓东自来熟般介绍道：“耿总，小清是我师妹。她领你来找我那是给我面子，价钱上咱们好说，一定在我职权范围内给你最大优惠。” 耿志扬敏锐地瞧出卢晓清听到这话后，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大自然，心下稍稍思量后道：“那就感谢覃经理了！” 金秀工程技术公司的招聘广告用词简练短小，篇幅并不大。耿志扬把它递给覃晓东后解释道：“覃经理，我们公司刚成立，规模也不大，所以招的人不多。” 覃晓东粗粗扫了一眼道：“哦，那你们这个招聘广告设计一个画面就可以。不过呢，根据播出的时段和时长收费不一样。这个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明白。”耿志扬道：“我们还要在报纸上刊登招聘启事，所以在电视台做广告只是为了扩大影响力，并没有指望它能招来多少人。” “那就好……”跟聪明人谈事情的确能省却不少不必要的口舌，覃晓东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我争取把你们这个广告放在晚上九点钟以后插播，连续播出一个星期。收费嘛……一万块钱怎么样？实话给你说，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低价了！” “一万块？”耿志扬略略想了想道：“行！一万就一万！” 签订合同交割完钱款后，耿志扬正要和卢晓清一起告辞离去，覃晓东却道：“小清，晚上市杂技团有一场招待来访外宾的演出，我这里有两张票，咱们一块儿去欣赏欣赏呗？” 卢晓清礼貌谢绝道：“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事，你叫着别人去吧。” “这种演出轻易碰不上。”覃晓东毫不死心，竭力劝说道：“我这票也是想尽办法搞到的。你不是一直想看杂技吗？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我不是说了吗？”卢晓清毫不领情道：“我确实有事去不了！” “这么好的机会很难得啊！”覃晓东不甘心地做着最后尝试道：“咱们俩也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你就想办法抽出时间来吧。” “真不好意思，我真来不了！”卢晓清说完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给覃晓东留面子。 好在他并不在意，而是冲耿志扬嘿嘿一笑夸赞道：“我这个师妹很有性格，做起事来有时候跟男孩子一样干脆利落。不过，我很喜欢！” 耿志扬心道：“看样子卢晓清对你并不感冒。要是人家女孩子不待见你，即便你喜欢人家那也是白搭呀！” 第六十四章 各怀心思 离开电视台后，耿志扬陪着卢晓清骑着自行车往幼儿师范学校的方向缓缓而行。 好半天过去，两个人彼此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伴着默默而行。又过了一会儿，卢晓清终究先忍不住，扭头冲他道：“耿志扬，覃晓东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耿志扬故意装糊涂道：“说什么？他没说什么呀？” 卢晓清看得出他是在故意回避自己的问题，气得瞪了他一眼道：“他说的那些胡话你千万别信，不一定是真的。” 刚刚耿志扬跟他告辞时，覃晓东的确是感慨了两句，但却并不是什么不着调的胡话。现在见卢晓清如此在意，他不免起了疑心，这姑娘看来是有些事瞒着自己。 “他说的不是胡话。”耿志扬灵机一动模棱两可道：“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卢晓清以为他轻易上了覃晓东的当，急急辩解道：“耿志扬，我跟他真没什么。我们俩虽然一起接过活干过广告牌，但并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你别听他瞎胡说！” 原来如此！耿志扬忽然回想起当初在火车站广场碰巧遇到卢晓清和一个青年男子在梯子上一起奋笔作画的场景。难不成那个男的就是今天见到的覃晓东？ “那天晚上我在火车站见到你的时候，跟你在一起干活的是不是这个覃经理？”耿志扬推测道：“我看着个头和体型挺像的。” “是他！”卢晓清不得不承认道：“他在电视台广告部工作，认识的人多门路也多。一开始也是他介绍我进入的这个行当，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有画广告牌这种活可以接下来干。” “哦！是这样啊！”耿志扬恍然大悟道：“这么说，人家是你的伯乐和领路人了。” “可是我不喜欢他。”卢晓清生怕他误会，赶忙澄清道：“他平时的交际太多，朋友很杂生活也很浮躁，我不喜欢！” 耿志扬回忆道：“我看他抽的是软中华，手腕上戴的是精工表，衣服好像也是牌子的。像他这个年纪能过上这么有品位的生活，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呀！” “切！”卢晓清不屑道：“他爸在宣传部，他妈是电视台的领导，他姐姐在日报社。人家全家都在好单位，生活水平能差到哪里去？” 耿志扬暗暗思量道：“覃晓东的家庭背景这么深厚，单位和收入也很不错，又对卢晓清一片深情。难不成前世他们俩原本应该是一对夫妻？” 卢晓清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信了覃晓东的鬼话，情急之下道：“他太浮躁了，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找对象绝不会找他这样的。” 耿志扬顺势问道：“那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卢晓清脸颊微红道：“想找……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还问？” “呵呵……”耿志扬笑道：“以前你的确是说过，我记得当时还嫌弃我是个氮肥厂工人呢。” 听到耿志扬当面提及自己不愿回首的往事，卢晓清俏脸更红道：“你现在不是都开公司了吗？可不是个工人了！” 话刚出口，卢晓清忽然觉察到这样说显得自己有嫌贫爱富的嫌疑，急忙又辩白道：“就算你不开公司，我也不相信你会一直当个工人。以你的本事，在厂里也一定会被提拔为领导的。” 耿志扬很清楚，卢晓清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跟知道他有副业能赚大钱有莫大的关系，当然也离不开两人相处间的情感交流。 不过爱情可以是柏拉图式单纯精神层面的缠绵悱恻，但现实中的婚姻却离不开必要的物质基础，甚至有的还要考虑两个家庭间的门当户对。 所以姑娘在此期间对他的态度有以上变化也无可厚非。 但他不知道的是，卢晓清之所以摒弃覃晓东、郭恪、曹凯旋等有着不错职业的同龄人，而唯独青睐身为化工企业普通职工的他，并不单单是看在能挣钱的份上。 作为品貌双全能力优异的新时代独立女性卢晓清，打心底里拒绝做男人的附庸。因此她希望自己未来伴侣是一个文化水平较高、生活习惯健康、社会关系简单、为人正直向上且尊重自己的阳光男孩。 因为只有找这样一个人做伴，她才有信心掌控住自己的丈夫，不至于让他在未来有一丝背叛自己的可能。 别看这几点要求并不算高，但生活浮躁社会关系复杂的覃晓东、感情多变喜欢追逐美色的郭恪、品味低俗胸无点墨的曹凯旋等人却都难以达到。 目前跟她熟识的年轻人当中只有耿志扬勉强算是符合上述要求，卢晓清自然而然会紧紧把握住机会，以免自己看中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偷偷拐走。 不过，即便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素来高傲的她也不会主动伏低身子倒追耿志扬。毕竟身为安海市幼儿师范学校美术老师的她终归有几分知识女性固有的矜持，无论如何也得让耿志扬先来追求她，姑娘方才能够心平气和地进入到正式恋爱当中。 所以卢晓清只会在明里暗里给耿志扬一些示好的信号，挑逗和引诱他像其他年轻男子一样费尽心思变着花样来向自己示爱。 但可惜耿志扬并不是寻常男子，一眼便看破了女孩子的小心思，暗自思量道：“看样子卢晓清是想让我主动追求她。可现在硝酸技改项目马上要试车，金秀公司又在筹备阶段，忙得我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俩，哪有精力和时间陪着她谈情说爱？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先把正事干好再说吧！她要是心里真的有我，我也不会让她失望的。” 世间的因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如果这辈子注定是你的，无论经过何等惨烈的分分合合，最终依然还会是你的。假若不是，那即便你搬山移海剖心剖肺，到末了还是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才有那么一句老话：姻缘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睿智地没有再谈及感情上的事，一路相伴着回到了安海市幼儿师范学校。 送下卢晓清后，耿志扬沿着朝阳路向南缓缓而行。他一边骑车一边思索道：“公司新成立用不着招太多的人。除了侯廷魁和王景光的侄女外，再招两三个办公室工作人员即可，技术和业务上的专业人员暂时还不需要。” 他正在想得入神时，忽听有人断喝道：“停下！快停下！” 耿志扬赶忙寻声望去，只见侧后一个交警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跑来，一把便拽住了他的车把。 第六十五章 又见老同学 “你怎么闯红灯呢？”喊住耿志扬的那个交警急呼呼道：“喊你还不停，你不怕被车撞着呀？” 原来耿志扬寻思得太投入，骑到朝阳路和北关大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时没注意到绿灯变红，因此不小心闯了红灯，还差一点就骑到了马路中央。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耿志扬赶紧跳下车道歉道：“想事想得走了神，没注意前面是红灯。是我错了，真对不起！” “你这个同志，骑着车怎么能走神呢？万一撞到人怎么办？”那个交警连声教育道：“看在你认错态度好的份上我就不罚你了。” “谢谢！谢谢！”耿志扬赶忙致谢道。 “你先别忙着谢。”人家交警同志拿过来一杆小红旗道：“为了让你记住教训，拿着这个小旗到那边路口去执勤去。” “啊！？”耿志扬接过小旗来只觉哭笑不得：“上辈子没被罚过路口执勤，没想到这辈子却叫我给碰上了！看来穿越者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提前预知到的万能人。” 自己本身有错在先，怪不得人家交警同志予以处罚。耿志扬乖乖地拿着小旗来到路边充当起了路口执勤的义务工。 所谓的路口执勤义务工，就是负责在红灯亮起时挥动旗子把骑车及行人拦下，绿灯时再抬起小旗予以放行。 九十年代三线城市的老百姓遵守交通秩序的观念还不是很强，红灯亮时总有人不管不顾地越线停车。因此不过才执勤了十几分钟，耿志扬就因为纠正对方的越线行为而被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骂了不止一次。 照此形势估计，不用等到傍晚，连番挨卷被骂的他就有可能压不住怒火跟对方吵吵起来。 当红灯再一次亮起时，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妇女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地闯出停止线五六米远方才停下。耿志扬忙上前劝说道：“同志，你闯红灯了，请退回到白线后面等待。” 那中年妇女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道：“我这不是停下了吗？闯什么红灯？” 耿志扬往后一指解释道：“停止线在后面，你过线这么远不是闯红灯是什么？” 那中年妇女见他居然敢跟自己叫板，登时火往上撞，大嘴一张就是一顿凶猛的输出：“别以为你拿着个小旗就了不起，手里有根鸡毛就当令箭了？” “你……？”耿志扬见她耍起了无赖，正要理论上一番。 却见那女人一张嘴：“%￥#&*@……” 好家伙！一阵排山倒海般的连卷带骂直把耿志扬搞得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两世为人的他素来家教甚严，因此并不会怎么骂人，所以在人家暴风骤雨般的咒骂声中迅速甘拜下风败下阵来。 正在他怒火中烧将要暴起时，忽听有人喝道：“哎！你怎么闯了红灯还骂人呢？” 说话间，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交警快步走了过来，指着那中年妇女教训道：“跑出线去那么远还不叫闯红灯吗？赶紧的，拿着小旗到那边执勤去，要不然非罚你不可！” 一见到交警出面还要罚钱，那中年妇女的嚣张跋扈气焰顿时偃旗息鼓，一把抢过耿志扬手里的小旗点头哈腰道：“民警同志，别罚我了！不就是站岗吗？我这就去！这就去！” 耿志扬见到那交警登时一愣，却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迅速明白了人家的意思，识相地推上大金鹿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旁边无人注意的角落处。 “老耿，你怎么搞的？”那交警嘻嘻笑道：“怎么让我们同事给逮住打起了小旗？” 原来这个年轻的瘦高交警是耿志扬的高中同桌兼好友李学东。他在高考时发挥失常只上了专科，从外省一所财政学院毕业后又考入了市交警队，目前在队里的财务部门工作。 在老同学眼皮子底下出丑，耿志扬只觉脸上无光道：“学东，今天我够倒霉的了，你就别笑话我了。” 李学东笑道：“刚才我过去的时候就瞅着拿小旗的像你，没想到停下车过来一瞧还真的是你啊！” 耿志扬看到在一身笔挺的交警制服映衬下，老同学全身上下散发出英俊潇洒的光芒，禁不住羡慕道：“学东，还是你找的工作好。我比你多上了两年学，现在可是远不如你了。” “得了吧你！”李学东笑道：“你是搞技术的，我就是个管账的。你还有前途，我干到退休也就这样了，咱俩根本没法比的。” “再说了……”李学东又羡慕道：“孙习盛去了市公积金中心，郑小竹在市招商局，晏才刚在市教育局。他们几个上的也是专科，哪个人的工作也比我的好！” 李学东说的这几个同学其实都不是公费专科生，而是自掏高额学费的自费生。不过这几个人的家庭非富即贵，每年几千元的学费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负担。 耿志扬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上学时就知道自己的生活水准跟上述几个同学差距巨大，心念一转岔开话题道：“你们干财务的怎么还上街执勤呢？” “嗨！”李学东道：“新来的领导要求我们机关人员轮着来一线替换执勤，说这叫做把警力最大限度摆到街面上。其实我们这些内勤也能理解，领导这么做就是想让一线的同志能够歇上一歇。他们一年到头歇不了几天，确实比我们内勤辛苦多了。” “不说废话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他摆了摆手道：“我刚从北关那边过来，还得接着去火车站帮助执勤。再见了，老同学，找个时间咱俩好好聚一聚！” “再见！路上小心点！”耿志扬瞧着他骑上了一辆木兰轻便摩托车，一阵突突后慢慢汇入到了绵延不断的自行车洪流之中。 “人的命运真是不好说呢。”耿志扬暗道：“当时李学东只考上了专科，原以为找不到好工作了呢，没想到毕业时正赶上市交警队从应届毕业生里面招聘，凭此机缘穿上制服吃上了财政饭。若论起职业地位来，他比我们这些考上本科的同学都要好上去很多。” 凭借前世的记忆，他知道李学东会在交警队一直干到退休，待遇上要比进入生产企业的好多下岗或者买断工龄的本科甚至研究生都要强得多。 这就是命运的神奇所在。当遇到人生低谷时千万不要绝望，因为说不定接下来你会遇到一个更为灿烂的明天。 第六十六章 招贤纳士 一月十六日恰好是星期天，当天上午九点钟，在国际商务大厦十层a6区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空荡荡的办公区内临时支起了两张桌子，一场简陋但又热闹的招聘会正在举行。 已经入职的侯廷魁和王景光的表侄女赵坤都赶过来帮忙，守在大门口负责招呼前来应聘的年轻人排队登记并收取各自的简历，初步把不符合硬性条件要求的人排除在外。 登记后的应聘者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到场内接受由耿志扬、王景光和尚秀娟三人评审团的询问和考察。 由于金秀工程技术公司给出了月薪三百元起的优厚待遇，加上最近几年安海市内破产倒闭企业为数不少，下岗后急需再就业的职工人数众多，因此前来应聘的人员居然高达两百多人。 尽管耿志扬特意设置了三十岁以下、中专及以上学历要求的最低报名门槛，但却依然阻挡不住众人的求职热情。除了家在市区的求职者外，就连附近县市也有不少得到消息的年轻人前来应聘。 今天来排队应聘的两百多人全部面试下来，怎么也得花上个两三天的时间。耿志扬见情形不妙，跟王景光和尚秀娟紧急商量后决定三个人各负责一组分别进行面试，终于用一天的时间圆满完成了艰巨的面试任务。 晚上收工之后，王景光拿着两份简历递给耿志扬道：“志扬，这俩人不错！他们俩都是本科大学生，学的还是市场营销和工商管理，我看正好适合咱们公司。” 耿志扬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两个专业门槛太低，我们小公司需要的是一专多能，不需要专门学营销和管理的人。而且本科生心理期望值高，不容易留得住人。这俩人不太合适！” 尚秀娟拿过来两份简历道：“志扬，我看这两个人还行。一个是学法律的，一个学的是文秘。不过他们学历不高，一个是大专，另一个是中专。” 耿志扬接过简历来扫了一眼道：“我们是需要懂法律的人，但不是现在。至于文秘，目前还不需要。” 他从桌上拿起两份简历道：“我觉得这两个人才是更适合咱们公司目前需求的。” 王景光和尚秀娟一人接过一份简历来仔细一瞧，一个是毕业于省矿业学院的小伙子郎振华，学的是化学工程专科；另一个则是破产倒闭的仪表仪器厂一个女技术员薛菲，毕业于省化工学院电气自动化专业。 “这个女的年龄有点大吧？”王景光指着简历担心道：“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已经是咱们招人的上限了。”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三十岁好啊！正常来说应该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来咱这里就用不着休产假了。” 耿志扬居然连女职工休产假这回事都考虑到了，王景光和尚秀娟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心里面全是服气。 “那我们就录用他们俩？”王景光疑问道：“其他人就不再考虑了？” “我们这次只录用两人，由他们组成暂时的综合办公室。”耿志扬吩咐道：“侯廷魁和赵坤组成财务部，由侯廷魁担任主任。” 一旁的侯廷魁听到后连忙道：“谢谢耿总！我一定好好干！” 耿志扬笑了笑道：“至于郎振华和薛菲还需要考察一段时间。他们俩谁来负责办公室以后再说吧。” 他把简历交给侯廷魁道：“侯主任，麻烦你通知他们俩被录用了。工资从明天开始计算，上班嘛……” 尚秀娟忙道：“这段时间我带着小坤找了好几家装修公司，都说要干的话至少得等到过了年十五以后了，因为工人都回家过年去了，现在找不到人手干活。”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春节对于华夏人来说是最重要的节日，也是阖家团圆共迎新春的喜庆日子。在外面奔波闯荡了一整年的劳动者早早就盼着能够回到家乡，跟父母妻儿一起共同度过难得的美好佳节。 因此每当到了春节前夕都是市场上劳动力最稀缺的时间段。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后道：“年后就年后吧。” “那他们的工资怎么发？”侯廷魁小心翼翼请示道：“是不是也从年后再开始发？” “那倒不必！”耿志扬大方道：“既然人家应聘成功，那么就算是我们的正式员工了。我们当然得给人家发工资，要不然人家怎么过年呢？再说了，不就是几百块钱吗？咱们还发的起。” 他想了想道：“这样！在办公室成立之前，他们俩人先归侯主任管理。从明天开始到春节放假前，不管有没有工作，他们每天早上必须来咱这里报到。工作由尚总全权安排，要是实在没事再让他们俩回去。” 耿志扬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为了培养新进员工的归属感，不能让他们只拿钱不干活，免得时间长了生了懈怠之心而小觑了金秀公司管理者的能力。 尚秀娟点了点头道：“行！没问题！过几天硝酸装置要开车，我得盯在现场暂时来不了。我要是不在的话，麻烦侯主任帮着先安排他们。” 侯廷魁赶忙答应道：“好的，尚总！” 王景光夫妇先行离开后，耿志扬带着侯廷魁和赵坤又把现场粗粗清理了一遍，这才关灯锁门一起离开。 走出大厦，外面早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亮。 耿志扬和侯廷魁的家都在城西，两个人得以相伴而行。侯廷魁趁机道：“耿总，咱们账上目前只有十二万多资金，如果年后装修，再加上买家具空调，怕是会紧张一些。” 没想到侯廷魁这么快便进入到了财务负责人的角色，已经开始殚精竭虑地替公司未雨绸缪了。 耿志扬很是欣慰道：“不用担心，王总正跟梁州化肥厂洽谈合作项目，很快就会有新的款项打进来的。另外还有寿化集团也跟咱们主动联系，想用咱们的技术。所以资金会源源不断打进来的，咱们不至于没钱花。” “哦，那就好！”侯廷魁自嘲道：“是我多虑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老侯，咱们是老同学，没外人的时候不用叫我耿总，让人觉得生分。”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眼下侯廷魁全指望着从耿志扬这里挣钱过日子，自然是不敢像往常一样称呼他为老耿。 但耿志扬既然立下了规矩，侯廷魁也不会傻乎乎一味地坚持己见，当下识趣道：“好的，老耿！” “哎！这还差不多！”耿志扬嘴上表扬着，心里却很明白：“我们俩现在成了老板和雇员，恐怕今后再也回不到以前平等的同学关系了。” 第六十七章 远远地把他打发走(上) 一月二十日到二十二日，经过周密的准备后，安海市氮肥厂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一次性开车成功，并且产出了百分之四十二的稀硝酸产品，日产量大约为一百六十吨，均圆满达到了酸浓度和产能两大设计指标。 章树森高兴之余宣布要给技改小组申请一笔特殊奖金，以补偿大伙这几个月来不休不歇连番工作的付出和辛苦。 经过这段时间在技改小组紧张而又和谐的工作经历以后，郑春晓和刘伽全已经完全适应了工程技术管理工作的节奏，因此很想留在技改小组继续从事现有的工作。 但他们不敢当面向章树森询问技改小组将来的命运，只能私下来找到耿志扬打听道：“耿工，硝酸装置已经开车了，咱们技改小组是不是要解散啊？” 虽然章树森还没有决定是否解散技改小组，但耿志扬却有信心让它保留下来，于是好言安慰道：“你们俩放宽心回去休息。咱们三个现在已经配合得非常熟悉，厂里接下来还有硝酸尾气处理的技改项目，我想会让咱们继续接着干的。” “哎呀，那可是好！”郑春晓和刘伽全听罢登时面带喜色道：“耿工，跟着你和章总在一起能学到不少本事，我们俩很愿意继续和你们在一块儿工作。” 耿志扬原本就打算以硝酸技改小组为班底在厂里拉起一帮自己的人马，如今郑春晓和刘伽全对自己心悦诚服，正是将来做骨干的最佳人选，他当然不会让他们俩轻易从身边离开。 就在耿志扬安抚郑春晓和刘伽全时，安海市氮肥厂领导层却因为他的缘故而在每周六例行的碰头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一切的根源起始于党委书记田连营提出的一个建议：派耿志扬去北海省石油化工设计院督促二硝项目的设计进度。理由是他在硝酸技改项目中成功将市化工设计院的设计进度至少提前了一个月。 章树森当即反对道：“小耿从来没有参加过二硝项目。他对该项目可以说一无所知。让一个不熟悉项目的人去设计院催图，不会有太大的成效。我看还是换个熟悉项目的同志去吧。” 田连营微微一笑道：“老章，不要用老眼光看问题，现在的年轻人本事可了不得。再说了，工程都是相通的，二硝也是硝酸项目，我看派小耿去正好。” 二硝项目一向是田连营的禁脔，半点也容不得厂里其他人插手。但是这次他却主动提出派八竿子打不着的耿志扬去省化工院催图纸，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恐怕得好好琢磨琢磨。 尽管大伙很明白被点名的耿志扬这次十之八九要倒霉，但田连营是厂里的二把手，为了一个小兵嘎子而去得罪他未免太不值得，还不如冷眼旁观看热闹来得明智。 卢洪涛、袁汉杰等人都存了此等心思，因此一个个保持缄默没有言语。分管销售的副厂长高崇山见状开口道：“耿志扬那小孩不是很厉害吗？现在设计院迟迟没有提供配管图和工艺材料，直接影响到了二硝项目的工程进度。我看呢，正好是派他出马的最好时机。” 章树森不满道：“负责跟跟设计院联系催进度的不是小董吗？怎么不派他去？” “小董是技术科科长，手里管着一大摊子事呢。”田连营皮笑肉不笑道：“这不快过年了吗？他忙得连坐都坐不下，怎么让他去呀？再说了，厂里技术上的事离得开他吗？”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正好你们的硝酸技改干完了，让小耿接着去省化工院催图我看正合适，能充分发挥小伙子的干劲和热情。” “不就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嘛？”高崇山不以为然道：“让他去省城那是照顾他，别人想去还捞不着呢。老章，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啊？” 见田连营和高崇山一唱一和唱起了双簧，卢洪涛和袁汉杰对视了一眼，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很自觉地闭口不言。其余厂级领导见他们俩不吱声，也有样学样的缄默不语。 在两人连篇累牍的攻击下，章树森只觉得孤掌难鸣。只可惜没有一个人肯伸以援手，他只得强自辩解道：“我是想让小耿接着干硝酸尾气处理，都是为了厂里的工作，没有别的意思！” “硝酸尾气处理那不还早着呢吗？”田连营嘿嘿一笑道：“等他从设计院回来干正好！我看就这么定了，通知耿志扬明天去省石化院催图！” 田连营一锤定音，章树森无奈道：“现在快过年了，怎么也得等年后再让人家去吧？” “不！现在就去！”田连营不容置疑道：“年前正是催进度的关键时期，必须让耿志扬同志说服设计院要在春节期间加班赶进度。否则，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啊！？”章树森只觉得不可思议道：“设计院那些人牛得很，小耿怎么可能说服他们过年还加班？这是不可能的嘛！” “那就看他的本事了……”田连营故意拖着长腔道：“你以往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中用了？老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次就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耿志扬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技改相关资料，打算以此为基础写上一篇总结文章发表到专业期刊上。一来为自己在行业内增加点名声，二来遇到评职称分房子的时候还可以获得加分。 办公室房门忽然间被人一把推开，祝兴国急匆匆闯进来道：“小耿，田厂长要见你，你现在就跟我过去吧。” 田连营曾经担任过多年安海市氮肥厂副厂长，后来才提拔为党委书记，但依然兼任第一副厂长，因此大家伙还是习惯于称呼他为田厂长。只有卢洪涛等厂级领导为了区分几个副厂长才会喊他书记的名头。 “田厂长？”耿志扬登时一怔。他跟田连营素来没什么瓜葛，更没有任何交情。这家伙忽然要见自己，又是通过祝兴国越级通知，这事就有些琢磨头了。 还没等他琢磨出味道来，祝兴国已经亟不可待地拽着他出了门。俩人刚走出办公室，迎面正碰上了急急往回赶的章树森。 三人一见面都是一愣，耿志扬忙道：“章总，祝主任要带我去见田书记，说是找我有事！” “啊！？”章树森紧赶慢赶却没料到田连营居然采用了电话指挥，最终还是抢先了他一步。 当着祝兴国的面，有些话就不好直说了。章树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走出了硝酸车间办公区，默默自责道：“小耿啊，我已经尽力了。唉！谁叫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咱说了不算啊！” 第六十八章 远远地把他打发走(下) 祝兴国领着耿志扬来到田连营办公室门前，伸出手来胆战心惊地轻轻敲了敲门，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低沉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进来！” 祝兴国如履薄冰般推开门，刚一进去便点头哈腰汇报道：“田厂长，耿志扬我领来了。” “嗯！”田连营嗯了一声，随后坐在宽大厚实的办公桌后再也没发一声。 见领导始终不发话，祝兴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躬着腰即尴尬又焦急地等待着对方的指令。 耿志扬却很明白，故意冷落下属是领导者打压对方气势时经常用的一招。这种招数耿志扬前世见得多了，甚至连自己都曾经有样学样地使用过，所以基本已经达到了免疫的状态。 田连营对他使用此招毫无用处不说，还让他借此看清了对方为人肤浅手段简陋，驭下的本事不过如此而已。 把耿志扬和祝兴国故意晾在一旁，田连营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文件，结果失望地发现人家小伙子一脸淡然毫不在意，反倒是祝兴国躬着身子紧张地额头直冒汗。 “哦！你就是耿志扬啊！”田连营放下手里的文件，指着对面的沙发道：“你们坐吧！” 听到老大允许他们坐下，祝兴国如释重负，赶紧拉着耿志扬坐到了沙发上。耿志扬则心里鄙夷道：“装什么装？以前又不是没打过交道，还在这里装不认识？真是可笑至极！” “小耿啊，咱们厂的二硝项目正进行到关键阶段。”田连营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道：“可是设计院的图纸迟迟不能交付，拖了整个项目的后腿。考虑到你在跟设计院打交道催图纸方面很有经验，所以厂里决定派你去省石油化工设计院督促设计进度。你有什么意见吗？” “快过年了，田连营怎么会要我去省城催图？二硝项目我并没有参与却突然找上了我，这事有点蹊跷呀！” 耿志扬正在暗自纳闷时，祝兴国按捺不住道：“小耿啊，去省城出差可是个好差事啊！田厂长把这种好事安排给你，那是对你的关怀和照顾。你可千万别好心当了驴肝肺分不清好孬人！” 田连营听到他说的粗俗禁不住眉头一皱，但却不得不继续劝说道：“省石化院是咱们省顶尖的行业设计院。虽然比不上那些部院实力强，但是在省级设计院里面也算数得着的。你去了正好可以跟他们学习一下，提高自己的水平……” 在两个人大费口舌喋喋不休时，耿志扬一直在苦苦思索着对方派他去省城的目的何在。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心头一亮：“是了！这些家伙想把我远远打发走，省得我在厂里面碍他们的事，所以才派我去省石化院。再有就是把催图纸这个苦差事交给我，要是完不成可以相机给我训斥和处分，顺便帮着董鸿运出口恶气。” 想通了缘由后他登时释然，再看田连营和祝兴国装模作样的拙劣表演只觉得无比可笑。 “田书记，不就是要我去省石化院催图吗？我去就是！”耿志扬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俩低劣的演技，当即打断道：“不过在去之前我有几个条件。” 听到耿志扬痛快答应去省城催图，田连营顿时心下一喜。但随即又听到他居然还要提条件，心下不禁又是一恼：“小兔崽子，刚来厂里不到半年就敢跟我提条件，你真是老虎嘴上拔毛——活腻歪了！” 不过他还是笑眯眯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我能答应的现在就定下来。”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田书记，你应该知道，到设计院催图得有活动经费，要不然不好做工作。” “活动经费？”田连营心道：“我让你去省石化院催图纸就是为了难为你，怎么可能再帮你提供方便？那样的话且不是我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个嘛……”他含糊道：“牵扯到钱的事需要跟厂里领导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耿志扬猜到他会这样搪塞自己，随后又道：“我去了省城，住宿和补助标准是多少？” “这小孩毛病还不少！”田连营朝祝兴国使了个眼色，他赶忙道：“小耿，你是见习工人，没有住宿标准，也没有补助。” “都没有？”耿志扬只觉好笑道：“那我去了省城怎么住宿怎么吃饭？难不成还要我自己掏钱吗？” “这个……” 为了厂里的公事出差却要自己掏钱，如此欺负人的事无论到了哪个单位都说不过去。 田连营踯躅了半晌儿才道：“兴国，一般职工出差怎么个规矩？” 祝兴国道：“住宿一人三十，补贴没听说过，但是可以回来报餐费。标准吗……差不多一顿饭每个人三四块钱左右吧。” “那就按这个标准来。”田连营当机立断道：“住宿费一天三十，餐饮费一天十块。” 一天三十块钱在省城只能住中小型企事业单位自己办的招待所或者是私人开的小旅馆，大多数时候还要跟别人拼房才行。不过耿志扬倒不在意，他早已想出了应对的法子，笑着点头道：“那行，这个标准可以。” “我什么时候去，要呆多长时间呢？”耿志扬问到了关键问题，田连营呵呵一笑道：“这个事宜早不宜迟，你明天……哦，下周一去吧。至于呆多长时间……根据设计进度来定吧。” 根据原定的设计进度，整个二硝项目的工程设计要在三月初才能结束。但按照目前进度看，乐观估计的话，完结日期恐怕要拖到四月初甚至四月末。 照此计算，耿志扬怎么也得在省城呆上两三个月。对于一个年轻职工来说，出差的时间可真不算短。 等耿志扬终于回到技改小组办公室时，章树森赶忙询问道：“小耿，田连营是不是让你去省石化院催图？” “对啊！”耿志扬承认道：“是让我去省城催图。” 章树森关心道：“那你答应了吗？” “田书记亲自委派的任务，我不答应不行啊。”耿志扬故作无辜道：“人家是厂级领导，我是个刚来的小兵，不答应能行吗？” “唉！”章树森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不该答应啊！” 耿志扬笑了笑道：“章总，没事！不就是去省院催图吗？我去就是！我就是在省城上的大学，对那儿很熟的。” “唉！事情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章树森叹息道：“田连营这家伙办事速来不怎么地道，就怕这里面还藏着什么蹊跷。他突然点着名派你去，我总觉得有点不大放心呢。” 耿志扬笑道：“管他什么蹊跷不蹊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见招拆招既是。章总，用不着这么担心！”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章树森心中感叹：“小耿还是太年轻，没吃过亏不知道权力的厉害，这下子怕是要狠狠地跌上一跤了。” 第六十九章 香车美女(上) 临下班前，耿志扬瞅了个时机把尚秀娟喊到外面的角落里，将田连营派自己去省石化院催图纸的事情说了一遍。 尚秀娟登时气愤道：“田连营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以前能出国挣美金的时候他怎么不让你参加二硝项目？现在轮到出力干活了反倒派你去了，这明摆着是欺负人呀！说不定还是个坑呢！” 耿志扬冷静分析道：“姐，他是领导我是小兵。要是换句文辞的话，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说我不答应能行吗？” 尚秀娟也明白，除非当场辞职不干，否则像田连营这般大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普通职工敢当面拒绝是绝对行不通的。 “那你要是去了省城，咱们自己的这摊子事怎么办？”她犯愁道：“我和你王哥有些事拿不了主意呀。” 耿志扬思量道：“年前应该没什么事，年后主要是装修。” “这样吧。”他琢磨了一会儿后道：“等你选好了几个装修方案，我瞅个机会回来一起商量着定。有急事也可以打电话联系。” “也只能这样办了。”尚秀娟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听人说，过了年咱们厂要进行全员竞聘定岗定员改革。据说没有竞聘上岗位的职工，满足条件的可以选择内退，也可以选择拿生活费待岗，或者是拿上一笔钱另谋出路，其实也就是下岗。” 她好心提醒道：“我一有准信就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及时赶回来参加竞聘，要不然没了岗位可就麻烦了。” 耿志扬这才回想起当年确实是发生过以精简冗员名义实施的改革，但最后却演变成了厂领导们剪除异己的手段。 道理很简单，竞聘时负责打分的是上级领导。他们自然会利用好手里的权力给自己的亲信打高分，再用低分把那些不顺眼的刺头排除在外。 从上到下逐级竞聘下来，他们眼中的异己还不得被清除个干干净净？ 耿志扬忽然想起接下来田连营还会采取的另一个敛钱政策，不禁暗自感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而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而往。田连营这帮子人为了敛钱，真可谓是不择手段！” 第二天是周日，耿志扬难得落个空闲休上个班。 上午九点钟，他按照约定时来到商校家属院门口。刚等了没几分钟，只见卢晓清头戴一顶棕色贝蕾帽，穿着一身时尚的米色风衣从院里面款款走了出来。 耿志扬顿觉眼前一亮！你别说，以卢晓清的姿色，稍一打扮就称得上是吸引周边眼球的靓丽美女，领出去绝对不会丢了份。 “你怎么没骑自行车呀？”耿志扬纳闷道：“去百货大楼可不近呢。” 卢晓清噘起小嘴不乐意道：“别提了！昨天在学校，我的自行车被人偷了。” 九十年代初期，自行车虽然不再需要凭借票据购买，但依然是家庭里比较值钱的物件。因此在学校商场电影院等公共场所的自行车停放处，时有盗窃车辆的行为发生。尤其类似卢晓清骑的那种粉红色女士公主车，由于造型别致价格不菲，更是偷盗者的首选目标。 耿志扬现在是身价十万的有钱人，几百元钱的一辆公主车对他来说几乎毫无压力，当即豪爽道：“丢就丢了吧！一会儿咱去百货大楼，我再给你买上一辆。” “什么！？”卢晓清惊诧道：“你给我买？好几百块钱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几百块钱我还掏得起的！” 卢晓清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道：“哎呀！我忘了你现在是大款了！买辆自行车当然不算什么！” “不过呢……”她眨着眸子狡黠道：“我不想再骑自行车了，准备买辆小木兰。那个骑着可比自行车省劲多了，而且速度也快。” “小木兰？”耿志扬诧异道：“那是摩托车，需要考驾照的！” “这不就是驾照吗？”卢晓清从挎包里找出一个小黑本晃了晃道：“我早就有了！” 两冲程的木兰踏板摩托车市场价在两三千之间，而耿志扬当时答应付给卢晓清的借款利息则是三千，正好可以给她买上一辆。而且很巧的是，他上衣口袋的一个信封里正装着准备付给卢晓清的三千块钱利息，此时恰好派上用场。 “那好，今天我就给你买辆木兰。”耿志扬拍了拍大金鹿后座道：“来吧，你没有自行车，我带着你去。” 卢晓清却惊愕道：“你给我买木兰？你疯了吧？咱俩什么关系呀你就给我买木兰？有钱也没你这么个乱花法的！” 耿志扬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图，嘿嘿一笑解释道：“我借你钱的时候不是答应给你百分之十的利息吗？三万的百分之十正好是三千，足够给你买辆小木兰了。” 卢晓清原以为耿志扬要给自己百分之十的利息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真的。看来他确实是发了大财，要不然怎么能把三千块钱不当钱？ 姑娘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借了还不到一个月，给我百分之十的利息……啧！有点太多了吧？” “古人说得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时要不是你肯帮我，我上哪儿借这么多的钱去？”耿志扬一脸理所当然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我答应你了，那就一定要做到！你可千万别让我变成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但他心里却暗自嘀咕道：“看现在的势头，将来十之八九你会是我老婆。给自己未来的老婆花钱，花多少都不会赔的，因为早晚都是我们俩的。” 卢晓清不可能知道耿志扬肚子里打的小九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不禁莞尔一笑道：“那好吧！我就大方一点，帮你兑现诺言！” 耿志扬笑了笑又道：“正好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卢晓清顽皮一笑道：“是不是需要我给你打个收条，证明你还给我答应的利息了，省得将来我不认账？” “不是这个。”耿志扬被她逗得直乐道：“昨天我们厂党委书记找我，让我去省城设计院催图纸，年前恐怕回不来了。” “啊？”卢晓清有些不乐意道：“照这么说，年前咱俩就见不着面了？” “嗯，应该见不着了。”耿志扬颔首道：“年后我还得去，最早也得三四月份才能回来。” “啊！？”卢晓清面色不快道：“你们厂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弄呢？” “我是厂里的职工，出个差不很正常吗？”耿志扬好声安慰卢晓清道：“就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别接广告牌的活了。” 他关心道：“我没法陪着你，你一个人晚上去干活，我在省城实在是不放心啊！” 尽管在跟耿志扬重逢前卢晓清早已经习惯于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绘制广告牌的艰巨任务，但有了他的相伴和牵挂后，姑娘反倒胆子越来越小了，当下答应道：“嗯，你放心吧。年前太冷了，我也不想干了。” 第七十章 香车美女(下) “对了！”卢晓清非常体贴道：“你去了省城住在哪儿？” 耿志扬苦笑道：“我们厂只肯给我报销一天三十块钱的住宿费。这个价钱只能住小旅馆或者是档次低的招待所。” “三十块钱？打发叫花子吗？”卢晓清气愤道：“我就不信你们厂长出去也住三十块钱的旅馆。” “厂长肯定不会住的。”耿志扬解释道：“可我现在是个见习期的普通工人，三十还是破例了呢。你别着急，我有办法的，才不会去住那些小旅馆呢。” “你有办法？”卢晓清不信道：“三十块钱能有什么好办法？” “我有个大学同学留校当了老师。”耿志扬道：“他现在没结婚，还住在单身宿舍。我让他帮忙找张床免费住下不就行了？” 大学里的单身宿舍总归要比外面的小旅馆安全干净许多。卢晓清勉强释怀道：“还是你这办法好，要不然住那些小旅馆也太脏了。” “来吧！”耿志扬用手擦了擦大金鹿后座道：“我带着你去百货大楼。” 卢晓清轻扭腰肢飘然坐到了大金鹿的后座上，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揽住了耿志扬。姑娘纤细的手臂犹如章鱼的触手，瞬间激起了耿志扬内心深处的滔天巨浪。 “嗨！真没出息！”耿志扬暗自嘲笑道：“没想到身体年轻了，心情也跟着变成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人家女孩子用胳膊搂着我再正常不过了，我怎么就这么激动呢？又不是没经历过女人，真是太没出息了！” 好在百货大楼距离商校家属院不过六七百米的距离，骑了不到十分钟便已到达。等卢晓清从后座下来以后，耿志扬这才得以深吸了几口气，好歹平复住波澜起伏的心情。 摩托车销售区位于百货大楼的一层。卢晓清早已经来过多次，进了门直奔自己心仪的大红色木兰踏板摩托车而去。 销售人员虽然不像后世那般热情，但能来买摩托车的人都不是穷人，因此在态度上跟其他柜台相比客气多了。 “小姐，你来得真是时候。”销售人员指着大红色木兰道：“我们刚进了一批采用原装进口发动机的木兰摩托车，优惠价两千八百八十元。” “两千八百八？怎么这么贵啊？”卢晓清惊讶道：“我上次来看过，不是才两千一百多吗？” “两千多的那批是国产发动机。”营业员解释道：“这批用的可是原装进口发动机，当然要贵上一些了。” 见自己看中的小摩托车居然一下子涨了七百多块钱，卢晓清就有些犹豫。耿志扬则当机立断道：“师傅，我们就买这款木兰，麻烦你帮着开个票吧。” “耿志扬……”卢晓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想要劝阻，耿志扬笑道：“进口发动机比国产的要耐用，这个钱花得值。” “可是……” “别可是了！”耿志扬道：“两千八百八还不到三千，这么一算我还省了一百多呢。” 卢晓清见他如此坚持，暗自思量道：“耿志扬肯为我花这么多钱可不仅仅是为了还情，说明其实他很在乎我的。也罢，一辆摩托车他愿买就买了吧。实在不行，以后我再还他一辆更贵的大摩托就是。” 回去的路上，卢晓清在前面小心翼翼地骑着崭新的红木兰迅驰而行，耿志扬则卖力骑着自行车勉强跟在后面。 忽然间，姑娘一回头冲他发自内心的嫣然一笑，登时娇媚无限。 耿志扬不由得暗生感慨：“怪不得车展都用女模特来站台。香车美女两相辉映，端的是一幅美艳绝伦的画卷！” 尽管耿志扬和卢晓清仍旧没有捅破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但眼瞅着自己欣赏的男人硬硬地被打发到数百里之外的省城，姑娘心里还是很有些不乐意的。 当天晚上，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卢晓清甜甜道：“二叔，我是小清。” 接电话的非是旁人，正是安海市氮肥厂厂长卢洪涛。他跟卢晓清的父亲卢洪波是亲兄弟，也就是姑娘的亲二叔。 “小清，你找小洁吧？我这就叫她接电话。”卢洪涛以为侄女是找自己的闺女卢晓洁，转头正要喊人，却听卢晓清道：“不！二叔，我就找你。” “找我？”卢洪涛纳闷道：“找我有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样……”卢晓清把耿志扬要被派往省城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后道：“二叔，快过年了，我同学不想去省城，你能不能换个人呀？” 卢洪涛早就知道耿志扬是侄女的小学同学，但卢晓清从来没有替他说过情。如今侄女忽然找上自己，他很有些怀疑道：“是耿志扬托你跟我说这事的吗？” “是！他不想去，又不好意思找您，所以才托得我。”卢晓清大胆扯谎道：“二叔，您是厂长，能不能换个人去，别让他去了？” 以卢洪涛对耿志扬的了解，小伙子是一个敢说敢做极有自己主意的人。如果他不愿去省城，当场就会拒绝田连营，断不会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卑劣勾当。 但自家侄女又信誓旦旦说是小伙子托她打的电话，这事就有的琢磨头了。 “小清，耿志扬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卢洪涛循循教导道：“在年轻人里面他的技术算是出类拔萃的，而且有着跟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果断。” 听到二叔亲口夸赞自己欣赏的男人，卢晓清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但卢洪涛话锋一转道：“所以我不相信小耿会干出当面答应背后反悔的事来。我看要不这样……” 他顿了顿道：“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落实一下，看看他是不是不想去了。如果他真不想去了，我来想办法就是。” 卢晓清听到二叔要给耿志扬打电话，立时急眼道：“不！别！别给他打电话！” 卢洪涛登时心下了然，呵呵一笑道：“那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卢晓清迟疑道：“是我不想让他去……” “你！？”卢洪涛暗自一惊道：“不会吧？难道小清跟小耿有了那种关系？” 如果耿志扬跟卢晓清成为了男女朋友甚至夫妻，那么他就是卢洪涛的亲侄女婿。看在大哥和侄女的面子上，于情于理也得对小伙子照佛一二。 但卢洪涛想的却是，一旦自己手里拥有了耿志扬这把锋芒毕露的利剑，他就可以有底气跟田连营一伙人公开打打擂台，借机把应该属于厂长的权威完全彻底地拿回来。 “小清……”他心思微转道：“小耿去省城历练一下不算是件坏事。但是过了年，厂里要进行全员竞聘定岗定人。我想这次他恐怕会受到影响，闹不好都有可能下岗。” “啊！？”卢晓清焦急道：“二叔，求你帮帮他吧！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下岗啊” 从侄女关心至极的话语里卢洪涛已经有了判断，当下嘿嘿一笑道：“你放心吧，我卢洪涛侄女的人哪能让外人随便欺负？这次我不但要帮他，而且要重用他！” 听到侄女的人四个字，卢晓清的俏脸霎时间变得通红，连忙辩解道：“二叔，你弄错了。他不是我的人……” “是不是你的人，你自己清楚。”卢洪涛心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你个小女孩的心思我还听不出来吗？” 第七十一章 技惊省石化院(上) 耿志扬当然不知道厂长卢洪涛是自己老同学的亲二叔，更不可能知道卢晓清瞒着他做的那些事。新的一周刚开始，他便提着行李再次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北海省石油化工设计院坐落在省城东部主干道望岳路的西侧，四座办公楼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落。 高高耸立的十层办公楼把院内院外隔绝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大门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门内却是高树成林、假山画廊小桥流水一应俱全的一处幽静之所。 虽然在寒冷的冬季，光秃秃的花草树木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但依然能想象得出盛夏时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的美妙画面。 前世耿志扬并没有机会跟省石化院发生交集，因此当他第一次走进这处闹中取静的优美庭院后恍惚间有种错觉：自己来到的不是枯燥无味的石化设计院，而是一处优雅别致的风景小筑。 “好美的景致！”他不由感慨道：“能在这里上班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种体验啊！忙活了一天后，晚上能在院子中的画廊下面闲来一坐，抬头可看星空，低头可观美景，确实是一种不错的放松和享受。” 羡慕之余，他走进石化院办公楼，根据门卫的指引找到了二硝项目负责人杜秀兰，一个身材挺拔精神干练的高个子知识女性。 听完耿志扬的来意，杜秀兰顿时诧异道：“你们厂里没有通知我们要派人来啊？再说了，今天都腊月十三了，离着过年最多还有半个月，还怎么个加快进度法呀？” 耿志扬两世为人脸皮厚得很，笑着道：“我来的时候，我们田厂长特意叮嘱我，想让你们辛苦辛苦，春节期间加加班。” “春节加班？”杜秀兰不禁好笑道：“你们田厂长还真不把我们设计人员当人了！大伙都要回家过年的，你说我怎么要求人家加班呢？” 她气得直摇头道：“我真要是这么说了，还不得被大家伙给骂死！而且我们院春节加班还没有先例，就算我说了，人家也不会听的。” 她顿了顿忽然道：“哎，对了！你们要求我们春节加班，那加班费怎么算？你们能给多少？” “这个……”耿志扬苦笑道：“我来的时候跟田厂长说过这个事，他说……” “他说什么？” 耿志扬迟疑了半天才道：“他说进度原本就是咱们双方协商好的，拖延进度是由你们造成的，我们厂不可能再给额外的加班费。” “什么！？”杜秀兰气得面色大变道：“让我们加班还不给钱，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过年期间我们是不会加班的！” 耿志扬见她脸红脖子粗真动了怒，嘻嘻一笑道：“杜工，您消消气。我刚才说的是都是田厂长的意思。他是我们领导，他说的话我当然得原封不动的向您转达不是？” 他觑了眼杜秀兰又接着说道：“我就是个跑腿的，领导让我来我不能不来。人家还让我在这里盯着，连过年都不让我回去，你说我一个小兵能怎么办？只能是硬着头皮来被你们骂了！” 听到耿志扬把自己说的如此可怜，杜秀兰一肚子气登时消下去不少，等了一等后脸色一缓道：“我不是冲你发火，我是对你们领导有意见。” “嘻嘻，我知道。”耿志扬毫不在意道：“杜工，你能不能领我去看看咱们工艺专业现在的设计进度，我也好心里有数。” 杜秀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道：“十一点多了，我先给你安排食宿吧。下午我再领你去跟工艺专业的同志见面。” “安排食宿？”耿志扬暗自纳闷道：“难道省石化院还能免费招待我吃喝住宿不成？” 杜秀兰看着他露出一副诧异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说小耿，你以前没来过我们院是吧？” “嗯，没来过。”耿志扬实话实说道。 “那就是了。”杜秀兰介绍道：“大门口那座楼是化工宾馆，旁边朝南的那座是我们院招待所。化工宾馆太贵，我们院安排不起。招待所是我们自己的，还是能安排的起的。” 她拿起电话道：“我跟后勤打个招呼，让他们在招待所给你开个房间。你尽管住，房费我们来结。” 一听到能免费住宿，耿志扬顿时大喜：“这下子省我事了，连我同学都不用麻烦了。” 杜秀兰一边拨号码一边又道：“对面一楼是我们的餐厅，一会儿你住下后去门口等我，我给你要点餐票去。” 耿志扬连声感谢，杜秀兰挥了挥手道：“你过去吧，跟前台说是院里的客人就行。” “哎，好来！”耿志扬转身下了楼，按照她指示的方向来到对面西南角的辅助楼，找到招待所的入口后走了进去。 省石化院招待所的设施和装修水平还停留在八十年代。客房统统是没有卫生间的四人间，刷牙洗脸大小便只能到走廊外的公共厕所和盥洗间解决。 望着眼前除了四张床外别无他物的简陋房间，耿志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前台服务人员拎过来一暖瓶开水贴心道：“快过年了，来住的人少，你自己单独住一间吧。” 有道是便宜的东西无好货。虽然房间里的暖气火力十足，屋里面暖和得很，但蒸腾的空气中隐约有一股子陈旧房屋的霉烂味道，让人闻了有些不爽。 耿志扬放下行李走到床边推开窗户，一股凛冽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把屋子里原有的陈腐味道吹淡了不少。 “先开开窗子换换空气。”耿志扬暗道：“免费住的地方就别太讲究了。要想讲究就得自己掏钱去那边的化工宾馆住。” 放下行李后他又来到一楼餐厅入口处，只见杜秀兰果然拿着一沓饭票在等着他。 “这是餐票，每天早中晚各一张。”杜秀兰把餐票递给他讲解道：“这是十天的，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好的，谢谢杜工。”耿志扬把饭票收好后又问道：“杜工，那边的化工宾馆你们有协议价吗？” “协议价？”杜秀兰微微一怔道：“怎么，你不愿住招待所？”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我就是问问。要是不太贵的话，我自己掏钱去住上几天也行。” 杜秀兰知道院里招待所的设施和卫生条件很一般，有些客户单位来的人也是不愿意住在那里的。她略微想了想道：“要是用我们院名义的话，好像是标准间八十一天。” 八十元一天远远超出了耿志扬能够报销的标准，他只能呵呵一笑道：“这么贵啊，我还是住招待所吧。” 第七十二章 技惊省石化院(下) 省石化院餐厅的饭菜质量还是很不错的。耿志扬交了一张午餐券，打饭师傅给他盛了荤素两份炒菜外加一条鲜美的焖鲅鱼。至于馒头米饭等主食则不限量供应，能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不浪费即可。 耿志扬正值能吃能喝新陈代谢旺盛的年纪，再加上奔波了一上午腹中正空，当下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把盘子里的菜肴和鲅鱼吃了个一干二净，同时消灭掉了整整四个馒头。 吃饱喝足之后回到招待所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下午两点钟他方才又来到省石化院找到了杜秀兰。 杜秀兰领着他来到六楼，见到了二硝项目工艺专业主要设计人黄广宁。黄广宁大约有个二十七八岁，戴着一副硕大的宽边眼镜，正趴在图板上忙着画图。 杜秀兰把耿志扬介绍给他后，黄广宁忍不住抱怨道：“老外给的图纸都是一根管子一根管子画的，根本没有平面配管图。我现在一张图一张图地倒换到平面上，费死洋劲了，想快也快不了。” 耿志扬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二硝项目，因此对该装置的图纸并不熟悉。听到他如此埋怨，耿志扬趁机拿过一张单管图来仔细端详，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心下了然。 “黄工，咱们两方当时定没定原则，怎么个出施工图法？” 黄广宁闻言一愣：“怎么出施工图？当然是按规范来了！” 耿志扬笑道：“我的意思是，设计文件里必须出平面配管吗？” 黄广宁掩饰不住满脸的轻蔑道：“不出平面配管图还能叫施工图吗？当然得出了！” 耿志扬倒也不恼，笑了笑道：“我不这么认为。” “你又不是干设计的，不懂也很正常。”黄广宁禁不住显摆道：“没有平面配管图，安装公司怎么施工啊？肯定得有啊！” 虽然知道他说的并不对，但耿志扬还是好声道：“黄工，那老外怎么没有平面配管呢？他们不也能照常施工吗？” “这……”黄广宁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道：“也许老外也有，就是没给咱罢了。” 耿志扬见他如此固执己见，只得拿起那张单管图道：“黄工，这张叫做单管图，是一张管道的三维图纸，而且是用计算机辅助设计的。” “我懂！”黄广宁不耐烦道：“我们院也刚买了计算机和cad软件，马上也能用计算机设计了。他们这个东西不算稀奇！” “对！以后咱们也能设计出类似的图纸。”耿志扬顺着他的话头道：“所以拿到这张单管图，工人就能准备材料进行安装，并不需要再看平面配管。” “这种图纸没边没沿的怎么定位？”黄广宁拿起另外一张单管图端详着反驳道：“我觉得不如平面图一目了然。” 耿志扬指着图纸上的设备管口道：“这不是有设备和管口吗？只要管道的起点和终点是确定的，凭借单管图上的方向和尺寸就可以定位，而且比平面图更简单更直接。” “你是说老外是用这种单管图来施工的？”杜秀兰拿过黄广宁手里的单管图扫了几眼，难以置信道：“这未免有点太局限了。你画这一根管子，怎么能知道它跟上下左右的其他管道不会碰撞？另外跟土建的梁板柱会不会有冲突呢？” 杜秀兰不愧是能当设计经理的人，水平就是比黄广宁要高，一眼就看出了单管图的隐患所在。 耿志扬笑道：“杜工说的没错，光画单管图的话是会存在这种缺陷的。但其实老外的图纸是靠着一种计算机三维辅助设计软件设计出来的。用这种软件在虚拟三维空间里设计出管道模型，计算机能够自动帮你检查碰撞情况。模型设计完成以后，可以根据你的需要生成各种平面图和单管图，功能非常强大也很方便。” 杜秀兰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模型是个什么意思，但却知道老外已经开始用计算机三维辅助设计，但限于省石化院自身的条件却很难像老外一样实现计算机三维设计。 她有些为难道：“耿工，老外是很先进，但是咱们现在没这种条件，做不出这种单管图来啊！”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不！我们也很容易就能做出来。” “啊！？”杜秀兰和黄广宁及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志都听得瞠目结舌，心道：“厂里来的这个小伙子还真敢说。我们院下了血本才刚刚买了四台计算机，还没人会用呢怎么来搞什么三维设计？” “耿工……”杜秀兰不得不提醒道：“我们院目前还没有这种软件。再说了，就算有，短时间内也没人会用的。” 耿志扬见她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杜工，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些单管图都是三维软件设计出来的，肯定是经过碰撞检查和现场施工验证过的。即便是没有，我们也姑且认为他们是不会碰撞的。这样一来，我们何必费时劳力的再把它们转化为平面图，直接铺上蜡底图描图不就行了？” 杜秀兰顿时灵光一闪：“是啊！我们这套装置是搬迁而不是重新设计，那么就可以直接利用原有的设计图纸进行安装，而不必费劲的去画什么平面图。” 黄广宁梗着脖子反对道：“那也不行！就算图纸可以描，但是旁边的材料表怎么描？都是些英文，给工人也看不懂啊！” “这个更好办！”耿志扬展开一张单管图道：“hg前几天已经发布，它上面就有轴测图，也就是我手里单管图的标准图框。咱们可以定制一批这种蜡底轴测图，把它铺到老外的图纸上描完图后，再把翻译过来的材料写到对应的表格里不就行了？” 耿志扬想出的办法即可行还快捷，杜秀兰茅塞顿开道：“对！按照耿工说的这个法子，咱们的设计进度就可以大幅度提高！” 耿志扬又道：“我看可以再让几个年轻人过来帮忙描图，黄工呢就负责完善材料表和检查图纸，这样一来速度能更快一些。” “对！你说的很对！”杜秀兰连连颔首道：“耿工，你提的建议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今晚上我请你吃饭。”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杜工，帮你们的忙也就是帮我自己的忙，我只希望咱们双方精诚合作，尽快把二硝项目保质保量地完成它。” 杜秀兰见他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俨然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人的习惯和做派，心下不由得大感兴趣：“这个耿工看着年纪轻轻，对工程设计的了解却很深入和透彻，看来不是一般人呢！” 第七十三章 酒桌上的较劲和阴谋 当天晚上，杜秀兰践行诺言在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设宴款待耿志扬，陪同的除了工艺专业的黄广宁等人外，还有电气仪表等几个专业的设计人员。 耿志扬自知酒量一般，在这种一对多的局面下很容易被灌醉，因此一上来就声明自己从不喝酒，异常坚决地拒绝了石化院众人五花八门的劝酒理由，从而避免了醉酒后出丑的窘状。 尽管他不喝酒，但省石化院众人一个个酒量颇大。众人觥筹交错间把酒言欢，只看得他心惊胆战之余暗呼侥幸。 若不是他一开始便装了怂，今晚上敌众我寡下百分百的必醉无疑。 众人有了几分醉意后不免话多起来。杜秀兰好奇道：“耿工，你是怎么知道hg今年要发布的？” 耿志扬把市化工院拿出来挡拆道：“前一阵我们厂搞常压法硝酸技改的时候，找的我们市化工院搞设计。我当时负责住在设计院里催进度，跟他们呆的久了，所以知道一些设计上的事。” “哦，原来如此！”杜秀兰勉强算是解惑，但黄广宁接着又问道：“耿工，你接触过计算机绘图吗？” 作为一个计算机辅助设计技术在化工设计行业从无到有，逐步推广使用的历史进程见证者，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会用一些。” 听到耿志扬居然连计算机辅助设计都会用，黄广宁哪里肯信，瞪大了略有醉意的眼睛道：“我们刚院买了四台486计算机，还都装了cad。既然你会用，那能帮我们调试一下吗？” 所谓的帮我们调试一下，其实是想考验耿志扬是真会用，还是在瞎吹牛。如果只是吹牛，那么他必然会找些借口推脱。 没想到耿志扬微微一笑道：“行啊！明天吧，明天我给你们演示一下怎么用cad搞设计。” 这家伙竟然满口答应了下来！黄广宁难以置信道：“耿工，你真会用cad？” 耿志扬笑道：“我不但会用，而且还可以帮你们编制一个lisp辅助小程序。有了它，以后你们用起cad来就简单方便多了。” 一个市级氮肥厂里的普通技术人员竟然会用cad，还要编什么累死泡小程序？黄广宁等人哪里肯信，一个个面面相觑尽是怀疑的目光。 耿志扬瞧出他们不相信自己，呵呵一笑道：“计算机这种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装是装不出来的。等明天我上机亲自给你们操作一把，你们就能知道我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那好！”黄广宁吐着酒气挑衅道：“明天一早，我们大伙在设计院三楼机房里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正当他们一帮人在酒桌上较劲的时候，田连营及其亲信也正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联络感情。 待任的二硝车间主任周庆铎借着酒劲冲董鸿运抱怨道：“老董，你们技术科得去省石化院催催图了，要不然现场的安装工作没法进行啊。” 董鸿运酒量很浅，此时半醉的他斜着眼道：“你急什么？……田大……已经有安排了。” 由于董鸿运周庆铎等一帮人都是靠着田连营的一力保举方才提拔起来的，因此这帮人在私下里都称呼他为田大。 称呼某人为大或者大大是安海地区的方言，意思是父亲。比如他们叫的田大，其实就是直接喊田连营为爸爸！ “是吗？”周庆铎一喜道：“田大，您已经派人去催图了？” “嗯！”主座上的田连营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事主要还是兴国出了力，要不然不一定能成呢。” 祝兴国听到领导夸赞自己，赶忙欠着身子点头哈腰道：“都是田厂长指挥得好，我只是跑了个腿，没出什么力。” 周庆铎忙问道：“小祝，你派谁去催图纸了？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都是田连营的亲信，但祝兴国情知周庆铎很在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生怕突然被人涉足给抢了功劳去，连忙解释道：“我没用你的人，派的是我们硝酸车间自己的职工。” “你们硝酸车间的人懂二硝项目吗？”周庆铎不乐意道：“派他们去省城催图那不是白费功夫吗？” 祝兴国下意识瞥了田连营一眼，小心翼翼道：“我是按照田厂长的指示办的。” 田连营咳嗽一声道：“是我让兴国办的这个事。派去省城的是硝酸车间的耿志扬，就是上次在会上不给鸿运面子的那个大学生。” “哦，是他呀！”周庆铎忽然明白了什么，嘻嘻一笑道：“鸿运，这下子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董鸿运冷笑一声道：“这小子猖狂得很，这次就让他知道知道氮肥厂姓的是田不是章！” 田连营当即斥责道：“别胡说八道！氮肥厂是国家的，怎么可能是我田连营个人的呢？以后这种混账话出去少说！” 祝兴国在旁道：“耿志扬这小子是很狂。田厂长亲自给他安排出差任务，他居然还敢当面提条件讲价钱。” “啊？”董鸿运歪着脑袋大感兴趣道：“兴国，这小子到底提什么条件了？” “他呀！”祝兴国摇头晃脑道：“刚来的小兵嘎子一个，竟然问咱们田厂长要住宿费标准和吃饭的钱。” “住宿费标准和吃饭的钱？”董鸿运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坐直了身子道：“不对啊！去了省石化院，人家会招待吃喝住宿的，根本用不着咱们自己花钱。” “咦？是吗？”祝兴国大为吃惊道：“那不便宜这小子了？田厂长可是答应他一天住宿费三十，餐费十块，这家伙肯定会搞点发票把它们都报了！” “吆！这一天四十块钱，三十天就是一千二！”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副厂长高崇山此时羡慕道：“没想到这小子出上一趟差还发了一笔小财呢！” 在座的田连营诸多亲信，哪个不是掉进钱眼里的贪得无厌之徒。如若他们遇到耿志扬这种情况，肯定会找个地方开上几张发票把该拿到的钱通通报销出来挥霍掉了事。 因此当听到耿志扬凭借此趟差事一个月就能赚到一千两百块钱，每个人心里都是嫉恨不已。 董鸿运忽然灵光一闪，一个恶毒的主意悄然浮上心头。他狡黠一笑道：“田大，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能让耿志扬那小子身败名裂，从此在厂里抬不起头来。” “哦……？”田连营脸色微变道：“鸿运，你说，是什么好主意？” “耿志扬这小子刚参加工作肯定没有见过钱！发财的机会摆在眼前，这小子绝对不会放过，一定会找地方搞些发票来报销的。”董鸿运眨着通红的小眼睛道：“等他拿着发票来报销的时候，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他处分了吗？” “哎呀！妙计啊！”在座众人纷纷称赞道：“鸿运这招太妙了！绝对能把那小子给治挺了！” 董鸿运自豪地挺直了身子，骄傲地倾听着诸多赞美之词，心里却恨恨道：“耿志扬啊耿志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小子这次落到了我的手里，老子一定要新仇旧恨一块儿报！” 第七十四章 一战成神 翌日上午，耿志扬如约来到省石化设计院三楼，准备到计算机房里给黄广宁等人现场演示一番。 未曾想来到三楼一瞧，我的个乖乖！工艺、建筑、结构、热工、暖通、电气仪表等八九个专业二三十口子年轻人得到消息后都想跟着耿志扬学习一下如何使用cad，因此不约而同聚集在机房门口，一个个眼巴巴地恭候着他的大驾光临。 九十年代初的机房重地制度森严，一般闲杂人等非特许不得入内。黄广宁提前跟分管副院长打好了招呼，人家才允许非内部员工耿志扬进入机房内进行操作。 黄广宁先帮着耿志扬在换衣间换上鞋套戴上专用帽子，又辗转经过除尘间才得以进入了装饰一新、一尘不染的机房内部。 四台崭新的486计算机静静地坐落在专用操作台上，尤其是台面上那部硕大的二十寸crt显示器最是吸引眼球。 黄广宁已经提前打开计算机进入了dos系统，运行并调出了cad的界面。 耿志扬坐到计算机前，发现安装的cad依然是全英文界面，淡然一笑道：“怎么是全英文的？” 黄广宁以为他看不懂英文，嘿嘿笑道：“老外的软件当然是英文的。你要是看不懂，我可以给你翻译。” “我怎么会看不懂呢？”耿志扬白了他一眼道：“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不把菜单转化成中文版？” “换成中文版？”黄广宁扭头冲机房负责人周成问道：“周主任，cad有中文版的吗？” 周成道：“我们买机器的时候问过，供货商说只有英文版。” 耿志扬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指着屏幕上的菜单道：“这个菜单咱们可以自己弄成中文的。今天来不及了，等我过几天帮你们搞lisap程序的时候一块儿转化成中文菜单。” 黄广宁半信半疑道：“耿工，你先给我们演示一下怎么用吧。” 耿志扬道：“硬盘上有你们院的图签吗？” “这个……”黄广宁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做呢。” 耿志扬笑道：“这个最简单了。你们拿过张图来，我帮你们做一个！” 一个年轻人赶紧跑出去拿回来一张空白的省石化院一号蜡底图。耿志扬先把一号图纸外框在屏幕上画出来道：“一号图纸长度为八百四十一毫米，宽度为五百九十四毫米。内框可以用等宽的多义线画出来，外面再用细线画出外框。” 画完图纸的内外框后，耿志扬又比着省石化院的图签在屏幕上逐步画了出来，然后讲解道：“不管是几号图，图签大小都是一样的。后面你们可以用我画的这个图签做模板，把其他几种图纸都画出来。” 黄广宁等人见他轻轻松松便把标准图框和该院图签都做了出来，顿时心悦诚服：“看来人家耿工昨晚上不是吹牛，人家是真的会！我们都小瞧了人家！” 耿志扬做出一号标准图纸后又耐心讲解道：“画图框是最简单的活。后面咱们做设计的时候难免会遇到塔、换热器、泵一类的常用设备，还有各种阀门、异径管、过滤器等管道部件。这些东西要是每次重新画费时费力，所以最好做成个块，等到用的时候插进来就行。” 他先画了条线又画了个截止阀，然后把截止阀放到线上，再从两端把重合的线条打断，最后道：“看到了吗？这个过程就是插入截止阀的操作步骤。但是这种操作比较麻烦，需要好几个步骤才能完成。” 他指着顶部菜单道：“等我有时间帮你们做一个辅助设计小程序，再进行此类操作就简单多了。先点一下你要插入的阀门或者部件，再点一下你想插入的位置，程序就会自动帮你把这些步骤完成。” 黄广宁等人听罢不禁惊叹道：“哎呀！那样的话确实是省事多了。” 耿志扬故意卖了个关子道：“你们知道在计算机上画图跟图板上有什么本质不同吗？” 众人迟疑了半晌儿后有的大胆说道：“计算机上修改起来方便，想改想删都不用拿橡皮使劲擦了。” 还有的说道：“在计算机上拷贝复制起来方便，不用再描图了。” 另外有人道：“我认为是存储方便，不像现在的图纸一样即使卷起来也很占地方。” “还有呢？”耿志扬笑着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皱眉苦思却再也想不起什么来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耿志扬道：“平时你们在图板上作图，是不是先要确定比例大小？” “对啊！”众人纷纷点头道：“不确定比例大小，怎么把真实尺寸换算到图纸上？” “是啊，先得把真实尺寸根据比例大小换算到图纸上的尺寸，才能往图纸上画。”耿志扬道：“尤其是设备布置图和管道布置图，这个步骤必不可少。” 在众人的连声应和中，耿志扬又道：“但是在计算机上作图可以根据实际尺寸直接画，根本不需要换算！” “什么？” “怎么可能？”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黄广宁忍不住质疑道：“耿工，如果不设比例缩小，而是按照实际尺寸做图的话是套不上图框的！因为图太大，而图框太小了。” “那如果我们把图框按比例放大呢？”耿志扬指着屏幕循循善诱道：“比如说把图框放大二十五倍放到图纸上，出图的时候再缩小二十五倍，那不就是按照一比二十五的比例出图吗？” “还能这么操作？能行吗？”他身后的众人纷纷陷入到了沉思中。 很快有聪明人便想通了道理，情不自禁感叹道：“哎呀！这么一来可真省了大事了！咱们作图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按比例去计算了。尤其是一些除不尽的比例，比如一比三十，用这种办法可真是省了老鼻子劲了！” 在他的提示下，设计人员先后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登时欢欣鼓舞道：“这么一比较，用计算机搞设计比手工图板作图确实省事！” 耿志扬适时站起身把位子让出来道：“光说不练可不行！你们轮着来试试吧！” 趁着设计人员们争先恐后地在计算机上练习实操，耿志扬把黄广宁拉到一旁道：“黄工，二硝项目设计进度的事还得麻烦你多费心啊！” 黄广宁已经彻底被耿志扬的表现和本事所折服。 氮肥厂来的这个小伙子别看年纪轻轻，但却在技术、规范和计算机各个方面无一不懂无一不精，简直可以称之为同龄人里面的大神！ “耿工，你放心吧。”黄广宁拍着胸脯道：“离着我们放假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按照你说的法子，我们一天估计能完成二十张左右的单管图。年前完成所有配管图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耿志扬松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要是完不成任务，回去是会挨骂的。” “哪能呢？”黄广宁敞亮道：“你帮了我们，我们肯定也要帮你的。你就把心稳稳地放到肚子里吧！” 第七十五章 稀酸水回收新工艺 耿志扬在省石化院相当于甲方派来的监工，平日里并没有人对他进行考勤，因此时间上自由的很。只要厂领导不是特意来电话查岗，他就可以借机悠哉悠哉地在省城四处闲逛。 只不过他的心里装了一堆事，哪里有闲情逸致到处逛荡。过了几天功夫，他见黄广宁等人的工作流程和描图速度已经逐渐稳定，瞅了个空子坐上公交车赶到省化集团，在单身宿舍找到了值了一宿班正在呼呼大睡的师兄钱光耀。 钱光耀以为他是来催要工程欠款的，面带难色道：“老弟，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实话跟你说，厂里欠你的那些钱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给了，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老钱，我来要钱的话就不会找你了，直接去找你们单厂长才是正理。再说了，你们是跟化机厂签的合同，我也没资格来问你要钱。” 钱光耀见他如此看得开，不禁诧异道：“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耿志扬见宿舍里难得别无他人，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厚信封递给他道：“老钱，省化的项目是你帮着牵线搭桥办妥的。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你拿着吧。” 钱光耀下意识地接过来一摸，好家伙，根据厚度估算里面至少有三千块钱。 “哎呀，这个……”他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厂里还欠着你们三十多万没给呢。” 耿志扬笑道：“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 他瞥了眼房门道：“你赶紧收起来吧，别让别人看到。” 钱光耀当然明白这种钱太过敏感，万一被人瞧见容易横生误会，急火火把信封揣进了口袋里。 “老钱，还有个事得麻烦你一下。”耿志扬接着道：“我又开发了一个新工艺，还是用在浓硝酸装置上的。你再帮我跟厂里的领导说说，想办法说服他们用上我们的新工艺。” “哦？”靠着耿志扬开发的浓缩塔技改项目，钱光耀当上了硝酸车间技术员，如今又听到师弟开发出了新工艺，顿时大感兴趣道：“老弟，你厉害呀！快说说，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 见他果然感兴趣，耿志扬不慌不忙道：“你们现在生产一吨浓硝酸，大约能产生六百多公斤含硝酸百分之二到三的稀酸水，对吧？” “对啊！”钱光耀点头道：“硝酸浓缩过程不就是把硝酸和水分离的过程吗？这边浓硝酸生产出来，那边当然会产生稀酸水了。” 耿志扬继续说道：“这部分稀酸水由于是酸性水，所以你们不能直接排放，需要用石灰水或者碱液先进行中和处理。” “碱液太贵了。”钱光耀道：“我们通常都是用便宜的石灰水来中和。” 耿志扬笑了笑道：“这里面就存在着三种浪费。”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一是稀酸水里的硝酸本该成为产品卖钱，却跟着废水白白排放掉。这是一种浪费！” “这个没办法。”钱光耀摇头道：“硝镁浓缩系统产生的稀酸水量太大，我们原本想回用到吸收塔上，结果量太大了，根本用不完，只能排放掉。” 耿志扬竖起第二根手指头道：“这第二吗就是中和稀酸水需要用石灰或者碱液，这都是要花钱的。” “嗯，你说得对！”钱光耀好奇道：“还有第三吗？” “有啊！”耿志扬笑呵呵道：“把硝镁蒸发器出来的工艺蒸汽全部用循环冷却水在间冷器里冷凝下来，消耗的循环水量不会小了，一小时就得一千多方吧？” 钱光耀不得不承认道：“差不多是这个数，冬天能少点，夏天会多一些。” “这些可都是钱呢。”耿志扬循循善诱道：“假如我开发出一种工艺，仅仅在硝镁蒸发器和间冷器只之间增加一台回收塔，不但能够让稀酸水的浓度降到千分之一以下，而且还能让提浓后的酸水浓度达到百分之十五左右，可以全部送往吸收塔进行回收利用。” “还有这种工艺？”钱光耀吃惊道：“那不就相当于只排水不排酸了？” 耿志扬又道：“该工艺不但能够最大限度减少硝酸浪费，同时还能减轻间冷器负荷，减少循环冷却水的用量。真正做到了一举三得！” 稀酸水回收工艺真要是像耿志扬所说的有那般效果，一旦用到省化集团年产十万吨浓硝酸装置上，几乎相当于每天白捡钱。 耿志扬见他心有所动，继续怂恿道：“我初步计算过，以你们厂年产十万吨浓硝酸计算，每年节约的运行费用大约能在四百六十万元左右。” “当然，这是我按碱液中和的费用计算的。”耿志扬如实道：“如果是用石灰水，省下的钱就没这么多了。” 按照每年生产三百天计算，四百六十万元相当于每天白赚一万五千多块钱。折算到每吨酸里面能够降低成本四十六块钱。即便改用石灰水计算，每年至少也会节省接近四百万元的经费。 毕竟原本跟着稀酸水一起排放掉的硝酸，还需要花钱进行中和。而通过稀酸水回收新工艺改造以后，总量大约一千六百多吨的硝酸不但可以转化成产品卖钱，而且省去了中和费用和一部分循环水消耗费用。 一增一减一反一正，节能降耗的效果可谓是杠杠的。 “老弟，这可是个好项目啊！”钱光耀兴奋之余道：“整个项目的投资大概能有多少钱？” 耿志扬佯做思量道：“你们现在是四套硝镁浓缩系统，那就要上四套酸水回收装置，其实就是新上四个回收塔，外加相应的仪表和管道系统。杂七杂八加起来，我们公司的收费大概在三百二十万左右吧。” 四个回收塔投资三百二十万，平均一套酸水回收装置要花费八十万。虽然听上去很多，但新上该套装置后，一年就可以节约成本四百余万元，也就意味着当年就可以完全收回投资费用，绝对属于经济效益极佳的节能技改项目。 钱光耀听着心动道：“老弟，你有没有个说明材料？我好拿给厂领导们看，总比我空口说要强得多。” “有！”耿志扬从书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页纸道：“我写了个酸水回收技改项目方案介绍，你可以拿给单厂长等领导研究研究。” 钱光耀忙接过来仔细查看。只见方案介绍上把酸水回收的改造方案、投入的成本、回收的效益，以及进行改造后的诸多好处一一写明。 “哦，千分之一的稀酸水中和后再经过反渗透还可以回用？”钱光耀惊讶道：“这么一来稀酸水几乎一点也没有浪费。” “本来硝酸里面的水大部分是吸收氧化氮气体时加进去的脱盐水。”耿志扬道：“把它们分离出来经过净化后当然还可以再用回去。” “那样不就成了脱盐水闭路循环利用了吗？”钱光耀赞叹道：“这要是真实现了，硝酸装置就可以达到零耗水量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行业奇迹啊！” 第七十六章 未雨绸缪为二硝(上) 省石油化工设计院招待所的客房里并没有配备有电视机等娱乐设施，因此客人们回到房间后几乎无事可干，唯一的选择只能早早地上床睡觉。 耿志扬可不想把大好时光白白浪费在睡觉上面。他从杜秀兰那里借来了整套的二硝项目外文资料，打算晚上回到招待所后好好地熟悉并研究上一番。 为了翻阅资料方便，他直接从附近的商店买了个台灯，又从招待所前台好说歹说借到了一张斑驳陆离的旧桌子。 他将桌子放在床前，凑合着把床当成凳子，又把借来的资料在桌上通通铺开，一张一张地翻开仔细研究起来。 当看到尾气加热及处理系统资料时，他终于有了发现，心道：“怪不得前世二硝项目迟迟不能投入正常运行，原来是问题出在这儿！也难怪啊，老外跟咱们的国情不同，资源供给情况也不一样，如果照抄照搬的话，以目前的条件在安海市是没法正常开起来的。” 接着看到四合一机组中汽轮机单元的资料时，他更是惊讶道：“怎么会是背压式汽轮机？” 不管是国产硝酸三合一机组，还是进口的四合一机组用的多是凝汽式汽轮机。它跟背压式汽轮机最大的不同是可以通过调节进汽量的大小来适应不同负荷的要求。而背压式汽轮机由于可调节的负荷范围较小，因此适用于负荷相对稳定的环境。 但硝酸装置在实际生产过程中要根据产品的市场需求来调节产量大小，因此不可能全年一直是满负荷生产的。 耿志扬看着手里的背压式汽轮机资料暗自思量道：“我们厂除了硝酸装置外只有一套小合成氨装置，背压式汽轮机排出来的大量高温蒸汽根本没地方消耗使用。为了稳定系统的稳定运行，最后的办法只能是把这部分多余蒸汽直接放空了事。” 但是如果把蒸汽直接放空，带来的不只是热量的白白浪费，另外还有脱盐水的损失。从经济核算方面说，不把这些蒸汽利用起来就等于变相的把应该充分利用的收益无谓转化成了账本上的消耗成本。 “要是把这些蒸汽送到化肥厂去还有可能消化。”耿志扬琢磨道：“但是两个厂离得太远，不可能为了消耗掉多余的蒸汽再花费巨资建设一条蒸汽管线。” 如何才能稳妥地解决背压式汽轮机外排蒸汽的合适去向难题，耿志扬苦苦思考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得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到最后心力憔悴的他只能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晨醒来后，他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背压式汽轮机不适合我们厂的现实情况，那么将它换成国产凝汽式汽轮机不就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过，一台国产汽轮机怎么也得价值几百万元。好不容花费巨额外币才买来了现在的这套二手硝酸装置，氮肥厂的领导们怎么可能放着现成的设备不用，再去采购国产设备替换于它？一来一回且不是花了两份冤枉钱？ 而且这套硝酸四合一机组是原汁原味的米国产设备，如果将其配套的汽轮机组撤换掉，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看来还是得按照我以前计划好的时间点来拯救二硝项目的成败。”耿志扬默默思索道：“只有当溺水之人处于濒死之际，他才没有力气反抗，任由你摆布而救的性命。否则还会拼死挣扎，弄不好把救他的人也给拉下水去。” 上班以后他又找到黄广宁询问道：“黄工，我看资料的时候，发现老外的尾气系统是用天然气来还原处理掉尾气中残留的氧化氮气体，咱们院设计时也是原样照搬吗？” “这部分工艺没有照搬。”黄广宁解释道：“当时你们董鸿运科长说厂里搞不到天然气，所以就把这部分设备全部砍掉了。” “砍掉了？”耿志扬诧异道：“那尾气怎么处理呢？” 黄广宁尴尬道：“那还能怎么处理？不处理呗！” “不处理？”耿志扬登时大吃一惊。 按照老外的设计，硝酸吸收后的尾气经过一系列换热器后，最后在尾气处理系统中跟天然气一起还原燃烧。经过上述过程后，尾气温度会从三十来度上升到四五百度，从而能够进入到尾气透平**做功回收能量。 如果像黄广宁所说砍掉了尾气处理系统，那么尾气温度最多上升到三百来度，其在尾气透平中能够做出功的大小也随之下降，最终会导致空气压缩机获得的外功不够，出口的压缩空气压力随之降低。 “不处理的话，尾气的温度就达不到设计数值。”耿志扬忍不住问道：“这样一来，尾气透平输出的功率能达到要求吗？” 黄广宁只得和盘托出道：“耿工，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们当时也考虑到了。但是你们厂负责这个项目的田厂长给我们打了包票，尾气处理这一块儿即使将来出了问题也是由你们自己解决，不需要我们设计院来操心。” 耿志扬难以置信道：“不会吧？田厂长会说这种没水平的话？” “我骗你干嘛？”黄广宁顿感委屈道：“我们有会议纪要的，而且田厂长和董科长当时都签了字的。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他们呀！” 身为氮肥厂的一个普通职工，而且是一直被排斥在二硝项目外的人，耿志扬是没有资格去找田连营和董鸿运求证此事的。不过黄广宁作为省石化院设计人员也没有必要为此等敏感之事而故意撒谎，他所说的话十之八九是真的。 由此看来，二硝项目开车失败的大坑是田连营等人自己给自己挖的，根本怨不得别人。 “怪不得前世二硝项目一直产不出合格的成品酸来，原来问题就出在尾气处理系统上！”耿志扬暗暗皱眉道：“这么说来，要想让二硝系统恢复正常生产，不仅要更换汽轮机，而且还要对尾气处理系统，甚至连四合一机组中的空气压缩机功率分配方案都要做出调整才行。” 耿志扬是学化学工程出身的工艺专业设计人员，所以对属于机械专业范畴的四合一机组并不是非常精通，只能算是知道点皮毛而已。因此若是非让他给出一个机组功率分配调整的方案来，那绝对属于勉为其难了。 不过虽然他不懂，但是他认识精通此道的人士，正是上次硝酸技改方案讨论会时被他拿来狐假虎威的表叔李乃忠。 “正好我在省城。”耿志扬暗道：“抽个机会去省鼓风机厂找我表叔请教一下，如何才能妥善解决尾气透平功率不足的问题。” 第七十七章 未雨绸缪为二硝(下) 北海省鼓风机厂已经改制为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公司，由七八个二级子公司和分厂组成，是省属大一型企业。耿志扬的表叔李乃忠目前是集团公司的副总工程师兼研发设计部主任，具体负责新产品的研发及设计工作。 腊月二十三，小年的当天上午，耿志扬买了几件拿的出手的礼物，坐上2路公交车赶到位于省城西北部的省鼓集团总部见到了表叔李乃忠。 省鼓集团不愧是省属大一型企业，李乃忠的副总工程师办公室不仅要比章树森的大上去许多，里面的装修水平和设施配置也更为先进和豪华。 李乃忠把耿志扬招呼到沙发上坐下，刚刚寒暄了几句，外面进来一个身材挺拔眉清目秀的女孩子给他端来了一杯热茶。 耿志扬看到那个女孩子立刻站起身来，惊讶地叫了一声：“蒋瑶！” 蒋瑶听到对面的小伙子居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吃惊地盯着他看了又看，不敢相信道：“你是……化工班的那个耿志扬？” “对啊！我是化工班的耿志扬！”耿志扬又惊又喜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乃忠在旁看得好奇道：“怎么？你们俩认识？” 耿志扬笑道：“表叔，她是我大学同学！我在化工班，蒋瑶是化机的，我们在大一大二的时候还一起上过公共课呢。” 其实耿志扬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当时他们那一级的化工和化机两个班加起来只有十二个女生，蒋瑶在其中算得上是最漂亮最出色的女孩子，因此被男生们全票选为化工系八九级的系花。 好在耿志扬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甚至当听到同宿舍的兄弟们对姑娘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情时还觉得可笑至极。因为在他看来，蒋瑶的相貌和气质远远不如中学时那些百花争艳的女同学们。 没想到重生之后，他居然在省鼓集团表叔的办公室里，跟前世毕业后再无音信的蒋瑶不可思议地重逢了！ “小蒋是我们研发部今年新来的员工。”李乃忠夸赞道：“小姑娘很上进，学习劲头很足，工作上进步也很快。” 听见领导当面夸奖，蒋瑶脸一红道：“谢谢李总！我做的还不够，需要努力的地方还很多！” 李乃忠淡淡一笑，指着耿志扬又道：“志扬是我的侄子。既然你们俩是同学，小蒋你也坐下来一起聊聊吧。” 蒋瑶这才明白，原来耿志扬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子侄辈亲戚。 主管领导发了话她不敢不听，只好侧着身子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李乃忠此时说道：“志扬，你在电话上说遇到点问题。到底是什么事你直说吧。” 既然在场的都不是外人，耿志扬便拿出带来的四合一机组外文资料，一五一十地把国外的这套二手四合一机组的疑问细细讲述了一遍。 “是这样……”李乃忠微微皱起了眉头。 蒋瑶年纪小城府相对较浅，见到耿志扬把他们急需的四合一机组资料主动送上门来，不禁喜上眉梢道：“太好了！正好上级要求我们研发部开始硝酸四合一机组的预研工作，没想到你就把参考资料送过来了！” “啊？！”耿志扬面带难色道：“这些国外资料厂里要求保密的。抱歉！我不能交给你们当参考！” 李乃忠见蒋瑶不小心说错了话，赶忙打圆场道：“志扬，你放心。你的资料我们不会留下来的，不会让你承担泄密的风险。” 耿志扬见表叔还是很上道的，呵呵一笑道：“表叔，我既然来请教你们，这些资料给你们看是没问题的。但是，不可能留给你们，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苦衷！” “理解！理解！”李乃忠冲蒋瑶使了个眼色道：“志扬，你说的这个问题其实也能解决。”、 他指着四合一机组中间连接的差速器道：“既然是因为尾气透平输出功率不够而引起的问题，那么就把差速器调整一下，让蒸汽透平……也就是汽轮机的功率分到尾气透平这边更多一些即可。” “只不过……”他又认真查了遍汽轮机资料后道：“汽轮机的功率略微有些小，能匀过来的功率怕是也不够。” 蒋瑶忽然道：“其实空气压缩机出口压力过低也有补救的办法。” “哦？”耿志扬大感兴趣道：“那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 蒋瑶指着四合一机组总装图道：“我们厂正在为l省一家化工厂生产年产三万吨中压法硝酸配套的三合一机组。他们的空压机出口压力为三公斤半。我想既然你们这套机组的空压机只能达到四公斤左右，那么就可以按照中压法的参数确定氧化压力，然后在氧化氮压缩时再把压力提高上来不就行了？” “不行的。”李乃忠对四合一机组有所了解，摇了摇头道：“空压机是跟氧化炉连动操作的。你这边压力一降，氧化炉那边的氧化压力就会跟着降，氧化效果就会受到影响。” “是吗？”蒋瑶失望道：“我还真不知道会影响到后面的氧化炉。”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不！蒋瑶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 他翻出氧化炉简图道：“表叔，这套装置的氧化炉是有问题的。因为它的操作压力高达七公斤，所以为了提高氧化率，在炉子里设置了十几道铂网。” “虽然铂网多了确实可以提高氧化率。”他叹息道：“但是这么一来铂的损失就会很大，所以还是不如中压法氧化来的经济。” 蒋瑶见他支持自己的想法，大胆建议道：“那就直接把氧化压力降下来，后面靠氧化氮压缩机再把压力提上去。” “氧化压力是跟炉型配套的。”耿志扬看着手里的氧化炉简图道：“要是降低氧化压力，那么就必须更换氧化炉，否则氧化率会大幅度降低，会直接影响到氧化氮压缩机的操作安全的。” 蒋瑶灵机一动道：“既然压力和炉型是配套的，那么改用中压法的炉型不就可以了吗？” 耿志扬会心一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不是用中压法的炉型。” 他回头冲李乃忠道：“表叔，你应该知道的，老式的中压法氧化炉存在着蛇管爆裂的固有缺陷，所以不能用。但是我这里有一种新式的炉型可以规避这种缺陷，用到这里正好。” “如果我们把新式氧化炉和降低出口压力的空压机配套起来。”耿志扬咨询道：“能不能让氧化氮压缩机来承担最后升压的任务？” “能是能！”李乃忠慎重回答道：“但还是我刚才说的那话，得核算一下，看看汽轮机输出功率能不能达到要求。”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把原有的背压式汽轮机换成我们自己生产的凝汽式汽轮机呢？那样行不行呢？” “换成国产的凝汽式汽轮机？”李乃忠略略考虑后道：“这样的话，新设计的汽轮机应该能达到要求。而且有差速器过渡，四台机器的联动也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我想你这个方案是可以的。” 耿志扬长松了口气，心道：“看来两年后，我准备力挽狂澜把二硝项目成功开起来的希望有七八分了！” 第七十八章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公司前不久刚刚把四合一机组的预研任务正式下达给了研发设计部。 鉴于部里的大多数人手都投入到了跟3052项目配套的各种超大型压缩机的研制任务之中，因此李乃忠只能把新接到的四合一机组预研任务交给了刚参加工作不多久的蒋瑶等人。 好在预研任务不是真正投入研究的项目，而仅是搜集资料做几个初步方案供上级来决策而已。 刚参加工作就接到了如此重要的研发任务，以蒋瑶为首的年轻人团队自然是倍加重视，立刻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前期调查和收集资料当中。 所以当看到耿志扬带来的几份唾手可得的原装国外资料时，蒋瑶哪里还按捺得住激动的心情，只盼着想个法子赶紧把这些梦寐以求的好东西搞到手再说。 洞若观火的耿志扬岂能察觉不到她眼睛里放射出的渴求目光？ 女孩子掩饰不住的急切表情让他百感丛生，不由得回想起前世刚接到研发新工艺任务时的那种无助而又惶恐的心情。 在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够提供给自己急迫寻找而不可得的珍贵资料，绝对能大大地降低研发难度和加速研发进度，也能节省宝贵的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 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新技术研发的关键诀窍就相当于一层窗户纸。一旦有人帮你捅破了它，研发思路瞬间变为了无限可能！ 但如果没人给你启示和帮助，有可能会在这层窗户纸前徘徊很多年却仍旧不得要领，白白地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了错误的或者不必要的研究方向上。 耿志扬心有所触，当下呵呵一笑道：“表叔，我这是第一次来咱们厂，要不你领着我四处转一转？” “转一转？”李乃忠立时一愣，心道：“我们这儿只有总部的办公区，跟其他单位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转的？” 耿志扬见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故意把手里的四合一机组资料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道：“咱们爷儿俩去楼底下转转，蒋瑶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看资料。” 李乃忠脑筋一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道：“对！咱爷儿俩下楼去溜达溜达！” 说罢他又扭头冲蒋瑶道：“小蒋，我们下去溜达一圈，你抓紧时间看，行吗？” 蒋瑶冰雪般聪明，迅速领会了耿志扬和李乃忠的意思，甜甜一笑道：“李总，你们放心下去转吧，我会抓紧时间看的。” 李乃忠领着耿志扬下了办公大楼，在院子里胡乱转了几圈后道：“志扬，看样子你在厂里干得不错，要不然能让你参与这么重要的引进项目？” 见表叔误会了自己的处境，耿志扬苦涩一笑道：“表叔，我这是被发配到了省城，所以才有机会来找您。” 他把自己在氮肥厂的遭遇简要诉说了一遍，李乃忠喟然道：“哎呀，孩子，你还真够胆大的！要是换成我，是不敢在会议上公开跟领导作对的。” 耿志扬心道：“我要不是重活一次，大概率连参加会议的机会也没有，更甭说跟董鸿运唱对台戏了。” 李乃忠又关心道：“志扬，既然你没有参与二硝项目，又何必费尽心思帮他们琢磨改造方案呢？” “我不是为了他们。”耿志扬嘿嘿一笑道：“表叔，二硝项目今年估计就能安装完，明年开始试车运行。” 李乃忠想了想道：“嗯，时间点应该差不多！快的话今年年底就能试车。” “不管什么时间试车。”耿志扬道：“以咱们爷儿俩的分析，这套装置是不可能顺利开起车来的。要是一直开不起车来，我想上级领导肯定会有意见。等到大家伙对这套装置都没有办法的时候，我要是站出来把它改造一番开车成功，你说会给我什么样的奖励？” 耿志扬的野心太过庞大，李乃忠惊骇地望着他道：“志扬，你才参加工作，这么搞行不行啊？你能扛得住各方面的压力吗？” “我扛得住！”耿志扬毫无惧色道：“老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就二硝项目的这套玩意儿，现在恐怕只有我对它最为了解，也只有我提前考虑到了各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说最快今年年底，最慢明年年初，我就能拿到这个项目的主导权。” 看着意气风发志向远大的表侄子，再想想当初刚毕业什么都不懂的自己。李乃忠不禁叹服道：“志扬，别的我不敢说，但是你这份胆量在同龄人里面确实很少见！” “表叔，你们开始研究四合一机组是对的。”耿志扬道：“这套机组老外卖给咱们少说三千万，高的话能到四五千万米元，简直是抢钱！太不要脸了！” 李乃忠实在道：“人家现在的管理和技术水平都比咱们先进的多。咱们国内技不如人做不出来，只能找他们买啊！” “他们的先进只是暂时的。”耿志扬不屑道：“等咱们赶上甚至超越他们的时候，这帮子靠着祖辈抢来的财富白吃白喝的家伙就会真着急了。” 他继续说道：“表叔，等我拿到二硝项目的主导权后，我想跟你们单位合作，一起研究并改造这套四合一机组。” “好啊！”李乃忠当仁不让道：“我们也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学习一下国外的先进设备。” “我请你们来可不仅仅是学习的。”耿志扬笑道：“我是想跟你们合作，在这套机组的基础上研制咱们自己的国产四合一机组。” “啊？！”李乃忠迟疑道：“这不好吧？老外讲究什么知识产权的，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来告咱们怎么办？” 耿志扬睿智一笑道：“咱们只是参考，又不是照搬，牵扯不到知识产权。再说了，这帮子家伙双标得很，只会在对他们有利的时候才讲究知识产权。等到咱们在技术上占优势的时候，你看他们还讲不讲知识产权？” 他冷笑一声道：“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的东西咱能拿来参考是给他们面子，也算是替他们老祖宗当年在咱们这里烧杀抢掠的罪行赎罪了。” 耿志扬的胆魄和野心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甚至李乃忠能够做出的最大想象，其冲击力堪称惊涛骇浪。 李乃忠神情恍惚间道：“志扬，要不咱们回去吧？” “表叔，咱们现在还不能回去。”耿志扬狡黠一笑道：“蒋瑶肯定还没复印完呢，咱们还得等一会儿再上去。” 李乃忠盯着他看了半响儿，方才道：“志扬，你真是……唉！长大了！” 第七十九章 省城一游定终身(上) 中午时分，李乃忠叫上蒋瑶在附近一家餐厅盛情款待了耿志扬一顿丰盛的午餐。三个人彼此间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同学，都算不上是外人，因此顾虑较少交谈甚欢。 耿志扬的到来不但帮了蒋瑶的大忙，而且让她从交流中得到了更多的启发和思路，因此吃完饭后她依旧舍不得耿志扬就此离开，还想跟他继续再深入交流一番。 不过小姑娘脸皮子浅，不好意思继续挽留人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耿志扬摆摆手告辞后大踏步扬长而去。 再次坐上2路车回到了省石化院。下了公交车后，耿志扬从车站旁的报摊上花五毛钱买了份刚发行没多久的北海晚报，打算带回去用以了解时事消磨时间。 回到招待所自己的房间，耿志扬斜躺在床上，拿着报纸无聊地翻阅起来。当看到里面的新春广告特版时，他忽地直起了身子念叨道：“二月三日到八日，省杂技团贺新春倾情汇演，地点北海大戏院。” 看到这条广告让他不由回想起前一阵子覃晓东极力邀请卢晓清去看市杂技团的演出的一幕，忍不住心动道：“既然覃晓东想请她看市杂技团演出，那么我请她欣赏省杂技团的表演且不是上了一个档次？” 耿志扬又看了眼价格，只见广告上明确标明：“票价四十八到一百八十八元。” 不管是四十八还是一百八十八元，如今财大气粗的耿志扬都请得起。他当机立断道：“既然卢晓清是学艺术出身，肯定对杂技等文艺演出感兴趣。正好现在学校放了假她也有时间自由活动，我何不如请她来省城玩上一趟？” 耿志扬是个行动派，下定决心的事情一般都会付诸于行动。他立刻起身出了招待所，来到省石化院东南角的电信营业厅，找了部磁卡电话给卢晓清的传呼机留了言。 不多会儿的功夫，卢晓清果然把电话打了回来。 “喂！”耿志扬开门见山道：“卢晓清吗？我是耿志扬！” 卢晓清正放假在家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是耿志扬的声音依旧懒洋洋问道：“是你啊？怎么了？这么远还给我打电话？” 耿志扬笑道：“看你说的，我在省城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快说吧，什么事啊？”卢晓清略带不满的声音道：“长途电话挺贵的，别浪费时间。” 耿志扬敏感地从姑娘的话语中听出了满满的怨气，呵呵一笑道：“省杂技团这几天晚上有演出，我想请你来看上一场，不知道大小姐是否能赏个脸呢？” “省杂技团？”卢晓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人家是晚上的演出，我看完了肯定回不来，到时候住哪儿啊？” 耿志扬慷慨道：“既然是我请你，当然由我来安排。你放心，绝对让你住的安心吃的放心。” “你能给我安排什么好地方？”卢晓清有意摆谱道：“我可要住三星级以上的宾馆，你能答应吗？” “没问题！”耿志扬心道：“旁边的化工宾馆就是三星级，让你住那儿不正合适吗？” 听到耿志扬康然应允自己的提出的条件，卢晓清立时来了兴致道：“那我什么时候去啊？” “明天一早来吧。”耿志扬道：“咱们晚上看演出，后天一起回安海。” “呃……”卢晓清脑筋一转道：“我还想去母校转一圈，再约几个同学见见面。咱们能不能大后天再回来？” “行啊！”耿志扬毫不犹豫道：“就算你在这儿一直住到除夕再回去过年都行！” “呸！谁会住到除夕呀？”卢晓清忍不住嗔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出去就忘了家里人啊？” 家里人？耿志扬忽然嗅出了一丝小女人撒娇的味道，心下登时了然：“哦，这丫头是埋怨我来了省城不给她打电话，所以有了些许不满的情绪。” “我在这边很忙的。”耿志扬解释道：“白天盯着他们搞设计，还要帮着想办法提高出图速度。晚上回到宿舍还得看国外资料，绞尽脑汁把发现的问题解决掉，所以整天累得要死。” “我知道了……”卢晓清故意拖着长音道：“你很忙的，忙的谁也顾不上了。” 抱怨归抱怨，第二天上午，卢晓清还是兴致勃勃地坐上火车赶到了省城。 耿志扬在火车站出站口接到了她。俩人分开了一段时间，忽然再次见到对方难免互相间有些生疏和不好意思。 “走吧，我们打个的过去。”耿志扬主动打破尴尬招呼道。 “又不远，打什么的啊？”卢晓清倒不矫情，一指公交车站道：“有公交车，咱们坐公交不就行了？” “公交车太慢了，你还带着行李，不方便。”耿志扬霸气道：“听我的，走！打的去！” 卢晓清见他如此坚持，只得乖乖地跟着他来到出租车候车区，排队上了一辆崭新的黄面的。黄面的司机问清楚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后张口就道：“到那个地方十块钱不打表！” “不打表？”卢晓清一愣，耿志扬却不以为然道：“十块钱就十块钱！快走吧！” 那司机见耿志扬好说话，于是又道：“等我再拉上俩人就走。” 九十年代省城的出租车市场管理混乱，拼客宰客甚至拒载打人的事情很是寻常，而等候在火车站拉客的出租车做的更是过分。 耿志扬见他得陇望蜀起了贪念，脸色一沉道：“要走现在就走，你要是不走我们就换辆车！” 那司机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面相文雅不像个难缠的人，当下一竖大拇指道：“不信你打听打听，在省城打的就是这个规矩，是可以拼客的！” “你糊弄谁呢？”耿志扬见他耍起了横，一张嘴立马带上了岳北市的口音：“别tnd愚墨，快点开车！你要再磨叽，老子就把客运稽查处的哥们叫来扣了你的车！” 司机听到他说的是当地话，还认识客运处的人，立马换了笑脸道：“大哥，你别着急，咱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卢晓清在后面看得有滋有味，心道：“耿志扬居然连火车站宰人的出租车司机都能应对自如！他这人碰上什么事也有办法解决，一点也不像个遇事慌张的腼腆读书人。” 黄面的到达省石化院后，耿志扬和卢晓清下了车。他指着大门旁的化工宾馆道：“我想安排你住这儿，你看还行吗？” 卢晓清抬眼一打量，只见一座七八层高的大楼耸立在眼前，宾馆大门上方悬挂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化工宾馆！ “行啊！”姑娘心下满意道：“这儿可以！” 第八十章 省城一游定终身(中) 耿志扬带着卢晓清来到化工宾馆前台，对服务员说道：“我们是省石化院客人，昨天打过电话的。” 服务员立马笑脸相迎道：“哦！房间给你们留好了。三楼标准间，一晚上八十。你们准备住几天呢？” 卢晓清瞧见服务员背后的墙上挂着当日房价，标准间一晚一百二十元，心中暗道：“耿志扬居然连争取优惠价都想到了，这家伙怎么想的这么周全？” “我们住两个晚上！”耿志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道：“交多少押金？” “住两天的话你给我两百吧。”服务员道：“到时候多退少补！” 卢晓清看到耿志扬手里拿的竟然是用挂历纸自己叠的简易纸钱包，不禁暗自心疼道：“这家伙也太节俭了吧，连个像样点的钱包都不舍得买。看来是真没有人疼他，要不然绝不至于到现在了还用这么简陋的纸钱包。” 两个人在前台登完记拿到钥匙后，相伴着上了楼，沿着走廊很快找到了316房间。 化工宾馆的标准间全部是商务装饰风格，设施和装修水平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毕竟它只是三星级宾馆，离着四星和五星级高档宾馆还有一定的距离。 不过卢晓清对房间的卫生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当她看到里面有两张收拾齐整的卧床时，不禁有些羞涩道：“你今晚上住哪儿？” 耿志扬用手一指院里的西南角道：“我住在那边的招待所。条件吗，当然是比你这边差远了。” “招待所？”卢晓清释怀之余关心道：“那边一晚上多少钱？” “不要钱！”耿志扬笑道：“省石化院提供免费食宿，我等于在这里白吃白喝。” “白吃白喝？”卢晓清脑筋一转道：“那不如找个地方开上张发票，把你这段时间该花的钱报销出来，也算是氮肥厂给你的一份补助。” 临来之前，田连营答应的是每天住宿费不超过三十，餐费不超过十元，加起来一共四十元。耿志扬从上个月二十四日来到省城，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天。按照每天四十元计算，他最多能够报销四百八十元钱。 而耿志扬目前见习期的月收入还不到一百元，四百八十元几乎相当于他五个月的工资。这么大的一笔钱唾手可得，难免让人动心不已。 “这不合适吧？”耿志扬犹豫道：“省石化院管吃管住厂里应该都知道的，我再拿着发票去报销容易被人看穿！” “这有什么？”卢晓清不以为然道：“既然他们答应给你报销的额度，那肯定是不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再说了，即使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就说你在外面住的，他们能有什么证据吗？” “这个……”耿志扬有些不放心道：“为这么点钱去沾公家的便宜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我觉得不大合适！” “怎么不合适？我觉得挺合适！”卢晓清大包大揽道：“这事你别管了，我想办法给你搞张发票不就得了！” 女孩子的好意一旦落空，失望之下非常容易情绪化。耿志扬见她一意孤行，知趣地没有再反对，而是转移话题道：“你收拾一下吧。收拾好了咱们下楼去逛一逛，顺便找个地方吃顿饭。” 卢晓清见他终于听从了自己的劝告，得意一笑道：“好的！我很快就好！” 北海大戏院始建于晚清时期，历经九十余年的风风雨雨后，在人民政府的大力修缮下不但恢复了往日的光辉，而且规模扩大了数倍，可谓是焕发出了新的青春之光。 当天晚上，耿志扬和卢晓清做着伴儿走进了这所沉淀着诸多历史的古色古香建筑，跟其余观众一起欣赏北海省杂技团的精彩演出。 耿志扬买的是八十八元的二等票，因此得以坐在第八排偏左的位置。俩人落座后，卢晓清见戏院内人山人海几乎爆棚满座，不禁惊讶道：“呀！省城的老百姓真有钱啊，这么贵的票还能满场！” 耿志扬凑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些人大多拿的是不花钱的票。像咱们这种自己花钱来看的不多！” “哦？怎么会？”卢晓清左右张望道：“不花钱的票？杂技团白送的吗？”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省杂技团现在也是自挣自吃的事业单位。它要是白送票怎么养活这么多杂技演员？大家伙一块儿喝西北风吗？” 卢晓清听得一脸懵懂道：“那……他们的票怎么来的？” 耿志扬瞅了瞅左右，压低了声音道：“都是各企事业单位花钱买来送人情的。” “啊！？”卢晓清惊诧道：“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这算什么？”耿志扬不屑道：“比起逢年过节送的那些礼来，一百多块钱一张的戏票真不算什么。等你以后当上了领导就知道送礼的厉害了。” “你现在也不是领导。”卢晓清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行了吧？”耿志扬嘻嘻一笑道：“其实他们手里的票都是从大街上捡的。等会儿演出结束以后，咱们也去大街上找找去，说不定也能捡到一两张票呢。” 卢晓清明白他是在故意取笑自己，小嘴一噘道：“呸！我才不去丢那个人呢，要去你自个儿去吧！” 嬉笑戏谑间，耿志扬隐隐嗅到了卢晓清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少女之香。这种独特的香味沁入心脾散入骸骨，让人情不自禁有一种莫名的心痒。 他心下一动道：“据说只有爱上对方才会闻到女孩子特有的体香。难道我已经喜欢上了卢晓清？这速度也有点太快了吧？我们俩的实际交往最多才半年呢！” 青梅竹马的老同学之间由于知根知底彼此熟悉，因此一旦双方都有足够的好感，爱情火焰的燃烧速度绝对非比寻常，远远不是通过相亲而认识的两个陌生人所能比的上的。 北海省杂技团的绝技《蹬板凳》刚刚在国际上获得了大奖，今晚则作为压轴大戏隆重上演。 卢晓清眼瞅着舞台上躺倒的女演员用双腿支撑起一条又一条长板凳，一颗心跟着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情绪激动之下，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耿志扬的手。姑娘紧张地想看又不敢看，只能是一边两眼盯着舞台，一边则是死死地抓住那只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大手。 耿志扬感受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女孩子温润小手，心道：“怪不得大伙都喜欢带女朋友看恐怖片呢。原来紧张和恐惧情绪对突破俩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管用的很！” 他突然想起当初覃晓东曾经极力邀请过卢晓清去看杂技演出，登时心下明了道：“覃晓东啊覃晓东，你小子机关算尽太聪明，没想到反被我有样学样追到了佳人。照这么说来，将来我和小清结了婚，你还算头功一件呢！” 第八十一章 省城一游定终身(下) 恋爱中的男女，两只手一旦拉上，就像被万能胶粘住一样轻易间再也分不开了。一直到演出结束，卢晓清的小手再也没有离开过耿志扬的大手。 当场内的灯光亮起观众散场时，卢晓清脸颊微红地看了耿志扬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张开嘴。 耿志扬大方道：“小清，散场了，咱们回去吧！” “嗯！”卢晓清羞赧地低下了头，乖乖地跟在耿志扬身后离开了北海大戏院。 时间已是深夜十点多钟，散场后的观众三三两两地各自离去。耿志扬和卢晓清拉着手在寂静的街道上缓步而行，深冬凛冽的寒风吹来却依旧吹不灭俩人心中火热升腾的爱意。 “志扬，你会一直爱我吗？”卢晓清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会的。”虽然姑娘说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但耿志扬依旧毫不犹豫承诺道：“即使你老了不好看了，我也爱你！” 卢晓清踯躅间又道：“那你以后……会不会背叛我？” 人生苦短来日方长。在以后的漫长日子里，会不会背叛自己的爱人光靠嘴上说是不管用的。但恋爱中的女人都喜欢听顺耳的情话，耿志扬当即斩钉截铁表态道：“不会的！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卢晓清得到了期望中的满意答复，这才幸福地搂住耿志扬的胳膊把身子靠在了他肩膀上。 “志扬，有你真好！”卢晓清自言自语道：“回去我就求二叔把你调到二线科室去，不让你在车间里继续当工人了。” “你二叔是干嘛的？”耿志扬浑不在意道：“说话有那么管用吗？” “你不知道我二叔是谁吗？”卢晓清瞪大了眸子惊讶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啊？” 耿志扬很是无辜道：“你又从来没说过，我哪儿知道你二叔是干嘛的？” 卢晓清这才明白他真是不知道，嘻嘻一笑道：“我二叔就是你们厂长卢洪涛！” “what!”耿志扬惊得差一点就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女友道：“你二叔是……卢厂长？” 卢晓清顽皮笑道：“我姓卢他也姓卢，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呢？” 天底下姓卢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都跟你有关系？梁山好汉卢俊义也姓卢，难不成他跟你也是亲戚？ 耿志扬心里腹诽着，嘴上却道：“我真不知道卢厂长是你二叔。要是早知道，肯定会托你走走关系帮我换个工作的。” “现在也不晚呀！”卢晓清秀眉弯弯道：“等回去我就求他把你调到管理部门去。” 恋爱中的姑娘智商基本为负值。耿志扬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开了个玩笑，卢晓清却当了真，赶忙劝阻道：“不要！现在千万不要！” “为什么呢？”卢晓清很是不解道：“你就那么喜欢在车间里当工人吗？” 耿志扬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小清，咱们俩刚刚确定关系，连双方父母都还没有见过，这么快就求你二叔办事会被他看轻的。” “啊？”卢晓清惊讶道：“不会吧？你是我男朋友，求我二叔帮个忙不很正常嘛？” “求是要求的。”耿志扬道：“但不是现在。” 他见卢晓清还是有些不理解，只得劝解道：“等咱们俩见过双方父母，通过了他们的审查后，再去求你二叔也不迟啊！” “那样的话，过了年你还要来省城。”卢晓清不舍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耿志扬只得坦白道：“小清，我那个工程技术公司刚成立，需要四处跑跑业务。我在省城没人管着，时间上比较自由，可以趁机办点自己公司的事。”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呢？”卢晓清见他还是以事业为主，不乐意地嘟起了小嘴。 耿志扬好声哄劝道：“你的时间比我宽裕，周末可以坐火车来找我呀？再说了，省城好玩的地方总比安海要多的多，咱们俩正好四处都玩上一圈。” 卢晓清毕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心动道：“也是啊！我跟志扬在省城无牵无挂，正好可以尽兴地到处逛逛，也好补偿一下学生时代的遗憾。” 俩人回到化工宾馆后，卢晓清又拉着耿志扬在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子体己话，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去。 化工宾馆的标准间附赠有早餐券，因此耿志扬不需要操心女友的早饭问题。再加上卢晓清要去找学生时代要好的几个女同学小聚，因此耿志扬起床后去食堂吃过早餐，又一次匆匆来到了省石化院办公楼。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距离甲戌年除夕不过还有三天的时间，耿志扬依然坚守在省石化院，直让杜秀兰佩服道：“耿工，二硝项目的图纸能够按照原计划完成，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过年吧。” 耿志扬苦笑道：“杜工，前天我跟厂里领导请示过。人家说得跟你们落实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所以我还不能回去，还得在你们这儿等着。” “咦？”杜秀兰诧异道：“昨天下午你们董科长是来电话问了。我跟他说的很清楚，你帮着我们理顺了思路和工作方向，使设计人员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工艺图纸的设计进度能够按计划完成。怎么，他还没有允许你回去？” 听到董鸿运的名字，耿志扬不禁一阵牙疼。 这家伙跟他结下了仇怨，即使知道了实情恐怕也不会如实向上级汇报，更何况田连营等人原本就打算把他远远地打发到省城来，又岂能轻易松口允许他回去？ 但企业内部的龌龊不能跟外人诉说。耿志扬只得道：“那我再问问领导，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前天耿志扬是给祝兴国打电话汇报的情况，这次他决定直接询问田连营，省得中间倒手把话给传变了味。 当他打通了田连营的电话，把省石化院设计的实际情况汇报完毕后，只听得对方摆着官腔道：“我知道了！你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呆在省院催进度，等到除夕再回来过年吧。一过完年，初五早上立马赶回去。”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田连营丝毫不松口允许他早几日回去，耿志扬也只能无奈地遵守。 耿志扬是个闲不住的人。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他便趁机呆在计算机房里摸索着用lisp语言编辑辅助设计程序。正当他对着屏幕投入地输入命令字符时，黄广宁突然领着钱光耀兴冲冲地找上门来。 第八十二章 想合作先得拿出诚意来 钱光耀只知道耿志扬在省石化院监工催进度和图纸，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一个办公室，因此先向传达说明白了情况，这才通过黄广宁辗转找到了机房里的耿志扬。 打发走黄广宁后，俩人出了办公楼来到空无一人的画廊之下，耿志扬直问道：“老钱，什么事这么急着来找我？” “好事！好事啊！”钱光耀兴奋道：“我们领导看了你给的稀酸水回收工艺说明书后一致同意采用你们的技术，想让你们尽快去厂里见面谈一谈。” “谈一谈？”耿志扬笑着摇了摇头道：“咱们前一个浓缩塔技改项目的尾款还没有结清呢。再说这又快到过年了，我看还是过了年之后再见面谈吧。” 钱光耀见他突然拿起了架子，不禁诧异道：“老弟，浓缩塔技改的钱一时半会儿怕是给不了了。咱们还是撇开它另外再谈新项目的合作吧！” “别！撇不开！”耿志扬非常坚决道：“我们一个合同才一百二十万，即便加上后期你们答应补给我们的五万块钱，还不到一百三十万。对于你们这么大的省属企业来说，这点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 “就这点钱你们还欠着三十多万不给。”耿志扬一脸愤慨道：“我们怎么再往下谈合作？难道还要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扣下我们的钱不给吗？” “这……”得到领导愿意采用稀酸水回收技术的指示后，钱光耀一点也没敢耽搁，急忙忙来找耿志扬。没想到，这家伙却突然变了颜色，死活又不肯合作了，搞得他一时间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耿志扬此时却哈哈一笑，搂住他的肩膀道：“老兄，我知道你是在帮我的忙。但是呢，要是你们单位总是拖着钱不给，我刚成立的这个公司也维持不下去呀。所以呀，将心比心，你们厂还是得再给点钱才行啊。” 新成立的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账面上目前只有十二万余可用资金。等到过了年，国际商务大厦的办公区域马上就要进行装修，另外还要买上一些必要的家具空调等设备，因此这点钱确实不太够用。 所以对于耿志扬来说，省化集团拖欠的浓缩塔技改项目三十五万元应付款项是当前唯一一笔可以索要来用于救急的钱。因此他才不得不用稀酸水回收工艺做诱饵，引诱省化集团上钩后迫使其付清拖欠的款项。 钱光耀见他态度坚定，加上自己单位的确是故意拖欠着该付给人家的钱不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得道：“老弟，那我回去跟领导们反映一下你的要求。不过呢……”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们公司拖欠外面的应付款项是常事，有些都拖欠了十几年还没给。你这个嘛……不一定能拿得到。”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你就跟你们领导说，不把上个项目的钱结清，我们是不会再合作的。想继续合作下去，你们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啊。” “另外……”他顿了顿道：“j省化肥厂对我们的浓缩塔改造和稀酸水回收工艺都很感兴趣，打算年后过来谈一谈合作事项。你们厂要是真想上这套新技术那就抓紧上，省的跟浓缩塔改造一样被人家索凤县化肥厂抢在了前面。” j省化肥厂是北海省化工集团在国内最大的竞争对手。二者在很多领域互相较劲，都恨不得把对方打压下去，从而得以在化肥行业独占鳌头。 听到j省化肥厂也要上稀酸水回收工艺，钱光耀登时着急道：“老弟，你可是先找的我们，不能不讲信义呀！” 耿志扬呵呵道：“老兄，合作是双方的事。我这边是很有诚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先来找你。但是你们公司吗，做事就不大那么厚道了！” 他最后道：“看在你老兄的面子上，我可以暂时不跟j省那边联系。但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总不能让我一直等下去吧？” 耿志扬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无可厚非，钱光耀连忙答应道：“老弟，我这就回去跟领导汇报，你等我的消息行不？” “行！”耿志扬很干脆道：“我大概要除夕才能回去。在这之前你都可以来这里找我。” 钱光耀匆匆告辞而去，耿志扬心下暗暗愧疚道：“老钱，对不起！为了我自己的公司能够活下去，也只有委屈你了！” 别看耿志扬两世为人，但却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老朋友下套子，这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他兀自思量道：“老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理财。以前总觉得这句话太过无情，但是现在自己亲身经历上一把，才知道的确是世间真理也！” 事非亲历不知难。有些事不亲身实践上一把，是不可能真切体会到想把它办成是一件多么困难的挑战的。 卢晓清跟省城的闺蜜们玩得很疯。早上出门后，耿志扬一直苦苦等待到晚饭都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这丫头，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耿志扬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自顾自草草吃过晚饭后回到招待所房间里，继续埋头研究二硝项目的各种图纸资料。 投入的研究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正在他看的图纸入神时，忽听有人“笃笃笃”的敲响了房门。 “谁啊？来了！”耿志扬一边招呼着一边跳下床，趿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伸手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迎面闪现出了笑靥如花的卢晓清！ “咦？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面对突然出现的女友，耿志扬大为惊讶道。 卢晓清莞尔一笑道：“你不是说住在这边的招待所吗？我过来问了问前台的师傅，人家告诉我你住在这儿，我就找过来了。” 女朋友找上门来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站在门外说话。耿志扬赶紧闪身让开道：“快进来吧！我这里条件差一些，你可别嫌弃。” 尽管卢晓清不相信耿志扬住的地方能有多差，但走进房间后见到真实场景依然大吃一惊，指着仅有四张床和一张桌子的房间难以置信道：“志扬，你就住这种地方？” “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吗？这儿就挺好！”耿志扬自得其乐道：“我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一间房子，比上大学的时候强多了。” 卢晓清见房间里连个洗手间也没有，不禁疑惑道：“那你平时洗脸刷牙上厕所怎么办？” “外面走廊上有盥洗间和公共厕所，还有开水房，冷热水都很方便的。”耿志扬又往西边一指道：“那边还有职工澡堂，去洗一次澡才一块钱，很便宜。” 卢晓清见他床前的桌子上亮着台灯，还放着一沓图纸和资料，走过去随手翻了翻，却一张纸也看不懂。 男友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中依然能保持初心戳力钻研，她不禁感慨道：“志扬这个人在吃穿用度上都不怎么在乎，也不追求奢华享受，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进了专业研究上。” “他这个人，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实干家！” 第八十三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招待所的客房里连供人坐的椅子都没有配备，耿志扬只得招呼女友将就着坐到了床沿上。 卢晓清从自己的坤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盒子，眼角含笑递给他道：“我给你买了个小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什么呀？”耿志扬接过来一瞧，只见小盒子的右下角有一个熟悉的logo，登时一怔道：“咦？你给我买钱包干嘛？” 卢晓清见他盒子都没打开便知道里面是钱包，不由惊诧道：“盒子还没打开，你怎么知道里面是钱包的？” 耿志扬指着盒子角上那个logo道：“这不是着名箱包品牌万里马的标志吗？它是生产皮包皮具的公司，按这个盒子的大小和厚度估计也就只能是钱包了！要是腰带的话不会这么薄。” 卢晓清不禁泄气道：“本想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这家伙连万里马都认得！” 耿志扬打开小盒子，拿出里面的黑色真皮钱包在手里左右把玩道：“嗯！真不错！我挺喜欢的。” 见男友对自己挑选的钱包质地和款式很是满意，卢晓清松了口气后蛮横道：“我好不容易才看中了这一款。废了我这么大劲才买到的东西，即使你不喜欢也得喜欢！” “我喜欢的，怎么会不喜欢呢？”耿志扬举起钱包晃了晃疑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钱包了？” 卢晓清眼皮一垂羞涩道：“我看你用的还是自己叠的纸钱包，就想着给你买个能拿的出手的好钱包，省得让别人看到笑话。” 原来人家姑娘是在默默地关心着自己！ 耿志扬心里一暖，情不自禁张开手臂把身旁的佳人紧紧地楼在了怀里，嗅着她满头秀发的馨香幽幽道：“小清，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呀？”卢晓清沉浸在男友宽广的怀抱里倾情诉说道：“你肯花那么多钱给我买小木兰，我给你买个钱包算什么？” “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赶忙从耿志扬怀抱中挣脱开来，又在包里掏出几张发票得意地表功道：“给！我托我同学帮你搞的发票，加起来正好是四百八！” 耿志扬接过来一瞧，原来是几张服务行业的定额发票。票面金额有一百的，也有五十和三十的。 卢晓清又道：“你把这些发票拿回去报了，正好补偿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周易》中说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缜密而不出。 省石化院免费招待吃住是个公开的消息，来上几次很容易知晓，想瞒是瞒不住的。如果耿志扬果真拿着这些发票回去报销，一旦将来田连营等人知道了真相，绝对会以虚报花销甚至贪污公款的理由对他进行处罚。 为了几百块钱的小利而留下一个随时可能被人翻出来的污点，几乎相当于自己拱手将把柄送到了敌人手上，这笔账怎么算也不合适。 所以此时的耿志扬只觉得手里这些发票犹如烫手的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卢晓清见他神情犹豫，登时不快道：“你怎么了？我好心好意地帮你弄来了发票，你怎么还这种表情呢？” 老话说得好：头发长见识短。虽然这是对女性的偏见，但大多数女人看到眼前的利益都会动心的，很少会去考虑它背后可能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女友的一片好心是绝对不能辜负的。即使她的做法不太恰当，也不能当面拒绝而伤了人家对自己付出的一颗真心。 耿志扬睿智一笑道：“我在想这笔钱报出来给你买个什么礼物好呢？” 卢晓清见他并不是嫌弃自己自作主张多管闲事，心中一热道：“我不要！不用给我买东西，你自己留着花就行了！” 这丫头，还真是痴心的很！ 耿志扬猛然又想起一件事，连忙道：“小清，明天我回不去了，要不你先自己回去吧？” “怎么呢？”卢晓清诧异道：“马上要过年了你还不回去吗？” 耿志扬苦笑道：“我们领导不同意我现在就回去，非要我坚持到除夕才允许回去。” “怎么能这样呢？”卢晓清大为恼火道：“我明天打电话问问二叔，你们厂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 “别！你千万别问卢厂长！”耿志扬忙阻止她道：“这是我们田厂长的指示。他跟卢厂长不太对付，你别让二叔为难。” 卢晓清虽然不清楚氮肥厂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已经参加工作两年的她也了解一些单位内部倾轧和排挤的情况，很是不屑道：“整天的斗什么斗？还不如大家伙齐心协力一起把单位搞好，这样对每个人都会带来好处的。何必斗来斗去的把单位给搞垮了？” 耿志扬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聊得太多，淡淡一笑道：“我正在用省石化院的计算机编制一个设计程序，前几天还从东边的科技市场买了几个中文字体文件。正好利用年前这几天人少事少，争取早点搞完它，以后还可以赚上点转让费。” 自己的男友竟然连高端的计算机编程都会！卢晓清佩服地五体投地道：“志扬，你好厉害啊！现在懂计算机的人都是大拿，一般人想学都没那个条件。” 耿志扬倒不居功自傲，笑了笑道：“我只是利用lisp编制一个辅助设计用的cad小程序，不怎么难的，跟你想象的那种编程不是一回事。” 时间已经很晚，耿志扬贴心地把女友送到隔壁的化工宾馆。俩人穿过清冷无人的院子时，卢晓清下意识地抬头往天上看去，立时惊叹道：“呀！今天能看到星星呢！” 耿志扬循声望天上瞧去，只见深夜漆黑的深邃苍穹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上面点缀的众多繁星时隐时现，闪烁着清辉点点。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他情不自禁地吟诵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卢晓清听罢已是倾倒，嘴里不住地念叨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呀！多美的意境啊！” 她的一双眸子热切地望着男友道：“志扬，这是你做的诗吗？”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这是人家元朝一位诗人的诗，我只是触景生情随口说出来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我就不知道有这首诗！”卢晓清心中满是甜蜜道：“我一直想找一个文采飞扬内外兼优的男人做终身伴侣。没想到，眼前的男人我还真是找对了！” 第八十四章 又有收获 送走卢晓清后已经是腊月二十六，离着腊月二十九的除夕仅仅还有两天的时间。九十年代初的486计算机价值昂贵数量稀少，可不是轻易能够接触到的，因此耿志扬抓紧一切机会呆在省石化院计算机房里突击完成自己的辅助设计程序。 终于在腊月二十八的上午，耿志扬初步完成了lisp程序的编制工作。他特意把杜秀兰、黄广宁等人叫到了计算机房中，当着他们的面现场演示了一遍辅助设计程序的使用方法，以及使用后的效果如何。 黄广宁等人看得直眼馋道：“耿工，这程序真好用！” “是好用吧？”耿志扬颇有成就感道：“目前这个程序只是能用，下一步我打算把它继续完善，争取让它的功能再增加一些。” 在现在的基础上，功能还要增加？黄广宁等人听得心急火燎道：“耿工，你打算怎么个增加法？” 耿志扬笑道：“比如自动统计保温和防腐材料，将来争取还能自动统计综合材料，把设计人员从繁琐的材料统计中解放出来！” 如果程序能够自动统计保温和防腐材料，对设计人员来说已经是轻松了不少，但要是还能自动统计综合材料，那绝对是翻天覆地的革新。 黄广宁急不可待道：“耿工，具备这些新功能的程序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耿志扬想了想道：“大约再过两到三个月吧。” “哎呀！那可是好！”黄广宁高兴地跟周围同事们纷纷议论起来。耿志扬却趁机道：“不过呢，这个小程序费了我不少功夫，我得收点钱犒劳自己一下。” 杜秀兰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早已料到耿志扬今天特意喊她来绝不是临时起意，应该有某种目的需要自己的配合才能达到。 此时听到他说出要收费的话来，杜秀兰会心一笑道：“耿工，只要你编的这个程序能够切实提高我们的设计速度，你适当地要点钱我们也能理解。” 黄广宁在旁嚷嚷道：“是啊！我们院有的是钱，不像有些地市的设计院穷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杜秀兰见他说话太过随意，生怕这家伙再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胡话来，赶忙抢先问道：“耿工，这个程序你打算收多少钱？” 耿志扬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杜工，我是用你们院的计算机编的这个程序，所以呢只收个辛苦钱。”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不多！两万块钱！” 杜秀兰以为他会要上三五万块钱，没想到才要两万，当即淡然一笑道：“好吧，我跟院里领导请示一下。” 耿志扬笑道：“不急！现在这个程序还只是个初版，等过了年我把它完善一下才能当做正式版使用。到那个时候咱们再正儿八经地谈钱也不晚。” 辅助设计程序作为软件类商品是不能靠着一锤子买卖来赚钱的。最明智的做法是让用户今后离不开你的程序，然后靠着每年的升级改造费用来不断地赚取收益。集腋成裘聚沙成塔，逐年收取的升级费用经年累积下来将会是一笔非常可观的巨款。 午睡醒来后，耿志扬没有再去省石化院坐班，而是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乘坐当晚六点半钟的303次列车返回安海。 临近除夕，火车票成为最紧俏的抢手商品。对于成年累月在外工作的人们来说，一张小小的车票成为他们回到家乡的唯一希望，因此无论是付出多大代价都必须要买到的。 供不应求的情况下，除夕当天省城始发列车的有号坐票几乎全部售罄，耿志扬只好退而求次买了张腊月二十八晚上的车票。 当他正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时，钱光耀却匆匆找上门来。 “老弟，你还真是没走呢！”钱光耀见到他惊喜道：“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耿志扬赶忙把他让进自己的房间。一进门，钱光耀便亟不可待道：“单厂长已经同意跟你们结清欠款了，希望咱们年后尽快地签署合作合同。” “哦？”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道：“他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钱？” “年前是来不及了。”钱光耀道：“单厂长说年后签合同时再给。” “那不行！”耿志扬坚决不同意道：“签合同的时候给算是怎么一回子事？给的钱算是新合同的预付款还是老合同的尾款呢？” “这……” “你们先得给钱，然后才有可能谈合作的事。”耿志扬态度坚定道：“你们不讲信义在先，就别怪我不给情面。” “现在各个企业之间的三角债甚至四角债多如牛毛，欠着合同尾款不给的更是常见。”钱光耀苦苦相劝道：“你要是死咬着尾款这件事，有可能新合同就没机会谈下来了。” “没机会谈那就不谈。”耿志扬有恃无恐道：“我开发的这个稀酸水回收技术很受硝酸企业的欢迎。昨天省石化院还介绍g省的一家企业来跟我谈呢，所以我不怕没客户买我的技术。” 临来之前，单冀生已经叮嘱过钱光耀，如果对方死咬着非拿到尾款不可，可以跟他商量着先结清一部分再说。 钱光耀见耿志扬始终不肯松口，只得道：“老弟，我们分厂欠着外面的尾款太多，不可能单跟你们一家结清。要不然一旦被其他厂家知道了，肯定会一块儿来问我们要钱的。” “那我不管。”耿志扬摇头晃脑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无关！” 钱光耀试探着商量道：“要不我们先付给你一部分尾款，你看怎么样？” “一部分？”耿志扬原本就没奢望能拿回全部尾款。既然已经变成了沉没成本，自然是能拿回多少是多少了：“你们能给多少呢？” 钱光耀见他问起了数额，情知有门，赶忙道：“单厂长说了，他最多能给你们争取十五万！” 不考虑后来厂里答应补给的五万块钱，十五万相当于尾款三十万的一半。耿志扬暗道：“能借此机会拿回一半的钱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钱光耀见他还在犹豫，连忙劝说道：“老弟，说句实在话，我们分厂真不可能把全部欠款跟你们结清。因为一来我们没法跟上面申请这笔款项，申请了人家也不会批的。二来呢，单独把你们的欠款结清，我们没法跟上级交代的。” “所以呢……”他一咬牙道：“我觉得你还不如签新合同的时候多要一点，把欠的那块钱补回来多好呢？” 作为省化集团的职工，若不是钱光耀跟耿志扬是关系不错的老同学，他断然不会说出如此吃里扒外的贴心话来。 耿志扬见他如此实诚，想了想道：“算了！既然你老兄出面说情，我总得给你个面子不是？那行吧，十五万就十五万！” 第八十五章 列车上的偶遇(上) 303次列车是由省城岳北市始发，终到东端港口城市光州的一趟普客列车。正式发车时间为晚上十八点三十五分，大约在晚上十一点零十分左右到达安海市，途中需要运行四个半多小时。 虽然运行时间较长，但好在票价也便宜，硬座票只需要十块钱，因此选择乘坐此趟列车的人员众多。尤其是到了逢年过节，列车上往往人满为患，想买到一张有座号的硬座车票至少需要提前数天早早地去排队才行。 至于更紧俏的卧铺车票，能不能买得到那就得看自己的运气了。说句不好听的，没有任何门路的普通群众即使在售票窗口前苦苦排上几天队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耿志扬事先买了个大碗方便面、几根火腿肠和一袋涪（fu）陵榨菜，混在一起草草吃了顿晚饭后，坐上公交车提前一个小时赶到了火车站。 等他来到进站口一瞧，我的个乖乖！只见视野所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真个是人山人海无边无际。 耿志扬把旅行包提在手上，仗着身强力壮奋起神勇在人群里硬生生挤出了一条通道。等他好不容易进了车站来到303次候车大厅时，那里更是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几乎连个落脚的空地也没有了。 “怎么这么多人啊！”耿志扬伸手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热汗，闻着大厅里充斥的汗臭、脚臭、泡面和煮鸡蛋等各种不爽的味道，心里忍不住怀念道：“还是坐高铁和动车好，车站里人少安静不说，空气也比现在要好闻的多。” 虽然没能挤到检票队伍的前列，但手中有票心中不慌。更何况他手里的票还有座号，根本不需要跑到前面去抢座。 不过为了避免跟抢座占座的人发生无谓的争执，根据前世的经验他还是尽量往前面挤了一段距离。等到站稳脚跟后他回头再往后看时，短短几分钟的功夫，排队的队尾已经延伸出了候车大厅。 开始检票后，耿志扬尾随着如潮般的人流鱼贯进入车厢，顺利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刚刚坐稳没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听到身后有人争吵道：“这是我的座位，请你让开！” “凭什么说是你的座位？我还说是我的座呢！” “我这儿有票！这就是我的座！” “有票？你拿出来我看看？” ……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耿志扬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听着其中一个声音很有些耳熟，当即站起身转过脸来一瞅。 乖乖！居然是自己的大学同学朱旭升！他被保送上了本系的硕士研究生，如今依然是北海工业大学的学生。 只见跟朱旭升对峙的是一个一米七多的矮胖壮汉，手里正拿着一张车票叫嚣道：“这是我的车票，怎么会是你的？” 刚刚那壮汉要看自己的车票，朱旭升不疑有诈，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车票交给了对方。没曾想壮汉拿到车票以后立马改口说票是自己的，他才是这个座位的正主。 朱旭升还是个学生，习惯于象牙塔里生活的他从来没遇到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一时间气得满脸涨红，冲着壮汉怒吼道：“把票还给我！那是我的票！” “谁说票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壮汉戏谑了他一番后把脸一变道：“快给我滚远点！再不走老子就教训你这个小b崽子！” 朱旭升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车票，且能轻易放弃？尽管知道力不能敌，他依然扑将上去跟壮汉泼命厮打在一起，试图夺回本属于自己的车票。 只可惜朱旭升本来就身材矮小，体型又很瘦弱，哪里是壮汉的对手？不出意外被人家狠狠地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住手！”眼见得同学被人欺负，耿志扬且能袖手旁观，当即冲过去喝问道：“你干嘛呢？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那壮汉瞧见来了个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的大高个，愤怒的眼神中还透着骇人的杀气，当下气势一弱，混淆是非道：“这小子想抢我的座！” “你的座？”耿志扬把眼一瞪道：“怎么证明是你的座？你有车票吗？” “有啊！”那壮汉把从朱旭升手里骗来的车票一晃，大言不惭道：“这不就是吗？” 九十年代的车票是一张窄窄的硬纸板，上面印着火车票通用的一些信息，另外还有用手戳盖上的当乘车次等字样。 由于不是实名制的车票，因此没有准确的证据和办法来区分车票的主人到底是谁，可以说是谁捡到的就归谁所有。 那壮汉正在得意扬扬有恃无恐间，耿志扬忽的闪电般探出手去，出其不意一把就夺过了他手里的车票。 “哎！”那壮汉见耿志扬竟然敢抢夺他的车票，登时大为恼火，扑将上来就想把车票给夺回去。 眼见得那双粗糙的大手伸将过来，耿志扬右手握着车票往后一躲，左臂叠肘架住对方的胳膊，利用其冲势一捧一捋，接着猛地用肩膀顺势一扛，借力打力将那壮汉重重地摔在了座位上。 那壮汉登时大吃一惊，心知遇到了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的内家高手，哪里敢再上前逞能，急急大呼冤枉道：“你这人怎么抢我的车票？快来人啊，他抢我车票了！” 耿志扬倒不着慌，右手把车票一亮道：“你说这车票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那壮汉不敢再过来硬抢，而是耍无赖道：“刚才大家伙都看到了，是你从我手里抢走的。” “我还看到你是从人家手里抢的呢！”耿志扬冷笑一声道：“你说这车票是你的，那你把学生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学生证？”那壮汉一愣道：“老子又不是学生，没有学生证！” “大家都听到了啊！”耿志扬招呼左右道：“他亲口说的不是学生，没有学生证！” 壮汉脖子一梗道：“我不是学生又怎么了？不是学生就不能买票了？” “你看清楚了！”耿志扬指着车票道：“这是张学生半价票！你不是学生，这票能是你的吗？” 他扭身一指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朱旭升道：“它是人家这位大学生的。人家有学生证，才能买到照顾学生的半价票！” 一句话击中了壮汉的死穴。他慌里慌张道：“半价票？怎么会？” 耿志扬乘胜追击，指着他喝骂道：“你小子竟敢抢人家这位同学的车票？这属于抢劫，是要抓起来判刑的！” “谁抢了？我没抢！”那壮汉听到抢劫和判刑两个字眼，登时吓得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拎起自己的包裹转身便跑，不多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车厢走廊内拥挤的人流中。 第八十六章 列车上的偶遇(下) 那壮汉逃之夭夭后，朱旭升方才敢过来跟耿志扬相认：“耿志扬，谢谢你！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朱旭升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实孩子，有时候老实的甚至有点懦弱和迂腐。上大学的时候，即使碰上别人欺负他时，这家伙也是报之以憨憨一笑，本着吃亏是福的原则坦然逆来顺受，从来不知道争强好胜是为何物。 或许是摈弃掉了外界的一切诱惑和干扰，他得以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学习上，并由此而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在四年的大学生活中，他不但是男生中唯一拿到过一等奖学金的幸运儿，而且临毕业前还撞大运被保送上了本系的硕士研究生。 老同学见面自然是有诸多话题要聊。耿志扬商量着跟坐在他对面的旅客换了下位子，两个老同学这才打开话匣子面对面热聊了起来。 前世的朱旭升在母校一直读到了博士学位，毕业后顺利地留校任教当了老师。不过由于他内向木讷不善言辞，更不会曲意奉承跟领导搞好关系，因此系里换了新领导后一直不受待见，费尽周折方才评上了副教授，临到退休也没有拿到心仪的教授职称。 如今耿志扬重生在世，看在同窗四年的情谊上自然要帮老同学一把。 “旭升，读硕士累不累啊？”耿志扬当先询问道。 “还行吧，跟咱们上学那时候差不多！”朱旭升疑惑道：“你不是回老家上班去了吗？怎么会在省城呢？” 耿志扬道：“我是上班了，单位让我来省石化院催图纸进度，所以今天才回去。” “哦，催图纸？”朱旭升好奇道：“你们单位搞的什么项目啊？” “从国外买了一套双加压法硝酸装备，省石化院负责图纸设计。”耿志扬关心道：“你现在还帮张声闻老师做实验吗？” 张声闻教授是朱旭升和耿志扬毕业时的指导老师，俩人在他的指导下做了不少硝基化合物方向的实验课题。而且朱旭升硕士阶段的指导老师仍然是他，因此耿志扬才有此一问。 “做啊！”朱旭升道：“张老师每个月给我三百块钱补贴，学校刚给他配的新计算机也给我用。人家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帮忙了！” 他一说到计算机，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朱旭升在计算机软件方面的造诣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编的那个lisp程序有很多功能自己解决不了，正好让他帮帮忙。” “旭升，有这么个事，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一把？”耿志扬把自己编的lisp辅助设计程序细细讲述了一遍，又把想增加的功能都告诉了他，最后说道：“这些东西，说实在的我不大会弄，你要是能帮我弄好，将来卖了钱咱们一块儿分。” 朱旭升笑道：“你说的那些功能不难实现。等过了年你把程序拷给我，我帮你完善一下。至于钱吗我就不要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咱俩老同学还谈什么钱啊？” “钱我肯定要给你的。”耿志扬语气坚定道：“这个软件我想隔一段时间升一次级，可能的话一直开发下去。不给你钱的话，这个活就没法往下干了。” 老同学死活要给他钱，朱旭升当然不会拒绝：“那好吧，听你的。” 虽然辅助设计程序遇到的难题有了解决的途径，但耿志扬却从中联想到了后世国内化工和石化行业遇到的一种尴尬情况。那就是各种行业专用工程软件几乎全部被国外厂商垄断的问题。 化工及石化行业专用工程软件包括平面设计软件、三维设计软件、反应模拟计算软件、流程模拟计算软件和应力计算软件等等。 在二十一世纪时，上述各类软件多被国外厂商所垄断，不但在价格上极为昂贵，有的厂商甚至配合西方的无理要求而对我们悍然进行封锁和制裁。其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远程关闭程序和取消权限等等。 因此拥有自己全部知识产权的国产工程软件是一个化工大国必须要攻克的荆棘之路。 耿志扬由此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赶忙道：“旭升，我突然有了个想法，一个绝妙的点子。” 朱旭升见他又有了奇思妙想，赶忙睁大了眼睛凝神倾听。 耿志扬道：“咱们大学里除了做试验外还要完成各种单元计算。要是你能把各种单元计算做成一个个的小程序，再把它们整合到一块儿，不就可以做成一个流程模拟计算的软件吗？” “要是能有这么一个软件，我想各大高校和科研院所肯定会喜欢的。”耿志扬循循善诱道：“你要是能把它做出来，我负责去推销，绝对能赚大钱。” “咦？你这个想法还真是好！”朱旭升若有所思道：“老外有类似的软件，不过是要收费的，好多地方用的是盗版。” “那是因为老外的软件卖得贵！”耿志扬竭力怂恿道：“咱们弄得这个软件比起他们来便宜很多，各大高校和科研院所会愿意买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朱旭升沉思道：“难倒是不难。只不过有些基础数据比较难搞，得多费些精力去收集和查找。” “不急。”耿志扬道：“等你考虑好了咱们再干！” 两个人做着伴儿聊天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留意间车厢里的喇叭忽然广播道：“安海站就要到了！有在安海站下车的旅客请及时做好准备！” 耿志扬闻声站起身道：“旭升，我到站了，等过了年我去学校找你，咱们俩再聊！” “好的！”朱旭升很有些不舍道：“再见，耿志扬！” 下了车后，耿志扬背着自己的人造革旅行包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随波逐流挤出了火车站出站口。 省城火车站的出租车喜欢宰人，安海市的同行也是不遑多让，尤其到了逢年过节更是会变本加厉。因此耿志扬彻底打消了打的回家的念头，背紧了旅行包打算安步当车步行回家。 但当他刚挤出堵在出站口的拉客人群时，忽听有个甜甜的声音叫道：“耿志扬，这边！” 他吃惊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美丽的倩影在人群外缘正翘着脚努力地朝自己挥着手。她非是旁人，正是自己前不久刚刚确定关系的女友卢晓清！ 耿志扬惊喜之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女友跟前，急火火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么晚又这么冷，我自己走回家就行，你来干什么呢？” “人家想你了嘛！”卢晓清掩饰不住内心思念之情道：“这个点早没公交车了。我估计你这人不会舍得打的，肯定会走着回家的。我想还不如骑车来接你呢，所以就来了。” 望着女孩子在寒夜里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和那双透着殷殷关切之情的大眼睛，耿志扬立时心里一暖，暗暗下定决心道：“傻姑娘，这辈子就要你做我媳妇了！” 第八十七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303次列车到达安海市的时间约为晚上十一点零十分。不过今晚上列车晚点了十五分钟，到达安海市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半。所以当耿志扬和卢晓清从看车处骑上三轮车驶入朝阳路时，已是凌晨十二点多。 冬日凌晨的街头空无一人，偶尔有汽车从火车站方向匆匆驶来也是一闪而过，唯留下卷起的一阵阵骤风拂过人的脸颊。 本来耿志扬想着由他来骑车，但被卢晓清毫不客气地推搡到了车斗里。望着女友单薄的身子在前面奋力蹬车，耿志扬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动油然而生。 “志扬，初一你买点东西来我家给爸妈拜个年吧。”卢晓清一边骑车一边商量道：“正好跟我爸妈说明白咱俩的关系。” “给你爸妈拜年？”耿志扬踌躇了一会儿后道：“小清，我觉得咱们俩的关系目前还是暂时保密的好，先别跟两边的爸妈说。所以我先别去给你爸妈拜年了，省得一不小心穿了帮。” “为什么呢？”卢晓清听罢不乐意道：“志扬，咱们俩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你怎么还怕这怕那的？我爸妈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来拜个年怎么了？难道他们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耿志扬则异常理智道：“小清，我现在只是氮肥厂硝酸车间的普通工人，连个技术员都不是。这要是去见了未来的岳父母大人，一旦他们问起我的职业来怎么回答？” “你就说在总工办上班不就行了吗？”卢晓清不以为然道：“他们又不去你们厂，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呗。” “还有你二叔呢！”耿志扬毫不客气地点明道：“我是你新交的男朋友，你爸妈为了保险肯定会向二叔打听求证的。他们跟二叔一交流，我说的那些谎言不就被揭穿了吗？” 一旦被卢晓清父母发现女儿新交的男朋友连工作职位都要撒谎，那就证明他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卢晓清的父母岂能同意自家闺女跟一个满嘴谎言的家伙继续交往？恐怕立马会毫不留情面地棒打鸳鸯散！ 卢晓清也意识到了跟父母当面扯谎不妥，又建议道：“你不是自己还有个公司吗？干脆说是公司老板不就得了？” “那就更完了，还不如说是国营工厂的工人呢！”耿志扬冷静地分析道：“咱们爸妈那一代都希望自己子女找的另一半有一个正当稳定的职业，也就是在国有企事业单位和政府部门工作。在他们眼里，像我这样的私人公司都属于不务正业的歪门邪道。今天看着挣钱，说不定明天就赔个底朝天关门了呢。” “我要是跟他们说是个开公司的私人老板。”耿志扬冷笑一声道：“他们肯定不会愿意的，非逼着你跟我断绝关系不可。” 卢晓清心知他分析的极为客观，但感情上却不能接受，心情不悦道：“那咱们俩怎么办？就这么一直隐瞒下去吗？” “不用等太长时间。”耿志扬只得采取缓兵之计道：“等我三月份转正以后，差不多能弄个技术员当当。到那个时候，咱们再跟爸妈明说，你看行吗？” 尽管卢晓清极其不愿意，但只能勉强接受道：“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见女友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耿志扬心下不忍，灵机一动道：“你别生气呀！不就是拜年吗？大年初一我去还不行吗？” 听到男友终于同意来给自己父母拜年，卢晓清登时一喜道：“那咱们俩的关系……？” 耿志扬忙道：“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俩是老同学，你又是我们的班花，我和几个同学过年去你家拜年不很正常嘛？至于咱俩的关系，还是暂时保密的好。” 卢晓清登时失望道：“只是来拜年呀？” “不拜年还能干啥？”耿志扬好言劝说道：“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时机还没到，咱硬要去做的话只会好心办坏事把事情给办砸了。” 虽然男友依然不愿意公开俩人的关系，但毕竟退了一步，答应来给自己的父母拜年。卢晓清不是一个喜欢使小性子蛮不讲理的姑娘，只得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一定要来啊！” “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去的。”耿志扬笑道：“到时候我叫着侯廷魁一起去，省得我一个人别扭。” 俩人说话间，三轮车已然来到了西园小区耿志扬家的楼下。 时间已是凌晨，他可不放心让女友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家，当即跳下车道：“你等着我！我上去放下东西就送你回去。” “不用了。”卢晓清没当回事道：“又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耿志扬怕她偷偷跑掉，反复叮嘱后方才匆匆跑上楼去。 耿志扬的父亲和放假回来的弟弟都已经入睡，只有母亲高金凤挂念儿子的安危，一直在客厅里苦苦等候。听到敲门声后，她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扬扬，你可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妈！”耿志扬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妈，随手把旅行包掼在地上，又从抽屉里找出储藏室钥匙和自行车钥匙，反身跑出门去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哎……”高金凤见儿子刚进门又要出去，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了门外。 等耿志扬飞奔着跑下楼时，楼下已经空无一人，卢晓清居然真的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家了。 “这丫头太不听话了！半夜三更的，万一出点事怎么办？”耿志扬埋怨了一句，赶紧从储藏室里推出自己的大金鹿，跳上车后飞快地追了出去。 九十年代初的社会治安形势远不如后世，再加上诸多企业破产倒闭后产生的大量下岗失业人口，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子独自行走在街头确实不太安全。 好在三轮车的速度骑不快，不多会儿的功夫耿志扬便撵上了前面的卢晓清，情不自禁责备她道：“不是让你等着我吗？你怎么就不听呢？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卢晓清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骑车追上来，盈盈笑道：“这么近不会出事的。” “那可不一定！”耿志扬往路边一努嘴道：“你看那边。” 卢晓清扭头望去，只见路边人行道上几个男子正大吆小喝着四处踢打垃圾桶、广告牌和路边商店的门窗摆设，肆意发泄着无端的怒气和不满。 “哎呀，咱们快点走！”卢晓清被他们毫无理性的莽撞举动吓得芳心大颤，赶紧低下头用力蹬车。 耿志扬一边觑着那帮家伙的动向一边教育道：“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长得这么漂亮，大晚上的街上没有人，难免勾得觊觎之徒生出异心。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说让我怎么活？” 听到耿志扬把话说的如此之重，卢晓清心下反倒是非常甜蜜，扭头冲他莞尔一笑道：“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朦胧的夜色里，美人嫣然一笑可谓是沉鱼落雁百媚丛生，直把耿志扬看得呆了…… 第八十八章 发展方向和计划(上) 除夕当天上午，耿志扬并没有在家里睡懒觉，而是骑上自行车赶到了国际商务大厦十层a6区的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 原本空荡荡的公司办公区里搬来了几张办公桌和十数把折叠椅。王景光、尚秀娟、侯廷魁和赵坤等人也已经早早地候在那儿恭候他的到来。 耿志扬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郎振华和薛菲是第一次正式跟公司的真正大老板见面，难免有些紧张。不过看到老板如此年轻善面，他们的心里随之平和了许多。 跟大家伙简单寒暄后，耿志扬开诚布公道：“咱们公司虽然刚成立，现在还不到十个人，但是作为一个靠技术吃饭的高科技公司，我们将来的前途可以说不可限量，绝对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公司的创业阶段你们愿意加入我们这个集体，从我个人来讲是要感谢大伙的信任。在此我宣布，今年春节每一个员工发放六百元的过节费，希望那个大伙能过一个祥和幸福的春节。” 王景光和尚秀娟已经知道了这个决定，而侯廷魁和赵坤正是经手人，因此他们对这个消息并不怎么感到惊讶。但郎振华和薛菲听罢顿时忍不住拍起手来，发自内心欢呼道：“太好了！谢谢耿总！” 画大饼容易，真给实惠难。当郎振华和薛菲从耿志扬手里接过装有六百元钱的红包时，心里那个激动劲就甭提多高了。 六百元钱几乎相当于他们俩以前上班时差不多三个月的工资收入。亲眼见到现今的老板如此大方，俩人对他凭空画的那个大饼不禁多了几分期许和希望。 讲完话发完红包后，耿志扬又和王景光夫妇寻了几把椅子坐下后开始商量年后公司发展的事宜。 王景光首先汇报道：“志扬，梁州化肥厂浓缩塔改造项目我最后跟他们谈到了一百零六万。” 虽然一百零六万要比省化集团的一百二十万要少，但作为第一个出省的项目，为了开拓市场而进行适当优惠还是必须的。 “一百零六万已经不少了，这个价钱可以。”耿志扬肯定道。 “不过……”王景光眉头一皱道：“说好了价钱以后，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好像不那么积极了。” “哦？”耿志扬微微一愣道：“怎么个不积极法？” 王景光道：“按理说谈好价以后就要签合同。我把起草好的合同发传真给他们以后，总说在研究，问了好几次都是这样。” “咦，是有些蹊跷。”耿志扬揣测道：“是不是他们不打算上这个项目了？” “不会的。”王景光迟疑道：“我怀疑……是我们管生产的副厂长巩昭山在捣鬼。” “管生产的副厂长？”耿志扬忽然想起什么道：“王哥，我记得当初咱们跟省化集团合作的时候，你们一个领导横插一杠子，非让咱们把报价降到八十万。是不是这个巩昭山？” “对！就是他！”王景光愤慨道：“这家伙自从知道咱们跟梁州化肥厂的这次合作不再用厂里的名义后就对我非常有意见，大会小会明里暗里地批评我吃里扒外。” 耿志扬不解道：“怎么呢？虽然是以咱们公司的名义跟化肥厂合作，不还是得把加工任务委托给你们厂吗？除了管理费，你们厂该赚的钱一分也少不了啊？” “他就是生气赚不到管理费了。”王景光实情相告道：“我听说他亲口跟别人说过，浓缩塔改造没什么难度，抛开咱们一样能干。” 他最后猜测道：“所以呀，我怀疑这次是他在里面捣鬼，所以梁州化肥厂才不那么积极了。” “你有什么证据吗？”耿志扬虽然认为王景光的推断极有道理，但是在没有证据下不好随便冤枉人。 “有！”王景光道：“梁州化肥厂这帮人来我们厂后，先找的就是巩昭山。而且最近他跟梁州那边的联系非常频繁，所以我怀疑是他截了咱们的胡，想拿着咱们的技术自己赚钱。” 作为安海市化机厂的副厂长，巩昭山是很容易从档案资料室搞到硝酸浓缩塔改造图纸的。有了设备图纸就能按图进行设备加工，这对他一个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来说堪称是易如反掌。 耿志扬想了想道：“王哥，你还记得我让你订的那些四氟棒吗？那个事你们厂的人不知道吧？” “我们厂的人是不知道的。”王景光道：“但是用户是知道的。人家打开塔上的人孔一看就明白了，这个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你们厂的人不知道就好。”耿志扬笑道：“即使他们最后从索凤县化肥厂或者省化集团那里了解到真相，那也需要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梁州化肥厂那帮人就够他们受的。” 他趁机提醒道：“王哥、尚姐，我以前反复说过，咱们这个公司就得靠不断地技术创造和发明来维持经营。否则一旦手里的技术被别人学了去，人家就不来找咱了，咱也就赚不到钱了。” 王景光和尚秀娟心悦诚服道：“志扬，我们这次算是彻底服了你了。以后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都听你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这里倒真有一个好消息。省化集团答应给咱们十五万尾款，大概在年后上了班就能付给咱。” 省化集团家大业大牛得很，问他们要个钱犹如铁公鸡拔毛——费死老劲了。如今耿志扬一下子要来了十五万，王景光登时喜笑颜开道：“志扬，行啊你！能一口气要回来十五万已经不少了！” 耿志扬笑道：“我这也是用稀酸水回收工艺当诱饵才让他们上钩的，要不然省化集团可不会这么大方。” 听到他说起稀酸水回收工艺，王景光赶忙道：“志扬，这个工艺的设备还找我们厂加工吗？” 耿志扬道：“稀酸水回收其实只有一个回收塔。工艺的关键也在于这个回收塔。所以回收塔的加工还是要找你们厂，但是塔内件我们得另找别人，省得再被你们厂把技术偷着给卖了。” 塔器的外壳和和内件分别找两个设备厂加工制造，最后再组装到一起。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想剽窃这项技术，那就必须把两个厂家的图纸全部搞到手才行，无形中给意图偷窃技术者增加了一定的难度。 “我看行！”尚秀娟在旁道：“我们有个同学自己搞了个设备制造厂，委托他来加工塔内件比化机厂要保险的多。” 有关系的厂家总比没关系的要靠谱一些，耿志扬点头道：“行！等年后咱们把设备图纸搞出来，再商量他们两个厂具体怎么分工。” 第八十九章 发展方向和计划(下) 一个公司必须有源源不断的资金入账才能维持日常经营，否则将难以为继。失去了梁州化肥厂的浓缩塔改造项目后，金秀工程技术公司面临着无项目可干的窘境，资金上也会出现暂时的断流，生存随之陷入了危机。 若想解决目前的困境，必须尽快找到新的项目是唯一的途径。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道：“王哥，江宁化工集团你有认识的人吗？” “江宁化工集团？”王景光想了想道：“有！我有好几个同系的师兄师弟在他们那儿。” 耿志扬当机立断道：“过了年你找个时间去那边跑一趟，找找你那些同学，争取说动他们采用咱们的浓缩塔改造技术。” “好！”王景光干脆道：“过完年我就去！” 耿志扬叮嘱道：“你去的时候把郎振华带上，让他给你当助手，顺便带他开开眼界。” “行！我明白！” 耿志扬接着分析道：“今年我们公司目前能看到希望的就是省化集团的稀酸水回收项目。这个项目我打算要上个两百来万，维持咱们今年的经营是没有问题的。” 尚秀娟出主意道：“可以说动索凤县化肥厂也用上这项新技术。” 耿志扬笑道：“姐，只有在规模足够大的浓硝酸装置上，大概至少五万吨以上吧，采用咱们的稀酸水回收工艺才能有明显的效益。索凤化肥厂只有三四万吨的能力，估计他们不会舍得花钱上的。” “可以试试的。”尚秀娟不死心道：“让景光跟他们谈谈，把这项技术带来的好处说明白了，我想他们会动心的。” 公司初创阶段面临的困境必定很多，正是需要大家伙齐心协力一起克服困难的时候。既然尚秀娟主动提出开拓市场的建议，耿志扬自然不会打击她的积极性。 “好吧，那这个事也交给王哥了。”耿志扬顿了顿道：“你去索凤县的时候带上薛菲，也让她也参与到项目中来。” 王景光一皱眉道：“我还是带小郎吧。薛工是个女同志，我们俩一起出去不太方便。” 耿志扬笑道：“我在省石化院的时候，他们院里有这么一句顺口溜，叫做：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尚秀娟噗嗤一笑道：“别说省石化院了，咱们厂不也是这么干的吗？” “是啊！”耿志扬顺势说道：“咱们公司现在就这么几个人，只能是把女人当男人用了。所以说，你带着薛菲出去把她当男人就行，不必忌讳太多。” 尚秀娟在旁教训丈夫道：“就是！我都没意见，你怕个什么劲呢？” 听到妻子都不在乎，王景光只得挠了挠头道：“那行吧，我带她去。我带她去还不行吗？” 耿志扬又道：“省内的项目你可以带薛菲去，省外的暂时就算了。她孩子还小，离不开妈妈。” 见耿志扬连职工照顾孩子的事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王景光夫妇不由感叹道：“志扬，你真是个贴心的好老板！” “再贴心的老板挣不到钱也是白搭。”耿志扬冷笑着摇了摇头道：“王哥，你认识的人多，市场开拓这一块儿还得靠你来多费心啊！” 王景光当仁不让道：“没问题！志扬，你放心吧，除了江宁化工集团，我在槐城化工、安陵化肥厂等好几个浓硝酸生产企业都有朋友。等过了年，我一个个的去拜访他们，争取能谈下一两个项目来。” “好！”耿志扬鼓励道：“咱们就用浓缩塔技改工艺来开路，一旦打开了市场，再接着用稀酸水回收工艺来继续增扩大收益。” 三个人一番简短的交流就把金秀工程技术公司今年发展方向和计划定了下来，比起厂里的大小会议来效率不可谓不高。 跟王景光夫妇谈完后，耿志扬又把侯廷魁拽到一旁：“老侯，过年的时候你得帮我个忙。” “帮忙？”侯廷魁以为是他需要人手干苦力活，当下义不容辞道：“什么事你说就是！要是人不够我再去叫些来。” 耿志扬苦笑道：“不用叫人……你一个人就行。” 侯廷魁见他说话吞吞吐吐，不由纳闷道：“到底什么事啊？你直说不就完了？” “是这样……”耿志扬犹豫道：“大年初一的时候，你能不能……陪我去卢晓清家一趟？” “卢晓清！？”侯廷魁惊得瞠目结舌道：“老大，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耿志扬哪里好意思承认他跟卢晓清的关系，只能含糊道：“就是去拜个年，我跟她是小学同学。” “老大！卢晓清可不是一般人啊！”侯廷魁苦口婆心道：“你要是追相薇薇那没问题。她家里都是工人，工作也一般。以你现在的条件追她保准没问题，说不定她还巴不得倒贴呢。” “我说老侯，你说话也太离谱了吧？”耿志扬只觉好笑道：“人家相薇薇已经结婚了，你让我去勾引别人老婆破坏别人家庭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侯廷魁忙辩解道：“我就是拿她跟卢晓清打个比方，谁叫她们俩是我们学校数一数二的美女呢。” 耿志扬担心他把事情想歪了，赶紧道：“我就是去她家拜个年，没别的想法。” “得了吧！”侯廷魁一脸的不相信道：“咱们都是男人，你想什么能骗得了我吗？你想追她就直说，别跟我说瞎话了！” 他很是羡慕道：“别看卢晓清条杆长相上比相伟伟稍差一些，但综合素质甩她好几条街，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耿志扬好奇道：“卢晓清有这么好吗？” “那可是！”侯廷魁竖起大拇指道：“这姑娘别看学习上差点劲，但是为人处世那叫一个棒！在我们班里甚至在我们学校的人缘好了去了，跟高冷不合群的相薇薇比起来可以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老大！”他竭力怂恿道：“你要是真看上了卢晓清，那说明你的确很有眼光。要是能克服千难万险把这姑娘追过来当老婆，这辈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耿志扬万没想到卢晓清在她们高中同学里的口碑如此之好，连侯廷魁都对她赞不绝口，只得搪塞道：“老侯，我确实是去拜个年。你初一有空吗？有空就陪我去跑一趟。” 侯廷魁见他始终不肯承认，呵呵一笑道：“老耿，你是我的老板，又是我老同学。你想让我帮忙我能不帮吗？” 他拍着胸脯道：“你定个时间，我在她们家大门口等你。” “好！咱们一言为定！”耿志扬嘴上说着，心里却犯愁道：“我连卢晓清家大门朝哪儿都不知道，去之前还得先跟那丫头问个清楚才行啊。” 第九十章 耿志杰的野望 自从弟弟耿志杰放了寒假从杭城回到家里后，耿志扬一家四口才算是真正的团圆。 半年多没见到的小儿子终于回了家，耿玉成和高金凤自然是更加格外宠爱。借着过年的时机，两口子把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山珍海味、鸡鸭鱼肉等食材变着花样地做给他吃，此外还买了不少稀罕的糖果零食供他闲暇时消遣用。 耿志杰这次回家，不但浑身上下的衣服行头全部换成了品牌产品，腰间还挂上了原装进口的“walkman”随身听，美其名曰为了练习英语听力才予以购置。 回来没两天的功夫，他又私下里跟父母提出，要求每个月的生活费由五百元增加到六百元。理由是杭城物价太高，一个月五百元根本不够花销。 得益于耿志扬给他们的每年一万元董事长工资，耿玉成和高金凤现在的底气足了不少，当即答应道：“小杰，六百就六百。杭城是个旅游城市，又是在经济发达的南方，物价比咱们高很正常。你不要亏待了自己，缺钱就跟我们说。” 耿志杰见父母答应得非常痛快，跟以往要个钱抠抠索索的大为不同，心下顿时感到非常奇怪。他拐弯抹角地从父母嘴里打探消息，很快就知道了大哥开了个工程技术公司的惊人事实。 “我哥开了个公司？”耿志杰听罢顿时心下大喜，暗自算计道：“听我那些师兄师姐讲，我们专业毕了业以后自己开公司的比比皆是。我哥既然能开公司怎么也得趁个百八十万？等我毕了业就跟我哥要上一大笔钱，自己也开个公司尝尝当老板的滋味！” 心里有了小算盘后，再见到大哥耿志扬时他可是亲热多了，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完全不像以前那般瞧不起人家的蹀躞样子了。 俗话说得好：钱是男人的胆！有了钱，男人的腰板就会硬起来，父母亲朋也会自然而然地高看你一眼，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将你视若无物。 如今的耿志扬在家里便享受到了如此的待遇。不过他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欣然接纳，顺道敲打了弟弟几句：“小杰，你跟那个骆诗文还常联系吗？” 骆诗文是耿志杰高中同班同学，也是他的初恋女友，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对他可谓是一往情深。 “不怎么联系了！”耿志杰大言不惭道：“哥，你不知道。我去了杭城以后才发现，人家那些江南女孩柔柔弱弱的才算是女人呢。咱们北方的这些女人五大三粗的毫无温柔可言，其实跟男人差不许多。” 他的话音刚落，高金凤立时不乐意道：“照你这么说，你妈我也是个粗拉人了？” “唉呀妈呀，你在这儿瞎掺和什么？”耿志杰叫屈道：“我说的是现在的小姑娘，你个长辈就别乱掺和了。” 前世的耿志杰就是因为娶了个南方的泼辣妹子，不但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了一团糟，还把爹妈彻底丢在了一边连管都不带管。 耿志扬好心劝说道：“小杰，我看骆诗文是个很不错的一个女孩子。人家考上了天大，不比你的学校差，我觉得你还是跟人家搞好关系比较好。” “我才不稀罕她呢！”耿志杰毫不在意道：“我以后找老婆绝不找长江以北的，只找江南女子。比起那些像水一样温柔的江南女子来，咱们这儿的女孩子就是些粗里粗气的粗使丫头，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见弟弟如此执迷不悟，耿志扬只能暗自叹息道：“有道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弟弟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眼前璞玉般的女孩子不珍惜。看来他还是会走上老路，最终找个难伺候的母夜叉当老婆。” 常言道：鱼找鱼虾找虾，青蛙非找癞蛤蟆。姻缘这东西邪门得很，外人越想促成的俩人越成不了，反倒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阴差阳错间看对了眼成了夫妻。 耿玉诚此时忽然一脸骄傲道：“我儿子是杭城电子学院的高材生，将来肯定能找个好工作。到了那个时候，好姑娘不得由着我儿子挑啊？还用的着在咱们这里找那些歪瓜裂枣吗？” “就是！就是！”高金凤见丈夫在兴头上，于是顺着他的话道：“小杰肯定能在南方找个漂亮的媳妇，比咱这儿的女孩子都漂亮！” 耿志扬暗自好笑道：“我弟弟前世的那个老婆跟漂亮可一点也沾不上边，脾气性格更是没有半点温柔可言，除了大手大脚爱花钱外，再就是喜欢当扶弟魔往娘家捞钱了。” 按理说这种素质的女人跟耿志杰追求的江南女子差着十万八千里，他不该看的上眼才是。但结果却惊掉人的下巴，耿志扬的这位弟妹不但把男友迷得神魂颠倒，结婚后更是全面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耿志杰最后沦落到每花一分钱也得从老婆那儿打申请才能获得的悲惨地步，但家里积攒的财富却是全部通过他的奋斗而来。如此意想不到的结果无疑是对他当年豪言只娶江南温柔女子的绝妙讽刺。 1994年的春节，手机远没有成为老百姓手中的寻常物件，智能手机更是还没有出现，因此不存在什么微信短信拜年，能打个电话拜年的就已经很时髦了。 大年初一一早跟着父母给长辈亲朋邻居们拜完年后，耿志扬悄悄拿上车钥匙下了楼，骑上大金鹿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商校家属院。 约好的十点钟，耿志扬赶到家属院大门时不过才九点四十多点，却见侯廷魁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过年好啊老侯！你来的够早啊！”耿志扬跳下车打招呼道。 侯廷魁赶忙道：“老耿，过年好！” “走吧，咱们进去！”既然是耿志扬主动要来拜年，当然是他走在前头为主，侯廷魁跟在后面权作充数而已。 两个人来到一号楼三单元门口，把自行车放好后相伴着一起上了二楼。耿志扬站在东户201防盗门前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后，这才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卢晓清在已经在屋里面等得急了，此刻听到门铃声后立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急急跑过去打开门道：“你可来了！” “过年好！”身后还跟着大灯泡侯廷魁，耿志扬只得有板有眼道：“卢晓清，过年好啊！” 卢晓清一眼瞥见了后面站着的侯廷魁，立刻把脸一变秀眉弯弯道：“我很好，也祝你过年好！” 第九十一章 曹凯旋自取其辱 耿志扬和侯廷魁都是第一次来到卢晓清家做客。 两个人心怀忐忑跟着她进了家门，只见屋里的家具和装饰素净淡雅，毫无媚俗的奢华之风。另外空气中隐约还有一丝淡淡的馨香，嗅入鼻中让人心神安静怡然自得。 卢晓清家是八十年代的老式单元房，虽然是三室户但却没有客厅，只能选择面积最大的主卧兼做接待客人的功能。 耿志扬等人来到南向的主卧，但见两男一女正坐在沙发上笑容满面地欢迎他们俩的到来。其中一对中年男女估计是卢晓清的父母，而另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家伙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曹凯旋！ “爸妈，这俩是我同学耿志扬和侯廷魁！”卢晓清忙给双方介绍道：“这是我爸妈！” 耿志扬乖巧招呼道：“叔叔阿姨，过年好！” “哎！过年好！”卢晓清的父亲卢洪波和母亲李秀兰见这个小伙子身材高大面相俊朗，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稳重儒雅之气，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感。 众人落座之后，李秀兰看了眼跟前三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心知他们之所以今天来拜年，全都是为了巴结自家闺女，忍不住询问道：“你们俩现在都上班了吧？在哪个单位呀？”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阿姨，我在氮肥厂，他在油漆厂。我们都是大学生，毕业后分到了市里的企业。” 听到氮肥厂和油漆厂的字眼，李秀兰脸色微变。但当听见他们俩都是大学生，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刚才亲切的笑容。 曹凯旋认得侯廷魁，却不认识耿志扬，不禁感觉奇怪道：“你是几班的？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耿志扬笑着解释道：“我是卢晓清的小学同学，不是三中的学生。” “哦，小学同学？”曹凯旋心中暗骂：“小学同学还来凑什么热闹？莫非是侯廷魁这小子对卢晓清起了坏心，拉这家伙来壮势？” 曹凯旋虽然只有个函授大专的学历，但靠着父母的荫庇成了高大上的市外贸公司职员。虽然是一般职工，但市外贸公司的名头却要比氮肥厂和油漆厂要好听得多，所以他才觉得高人一等，正眼也瞧不起身在生产企业的耿志扬和侯廷魁。 卢晓清抱打不平道：“爸妈，耿志扬在一中上的高中，考上了咱们省工业大学的本科。” “是吗？”安海市第一中学是当地水平最高的学府，每年只招五个班两百人左右，因此市区学生能考进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卢洪波道：“你们一中丁云霄老师还教课吗？” “丁老师啊？”耿志扬忙道：“还教课呢！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的级部主任。” “哦？老丁还混上了级部主任。”卢洪波笑道：“我跟他是中学同学，老伙计了！” 耿志扬也笑道：“丁老师是个性情中人，上课的时候常给我们朗诵诗歌。他的语文讲得非常生动，我们最喜欢上他的课。” 曹凯旋见耿志扬竟然得到了卢洪波的认可，心中嫉恨突起，转头冲侯廷魁道：“侯廷魁，听说你们油漆厂发不出工资来了，是真的吧？” 大过年的见了面，不说点好听的话却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侯廷魁脸色微微一沉，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时，却听他接着又道：“氮肥厂听说也不大行了，现在的企业都不好干啊！” 当着女同学家人的面争风吃醋相互诘难，如此小儿科的幼稚病耿志扬哪里会犯？他只是淡淡地付之一笑，并没有把曹凯旋的风凉话当回子事。 侯廷魁见耿志扬沉得住气，于是明智地同样保持了缄默。 曹凯旋见他们俩没有吱声，以为是被自己压了一头，于是甩开大嘴巴胡说八道起来：“我们外贸公司今年把业务开拓到了欧米多个国家，把咱们市大批的土特产品推销到国际市场……” 耿志扬见他吹得没了边，冷笑一声道：“是吗？那去年你们公司被外商空手套白狼骗了一百多万的事是不是真的？” 去年，安海市外贸公司由于轻信天竺国一家外商的承诺，被对方以极小的成本轻轻松松骗走了价值一百多万元的毛纺产品，给市毛纺厂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虽然此等影响不好的事件不为外人所知，但耿志扬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此时说出来无异于给曹凯旋狠狠地抽了个大嘴巴。 “啊，这个……”曹凯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好。 耿志扬趁势追击道：“据我所知，你们公司这两年牵头搞成的交易没赚几个钱不说，赔的钱倒不少。我看呢，你们公司干脆改成外赔公司得了！” 两世为人的耿志扬拥有三十年的工作经验。当年干项目时，他跟业主、安装公司、土建公司、设备供货商和技术方等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因此真斗起嘴来，年轻气傲的曹凯旋且是他的对手？ 曹凯旋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终于忍不住道：“你们氮肥厂新上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就是我们公司介绍来的。要不是我们公司帮你们厂介绍门路搞来这套设备，你们厂早就倒闭了，根本挺不到现在。” “得了吧！”耿志扬哼了一声道：“这套二手硝酸设备是通过省进出口公司买回来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们没关系了？”曹凯旋一急，不小心把真话说了出来：“你们田厂长跟我们公司以前的孙成鑫经理是铁哥们。这个项目就是他们俩一起搞起来的。要不然就你们那小厂，上哪儿知道消息弄钱去？” 闻听此言，耿志扬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田连营能搞来国外的二手硝酸设备，还能轻松地从银行搞到外币贷款，原来是分管工业的现任副市长孙成鑫等人在暗中鼎力支持。 话一出口，曹凯旋才觉察到自己失语，赶忙分辩道：“我只是听说的，刚才的话算不得数，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耿志扬只觉好笑，暗自寻思道：“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像你这般的大嘴巴，早晚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曹凯旋情知自己说错了话，惴惴不安之余再也待不下去，没多会儿功夫便惶惶然起身告辞离去。 他一走，卢洪波皱着眉头费解道：“外贸公司就是把咱这里的东西卖给外国人。价格合适就卖，价格不合适就不卖，怎么会赔钱呢？我想不明白！” 耿志扬笑道：“卢叔，这个事很简单，我用大白话解释一遍你们就明白了。” 他随即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国际贸易骗子常用的伎俩一一分析后讲了出来。在他抑扬顿挫绘声绘色的叙述中，卢洪波夫妇不知不觉间听了进去，随着真相的一步步揭露不时发出感慨和嗟叹。 第九十二章 居然全被他给说中了 耿志扬来卢晓清家第一次做客可谓是非常成功，给卢洪波夫妇留下了温文尔雅知识渊博的良好印象。 等他跟侯廷魁走后，李秀兰忙问闺女道：“小清，这个小耿在厂里具体做什么工作？” 卢晓清本打算把男朋友的工作往高处里吹，但一想到他苦口婆心的叮嘱又不得不实话实说道：“耿志扬去年刚毕业，现在是氮肥厂硝酸车间的工人。” “工人啊？”李秀兰满眼失望道：“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能只是个工人呢？” “工人怎么了？”卢洪波嘲笑妻子道：“大学生进了厂都得下车间从工人干起来。你还是个老师呢，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哦，也是。”李秀兰恍然大悟道：“她二叔当年不也是从工人干起来的吗？” 卢晓清见父母对耿志扬感起了兴趣，趁机添油加醋道：“妈，耿志扬在车间里干了不到两个月就被借调到总工办管项目去了。听说现在负责在省城设计院里催进度，估计项目干完了厂里也不会再让他回车间了。” “是吗？”李秀兰仔细掂量道：“那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不错，我看比你二叔当年要强，至少见了人说话不脸红。” 卢晓清大着胆子问道：“爸妈，今天来的这几个男孩子，你们觉得哪个最好？” 卢洪波和李秀兰对视了一眼后呵呵一笑道：“都很好，都是很优秀的小伙子。” 卢晓清看到父母跟自己打起了哈哈，急得撒娇道：“我让你们帮着长长眼，你们怎么还不说实话呢？” 瞧着闺女居然认真起来，李秀兰首先开口道：“要我说，覃晓东的条件最好，也最适合你！” 卢晓清诧异道：“为什么呢？” “小覃在电视台工作，既体面收入又高！”李秀兰板着指头算计道：“人家父母工作也都很好，而且还带着你一起干活挣钱。这么好的小伙子上哪儿找去？” 卢洪波插话道：“我觉得郭恪也很不错！人家在市文化局上班，父母也是文化人。咱要是跟人家成了亲家，我可就有了知音了！” 李秀兰不快道：“要这么说，小覃他们电视台不更是文化部门了吗？而且人家爸妈都是宣传文化部门的领导，我看比郭恪要好！” 卢晓清见父母分别夸赞起了郭恪和覃晓东，谁也没有提耿志扬半个字，按捺不住道：“那……今天来的耿志扬呢？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小耿不行！”李秀兰当即摆手道：“他在氮肥厂，怎么跟人家小覃比？” “是啊！”卢洪波赞同道：“你二叔就是他们厂的厂长。你没听他说嘛，化肥企业弄不好就出事故，严重点还会死人呢！比起郭恪的单位来差远了！” 卢晓清为自己的男友鸣不平道：“职业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再说了，耿志扬现在总工办上班，又用不着在一线，根本没有危险的。” 卢洪波夫妇从闺女的话语里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李秀兰急道：“小清，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小耿啊？” 卢晓清心知此刻不是如实交代的好时机，连忙否认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看人太偏重工作单位了，这么做对耿志扬不公平。” “我们替你把关是为了你好。”卢洪波好言解释道：“我和你妈选女婿当然是要选工作好的了！像小耿这种生产企业的职工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不希望你找这样的女婿。” “对！你爸说得对！”李秀兰叮嘱道：“小耿这样的人当个朋友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对他有想法，我和你爸坚决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呢？”卢晓清情不自禁道：“我觉得耿志扬不比覃晓东和郭恪差。” “找对象就要找个工作好的。”卢洪波耐心劝说道：“郭恪在市文化局上班，要论社会地位比小耿高上去不知道多少倍。我们做父母的当然想让闺女跟着女婿享福，而不是跟着他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做父母的替女儿找对象时，更看重的是男方的社会地位、收入情况和家庭条件等硬性指标，至于感情、脾气和性格等内在条件则考虑较少。 比起市文化局的郭恪和电视台的覃晓东来说，身为氮肥厂普通职工的耿志扬几乎不值一提，自然是入不了卢洪波夫妇的法眼。 听到父母如此评价耿志扬，卢晓清心里一片冰凉，长吸了口气暗道：“我爸妈的反应都被志扬给说中了。这家伙怎么就把事情看得这么清楚呢？简直是理智的可怕！” 过年期间父母看得紧，尽管卢晓清有一肚子的话想跟男朋友诉说，却也找不到机会给他打电话。好歹等到初三上午，趁着卢洪波夫妇外出走亲访友的空档，她这才抓住机会拿起电话联系到了耿志扬。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有情人终于在河滨公园碰了面。一见到男友，卢晓清便忍不住把父母对他的偏见一股脑通通说了出来。 耿志扬不禁好笑道：“小清，那是你爸妈，也是我未来的岳父母。你跟我说他们的不好，我只能听着，不敢随便评价的，省得你将来跟我算旧账。” “你听着就行！”卢晓清直犯愁道：“志扬，你得赶紧想个办法让我爸妈接受你呀，要不然咱们俩将来可怎么办呢？” “不急！不急！”耿志扬倒挺沉得住气：“你今年还不到二十二，着什么急呀？我们还有时间的。” “二十二还不急？”卢晓清撇嘴道：“我姐二十三结婚，二十四就有孩子了。照现在这个形势看，明年咱俩也不一定能结婚的。” “这姑娘就这么急着嫁人吗？”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道：“这样吧，给我一年的时间，保准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你看行不行？” 卢晓清只不过是朝男友发发牢骚，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一年后娶自己的承诺。一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刚刚二十出头的她还等得起，于是伸出右手食指道：“你得跟我拉钩上吊，我才能信！” 耿志扬被她逗得直乐道：“好！咱们拉钩上吊！” 俩人憋着笑各自伸出食指勾在了一起。一边摇晃着，两个人一起念叨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要！谁要谁是小狗狗！” 说话间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幼年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玩耍时光…… 第九十三章 在陷阱边上优雅地转了一圈 正月初五是安海市氮肥厂春节假期结束后正式上班的日子。一大早，耿志扬按时坐上班车回到了相别一月有余的厂子。 他这次回来是打算把年前出差的费用找田连营等人签字报销，顺便在这些人面前露个脸，省得这帮子尸位素餐光想着争权夺利的家伙把他给彻底遗忘掉。 下了班车后，他习惯性地来到硝酸车间技改小组所在的办公室。但当他打开门后，却见里面原有的桌椅全无踪影，又恢复到了以前储藏室一排排货架的布置。 “哦！技改小组看来是正式解散了！”此情此景令耿志扬不免有些迷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是好。 他原本是硝酸车间的见习职工，后来借调到硝酸技改小组，技改任务完成后又被田连营派去了省城监督二硝项目的设计进度。所以说，现在的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个部门，究竟该去何处落脚为宜？ “要想实现自己的既定目标，还是要尽快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为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下不得不接受命运被别人摆布的残酷现实，直让耿志扬无奈不已。 稍一踌躇后，他还是来到车间副主任办公室找到祝兴国请示道：“祝主任，我想把年前出差费用报了，是不是找你签字？” “找我？”祝兴国愣了愣道：“你还是直接找田书记签字比较好，我签了没用啊。” “那行吧。”耿志扬转身正要走，祝兴国忙叫住他道：“小耿，你吃饭住宿花的那些钱别忘了报，但是不能超出一天四十的标准。” “谢谢！我记住了！”耿志扬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陡生警惕：“祝兴国这家伙素来没安什么好心，怎么这次反倒提醒起我来了？有些不大对头，不大对头啊！” 心头满是疑虑的他先来到厂财务科索要了一张报销单，然后把来回的火车票和出租车票据用胶水一一贴在上面。当从钱包里拿出卢晓清帮他搞到的住宿和餐饮定额发票时，他略略想了想后又毫不犹豫地塞了回去。 在父亲的严厉教育和言传身教下，耿志扬并不是一个喜欢占小便宜，尤其是占公家便宜的人。前世他在部级设计院干了二十多年，所负责项目的设计费最高达到了上亿元，但却从未在财务上有任何污点。 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因此重生再世后，他更不会为了贪图几百元的好处而在报销钱款上给别人留下把柄。 耿志扬把各个票据在报销单上贴好，又把各处空缺的内容填写完毕后，这才来到田连营的办公室请他在上面签字。 田连营见他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前往省城，不由色变道：“小耿，不是让你今天去省石化院继续催图吗？你怎么到厂里来了？” 耿志扬把报销单放到他跟前解释道：“田书记，我得把年前的单据报了再去呀。要不然这些票据压在自己手里怕丢了啊。” “报销？”田连营忽然想起董鸿运给他出的点子，连忙把报销单拿过来翻了翻，竟失望地发现人家小伙子只报了来回车票和出租车费，此外别无其他花销。 “小耿……”他不死心道：“这里面怎么没有住宿费？” 耿志扬胸怀坦荡道：“省石化院提供免费食宿，所以不需要我花钱。” “哦？”眼前的小伙子居然能顶住意外之财的诱惑，田连营不禁暗暗惊诧，啧了一声道：“我们以前去怎么没有？” 耿志扬笑道：“我住的是他们院的招待所，条件很一般的。您是大领导，怎么能住那么简陋的地方？” 田连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忖道：“这小子有才却不爱财，在如今一切向钱看齐的社会里还真是少见的另类！” 尽管他被耿志扬大公无私的品德所触动，但可惜这孩子终究跟自己不是一条战壕里的人，而且又臭又硬不好对付，还是远远地打发走别在眼前添堵比较好。 他痛快地在报销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敦促道：“报销完后你还是赶紧到省城去。年前你在省石化院催图的效果很明显，希望你再接再厉继续好好地干！” 耿志扬很清楚这家伙容不得自己在厂里碍他们的事，当即干脆表态道：“是！田书记，明天一早我就座火车去省石化院。” 从田连营那里出来以后，他又借着机会来到总工办公室跟章树森聊了一会儿。 章树森对技改小组的解散也很遗憾，竭力勉励他道：“小耿，我争取尽快说服领导上马硝酸尾气治理项目。等这个项目定下来，我一定把你要回来，咱们继续一块干！” 耿志扬道：“章总，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广即物化所读研究生。他的导师就是专门研究催化剂的，尤其是在硝酸尾气催化还原上造诣很深。咱们真要是上硝酸尾气治理，我可以去找他了解一下硝酸尾气催化还原工艺。” “催化还原？”章树森回忆道：“我听说外省有大公司的硝酸装置用过这种工艺，不过用的是国外技术和催化剂，价钱上据说很贵很贵。” 耿志扬笑道：“咱们国产的肯定要便宜很多，不过在性能上会略微差一些。等找个机会我到广即市去一趟，找我同学好好了解了解。” 又说了会儿话后，章树森关心道：“小耿，你跟省石化设计院那帮人相处的还行吧？” “还行，挺好的。”耿志扬把自己跟省石化设计院项目组一起想办法提高设计进度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章树森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呢！原来二硝项目图纸能按时提供的功臣是你呀！” 耿志扬谦虚道：“我不是什么功臣，大家伙一起想的办法，功劳不能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哼！”章树森冷笑一声道：“你是很谦虚，可别人就不这么谦虚了，甚至可以说是没脸没皮贪得无厌。” 耿志扬一怔：“章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章树森不屑道：“你不知道，今年全厂唯一的市级劳动模范名额给了董鸿运。他最重要的功劳就是在二硝项目里做出了突出贡献，其中有一条是开创性地帮助设计院解决了图纸设计进度缓慢的难题。” “啊！？”耿志扬不禁好笑道：“把别人的功劳硬往自己头上安，这家伙还真好意思的。” “唉！”章树森叹息道：“你看着吧，二硝项目一旦开车成功，这帮子家伙绝对还能从市里甚至省里获取到更多的荣誉。只不过这些荣誉跟你不会沾边的，无论你做了多大贡献都没用，只会白白地给别人增光添彩。” “二硝开车成功？”耿志扬嘻嘻一笑道：“章总，您就等着看笑话吧。就凭田连营手下那几根葱，二硝项目是开不起车来的。” “啊！？”章树森可是知道耿志扬素来不说空话，他要是说二硝项目开车不会成功，那十之八九是会应验的。 “小耿，你怎么知道……？”他正要仔细询问，耿志扬一摆手道：“章总，天机不可泄露。我现在不能说，到时候您就会明白了。” 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样子，章树森心中暗道：“为了替董鸿运出气，田连营故意把小耿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或许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第九十四章 讨价还价(上) 正月初六上午，耿志扬坐上火车再次回到了省石化设计院。 年后刚上班，省石化设计院的职工们大多没什么工作热情。好在杜秀兰请二硝项目组的同事吃了顿鼓劲饭，大家伙这才重新拾起年前的干劲投入地工作起来。 耿志扬闲来无事，于是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稀酸水回收工艺计算上。 所谓的稀酸水回收工艺，就是在原有的硝酸镁蒸发浓缩系统中增加一台回收塔。这台塔设在硝镁蒸发器和间接冷凝器之间，将蒸发器出来的工艺蒸汽当作气相进料通入回收塔，从而在塔内通过精馏原理来实现稀酸水浓缩的过程。 由于耿志扬在计算浓缩塔改造时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工艺计算，因此现在只需要对回收塔进行精馏操作的单元计算即可。 更为有利的是，该塔比起硝酸浓缩塔来结构简单得多，又是好加工的不锈钢设备，因此耿志扬只是粗粗计算了一遍，便根据前世的记忆把设备条件提了出来。 但跟硝酸浓缩塔原位置改造不同，该回收塔属于新增设备，因此需要在三层楼板上给它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另外还要进行结构上的重新核算以及工艺和仪表设计等工作。 工艺设计可以由耿志扬自行完成，仪表找郑春晓帮忙即可，此外还需要再找一个结构工程师对框架整体进行核算后出具一份计算书，省得将来遇到麻烦说不清楚。 提到结构工程师，耿志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不修边幅嗜烟如命的中年男人来，正是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的王卫民。 王卫民的专业素质无需质疑，耿志扬除了打算找他帮忙外，还想以市化工院的名义给工艺和自控图纸盖章。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稀酸水回收工艺虽然简单，但也是正式的改造项目。对于大型企业省化集团来说，断不会接受没有设计资质的施工图纸。因此未雨绸缪，提前寻找一家可以花点钱盖章的设计单位是绝对明智的。 省化集团年前答应付给的十五万款项于正月初八正式打到了化机厂账户上。随后钱光耀立即找到耿志扬，催促他去厂里跟领导们见面商谈稀酸水回收项目的合作细节及条件。 正月十一周日上午，耿志扬赶到省化集团硝酸分厂，在钱光耀的引荐下见到了厂长单冀生。 单冀生见前来谈判的耿志扬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不免有些轻视，开口便蛮横道：“耿总，你们公司的稀酸水回收技术我们打算采用。你开个价吧，最好不要超过八十万！” 八十万？钱光耀惊诧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叫苦道：“我已经把耿志扬要价两百八十万的消息告诉了单厂长，他怎么还一上来就把价格压的这么低，这还怎么谈下去啊？” 耿志扬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单厂长，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刚才说的是八十万？” “没错，就是八十万！”单冀生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就一个小塔能值多少钱？要不是看在一次上四个塔的份上，我连八十万也不会给你们的。上次浓缩塔改造才一百二十万。这次的四个塔比起它来简单的多，我给八十万已经不少了。”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单厂长，做这个项目可不只是搞一个塔这么简单啊。” “切！”单冀生不以为然道：“除了这个塔和几根管子，你们还能干什么？还有什么可干的？”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三层楼板上要增加四个塔，那么荷载就会发生变化。如果不对整个浓硝酸框架进行核算，你能保证它不出问题吗？” “这个吗……”单冀生寻思了一会儿霸道道：“就算是要进行核算，那也是你们的事，我们凭什么要加钱？” “呵呵。”耿志扬见他当面耍起了泥腿，嘴角一翘道：“单厂长，我们卖的不是几台设备，而是这四台回收塔牵扯到的技术。回收塔可以有价，但是这项技术是无价的。你们想上这项技术的话，除了找我们还能去找谁？不客气的讲，这天底下就没有其他人能办得到这件事！” 耿志扬一番铿锵有力的回击令单冀生大为吃惊：“咦？这小子看着年轻，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极有力道，难道是我小瞧了他不成？” 见他没有说话，耿志扬又继续说道：“我们公司要价才两百八十万。上了这项技术以后，你们厂一年差不多就能收回成本。这么合适的交易，难道单厂长算不明白吗？” 领教了耿志扬的厉害后，单冀生不得不改变策略，嘬了半天牙花子方从嘴里蹦出一个数字道：“一百六十万！” 好吗，说了半天才加了一倍的钱。耿志扬没好气道：“单厂长，你要是一直这个态度，我看就没必要谈下去了。咱们双方的心理价位相差太多，勉强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钱光耀见事情要糟，帮忙打圆场道：“耿总，你别急，价位不合适可以加吗？单厂长加一点，你们稍微降一点不就能谈成了吗？” 金秀技术工程公司正需要这笔钱来维持今年的经营，因此耿志扬也知道不能轻易放弃，于是就坡下驴道：“那好吧，看在老钱的面子上我们退一步，一口价两百六十万！” 钱光耀赶紧又冲单冀生使眼色道：“单厂长，机会难得啊！这项革新技术可是在总公司那边挂了号的，我们今年不上不行啊。” 单冀生暗骂钱光耀多嘴，思量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两百万！我最多能出到这个价！” 耿志扬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两百万太少了！看在以往我们合作愉快的份上，我可以再退一步：两百五十万！如果你觉得行，咱们就按这个价位来签合同。如果不行，那就抱歉后会有期了！” 硝酸分厂给集团公司上报的稀酸水回收技术费预算为两百六十万。如今耿志扬的报价已经比预算低了十万块钱，单冀生心中暗喜，抬起头硬气道：“对不起了！我还是刚才那个价，两百万不变！” 他的话音刚落，耿志扬当即站起身道：“那好吧，既然我们双方的分歧太大，那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再见！单厂长！”他打了个招呼后转身就走。 第九十五章 讨价还价(下) 单冀生没想到耿志扬做事竟然如此坚决，二话不说就要离开，连忙站起身喊叫道：“哎，耿总，你别走啊！” 耿志扬哪里会听从他的命令，当下迈开步子紧走两步便来到了门口。 单冀生见状登时大急，朝身旁的钱光耀喝道：“快去把他拦住，不能让他走！” 钱光耀心道：“早知道人家不会接受，刚才你干嘛把话说的那么绝呢？现在人家要走，又要我来帮你拦人，真是哑巴吃黄连——自讨苦吃！” 抱怨归抱怨，单冀生是硝酸分厂厂长，妥妥的顶头上司，他的话不能不听。于是钱光耀紧赶几步拦住耿志扬道：“耿总，别走！看在我的面子上，再谈谈吧！” 耿志扬扭头看了眼单冀生道：“想合作就得有诚意！我是抱着合作的态度来的，但是单厂长看样子不是这么想的。” 钱光耀见单冀生脸色难看，赶忙好言道：“我们单厂长也是想把合作谈成的。咱们双方不就是在价钱上谈不拢吗？意见不一致可以再往下谈呀，你这一走可就真谈不成了。” 耿志扬冷冷道：“两百五十万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低价了，想谈成的话那就得看单厂长的诚意了。” 单冀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终于道：“两百二十万！我又涨了二十万，这诚意总可以了吧？” 耿志扬的心理最低价位是两百万，如今单冀生把报价提高到了两百二十万，已经是超出了预期的百分之十。但本着利润最大化的原则，耿志扬还是要尽量提高合同价格，以便从中攫取到更多的收益。 “如果单厂长非要坚持两百二十万，也不是不可以。”耿志扬脸色一缓道：“但是安装工程这一块我们就不管了，全部交给你们自己来处理。” 稀酸水回收项目设备和管道的安装工作量并不算大，如果能因此而节省下三十万支出，单冀生认为还是比较合适的，于是点头道：“可以！安装工作我们自己来搞就行！” 异地开展设备和管道的安装工作不但需要召集人手，还要租用或者购买一些必备的起重吊装设备，花费不菲不说还要派专人进行管理和协调，着实费劲的很。 因此硝酸分厂愿意承担此项工作是再好不过。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那就这么定了，稀酸水回收项目合同额总价为两百二十万整！” 敲定合同总价仅是确定合同条款的第一步。随后双方又对合同中一些关键条款进行了细致而又艰难的谈判，最后终于在反复地争吵和妥协中达成了一致意见。 在耿志扬的极力坚持下，合同定金确定为五十五万元，相当于整个合同款项的百分之二十五。而且双方约定，只有在省化集团交付定金之后，稀酸水回收项目的合同才算正式启动。 设备及管道等材料运抵安装现场后，省化集团再交付总款项的百分之二十五。施工用设计图纸交付后，甲方需要支付总款项的百分之十五。等到项目安装完毕试车成功以后，再支付百分之二十。 按上述节点依次累积下来，最后留给质量保证金的占比只剩下了百分之十五，也就是三十三万元。 按照以往硝酸浓缩塔技改项目的合作经验，结尾的质量保证金这一块儿十之八九会沦为永远收不回来的沉没成本。不过耿志扬还有杀手锏藏在手里没有使用，因而不怕到时候省化集团赖账不给钱。 等到双方同意的合同文本打印出来签字盖章以后，再由钱光耀带去交给耿志扬，拿回金秀公司盖章后再寄回给省化集团。 钱光耀亲自把耿志扬送出了省化集团雄壮宏伟的总部大门。临别之际，耿志扬佯作无意道：“老钱，你们车间那台氧化炉最近是不是又爆管了？” “唉！是啊！”钱光耀叹气道：“一爆管就得停车检修，平均四五个月就得爆上一次，搞得我们也没有办法。” 耿志扬笑道：“你们就没找找原因？或者找技术提供方想办法解决一下？” “技术提供方？”钱光耀冷笑道：“后来我们了解到，他们自己企业的氧化炉也是避免不了爆管。但这帮家伙非说是加工厂采用的材料和加工工艺不过关，不是他们技术上的问题。” 耿志扬好心提醒道：“老钱，据我所知，你们采用的这种立式蛇管炉型在国外已经被淘汰了。人家现在用的都是分层水平布置的新炉型。” “我们厂在上项目前也出去了解过。”钱光耀解释道：“国外炉型虽然先进，但是价格太贵。一台炉子老外居然要价一千多万米元，我们哪里买得起？” 一台氧化炉竟然要卖一千多万米元！耿志扬听罢登时心下大喜，暗暗琢磨道：“一千多万米元相当于国内七八千甚至八九千万人民币。照这个价看来，我要是能把新型氧化炉给设计出来，绝对能赚个盆满钵满。” 即使一台国产氧化炉卖个一千多万人民币，至少也能挣到一千万左右的纯利润。真到了那个时候还要什么自行车，直接躺在钱堆里数钱玩得了。 耿志扬对他叮嘱道：“老钱，你们厂要想尽快开展项目，那就早点把定金打过来，这样我们公司也好有钱开展工作。” “我知道！”钱光耀道：“等你们把合同返回来，我就催着单厂长申请定金，尽快把钱给你们打过去。” 离开省化集团后，耿志扬并没有着急返回省石化设计院，而是坐上另一路公交车赶往了北海工业大学。 虽然开学日期定在了正月十五以后，但为了帮助导师张声闻教授做实验，老实孩子朱旭升不等假期结束就赶回了学校。 耿志扬赶到化工系所在的七号楼时，他正在实验室里跑前跑后地忙活着制配反应溶液。 “哎，耿志扬，你怎么来了？”朱旭升忙里抽闲跟他打了个招呼，又抓紧时间把配好的一瓶反应液放进保温箱里，固定好后又将设定温度调到合适位置，方才长出了口气道：“好了，四个小时后再拿出来看效果就行了。” 化学实验室里由于存在着诸多各类试剂，因此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刺鼻异味，让人闻着不大舒服。 朱旭升很明白此处并不是一个聊天交流的好地方，于是领着耿志扬来到隔壁数据分析室。一进门，耿志扬便注意到了桌上摆放着一台崭新的计算机，看上去显示器至少得有二十英寸。 朱旭升给他拿过来把椅子，然后直问道：“你是来找我弄那个设计程序的吧？” 耿志扬从包里拿出一张软盘递给他道：“对！我跟你说的那个程序就在这上面，是个自解压文件。” 朱旭升接过软盘来顺手把它插进了计算机上部的驱动器，随着吱吱呀呀的一阵声响，软盘里存储内容的目录出现在了二十寸显示器的屏幕上。 第九十六章 专业软件研发的起步(上) 由于朱旭升平时也需要画一些简单的流程示意图，因此对cad等绘图软件并不陌生。在耿志扬的指点下，他把辅助设计程序依次拷到硬盘上的合适位置，这才打开cad将菜单文件重新加载了一遍。 简单画了几个图形试用了一会儿后，朱旭升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你编的这个小程序还算可以，挺实用的，就是太简单了没什么挑战性。” 类似朱旭升这般有能力的老实人往往说话比较直，不会换位思考对方能不能接受、面子上过不过的去等人情世故。如果用书面语言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智商很高而情商不高。 耿志扬并不在乎人家贬低自己，而是谦虚道：“旭升，我就这点本事，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朱旭升道：“你想让我做什么，说就是。” 耿志扬指着屏幕上的cad界面道：“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个材料统计的功能？这个我确实不会。” “材料统计？”朱旭升疑问道：“怎么个材料统计法？” 耿志扬拿过他手里的机械鼠标，打开一张管段表道：“这是设计院做工程设计时用来统计管道材料的一张管段表。每根管道所用的管子、法兰、垫片、紧固件，以及阀门弯头三通等管件都要写在这张表上。分类统计加和后再把总数写到综合材料表上去。” “噢，原来设计院是这么干活的！全靠人一个个地往上写，真够原始的！”朱旭升听得恍然大悟道。 “是啊！”耿志扬继续讲解道：“管段表做出来以后还得靠人工分类统计加成，费时费力不说还经常出错。所以我想让你编个小程序，让它能自动统计管道材料，这样就能把设计人员从繁琐的统计材料中解放出来。” 朱旭升听明白以后沉思了良久道：“其实也不难，就是数据输入后对其进行自动统计和分类加合，不过得跟表格的格式相结合起来罢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又道：“这个事我得好好想想。你接着说还有什么要求？” 耿志扬道：“这个软件是要卖给人家的，最好有正式的安装程序和人机交互画面。这个我就更不会了，还是得拜托你。” “哦……”朱旭升琢磨了一会儿道：“这个交给我吧。不就是整合成一个安装程序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耿志扬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在里面设定一个安装和运行的口令？也就是说，对方购买了咱们的软件后，咱给他一个有效的输入口令。只有口令输入对了，软件才能运行。” “可以，这个更简单。” “那能不能在程序里设定使用期限呢？”耿志扬道：“比如说咱们往外推销程序时，需要给客户临时安装一个试用版。这个试用版在一定期限内能用，过了这个期限就不能用了。” 朱旭升嘿嘿一笑道：“你说的这种设定很容易破解的，每次用的时候把系统时间改过来不就行了？” “也是啊！”耿志扬挠了挠脑袋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朱旭升沉思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了。这么着……我会想办法在里面植入一个小程序来实现这个功能，你看行吗？” 耿志扬在计算机方面并不属于高手，因此有些事即使朱旭升跟他解释了也不一定听得懂，所以人家才不愿多费口舌。 “旭升，那就全都拜托你了！”耿志扬满脸真诚道：“这个程序如果能卖出去，我肯定会考虑给你一定的利润。” “钱你看着给就行了。”朱旭升不以为然道：“你再跟我说说上次你说过的那个什么流程模拟程序。” “行！”耿志扬把前世自己曾经用过的和了解的各种国内外流程模拟软件功能细细讲述了一遍。 朱旭升猛然开窍道：“哎呀！要是有这么个程序，我们很多实验成果就可以在计算机上进行放大模拟了，对小试和中试也有很多好处。” “那是！”耿志扬道：“有了这个程序就可以进行模拟装置运行。全部做下来以后，所有的设备参数和物热数据就全部有了，接下来可以直接进行流程和设备设计。” “嗯，这个活才有挑战性！”朱旭升欣慰道：“刚才那个程序太简单，没什么干头！” 耿志扬提醒他道：“旭升，咱们刚才说的这两个软件，都是属于把计算机跟科研和工程设计结合在一起的范畴。这种跨专业的工作只有靠着既熟悉化工工艺又精通计算机的人才能来完成。” 他笑了笑道：“伙计你是干这活的最佳人选，所以说我来找你是找对了！” 朱旭升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只是报以憨憨一笑。 耿志扬又道：“咱们是老同学，我不会亏待你的。等到这两个软件有眉目了，咱们俩干脆合起伙来成立一家公司，专门来研发此类化工行业专业软件。你看行不行？” “这个……”朱旭升忽然脸一红道：“我得问问周彩霞。她要是同意的话我就干！” 周彩霞是化机八九的一名女生，跟蒋瑶是同班同学，如今正在攻读北海工业大学机械学院的硕士研究生。 “周彩霞？”耿志扬难以置信道：“旭升，你……你不会跟她……？” 朱旭升脸红的更厉害了，嗫嚅道：“嗯……是……我们俩是……” 一个见了女孩立马脸红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居然有了女朋友，而且还是邻班的女同学！ 耿志扬皱眉沉思，暗自心道：“我怎么记得朱旭升的老婆是一个小学老师，并不是周彩霞。前世我们两家在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他老婆我还是很有印象的，绝不是周彩霞！难道因为我的到来改变了历史，从而影响到了他的姻缘？” 科学家们曾经说过：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就可能导致遥远的地方发生一场强烈的暴风雨。因此耿志扬的穿越重生难免会引起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他仅仅是略微错愕，马上恢复正常道：“好啊！干脆今儿中午我请你们俩吃饭吧，正好跟周彩霞也叙叙旧。” “你来我这儿怎么能让你请客呢？”朱旭升坚持道：“还是我来请你吧！” 以朱旭升的收入和消费水平，耿志扬能估计的出他请客的地方只会是学校食堂，当下哈哈一笑道：“旭升，我很怀念老西门的那家川菜馆子。还是我请你们俩在那儿搓一顿吧！” 北海工业大学西门外有一家味道还算可以的川菜饭馆。每逢毕业和开学季，都会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在那里吃散伙饭和见面饭，所以生意一直是非常兴隆。 不过在那里吃上一顿饭的话怎么也得花上个一二百元，对于还在求学的朱旭升来说难免就有点超出他的消费水平了。 “那……”他有些迟疑是不是该继续坚持下去。 耿志扬却毫不客气道：“行了！不就是一顿饭吗？今天算我请了，下次再换你不就行了？” “那行吧……”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手头并不宽裕的朱旭升见老同学如此豪爽，也只能顺势答应下来。 第九十七章 专业软件研发的起步(中) 周彩霞来自北海省西南部的贫困地区，一个身高仅有一米五出头的瘦弱女生。据说是由于她家里生活比较困难，所以才导致了发育不良身材矮小。 在本年级十几个女生中，她的吃穿用度水平绝对是最低的。再加上长相上有点乡土气息，因此大学四年里她是被本系诸多男生遗忘的唯一女生，既没有男孩子追她，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没曾想上了研究生后，她却主动出手俘虏了老实孩子朱旭升，看来也不是个毫无心机的简单女孩。 老西门外的川菜馆子只有大厅没有包间。耿志扬要了张靠窗户的四人座餐桌，热情地招呼着朱旭升和周彩霞依次落座。 周彩霞比上学时大方多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她一见到耿志扬便惊讶道：“耿志扬，你怎么这么帅了呢？比上学那时候帅气多了，而且很有男子汉气质。” 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夸别的男生帅气，也不知道周彩霞真的是没心没肺还是别有什么用意。 耿志扬笑道：“帅什么帅？我现在就是车间里的一个普通工人，每天要干力气活，想帅也帅不起来啊！” “啊！？”周彩霞惊骇道：“你是正规全日制本科大学生啊，怎么能当工人用呢？” “咱们工科学生毕了业都是要先下车间实习的。”耿志扬道：“你和旭升能继续读研究生，说实话我们都很羡慕的。” “不对啊！”周彩霞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耿志扬道：“人家蒋瑶就没有下车间，而是去了研发部。” “蒋瑶属于极少数的幸运儿，还是女孩子，我是比不上的。”耿志扬把菜单递给她道：“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客。” 一说到吃，周彩霞的眼里登时放出光来：“真的吗？你请客？” “嗯！我请客！”耿志扬见朱旭升在旁一言不发只是憨笑，不得不提醒道：“旭升，你不是有事跟周彩霞商量吗？” 朱旭升这才开口道：“彩霞，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你说吧，我听着呢。”周彩霞全神贯注地看着菜单，头也不抬道。 “是这样子……”朱旭升笨嘴笨舌地把跟耿志扬商量的事情磕磕绊绊说了一遍，周彩霞听后立即将菜单丢在了桌子上，转头望着耿志扬道：“耿志扬，你说的这种软件会有人要吗？” “会是会，不过一开始没打开市场前比较难。”耿志扬实情相告道：“但是一旦有了固定客户群，咱们就可以通过升级来获取到固定的可观利润。” “那你打算投多少钱成立这个公司呢？”周彩霞关心道：“朱旭升可没有多少钱，你准备让他出多少？” 比起只关心技术的朱旭升来，周彩霞相对现实的多。 耿志扬道：“公司到底投多少钱合适我还没有考虑好，但是至少不会低于五十万！” “五十万！？”周彩霞和朱旭升面面相觑道：“我们可没这么多钱啊！” “我打算让旭升技术入股，给他算百分之十的股份。”耿志扬慷慨道：“并不需要你们投入一分钱。” 一分钱不投还能拿到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周彩霞顿时贪心大起：“百分之十太少了，我看至少要给我们二十个百分点！” 眼见得周彩霞犯了贪念，耿志扬却不慌不忙道：“一个公司要正常运行起来可不只是靠技术上的突破，还得靠经营和推广才行。另外，在技术上我是指导和审核者。这个软件到底怎么来弄，所有的思路都是我告诉旭升的，最后也是我来把关的。” 朱旭升老老实实承认道：“对！都是耿志扬给了我启发，我才有了灵感，要不然我也想不到那些点子。” 周彩霞见男友如此实诚，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狠狠地踹他一脚。她见耿志扬有理有据毫不推让，只得道：“那我们要是也投钱呢？” “可以啊！”耿志扬道：“真到那时候我们可以按照总投资额的大小来确定各自拿多少钱出来。” 周彩霞从耿志扬这里没有拿到半分便宜，心有不甘道：“公司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朱旭升帮你搞的这个软件，你打算给多少钱？”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周彩霞只看到了眼前那一丁点利益，却不怕因此而坏了双方的关系，从而影响到往后的合作。 看在朱旭升的面子上，耿志扬并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而是呵呵一笑道：“这个软件是我自己搞的，只是拿过来让旭升帮着完善一下。是吧，旭升？” 朱旭升诚实地点头道：“嗯，是的。这个软件耿志扬已经基本弄完了，我就是把一些辅助功能加进去，不能算我搞的。” 糊涂的男朋友还帮着耿志扬说话，周彩霞气急败坏道：“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你不说清楚给多少钱，我们心里没底啊！” 耿志扬担心不把事情当面说明白，万一周彩霞事后耍心机把朱旭升给带歪了，以后的合作可就真没戏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这样吧。这个软件还没卖出去，我先给旭升一千块钱算作定金，等卖出去后再给一千。你们看行吧？” 两千块钱足够他们俩一学期的生活费。周彩霞立时大喜道：“可以！” 朱旭升在旁小声嘟囔道：“一千块？太多了吧？” “多什么多？不多！”耿志扬坦然笑道：“要是你能把流程模拟软件开发出来，就会知道比起它的收益来，一两千块钱根本不算钱。” 周彩霞听罢登时两眼放光道：“一个软件有这么挣钱吗？耿志扬，你不是在忽悠我们吧？” “我忽悠你们干嘛？”耿志扬笑道：“最多再过五年，咱们化工行业的科研和设计单位都会普及计算机。到了那个时候，计算机辅助设计和计算模拟软件就会有极大的需求。你们说，会不会大赚啊？” “咦？你说的还真挺有道理！”周彩霞按捺不住赚钱的欲望道：“耿志扬，你还有什么软件需要开发？我计算机水平也不弱，也可以帮忙的。” “你？” 周彩霞学的是化工设备与机械专业，属于化工专业和机械专业的结合体，因此对力学范畴方面的知识应用非常熟悉。 耿志扬脑筋一转，霎时间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九十八章 专业软件研发的起步(下) 虽然周彩霞对金钱有着根深蒂固的执念，但正如她自己所言，其计算机水平的确不同一般。 而她的学习成绩更是名列前茅，大学四年来始终是一等奖学金获得者，专业水平绝对没得说，要不然也不会被保送本校的硕士研究生。 就连素来以学习刻苦出名的蒋瑶都没有一次考得过她，不得不甘拜下风屈居班级第二名。 针对她在力学方面造诣颇深的优势，耿志扬试探着询问道：“周彩霞，你听说过应力分析吗？” “应力分析？”周彩霞道：“我们专业进行强度计算的时候会用到材料的许用应力值，你说的应力分析是不是指的这个？” “不是！”耿志扬道：“我举个例子。你们设备管口的受力分析就是应力分析。” “可是我们进行设备计算的时候，设备管口是按不受力来进行处理的。”周彩霞不解道：“那还进行什么应力分析？” 耿志扬道：“这个概念是不对的！设备管口无论怎么处理都会受到外力和力矩，不可能一点力都不承受。” 耿志扬居然敢把几十年来设备管口的设计和计算理念认为是错误的，周彩霞惊愕道：“我们老师就是这么教的。设备制造厂和设计院也是这么干的呀。你怎么敢说是不对呢？” 耿志扬笑道：“那是因为你们虽然把设备管口设定为不受力，但是在开孔补强计算时预留了百分之二十以上的保险系数，而且这种计算方法本身的保险系数就很大，所以才能承受住没有考虑到的外部力和力矩，否则管口处早就出事故泄漏了。” 虽然耿志扬说的是事实，但周彩霞依然不敢相信如此离经叛道的大胆理念。 见她始终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耿志扬只得转移话题道：“动力系那边有一款应力计算软件，不知道你听说过吗？” 周彩霞想了想道：“我倒是听热动专业的老乡提起过，好像是一款国产的计算程序。” “对！就是国产的。”耿志扬道：“你可以先接触一下那个软件，熟悉一下它的计算原理和过程。为我们自己研发类似软件打下基础。” 周彩霞不解道：“人家都已经有软件在用了，咱们还研发个什么劲？” 耿志扬笑了笑耐心解释道：“热工的那个国产应力计算软件采用的是cp的等值刚度法原理。现在国际上通用的应力分析软件则用的是有限元法。这两种分析方法各有利弊，不能说哪一种更好。但是，目前西方认可的只有有限元法，而采用这种方法的软件国内还没有。” 什么叫等值刚度法？什么叫有限元法？周彩霞听得是一头雾水，眼神里全是一片茫然。 “所以我们才想办法来研发它。”耿志扬明白她听不懂上述名词，贴心建议道：“你先别着急，抽空去图书馆借几本应力分析和有限元法的书看看，等你有所了解后咱们再进一步交流。” 化机班保持四年的第一名竟然被化工班一个只拿过二等奖学金的家伙给教育了，这要传出去还让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搁？ 周彩霞心中顿时不忿道：“拽什么拽啊？等我把应力分析和有限元概念都搞明白后再跟你比一比孰高孰低。” 从不经意间撇嘴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她心中颇为不服气。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咱们光说话了，把点菜的事给忘了。周彩霞，你看看想吃什么赶紧点吧。” 周彩霞这才重新拿起菜单来，气呼呼道：“你这么能说，我非点上几个贵菜狠狠宰你一顿不可！”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尽管点！照着贵的来，今天一定让你吃个痛快！” 华夏用人的标准一直是德才兼备。相比起才干来，人们更重视的是个人的道德水准。甚至在某些时代宁愿将就着用有德无才的人，也不愿重用颇有才干但在道德上略有污点的人。 但耿志扬却秉承唯才是举、人尽其才的原则来招揽和使用人才，并不因为个人的道德瑕疵而对其抱有成见弃之不用。 比如周彩霞的确把钱财等眼前实际利益看得比较重，但人家不仅在专业能力上比较强，还有着旁人不能及的求索精神和研究劲头，更难能可贵的是坚持不懈的吃苦韧劲。 因此即使她比较爱财，耿志扬也愿意跟她合作。而且还可以把她的这个弱点转化为动力，用丰厚的报酬作为诱饵鼓舞她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潜能来推动软件开发和研究的进展。 周彩霞嘴上说着点贵的菜，可惜她仅仅只下过寥寥几次饭店，不知道什么样的菜贵且好吃，只能是照着菜单上价格高的菜品点了几样。 耿志扬听着她点的剁椒鱼头、辣子鸡、水煮肉片、酸菜鱼、毛血旺和夫妻肺片等菜品，颔首附和道：“嗯，不错！你点的这些菜都是川菜经典，点的很好！” 周彩霞心中已经默算出了这些餐品的价格，大约在三百多块钱左右。她见耿志扬毫无心疼之色，心下暗暗妒忌道：“比起耿志扬多金又帅气来，朱旭升就差了很多。只可惜他现在不在省城，要不然我就把他追到手来养活我。” 原来周彩霞主动倒追朱旭升并不是因为爱上了对方，而仅仅是看中了他每个月能从导师那里额外挣到的三百元钱补贴，这才略施手腕俘虏了老实憨厚的小伙子。 尽管朱旭升对她言听计从，不但包揽了她每个月的生活费，还主动给她一些零用钱，但可惜他在生活情趣上基本等于零，除了学习工作外基本没有其他娱乐爱好。 因此周彩霞总觉得美中不足，时不时地观察着身边的年轻小伙，总想着尽快找一个更为合适的凯子替换掉他。 今天偶然遇到了多金帅气且沉稳干练的耿志扬，姑娘那颗不安定的心忍不住又波动起来。 三个人虽然各怀心思，但在美味佳肴的诱惑下不禁胃口大开，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美美地吃了一顿。 外面是寒风呼啸，三个人却是吃的大汗淋漓直呼痛快！ 北海工业大学距离省石化设计院不过三四站路远。冬日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耿志扬索性迈开双腿顶着日头沿着大路缓步而行。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道：“从俩人吃饭时的交流来看，朱旭升对周彩霞可谓用情很深，但周彩霞嘛可就不一定了。”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朱旭升好不容易有了个女朋友，没想到却是个心机婊，看来他们俩的关系最多维持到周彩霞学业结束。” 九十年代的硕士还是个少见的稀罕物，毕业后大概率能找到一份收入较好的体面工作。真到了那个时候，周彩霞便不再需要朱旭升每月三百元钱的补贴，十之八九会一脚将其踢开而去追求所谓的爱情自由。 而心思淳朴的朱旭升受此打击后怕是会对女孩子们产生畏惧之心，娶妻生子的时间点也将会大大地往后延迟。 这是个悲剧，却也是个无奈…… 第九十九章 繁星柳梢头(上) 两个多星期后恰逢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耿志扬在省石化设计院给杜秀兰等人正式演示了一遍cad辅助设计软件gzdesign1.0的功能和优点。 杜秀兰及特邀而来的省石化院分管副院长施玉奉、各科室主任和设计经理共同观摩了演示，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耿志扬最后讲解道：“这套cad辅助设计软件是专门针对设计院开发的，可以大大提高设计人员使用cad进行设计时的效率和规范性。本来我们公司定价是十万块钱一套，但鉴于研发期间杜经理和黄工等同志给了我很大的照顾，所以只收个成本价两万块钱。” 两万块钱对于财大气粗的省石化设计院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施玉奉当场拍板道：“杜工，既然大家伙都反应这套软件好用，那就买了吧。不过必须得有正式合同和发票才行。” 耿志扬笑道：“施院长，您放心。我们是正规的工程技术公司，不是野路数。不但要跟你们院签订正式合同，而且后续还会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和服务。” 施玉奉见他说的有凭有据很像那么回事，心思微动道：“要是我们帮着把你这套软件介绍到其他设计院，对我们单位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着呢。”耿志扬闻言大喜道：“我们这套软件以后还要陆续进行升级的。如果你们能帮我们推广这套软件，每销售出去一家就免掉你们一次升级费用，您看怎么样？” 省城有众多省级及市级工程设计单位，凭借施玉奉的脸面和关系，推销成功七八家是没有问题的。他当即表态道：“那好，等找个时间我把相熟设计单位的领导们叫来，你给他们当面演示一遍。” 施玉奉肯出面帮忙，耿志扬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感谢道：“谢谢！谢谢施院长！” 耿志扬及其开发的gzdesign1.0获得了院领导的认可，作为引荐人的杜秀兰也觉得脸上有光，趁着没人时私下里塞给耿志扬两张票道：“耿工，本周六晚上边疆昆仑歌舞团来省城巡回演出。我这里有两张票，你叫着你对象一块去欣赏一下吧。” “谢谢！谢谢了，杜工！”耿志扬感激地接过票来，瞧见上面写着演出地点为省会大剧院，心道：“能在省会大剧院演出，这个歌舞团的水平看来是相当高的。” 他跟卢晓清已经有三个多星期没有见面。虽然自己忙的已经顾不上挂念儿女私情，但人家卢晓清却是思念男友已久，电话中数次透露出想来省城探望他的念头。 耿志扬拿到票后立马来到附近的电信营业厅，找了部磁卡电话给女友卢晓清打了过去。 类似边疆昆仑歌舞团这般的高级别歌舞剧团基本没有可能到三线城市安海进行演出，因此能有机会欣赏如此级别的歌舞盛会对卢晓清来说可谓是极为难得。 女孩子听罢顿时抛却掉一切思念和烦恼，异常高兴道：“真的吗？边疆昆仑歌舞团的演出很有边疆风情，我真的能去看吗？” 耿志扬只觉好笑道：“票我都拿到了，你说能去看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卢晓清欢喜雀跃道：“我老早就想看一场边疆风情的演出，可就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真要谢谢你了，志扬！” “你是我女朋友，我有好东西当然是先想到你了！”耿志扬毫不掩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省石化院同意购买我的软件了，一套两万块钱，还要帮着我推销到其他设计院呢！” gzdesign1.0等类似专业软件属于创造性的技术开发类无形商品，除了研发时耗费的大量人工时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生产成本。因此一旦售出，其利润率高的惊人。 卢晓清虽然是教授美术的老师，但也接触过类似的本专业相关软件，很清楚它所蕴含的巨大商业价值所在，发自内心地替男友高兴道：“志扬，你真棒！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你是没有选错人！”耿志扬心道：“跟了我，你这辈子就等着享福吧。” 由于周五上午卢晓清还有课，因此她只能下了课直接奔往火车站，抢上最近的一趟列车赶往省城，下午四点多钟方才到达岳北市。 耿志扬早早赶到火车站出站口等待着女友的到来。两个人甫一见面，卢晓清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诉说道：“志扬，可见着你了！你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见不着你，我都快要想死了！” 纯情的女孩子一旦真正爱上一个男人，往往相思都是深深刻入到骨髓里的。这种真性情的流露靠假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耿志扬会心地捏了捏女友的小手道：“中午饭没吃该饿了吧？今天我领你去尝尝粤菜，好好补偿你一下。” “粤菜？”腹中空空的卢晓清登时馋心大起道：“我还没吃过粤菜呢，好吃吗？” “当然好吃了！”耿志扬贴心道：“粤菜里面的甜品多，等一会儿咱们多点些有特色的小点心吃。你挨个都尝一尝！” 男友居然对省内不常见的粤菜都了如指掌，卢晓清不禁好奇道：“志扬，你是怎么知道粤菜的？你吃过吗？” 耿志扬哪里敢说实话，只得把表叔李乃忠拽过来挡差道：“年前我表叔请我吃了一次。我觉得挺好吃的，所以想领你也尝尝。” 卢晓晴自然对男友是无原则的相信，却不知道两世为人的他早已经把经典的八大菜系通通全部吃了个遍，对粤菜的几个招牌菜更是如数家珍了解得很。 俩人先回到化工宾馆将行李放下后，又想伴着来到附近一家刚开业的粤味美食城。他们俩来得太早，餐厅里尚没有其他客人。 耿志扬像往常一样选了张靠窗户的四人桌。坐下后对服务员道：“我们有事，点了菜你们快点做，我们吃完了马上走！” “好的，先生。”服务员把菜单递过来道：“您看看想吃什么菜？” 耿志扬接过菜谱来简单翻了翻道：“来份蜜汁叉烧、菠萝咕咾肉、腊肠煲仔饭、椒盐虾、荷香糯米鸡，外加一份皮蛋瘦肉粥，再来一份粤式糕点套餐！” 服务员见他张口就来，看样子对粤菜熟悉的很，当下不敢怠慢道：“好的，先生！我这就给您安排！” 卢晓清听到他点了这么多菜，赶忙劝道：“志扬，我们俩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耿志扬放下菜谱道：“粤菜的量比较小。放心吧，点的这些咱们都吃得了。” 卢晓清本来半信半疑，直到各色菜品依次端上桌来，她方才恍然全信道：“哎呀，菜做的虽然很精致，但是这个量的确是比较小啊。” 第一百章 繁星柳梢头(下) 一向讲究五滋六味的粤菜有着清而不淡、鲜而不俗、嫩而不生、油而不腻的特点，颇为适合卢晓清等相似年龄女孩子们的胃口。尤其是叉烧包、水晶虾饺、雪蛤蛋挞、榴莲酥等可口小点心系列，更是深得女孩子们的欢心，吃得卢晓清连连称赞大呼过瘾。 中午在火车上仅吃了几块点心垫饥，此时见到这些美味卢晓清不禁食欲大增，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将它们一卷而净，这才放下筷子满意地摸着饱饱的肚子喝起了茶水。 水足饭饱后，两个人出门打了辆黄面的直奔坐落于岳华山东麓下的省会大剧院。等他们俩赶到气势恢宏的大剧院时，还不到六点半钟，距离七点四十五的正式演出时间尚有大约一个多小时。 山脚之下的省会大剧院地势较高，站在门前石阶之上抬眼往北望去，只见灰蒙蒙雾霾笼罩下的省城闪烁着灯光点点，犹如一幅静止的活画面完全展现在眼前。 两个人正凭高远眺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耿志扬忽然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由于他跟卢晓清之间存在着身高的差距，因此当他站在女友背后时，恰好可以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他忽地童心大起，转身来到卢晓清背后轻轻揽住了她，顺势把下巴搁在了人家头顶上。 一开始卢晓清还以为他是为了显示爱意才贴心地搂住自己。等到头顶一沉方才察觉到不对，一回头发现真相后气得她抡起小拳头一连锤了那家伙好几下。 两个人正在嬉笑打闹间，忽听有个女生高声喊叫道：“卢晓清，是你吗？” 卢晓清循声望去，只见台阶下一个面容姣好妩媚窈窕的女孩子穿着一件合身的藏青色时尚风衣，正笑吟吟地朝她打着招呼。 “栗珠！怎么是你？”卢晓清认出了对方，正是她和耿志扬的小学同学栗珠，如今在省电视台担任某节目的主持人。 两个老同学见了面自然是一阵互相问候和寒暄。栗珠关心道：“卢晓清，你不是回安海了吗？怎么来这里看演出啊？” 卢晓清颇为骄傲道：“我是回安海了，现在幼儿师范当老师。我男朋友知道我喜欢边疆歌舞，所以买了两张票请我来看。” “买票？”栗珠不禁笑道：“今天的演出全是内部招待票，没有往外卖，你男朋友是怎么买到的？” “啊！？”卢晓清一愣，回头看着耿志扬道：“志扬，你……？” 耿志扬早已认出了栗珠，不过他不愿跟已经变得眼高于顶虚荣造作的昔日好友再见面，所以远远躲在了后面。此刻听到女友叫自己，才不得不走过去解释道：“咱的票也是别人送的。” “我说嘛……”夜色笼罩下栗珠居然没有认出耿志扬来，大概率早已经把他忘记，依旧热切地跟卢晓清攀谈道：“卢晓清，安海那小地方有什么意思？我看你还是到省城来发展，这儿可比老家有意思的多了。” “呃……是啊……”卢晓清一边小心应付着一边暗忖道：“看来栗珠没有认出志扬来。也难怪，分开这么多年了，她很可能已经把志扬给忘了。” 客套地叙了一会儿旧后，栗珠方才亲热地挽着一位身材高大衣着时尚的英俊青年相伴着朝检票口而去。 卢晓清长出了口气道：“志扬，栗珠居然没认出你来。” 耿志扬冷笑道：“我只是她上学时可有可无的一个普通同学罢了，人家不认识我很正常。” “那你怎么也不认她呢？”卢晓清忍不住问道：“你要是说出她的名字，她不可能认不出你来。” “呵呵！”耿志扬睿智道：“既然她不认我，那我何必舔着脸去认她呢？与其虚情假意地跟她相认，还不如做个彼此生命中安静的过客来的明智。” 卢晓清听出了男友心中的怅然，莞尔一笑拉住他的手道：“走吧，开始检票了，我们进去吧！” 边疆昆仑歌舞团由十几个民族的演员组成。其编排的歌舞充分展示了独具特色的民族风情，同时酣畅淋漓地表现出了边疆各少数民族团结向上的精神风貌，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一场盛大而完美的演出。 卢晓清看得大开眼界，深深地为演员们在舞台上的倾情演出而折服，更为边疆风情的歌舞之美所陶醉。 现实生活中竟然有如此美丽的艺术，直让人暂时忘却掉一切烦恼和忧愁！ 看完演出离开大剧院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由于正是农历二月初一，因此深夜苍穹之上见不到月亮的身影，反而是繁星点点竞相闪烁。 耿志扬和卢晓清手拉着手混在人群里走下台阶。来到大剧院前的广场上时，耿志扬忽然有感而发道：“古人都说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卢晓清噗嗤一笑道：“瞎说什么呢？今晚上哪有月亮？你说的这首诗可不应景。” “所以啊……”耿志扬嘻嘻一笑道：“我把它改为人约黄昏后，繁星柳梢头！这不就应景了吗？” “人约黄昏后，繁星柳梢头？”卢晓清不得不佩服道：“志扬这家伙的文采远远超出我很多，我家里也就只有姐姐才能压得住他了。” 回到化工宾馆后，两个感情正浓的情侣哪里舍得就此分开，黏在一起又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耿志扬见天色已晚，不得不起身告辞道：“小清，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卢晓清颇为不舍道：“这儿有两张床，要不……你就住这儿吧？” 耿志扬看到姑娘眸子里流露出渴求般的留恋，心知她已经深深陷入到了爱情的火焰中，当下揽住她好生劝道：“我们还没跟双方父母挑明关系呢。要是我今晚上住在这里，一旦被你爸妈知道了，肯定会来找我拼命的。” “再说了！”他轻抚女友后背道：“我既然爱你就要对你负责。在咱们俩领证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过夜的，不能坏了你的名声啊。” “呸！”卢晓清嗔道：“你这家伙，就你顾虑多！” 耿志扬低头瞧见女友娇嗔之下犹如盛放的一枝白玉兰秀色可餐，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似乎正等待着他去怜惜。 他虽然也被升腾的火焰所包围，但依然保持着理智。此情此景下要是再待下去，老司机怕是抵不住青春热情的诱惑。 电闪雷鸣间，他忽然偷吻了女友一下，然后惶惶然逃之夭夭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老子就是要让他下岗(上) 进入三月份以后，在施玉奉的大力推荐下，驻省城各行业省级设计院先后派人来到省石化设计院现场观摩了gzdesign1.0辅助设计软件的各种功能和实际应用效果。 各设计单位代表亲眼见证了gzdesign1.0辅助设计软件给工程设计带来的便利和规范性后，又通过黄广宁等人了解到实际应用的经验，大感兴趣之下纷纷下单订购。 经过跟各个设计院的一番讨价还价，耿志扬总共跟七家不同行业的设计院签订了购买合同，每套软件优惠后的价格在六到七万元之间。 三月下旬，省化集团正式支付了稀酸水回收项目的五十五万定金后，该项目在王景光的管理和指挥下也随之来开了帷幕。 对于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来说，1994年的第一个季度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本季度三个月内，公司总共签订的合同额达到了接近三百万元，回笼资金高达七十多万元。 公司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顿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国际商务大厦办公区的装修工作也得以如期顺利完成。 正在耿志扬缓了口气高兴之际，尚秀娟打来的一个电话立刻击碎了他的美好心境。 原来三月底时，安海市氮肥厂在上级支持和田连营的主导下，由上到下正式全面推广全员竞聘定岗定员改革。 改革首先从中层干部开始。通过一系列的竞聘会后，很多部门科室进行了大洗牌，主管领导们纷纷换成了新面孔。 祝兴国本想取代程红旗成为硝酸车间主任，但在袁汉杰和章树森等人的鼎力支持和卢洪涛的暗中扶助下，程红旗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车间主任的位子。 按照本次全员竞聘的规定，车间副主任要由车间主任提名。祝兴国挑明了想要取代程红旗，人家且能留他在车间里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于是程红旗很自然地提名尚秀娟担任车间副主任并顺利获得了通过。 一番筹划全部落空的祝兴国无奈之下只能按照田连营的授意转而去后勤部门担任了保卫科长的职务。 在氮肥厂风起云涌潮头变幻时，只有身在省城的耿志扬悠哉悠哉置身事外。他在三月份已经结束了实习期，转为了氮肥厂的正式职工，不但工资上每个月相应多了几十块钱，而且拥有了竞聘各级管理层的资格。 尚秀娟之所以给他打来电话，一是通报厂里全员竞聘开始的消息，二则是建议他先行竞聘硝酸车间工艺技术员，等干上两年跟领导们混个脸熟后再参与上一级的职位竞聘。 国企里讲究论资排辈，年轻人突然擢升高位难免会招来非议，大概率也不可能成功，所以耿志扬觉得这个建议非常合理。更何况担任车间技术员一职，对他来说就有机会参与到二硝项目后期的抢救和整改行动中。 “姐，能竞聘上咱车间的技术员我已经很满足了。”耿志扬道：“我这就给田书记打电话，要求回来参加竞聘。” 尚秀娟担忧道：“志扬，厂里的这次全员竞聘，很多部门的领导都换成了田连营的人。我担心他不让你回来参加竞聘，这样一来一旦错过竞聘时间，你就只能选择待岗了。” 以田连营等人在氮肥厂毫不留情清除异己的行为来看，还真有可能不允许耿志扬返回安海参加竞聘。 虽然待岗甚至下岗对如今财大气粗的耿志扬来说都算不上是打击，但是却能破坏他挽救二硝项目和氮肥厂的计划。 他想了想道：“姐，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要是不让我回去，那就得有说法，不可能硬把我晾在这里。” 耿志扬还是把田连营做人的底线想的太好。当他打电话申请返回厂里参加硝酸车间技术员竞聘会时，不但被其严词拒绝，而且强令他必须继续呆在省石化院。 耿志扬解释道：“田书记，设计院这边的图纸已经全部交付完毕，我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了。” “怎么没有必要？”田连营不容商量道：“现在厂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二硝项目的施工工作，肯定会遇到一些问题的。有你在省院里做代表，遇到事情更方便跟他们交流解决。” “可是……”耿志扬心里暗骂，嘴上无奈道：“厂里不是在进行全员竞聘上岗吗？我作为硝酸车间的职工，得回去参加竞聘呀！要不然没有岗位了怎么办？” 田连营已经打定主意排除耿志扬参加此次全员竞聘的机会，从而借机将他强行归入下岗职工行列，因此岂能同意他回来参加车间里的竞聘？ “你的岗位我会给你考虑的，你不用担心。”田连营猛开空头支票道：“但是现在省院那边离不开你，不能为了参加厂里的竞聘而影响到具体工作。如果你为了个人利益非要求回来，那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耿志扬虽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不好跟田连营公开撕破脸强行回厂里参加竞聘。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田连营正好可以给他扣上一顶不听指挥耽误工作的大帽子并给予相应的处分。 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他参加不了竞聘不说，就连一般的职工岗位怕是也难保。 “那好吧，我可以继续留在省石化院。”耿志扬掂量一番后话里有话道：“希望田书记到时候能说话算话，不要让我白干一场。” “那是当然。”田连营哈哈笑道：“我肯定会好好安排你的。” 放下电话后，他冷笑一声道：“就你小子还想着参加竞聘？等着下岗滚jb蛋吧！” 一旁躬身聆听的董鸿运此时小心翼翼开口道：“田大，是哪个混账小子惹的您生气了？” 田连营狡黠一笑道：“鸿运，这次我可要替你好好地出上一口气了。” 董鸿运心头一动，赶紧拍马屁道：“还是大大对我好，谢谢大大心疼我！” 田连营知道他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呵呵一笑道：“是耿志扬那小子。他想从省城回来参加竞聘，还想当硝酸车间的技术员。哼！净tm做美梦！” 听到耿志扬的名字，董鸿运登时怒从心头起，咬牙切齿道：“大大，可不能让他回来啊！就让他呆在省城，最后没了岗位只能去待岗。” “待岗？”田连营脸皮一颤道：“他敢让你在会上下不了台，我就让他直接下岗！滚tmd蛋去吧，还想待岗？他没那个资格！” 听到下岗两个字，董鸿运立时喜上眉梢道：“大大，您要是把这小子给弄得下了岗，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第一百零二章 老子就是要让他下岗(下) “鸿运，你就放宽了心等着看好戏吧。”田连营点上一支烟得意洋洋地吞云吐雾道：“在氮肥厂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是咱爷们儿说了算。他耿志扬一个刚毕业的小崽子还想跟咱们掰手腕，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就是！”董鸿运高兴之余提醒道：“田大，章树森那老家伙很欣赏这小子。要是让他下了岗，得小心那老小子不愿意。” “老章明年就到点退休了。”田连营不以为然道：“这个老家伙除了技术上有点东西外，上面也没几个认识的人。所以啊，就他那点能量也翻不起大浪来，甭担心他。” “对了！”他又提醒董鸿运道：“鸿运啊！等二硝项目开起来，明年老章退了休以后，我就推荐你来担任厂里的总工程师。” 董鸿运听罢大喜。他一个大专毕业的学生居然坐到了全厂总工程师的位子上，那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泼天大好事。 “田大，您对我的恩情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干！”董鸿运一边嘴上恭维着田连营，一边心下暗喜道：“耿志扬啊耿志扬，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我。这次田大大出手狠制你，我看你下了岗还怎么翻身？” 数百公里之外的省城，耿志扬没来由忽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边忙着拿出纸巾来擦鼻涕一边暗道：“是谁在念叨我？不会是小清吧？” 他刚刚擦干净鼻涕，杜秀兰拿着几页纸走过来道：“耿工，你写的稿子我看了，有几处小错误我帮你改过来了。你要是没什么意见，我就交给《氮肥工程》编辑部，让他们排在下期目录里。” 省石化设计院附设有全国性行业期刊《氮肥工程》编辑部。耿志扬利用近来难得的空闲时间总结了一下常压法硝酸装置技改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撰写了一篇《常压法硝酸扩能技改总结》的技术文章交给了杜秀兰审阅，想通过她发表在《氮肥工程》杂志上。 无论是哪个行业的工程技术人员，能显示其技术水平高低的最直接证据有以下几种：一是各级别的奖项，尤其是国家级奖项最为重要，行业级别的奖项分量也很重要，省一级的则稍微逊色，市一级的就一般多了。 二是在各级别各种期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多寡。如果能在国内外重磅杂志上发表相关文章，侧面说明了这篇文章及其作者的水平绝对不低，因此属于极有说服力的证据。 即使能在类似《氮肥工程》等行业杂志上发表技术文章，那也能证明你的专业水平达到了一定的层级，否则也写不出能让编辑们认可的东西来。 最后一个则是行业从业人员的普遍认可。比如提起侯德榜老先生，大家伙想到的肯定是化工行业的泰斗、侯氏制碱法创始人、重化学工业开拓者、近代化学工业的奠基人、世界制碱业权威等等一系列光辉头衔。 因而对此熟门熟路的耿志扬也不能免俗，借着省石化设计院这个大平台的便利发表篇文章增加一下自己在行业内的名声也是无可厚非。 杜秀兰又问道：“你们硝酸技改工程找的哪一家设计单位？” “我们市的化工设计院。”耿志扬道：“就出了工艺和少部分土建基础图纸，电气和自控是我们厂自己搞的，设备直接找的化机厂。” 杜秀兰道：“咱们省的石化专业勘察设计协会在我们院，正好在进行今年度勘察设计奖项的评选。你们厂要是愿意参加的话，那就拉上市化工院一块儿报上来。” 耿志扬闻言大喜。别看省勘察设计协会石化专业分会的分量放在全国数不上，但在地市级以下的石化行业从业单位来说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要是能拿到他们颁发的优秀勘察设计奖，遇到涨工资、评先进、分房子、晋职称等关键时刻绝对能派上用场。 “杜工，明天我就回去找市化工院准备申报资料。”耿志扬嘻嘻一笑道：“只是……厂里要是打电话来问我的话，麻烦您帮我编个瞎话应付一下。” 相处的时间长了，杜秀兰已经知道耿志扬是被发配到他们院来的，因此对他颇为同情和照顾，听到他居然提出如此要求，淡然一笑道：“你去吧，他们要问的话我帮你挡着点。” 四月五日清明节中午，耿志扬坐上火车再次返回了安海市。卢晓清还是跟上次一样，坚持骑着三轮车来火车站迎接他的到来。 经过一个月前的那次惊鸿一吻后，俩人的关系更为密切，在一起时也更为随意一些。 “志扬，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几天啊？”卢晓清一边蹬着三轮车一边问道。 “两三天吧。”耿志扬道：“我把事办完就回去。” “你们厂怎么搞的？”卢晓清不乐意道：“把人派出去这么长时间还不让回来，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耿志扬笑了笑道：“不让我回来，那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卢晓清忍不住回头道：“不会是故意不让你回来吧？” “你猜对了！”耿志扬道：“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回来。” “怎么能这样呢？”卢晓清抱打不平道：“我找二叔问问，为什么这么欺负人？” 耿志扬笑道：“是要找二叔，但是不是去找人家问罪，而是找他帮忙。” “帮忙？” “对！”耿志扬把氮肥厂全员竞聘上岗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后道：“田连营他们不让我回来参加竞聘，摆明了是想让我下岗。虽然他是官咱是民，人为刀俎咱是鱼肉，但我也不能呆在省城束手待毙。如果我想翻身，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二叔了。” 卢晓清气愤道：“姓田的这么个欺负人法，我非找二叔帮你讨回这口气来。” 耿志扬笑道：“小清，找二叔帮忙得有智慧。你找二叔的时候最好这么说……” 卢晓清听完他的主意后诧异道：“这有区别吗？这事说不说都要找二叔帮忙啊？” “那可是大不一样！”耿志扬点明道：“如果咱只是找二叔帮忙要个岗位，那就会欠他个人情。但现在我是跟他合作，跟他同仇敌忾对付他想对付的人，他一定会高高兴兴接纳我的。” 卢晓清心里暗道：“《水浒传》里面上梁山都要缴纳投名状，志扬跟我强调的这个事看来就是献给二叔的投名状！只是不知道二叔会不会喜欢？” 第一百零三章 各取所需 当天下午耿志扬顾不上休息，带着两卷图纸来到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办公室，直接找到了院长赵福吉。 “赵院长，我给你带活来了！”耿志扬开门见山道：“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去年干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时，耿志扬常来市化工院，因此跟赵福吉混了个脸熟。 由于安海市各企业经营状况依然不是太好，因此市化工院承揽到的项目寥寥无几。赵福吉正在为接下来如何能承揽到项目而头痛不已，没想到耿志扬却主动送上门来。 “耿工，只要是合适我们就干！”赵福吉关心道：“到底是什么项目啊？” 耿志扬把手里的纸卷打开，将里面卷成一卷的蜡底图平铺在桌上道：“是省化集团的一个改造项目。图纸我已经画好了，你们帮着审核盖章出图就行。” “图纸画好了？”赵福吉凑上去一看，登时惊讶道：“啊！？这是……用计算机画的图纸？” 原来耿志扬利用在省石化院的有利时机，直接把稀酸水回收项目的全部工艺图纸在计算机上设计完毕，就连蜡底图也让黄广宁帮着给打了出来。 赵福吉见过一两次部级大院的计算机出图，当时自然是羡慕不已。没曾想却在自己桌子上再次亲眼见到了工工整整的计算机辅助设计图纸，震骇之余他不禁询问道：“耿工，这些图纸你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画的。”耿志扬倒不隐瞒，坦然道：“我用省石化院的计算机画出来的，你看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赵福吉心道：“且只是还行吧，简直是太标准了！把我们全院的人都用上，也画不出这么规整标准的图纸来。” 耿志扬见他反复摩挲着图纸未发一言，趁势询问道：“赵院长，这些图纸用你们院名义出图的话，给多少钱合适？” “这个……？”赵福吉嘴上含糊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要是能把这些图纸算成是我们院出的图，就可以堂而皇之参加市勘察设计协会的评优。比起其他设计院的手工图纸，我们院这套计算机出图必定能拿到大奖！” “只是……不知道耿志扬愿不愿意？” 他正在兀自琢磨拿不定主意时，耿志扬却不得不又提醒道：“赵院长，你们要多少钱啊？” “啊！？”赵福吉如梦方醒，脑筋一转道：“耿工，咱们是老关系了。你看这么着行吧？你这些图纸基本都完成了，连蜡底图都打出来了。我们就收个校审费用，你看两万块怎么样？” 耿志扬原本以为市化工院会收上个三五万，没想到赵福吉张口才要两万块钱，搞得他连讲价都有点不好意思。 “行啊！两万就两万！”耿志扬毫不含糊，当机立断答应道。 赵福吉见他满口答应，呵呵一笑道：“耿工，跟你再商量个事，我们院能不能拿你这套图纸去市里评个奖啊？” “评奖？”耿志扬一愣，心道：“这么简单的图纸拿去评奖且不让评委们笑话？再说了，我们这套技术还想着尽量保密呢，怎么能拿出去评奖？” 赵福吉见他一脸错愕的样子，还以为他担心漏下名字，赶忙道：“你放心！报奖申请单上肯定会有你的名字，不会把你给拉下的。” 耿志扬见他误会了自己，笑了笑道：“赵院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套图纸太简单了，拿出去评奖怕被人笑话。” “不会的！”赵福吉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在咱们市勘察设计行业还没有用计算机设计图纸的，你这套是独一份！” 耿志扬见他兴致如此之高，只得道：“对不起，赵院长！我这套图纸用的技术是要保密的，所以不能拿出去评奖。抱歉！” “啊！？”赵福吉听罢大失所望，连声叹息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耿志扬却笑道：“赵院长，你先别急着可惜。我这里还有另一套图纸你可以拿出去评奖。” “哦？！”赵福吉忙问道：“是什么图纸？” “就是你们院出的那套常压法硝酸技改图纸。”耿志扬又拿过一个纸卷道：“我把它们中的主要图纸都用计算机画出来了，你们可以拿去评奖。” “哎呀，那真是太感谢了！耿工！”赵福吉接过纸卷打开来一瞧，顿时心花怒放道：“哎！这套图纸好！这套图纸更好！”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赵院长，我觉得吧，市里一级的评奖档次太低了。咱们这次干的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很有代表性，为什么不直接拿到省里去评奖呢？” 拿到省里去评奖？赵福吉苦笑道：“耿工，你不大了解我们勘察设计行业的规矩。如果没有特殊渠道，像我们市级院想申报省级评优，就只有拿到市级勘察设计优秀一等奖才有资格，否则协会根本不会给你报名的。” “要是我有特殊渠道呢？”耿志扬笑道：“把咱这个项目直接报到省勘察设计协会石化专业分会怎么样？” “哦？”赵福吉听罢登时心头一动。 省勘察设计协会石化专业分会跟市一级协会基本是相当的，同样可以向省勘察设计协会推荐优秀工程项目。而且省石化专业分会本身颁布的奖项也要比市一级协会在行业里更有说服力一些。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咱们可以两条腿走路。”耿志扬建议道：“同时报到咱们市勘察设计协会和省石化专业分会。” 比起市一级的其他行业设计院，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由于实力太过弱小，常常在评奖、评优和职称评定时吃亏。如果能绕过素来歧视他们院的市勘察设计协会那帮子家伙，不失是一个曲线救国的好办法。 赵福吉斟酌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心道：“那行！要是耿工真有法子，咱们就直接报到省石化专业分会去。” 省石化专业分会评奖专家之一就是杜秀兰。有她在，耿志扬就敢跟赵福吉打包票：“没问题！咱们这个项目报上去，最少也是个二等奖。” “咱们图纸都是计算机出图，而且又是具有代表性的旧装置改造技术。”耿志扬掂量一番后道：“搞不好还能拿个一等奖玩玩！” 一等奖！？赵福吉心下骇然道：“我们院成立这么多年来只拿过一两次省石化专业的三等奖。所以甭说一等奖，这次能拿到二等奖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第一百零四章 公司里多了个亲戚 跟赵福吉把事情商量定下以后，耿志扬又骑上大金鹿来到了国际商务大厦十层a6区。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办公区已经装饰一新，处处显露着一副现代化新型公司的办公气派。 大门处前台新来的接待小姐不认得耿志扬，见到他进来忙站起身礼貌地招呼道：“先生，您找谁呀？” 耿志扬见她面生，心下微微一愣，条件反射般笑了笑道：“我谁也不找。” 说罢他打眼四处瞧了瞧道：“嗯！装修的还算可以，不算太俗！” 接待小姐瞧见他衣着寻常，不像个有钱人或者白领员工的样子，当下脸色一板道：“对不起！这里是我们公司的办公区域，你要是没别的事情的话请马上离开！” 耿志扬诧异地打量了她几眼道：“你是刚来的吧？现在归谁管？” “你管我归谁管呢？”接待小姐牛气哄哄地给了他个白眼道：“赶紧走！要不然我喊人了！” 耿志扬见她如此势利，心下暗道：“谁弄了这么个活宝来当前台？看人下菜碟也不能这么明显吧？太给公司跌份了！” 他不愿跟对方再多费口舌，而是冲着里面喊道：“侯廷魁，你给我出来！” 那个接待小姐听他喊出侯廷魁的名字，而且气势很足，这才明白自己不小心闯下了大祸，今天来的这主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里面的侯廷魁听到耿志扬的喊声情知不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路小跑来到前台。 一见到耿志扬，他赶紧点头示意道：“耿总，您来了！” 耿志扬指着前台小姐质问道：“她是谁的关系？谁让她来的？” 侯廷魁脸色极其尴尬道：“耿总……是……是……” 耿志扬见他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似有难言之隐，更是生气道：“怎么了？是谁有这么大面子？连你也不敢说？” “是您的母亲！”侯廷魁见瞒不住，于是小心翼翼道：“是高阿姨亲自来找的尚总，才把小韩安排到前台的。” “我妈？”耿志扬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背着他偷偷往公司里面塞人，不由恼火道：“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侯廷魁建议道：“您最好问一下尚总，这事是她安排我办的。” 人事权和财务权是一个公司最重要的两项权力，必须牢牢地掌控在所有者手里。仅仅离开公司一个多月，就发生了背着他私自招收新员工的大事件，耿志扬岂能不恼？ 侯廷魁见他脸色不悦，悄声提醒道：“小姑娘刚来了两天，说是来实习的，并不是正式员工。您要是不喜欢，明天就让她别来了。” 原来还不是正式员工！耿志扬见那小姑娘不过才十八九岁的样子，此刻缩在前台里面胆战心惊地往这边偷瞄，不禁心下一软道：“等我问明白了再处理吧。” 办公区装修完毕以后，耿志扬还是第一次来到公司。自然并不熟悉。侯廷魁很有眼色地领着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介绍道：“这一片是公共办公区，再往里是会议室和两个单独办公室。” 正在公共办公区忙活的郎振华和薛菲见到耿志扬进来，赶紧站起身恭敬道：“耿总！” “郎工、薛工，你们好！”耿志扬和气地摆了摆手道：“你们干你们的，我就是来看看。” 给耿志扬专门留的董事长办公室位于办公区的最里侧。由于位于写字楼的拐角处，因此南面和东面都是落地的大玻璃窗，采光效果极佳。 办公室里沙发、写字台、老板椅、书橱衣柜等必要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耿志扬看的非常满意道：“嗯，还不错！很不错！” 他指着写字台后面的白墙道：“那地方要是再挂上一幅名画或者书法作品就更好了！” 侯廷魁笑道：“我们也是这么觉的。不过呢怕你不喜欢，所以想等你回来自己选上一副。” 俗话说得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办公桌后方悬挂的名人字画还是得由主人来挑选最好，否则说不定好心没好报反倒落个埋怨。 耿志扬忽然想起一事道：“老侯，刚才我在市化工院跟他们谈好了。咱们稀酸水回收项目的图纸由他们盖章，用他们院的名义出。” “哦，那可是好！”侯廷魁道：“王总已经带着大伙把项目全面铺开了，很快就会用到图纸的。” 耿志扬又道：“合同由他们起草，价格是两万块钱。过两天你去找他们赵福吉院长，把合同签了，钱付给人家，再问问什么时候能拿到图纸。” “明白，您放心，都交给我吧！”侯廷魁利落答应道。 “郎振华和薛菲安排了什么工作？”耿志扬又关心道。 侯廷魁道：“小郎跟着王总出去转了一圈，最近正协助王总跟江宁化工、槐城化工和安陵化肥厂不断接触，争取把合同给谈下来。” “薛菲正在跟踪索凤县化肥厂的稀酸水回收项目。”侯廷魁道：“据说谈的已经有点眉目了。” 新招的两个员工很快便融入了自己的角色，耿志扬很是欣慰道：“嗯，不错！随着项目的增多，我们肯定还会新招员工的，咱们这儿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刚刚成立，人手较少的情况下只能是一个人当几个人用。因此侯廷魁不仅要负责财务部的事务，而且在三个老总都不在的时候还要充当临时管家的角色，这也是眼下的无奈之举。 临近下班时分，王景光从厂里匆匆赶了过来。俩人见了面后，他首先汇报道：“志扬，省化集团的设备图纸已经分别交给两个厂子开始加工了，估计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制造完毕。” 耿志扬笑道：“王哥，你办事我放心。工艺图纸那边我已经跟市化工院说定了，用他们的名义出图。这个事我让侯廷魁去办，他拿到图纸后马上会交给你的。” “太好了！”王景光喜道：“有了设备和图纸，就等着省化集团给咱们钱了。只要第二笔款子一到账，咱们马上把设备和管道运过去。这个项目咱们不负责安装工作，东西运过去就算交差了。等他们安装好后帮着开车就行了。” 耿志扬笑道：“王哥，省化集团这个项目以后就全部交给你了，我就不再过问了。有事的话可以再找我商量。” “没问题。”王景光道：“我打算等江宁化工硝酸浓缩塔技改项目谈成了，开始施工的时候让郎振华在现场盯着，这样我也能轻松一些。” 招人来就是为了帮着公司干活的，耿志扬倒不反对他这般安排，颔首道：“行！正好让小郎到现场锻炼一下。” 王景光忽然想起前台的事，赶忙道：“前台那个小女孩是你妈妈让我和你姐安排的。她说女孩子是你舅妈的一个什么外甥女。” 他嘻嘻一笑道：“你妈亲自领着亲戚的小孩来公司，我和你姐不好反对，所以只能先临时收下。至于最后怎么处理当然由你来决定。” “我舅妈的外甥女？”耿志扬心里直嘀咕道：“这叫什么事啊？我这么个小公司怎么成了亲戚们安置孩子工作的地方了？” 第一百零五章 人情难却 耿志扬担心王景光夫妇暗中揶揄自己母亲硬往公司里安插亲戚，于是道：“王哥，等晚上我跟我妈好好说说，帮这个小姑娘另找份工作，省得把咱们公司变成了任人唯亲的家族企业。” “不至于！不至于！”王景光连忙表态道：“照你这么说，赵坤还是我表侄女呢，我不也是任人唯亲吗？” “哦？”耿志扬一想还真是。财务部的赵坤是王景光正儿八经的表侄女，而且还是重要的出纳职位，比无足轻重的前台接待岗位可是重要多了。 王景光好心劝道：“老弟，咱们就是个人情社会。你现在开了公司，在亲戚们眼里那就是发了！他们想跟着沾个光不很正常嘛？” “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他直笑道：“我让赵坤观察了两天，韩新颖这个小姑娘还是比较老实的。虽然在接待上不大怎么在行，但是她年龄小啊，干不好可以理解。咱们现在缺人用，我看还是留下她吧，就当个看大门的也行啊。” 原来前台的小姑娘名字叫做韩新颖！ 虽然母亲私下里瞒着他往公司塞人确实不合规矩，但一来高金凤素来粗枝大叶的性子很有可能没有往深处里想；二来一向高高在上的弟媳妇居然求到了她，高金凤自觉脸上有光，当然是满口答应非把事情办成了不可。 舅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耿志扬想通了道理后呵呵一笑道：“王哥说得对啊，前台不就是看大门的吗？那就留下她吧。” 虽然在王景光的劝说下勉强留下了韩新颖，但耿志扬并不想把公司变成一所亲戚们随便往里面塞人的家族企业，那样的话前路是走不长的。 吃晚饭时他正在琢磨着怎么跟母亲开口时，高金凤却满不在乎道：“扬扬，你舅母托我给她外甥女找工作，我让她去你公司了。小姑娘这两天干得还行吧？” 耿玉诚听罢脸色一变道：“我说你给孩子捣什么乱？陈春华的外甥女能是什么好人？你怎么问都不问就往扬扬那儿硬塞人？” 高金凤见丈夫批评自己，登时不乐意道：“我给儿子帮忙找人怎么着了？他一个大公司还盛不下一个小姑娘吗？陈春华再不行也帮咱了，我还人家个情不行吗？” “你……”耿玉诚见妻子自以为做的很聪明，愤愤然道：“什么都不懂还瞎掺和，真是乱弹琴！” 耿志扬赶忙平息战火道：“好了！好了！爸妈你们别吵了！” 他冲母亲道：“妈，我那是个小公司，用不了几个人，而且招的都是大专以上学历的高技术人才。” 他顿了顿道：“据我了解，韩新颖初中毕业以后就去制鞋厂打工了。你说像她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到我那儿去能干什么？” “大专以上学历？”高金凤听得一怔道：“你要那么高学历的，人家肯来吗？” “呵呵……”耿志扬笑道：“妈，我当时招聘的时候来了两百多人，最后只收了两个。你说大家伙愿不愿意来啊？” 在高金凤的观念里，开了公司肯定要招一大批人。员工只要胳膊腿都全活不是傻子就行，根本没想到儿子对学历还有特殊要求。 “我说吧！”耿玉诚恼怒道：“你弄个文盲放扬扬那儿，不是给咱儿子添堵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小韩是初中生，不是文盲！”高金凤仅仅是小学文化的一线机械工人出身，因此对儿子公司高学历特殊要求并不是很理解，坚持己见道：“扬扬，小韩上过初中，你们干的那活教教她准能学会。你就留下她吧！” 耿志扬并没有纠正和嘲笑母亲的无知和离谱观念，而是好声道：“妈，她在我们那儿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呢，既然你把她弄来了，咱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回去。这样吧，我先让她在前台招呼客人吧。” “招呼客人？”高金凤登时大喜道：“哎！招呼客人好！小韩长得还算可以，帮你招呼客人绝对丢不了脸！” 接待客人乃是一门学问，长得不错跟会招待人并不是一回子事。 耿志扬哭笑不得道：“妈，我那个公司很小，现在还不到十个人。你可千万别再拉人来了，尤其是别再弄那些亲戚来了，我那儿真盛不了。” 好不容易在弟媳妇跟前露了一回脸，高金凤甭提有多得意了。此刻听到儿子不让随便介绍亲戚来，她暗暗心有不甘道：“我就不信扬扬的公司都要大专以上学历的人！他现在人少，等他干大了需要的人多了，我再安排小玲、小娟她们进去弄个差事干干。” 几乎与此同时，卢晓清骑着崭新的木兰小摩托来到了二叔卢洪涛家。卢洪涛见其带来些礼盒和水果便猜到了她的来意，但佯做不懂道：“小清，不年不节的你来就来呗，还拿这么多东西来干什么？” 卢晓清淡淡一笑道：“二叔，我是来找您帮忙的，空着手来不太好意思了！” “来求我帮忙？”卢洪涛依旧装糊涂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啊？” 卢晓清倒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二叔，我也不瞒您，耿志扬现在是我男朋友。你们厂搞什么全员竞聘上岗，他现在还没有岗位，所以我才来找您。” “果然是为了耿志扬，你这丫头倒还算实诚。”卢洪涛心里得意，嘴上却埋怨道：“小耿是你男朋友？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要是早跟我说，我一定给他安排个好去处。” 卢晓清盈盈一笑道：“二叔，要是为了安排个好去处，志扬是不会让我来找您的。” “啊？”卢洪涛微微一愣道：“他不就是为了能聘个好岗位吗？还能为了啥？” 卢晓清笑了笑道：“他让我跟您说，他想跟您一起合作一把。” “他跟我合作？”卢洪涛大为诧异道：“他一个车间里的普通工人能跟我合作什么？” 到目前为止，二叔所有的反应都在耿志扬的预料之中，卢晓清暗暗叹服，缓缓解释道：“志扬说，等二硝项目开车失败以后，他能帮您把二硝项目重新开起来。再借着这个机会把氮肥厂的主动权从田连营一伙人手里夺回来。” “什么！？”卢洪涛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耿志扬这小子还真敢说。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人家的二硝项目就开不起车来呢？而且人家开不起来，偏偏他却能开的起来。他以为自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吗？” 卢晓清望着二叔怔怔发呆的可怕模样，心下惴惴不安道：“二叔的表现又被志扬给说中了！他怎么那么厉害呢？什么事情都能预料得到！未免有些太神奇了吧！” 第一百零六章 把晓清吓得不轻 当天晚上，卢晓清从卢洪涛家出以来后立刻找了部公用电话给耿志扬打了过去。耿志扬接起电话来后，卢晓清语气平稳道：“志扬，我刚从二叔家出来，他答应合作了。” “好啊！”耿志扬大喜道：“太好了！这下子我可有用武之地了。” 卢晓清却高兴不起来，幽幽道：“志扬，我……我有点害怕！” “害怕？”耿志扬大惑不解道：“你害怕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她踯躅了一会儿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按照你的预想进行的，而且二叔的反应也被你猜着了。我怎么……怎么觉得你有点可怕呢？” 卢晓清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终于觉察到了自己男朋友的不对劲之处。这家伙居然能轻松预判到二叔的预判，仔细一想就会让人觉的可怕至极。 耿志扬赶忙安慰她道：“这很简单呀！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你也能推论出对方的反应来。” “我不能……”卢晓清带着哭腔道：“我没那个本事！” 耿志扬情知电话里是打消不了女朋友的顾虑的，急忙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你别来找我，我现在不想见你！”说罢卢晓清啪的一声扣上了电话。 “糟了！”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耿志扬暗叫不妙：“这次表现的有点过了，看来是把小清给彻底吓坏了。” 床头吵完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的仇。男女朋友之间如果产生龃龉同样也是尽快解决的为好，否则越拖越容易导致感情上出现难以弥补的隔阂。 耿志扬立刻穿上外衣，拿过车钥匙飞一般跑下楼去。 等卢晓清骑着小木兰意兴阑珊地回到商校家属院大门时，却见耿志扬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小清！”耿志扬见她到来，丢下大金鹿跑到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车把：“你怎么才回来？” 夜色朦胧中，男友英俊帅气的面孔忽然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卢晓清胆战心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耿志扬只得苦笑道：“我能干什么？你是我女朋友。既然你误会我了，我当然要来哄你呀！” “我不要你哄。我要回家！”卢晓清低下头哀求道：“求求你，让我走吧！” 误会还没有消除，耿志扬且能放她离开，柔声劝说道：“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觉得我可怕呢？” 见卢晓清低头不语，他又耐心说道：“我耿志扬做事一向是光明磊落，既没有抢男霸女也没有杀人放火，更没有刨绝户坟踢寡妇门，怎么就成了你害怕的人了呢？” 他见卢晓清依然不为所动，只能加强了语气道：“今晚上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我就不放你进去！” 素来温文尔雅的男朋友忽然蛮横起来，卢晓清急于脱身只得无奈道：“你……你把我二叔都琢磨透了，很多事都是提前想好了的。你当初追我……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联络二叔吧？” “怎么会呢？”耿志扬大呼冤枉道：“你想哪儿去了？咱俩当初重逢的时候，我哪儿知道你二叔是谁？不都是后来你告诉我的吗？” 卢晓清一想也是。自己是去省城看杂技演出时才把真相告诉给了耿志扬，在此之前他确实一无所知。 “那……”卢晓清依旧不放心道：“要是你们厂长不是我二叔，你还会去找他吗？” “当然了！”耿志扬毫不犹豫道：“作为一厂之长，肯定不愿意别人抢走自己手里的权力。我既然能有办法帮他战胜竞争对手拿回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权力，换成谁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真要那样，我就不认识你们厂长了！” 耿志扬哭笑不得道：“你这个傻丫头！要是我们厂长不是二叔，我不就找别人去当中间人了吗？并不一定非要找你呀？” 听到此话，卢晓清方才释然。原来耿志扬精心谋划的这一切并不是单独针对她的，只不过恰巧她和卢洪涛是亲戚关系，所以正好来充当中间人的角色。 一想到自己冤枉了男友，把他当成了诡计多端的小人，卢晓清登时不好意思起来：“志扬，对不起，我把你想成坏人了。” 好说歹说终于把女朋友给拉了回来。耿志扬长舒了口气道：“小清，这辈子你就是我的最爱！别说我不是个坏人了，就算我是个坏蛋，也不会把坏点子用到你身上的。” “去你的！”卢晓清嗔道：“干嘛非要说自己是坏蛋？你可不是个坏蛋！你是个大好人呢！” “好，我是个大好人行了吧？”女友终于转忧为喜，耿志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问道：“我托你说的那些事，二叔都答应了吗？” 卢晓清回忆道：“二叔只是说他会酌情处理的。” “那就是答应了。”耿志扬嘿嘿笑道：“田连营那帮人想让我下岗，我就下个岗让他们放心。等这帮子家伙得意忘形的时候，我突然又上岗了，而且是重要岗位。” 他忍不住讥笑道：“到了那个时候，我真想看看他们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嘴脸？” 安海市氮肥厂的全员竞聘上岗工作于四月中旬全部结束。耿志扬由于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竞聘面试，因此不幸沦为了待岗人员，从而也失去了继续呆在省城督促设计进度的资格。 在耿志扬的牵线搭桥下，刘伽全成功竞聘为硝酸车间的设备技术员。郑春晓则在章树森不遗余力地保支持下，好不容易才留在技术科保住了自己的岗位。 从上到下一场全员竞聘搞下来，田连营等人借机清洗掉了耿志扬等一批不肯屈服于他们的淫威而敢于跟其斗争的勇敢者。 有道是得意之际容易忘形。田连营见自己对整个厂子的掌控力更为紧密，当即指示二硝车间主任周庆铎向厂长卢洪涛提交了一份《关于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建议》。 在这份前所未有的建议中，周庆铎大胆提出来凡是二硝车间的在岗职工必须提交一千到两千元不等的岗位责任金，方才有资格上岗就职。 卢洪涛望着手里的这份《关于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建议》，不禁骇然道：“还真是被耿志扬给说中了。田连营这帮子家伙竟然真的逼着职工们交钱才能上岗，这tmd算哪门子事啊？” 尽管他认为此等做法匪夷所思，但人家周庆铎是以改革新思维的名义正式提交的建议，卢洪涛是不能以个人的意愿把这件事给回绝的。按照规矩，他必须召开厂领导班子会议来进行专门讨论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决定。 第一百零七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上 二十五日是四月份的最后一个周一。上班之后按照惯例在小会议室召开厂级领导班子碰头会。 会议由厂长卢洪涛主持，党委书记田连营、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袁汉杰、经营副厂长高崇山、分管后勤的副厂长智文阁均出席了会议。 另外，工会主席卞解放和总工程师章树森则被邀请列席了会议。 把常规事务交流完毕后，卢洪涛拿起桌上那份《关于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建议》道：“二硝车间周庆铎写的这份建议书我想大家伙都看过了。现在请大家畅所欲言，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做第一个站出来吃螃蟹的人。工会主席卞解放担负着为厂里几百职工谋利益的重大责任，当仁不让首先发言道：“既然我是工会主席，这个建议又牵扯到职工的切身利益，那我就先说说我的看法吧。” 众人把目光纷纷投到他的脸上。卞解放毫无惧色道：“我认为这个建议不妥！坚决不能采用！” 此话一出，田连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只听卞解放义正言辞道：“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咱们厂又是纯国有企业！怎么能让职工们拿钱才能上岗呢？这种事在咱们这里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高崇山见田连营不便说话，哈哈一笑道：“老卞，你说的过分了啊！人家车间让职工交的是岗位风险责任金，是为了提高职工们的责任心才想出来的新办法，怎么能叫拿钱上岗呢？你说的太难听了！” 智文阁帮着说话道：“就是啊！现在讲究打破旧观念，树立新思想。二硝车间能从增强职工责任心的角度想出来这么一个打破常规的新方法。我们应该鼓励，绝不能一棍子打死！” “哼！”卞解放冷笑道：“巧立名目费尽心思从职工身上抠唆钱。这种所谓的新思维新办法不要也罢！” 田连营此时方才开口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任何新东西都是要经过实践才能知道效果是好是坏。”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们不能随意打压下面同志们的积极性。至于二硝车间提出来的这个新东西，我们还是要先观察一阵子再下结论的比较好。” “所以啊……”他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在座诸人一眼道：“我是赞成先把这个方案在二硝车间试行一段时间。如果效果好的话再推广到全厂！” 他这一锤子下去几乎等于定了调子，大家伙只能看向了名义上的工厂一把手卢洪涛，等着他发表自己的意见。 卢洪涛呵呵一笑道：“田书记说得对啊！改革就会有风险，不一定每次尝试都是成功的。但是对于新东西新方法，我们大家都有个接受的过程，所以在座的各位同志有不同的意见也很正常。” 众人见他说了个两不得罪的囫囵话，对他真正的意见有点摸不着头脑。大家伙正在疑惑间，只听他又说道：“所以啊，借着这个事我也有个想法，说出来大伙给参谋一下。” 以前因为卢洪涛初来乍到人地生疏，所以只要是田连营提出来的建议和方案一般不会公开反对。这次他突然提出来了自己的想法，众人更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侧耳聆听。 卢洪涛笑呵呵道：“经过我的研究发现，我们厂还是老国企的那一套作风：只注重眼前利益，很少考虑将来发展。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部门负责对国内外出现的新技术新工艺进行前瞻性研究。” 虽然被他突兀的举动搞得有些诧异，但田连营还是提醒道：“老卢啊，技术科不是有这方面的职责吗？” 卢洪涛不慌不忙道：“技术科只是对国内外的信息进行收集。我说的这个研究是企业发展战略方向的前瞻性研究，跟他们做的工作截然不同！” 田连营从他话里提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迟疑道：“老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干脆直说吧，别打哑谜了！” 卢洪涛淡然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能允许二硝车间搞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尝试，为什么不能组建一个新的部门专门从事企业战略研究，做一下这方面的尝试呢？” 田连营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卢洪涛这家伙借着自己支持二硝车间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机会，打算新弄一个所谓的企业战略研究部门，通过安排心腹任职而把它变成自己能直接控制的一个单位。 他略一琢磨道：“你打算成立的这个什么战略研究部，准备给他什么职权呢？” “就是个给厂领导们提供企业发展方向建议的部门。”卢洪涛直笑道：“没什么权力，直属我领导。正好咱们干部编制里还空缺着一个中层正职的名额，我看用在这个部门正好。” 如果是仅仅提供企业发展方向的建议的部门，即便它直属于厂长管理，那在厂里面也是无足轻重。但田连营还是不放心道：“你准备让什么人管这个部门？” 卢洪涛张开双臂道：“咱们讲究择优选材。这个部门我打算从全厂职工里面挑选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来负责。” “那总得有一些具体条件吧？”田连营追问道。 卢洪涛笑了笑道：“既然是专门研究企业发展战略的，那么必须在眼界上要开阔，技术上也要有一定的水平。” “我是这么想的。”他举起一根手指道：“首先，必须是大专以上学历。” 负责企业发展方向研究的部门自然需要高素质人才，而大专学历已经是最低要求了，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这第二嘛……”卢洪涛看了看大伙，又竖起第二根手指道：“必须在省一级行业杂志上有文章发表。” 能在省一级行业杂志上发表文章是作者专业水平不低的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因此这个条件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卢洪涛见大伙尤其是田连营都没有反对意见，于是继续竖起第三根手指道：“这第三嘛，必须在省一级评优中获过奖！” 此话一出，大家伙纷纷转头看向了章树森，因为到目前为止，全厂职工只有他曾经跟着某设计单位一起拿过省级优秀工程二等奖。 章树森忙摆手道：“别看我啊！我一个总工能去干研发部吗？我肯定不会去干的。” 袁汉杰好心提醒道：“卢厂长，咱们厂除了老章，没听说过还有其他人拿过省一级的大奖。” “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就没有啊！”卢洪涛笑道：“最后一个条件是年龄不能超过三十五岁！” 章树森已经年近六十，从年龄条件上来讲完全不符合要求。卢洪涛打算重用的人绝不会是他。 田连营暗暗寻思道：“卢洪涛这家伙不是个善茬。他突然提出来这么个要求，到底是想着提拔谁呢？” 第一百零八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下 安海市氮肥厂的厂长虽然是卢洪涛，但在厂里实际说了算的却不是他，而是党委书记兼第一副厂长田连营。 去年六月份，原氮肥厂老厂长退休以后，田连营原本以为自己会顺理成章接任厂长成为厂里的一把手。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厂长美梦被空降的卢洪涛硬生生地打碎，气得他上蹿下跳几乎要暴走。 但毕竟田连营在氮肥厂经营多年，其心腹手下可以说是遍布企业的各个关键岗位，还跟副厂长高崇山和智文阁结成了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的铁杆联盟。 因此在厂领导班子的五个人里面，田连营等一伙人占据了三个名额。他们利用这个优势，多次采用少数服从多数举手表决的方式否决了卢洪涛的提议，等于是变相架空了厂长的权力。 如今卢洪涛居然要成立直属于自己的独立部门，真可谓是老虎嘴里拔牙——胆子太大了。 田连营当即表示反对道：“老卢，我们厂刚进行完全员竞聘上岗，现在突然再成立一个新部门，我看没有必要。至于你说的企业发展战略方向的前瞻性研究，我觉得完全可以交给董鸿运的技术科吗，不用再另外找人干了。” 卢洪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反应，淡淡一笑道：“那好，我认为卞解放同志说的话有道理。国有企业怎么能让职工们拿钱上岗呢？这种事是绝对不行的！” “啊！？”在场诸人被他转脸就变的态度惊得呆了。 不愧是当厂长的人，这话啊，不管是反着说还是正着说，道理都在人家那边呢。 田连营也没想到他忽然改变了态度，倒吸了口凉气道：“那好吧，既然是集体决议，那我们来举手表决！” 所谓的集体决议和举手表决是田连营等人为了架空卢洪涛而屡试不爽的不二法门。眼瞅着到了关键时刻，这家伙毫不犹豫地又祭出了这件法宝。 卢洪涛嘿嘿一笑道：“岗位风险责任金这件事牵扯到了职工的切身利益，我觉得不能局限于我们厂领导班子这几个人，还要把卞解放和章树森同志的意见纳入进来。” “什么？”田连营等人登时惊得瞠目结舌。 不消问，卞解放对岗位风险责任金提案肯定会投反对票，而章树森大概率也不会同意。这么一来，原本田连营等人把里稳攥的三比二转瞬间变成了三比四，谁赢谁输且不是一目了然？ “他这个……”田连营眉头紧皱，正在搜肠刮肚琢磨时又听卢洪涛道：“下面我们开始表决吧！” 其实作为厂长，卢洪涛有不容置疑的最终决断权。但以前他不愿跟田连营公开翻脸，因此在很多事上采取了忍让措施。 但今天他不想让这种状态继续下去，而是果断道：“反对二硝车间提出的《关于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建议》的同志请举手！” 说罢，他首先把右手举了起来。卞解放几乎同时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章树森呵呵笑着也举起了手。 田连营等人迅速把目光转向了袁汉杰。只要袁汉杰不举手，优势仍然在他们这一边。但可惜，袁汉杰瞥了他们一眼，面色冷峻道：“我在企业里干了这么多年，拿钱才能上岗的事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我要是不反对，那就对不起我这么多年的工龄！” 话音刚落，他唰的一下坚决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四比三，田连营等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在集体决议中吃了败仗。 “四票反对，三票赞成或者弃权。”卢洪涛淡淡笑道：“根据表决的结果，二硝车间提出的《关于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建议》予以否决。” “卢洪涛竟然赢了？”还没等田连营回过味来，只听卢洪涛又道：“关于新设立企业战略研究部的提议，请大家表决。赞成的同志请举手！” 话音一落，他又是第一个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卞解放和章树森想都没想下意识举起了手。 袁汉杰见状不禁心下一动：“今天不会是卢洪涛特意准备的吧？他怎么会突然提出来成立一个企业战略研究部？他到底是想要安排谁？” 想归想，作为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袁汉杰完全没有必要无端得罪卢洪涛，于是跟着举起了手。 卢洪涛见胜券在握，冲田连营等三人微微一笑道：“田厂长、高厂长、智厂长，你们不赞成我的建议吗？” 田连营等人很明白人家这是给他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再不识相，以后可就要被打入另册了。 智文阁素来脑筋转得快，他忽地嘻嘻一笑道：“我觉得卢厂长的提议还是比较符合咱们厂现实的需求，所以我也同意！” 说着他竟然也举起了自己的手。高崇山见势不妙赶紧举手道：“我也觉得挺好！” 田连营虽然大势已去，但依旧倔强地不予表态。 卢洪涛笑了笑道：“六票赞成！我宣布，成立企业战略研究部的提案获得通过！大家鼓掌！” 在场众人纷纷跟着他鼓起掌来。 眼瞅着大伙热烈鼓掌，孤身独坐的田连营脸色阴的几乎要滴下水来了：“没想到我田连营在氮肥厂深耕几十年，今天却栽在了卢洪涛的手下。” 他斜了一眼正在用力鼓掌的高崇山和智文阁，轻哼一声不屑道：“这俩家伙平日里跟我称兄道弟，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背叛了我。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他也忍不了啊！” 厂领导班子例行会议上发生的一切迅速传遍了整个氮肥厂。职工们这才意识到，厂子的一把手姓卢而不姓田，真到了紧要关头还是人家正厂长说了算。 田连营所谓的威信在名正言顺的上下级关系面前犹如纸老虎一般不堪一击。虚幻的强大终究会有它轰然倒地烟消云散的一天。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田连营虽然失去了对领导班子的控制权，但他的爪牙和亲信依然遍布整个企业，时不时地给卢洪涛等人找点麻烦还是绰绰有余比较轻松的。 “卢洪涛你别太得意！”田连营在办公室里气的兀自暗骂道：“你就是成立了企业战略研究部，也没有人会去应聘。只要我放出风去，倒要看看厂里有谁敢明着跟我作对？” 第一百零九章 不计前嫌施以援手(上) 安海市氮肥厂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耿志扬却对此一无所知。四月中旬他和王景光、郎振华一起来到江城后，此时正穿梭在江南省的各大设计院，费尽口舌推销着自己开发的gzdesign1.0辅助设计软件。 只可惜江城不是岳北，没有了省石化院副院长施玉奉的引荐和背书，当地的设计单位哪里敢轻易相信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营个体户？ 客气点的，看完演示后推脱说得内部开会研究，随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不客气的直接连门都不让他进，更不用说有机会给相关领导进行演示了。 好在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虽然他没有推销出去一套gzdesign1.0辅助设计软件，但王景光却成功地跟江南宁城化工集团（简称江宁化工）签署了浓缩塔技改项目协议。 本次江宁化工浓缩塔技改项目一共是四个塔，合同总价一百零二万元。虽然比省化集团的合同额要低了十多万，但毕竟浓缩塔扩能技改的名气已经传了出去，他必须抢在技术被人剽窃之前尽可能地将利益最大化，因此价格上略微低一些也无妨。 四月的最后一天，满载而归的一行三人坐上火车于当日凌晨时分顺利返回了安海市。 由于是凌晨，因此耿志扬并未告诉女友具体返回的时间，免得傻丫头再不听劝阻骑着三轮车来车站接他。毕竟半夜三更街上行人稀少，万一卢晓清遇上歹人出了意外，这辈子他都会深陷于绵绵无尽的后悔之中。 刚刚签下了一份高达百万的合同，耿志扬当然不会吝啬到亏待了自己的部下，出了车站后立即安排郎振华找了辆不多见的标致550出租车，依次把三个人安全送回了各自家中。 第二天一早，王景光躺在热被窝里睡得正香，忽然床头的电话铃声大作。睡意正浓的他本来不想理睬，但架不住那电话响了一阵又一阵，几乎就不带停的。 王景光实在是忍不了了，这才起身抓起电话不耐烦道：“喂！谁啊？” 电话筒里传来苍老而又疲惫的声音道：“景光，是我，巩昭山！” “巩厂长？！”巩昭山截留了梁州化肥厂硝酸浓缩塔技改项目以后，立即组织人手严格按照图纸制造了一批塔部件，还带着人去了梁州。据说现场已经安装完毕，本月下旬就要开始试车工作。 巩昭山背后阴了王景光一把，横生枝节抢走了眼看到嘴的买卖，今天却又打电话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王景光迟疑道：“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弟，老哥我现在就指望你救命了！”巩昭山完全没有了往日副厂长的威严和傲娇，而是声音低沉的哀求道：“景光，我在梁州这边遇到了大麻烦，你能不能来帮我一把？” “遇到了大麻烦？”王景光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耿志扬事前设下的一个陷阱，不禁暗笑道：“巩昭山不会傻到没用四氟棒填充分布器上面的孔洞吧？” 他猜测的没错，巩昭山是拿着化机厂档案室里存档的硝酸浓缩塔改造图纸严格按图加工的塔零部件，哪里知道还有最后填充四氟棒这回子事。 他也询问过以前跟着王景光到省化集团和索凤县化肥厂进行安装作业的工人，但他们没有参与因此并不知道最后这道工序，因而误导了巩昭山，让他以为浓缩塔改造不过仅此而已。 三四月份春暖花开气温回升，正是高硅铸铁浓缩塔制造安装的好时节。所以梁州化肥厂硝酸浓缩塔技改项目进展迅速，四月中旬完成了全部安装试压工作，下旬正式开始试车。 真到了投料试车的环节，分布器没有填充所带来的后果立马直接显现了出来。首先是产品酸浓度不达标，其次塔底稀硝酸镁含酸量大幅上升。 稀硝酸镁中酸含量的上升，不但加剧了对硝镁加热器和蒸发器的腐蚀，而且还导致了镁尾水酸浓度直线增长。大量的宝贵硝酸夹杂在镁尾水中被排入废酸池，白白地跟石灰水中和后变为废弃物硝酸钙。 这下子梁州化肥厂的人登时急了眼。在改造之前，人家还能正常年产四万吨的浓硝酸，没想到花了接近一百万改造之后，连合格的浓硝酸产品都生产不了了，更不用说还有那些跟着废水白白排放掉的硝酸。 在厂家焦躁地连番催促下，巩昭山立时慌了神。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同样的一份图纸，王景光用起来就能正常生产，而他拿过来照葫芦画瓢反倒就不行呢？ 费尽脑汁在现场查图纸找问题依然无果，最后巩昭山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的本事解决不了现今的困境，为今之计只有去求王景光施以援手，否则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他才厚着脸皮不管不顾地给王景光家里打来了电话。 王景光听完他絮絮叨叨的讲述顿时心中大笑：“巩昭山呀巩昭山，当初我劝过你别干偷人技术的小人行径，你还嘲笑我吃里扒外不替厂里考虑。现如今又舔着脸来求我，你也真好意思的。” 虽然暗中揶揄，但毕竟是同事，巩昭山又是厂里排名第一的副厂长，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幸灾乐祸袖手旁观。 “巩厂长，不是我不想帮你。”王景光打着哈哈道：“可是这项技术不属于我，而是我们耿总自己开发出来的，我说了不算啊！” “那就麻烦你求求耿总。”王景光是巩昭山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抓住了自然绝不会放手：“他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王景光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毫不客气地批评道：“老巩，说句不好听的，梁州化肥厂截胡这个事你做的忒不地道，我们耿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哎呀！这个事是我做错了！”巩昭山忙不迭道歉道：“你一定要跟耿总说，我知道错了，还请他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他诉苦道：“其实我也是没办法。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咱们厂除了你们个人签的合同，还没有拿到一台设备。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所以才……唉，出此下策！” 听到巩昭山是为了企业生存而不是个人利益而横插一杠子，王景光这心里略微好受一些：“老巩，这个合同你跟梁州化肥厂签了多少钱？” “九十八万！”巩昭山把心一横道：“扣除掉制造安装费用和交给厂里的管理费，大概还能剩下五十万。这些钱可以全交给耿总来处理，你看行吗？” 王景光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五十万最后还不一定能拿得到，淡淡一笑道：“行不行我说了不算啊。这样吧，我给耿总汇报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意见。” “那就拜托了！”巩昭山恳切道：“老弟一定要帮我多说好话呀！” 第一百一十章 不计前嫌施以援手(下) 来回奔波了一宿难免身倦体乏。耿志扬回到家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仍然在酣睡之中，直到被客厅里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所吵醒。 他伸了个懒腰后不情愿地起了床，迷迷糊糊趿上拖鞋来到客厅，随手抓起电话道：“喂？找谁啊？” 话筒里传来王景光略带得意的声音：“志扬，你知道吗？今天一大早，我们那个副厂长巩昭山给我打电话了！” 去年从省化集团挣到第一笔钱后，耿志扬便硬逼着王景光给家里装上了电话，所以有人给他打电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打就打吧。”耿志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朦胧睡眼道：“这么早打电话，他想干什么呀？” 王景光忍不住笑道：“这家伙偷了咱们的技术，自己找了一帮人给梁州化肥厂上了四个浓缩塔，结果一试车……我的个乖乖！” 他乐不可支道：“分布器没有堵孔，液体物料一进去就偏流的厉害。别说产能翻倍了，连正常酸浓度都达不到。人家厂里当然不愿意了，把他一顿好卷。这家伙搞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到我，低三下四地想让我帮忙去处理一下。” “哼！”耿志扬冷笑道：“偷了咱们的技术，抢了咱们的项目，最后还想让咱们去帮他擦腚。他真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吗？” 王景光也笑道：“是啊！老巩这次真麻了爪了。他被人家厂里给扣住了，说是不把问题解决好就不放他回来，实在没招了才厚着脸皮来找我。” “好啊，也让他知道知道偷人家的东西不会有好下场。”耿志扬不屑一顾道：“省得他以后再来偷咱们的技术。” “志扬，我想跟你商量商量……”王景光试探道：“巩昭山毕竟是我的领导，这次又主动低头向我认错，我看咱们还是拉他一把吧。要不然以后在厂里就不好相处了。” “拉他一把？”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不能白帮忙，他有什么表示吗？” 王景光心下一松道：“老巩说了，他跟梁州化肥厂签了九十八万的合同，用的还是我们厂的名义。扣除掉制造安装等费用和给厂里的管理费后，剩下的钱一分不落全都交给咱们处理。” 耿志扬心道：“看来巩昭山确实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才不得不豁出脸面和利益来求得王景光施以援手。人呢，不碰个头破血流就不知道后悔是什么味道。” “志扬，你看……？”虽然巩昭山言辞卑微的请他帮忙，但王景光不敢擅自做主，最终还是得听耿志扬的意见。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王哥，这个巩昭山在你们厂干的怎么样？” “我们分管生产的副厂长。”王景光帮着美言道：“老巩确实很能干。这次他昏了头偷咱的技术，为的也不是他自己，而是真想替厂里赚上笔钱。当然，他自己也能从中落下些好处。” 耿志扬忽然笑道：“王哥，要是这次你帮了他，他会不会念你的情？” “应该会吧。”王景光琢磨道：“老巩虽然办事上冲点，但为人还是比较讲义气，在厂里人缘不错！” 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危急时刻肯拉对方一把，一般来说对方都会感激不尽的。 “王哥，你这么办……”耿志扬吩咐道：“你就跟巩昭山说，看在同事一场的情分上，这次你可以帮他。” “太好了！”王景光长出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志扬你会答应的。” 看来王景光早已存了帮巩昭山一把的念头，只是耿志扬没有点头，他不敢擅自行动而已。 耿志扬顺势道：“老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所以这次咱们不要他所有的钱，只要合同额百分之二十的专利费。” “啊！？”王景光万没想到耿志扬居然如此大方，一时间惊愕无语。 耿志扬又道：“干脆你跟巩昭山挑明白。以后他可以用浓缩塔技改的技术出去承揽项目，但是必须给咱们百分之二十的专利费。” 耿志扬竟然肯把自己费心研究出来的技术与别人共享？王景光不由佩服道：“志扬，我要是这么跟老巩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哥，我早就跟你说过，浓缩塔技改工艺的诀窍是瞒不住的。”耿志扬缓缓道：“所以我们还不如趁着这项技术没有扩散之前，争取尽可能地获取到最大利润。” “志扬，还是你看问题看得清楚。”王景光不吝夸奖道：“我和你姐都看不了这么远。” 耿志扬直笑道：“王哥，你就先别夸我了，还是赶紧去救你们的巩副厂长吧。” “呵呵！”王景光道：“我这就给老巩先打个电话，省得他急的没了主意，万一寻了短见可就不好了。”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暗自思量道：“经过这件事以后，不管巩昭山愿不愿意，都得念我们的情给我们面子。而且从今往后我们双方变成了合作者，再跟化机厂合作的话就少了许多障碍和掣肘。” 自从去了江城以后，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到卢晓清。虽然耿志扬在省城催图时也经常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见不着面，但自从两个人情意相合后已经几乎好的是彼此分不开了，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才好。 下午四点多钟时，耿志扬特意赶到幼儿师范学校接女友下班。卢晓清骑着小木兰刚一出校门便瞧见了他，登时喜笑颜开，一双眸子几乎要放出光来。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耿志扬如今财大气粗，一般的小馆子已经看不上眼，怎么也得找个上档次像点样子的地方。 “那我们去吃自助餐吧！”卢晓清一脸向往道：“听说你们商务大厦楼底下新开了家自助餐厅，一人一个火锅，海鲜羊肉愿吃多少有多少，档次可高了！” 无论是自助餐厅还是火锅，都属于餐饮业中最不需要技术含量的行当，因此只能在就餐环境和服务态度上大做文章，从而显示出与众不同的实力来。 得益于国际商务大厦自带的高端商务气质，再加上海鲜火锅做噱头，该自助餐厅无形中抬高了不少身价，从而吸引了诸多周边高收入群体前来尝鲜。 卢晓清也是偶尔听到同事们谈论在那里的就餐感受，这才起了前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二叔原来是高人 “自助餐厅有什么意思？”耿志扬对自助餐素来没什么好感，但既然女友喜欢，他也不会故意败兴：“你要是真想去咱就去，但是我觉得真没有什么吃头。” 卢晓清撒娇道：“听说那家店很上档次，我就是想去尝个新鲜嘛。” 幼儿师范学校的老师之间，尤其是女老师之间盛行攀比之风。这些女人不仅在吃穿用度上进行攀比，就连自己的男友或者老公都拿过来比上一番。从相貌、身高、职业、收入、社会地位等等各方面都要进行深入细致地对比和评判，从而决出高低上下。 作为女人，卢晓清也不能免俗。当她听到同事们谈论起那家店的豪华奢侈来登时起了好胜之心，非得亲自去看个究竟方才心里舒坦。 “不就是吃个自助餐吗？又花不了几个钱！”耿志扬豪爽道：“走！你想吃的话，咱现在就去吃！” “嗯！”卢晓清喜不自胜道：“志扬，你对我真好！” 国际商务大厦自助餐厅价格为三十六块六一位，在九十年代初期的三线小城来说算是比较昂贵的。所以即使到了节假日，餐厅里的人却并不很多。 耿志扬和卢晓清各自挑选了些喜欢的食材，来到靠窗户的一张两人桌旁坐了下来。服务员很有眼色地跟上来帮他们俩点着了各自面前的火锅，随后便退了下去。 “我说环境不错吧！”卢晓清瞥了眼金碧辉煌却顾客寥寥无几的大厅，得意洋洋道。 耿志扬笑道：“三十六块六一个人。这么贵，一般人谁舍得来吃啊？不信你问问你爸妈去，看他们愿意来吧？” “贵有贵的道理呀！”卢晓清指着餐盘上的牡蛎、扇贝、鱿鱼等海鲜道：“那些便宜的自助餐哪有这么多海鲜啊。就算有，也是限量供应，你也抢不到的。”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耿志扬嬉笑着附和道：“这两天你打听过了吗？二叔那边有消息了吗？” “你算是问着了！”卢晓清脸上闪过一丝傲娇之色道：“今早上二叔刚打电话来跟我说，设立战略研究部的方案已经通过了。二硝车间提出来的岗位风险责任金的事被否决了。他让你做好准备，等着去竞聘战略研究部主任。” “恭喜你啊！”卢晓清笑盈盈望着男友道：“企业战略研究部耿主任先生！” 耿志扬却惊讶道：“二硝车间的岗位风险责任金被否决了？你没听错吧？” “没有，我怎么会听错呢？”卢晓清嘟起小嘴道：“你这人，怎么不相信人家呢？以后再也不帮你了！” 耿志扬原本给卢洪涛出的主意是，利用二硝车间提出《关于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建议》的机会跟田连营做个交易，互相支持以换取新设企业战略研究部的提案获得通过。 只是万没想到，卢洪涛居然以他的设想为基础，巧使手段更胜一筹，不仅让新设企业战略研究部的设想获得通过，而且还趁机否决了《关于试行岗位风险责任金的建议》，从而使田连营等人的企图全然落空。 “厉害啊！”耿志扬暗暗赞叹道：“这么一来，等于是打破了田连营在氮肥厂一向说一不二的权威性，让大家伙清醒地认识到卢洪涛才是真正的一厂之长。” 如此看来，卢洪涛能被上级主管部门安排到氮肥厂担任厂长，那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绝不是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 至于他上任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任由田连营上蹿下跳肆意折腾，看来不是怕了他，而是隐忍不发等待时机将其一举拿下。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卢晓清见他沉默不语，以为男友生了气，笑嘻嘻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生的什么气啊？你放心，以后我肯定还会帮你的。” “没有，我没有生气。”耿志扬叹息道：“我小瞧你二叔了。看来他不是治不了田连营等人，而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那是……”卢晓清骄傲道：“我二叔在市化工厂干了那么多年，从车间工人一直干到了副厂长，所以才调到你们厂当厂长。你以为人家这么多年都是白干的？” 已经改制的安海市化工厂是市属唯一高盈利性化工企业。能在那样一个人才辈出竞争激烈的企业里脱颖而出，卢洪涛必然不是泛泛无能之辈。 耿志扬虽然两世为人，但前世并没有具体管理化工企业的经验，因此在管理能力和手段上自然是不如一步步干起来的卢洪涛高明。但好在他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从而弥补了实际管理经验上的不足。 “照这么看来……”耿志扬欣慰道：“能跟二叔合作一场，我们俩也算是投缘了。” “那是。”卢晓清眼睛一眨道：“对了！二叔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咱是不是该上门表示一下感谢？” “当然了，那是必须的！”耿志扬点了点头道：“明天吧，明天咱们一块儿买点东西去二叔家表示表示。” “明天？”卢晓清莞尔一笑道：“明天不行。明天郭恪组织了一帮子艺术学院安海老乡会的同学去麓台山游玩，我也得去。” “麓台山？”耿志扬诧异道：“那地方还没开发呢，就是个野山，不是个公园。” “谁说是公园了？”卢晓清嗔道：“我们是去爬山的。麓台山还没有开发，爬起来不更有意思吗？” “哦，就是为了爬山？”耿志扬心道：“爬山可不是个轻快活，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搞文艺的同学能不能坚持得住？” 卢晓清忽然灵机一动道：“要不明天你也去吧。正好陪着我一块儿去爬爬山活动活动。” 耿志扬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当下犹豫道：“你们都是同学，我又不认识他们。我去算什么？” 卢晓清脸色一变道：“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去，爬山的时候就会有别的男人来拉我抱我占我的便宜。我就问你，你愿意吗？” 带着女孩子爬山是一个正大光明占便宜的好机会，耿志扬岂能不懂？一想到女朋友要被别的男人借机揩油，他当然不愿意，当机立断道：“那好，明天我去！” 见男朋友轻易上了勾，卢晓清会心一笑道：“明天早上六点半钟，在我家大门口集合。郭恪带着车会来接咱们的。” 六点半钟？耿志扬暗暗叫苦道：“得，刚回来还没歇上一天，明天又得豁出老命去陪着小清爬山了。” 瞧着眼前青春靓丽活力无限的女朋友唾手可得，耿志扬实在是忍不住道：“我公司就在楼上，吃完饭跟我上去转转吧？” “跟你去公司转转？”卢晓清瞥了他一眼，立时明白了这家伙打的是什么算盘，略略矜持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道：“行！去就去，谁怕谁呀？” 耿志扬心神一荡，暗道：“嘿嘿！既然小白兔这么容易就上了当，那我这只大灰狼可就想藏也藏不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危难之时显英雄本色(上 五一劳动节清晨六点半多，耿志扬跟着卢晓清在商校家属院门口坐上了来接她们的金杯海狮面包车。 面包车是郭恪通过关系借来的。他坐在副驾驶坐位上。瞧见卢晓清居然把耿志扬也喊了来，心下略有些不快道：“卢晓清，咱不是说好了不带外人吗？” 卢晓清上了车后正跟相熟的同学们打招呼，听到他的揶揄立马回击道：“他是我男朋友，不是外人。” 此话一出，车厢里的女孩子们登时陡生好奇之心，逮住卢晓清七嘴八舌地盘问起来。耿志扬本来就是个社恐，初来乍到自觉跟她们不熟，于是讪讪地坐在了女友身旁沉默不语。 他刚坐稳当，只见前面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子回头冲他巧笑道：“耿志扬，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耿志扬定睛一瞧，居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杨黎黎，登时诧异道：“杨黎黎，怎么会是你？” 杨黎黎莞尔一笑道：“我在艺术学院上的学，跟卢晓清是同学。” 其实杨黎黎跟耿志扬仅在高一同班了一年。后来文理分班时，学习很一般的她跟栗珠等女孩子一样选择了比较容易的文科班，高考时以文艺生的身份考入了北海省艺术学院播音主持专业。 耿志扬清楚地记得，杨黎黎毕业后进入了安海市电视台当起了主持人，在当地也算是响当当的知名人物，可谓是风光得很。但可惜她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虽经多方医治却不幸香消玉殒，在他们同学里面算是离世比较早的人。 如今再一次见到活生生触手可及的杨黎黎，耿志扬忍不住鬼使神差道：“你身体还好吧？” 老同学刚一见面哪有先关心人家身体的？杨黎黎不禁一愣道：“我身体？还行吧！” 一旁的卢晓清听到男友冒冒失询问起人家杨黎黎的身体状况来，忙拽了他一把道：“你干嘛呢？别乱说话！” 耿志扬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失语，赶紧胡乱搪塞道：“你不知道，上高中那会儿杨黎黎老长病，所以我才问她的。” 杨黎黎见人家正牌女友发了话，识趣地转回身子不再搭理言语唐突的老同学。耿志扬也自觉无趣，紧闭上惹祸的嘴巴借机打量起车内各色人等起来。 郭恪借来的是一辆十五座金杯海狮面包车。车内除了司机外还有七八个形容俊俏打扮时尚的青年男女，但其中男士仅有两位：郭恪和另外一位长发文艺青年。 跟鲜衣怒马的这帮文化人比起来，仅穿着一件七成新老款夹克衫的耿志扬就显得寒酸多了。不过两世为人的他不但脸皮厚得很，心态更是看得开，根本不把外在的衣着档次当回子事，坦然地坐在座位上哄着女友开心。 麓台山位于安海市区西南方向十五六公里处，乃是岳华山脉尾闾，海拔最高处仅有不到两百米。但由于地处一望无际的昌安大平原，因此本来属于寻常丘陵的它反倒显得山势高大，从而成为当地的一座名山。 麓台山虽然不高，但占地面积甚大，方圆足有一百多平方公里，乃是一座低矮连绵的丘陵群。在其山脚之下还建有水面宽阔的麓台水库。站在山顶向下眺望，但见山水相间水天一色，端的是处人间少有的山水美景。 但可惜山水再美也架不住人多。由于今天是五一劳动节的第一天假期，前来麓台山游玩的当地群众人数众多。耿志扬他们刚到东山脚下，就发现上山的路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看样子，车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上去了。 众人不得不下了车。郭恪打量了一眼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突发奇想道：“同学们，前面人太多了，咱们去南边爬山吧？” 麓台山虽然还不是一个正式景区，但山麓东口开辟有上山的石阶小径，再加上此处山势平缓，拾阶而上相对比较轻松。 而麓台山南坡则比较陡峭，多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爬起来自然是费劲得多，因此鲜少有人去那边游玩。这帮子文艺青年面色恍白手脚绵软，又多是风吹即倒的娇弱女子，从陡峭的南麓上山怕是很难。 耿志扬好心建议道：“南边很陡不好爬，咱们还是从这边往上爬吧。” 他不说还不要紧，这一说反倒激起了郭恪的好胜之心，拧着脖子道：“一座小山怕什么？比这陡的山我爬的多了！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叫男人嘛？” 那长发男青年帮腔道：“就是！祖国大好河山等着我辈再领风骚！同学们，冲啊！” 说罢，那长发青年和郭恪纵身下了山路，踩着崎岖山石就往南坡而去。其余女孩子们见状嬉笑着也跟了上去。耿志扬无奈，只得贴心陪着卢晓清尾随大部队而行。 “那个长头发的叫孟天伟。”卢晓清一边爬山一边介绍道：“在日报社当编辑，还是个作家和诗人！” 耿志扬暗道：“怪不得能说出‘我辈再领风骚’一类的酸话来，原来竟然是个大诗人！” 南麓山坡根本无路可走，只能在山石缝隙里攀爬而上。耿志扬拖在后面，用肩膀和手不断顶托着女友往上攀援，有时候还不得不帮上杨黎黎一把。 在前面领路的郭恪和孟天伟虽然开头叫得很响，但兴冲冲往上爬了没多一会儿就被一堵石壁拦住了去路。 “这怎么爬？”郭恪抬头仰望着几乎直上直下的坚韧石壁，登时失声道：“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没法爬了？” 孟天伟扭头瞅了眼脚下的万丈深渊，不禁泄气道：“现在想下也没法下了。太陡了，下不去啊！” 俩人上下不得，一时间僵在了峭壁之下。 耿志扬见前面突然停了下来，忙探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不往上爬了？” 正在一筹莫展的郭恪没好气道：“前边挡住了，上不去了！” 耿志扬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会儿道：“贴着石头往左手走，那边能上去！” 郭恪身处绝境之下正无计可施，巴不得别人给他出主意，赶紧顺着耿志扬指出的方向瞧去，只见那边似乎有一条小径隐约在枯草之间。 石壁下的小路宽度仅能堪堪容纳一只脚。郭恪小心翼翼地把后背紧贴到石壁上，两只脚交替着缓缓移动，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爬到了一个缓台之上。 等到众人一个个提心吊胆挪过石壁下的小道来到缓台之上后，禁不住瘫坐在地大呼侥幸！ 耿志扬手拉着手护着卢晓清爬上缓台，四处眺望了一圈后道：“这儿是个杏院，上面种的都是杏树。” 众人听到有杏树，纷纷挣扎着站起身来往上瞧去。只见山坡上面一层层缓台之上均种有排排杏树。有的杏树还留存有些许花朵没有败落，树下则落满了纯白色的花瓣。 孟天伟触景生情道：“此情此景让我联想起《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唉！美丽的花朵凋零之后居然跟泥土作伴，真是可惜可叹呀……” 耿志扬听着他无病呻吟地大发感慨，暗自好笑道：“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孰高孰低可不一定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危难之时显英雄本色(中 此处杏院沿山势而建，如梯田般一级一个平台，其间种有排排杏树。郭恪等人在城市里呆的久了，乍一见此等田园景象无不大感兴致，结着伴在院子里四处搔首弄姿拍起照来。 卢晓清带了一台理光xr相机，还配了一个长焦镜头。此刻见到不一般的田野风景，她也是端着相机不停地到处拍拍拍，又喊着耿志扬帮她拍了许多美女杏花相映红的青春留影。 大家伙正玩得高兴时，忽听有人大吆小喝地吵吵起来。耿志扬忙循声望去，只见三个山民模样的人正拉扯着郭恪和孟天伟争论着什么。 耿志扬忙把相机交给卢晓清道：“我去瞧瞧怎么回事，你先别过来。” “哎，你小心点！”经过刚才石壁遇险经历后，耿志扬无形中成为大家伙依赖之人，卢晓清自然对男友更是信赖有加爱意更浓。 耿志扬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才看清楚是一对农民老夫妻和一个矮胖青年，死死纠缠着郭恪和孟天伟不让他们脱身。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耿志扬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大声询问道。 老两口见对方来了帮手，气势登时缓了一缓。郭恪趁机挣脱他们的包围，退到耿志扬身旁诉苦道：“这两个老不死的，我们俩就是掰了根枝子，他们竟要我们赔钱！” 那个矮胖青年听到后不乐意道：“谁是老不死的？我看你爹妈才是老不死呢！你们把枝子给撅断了，它还怎么长果？不让你们赔让谁赔？” 耿志扬敏锐地瞧见地上扔着几根杏树的枝条，估计是郭恪等人兴致大发下弄了几根杏树枝肆意玩耍，结果却被人家杏院主人逮个正着抓了现行。 “几根树枝子值什么钱？”孟天伟掐着腰气急败坏道：“老子在市里面的公园里也掰过。人家哪里都不要钱，你要什么钱？” 这家伙有恃无恐的表情让耿志扬不由联想起电影《小兵张嘎》中胖翻译官张狂的嘴脸：“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老子在城里吃馆子也不问价……” 但可惜这里不是城里，而是人家私人开辟的杏院。一旦把人家老头老太太惹急眼了，回去叫来了全村的老少爷们儿，这帮子文艺青年今天就得上演一出丢人现眼的好戏。 郭恪和孟天伟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耿志扬却很明白，赶忙赔罪道：“对不起大爷！我们是来爬山的大学生。我同学不知道杏树枝子会长果子，所以才掰下来玩的。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听到对方是一群来游玩的大学生，老夫妻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大学生也不能糟蹋东西啊。他俩掰下来这么多枝子，怎么也得赔点钱吧？” “赔！我们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耿志扬忙问道：“您看要多少钱合适？” 郭恪见耿志扬居然真的要赔钱，冲过来叫嚷道：“赔什么钱？他们就是讹诈，找派出所把他们抓进去！” 听到郭恪出言不逊，那老头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们糟践我们家的果树，就算是告到派出所我也不怕！” 耿志扬见这家伙不起好作用净帮倒忙，赶忙一把将他推开道：“你走开，这儿没你的事！” 孟天伟巴不得耿志扬主动把这事揽过去，反正赔钱的又不是他，于是赶紧拉住郭恪道：“老郭，走！咱去那边瞧瞧！” 两个家伙走远后，耿志扬干脆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利索地递给老头道：“老大爷，您看赔您五十块钱行不？” 那老头没想到耿志扬如此大方，一伸手就是五十块钱。他望着那张绿色的五十元大钞有些发愣道：“用不着这么多吧？赔个二三十就行！” “拿着吧！”耿志扬把钱硬塞道他手里道：“我同学不会说话，有冒犯您的地方多担待着点。” 那对老夫妻见耿志扬这么敞亮，不好意思憨笑道：“哎呀……真是谢谢你了！”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该感谢的是我们才对。你们修了这么漂亮的杏院，我们才有机会来玩。我们得感谢你们呀！” “还是有文化的人会说话。”老太太感激道：“你这小伙子说起话来让人听着舒坦，比那两个强。” 耿志扬又哄着他俩说了会儿好话，老两口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那个矮胖青年似乎是他们的儿子，一边走一边还不时转身瞅着卢晓清等女孩子的靓丽容颜和手里拿着的大小相机，眼睛里几乎要冒出贪婪的火苗来。 耿志扬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念头：“糟糕！荒郊野外，一群漂亮的女孩子还带着价格不菲的相机等贵重物品，难免勾得某些人起了邪念。” 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耿志扬预感到了危险，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继续留在此处，情急生智道：“咱这还没到半山腰呢。上面的景色更美，咱们继续往上爬吧！” 经过短暂的休息，这帮青年男女已经恢复了体力。听到耿志扬的怂恿后，一个个兴致又起道：“好啊！走吧！” 众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仍然由郭恪打头，孟天伟等人跟在身后，沿着山间小路蹒跚往上而行。临走之际，耿志扬从一棵树上抽了根支撑用的木棍，权且充当登山杖。 山麓南坡虽然没有铺砌的上山石阶，但却有山民蹚出来的小路。比起刚才漫山遍野地无目的乱爬，顺着小路爬山则轻松多了。众人没费多大气力便到达了南侧山峰的顶部。 麓台山北峰高南峰低，但站在南峰之巅依然可以俯瞰大地。凭目远眺甚至可以依稀瞧见市区几个高楼的隐约身影。 “啊！大地呀，母亲……”孟天伟张开双臂诗兴大发，冲着远处天地交汇之处大声吟诵起自己撰写的诗歌来。 几个女孩子捧场般拍手称赞道：“好诗！真是好诗！我们孟大作家又做新诗了！” 众星捧月间孟天伟诗性更浓，又抑扬顿挫地朗诵起另一首抒情诗歌来。 人不轻狂妄少年。青春年少正是纵情抒意的好时节，这个时候不疯狂一把，到老了即使想疯狂都疯不起来了。 时间快到中午，大家伙爬山耗费了大量体力，此时已然感到腹中饥饿。于是找了块平缓的地方铺下塑料垫子，各自把带来的罐头点心火腿午餐肉等一一拿出来，大伙共同分享美食。 耿志扬正吃得起劲，忽然瞥见山下有几个人影晃动。他赶忙定睛瞧去，只见五六个青壮男子手里拿着家伙急匆匆赶上山来。 “糟了！终于还是来了！”他转头提醒道：“大家小心点！有人上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危难之时显英雄本色(下 冲上山顶的这帮家伙有六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壮年，而且手里均拿着砍刀匕首等凶器，一个个凶神恶煞般打量着他们。 耿志扬一行虽然有九个人，但只有三个男士，剩下六个全部是吓得花容色变躲在后面浑身瑟瑟发抖的女生。此刻别说是让她们过来帮忙了，就算连话怕是也吓得说不出来一句。 郭恪是此行的组织者，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交涉道：“我们是来爬山玩的，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粗犷大汉。他扫了郭恪等人一眼道：“你们这些家伙，弄坏了我们的杏树就想跑？没门！” 郭恪听见又是刚才杏树的事，信以为真道：“不是赔你们钱了吗？怎么没完了？” “赔钱？赔什么钱？”那大汉眼睛一瞪道：“我们那杏树本来能一年结一次果子。你把它枝子掰下来就长不了了。一年结一次果，咱就按一百年算起，它得结多少果子呀？” 郭恪登时明白，这不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变种把戏吗？这帮家伙不是来要钱的，而是来找借口讹钱的。 “你们想要赔多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郭恪情知己方三个人赤手空拳不是人家的对手，只能低三下四地询问道。 “多少钱？”那大汉睨了郭恪一眼，指着他身后惊慌失措的女孩子们道：“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才行！” 得！这大汉瞧着双方战斗力不成正比，干脆把讹钱直接改成了明抢。 “这……”郭恪一时间没了主意，耿志扬却冷冷地问道：“把东西给了你就放我们走吗？” “嘿嘿……”大汉忽而淫笑道：“当然不行！你们三个男的可以马上滚！那几个小姑娘嘛，嘿嘿……得留下来！” 他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色眯眯样子道：“妹子，你们不用害怕！只要把我们兄弟伺候好了，保准让你们安安全全的下山。” 这帮歹徒很明显既要劫财还要劫色了。 有卢晓清在，耿志扬当然不会自顾自临阵脱逃，更何况身后还躲着老同学杨黎黎。但他担心郭恪和孟天伟靠不住，有意试探道：“郭恪，你说怎么办？” 郭恪和孟天伟都没有经历过耿志扬在十五中时的那段炼狱般生涯，自然在勇气和战斗力方面远不是一个档次。但两个人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安海人，刻印在骨子里好勇斗狠的不服输天性还是有的。 “tnnd！”郭恪把牙一咬，冲着对面咆哮道：“想欺负我同学，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孟天伟把长发一甩，竖起大拇指道：“老郭，够义气！我孟天伟和你一块儿跟他们拼了！” 看着俩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模样，耿志扬不禁好笑道：“先别说豪言壮语了，麻利地赶紧找个趁手的家伙！” 郭恪和孟天伟瞧着他手里紧握的木棍方才恍然大悟，一个顺手拎起了自己相机的三脚架，另一个则把大号不锈钢保温瓶抓在手里充当起了铁锤。 以三对六，耿志扬这边明显处于劣势。而且三人又都是戴着眼镜的文化人，怎么看都不是穷凶极恶歹徒们的对手。 那大汉轻蔑笑道：“先把这三个干挺了，咱兄弟再一人一个小娘们儿快活快活！” 他指着耿志扬道：“我来对付这个大个子，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说罢，他把长刀一挥，纵身朝着耿志扬便扑了过来。眼看着就到眼前时，他猛地举起长刀恶狠狠斜劈了下去！ 卢晓清、杨黎黎等女孩子们看得真切。吓得禁不住发出一片惊呼，同时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完了！耿志扬肯定是妥妥的死定了！ 女孩子们正在想象着耿志扬被砍了一刀后血忽淋拉的惨烈画面时，却听得那大汉不似人声地惨叫了一声。等她们再睁开眼时，刚才还气势汹汹地粗旷大汉，此时已然躺倒在地没了声息。 耿志扬反倒好生生的站在那儿，似乎嘛事没有！ what！what_happened! 女孩子们没有看到现场，但郭恪和孟天伟可看得清楚。当那大汉冲上前去刚举起刀时，耿志扬不躲不退反而趁势迎上前去抢入其怀，双手握棍用力一捅，正狠狠地捅在那大汉的腹部。 腹部是人体最柔软的部位之一，被长棍用力一捅立马引发剧烈的肠痉挛，因而疼的那大汉惨呼一声，手里的长刀也不由自主脱手而出。 生死搏击容不得半点手软。耿志扬毫不停歇，接着趁势斜劈一棍恶狠狠抽在其太阳穴上。那大汉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便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所以女孩子们只听见一声惨呼，那大汉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眼瞅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耿志扬就轻松放倒了对方领头的大汉。正跟郭恪和孟天伟对峙的歹徒见状登时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为好。 以少打多，一旦占了上风决不能停下来给对方喘息之机。 耿志扬很清楚，假若他被打倒，在郭恪和孟天伟战斗力聊胜于无的情况下，卢晓清等女孩子们的遭遇可想而知。 因此不待对方有所反应，他便反客为主猛冲到众人面前举棍就刺。 长棍用来劈打时容易被对方躲过棍锋趁机抓住棍身，但以棍为枪猛力戳来时却很难遮挡，对方想躲避的话只能选择后退。 当前一个歹徒见长棍冲自己胸口戳来，慌乱无着中只能往后退去。没料想耿志扬戳他是假，长棍冷不丁顺势横抽，不偏不倚正扫在临近歹徒的脖颈处。那歹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黑像伐倒的大树般仰面重重摔在了地上。 又一个年轻歹徒不服气，手握闪着寒光的匕首朝他冲来，意图找机会抓住长棍后贴身上前一刀结果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大个子。 耿志扬沉稳应对，但见长棍一抖变幻莫测。那歹徒正在迟疑时，却见棍端忽然往上一扬竟直奔他的脸部而来。 一刹那间，那年轻歹徒还没来得及躲避，脸部却已然中棍。大家伙只听得咔嚓一声，接着那歹徒丢下匕首捂着鼻子跪在地上嚎啕不已，估计这家伙的鼻梁骨应该是碎了。 剩下的三个歹徒见耿志扬居然如此神勇，一时间无不心惊胆寒。耿志扬长棍在手纵声大笑道：“哈哈，你们这群狗贼，都tm拿命来吧！” 不管是两军对垒还是双方放对，胆量和气势都是第一位的。一旦失去了胆量就会连累到气势全无，即便人多也只是白白来送人头的。 耿志扬一声断喝，那三个家伙顿时丧胆，不约而同发一声喊后扭身便跑。郭恪和孟天伟此时方才如梦方醒，各举家伙正要追将上去，却听耿志扬叫道：“穷寇莫追！别追了！” 一战之下耿志扬已经成了大伙眼里的神，他说的话自然是无人不听。郭恪和孟天伟纵使心有不甘也只得退了回来。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耿志扬担心对方还有后援，催促大家道：“咱们赶紧走吧，小心他们再喊人来。” 郭恪等人一听心里就是一紧，正要抓紧收拾东西跑路，却听一个女孩子喊道：“别害怕，我已经报警了。派出所的人马上就到，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危难之时显英雄本色(续 说话的女孩子模样周正眉清目秀，虽然比起卢晓清杨黎黎等一班美女来颜值略低，但身材高挑蜂腰翘臀，一下子就把姿色档次给扳了回来。 耿志扬敏锐地瞧见她左手握着一部小型摄像机，右手拿着一部大块头的摩托手机，这才相信对方的确是报了警。 郭恪则抱怨道：“莫秀梅，你报了警怎么不早说一声。你要是早说了，我们哥仨还用的着这么拼命吗？” 那个叫莫秀梅的女孩子抱歉道：“我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来。怕说了反倒把坏蛋给激怒了。” 以当时的情形估计，即使莫秀梅坦白说已经报警，那帮子歹徒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情急之下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所以说女孩子当时的选择并没有错，保持缄默最为明智。 孟天伟打圆场道：“老郭，好歹咱们都好好的，你就别说人家莫秀梅了。” 耿志扬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而是来到卢晓清身旁关心道：“小清，你没事吧？” 卢晓清一把抓住他，带着哭腔道：“志扬，他们没打坏你吧？” “没有！”耿志扬搂住她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也没受伤！” “吓死我了！”卢晓清躲到他怀里哭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耿志扬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道：“我命硬着呢，不会这么快就挂了！别哭了，小心皲了脸。” 等了有十分钟不到的功夫，五六个警察和当地联防队员急匆匆跑上了山。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警官，他先安排人把地上的三个歹徒控制住，又喘着粗气来到莫秀梅身旁道：“小梅！你没事吧？” 莫秀梅大大方方道：“丁叔，我没事。” 她把小型摄像机递过去道：“整个过程我都录下来了，你们可以先看看。” 莫秀梅竟然有第一手的现场录像，姓丁的警官闻言大喜道：“太好了！只要录了像就有了证据，而且能知道这帮人的长相，对以后的抓捕和破案大有好处。” 丁警官把几个同事叫到一起共同观看录像。当看到耿志扬仅凭一条棍接连打翻三个人时连连惊叹道：“哎呀！这小伙子好身手啊！看来是练过的。” 一个当地联防队员猛地指着小屏幕道：“丁所长，这不是后山于家前村的于大脑袋吗？那个是他兄弟榆木疙瘩。没错，就是他们兄弟俩，烧成灰我也认识！” 既然逃跑的凶犯已经被认出，于所长赶紧安排人手下山到于家前村抓捕嫌犯，又让人把活捉的三个嫌疑人送往山下。 莫秀梅担心连累到耿志扬，赶紧提醒道：“丁叔，我同学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跟他们打仗的，这属于正当防卫！你们可不能把他也给抓起来！” “放心吧！”丁所长指着摄像机道：“这不是拍的很清楚吗？小伙子绝对是见义勇为。现在这么勇敢的年轻人太少见了，我看可以上报市里参加今年的十佳青年评选。” 莫秀梅眼睛一亮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事？谢了，丁叔！” 孟天伟此时凑过来道：“莫秀梅，录像带帮我复制一份，我想写篇报道宣传一下我们的大英雄。” “我也要一份！”杨黎黎伸手示意道：“正好我们电视台也在寻找青年人里面的闪光点，可以把这块素材交给他们。” 一旁的卢晓清对男友悄声道：“志扬，你要成我们市的名人了！” 耿志扬苦笑道：“我只希望咱们俩平平安安的，名人不名人的我不稀罕。” 卢晓清笑道：“莫秀梅在市宣传部上班，能量大得很。她要是想推荐你参选市里的十佳青年评选，你肯定能通过的。” 其实从刚才丁所长对莫秀梅毕恭毕敬的态度上看，耿志扬就能推断出这姑娘的身份恐怕不一般。不过他今天出手救人不是为了出名，所以对参选什么十佳青年评奖并不感兴趣。 由于要做笔录，耿志扬等人跟着丁所长来到山下，分别乘坐所里的昌河小面包和三轮挎斗摩托车到达了麓台镇派出所。 等一切处理完毕，大家伙终于从派出所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郭恪预定的那辆金杯海狮司机久等不见众人回来，只好先行开车回市区去了。他不得不又联系了另外一辆中巴车，一直等到下午六点左右，疲惫不堪的一行人这才得以坐上车回家休息。 奔波了一天的年轻人已经没有了上午来时的澎湃激情，一个个神情萎靡地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盹，车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紧紧靠在耿志扬身上的卢晓清却没有半点睡意。 刚才危急时刻男友矫健的身影、充满力量的招式，还有那男子汉气息浓重的怒吼，无不让她陶醉于此。 她不由回想起昨晚在耿志扬办公室里忘情的缠绵悱恻，心里暗道：“昨晚上把嘴巴都亲疼了也没亲够。要是换成今晚上，我恐怕会爱的更疯狂的！” 耿志扬正在打着盹，忽听怀里的女友道：“志扬，要是那帮坏蛋只要咱们的东西，你会给他们吗？” “会！”耿志扬眨了眨朦胧睡眼道：“钱财是身外之物。那种情况下当然是保命第一，东西给了他们再报警找回来就是。” “可是……”卢晓清不解道：“你不是能打过他们吗？” “呵呵……”耿志扬笑道：“能不能打的过是一回事，有没有必要跟他们打是另外一回事。” “怎么呢？”卢晓清被说的更糊涂了：“既然你能打得过他们，为什么不打呢？” 耿志扬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即使是水平再高的高手，厮打搏杀时也不敢说百战百胜，更不用说以少对多了！换作你的话，是希望丢些钱财呢，还是把我性命赔上？” 卢晓清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要命不要钱了！钱丢了还可以再挣，人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那就是了。”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要是上来就跟他们搏斗，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把命给丢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能指望郭恪和孟天伟保护你吗？” 卢晓清幡然醒悟：“是啊！郭恪和孟天伟的身手远不如志扬。假若看到志扬倒下，他们俩怕是会马上跪了。至于我们这几个女孩子，十之八九也逃不脱歹徒们的侮辱和糟蹋。” 耿志扬叹了口气道：“但是他们想欺负你，我就绝不会答应了，只能是拼着性命跟他们忘死一搏。” 他搂紧了女友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只有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男人们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啊！” 听着男友的倾情诉说，卢晓清感动不已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筹谋策划(上) 五一劳动节假期一共有三天。放假的第二天晚上，耿志扬提着诸多礼物跟在卢晓清身后，一起来到安海市化工厂宿舍二叔卢洪涛家登门拜访。 卢洪涛和妻子肖月琳、女儿卢晓玉和卢晓洁恰好都在家中。一家人热情地招呼着耿志扬和卢晓清到客厅沙发上就座。 耿志扬只是氮肥厂的一名普通职工，离着厂长的级别差着老远，因此并没有多少机会见着卢洪涛，更不用说跟他直接打交道了。 但两个人见了面后，耿志扬并未表现出对单位一把手的敬畏之情，反而是心境坦然面色自如。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卢洪涛瞧了眼耿志扬带来的两瓶五粮液微微一笑道：“小耿，你给我送这么贵的酒，有贿赂领导的嫌疑呀！” 卢晓清忙道：“二叔，志扬是跟着我来看您的。给长辈买两瓶好酒怎么能叫贿赂呢？” 卢洪涛见侄女竭力帮着耿志扬说话，丝毫没有半点避讳，心里暗道：“看来晓清是被小耿给彻底降服了，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不过这丫头眼光一向高得很，听说连文化局电视台的小伙子都没看上，怎么就会看上我们厂一个普通工人呢？真是奇怪得很！” 耿志扬也笑道：“二叔，今天这里只有亲戚，没有上下级关系。所以我跟晓清拿来的东西是为了孝敬长辈，牵扯不到给领导送礼。” 今晚耿志扬之所以来家里做客，为的就是感谢卢洪涛替他说话，帮他预定下了战略研究部主任的职位，因而两个人之间还有些公事需要交流。 卢洪涛朝妻子使了个眼色。肖月琳默契地点了点头，冲卢晓清道：“晓清，昨儿我给小洁买了件新款连衣裙，我看也挺适合你。要不，你来里屋试一试吧？” 卢晓清冰雪聪明，当即明白二叔跟耿志扬有要事相商，顺势答应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二婶给小洁买了个什么样子的裙子。” 一帮子女人进了里屋以后，客厅的两个男人反倒觉得尴尬起来，好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 作为主人，卢洪涛只得首先打破寂静道：“小耿，我听晓清说，你认为二硝项目开车不会很顺利。你有什么依据吗？”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二叔，我认为二硝项目不是开车不会很顺利，而是根本不可能正常开起车来。” “哦？”卢洪涛大感兴趣道：“你就这么肯定？” 耿志扬笑了笑道：“二叔，在您面前我不说虚话。我在省石化院的这段时间里，把二硝项目的图纸资料研究了个遍。我可以肯定的说，田连营搞的这个项目，如果不进行大改动是绝不会正常开起车来的。” “可是……”卢洪涛迟疑道：“这套装置是从约翰国原封不动搬过来的。人家在那边开的好好的，怎么到了咱这边就开不起来呢？” “国情不同，外部配套设施和资源供给不同，所以到了咱们这儿，有些事情就会发生变化。”耿志扬毫不隐瞒道：“这套装置最关键的问题就出在四合一机组上面。” “四合一机组？”卢洪涛没有从事过硝酸生产，因此对硝酸工艺并不是很了解，但耳闻目睹下也知道四合一机组是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最关键的设备。 耿志扬明白他对硝酸工艺并不熟悉，耐心地细细解释道：“四合一机组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里的作用，一是负责提供压缩空气，另外还要给氧化氮气体加压。” 他顿了顿，见卢洪涛似有所悟，于是继续说道：“他们的动力来自于蒸汽透平和尾气透平。蒸汽透平是用氧化炉自产过热蒸汽来做功，尾气透平则是将吸收塔排空尾气升温后，利用其剩余压力和温度做功。” “哦，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四合一机组到底是怎么运作了。”卢洪涛恍然大悟道。 耿志扬见他听了进去，接着往下说道：“在约翰国的时候，老外是用天然气跟尾气混合后燃烧，从而将残余的氧化氮气体彻底还原为氮气和水。利用燃烧后产生的热量还能把尾气温度进一步提升，在透平里做的功也会随之增加。” 卢洪涛思索道：“可是咱们厂没有天然气啊。也没听说二硝项目申请过引过来天然气管道。” “对啊！”耿志扬颔首道：“所以这里就出问题了。” “你是说……”卢洪涛推断道：“尾气温度低了做的功不够？” “二叔，厉害啊！”耿志扬适时拍马屁道：“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了压缩空气出口压力降低，然后会引起氧化炉产能不够、吸收塔压力太低、产品酸浓度不达标等一系列问题。”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耿志扬道：“氧化炉产能不够就会导致副产蒸汽量减少，进而导致蒸汽透平做得功下降，氧化氮压缩机出来的气体压力会进一步降低，最后吸收塔出来的产品浓度能有个百分之五十几就很不错了。” 卢洪涛琢磨道：“浓度低点就低点吧，只要能开起来就行啊。” 耿志扬笑道：“开起来生产成本太高的话就会赔钱。这样一来，维持生产又有什么意义呢？” 卢洪涛不解道：“浓度低了怎么会赔钱呢？” “因为这套装置的汽轮机，也就是蒸汽透平，用的是背压式。”耿志扬道：“背压式汽轮机负荷调整的范围很窄。一旦氧化炉来的副产蒸汽少了，就必须从外面补充蒸汽，否则低于最小供汽值，汽轮机就会触发报警值而强行停车。” 他冷笑一声道：“原本这套装置副产的蒸汽是过量的，自己的汽轮机用完以后还可以外供。如果改成了外需蒸汽供应，成本就会涨上去一大块儿。真到了那个时候，谁会愿意赔着钱来维持生产？更何况生产的还是不合格产品！” 市里面花费巨资帮着氮肥厂引进二硝项目，就是指望着它能帮助企业打个翻身仗，从而摆脱连年亏损的不利局面。 但如果这套装置开起来却要倒贴钱，对于氮肥厂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是绝对不可能进行下去的。 卢洪涛听着耿志扬分析的有理有据，情知他并不是信口开河，心中不由烦躁道：“尽管二硝项目是田连营自个儿拉来的。但是作为市里的重点项目，进展不顺利的话我这个厂长也脱不了干系，到头来还得跟着他们一块儿倒霉。” 他瞥了耿志扬一眼暗道：“小耿把问题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已经把这些问题分析透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办法来解决目前找出的这些难题？” 第一百一十七章 筹谋策划(下) “小耿……”卢洪涛试探着问道：“要是换成你来负责二硝项目，有没有把握把它正常开起来？”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二叔，我把图纸和资料研究透了以后，就去省鼓风机厂找我的表叔李乃忠跟他交流了一下。根据他的分析，咱们只要把背压式汽轮机换成国产凝汽式汽轮机，然后再将四合一机组的功率分配调整一下，就可以让引进的这套装置投入正常生产。” “另外……”他接着又道：“过两天我准备去广即物化所找我同学咨询一下。要是那里研究的国产氨还原催化剂能用，咱们就可以用它来进行尾气处理，从而将尾气温度提高，尽量达到原有的效果。” 花费巨资从国外引进的四合一机组，还没投入正常生产就要大卸八块，将其中的四分之一换成国产设备。这件事怎么说也不好向上级解释，更何况新购国产汽轮机的费用高达数百万，厂里没有钱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再次说服市里予以融资？ “这么改是不是动作有点大呀？”卢洪涛犹豫道：“刚买进来的机组就换设备，上级一旦问起来怎么解释呢？” “咱们不需要解释。”耿志扬笑道：“我说的这些事不是现在就做，而是要等到二硝项目开不起车来，各级领导都着急的时候，我再主动申请把项目接过来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 “有道是病急乱投医。”他嘿嘿一笑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市里面肯定希望有人站出来解决这个头痛的大难题。到那时候我提出这些改造方案来，估计反对意见就会相对少上一些。” “但是钱呢？”卢洪涛犯愁道：“一台汽轮机怎么也得一两百万。这么多钱从哪里来？” “我有办法。”耿志扬神秘笑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卢洪涛见他一脸的自信，为今之计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小耿，竞聘战略研究部主任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报名啊？” “现在还不急。”耿志扬不慌不忙道：“田连营不是已经放出风来了吗？谁敢报名谁就是故意跟他过不去。所以这次我要等到截止时间最后一天再报名，让这个老小子空欢喜一场。” 卢洪涛依旧不放心道：“那发表文章和获奖的事你有把握吗？” “有！”耿志扬言辞凿凿道：“我写的那篇《常压法硝酸扩能技改总结》，这个月就会刊登在《氮肥工程》杂志上。您注意一下那本杂志，会如期看到它的。” “至于获奖吗？”耿志扬啧了一声道：“这倒是个麻烦事。咱厂的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评奖材料倒是报到省勘察设计协会石化分会去了，但是评奖至少要等到这个月底才会出结果。时间上略微有些不赶趟，这里有点麻烦？” 卢洪涛想了想道：“这也好办！我找个借口把报名的时间再延长半个月，一下子不就拖到本月底了吗？到那个时候，评奖应该出来了吧？” “哎呀！二叔，您这个主意真好！”耿志扬直笑道：“正好让田连营同志多高兴几天，把最后反转的效果做的更强烈一些。” 两个人又进一步交流及商量了其他一些事情后，耿志扬才跟卢晓清一起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卢晓清关心道：“志扬，今晚上跟我二叔谈得怎么样？” “挺好！”耿志扬会心一笑道：“晓清，谢谢你！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二叔不会帮我的。这次我可是跟着你沾大光了！” “去你的！说什么胡话呢？”卢晓清嗔道：“我二叔肯帮你，主要是因为你有本事值得他帮。要是光看在亲戚的份上，他最多给你安排个闲差，绝不会顶着压力单独为你成立一个部门的。” 女友居然把事情看的如此明白，耿志扬暗自感慨找对了人，嘴上坚持道：“再怎么说，在这件事上我也是欠了你二叔的情了。” 卢晓清淡然道：“将来咱俩在一起，我二叔不就是你二叔吗？自家亲戚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哪有那么多欠人情的事？” “不过……”姑娘很是忧虑道：“我二叔一家已经知道咱俩的事了。我就怕他们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给我爸妈知道。我觉得咱们还是争取早点去见我爸妈吧！” 耿志扬挠了挠头道：“我现在连个正式岗位都没有了，怎么有脸去见你爸妈呢？还是等到二叔帮着把战略研究部主任的任职文件发下来以后再说吧。” 卢晓清琢磨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法子，只得无奈道：“那好吧，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我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去见未来岳父母。”耿志扬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任职文件一下来，我这丑女婿就去拜见我的泰山大人！” 劳动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卢晓清刚上班便接到了杨黎黎打来的电话：“晓清，我们电视台社会报道栏目组对耿志扬勇于跟歹徒作斗争的事迹很感兴趣，想去单位采访他。麻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去单位采访他？”卢晓清心里只觉好笑：“志扬已经被厂里安排待岗了，电视台去单位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虽然有二叔卢洪涛罩着男朋友，但田连营等人居然敢欺负自己最爱的男人，作为女朋友的卢晓清总想着帮耿志扬出上一口恶气。 她灵机一动，忽然嘻嘻一笑道：“黎黎，你们去了氮肥厂直接找他们党委书记就行。他负责管单位的精神文明建设，正好跟你们对口接待。另外麻烦你在那个党委书记跟前多夸奖志扬几句，让他们领导知道知道，志扬是多么难得的好人！” 杨黎黎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卢晓清打的是什么算盘，呵呵一笑道：“行啊！反正采访职工必须先找企业领导，那我就去找他们的党委书记。你放心吧，当着他们领导，我肯定会把耿志扬夸成一朵花的。” 放下电话后，卢晓清还是为耿志扬在厂里遭遇的不公待遇愤愤不平。她默默思量了一会儿后又拿起了电话打给了莫秀梅：“梅姐，有个事你想跟你说一声……” 当天中午，田连营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悠然自得地闭眼小憩。迷迷糊糊中他正要进入梦乡，忽然有人咚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tnnd，什么人啊？”田连营暗自骂道：“老子刚要睡着就来敲门，有什么事下午再说不行吗？” 他骂骂咧咧地从躺椅上爬起身来，趿上拖鞋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党委办公室主任许英慌慌张张冲进来道：“田书记，刚刚电视台打来电话，说是下午要来咱们厂里采访！” “哦？电视台来采访？”二硝项目正处于建设中，还没到可以大肆宣传的节点，电视台的人怎么会不请自来？ 田连营正感到莫名其妙时，许英又急促道：“他们说是为了采访勇斗歹徒的优秀青年耿志扬！” 田连营一脸不可思议道：“耿志扬？” “是啊，就是他！”许英叫苦道：“待岗职工不需要来厂里坐班，下午电视台的人来了可怎么办呢？咱现在上哪儿找耿志扬去？” “tmd怎么又是耿志扬？”田连营忍不住粗口道：“这小子净tmd给咱惹事！都待岗了还不消停？他要是再不老实，老子就让他直接下岗滚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利益交换 虽然被厂里安排待岗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耿志扬借此获得了宝贵的自由时间，可以无拘无束地呆在金秀工程技术公司装饰一新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卢晓清给莫秀梅打完电话后，又忍不住把电视台准备下午去氮肥厂采访他的事转头告诉了男友。 耿志扬无所谓道：“电视台愿去采访就去吧。我现在是待岗职工，不用去厂里上班，田连营想找我也找不着。” “哼！”卢晓清气愤难平道：“我就是要让田连营知道，我的男人不但是你们厂最优秀的职工，而且有着深厚的背景，不会让他任意欺负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谢谢啦，晓清！你放心吧，他现在怎么欺负我的，到时候我会加倍还回去的。你男人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窝囊废。” “我相信你！”卢晓清瞥了眼周围的同事，小声道：“我看中的男人是最棒的！” “你这丫头，越来越宠我了！小心把我宠坏了！” “我才不怕呢！我的男人就是要我来宠才行！” 一番甜言蜜语后，两个人方才依依不舍地挂上了电话。 耿志扬刚放下电话，王景光领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带着满身的风尘敲门走了进来。 “王哥，你回来了？”耿志扬惊喜地站起身招呼道：“怎么样？梁州那边的事还顺利吧？” “顺利，很顺利！”王景光转身介绍道：“志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厂巩昭山厂长！” 原来跟在他身后那个面色憔悴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就是巩昭山！ 耿志扬忙走过去热情握手道：“巩厂长，欢迎你来我们公司指导工作！” 王景光又对巩昭山道：“老巩啊，这位就是金秀公司董事长耿志扬先生！” 巩昭山一脸惭愧地低下头道：“耿总，这次多亏你大人大量帮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巩昭山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巩厂长言重了！”耿志扬笑着把他们俩让到沙发上道：“硝酸浓缩塔改用规整填料的技术并不复杂。巩厂长要是早说一声，我肯定会让王哥帮你的，不至于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巩昭山当然明白耿志扬说的是客套话，千万当不得真。但人家有这个姿态就比自己的格局要高上去不少，今后真想发财还是得跟人家搞好关系才行。 耿志扬敞亮道：“不知道王哥跟你说过了吗？以后你要是真想用我们的技术，酌情给点专利费就可以了。我们公司愿意跟咱们厂共享技术秘密。” 他这么一说，巩昭山更是惭愧不已：“耿总，谢谢您对我们厂的照顾！以后别的不说，但凡用得着我们厂的地方您尽管说，我们肯定会全力配合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你这话说的太巧了，我正好有个事想跟你们厂合作。” “哦？”巩昭山大感兴趣道：“是什么事？耿总请讲！” 耿志扬道：“是这样。我准备开发一系列新式的氨氧化炉，用在硝酸工艺上。不管是国产的中压法硝酸，还是引进的双加压法、高压法硝酸都可以用。” 他见巩昭山全神贯注地听着自己的讲话，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比起那几种老式氧化炉来，我们开发的这款新炉型不但有氧化率更高、铂网损失更小的优点，而且克服了以往老炉型蛇形换热管容易爆裂的缺陷，所以说是前无古人的颠覆性创新产品。” 安海市化机厂曾经有过氨氧化炉生产经验，但仅限于常压法和中压法硝酸工艺，并没有接触过国外双加压法和高压法炉型。 不管是常压法还是中压法硝酸工艺，它们所用的氧化炉都存在蛇形换热管容易爆裂的固有缺陷。为此各设计院和设备制造厂家多次进行过联合技术攻关，但可惜均未取得突破性进展，只能说有所改善而已。 听到耿志扬说的新炉型存在如此多的优点，巩昭山立刻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着极其广阔的商业价值，当下急道：“耿总，你选我们厂合作就行。我肯定会安排厂里最优秀的同志来承担此项任务，绝对不会给你干砸了。” 耿志扬笑道：“巩厂长，你能有这个表态我很高兴。但是呢，既然你愿意跟我们公司合作，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呢？” “诚意？”巩昭山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耿志扬呵呵笑道：“我听说你们厂的一位副总工最近就要退休了。老同志退休以后，咱们厂肯定需要再选一位年富力强的技术人员来担任副总工程师这个角色。所以嘛……” 他看了眼巩昭山，笑嘻嘻道：“你觉得王景光王工能否胜任这个职务呢？” 巩昭山虽然是化机厂的副厂长，但老厂长已经年近六十，也即将面临退休，因此作为常务副厂长的他是竞争正厂长最有希望的人选，因而在推举副总工程师继任者上面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巩昭山听罢立刻明白了耿志扬的意图。化机厂并不是只有一位副总工程师，因此在他看来这个职位并不算如何重要，而且也有权决定。 他当机立断道：“王景光同志毕业来我们厂以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技术水平上也有很高的造诣。我看可以由他来补充空缺出来的副总工位子。” 王景光万万没有想到耿志扬竟然为自己讨要来了副总工的职位，心下大喜道：“要不是志扬替我说话，我就是再干上十年也当不上副总工程师。这下子我从一个设计处的普通技术人员翻身成为了老总，可以说实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毕生目标。” 耿志扬又道：“王工是从设计处成长起来的。我看不如还是让他分管设计处吧。” 既然想做人情那就要一气做到底。更何况在设备制造厂里，设计处的地位是低于生产车间的。巩昭山略一迟疑还是答应道：“好吧，那就让王景光同志辛苦一下，兼任设计处处长的职务吧！” 耿志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满意地笑道：“巩厂长，既然你有这么大的诚意，那咱们的合作就从现在开始吧！” 巩昭山脸上堆笑，心里却掂量道：“这个耿总别看年纪轻轻，讲起条件来却是面面俱到毫不含糊，看来绝不是一个什么初出茅庐都不懂的雏！”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田同志很郁闷 五月上旬的几天时间里，田连营同志过得很郁闷，非常的郁闷，前所未有的郁闷。 一个刚毕业半年多的毛孩子，在他一连串的针对性整治下，最后连个普通的工人岗位都没有竞聘的上。堂堂北海工业大学全日制本科毕业生居然沦落到了待岗的悲惨地位，由此可见得罪了他田大书记的可怕后果。 只是没想到，刚过了五一劳动节，市电视台的一个美女主持人带着一帮子记者来到厂里，居然指名点姓要采访被他整得几乎要下岗的小伙子耿志扬。 好说歹说刚把电视台的人糊弄走，精神文明办的人又找到他，说是要给耿志扬申请今年度精神文明先进个人，搞得他更是一头雾水。 田连营不是一个莽撞之人，在没有搞清楚对手底细之前不会胡乱下手整治人的。他查过耿志扬的档案，小伙子父亲只是区里一个毫无实权的副科级干部，母亲更是无权无势的下岗工人，因此不属于有背景需要给予特殊照顾的关系户。 其实也好理解，如果耿志扬真有背景，那么绝对不会被分配到效益一般的氮肥厂来。有背景的人即使去不了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最差也会被分到类似市化工厂那种效益好的企业才行。 所以说能分到氮肥厂的大学毕业生必定是无根无基的普通人，他是可以不假思索随意打压和揉捏的。 只是当他像往常一样跟精神文明办的同志提出可不可以换个其他人时，对方立马变了颜色，不但严厉批评了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错误观念，而且郑重警告他本年度获奖人选已经确定为耿志扬同志，让他千万不能有任何不切实际的企图和幻想。 面对文明办的严肃指责，田连营除了唯唯诺诺接受批评外别无选择。不过这让他更糊涂了，从报纸上报道的内容来看，不就是耿志扬在爬山时打了场架救了几个女孩子吗？怎么会让文明办如此重视？ 如果说电视台是为了增加新闻素材才对此类事情感兴趣，但精神文明办超乎寻常的强硬态度就无法理解了。从往年经验里讲，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名单都是由各单位推送的，怎么就不能换个别人呢？ 在他看来，为二硝项目鞠躬尽瘁的董鸿运同志在精神文明方面就要比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耿志扬强上去很多。为什么就不能让董鸿运同志来拿这个奖项呢？ 除非耿志扬能量大到不允许别人来偷抢他的事迹和功劳，或者说这份荣誉就是为了专门奖励给他才通知到厂里的。 老田同志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莫非我小看了耿志扬不成？其实他认识我们所不知道的重要人物？” 正在他茫然无解忐忑不安时，市团委的同志又找到厂里，说是要为见义勇为的新青年耿志扬同志申报年度十佳青年荣誉称号，让企业帮着整理一下资料。 这下子田连营彻底坐不住了。本市的年度十佳青年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到的荣誉，氮肥厂成立几十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获得过如此辉煌的荣誉称号。 如今好不容易打破了零的纪录，获奖者却是一个被他无情打压的待岗职工。氮肥厂的待岗职工荣获本年度全市十佳青年，无异于是对厂领导们有眼无珠不识人才的绝妙讽刺。 田连营慌神之余赶紧安排人通知耿志扬来厂里报到，但却遗憾地得知，人家已经坐火车去了广即市访友，何时回来尚不清楚。 “看来小耿这家伙藏得够深的。”田连营暗自后悔道：“我得找个机会赶紧跟他缓和一下关系，省得稀里糊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此时的耿志扬却没有心思去琢磨卢晓清等人帮他争取来的这些宝贵荣誉。他正在广即物化所跟在此攻读研究生的大学同学滕海洋叙旧攀谈。 “海洋，我听说你跟的导师是专门研究氨选择性催化还原反应专用催化剂的？”耿志扬佯作随口问道。 “氨选择性催化还原？”滕海洋想了一会儿才道：“哦，你说的是处理氧化氮尾气用的那种催化剂吧？” “对！就是它！” 滕海洋毫不隐瞒道：“志扬，我导师是专门研究各种工业催化剂的。你说的那个氨选择性催化还原只是一个很小的分支课题。我导师现在忙得很，就把这种小课题交给我了。” “交给你了？”耿志扬闻言大喜道：“你干到什么程度了？能用于实际生产了吗？” 滕海洋直叫苦道：“老兄，我刚来还不到一年。课题也是刚从一个师兄那里接过来，哪有那么快出成果啊？” 耿志扬以为他不知道氨选择性催化还原催化剂所具有的巨大商业价值，于是耐心解释道：“海洋，我们国家的环保标准马上就会有新版发布，所有硝酸厂家的尾气排放标准都会提高。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排放标准的要求会越来越高。” “最多十年以后，硝酸厂家排出的尾气不经过处理是很难达标的。”耿志扬循循善诱道：“所以说到了那个时候，专用于用氨来还原氧化氮气体的选择性催化剂需求量会大增，。” “这个我知道。”滕海洋道：“给我课题前，我导师专门跟我讲过的，还说国外同类产品一立方米就卖好几十甚至上百万美元，可贵了呢。” “是啊！”耿志扬顺着他的话题道：“咱们国内现在还没有此类催化剂，所以老外卖给咱的价格很高。等到将来最严格的新标准实行以后，市场需求量大了，价格还会上涨的。” 滕海洋眼珠一转道：“志扬，你这家伙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催化剂？” 耿志扬和滕海洋上大学时在一个宿舍里住了四年，而且还是对床，彼此非常熟悉对方的秉性，所以能从话语里很快猜出对方的企图。 被老同学说破了自己所来的目的，耿志扬却丝毫不慌，哈哈一笑道：“海洋，被你猜对了！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所在这种催化剂上研究的怎么样了？” “怎么？你们厂需要用这种催化剂处理尾气？” “对！”耿志扬倒也光棍，如实相告道：“我们厂从约翰国新引进了一套双加压法硝酸。它排放的尾气虽然达标，但是原装置尾气是用天然气燃烧还原的。” “天然气？”滕海洋惊讶道：“那成本可不低啊！” “你说对了！”耿志扬道：“我们厂搞不到天然气，只能把这一块儿取消掉。但是这么一来，尾气温度就下来了，后面的透平做功跟着减少，会导致接下来的一系列问题。” “哦，我明白了！”能考上研究生的学生智商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滕海洋若有所悟道：“你是想用氨催化还原来代替天然气燃烧还原，从而把尾气温度升上去，对吧？” 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唉！”滕海洋叹了口气道：“老兄，不瞒你说，我现在倒是取得了一些数据，但是距离真正能用的目标还有不小的距离呢。” 第一百二十章 该画大饼还得画 科学研究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能不能出成果、什么时候出成果都无法准确地进行预测。即使耿志扬是穿越重生者，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百科全书，总会有涉及不到的领域。 他鼓励老同学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钻研。海洋，以我对你的了解，在这个课题上取的突破是早晚的事，我看好你呀！” 滕海洋呵呵直笑道：“借你吉言，我也想早点取得突破！” 耿志扬又问道：“海洋，你们的科研经费很充足吧？” “还行！”滕海洋道：“还没听说因为缺钱做不了实验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那中试和工业化呢？这方面谁来投钱？” “这个嘛……”滕海洋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们只负责完成课题。至于中试以及推广应用和工业化，我们就不操心了。” “这样可不行！”耿志扬断然道：“科研出来的成果必须经过市场考验才知道它真的行还是不行。” “说是这么说。”滕海洋嘿嘿一笑道：“上级对我们的考核又不包括工业化和市场推广，只要能把东西做出来就行了。” 产学研互相脱节是早已存在的常见弊端，但同样也存在着商机，更何况广即物化所主要从事工业催化剂研究，其中还包括处理汽车尾气用的三元催化剂，将来可是一个效益极佳的盈利性产品。 耿志扬旁敲侧击道：“海洋，假如你把课题做出来以后，我出钱你出技术，咱们一块儿成立一家企业来生产你研究出来的催化剂。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啊？”滕海洋吃惊道：“课题搞出来也不是我的，所有权属于所里。” “那我可以跟你们所合作呀。”耿志扬极力劝说道：“你们所出技术，我来出资金，咱们组成一家企业专门生产研发的各种催化剂，肯定能发大财！” “至于你嘛……”耿志扬怂恿道：“既然课题是你研究出来的，肯定是占上一定股份的。咱们老同学合起伙来一块儿挣大钱！” 滕海洋难以置信道：“志扬，你不是在氮肥厂当工人吗？从哪儿弄钱来成立企业？” 耿志扬倒不瞒他，如实相告道：“我弄了家公司专门往外卖技术和辅助设计软件，一年能挣上个两三百万吧。所以说，跟你们所合作是没有问题的。” 两三百万！？滕海洋惊得瞠目结舌道：“老兄，你发了呀？发大财了！” “一个人发财有什么意思？咱们老同学合起伙来一块儿发财那才叫过瘾。”耿志扬循循善诱道：“在咱们学校读研的朱旭升现在就跟我一块干！他负责研发软件，我负责往外推销。就这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给他转了五万块钱了。” 听到朱旭升跟着耿志扬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挣了五万块钱，滕海洋立时瞪大了眼睛道：“真的吗？老朱跟着你挣了那么多？” “五万还算多吗？”耿志扬故作不屑道：“我们俩除了继续把辅助设计软件升级下去外，还要研发流程模拟计算软件，争取将来成立一家专门的化工行业专业软件研发公司在全国推广我们的软件。” 听到老同学描绘出的诱人宏伟前景，滕海洋不禁羡慕道：“志扬，我也想跟老朱一样和你合伙发财！” “那就好好研究你的课题吧。”耿志扬大胆许诺道：“等你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我就带着钱来跟你们所合作，还要指定由你来负责。” 年轻人心高气傲，那个不希望自己能早早地脱颖而出成就上一番事业。既然有同宿舍的兄弟肯拉自己一把，滕海洋自然不会白白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当下答应道：“好啊！只要我做成功了，马上就告诉你。” 耿志扬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光盘道：“海洋，这是我跟朱旭升合作研发的cad辅助设计软件gzdesign1.0。我把这张演示光盘留给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帮着去设计单位推销一下。” “哦？这就是你们俩编的那个软件？”滕海洋好奇地接过光盘来打量着道：“还弄了个彩色封面，挺正式的呀！” “不搞得正式一点人家不会当回子事的。”耿志扬指着他面前的计算机道：“你把光盘插进去安装上软件，我告诉你怎么用。” 滕海洋所用的计算机乃是新进购置的第一代奔腾586，配用的则是块头硕大的二十寸crt彩色显示器。这一套置办下来估计怎么也得花上个两三万块钱，在九十年代初期绝对属于极其贵重的物品。 物化所的计算机上已经预先安装了cad程序。滕海洋把光盘插进光驱里，自动安装完gzdesign1.0后又按照耿志扬的指导打开了cad。 “你看。”耿志扬指着上方菜单道：“所有的命令都是以菜单形式集合在菜单栏里。通过这个软件，能把很多原本繁琐的命令集合简化为一个。” 滕海洋试着用gzdesign1.0画了几个简单的图形，顿时惊喜道：“哎呀！志扬，你们搞的这个东西还挺好用呢。有了它，画起图来简单多了！” “是吧？”耿志扬掩饰不住自豪道：“我们开发的这个辅助设计软件虽然不大，但是很实用。因为我就是针对工程设计单位的cad制图专门开发的，不实用的话卖不出去啊！” 趁着滕海洋感兴趣的劲头，耿志扬怂恿道：“海洋，这套软件优惠价八万。你要是帮着我们卖的话，可以卖六万。” “六万？”滕海洋一愣，心道：“从八万降到六万，一下子降了百分之二十五，里面的水分未免太大了。” 耿志扬又道：“你要是觉得高的话还可以降到五万。每卖出去一套，我给你百分之十的辛苦费。你看行吧？” 五万的百分之十是五千。老同学一张嘴就给自己许下了五千块钱的好处费，这家伙还真是大方的很！ 滕海洋忍不住心动道：“行！我想办法试着推销一下。” 他顿了顿又问道：“志扬，要是我们所买的话，你能优惠到多少钱？” 耿志扬笑嘻嘻道：“卖给你们所肯定要给个实惠价，你看四万块钱怎么样？” “四万块钱？”说话间又降了一万，滕海洋直接被他大幅度连番降价惊得呆了。 耿志扬笑道：“我们的2.0新版很快就要发布了，所以老版超低价优惠大甩卖，要不然我不会降这么多的。” 其实gzdesign1.0是耿志扬在省石化院催图时，利用人家的计算机顺便开发的，因此研发费用基本为零。不管是卖五万还是六万，他都是稳赚不赔，因此才格外的大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请客(上) 第二天上午，从广即市回来以后，耿志扬下了火车直接去了公司。到了办公室，他首先拿起电话向女友报了平安。 卢晓清在电话里兴奋道：“志扬，告诉你个好消息。莫秀梅把你那天的英雄事迹报给了市精神文明办和团委。他们对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跟犯罪分子坚决作斗争的英勇行为很是赞赏，决定把你列到今年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和十佳青年名单里去。” “啊？”耿志扬并不是一个喜欢出名的人。他奉行的处世原则是低调闷声发大财，不喜欢走到摄像机前成为大家瞩目的公众人物。 “这不好吧？”他犹豫道：“我那天出手主要是为了保护你，其实思想境界真没你们想的那么高。” 卢晓清笑道：“但结果却是你救了我们大伙。咱们在一起，救自己就是救别人。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只能用最高尚的觉悟来定义你了。” 对于自己的女朋友，耿志扬不必有所隐瞒，如实袒露心境道：“晓清，我对那些荣誉不感兴趣，真不想成为报纸电视上的名人。” “现在是你不想也得想了。”卢晓清提醒他道：“别忘了，有了这两个荣誉，不但对你以后的职业发展有好处，而且还可以在我爸妈跟前加分呀！” 耿志扬心头一热，原来卢晓清费心劳力给自己弄来这些珍贵的荣誉，还有一个目的是想让自己在他父母面前能有抬得起头来的资本。 卢晓清果真是个体贴入微，无时不刻替自己着想的好女人！ 女友殚精竭虑为自己考虑，耿志扬当然不会让她失望，当下满口答应道：“好！我听你的。你让我当我就当！” 卢晓清心下一松道：“你这头犟驴，总算是听人劝了。” 耿志扬呵呵笑道：“别人的话我不听，你说的话我总得听的。” “去你的！”卢晓清嗔了一句又道：“莫秀梅他们帮了咱的忙，咱得请人家吃个饭感谢一下。你看行吗？” “你说行就行！”耿志扬痛快道：“不就是吃个饭吗？吃就吃！” 卢晓清却踯躅道：“志扬，咱这次请客的档次不能太低了，要不然显得咱们没有诚意。你说，咱们在哪儿请客比较好？” 杨黎黎在市电视台，莫秀梅在宣传部门，孟天伟在市日报社，都属于常见世面的人物，一般的饭店还真是难以进入他们的法眼。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干脆去我们对面的安海大酒店吧。那里是咱们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面子和档次绝对都够了。” “安海大酒店？”卢晓清迟疑道：“听说那儿挺贵的，一顿饭下来至少一千多呢。” “一千多还算贵？”耿志扬混不在乎道：“今天我就假公济私一次，吃饭的钱公司出了。你看怎么样？” 卢晓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男朋友还在高档写字楼开有一家获利不菲的工程公司，不由嘻嘻一笑道：“忘了你是大款了！今天就宰你这个大款一顿！”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又把薛菲和侯廷魁叫来吩咐道：“咱们公司顶着工程技术公司的名头却没有一台计算机，这跟咱们高新技术人设的地位不相符。你们俩去买上四台奔腾586。我和副总办公室各放一台，你们两个部门再分上一台。” 听到要买计算机，薛菲和侯廷魁都很高兴，连连点头道：“好的，耿总！我们这就去市场询价。” 耿志扬又道：“薛主任，你再去买上八台汉显寻呼机，咱们公司一人配上一台，省得找人不好找。” 刚买了昂贵计算机，又要给大家伙每人配上一台稀罕的汉显寻呼，耿总真可谓是大手笔。 薛菲按捺住兴奋提醒道：“耿总，四台计算机大约得花个十万左右，八台汉显寻呼也得有个万把块钱。这两项加起来可是要花不少钱呢！” 前不久薛菲已经被任命为综合办公室主任，因此日常采购性事务具体由她来承担，侯廷魁则负责全程财务监督。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有些钱该花就得花。咱们公司现在承揽的省化集团、江宁化工、索凤县化肥厂项目，合同额加起来有四百多万，不用担心没钱花的。” “还有啊。”耿志扬对薛菲道：“咱们现在人太少，还得再招两个人才行。薛主任负责这个事，一定要尽快把人招来。” “是，耿总！”薛菲答应后又请示道：“新招的人，您有什么硬性条件要求吗？” 耿志扬道：“学历必须是大专以上，还要是工科专业，有工作经验的优先。另外，最好是三十岁以下的男性，因为要经常一个人出差甚至长期待在现场，所以招男同志相对麻烦小些。” “那待遇呢？”薛菲关心道：“待遇方面怎么说呢？” 今年初招聘薛菲等人时，给出的报酬是每月不低于三百元。但实际上工资加上奖金及补助后，薛菲跟郎振华的月平均收入都在五百元以上，比起他们以前两百来块钱的收入来几乎是翻倍。 耿志扬想了想道：“还是月薪不低于三百元吧。来了以后再根据能力大小和贡献程度确定最终薪酬。” “我明白了！”薛菲心道：“今年市里面又有几个企业破产倒闭，下岗的职工人数众多，从里面招两个符合上述条件的人不会很难。再加上三百元的月薪已经不低，愿意来应聘的人应该不少。” 把他们俩打发走后，耿志扬又拿起电话在安海大酒店中餐厅定了一个十人包间。考虑到当晚女士较多，他还让薛菲出去买了两瓶西洋红酒，外加两瓶泸州老窖和一些时兴饮料。红酒饮料加上白酒，估计足够让杨黎黎等人喝个痛快。 接到卢晓清的邀请时，莫秀梅本来是不打算应约的，但听到是市里最高档的安海大酒店后她又迅速改变了主意，笑呵呵地答应了下来。 搞清楚了耿志扬的真实身份后，莫秀梅大为惊讶。万没想到文质彬彬武力充沛的耿志扬居然是氮肥厂的一名普通工人，而且还是个连正式岗位都没有的待岗职工。 若不是感激他不顾性命挺身相救，莫秀梅是不会把他的事迹通报给文明办和团委的。因为姑娘害怕这家伙一夕成名就忘乎所以，搞不好会给她带来麻烦。 没曾想文明办和团委正愁找不到敢于跟犯罪分子作坚决斗争的见义勇为青年典型，接到她交过来的材料后迅速将耿志扬定为了热门人选。 跟卢晓清打完电话后，她暗自寻思道：“以耿志扬的收入，绝不会去安海大酒店那种高档的地方招待朋友。今晚上的酒席大概率是卢晓清自掏腰包。” “唉！”她暗自可惜道：“在我们这些同学里面，卢晓清应该算得上是很能干的女中豪杰。有钱又有颜的她怎么会找一个氮肥厂的待岗工人做男朋友？我着实无法理解！” 她当即下定决心道：“今晚上我得找个机会问问她，这个傻丫头到底看中了耿志扬什么地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请客(中) 当晚应约而来的除了杨黎黎等人外，耿志扬还让卢晓清喊上了郭恪。因为郭恪一直在追求卢晓清，所以为了不让男友起疑心，姑娘故意没有邀请他。 但耿志扬却道：“那天就我们三个男的。每一个人都表现的很勇敢，都没有退缩。要不是有他们俩给我壮势，对方也不会一个个上来，说不定会来个群殴。所以说郭恪必须叫，不叫他显得咱不地道，别人也会对咱有看法。” “好吧。”见男友如此豁达，卢晓清顺势答应道：“那我把郭恪也叫上。” 晚上六点左右，耿志扬和卢晓清先行来到安海大酒店预定的四海纵横包间，服务员热情地询问道：“先生，你们是点套餐还是单独点菜？” 耿志扬想了想道：“套餐什么价位？” 女服务员介绍道：“有一百八十八，两百八十八和三百八十八三个价位。” 今晚上吃饭的一共是七个人，就按最低的一百八十八一位也得花上个一千两百多块钱。卢晓清默算完账后立刻心疼道：“我们不点套餐，你把菜谱拿过来吧。” “不！”耿志扬制止住她道：“两百八十八价位有什么主打菜？” 听到他愿意点两百八十八的套餐，女服务员登时眉开眼笑道：“两百八十八一位的套餐有鲍鱼和燕窝个吃，还有海参、生蚝、基围虾和澳洲龙虾等各色海味。” “那就要两百八十八套餐。”耿志扬叮嘱道：“今天来的朋友都是报社电视台的文化人，你们招待的勤快点，别让人家有意见。” “您放心吧，先生！一定让你们满意！”女服务员笑靥如花答应道。 七个人，每人两百八十八就是两千多块钱。一顿饭吃上两千多，再算上白酒红酒和饮料，一晚上的花销接近了两千五百块钱，几乎相当于卢晓清半年的收入总和。 算计完之后，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道：“志扬，有点多了吧？” “不多！”耿志扬笑着揽住她的纤腰道：“既然来了这种地方，那就要往贵处点，要不然会更吃亏。” “怎么呢？”卢晓清不解道：“点的越贵咱不就花钱越多吗？” 耿志扬笑了笑道：“你得这么算。这里点上一盘酸辣土豆丝要花二十来块钱，到外面一般餐厅只需要三块钱左右。所以你要是为了少花钱在这里点土豆丝等便宜餐品，其实是亏大发了，还不如点那鲍鱼海参大龙虾来的实惠。” 账还能这么个算法？卢晓清惊愕了半天才道：“你看事情的角度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耿志扬嘻嘻笑道：“钱嘛，既然花就要花出效果来。要是花了钱还起不到想要的效果，达不到想要的目的，那这钱不是白花了吗？” 晚上六点半多，杨黎黎、莫秀梅等人陆续来到包间。耿志扬和卢晓清作为今晚请客的主家，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落座。 等众人都来齐了入座以后，耿志扬坐在主位子上端起酒杯道：“各位同学，今晚上我请的这顿酒主要是为了感谢大家给我做的宣传，另外还要说句公道话。” 大家伙刚端起酒杯，听到公道话这三个字不由都愣住了。怎么滴？我们帮着你做宣传，难道你还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瞧着众人有些发愣的模样，耿志扬呵呵笑道：“那天挺身而出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郭恪和孟天伟。所以说这份荣誉不应该属于我个人，而是应该归我们三个共同所有。” 郭恪和孟天伟听到此话暗暗有些惭愧。孟天伟敞亮道：“耿志扬，那天要不是你在，就我和老郭的话很快就会被干挺的。” 他冲着在座的姑娘们流露真情道：“我说美女们，咱凭良心说，那天要不是耿志扬，我和郭恪就算把命豁出去也保护不了你们。你们真应该感谢人家耿志扬！” 见他说的如此自责，莫秀梅大度道：“这不怪你们。你们俩都是文化人，跟那些坏蛋动手打架不是强项，打得过他们那才叫怪呢！” 耿志扬听着这话心里有点不大舒服，暗道：“莫秀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她眼里，只有郭恪和孟天伟是文化人，我却不是？” 但他嘴上却道：“不管怎么说，那天咱们三个都站了出来，算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来！大家伙干上一杯，祝福咱们的友情地久天长！” “干杯！” “来！干杯！” 虽然说是干杯，但大伙并没有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除了耿志扬、郭恪、孟天伟三位男士把小杯子里的白酒喝干净外，其余女孩子手里的红酒仅仅只是浅尝辄止。 按照规矩，耿志扬先带了两个开场酒，卢晓清随后又敬了个捧场酒，接下来大家伙便敞开胸怀各随己意尽情地痛饮。 随着鲍鱼燕窝海参生蚝基围虾等山珍海味陆续端上桌来，尤其是压轴的澳洲大龙虾张牙舞爪摆到台上，郭恪等人无不暗自心惊：“卢晓清真是下了本钱了，这顿饭怎么也得花上个一两千块钱，她还真是敢舍得花！” 大家伙虽然惊叹卢晓清敢花钱，但没有一个人认为最后掏钱买单的会是耿志扬。毕竟作为氮肥厂车间里的一个普通工人，他是绝对不可能付得起五星级大酒店上千元餐费的。 要不是有卢晓清做后盾，估计他连吃饭的这个地方都不会选。 觥筹交错间，郭恪略带几分醉意道：“我跟你们说，上学那会儿，耿志扬在我们一中那是学霸级人物。我根本没想到他会打架，而且还打得那么好！” 莫秀梅丝毫不信道：“得了吧！学霸还会打架？我才不信呢！” 郭恪顿感委屈道：“不信你可以问杨黎黎呀，当时我们仨都是同班同学！不信你问她！” 杨黎黎放下酒杯笑盈盈道：“郭恪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记得耿志扬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是全班第一，全校第六。分班之后他也没出过全校前十，是学校里妥妥的学霸。” 莫秀梅更是好奇道：“耿志扬，你是一中学霸的话，怎么也得考个交复浙吧？最次也得是南开天大，怎么去了北海工大？” 高考已经成为过去式，耿志扬并不介意曾经的失败为人所知，微微一笑道：“北海工大是我第二志愿，我第一志愿是江大。可惜高考时没发挥好，没能考上。” “那真是可惜了。”莫秀梅惋惜道：“你要是能考上江大，十有八九就能留在江南，用不着回咱这里来了。” 卢晓清心中暗自庆幸道：“得亏志扬没考上江大，要不然我们俩就会见不着，他就不会是我的了。” 耿志扬坦然笑道：“时也命也！有时候不相信命运还真是不行的！反正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抬头往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请客(下) 莫秀梅见耿志扬谈吐不俗三观极正，不禁好奇道：“那你怎么会成了待岗呢？据我所知，你们厂这两三年来，分来的本科毕业生就你自己，怎么会把你给安排待岗了？” “啊？”郭恪惊得差一点跳起来道：“耿志扬待岗？他们厂的领导眼瞎了吗？”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他们眼没瞎，但是呢心却黑了！” 莫秀梅生性喜欢抱打不平，闻言一挑眉毛道：“怎么？他们是故意整你的？” “管他故意不故意。”耿志扬笑了笑道：“你们放心吧，待岗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会回去上班的。氮肥厂要是没有我就会面临倒闭破产，我就是厂子未来的大救星。” 虽然他说的信誓旦旦，但莫秀梅却不相信，依然认为他是夸大其词故作镇定，为的就是掩饰自己的窘迫和困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帮子年轻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自然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借着青春的激情海阔天空般畅谈起来。 由于他们几个人都在宣传行业，谈着谈着，不由自主地将话题转到了将来报纸、广播和电视哪个为王的争论上面。 郭恪作为文化系统的管理者首先发表看法道：“广播电台肯定是没指望了，现在谁还听收音机呀？也就是没电视看的农村老头老太太们还在听。将来保准第一个完蛋。” 孟天伟不服气道：“我看不一定。你别忘了，广播电台的技术要求可比电视简单多了，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广播电台靠得住。” 杨黎黎道：“我觉得现在有了电视，将来报纸肯定会没人看的。你想啊，比起黑白文字的报纸来，看电视多有意思啊！谁会舍弃多姿多彩的电视节目，反而去看那些冷冰冰的黑白文字？” “不可能的！”孟天伟直摇头道：“别看报纸诞生了一百多年，但现在仍然有旺盛的生命力。我认为，纸媒体是永远不可能消失的。” 莫秀梅见大伙各抒己见，也发表自己的观点道：“我觉得将来哪一个媒体能适应快节奏的生活变化，它就能存活下来。不适应者就会被淘汰。这是残酷的社会法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她见耿志扬一直默然不语，于是挑衅道：“耿志扬，说说你的看法吧。你认为将来报纸电视谁会更火爆？” 耿志扬来自于三十年后，自然是见证了整个媒体行业各领风骚风云变幻的历史。如今回到三十年前，跟几个媒体从业同学畅谈未来的变化形势，他不禁有种俯瞰芸芸众生的超脱感。 “你怎么不说话？”莫秀梅见他还是保持缄默，忍不住催促道：“你快说说吧，说错了我们也不会笑话的。” “我倒不怕说错。”耿志扬睿智一笑道：“我就怕我把自己对未来的看法说出来，冷了你们积极工作的上进心。” “哦？”众人无不惊奇道：“冷了我们的心？快说说，你到底是什么看法？” 望着众人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热切目光，耿志扬微笑道：“其实莫秀梅刚才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管是哪个媒体，必须能够适应现在快节奏的生活，它才能生存下去。” 听到他居然逢迎自己，莫秀梅暗暗哼了一声：“自己没见解就来复述我的话，真没意思！” “但这只是一个方面。”耿志扬继续侃侃而谈道：“对于媒体来说，更重要的一点是必须让自己适应老百姓口味的变化，而不是让老百姓来节就他们。” 郭恪不解道：“耿志扬，什么叫做老百姓的口味？” “这很好理解。”耿志扬耐心解释道：“老百姓的购买能力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变化的。等到他们有钱了就会去追求一些新的更有意思的娱乐方式和信息渠道。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众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道：“没错！”“说得对！” 耿志扬接着说道：“以前老百姓穷，没有钱，所以只能选择便宜的报纸和广播来打发时间。等大伙逐渐有了钱，就会购买电视机录像机游戏机等高档电子类产品，于是看电视就成了现在老百姓最主要的娱乐方式。” 他故意顿了顿，见大伙似有所悟，才继续往下说道：“随着科技的发展，尤其是计算机的发展。等到哪一天出现一种能够通过互联网来连接互动的新媒体时，电视也同样会被大伙所冷落的。” 杨黎黎忍不住反对道：“不可能的！现在电视节目发展的这么红火，老百姓的参与程度越来越高，怎么可能被别人取代呢？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耿志扬笑道：“我再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你们就明白了。” 众人听到他居然还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解读报纸广播和电视之间的竞争，一个个颇有兴致地瞪大了眼睛。 耿志扬道：“报纸只能用来阅读，所以是单一功能的纸媒体。广播不但可以播放文字性节目，还可以播出音乐或者电影电视音频，比起纸媒体来可以说多了一个维度。” 众人听到他分析的有一定的道理，纷纷颔首称是。莫秀梅则纳罕道：“耿志扬还知道维度的概念，这家伙知识面还行啊。” 耿志扬又道：“电视就更厉害了，不但可以听还可以看，甚至还可以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来参与。比起只能听不能看的广播来高出了一个层次。” 孟天伟插话道：“有些广播节目也可以打电话参与的。” “对！但电视广播都有一个无法克服的固有缺点，那就是他们必须按照固定的节目单来播放，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人的喜好和需求。”耿志扬笑了笑道：“如果将来国内互联网发达了，我们就可以通过计算机在网上观看各种各样的节目，而且每个人都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随时调整。” 听到耿志扬居然连新奇的互联网都知道，在座诸人无不感到惊讶。 “互联网我倒是听说过。”莫秀梅不甘心耿志扬大出风头，立时质问道：“国外发达国家现在就有。不过……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 “任何事物都有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耿志扬不慌不忙道：“即便是新媒体发达了，像报纸广播这类的老媒体仍然会有自己生存的空间，只不过比起以前辉煌时期差得远了罢了。比如说报纸，靠着最近出现的晚报时报在十年内还能创个小高潮，但是最终以上的传统媒体都会逐渐走向消亡。”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晓清打赌 虽然耿志扬的观念异乎寻常的超前，但一想到他现在的工人身份，莫秀梅就暗暗地替卢晓清感到可惜，最后还是决定找个机会规劝上她几句，省得一朵鲜花白白地插在了这一坨五大三粗的牛粪上。 借着跟卢晓清一起去洗手间的空档，莫秀梅终于找着机会询问道：“晓清，耿志扬是个工人，跟你差着这么多，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志扬可不是个普通工人。”卢晓清替男友辩解道：“他是厂里的技术员，去年帮着厂里完成了一项技改，一下子使厂子的盈利能力翻了一番还多呢。” “那又有什么用？”莫秀梅鄙夷道：“不还是个技术工人吗？比起郭恪孟天伟他们来差得远了！” “别的不说。”她指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靓男俊女道：“就他那点收入，能请你来这种地方吃饭吗？” “他……”卢晓清本想说出实情，但话到了嘴边，忽然想起男友的叮咛，不得不又把它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怎么着？”莫秀梅苦口婆心劝说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们女人找对象就得找个挣得多养得起自己的人。耿志扬虽然是个大学生，长得也算不错，但工作太差收入太低。你嫁给他只会跟着吃苦，将来绝对会后悔的。” “我不嫁给他才会后悔呢！”卢晓清心里嘀咕着，嘴上却道：“梅姐，志扬现在刚参加工作，事业上刚起步，钱上挣得少很正常。我看中的是他的能力和发展潜力。最多给他五年的时间，我相信他就会给我一个无忧无虑地富足生活。” “哼！”莫秀梅轻蔑道：“五年？你就是给他十年他也还是个工人，还是养不起你的。” “不！”卢晓清笃定道：“我相信以志扬的本事，五年内肯定能有一番作为，不会只当个工人。” “唉！你呀……”莫秀梅见卢晓清不听劝，直摇头道：“将来肯定要你养着他，你绝对会后悔死的。” 卢晓清狡黠一笑道：“梅姐，要不咱俩打个赌。五年后要是志扬养不起我，我就请你去苏杭玩上一趟。要是他养得起，你就请我行不？” 莫秀梅脑筋一转道：“怎么叫养得起？怎么叫养不起？” 卢晓清乐道：“他给我买辆小轿车，就像你开的那种叫什么……” “他给你买车？”莫秀梅只觉好笑道：“你知道我开的那辆小奥拓值多少钱吗？” 一辆比三轮蹦蹦大不了多少的小轿车能值几个钱？ 卢晓清掂量一番后大胆猜测道：“那么点的一个小车应该不贵吧？我估摸着能有五万块钱？” “我那辆奥拓有空调，裸车价七万多呢。”莫秀梅骄傲道：“那还是我大哥换了新车倒下来给我的，要不然我哪儿买得起？” 卢晓清惊骇道：“七万多？这么贵啊！” “这还是裸车价，整个办下来怎么也得八万多！”莫秀梅不屑道：“耿志扬在的那个氮肥厂，就算他们的厂长一年收入才几个钱？怎么可能买得起奥拓？” 看着莫秀梅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卢晓清心下暗笑道：“不就是八万块钱吗？别说五年后了，就是现在志扬也能给我买得起小轿车。梅姐啊梅姐，这个赌你可是输定了！” 但她还是给莫秀梅留足了面子，嘻嘻笑道：“梅姐，这么说我请你是请定了。你放心，五年后的这个赌约我一定会踏踏实实履约的，绝不反悔。” “唉，你呀！将来肯定会后悔的！”莫秀梅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副怒其不争的惋惜表情。 酒足饭饱后兴尽而散。耿志扬和卢晓清贴心地把大家伙送到楼下。 郭恪已有七分醉意，拉着耿志扬诉说道：“老耿，你这人真不错！没说的，朋友妻不可欺……以后卢晓清就归你了！我以后不会再去找她。” “好说！好说！”耿志扬忍着笑道：“郭恪，你怎么回去？” 孟天伟还算清醒，走过来道：“我陪着郭恪骑车回去，你放心吧。” “那路上慢着点，注意安全。”耿志扬刚叮嘱完，郭恪又抓住他胳膊道：“老耿，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喊我一声就行。” “好好！我喊！我喊！”耿志扬和孟天伟连劝带哄才把醉意熏熏的郭恪扶上了自行车。 “你行吗？”耿志扬望着摇摇晃晃的郭恪担心道。 “行！怎么不行？”郭恪蹬起自行车来，胡乱摆着手招呼孟天伟道：“老孟，咱们走！” 孟天伟冲耿志扬笑了笑，陪着郭恪骑上车慢慢而行，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边莫秀梅开着小奥拓带着杨黎黎也准备告辞而去。卢晓清冲她挥了挥手道：“梅姐，千万别忘了咱俩打的赌！” 莫秀梅呵呵一笑道：“我忘不了，还等着到时候你请我呢！” 小奥拓一溜烟开走后，耿志扬纳闷道：“你跟莫秀梅打什么赌了？” 夜色朦胧中，略带酒意的卢晓清平添了几分别样的妩媚。她莞尔一笑道：“我们俩打赌，五年后你会给我买辆奥拓。要是买了我就赢了，她会请我去苏杭玩一趟。” 耿志扬释然道：“一辆小奥拓算什么？现在我就可以给你买。” 男朋友连辆摩托车都没有，却肯花巨资给自己买小轿车。卢晓清深感幸福道：“太贵了吧？我听梅姐说买下来花了八万多呢。” “八万多不贵。”耿志扬道：“前一阵卖软件我就挣了二十多万，给你买辆十万左右的车足够！” 半年不到的时间，男朋友居然挣了二十多万，足足等于她四十年的工资收入，直把卢晓清吓得不轻。 “啊！？”她惊得瞠目结舌道：“二十多万？志扬，你……你真厉害啊！” 耿志扬霸气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就是要给你花钱。我就是要让莫秀梅等人看看，你跟了我到底幸不幸福。” “你明天就去报名学车。”耿志扬不容置疑道：“考出驾照来后咱们就去看车。这辆车就算我给你的彩礼了。” 提到了彩礼，卢晓清露出了一副小女儿扭捏的神态道：“可是……你还没去见我爸妈呢？” “嗨，你怎么糊涂了呢？”耿志扬直笑道：“等你学出车来，我不就已经当上研发部主任了吗？到那个时候，正好去跟我未来的岳父母见面啊。” 卢晓清顿时大羞道：“那这车……怎么跟我爸妈说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耿志扬豪气道：“就当做结婚时的彩礼了！” 九十年代时，安海市的青年男女结婚并不讲究彩礼。最多是男方父母给女孩子一千零一的红包，算是取个千里挑一的好彩头。 耿志扬一出手就是高达十万块钱的彩礼。未来的女婿如此有钱，这下子怕是会把卢洪波夫妇给生生地吓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想鸠占鹊巢 晚上耿志扬回到家后，高金凤赶紧对儿子道：“扬扬，你们厂党办主任找你了，说是你们的党委书记让你马上回厂里报到去。” “党委书记找我？”耿志扬冷笑一声道：“我都是待岗职工了，干嘛要听他的指挥？哼，我才不听他的呢，不用理他。” 在高金凤眼里，厂里的党委书记是能决定普通职工生死的大官。人家肯让自己的儿子去厂里报到，不啻于天大的情分，那得上赶着感激涕零才对，哪里敢再往深里去得罪人家？ 她急急劝说道：“扬扬，党委书记能找你肯定是好事，说不定让你回去上班呢。听妈的话，明天去厂里找人家好好谈谈，别让人家领导对咱有了意见。” “妈，不用管他！”耿志扬心道：“田连营太小瞧人了。以前那么个打压我法，难道凭他一句话就想让我相逢一笑泯恩仇？他也太把自己当回子事了。” 事到如今，耿志扬跟田连营可不仅仅是个人恩怨，已经牵扯到如何站位的问题。既然他已经跟卢洪涛达成了统一战线的约定，怎么可能再去拍田连营的马屁跟他沆瀣一气？ 更何况以耿志扬的本事也不需要去特意巴结类似田连营这种蛮横霸道之人。 “哎呀！扬扬，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高金凤着急道：“人家党委书记那权力多大呀！你要是得罪了他，以后就甭想回去上班了。” 耿志扬无奈道：“妈，这是我的事，请你不要插手！另外，我一定会回去上班的，但不是去求田连营！” “田连营？”高金凤一脸茫然道：“田连营是谁？”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我们厂党委书记。” 耿志扬叮嘱道：“妈，以后他们再打电话来，你就说我到外地找工作去了，一直没有回来。听明白了吗？” “那……那好吧。”高金凤见怎么劝也说服不了儿子，只能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一个多星期之后，许英再次找到田连营向他汇报道：“田书记，最近我给耿志扬家打了好几次电话，她妈妈总说他不在家，说是去外地找工作去了。您看这怎么办呢？” “什么？”田连营略一沉思道：“就算耿志扬去了外地找工作，也不可能一直不跟家里联系。这小子明显是不想来厂里，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许英着急道：“精神文明办和团委那边催了好几次，让咱们尽快把材料交上去。耿志扬不来厂里，有些情况不好落实啊。” “哼！”田连营一拍桌子道：“既然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我也不惯着他。” 他指着许英吩咐道：“上报的材料不用再准备了。我宁愿厂里不要这份荣誉，也不能惯出他这种毛病来。” “这……”许英迟疑道：“我们厂可是第一次获得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和十佳青年荣誉称号。就这么白白放弃了太可惜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要不您跟上级说说，咱们换个人选行不？两个奖项完全可以分别报上其他两个人。” “这个嘛……”田连营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攫取别人荣誉为自己所用的贪婪念头，转头叮嘱道：“你这么着。精神文明先进个人你报周庆铎，十佳青年报上董鸿运。至于他们俩的事迹你看着编编就行了，一定要往大里去编！” “哎，好！我这就去准备！”周庆铎和董鸿运跟许英的关系都很不错，她巴不得拿下八杆子打不着的耿志扬，换成这两个自己亲近的朋友。 当氮肥厂竟敢自作主张更换评奖人选的消息传到耿志扬耳朵里时，他正在自己办公室里翻阅前来应聘人员的个人资料。 给他报信的卢晓清在电话里气愤道：“你们厂还真可以，悄默声地就把你争取来的荣誉做人情给了别人。他们还真是大方！” 耿志扬早已料到田连营不会大度到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去，十之八九又要搞瞒天过海鸠占鹊巢的那老一套。 因此他干脆直接绕过党委书记，让女友请卢洪涛帮忙，通过厂长办公室把盖有氮肥厂大红公章的上报材料正式报了上去，所以田连营等人的这番忙活只会徒劳无功白高兴一场。 “晓清，消消气！”耿志扬不屑一顾道：“田连营这伙人以前干这种事干的太顺手了，还以为是个人就可以任其肆意揉搓。这次他愿意自个儿找钉子碰，咱就别管他，等着看笑话就是。” “我就是替你打抱不平。”卢晓清愤愤不平道：“凭嘛把你用命换来的荣誉随便给了别人？他有这个权利吗？” 好声劝说了半天才把女友劝得转怒为喜。耿志扬放下电话后道：“唉！有个关心自己的女人即幸福也烦恼啊！” 一直在旁小心恭候着的薛菲此时笑道：“耿总，你的女朋友很关心你，这是好事啊！” “算是吧。”耿志扬把挑出来的两份简历递给她道：“你先跟这两个人谈谈，他们要是没什么特别要求，就用他们俩吧。” “好的，耿总！”薛菲拿过简历来一瞧，见一份是首都化工学院毕业的侯茂林，另一个则是毕业于省建筑学院的段钦利。两个人都是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至少有五六年的工作经验。 耿志扬又吩咐道：“这两个人都有现场施工经验。郎振华现在盯在江宁化工施工现场，可以让他们俩轮着去跟班学习一下。” “我明白了，耿总！” 省化集团和索凤县化肥厂的稀酸水回收项目不包含施工，因此金秀工程技术公司从而省却了漫长而繁琐的施工阶段。 “另外，你把我交给你的辅助设计软件教教他们。”耿志扬又叮嘱道：“让他们俩到各省级设计单位去搞搞推销。每卖出去一套，奖励五百元钱。” 奖励居然有这么高！薛菲不由心动道：“耿总，我要是能卖出去呢？” 耿志扬笑道：“一样，也是奖励五百元！” 销售cad辅助设计软件，一是在于销售人员的伶牙俐齿能不能打动对方，二是要看跟对方重要人物的关系如何。 五百元钱的外快对薛菲来说诱惑力太大。她在外省也有诸多同学和亲戚，因此忍不住也动起了赚上一笔的念头。 等薛菲走后，耿志扬暗暗叹了口气道：“薛菲在这儿，我有些话不好跟晓清说的太明白。等到田连营等人报上去的材料被打回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我玩了一手暗度陈仓。恼羞成怒下，保不准他会跟二叔当面吵上一架。” 有道是危机危机，危中有机。 田连营意图贪墨职工用命换来的荣誉本来就不占理，如果他冲昏了头脑在领导班子会议上公开跟卢洪涛就此事吵架，那就等于给了对方一个再扳回一局的绝妙机会。 “关键就看二叔顶不顶得住了！”耿志扬嘴上说着，心里却很明白。以卢洪涛上次雷厉风行的手法来看，这一次老田同志怕是还会狠狠地跌上一跤。 不知不觉间，氮肥厂已是浓云密布。一场前所未有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正面交锋 五月三十日是五月份的最后一个周一。 上午九点钟，卢洪涛、田连营等人按时来到二楼小会议室，按惯例召开每周的厂领导班子碰头会。 五个人刚刚坐下，卢洪涛还没来得及开口发话，早已按捺不住的田连营突然发难道：“卢厂长，我有个事想跟你求证一下。” 众人见他面色涨红双眼圆瞪，情知动了真怒，心下不由得纳起了闷：“老田这是想干什么？怎么对卢厂长这个态度？难道真想跟人家公开闹翻了不成？” 只听田连营压抑着情绪道：“前一阵党委办公室把周庆铎同志作为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候选人报给了市文明办，把董鸿运同志作为十佳青年候选人报给了市团委。怎么人家返回信息来，说是咱们厂已经报上材料去了，定的人选竟然是待岗职工耿志扬！” 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袁汉杰、经营副厂长高崇山和分管后勤的副厂长智文阁均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听完之后不禁面面相觑。 市精神文明先进个人的推举机会怎么会落到氮肥厂身上？更不用说全市企事业单位都虎视眈眈的十佳青年了！ 怎么可能一下子两个珍贵荣誉称号的推举机会都放给了氮肥厂，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事情。 田连营继续质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上报材料上的咱们厂公章是不是你给他盖的？” 大家伙不约而同看向了卢洪涛。只见他淡然一笑，面色如常道：“不错，耿志扬同志的材料是我让厂办帮着盖的章。” “你怎么能这样呢？”田连营豁然站起身，指着卢洪涛怒斥道：“咱们厂好不容易拿到机会，你怎么能擅作主张，把这么宝贵的荣誉都给了一个无所作为的待岗职工呢？” 他痛心疾首道：“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为二硝项目鞠躬尽瘁的周庆铎和董鸿运同志呢？你这种行为属于无组织无纪律的军阀作风！” 面对暴风骤雨般的无端指责，卢洪涛稳坐钓鱼台，冷笑一声道：“田书记，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大伙还真以为是我卢洪涛假公济私把荣誉给了耿志扬呢。” “难道不是吗？”田连营一拍桌子道：“刚才你都承认了，就是在你的授意下，耿志扬才蒙骗了大伙，窃取了原本应该属于其他同志的荣誉！” “够了！”卢洪涛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啪！”的一声也拍响了桌子道：“田连营同志，这两个荣誉是怎么来的，你应该很清楚。它们到底应该属于谁，你更应该清楚！” 田连营心道：“我清楚个屁！我就是知道也得说不知道，反正你没有证据，我正好浑水摸鱼倒打一耙！” “荣誉当然应该属于咱们厂！”田连营大义凛然道：“而不是你卢洪涛结党营私收买人心的工具。” “哈哈哈！结党营私？收买人心？”卢洪涛哈哈大笑道：“田连营啊田连营，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倒打一耙的招数用的这么溜。这两个成语用在我身上不合适，我看用在你身上到挺合适的。” 眼瞅着一把手和二把手吵得不可开交，袁汉杰只得站出来劝道：“卢厂长、田厂长，你们俩先别吵了。这两个荣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级会突然给了咱们厂？你们谁能解释一下？” “这还用得着问吗？”田连营恨不得把水搅得越浑越好，胡乱瞎掰道：“当然是上级看到咱们厂二硝项目有了眉目，这才奖给咱们的。” 卢洪涛见他信口开河，当场点破道：“田连营，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田连营心道：“我是没有证据，但是你也没有证据，那就看谁能说动大家伙相信自己了。” “你问我？”田连营反问道：“我倒要问问你有吗？” “有啊！我有！”卢洪涛气定神闲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道：“我这里有一份市精神文明办发来的通知，明确指出，鉴于耿志扬同志在其他人面临危险时见义勇为，敢于挺身而出跟犯罪分子作斗争，因此建议氮肥厂推举他参评今年的市精神文明先进个人。”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道：“我这里有一份类似的市团委通知，大家可以看看。” 田连营万万没有想到，上级发来的通知居然还给了厂长办公室一份。这下子可是什么也瞒不住了，他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卢洪涛却趁机痛打落水狗道：“田连营，这两份文件也发给你们党办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他扫了眼正在传阅两份通知的袁汉杰等人道：“人家耿志扬同志拿命换来的珍贵荣誉，却被你当成了结党营私收买人心的工具，竟然想替换掉人家把跟你关系好的人弄上去。你这种行为不但可耻而且可恶！” 以前在推举各种奖项参评人选时，田连营就习惯于夹带私货搞一些暗箱操作。但那是以厂里的名义按正规程序上报材料，最终能不能得奖还两说着。 但这次明显是人家耿志扬拼了性命才换来的推选机会，怎么能随便换到不相干的他人头上？田连营这次所作所为可谓是彻底违背了做人的底线，袁汉杰等人在心里也是鄙夷不已。 田连营见势头反转自己落了下风，急忙辩解道：“既然推举权给了咱们厂，为什么不推举给厂里做出贡献的人？他耿志扬是个待岗职工，平日里对厂里并没有半点贡献，推举他太不合理！” 袁汉杰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老田，这次机会就是人家小耿拿命换来的，不该偷着占人家的呀。你想想，一个人打六个，对方还拿着家伙，换我是不敢出头的。要是你，你敢吗？” 高崇山佩服道：“哎呀！小耿还是个侠客呢，真没看出来！说实话，那种场合要是换成我，早吓得腿都软了。我可不敢跟人家拼命，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智文阁跟着说道：“我看过报道小耿的那期节目。现场录像很清楚，对方亮出那么长的刀来，小耿这孩子还敢跟人家放对，而且还打赢了！说句良心话，这孩子真英雄也！” 他叹息道：“我就是再年轻上二十岁，碰上这种事也是掉头就跑。跟拿刀的歹徒放对？给我个胆也不敢啊！” 袁汉杰叹道：“是啊！咱厂这么多年来还没出过这么勇敢的英雄青年。我建议，厂里也应该对这孩子进行表彰和奖励，要借此鼓励正风正气！” 智文阁毫不犹豫道：“我同意！小耿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周围村里的那些地痞流氓就能少来找咱的麻烦。咱们厂需要一个热血硬汉来撑场面，要不然会被人家欺负的。” 田连营本来打算的很好，借着大家伙不知情的有利局面恶人先告状，把窃取荣誉的大帽子扣到卢洪涛身上，趁机狠狠地羞辱他一顿。 没想到人家有备而来，不但轻轻松松搬回了场子，而且还把他按在了耻辱柱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乘胜追击 一场碰头会开下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田连营搞了个灰头土脸。 他正在闷闷不乐时，忽听卢洪涛又道：“明天是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岗位的最后报名期限。我这里有一份报名表，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 袁汉杰首先接过来瞅了一眼，顿时惊叫道：“耿志扬！？” 田连营立刻瞪大了眼睛，心里暗骂道：“耿志扬居然敢报名参加战略研究部主任的竞聘。他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袁汉杰看完报名表上的内容后暗自一惊，随手又递给了高崇山。 还没等高崇山看完报名表上的内容，田连营首先叫嚷道：“卢厂长，我记得你当时定的，竞聘战略研究部主任必须有几个硬性条件。” 卢洪涛颔首道：“没错！我是定了四个条件。” “他耿志扬能满足吗？”田连营当然知道厂里还没有年轻人获得过省里的奖项，至于文章也没听说过有谁发表过，所以才有恃无恐质问起卢洪涛来。 卢洪涛淡淡一笑道：“既然田书记问起来，那我们就一个条件一个条件的来看一下，看看耿志扬同志到底符不符合咱们制定的要求。” 他拿起文件道：“首先，战略研究部主任要求是大专以上学历。耿志扬同志是正规全日制本科毕业，因此完全符合要求！” 耿志扬在学历条件上无懈可击，田连营也只能干瞪眼却没有任何办法表示质疑和反对。 卢洪涛接着道：“第二个条件是三十五岁以下。耿志扬同志出生于1971年，今年才刚刚二十三岁，在年龄上也符合要求。” 客观事实摆在眼前，各位领导纷纷点头称是，田连营气得只能是哼了一声。 “这第三个条件吗……”卢洪涛故意顿了顿道：“必须在省一级行业杂志上发表过专业文章。” 听到这个条件，田连营顿时来了精神：“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咱们厂的年轻职工还没有人在省一级期刊杂志上发表过技术论文。耿志扬恐怕也不例外吧？” 卢洪涛笑嘻嘻地从面前拿起一本五月份的《氮肥工程》杂志道：“以前是没有，但是现在有了。这是这个月的《氮肥工程》，上面刊登有咱们厂待岗职工耿志扬撰写的文章《常压法硝酸扩能技改总结》。” 他把杂志递给袁汉杰道：“大家看看，是不是小耿写的文章。” 袁汉杰接过杂志来刚要翻开，却被田连营一把抢过去道：“没有经过厂里的允许就把技改秘密往外说，真是乱弹琴！” “怎么没经过厂里的允许呢？”卢洪涛指着他手里的杂志道：“你可看清楚了，文章署名上还有章总，不正说明这篇文章是经过章总审核后才投稿发布的吗？” 章树森是总管全厂技术类工作的总工程师。凡经过他审核签署的文章证明不牵扯到厂里的技术泄密，因此是可以公开发表的。 “这个老章，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汇报自作主张呢？”田连营翻到刊登有《常压法硝酸扩能技改总结》的页面上，看到第一个署名果真是耿志扬，气得他差点忍不住把手里的杂志撕成两半。 卢洪涛并没有等着他表态，而是继续说道：“第四个条件是要在省一级的评奖中获奖。” 听到这话，田连营猛地从气愤中警醒过来：“获奖？厂里最近有参加过评奖的项目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袁汉杰如实道：“咱们厂能参加的只能是运行维护奖，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评奖消息，也没参加过任何评奖活动。” “那不就得了！”田连营冷笑道：“整个厂子都没有，他耿志扬一个小兵嘎子就有了？除非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卢洪涛立即坏笑道：“田书记，让你说中了，耿志扬还真有奖。” “怎么可能？”田连营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他从哪儿弄来的奖？” 卢洪涛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道：“这是省勘察设计协会出具的证明文件，市化工设计院设计的安海市氮肥厂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荣获石化专业一等奖。” “啊？！”田连营惊讶之余忽然醒悟道：“市化工设计院获奖跟耿志扬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市化工院的职工。” “有关系啊！”卢洪涛道：“因为耿志扬同志在设计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所以市化工院把他和章总也列到了上报名单里。就这么着，人家小耿也拿到了省里的一等奖！” 耿志扬如此幸运地被省级一等奖的馅饼砸中，田连营哪里肯信。他一把抓过卢洪涛手里那张证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气得脸都紫了：“赵福吉搞什么搞？他报奖就报奖吧，把咱们的人放里面算是怎么回事？” “老田，这不是好事吗？”袁汉杰从他手里夺过那份证明看了看后道：“咱们厂的人能获得优秀设计奖，尤其是年轻同志能获奖，说明咱们培养的好。那是个大好事啊！” “好个屁！”田连营心里暗骂道：“耿志扬这小子背着我干了这么多坏事，老子一定找机会狠狠地收拾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等着获奖证明和《氮肥工程》杂志在众人手里传阅完毕后，卢洪涛道：“截止到上周末，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岗位报名竞聘的只有耿志扬同志一个人，而且他的条件也完全满足。” 他冷峻地扫视了在座几个厂领导几眼后道：“我认为耿志扬同志完全符合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岗位条件的要求，建议厂里批准他担任此职务。” 田连营不出意外反对道：“耿志扬只是一个待岗职工，怎么能竞聘中层干部呢？而且还是中层正职，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卢洪涛讥笑道：“我们当时发布竞聘公告时可没说待岗职工不能参加竞聘。” “那也不行！”田连营板着脸道：“一个待岗职工是没有资格参加干部竞聘的，他只能去当工人。” 袁汉杰忍不住抱打不平道：“耿志扬同志是大学本科毕业生，来厂里就有干部身份，按照组织纪律和制度要求是可以参加干部竞选竞聘的。而且待岗的意思就是等待着竞聘岗位。你不让人家参加竞聘，人家还怎么上岗呢？” “他这个……”田连营眼珠一转道：“这么大的事，集体决策比较慎重一些。我看咱们大家伙还是老规矩，举手表决吧！” 卢洪涛见他又打起了举手表决的歪主意，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志扬这小子猜的真准，田连营果然不会轻易放弃，还是要耍举手表决的老套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耿志扬又回来了 田连营坚持要进行集体表决，卢洪涛并不惯着他道：“田书记，你可以进行举手表决，但是如果表决结果不符合我的期望，我也可以行使作为厂长的一票否决权。” 此话一出等于是卢洪涛正式宣布耿志扬出任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的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任谁反对也无效。 田连营不死心道：“那我还是认为进行集体决策比较好，至少能证明是不是大伙都支持你的提案。” 有道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卢洪涛呵呵一笑道：“那好！请大家举手表决。同意耿志扬同志出任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卢洪涛当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袁汉杰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举了起来。 智文阁自言自语道：“耿志扬同志当上主任以后，我的压力会小一些。” 说罢，他也举起了手。 当前的形势很明显，反对耿志扬就是反对卢洪涛。而且在厂长一意孤行实施自己的一票否决权面前，任何反对意见都是无效的。 反对的唯一结果就是会彻底得罪厂里的一把手卢洪涛和冉冉升起的技术新星耿志扬，以后自己的日子会过得怎么样那是不言而喻。 这样的傻事，精明的高崇山是绝不会做的。他微微笑了笑道：“不就是个主任吗？耿志扬同志当得起！” 当高崇山也举起手来时，田连营登时面若死灰。不消问，当初卢洪涛刚来时，由他领着大伙齐心协力排挤和反对人家的大好局面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卢洪涛再一次在挑衅者面前维护了厂长的权威。他暗暗长舒了口气，兀自感慨道：“志扬这小子办事的确稳当，不但提前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准备好了，而且把能想到的问题也都帮我想到了。这家伙，确实是个好帮手！” “好！四票赞成，一票弃权。”卢洪涛面色严肃道：“我宣布，耿志扬同志担任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的提案获得圆满通过！大家鼓掌！” 袁汉杰等人立刻跟着他热烈地鼓起掌来，仅有田连营自己阴着脸孤独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以前卢洪涛给人的印象是始终四平八稳不紧不慢，没想到现在的他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效率极高。 在他的督促下，当天下午厂人事科便正式发文，宣布任命耿志扬同志为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随即又电话通知他第二天来厂里报到，正式履任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的职位。 耿志扬放下电话后心情颇有些激昂澎湃，毕竟此次惊险曲折的任职过程全部是由他一手策划的。没想到一番精心筹谋到最后全部变成了现实，他终于走出了迈入企业管理层的第一步。 耿志扬来到窗边眺望着外面花团锦簇夏意日浓的市区景色，心中万分感慨道：“这一步一旦走出去就再也不能停下了。” 他很明白，真想带领步履艰难的氮肥厂走出泥潭做强做大的话，那就必须将田连营一伙人连根拔起彻底打垮，并且取代其成为厂里的二把手，从而跟二叔一起精诚合作方能实现如此艰巨的目标。否则在有人不断故意拆台的情况下是很难做成大事的。 他又有些窃喜道：“毕业不到一年就成为厂里的中层正职，我恐怕会成为氮肥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特例。” 翌日上午，耿志扬按时来到东风影院等候班车的到来。时隔两月再一次坐上了非常熟悉的班车，见到了曾经熟悉的同事，恍惚间他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时空错位幻觉。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敏感，今天上车以后，好多以前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同事纷纷对他报以微笑并且点头致意，搞得他很有些受宠若惊。 已经在车上的章树森招手把他叫到了身旁，低声祝贺道：“恭喜你呀，耿主任！” 耿志扬谦虚道：“章总，您还是叫我小耿吧。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小耿。” 一朝得势还能保持住异常的冷静和理智，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极其不易。章树森好心提醒道：“明年我就退休了，空出来的这个位子你得考虑。” “什么！？”耿志扬心中大骇，暗道：“章老总啊章老总，您还真是高看我。我一个刚毕业两年的本科生去当厂里的总工程师？甭说田连营了，就您手下那几个副总工程师也不会愿意的。” 他只得道：“章总，我年龄太小了，资历不够。” “哼！有本事不在年高。”章树森不屑道：“就咱厂里现在这些人，不客气地说，不管男女老少全部算上，你在技术上绝对数一数二。别看他们年纪大，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老总敢夸，耿志扬可不敢接着。只听章树森又道：“咱厂里的工作分作四大块：生产、市场、后勤和技术。那三块儿你一时间不好参与，把技术这一块儿掌握在你手里是最方便最合适的。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 耿志扬却是心头一亮：“对啊！老章说的一点也没错。对我来说，把技术工作抓在手里是最现实的机会。” 以他的年龄来说担任全厂的总工程师确实是难度很大阻力不小，但可以相机退上一步，从董鸿运手里把技术科长的位置抢过来就容易得多了。 “要是按照上次的赌约，董鸿运就该痛快地把科长位子给我才对。”耿志扬回想起当初常压法硝酸技改方案讨论会上的一幕，暗自好笑道：“我得找个机会揶揄董鸿运一番，让这小子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来到厂里后，耿志扬按照规矩先去人事科，然后由人事科长领着来到厂长卢洪涛处报到。 卢洪涛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找了个由头打发走了人事科长。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叔侄两人，他方才询问道：“志扬，办公楼上房间很紧张，现在找不到一间可以空出来给你的办公室。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去那边的辅助楼上弄个地方办公啊？” 耿志扬笑了笑道：“二叔，咱这楼上怎么没地方？三楼技术科不是有个储藏室吗？那个储藏室整整占了一大间办公室，足以容纳八个人办公，可以隔出一间来给我们啊？” “啊？三楼技术科有间储藏室？”卢洪涛来氮肥厂不过一年多时间，对一些部门科室不是了解的很全面，因此并不知道三楼西头角落里还隐蔽有一间大储藏室。 “对啊！”耿志扬本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原则道：“我在章总那里帮忙的时候见过那个储藏室，面积老大了。里面没什么东西，很空。” 他的这两句话瞬间把技术科储藏室判处了死刑。卢洪涛当即决定道：“那行，我让厂办通知技术科腾出储藏室来给你们当办公室。” 耿志扬心中暗笑道：“董鸿运啊董鸿运，当初你和徐琴丽合起伙来糊弄我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他不由感叹道：“快意恩仇有怨必报的感觉，真是爽极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能人是藏不住的 卢洪涛把腾空技术科储藏室的任务安排给厂办之后，又对耿志扬道：“你来得正好。今天指导二硝安装的约翰国工程师们要来，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出席见面会。” 二硝项目由于是购买的国外二手设备，因此合同里约定卖方要派出必要的技术人员来华指导设备安装。 虽然二硝项目的设备和管道安装工作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但由于对方提供的图纸资料跟现场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因此安装时遇到了不少难以解决的问题，急需要外方工程技术人员前来答疑解惑。 耿志扬在前世接触过五大洲诸多国家的工程技术人员，所以对外国人并不感到稀奇和畏惧，当即答应道：“好啊！正好学习学习。” 由于二硝项目是由省进出口公司负责出面联系的，因此约翰国公司派来的技术服务人员由他们派人派车从首都机场接到了氮肥厂。 上午九点多钟，载有外国技术人员的丰田面包车呼啸着驶进了氮肥厂。田连营一扫昨日的落魄和阴霾，穿着一身藏蓝色笔挺西装，喜气洋洋的带着周庆铎、董鸿运等人恭候在办公楼前热情迎接。 耿志扬站在大会议室窗前，居高临下冷眼旁观田连营等人在几个外国技术人员面前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可怜模样，心中暗自鄙夷道：“大清的辫子已经剪了八十多年了，但在有些人心里却仍然舍不得摘了去。” 田连营等人引着外方人员来到楼上的大会议室，分宾主落座后各自对双方成员进行了简短介绍。 约翰国公司派来的技术服务人员一行五人，为首的是一位身形消瘦的工艺工程师，名叫罗伯茨。其余四个人都是标准的高大肥壮白人体型，根据介绍全部是各专业的一线操作工人，并不是国内意义上的工程技术人员。 罗伯茨大约四十多岁，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脸上始终保持着沉稳冷静，完全没有寻常白人外向浮夸的多变表情。 见面会先由田连营代表氮肥厂煞有其事地念了一篇冗长繁杂的正式欢迎词，听的耿志扬精神萎顿昏昏欲睡。 轮到罗伯茨发言时，他只是说他们会在合同约定的范围内履行他们的职责，超出合同规定以外的东西就只能说sorry了。 “这个萝卜丝还挺有原则。”卢洪涛小声对身旁的耿志扬道：“他在咱这儿一小时就要给老外三百二十块。一天八小时就得有差不多两千五百多块钱。这要是呆的时间长了，任谁也受不了。” “不对啊！”耿志扬诧异道：“咱买他们的装置，他们有义务提供必要的技术服务，怎么还能要钱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卢洪涛嘲讽道：“田连营签的合同，谁知道他当时怎么考虑的。” 双方寒暄完后，接下来就进入了实质性的交流环节。设计院现场代表和安装公司、监理公司先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罗伯茨一行人逐个问题作了尽可能详尽的回答。 旁听的耿志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大问题：省进出口公司帮氮肥厂请来的女翻译冯雁并不具备化工专业知识。换句话说她不是一个工程专业翻译人员，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英语翻译。 普通翻译和专业翻译之间的区别主要是在一些专业词汇甚至专业语句上理解不同。因为很多英文词汇是具有多种意思的，具体是哪个意思需要看所处的语境。 而专业翻译从事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决定着工程项目实施的成功与否，因此遇到问题绝不能胡乱猜测，必须时刻保持翻译的严谨。 比如说单词spring，日常生活中主要意思是“春天”或者“泉水”，但是在化工、热电和机械专业上，它的意思是“弹簧”。 再比如单词drum，平时的意思是鼓，就是咱们敲锣打鼓的那个鼓。但是一旦用在化工或者热电工程上，它的意思就变成了重要设备“汽包”。 所以为了防止本专业学生闹出笑话，工科院校的每个专业都开设有适合的专业英语课程。甚至有的工科院校在外语系还专门开设有科技英语专业，培养出来的科英翻译可以通吃各个工科专业。 而省进出口公司请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翻译，因此在很多专业词汇和语句理解上面错的离谱。她在那里自顾自说了半天，国内外双方却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 当罗伯茨说到一个词“瓦啊偶”时，女翻译冯雁跟他比划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眼瞅着罗伯茨郁闷地就要暴走，耿志扬适时提醒道：“他说的是控制阀门的意思。” 冯雁扭过头来一脸的不屑道：“阀门是valve，不是什么瓦啊偶。” 耿志扬无奈地笑了笑，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valve这个单词，然后走到罗伯茨跟前一亮道：“is_it?” 罗伯茨见到纸上写的valve登时喜出望外，指着上面的单词道：“yes!_that，s_it!_control_valve!” 耿志扬回头对冯雁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就是valve。”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valve呢？”冯雁一脸的惊诧道：“字典上不是这么发音的。” 耿志扬笑道：“那是因为你学的是约翰国发音。我估计这家伙虽然是从约翰国来的，很有可能是个米国人。他的口音带有明显的米国特点。” 他猜得没错，罗伯茨正是米国总公司派遣到约翰国分公司的工程技术总监。而这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也正是在他的全程参与下建设起来的，因此对该装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有了耿志扬在一旁帮着纠正对专业词汇的理解，双方的交流总算能正常进行下去。 田连营等人见耿志扬竟然能跟外国人直接对话，一个个惊骇地难以置信。田连营暗自后悔道：“要是早知道这小子连外国话都说的这么溜，我就该把他收入麾下帮着鸿运管理二硝项目。何至于闹到逼着他待岗而成了死对头的地步？” 卢洪涛则暗喜道：“志扬英语水平竟然这么高？怪不得他老说有办法让二硝项目正常运转起来，原来人家把那些外文资料都看透了。” 但其实卢洪涛的理解是有偏颇的。国内所有高校，无论大小和层次高低，对学生的英语学习都下了极大的功夫。 以北海工业大学为例，本科生过不了四级不允许毕业，过不了六级不允许报考研究生。所以逼得学生们把大量的时间用在了英语学习上，为的就是能够顺利地通过四六级考试。 英语这东西其实就是一门语言。想学好的话，最简洁省劲的办法就是置身于该语言环境中，逼着你不得不用英语交流和思维。 但国内大学里的英语学习又跟实际生活中用到的英语不同，它其实是一种书面语言的变种，主要考察的是学生的阅读和理解能力，对日常口语交流能力并不看重。 因此即使通过了四六级考试，培养出来的学生大多是聋子英语和哑巴英语，遇到实际需要交流的时候往往即听不明白，还磕磕绊绊地张不开嘴。 第一百三十章 泼妇难缠 大学刚毕业甚至研究生毕业后，耿志扬不出意外也是聋子英语和哑巴英语的集大成者。 但幸运的是，刚进部级设计院不多久，他就有机会参与到了采用某意呆利着名公司技术的尿素工程，并且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充当起了工艺专业专职翻译。 经过该项目的历练之后，尤其是在现场跟外方工程师们频繁地深入交流（其实就是各种各样的吵架）之后，他的英文水平突飞猛进。特别是在听力和口语方面，他已经彻底告别了聋子英语和哑巴英语，初步敢于跟外国人进行深层次多方面的充分交流了。 而此次二硝项目外方派来的五个技术人员均来自约翰国和米国，他们的语言均以英语为母语的情况下，交流起来则更为顺畅。 一场见面会开下来，耿志扬在众人心目中迅速荣升为氮肥厂英文水平最高者的地位。以后一旦大伙遇到外文不懂的难题，这下子终于知道该找谁了。 见面会结束以后，田连营和董鸿运等人领着罗伯茨一行人去了特意给他们收拾出来的新办公室。 卢洪涛道：“志扬，要不是萝卜丝他们来，那个办公室本来可以给你用的。但人家是外宾，只能是先节就着他们用了。” 耿志扬大度道：“有个办公室用就行。技术科储藏室在走廊西头，环境比较安静，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虽然他觉得储藏室改造成办公室还算不错，但徐琴丽却坚决不能接受。因为储藏室里的东西除了一部分是技术科的外，还有她午休用的床、被褥和结伙打麻将用的桌椅板凳等私人物品。 如今的储藏室已经俨然变成了徐琴丽平日休息和凑伙打麻将的私人空间，且肯愿意轻易放弃？因此面对厂办主任祁延江的一再督促，她百般耍赖下就是不愿意搬走。 徐琴丽是老资格的员工，又在厂里以性子泼辣闻名，遇上事敢于撒泼打滚当街叫骂，因此大伙都有些怵她。祁延江不愿轻易得罪像她这般的难缠泼妇，于是存了私心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想等着向领导汇报后再行定夺。 等卢洪涛和耿志扬开完会后回到办公室，祁延江赶紧向他如实汇报道：“卢厂长，技术科的徐琴丽不愿意搬，我怎么说她都不听。您看……？” 作为一厂之长，卢洪涛的话在氮肥厂那就相当于一言九鼎，哪有敢不听的？ 如今他发话下去，手底下的人居然连个办公室都搞不定，气得卢洪涛双眼圆睁道：“祁延江，我再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下午上班之前你要是搞不定技术科，你这个主任的位子我就让别人来干！” 见领导真发了狠，祁延江登时着了慌，忙不迭道：“卢厂长，您别生气！我这就带人去搬！” “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卢洪涛霸气道：“下午上班前，新办公室搞不定，你就给我走人！” 耿志扬瞧着匆匆而去的祁延江，心里暗笑道：“这个祁主任还没搞明白情况呢？我二叔已经不是以前韬光隐晦隐忍为主的时候了。他现在说的话你要是敢不执行，人家真能把你一秃噜撤到底。” 一旦牵扯到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祁延江可就顾不上讲什么老同事的情谊了。他当即从车间里要来了七八个壮小伙，直接来到三楼西头的储藏室，二话不说冲进去就往外搬东西。 徐琴丽见他指挥着一帮人，不由分说便把储藏室里的大小物品统统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登时跳起脚来骂道：“姓祁的，你敢欺负老娘，老娘跟你没完！” 祁延江红着眼睛回怼道：“我告诉你徐琴丽，腾退储藏室是厂里的决定，不是我个人要针对你。厂里决定的事情，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个屁！”徐琴丽撒起泼来连卢洪涛田连营等厂领导都不怕，且还能怕他一个小小的厂办主任，当下掐着腰指着他就是一连串的口吐芬芳。 祁延江被骂得脸皮涨红，随手把一袋子麻将狠狠惯在她跟前道：“徐琴丽，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上班时间你竟然还敢喊人来打麻将，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徐琴丽却毫不慌张道：“我呸！祁延江，你别空口诬陷人好吧？你说这些麻将是我的，有证据吗？没有的话别到处喷粪，我还嫌臭呢！” 徐琴丽偷偷带人在储藏室聚众打麻将的事很多人知道，但没想到她居然当着物证的面依然死不承认。只能说她脸皮真厚，心态真好。 “从储藏室找出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祁延江怒斥道：“你自个儿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徐琴丽见他直接怼到了自己脸上，本能地撒起泼来道：“储藏室里找出来的东西就是我的吗？那是技术科的地儿，东西当然也是技术科的。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董鸿运问问。问问他，这麻将到底是谁的？” “那这床呢？被窝褥子呢？”祁延江被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得半死，又指着那堆床褥道：“这些东西也是技术科的？” “床和被褥是我的。”只要把打麻将的事岔开，对于其他事情徐琴丽根本不怕，当下毫不慌张道：“怎么着？上班累了中午休息一下还不行吗？” 祁延江终于意识到被她胡搅蛮缠乱了思路，这才明白论吵架自己远不是人家的对手。好在领导交代的腾空储藏室目的已经达到，再跟徐琴丽这般泼妇吵架于事无补，还不如见好就收赶紧躲开她为妙。 “你等着，我就不信找不出证据证明那麻将是你的。”祁延江故作强硬吓唬了她了一句，然后急火火转身逃之夭夭而去。 “你找吧！找出来老娘跟你姓！”徐琴丽以为他仍然死抓住自己不放，又按捺不住性子跳着脚骂了起来。 祁延江惶惶然逃到走廊西头的储藏室方才敢喘了口大气：“哎吆我的个娘来，徐琴丽这娘们还真是惹不得！” 当他深吸了口气后再看到空无一物的偌大储藏室，心里又轻松道：“再怎么说也是把卢厂长交代的事给办成了，至少我主任的位置是保住了。” 此时一个小伙子过来询问道：“祁主任，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我们能回去了吧？” “哎，先别急着回去。”祁延江忙道：“该有的办公家具还没搬上来呢，快跟我去后勤仓库取去。等着把家具都摆好了，你们就能回去了。” 小伙子们本来就是车间安排来干苦力活的，此刻也只能答应道：“哎，好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组建自己的班底 当天下午，耿志扬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他跟着祁延江来到悬挂着企业战略研究部牌子的新办公室，只见里面收拾一新，该有的写字台、座椅沙发、衣柜和书柜等家具，甚至连电话都一应俱全。 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把这些东西都置办齐全，可见人家祁主任绝对是费了心的。 他用力嗅了嗅，虽然开着窗，但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有一股子储藏室陈年积累的异样味道。 “嗯，不错！挺好！”耿志扬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祁主任，麻烦你费心了！” 祁延江付出的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他呵呵笑着表忠心道：“卢厂长安排下来的事，我肯定要办好的。” “行！你去忙你的吧！”耿志扬自然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慷慨地予以保证道：“我会跟卢厂长如实汇报的。” 打发走了祁延江后，他来到打开的窗户边向外眺望。技术科储藏室位于办公楼三楼的西北端，因此站在北面窗户前恰好能看到正在热火朝天建设中的二硝项目。 “这里就是我事业新阶段的起点！”耿志扬暗暗思量道：“也是在关键时刻，我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拯救氮肥厂的大本营。” 他正在兀自思索时，章树森笑呵呵走进来道：“恭喜啊！恭喜耿主任乔迁新居。” 耿志扬回过神来招呼道：“章总，您来了。” “嗯，你这地方真不错！”章树森打量着新办公室羡慕道：“比我那地方大多了，也敞亮多了！” 战略研究部新办公室由于位于办公楼西头，因此除了北面的两个窗户外，西边还有两个小窗户，光照强度上自然是要比章树森的办公室强上许多。 “章总要是喜欢，咱们就换过来。”耿志扬大方道：“反正我有个地方就行，不用太讲究。” 章树森哪里会倚老卖老强要他的新办公室，哈哈一笑道：“我都快退休了，在哪里干不都一样？再说了，我那个办公室呆习惯了，换个地方我还不得劲呢。” 耿志扬把他让到了沙发上，笑嘻嘻道：“章总，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不只是来看我新办公室的吧？” “你这小子，真够精的！”章树森指着他直笑道：“被你猜中了！没错，我找你是为了商量上硝酸尾气处理装置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厂里的领导都在忙着二硝项目，没有精力来管硝酸尾气处理装置。这边的工作就全部交给咱们了，他们不再过问。不过呢，人家只提了一个要求，硝酸尾气处理装置必须在半年内建成投产。” 耿志扬笑道：“硝酸尾气处理只需要上几个吸收塔和结晶器、蒸发器等设备，没多少工作量，半年建成开车应该没问题。” “我就知道找你小子干准没错。”章树森道：“其他人我看还是叫上小郑和小刘吧。你们在一起干过一个项目了，相对熟悉一些。” 二硝项目正处于如火如荼的设备管道安装阶段，技术科各个专业几乎全部靠在了上面，想抽人来帮忙难度不小，还不如把相处默契的郑春晓和刘伽全喊了来。 耿志扬正想着招揽属于自己的部下。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的郑春晓和刘伽全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啊！”耿志扬顺势答应道：“我这儿刚收拾好，正好可以让他们俩来这里集中，而且在一个楼层上离着你还近呢。” 章树森也觉得他这里是技改小组集中办公的好地方，当即答应道：“也好，你这里倒是挺合适的。那我们大家就都沾一下你新办公室的光了。” 郑春晓和刘伽全原本便很留恋当时硝酸技改小组的工作氛围，接到通知后立马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章总、耿主任，咱们又能在一起工作了，真好！”郑春晓心思缜密，再次见到耿志扬迅速改变了称呼。 粗枝大叶的刘伽全满不在乎道：“老耿，还是咱哥俩在一块儿干活舒坦。当初硝酸技改小组要是不解散多好啊，我就能跟着你再多学点东西了。” 硝酸技改小组的解散责任并不在说了不算的耿志扬，章树森深感自责道：“小刘，你不用担心，咱们这次的技改小组成立后就不解散了。” “不解散了？”郑春晓和刘伽全面带惊喜道：“您领着我们一直干下去？” “不是我！”章树森指着耿志扬道：“你们俩好好干，以后就跟着耿主任吧。” 郑春晓和刘伽全这才明白老总的意思。人家是当面把话挑明了，是想在耿志扬掌管的新部门里帮他俩谋个差事干。 企业战略研究部虽然是个新成立的部门，但各方面的条件总比艰苦的一线车间要强，而且俩人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所以刘伽全一心想跟着耿志扬干。 作为一颗冉冉升起的企业技术新星，耿志扬的水平和格局比董鸿运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据说还得到了厂长态度坚决的力挺，因此郑春晓为了有个前途也愿意调到他手下工作。 只是虽然章树森鼎力举荐了他们，但接不接纳得看耿志扬自己的意愿。因此俩人迅速把目光转向了未来的顶头上司耿大主任，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抉择。 自己正需要人手帮忙，章树森便借花献佛充当起了合格的说客。耿志扬暗暗感叹老头子眼光毒辣，顺势说道：“我这里刚成立确实需要人。你们俩要是真愿意，我就向厂里打报告，申请把你们正式调过来。” “我愿意！”刘伽全迫不及待道：“老耿，我愿意跟着你干！” 郑春晓见他说的如此直接，盈盈一笑道：“我也愿意跟着耿主任学习。” 一下子收了两个优秀的部下，耿志扬心下大喜道：“好！我马上向厂里打报告调你们过来。以后咱们三个在一起**协力，争取尽快把战略研究部的工作搞上去。” 他们几个人喜气洋洋又聚在一起时，董鸿运则胆战心惊地在田连营办公室里挨了一顿训。 “你说说你……”田连营点指着他恨其不争道：“二硝项目交给足有两年多了，你怎么知道的东西还不如人家耿志扬多呢？” “田大，我……”董鸿运正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只听田连营劈头盖脸骂道：“你什么你？上午的见面会，原本该是咱爷儿几个露脸的好机会，结果却被耿志扬那小子把风头给占了去。你说说，这不怪你怪谁呀？” “唉！”他长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小耿这家伙连外国话都说的那么溜。要是早知道他本事这么大，当初……唉！不该啊！” 董鸿运听到田连营亲口说出了赞赏耿志扬的话，心中一股无名火腾的一下登时涌上了脑袋。 “田大！”他把牙一咬道：“你别被耿志扬这小子给骗了，其实他不是个老实人。这家伙背着咱们厂在外面做下了泼天大胆的大祸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丑女婿拜见岳父母(上) 耿志扬偷着在外面闯了大祸？田连营不禁惊奇道：“小耿闯了什么大祸事？” “我听省化集团的一个朋友说，耿志扬这小子居然偷着开了个公司。”董鸿运绘声绘色道：“主要卖跟硝酸有关的技术，据说跟省化集团签的一个合同就到了一百多万。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有天大的胆？” “什么？小耿开公司？”田连营难以置信道：“他才毕业不到一年，怎么可能开公司呢？就算他开了公司，省化集团那么大的企业能看上他的技术？” 董鸿运见他不信，急急辩解道：“田大，我说的是真事，耿志扬真向省化集团卖技术了。前一阵他不是参加了硝酸技改吗？说不定卖的就是咱们厂硝酸技改的技术。” “耿志扬现在是厂里的中层干部，要是敢私下里自己搞公司，那是绝对不行的。”田连营冷笑道：“真要是像你说的，他居然敢把咱们厂的技术背地里卖给省化集团。那这小子就涉及出卖企业技术秘密，最轻也得被开除出厂的，严重点是要进去的。” 听到耿志扬有可能被开除，还有可能被判刑，董鸿运顿时幸灾乐祸道：“田大，您放心，我这就去省城找我朋友把事情彻底搞清楚。” 有了前车之鉴后，田连营对深藏不露的卢洪涛已经很有些怵头，因此不想亲自趟这趟浑水，免得再次碰个大钉子弄个灰头土脸。 他眼珠一转道：“鸿运，你调查清楚了以后直接写个材料告到化工局去。让上级来咱厂里处理，省得卢洪涛再护犊子。” “田大，你说的太对了！到时候我把材料直接报到化工局领导那里去。”他恨得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耿志扬这小子这次还能全身而退，非让他身败名裂不可！” 耿志扬当然不知道田连营和董鸿运预谋从背后悄悄地捅自己一刀。接到硝酸尾气处理项目的任务后，这几天他正专心于做计算画流程定设备参数，忙的那叫个昏天黑地，哪有精力去顾及其他？ 只是忙归忙，但他早就答应过女友卢晓清，一旦拿到战略研究部主任的任职，马上要去人家女孩子家里登门亮相，对人家父母坦白俩人的关系。 “志扬，这个周末你能去吗？”当女友三番五次地催促他时，耿志扬哄劝她道：“晓清，我觉得与其让我冒冒失失的上门，不如你先跟你爸妈打个招呼，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比较好。” “怎么呢？”卢晓清以为他打了退堂鼓，有些不快道：“你直接拿着东西上门，当着他们的面把咱俩的关系挑明了不就行了？干嘛还非要我去说呢？” 耿志扬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着劝解道：“晓清，我要是突然上门跟你爸妈说咱俩是男女朋友，我想叔叔阿姨肯定会感到很意外的。万一，我说是万一，他们俩要是不同意咱们的事怎么办？我就没有退路可选择了。” “有那么严重吗？”卢晓清噘起小嘴道：“就是你不想去，故意找的借口罢了。” “呵呵，真不是。”耿志扬耐心解释道：“你先跟他们说一声，等于是提前打个预防针。他们要是坚决不同意，咱们可以再商量着想办法。要是同意了，我再正式上门不是正好吗？” “这样一来，我们彼此双方都有个缓冲的余地，不至于搞得没了退路。”他敦敦引导道：“要是我们冒冒失失见了面，一旦当场闹的不可开交，以后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卢晓清是一个蕙质兰心极有主意的人女孩子。她静下心来细细一想，登时明白男友分析的很有道理，当即痛快道：“那行！我先跟我爸妈透个信，等他们同意了你再上门。”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女孩子当然是非常上心。当天晚上，趁着父母高高兴兴看电视的空档，卢晓清小心翼翼道：“爸妈，我交了个男朋友，想让他来家里见见你们。你们看行吗？” 自家闺女已经二十有三，已经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了，因此卢洪波和李秀兰听后并不惊讶，而是随口问道：“是小覃还是小郭啊？” 父母亲居然只想着覃晓东和郭恪，卢晓清顿感一阵牙痛，硬着头皮道：“不是他们俩。” 听到即不是覃晓东也不是郭恪，卢洪波和李秀兰这才瞪起眼来道：“那是谁啊？我们见过吗？” “你们见过的。”卢晓清大着胆子道：“过年的时候来咱家拜过年的那个耿志扬！” “耿志扬？”李秀兰对春节期间来拜过年的高个子耿志扬还有点印象，恍然大悟道：“哦，是那个大高个儿呀！” 卢洪波眉头一皱道：“他不是氮肥厂的工人吗？你怎么能看得上他呢？” 卢晓清赶忙辩解道：“志扬现在是厂里的战略研究部主任，妥妥的中层干部，已经不是车间里的工人了。” “什么战略研究部主任？”李秀兰鄙夷道：“听着好听，不就是企业的一个小班长吗？比起人家覃晓东和郭恪的单位来差得远了。” “就是啊！”卢洪波帮腔道：“上次我不是说了吗？化工企业非常危险，搞不好就会有人命，我和你妈坚决不同意你找那种单位的对象。” 卢晓清见父母果然坚决不同意，急中生智道：“上次郭恪组织我们去爬麓台山，碰到坏人的时候就是耿志扬挺身而出救了我们。要不是他，我怕是早被他们给糟蹋了。” 卢洪波和李秀兰闻言大吃一惊。闺女跟着郭恪爬麓台山遇上坏蛋的事他们夫妇虽然知道，但是却把救人的功劳想当然地安在了郭恪头上。 此时听到女儿说救她的是耿志扬，夫妻俩人哪里肯信，一个个摇头道：“你别骗我们了。救你的不是郭恪吗？怎么又变成了耿志扬？” 卢晓清急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是郭恪了？我一直说的是耿志扬，你们俩根本没往心里去罢了。” 她见父母脸上犹有怀疑的神色，不禁急中生智道：“为了表彰耿志扬挺身而出救了我们这些人，市里面决定授予他‘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和‘十佳青年’荣誉称号，很快就会给他颁奖了。” ‘精神文明先进个人’和‘十佳青年’荣誉称号可不是随便授予普通人的。如果耿志扬真能获得以上荣誉，那就能够说明他才是自家闺女真正的救命恩人。 “老卢，你看……？”李秀兰没了主意，习惯性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卢洪波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这样吧，你把小耿叫来，我和你妈当面表示一下感谢，另外了解一下他家里的情况再说。” 尽管父母没有同意他们俩的关系，但是毕竟走出了第一步：邀请耿志扬来家里做客。 卢晓清欣喜道：“好的，爸爸！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丑女婿拜见岳父母(下) 瞧着女儿欣喜若狂地给耿志扬打去了电话，李秀兰担忧道：“老卢，那个耿志扬真要是来咱家，那可怎么办呢？” 卢洪波瞅了眼专心致志打电话的闺女，小声对妻子道：“抽个空问问老二，这个耿志扬是不是像晓清说的那么好。” “对啊！”李秀兰如梦方醒道：“洪涛是他们的厂长。要是那小子敢欺骗咱闺女，就叫洪涛狠狠地治他。” 夫妻俩有了应对的法子，神情立马变得自如了许多。卢晓清打完电话后道：“爸妈，我让志扬星期天上午来咱家，你们看行吗？” 卢洪波和李秀兰对视了一眼同意道：“行！你叫他来吧！” 第二天上午，卢洪波果真给弟弟打去了电话。卢洪涛听到哥哥询问耿志扬的信息，心下不由得好笑道：“看来晓清一直把她跟耿志扬的事瞒着我大哥和嫂子。这丫头，保密工作干的还挺好。” “大哥，耿志扬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卢洪涛不吝夸奖道：“这孩子阳光正直，乐于助人。去年我们这里发生了一起蒸汽泄漏事故，要不是他及时冲进现场救出了同事，我们厂一年没死人的记录就被打破了。” 他继续称赞道：“别看小耿刚毕业，人家在技术上钻研得很深。去年作为骨干承担了我们厂硝酸技改项目，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不客气的说，现在我们厂年轻人里面论技术他绝对是首屈一指。” 自家亲兄弟对耿志扬的为人和能力表示了认同，卢洪波略略放下了悬着的心，当下又问道：“小涛，小耿据说现在成了你们厂什么研究部主任，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没问题。”卢洪涛笑道：“这个部门还是我专门给他设的呢。为的就是给他个自由发挥的用武之地。” 他听出了卢洪波话语里对耿志扬的排斥和否定，极力劝说道：“大哥，小耿这孩子可不是一般人。晓清能看上他那得算很有眼光。我这么跟你说吧，假以时日的话，这小子至少能当我们厂的总工，甚至还能升的更高。” 他循循劝导道：“大哥呀，小耿家就是咱们安海市区的。他爸爸还是区里的干部，家庭算是不错的。” 卢洪波迟疑道：“可是……他毕竟是在企业，比不上那些事业单位环境好啊。我和你嫂子还是想让晓清找个干部、大夫或者老师这种稳当职业的。” 卢洪涛见大哥执迷不悟，只得道：“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晓清是你闺女，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放下电话后，卢洪涛暗自心道：“小耿这么好的孩子，我大哥居然还看不上？要是换成我，不管是小玉还是小洁，只要他看上一个，年龄到了我马上让他们俩登记结婚。” 中午下班回到家后，卢洪波把自家弟弟对耿志扬的看法统统告诉了妻子。李秀兰释怀道：“看来晓清没有骗咱们，这个耿志扬的确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好不好的见了面再说吧。”卢洪波道：“这个周末他不是要来咱家吗？到时候咱俩一起把把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眨眼间到了周日。 上午一大早，耿志扬精心打扮齐整后，拎着一堆东西骑上车来到了商校家属院。卢晓清早已经在大门口焦急地等待多时了，一见到他忍不住牢骚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快半小时了。” 耿志扬抬起手来看了眼手表诧异道：“不是说好了九点整吗？这还没到八点五十呢。” “说好了九点你就不能早来点吗？”卢晓清嗔道：“这么热的天，让我在这里干等着，你不心疼呀？” 耿志扬见女友耍起了小脾气，心下一动道：“看来晓清对我见他爸妈的事心里没底，所以很有些焦虑，这才对我有了些许怨气。” “好好好！算我错了！”耿志扬贴心地哄着她道：“那咱们现在能上去了吗？” “唉！走吧！”卢晓清回想起那晚自己试探父母时他们的反应，心下更是忐忑不安起来。 两个人来到一号楼三单元二楼201室，卢晓清拿出钥匙打开门当先走进去道：“爸妈，我同学来了！” 卢洪波和李秀兰正在兼做客厅的主卧里心神不定地看电视打发时间，听到女儿的喊声立刻走了出来。 耿志扬忙打招呼道：“叔叔！阿姨！” 李秀兰对身材颀长文质彬彬的耿志扬无形中有些好感，笑着道：“哎呀，是小耿啊，里面坐吧！” 耿志扬赶忙答应道：“好的，阿姨！” 他跟着卢晓清规规矩矩来到兼做客厅的主卧，等到卢洪波和李秀兰都落座后，方才按照女友的指示稳稳当当坐了下来，顺手把带来的两瓶五粮液、几盒人参燕窝阿胶等名贵营养品放在了茶几旁。 李秀兰敏感地注意到地上摆着的五粮液和人参燕窝等高档礼品，惊诧地看了丈夫一眼。卢洪波也注意到了耿志扬拿来的东西价值非同寻常，诧异之余微微皱了皱眉头。 夫妻两人落座后，卢洪波作为男主人首先开口询问道：“小耿啊，晓清跟我们说了你们俩的事。今天把你叫到家里来，就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卢晓清紧张地盯着男朋友，生怕他慌里慌张下说话失了态。但耿志扬神态自如道：“叔叔阿姨，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 李秀兰忍不住抢先道：“小耿啊，你跟晓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叔叔阿姨，我跟晓清是幼儿园时的同班同学，上小学时又分到了一个班……” 他侃侃而谈，把他跟卢晓清青梅竹马的过去和机缘巧合的重逢一一道来。不知不觉间，卢洪波和李秀兰竟然听了进去，心下不由感叹道：“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分开了那么久还能在街头重逢，小耿跟我们家的晓清还真是有缘分呢。” 耿志扬声情并茂地把他和卢晓清的故事讲述了一遍后道：“叔叔阿姨，我跟晓清重新恢复联系后发现彼此三观一致，很多事情都能想到一块儿去，所以……” 他歪头看了女朋友一眼后，情深意切道：“我们俩慢慢就在一起了。” “小耿啊，你家里的爸妈是干什么的？”李秀兰毕竟是母亲，首先关心的是男孩子的家庭状况。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爸是区监察局副局长，我妈是一家工程技术公司的老板。我还有个弟弟在杭城读大学。” 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母亲是个大老板，弟弟还是个大学生。按照这个条件算起来，耿志扬家里的情况可以说是还算不错。 李秀兰满意道：“哎呀，你妈还是大老板，那得很能干啊！” 耿志扬笑道：“阿姨，我妈是纺织机械厂工人出身。她下了岗以后没有办法，这才开了家公司挣口饭吃。” “那你妈开的是什么公司啊？”卢洪波关心道：“具体在哪个地方？” “我妈那个公司主要是工程技术服务。”耿志扬如实相告道：“他们公司办公地点在国际商务大厦。” 听到国际商务大厦的名字，卢洪波登时放下了心。安海市人众所周知，国际商务大厦是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写字楼。能在那里办公的公司实力都不容小觑。 耿志扬的外形、内在和家庭条件都属于中等以上，卢洪波夫妇潜意识里勉强接受了他是自家闺女男朋友的现实。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尾气处理方案 一番盘问下来，耿志扬应对自如对答如流，终于赢得了卢洪波夫妇的初步好感。 卢洪波此时才指着那些礼物客气道：“小耿，你来就来吧，干嘛还要拿这么多东西？” “是啊！”李秀兰在旁道：“又是人参又是燕窝的，太贵重了吧？” 见老两口如此反应，耿志扬情知事情有门，呵呵一笑道：“叔叔阿姨，这都是我妈那公司请客送礼用的。我今天来的时候随手拎了几件来，给叔叔阿姨补补营养。” 听到耿志扬这么会说话，卢洪波夫妇即便想拒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卢洪波最后表态道：“小耿啊，你和晓清既然是老同学，以后常来家里玩吧。” 见到男朋友好不容易才过了父母这一关，卢晓清偷偷松了口气。但她忽然想起还有个极为难缠的姐姐，刚放下的心禁不住立刻又提了起来。 芒种节气恰好是星期一，当天一上班，硝酸尾气处理项目设计方案评审会在办公楼二楼的大会议室里正式举行。 由于厂领导已经明确放权不管，因此参会人员除了项目小组成员外，应约而来的领导只有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袁汉杰、硝酸车间主任程红旗、副主任尚秀娟和厂里采购、基建科的诸位同事。 耿志扬把硝酸尾气处理项目设计方案图纸挂在墙上，当着大家伙的面按图索骥逐一进行了讲解。 “我计算了一下，尾气吸收塔用三个串联即可达到处理要求。”耿志扬指着墙上的流程图讲解道：“鉴于我们尾气的成分多是二氧化氮，所以这次尾气处理装置只考虑生产硝酸钠，不考虑亚硝酸钠的生产。” 章树森同意道：“咱们上的这套装置相当于废物利用。尾气中氧化氮气体量比较少，折算下来一年最多产不到两千吨硝酸盐。为了这点产量再花钱上一条亚钠生产线就没有必要了。”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耿志扬继续讲道：“三个吸收塔排出来的合格母液经转化塔完全转化后送往蒸发器进行浓缩。浓缩后的母液再送往间歇式结晶器进行结晶。离心机分离出来的硝钠晶体去**机**。主要流程就是这些。” 他又来到设备布置图前道：“硝酸尾气处理大部分设备都在室外。蒸发器、结晶器和离心机则利用老的硝酸铵厂房布置。以前的硝酸铵生产也有蒸发结晶和分离，所以不管是高度还是面积都很合适。” “嗯！耿主任这个主意很好！”袁汉杰夸赞道：“硝铵老厂房一直有人建议拆掉，现在看来还是能够重新利旧派上用场，替我们节省了一大笔土建费用。” 耿志扬笑道：“就像袁厂长说的，这么一来，硝酸尾气处理项目的投资不会很大。省去了土建工程后，建设进度也能大大缩短。” 硝酸尾气处理项目的多数单元都是间歇操作，因此自动化程度要求不高，仪表上的投资相对较少。但由于增加了诸多泵、离心机、风机和结晶机，因而电气专业的工作量却比硝酸技改要大了不少。 章树森有点担心道：“小郑，电气仪表两个专业都由你自己来做，能忙的过来吗？” “没问题的，章总！”郑春晓淡然一笑道：“电气的工作虽然多了，但是仪表相应简单了很多。两个专业加起来我能应付。” 章树森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冲刘伽全道：“小刘，你这边的工作没问题吧？” 刘伽全赶忙道：“章总，只要耿主任能及时把设备条件给我，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耿志扬插话道：“化机厂以前做过硝盐项目，类似的设备图他们那边都有。我看还是找他们设计制造全包了吧，这样咱们提条件的时候也有可以参照的图纸。” 袁汉杰想了想道：“上次硝酸技改，非标设备就是找的他们，我看这次也行。” “我也是这个意见！”章树森道：“明天我带小刘去他们厂谈一谈。要是行的话，顺便问他们要点设备图拿回来参考一下。” 几千吨级别的间歇法硝盐设备属于众所周知的通用设计，因此对于设备制造厂家来说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由于氮肥厂以前没有搞过此类项目，所以想有设备图纸参考的话还得找他们帮忙才行。 新任采购科长于村岭关心道：“耿主任，你估计咱这个尾气处理项目在设备上能花多少钱？” 耿志扬为难道：“于科长，不好意思。尾气处理这一块儿的设备我不是很熟悉，所以不好估价。” 章树森不以为然道：“小于，你放心吧，没几个钱！都是些常压设备能值几个钱？” “章总，您不知道。”于村岭面带难色道：“这一阵二硝项目上花的钱跟流水一样，咱们厂账上几乎没有流动资金了。我就是担心咱这个项目一旦支出多了，财务那边给不了钱可就不好办了，会影响到以后建设进度的。” “不是？怎么会没有钱呢？”负责技术管理的章树森平时并不关心企业经营状况，因此对目前厂里的财务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袁汉杰叹了口气道：“于科长说的是实情。要不是现在咱们靠着老硝酸能隔三岔五挣回来个十几万块钱，说实话厂子就快干不下去了。你说账上都没有钱了，企业还怎么个干法？” 耿志扬很明白他所说的挣回十几万块钱其实指的是回款，并不是指的纯利润。如果单按纯利润计算，老硝酸一天最多只能挣出一万多块钱来。 “袁厂长……”耿志扬适时提醒道：“咱们上的这套尾气处理装置，投产后每年能够给厂里带来至少一百万以上的利润。我指的是纯利润！” 他呵呵一笑道：“本来这些尾气都是要白白放空的，即污染了环境还要被周围村里的老百姓骂。有了这套装置以后，咱们就能把它变废为宝，还能靠着它挣上一两百万的小钱。你说合适不合适？” 袁汉杰听到他把一两百万巨款说成小钱，心道：“小耿这小子口气还真不小，一两百万都敢叫成小钱。这笔钱对我们厂现在来说那就是不可或缺的救命钱，怎么能简单地叫做小钱呢？” “唉！”章树森长叹了口气道：“小耿说得对啊！比起二硝来，尾气吸收项目挣得就是小钱。这些老装置再怎么折腾也就多挣上个一两百万，哪比得上二硝那边动辄上千万的花销？” 袁汉杰听到他居然擅自评论起风头正盛的二硝项目来，尴尬地笑了笑没敢搭腔。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会者不难 开完方案会后，耿志扬带着郑春晓和刘伽全刚回到三楼，就瞧见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五六个人，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蓝眼鹰钩鼻的罗伯茨。 “耿主任，你可回来了！”打头的乃是技术科电气工程师孙秀峰。他急急跑过来道：“老外发现咱们的图纸有问题，但是翻译说的东西我们搞不明白，还得麻烦你帮着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硝项目是田连营等人的禁脔，非亲信不得参与其中。上次见面会耿志扬之所以出手相助，那是因为他刚刚走马上任，正要借公开场所显示自己的能力，顺便证明卢洪涛提拔自己的决策是绝对正确的。 但除此之外，耿志扬可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出力不讨好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孙工，二硝项目由董科长和周主任负责。”耿志扬公事公办道：“你该先去找他们俩，来找我不是那么回事啊。” “我知道。”孙秀峰为难道：“前天董科长去了省城，到现在还没回来。周主任说他不懂工程设计，不管技术这一块儿。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二硝项目的工程技术全部归董鸿运及技术科负责。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孙秀峰自作主张带着人和问题来找自己是犯了职场大忌的。 即使耿志扬不计前嫌抛却以往的恩怨帮着他们解决了问题，董鸿运知道了也不会感激，还会责怪耿志扬越俎代庖超越自己的职权范围，甚至还有可能为此告自己一状。 想到此，耿志扬呵呵道：“我看你还是请示董科长的比较好。我没有参与你们的项目，不好随便发表意见呀。要是董科长认为非要我参加才行，那你再来找我，你看行吧？” 郑春晓在旁抱打不平道：“孙工，咱们现在是两个部门。没经过你们领导的许可，我们耿主任怎么能管你们科的业务呢？那样会引起咱们两边矛盾的。” “这……”孙秀峰这才意识到人家耿志扬是跟顶头上司董鸿运平起平坐的部门领导，自己是没有权力指挥人家的。 冯雁见耿志扬不愿帮忙，赶忙走过来劝道：“耿主任，麻烦你帮帮忙吧。我实在是不明白罗伯茨说的是什么意思，勉强翻译过来孙工他们也不懂，所以我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瞧着冯雁急的几乎要梨花带雨，帮还是不帮一时间成了难以抉择的艰难选项。 耿志扬正在左右为难时，被派到现场施工服务的省石化院代表黄广宁凑上来道：“耿工，帮帮忙吧！我已经给杜工打了电话，她也是让我找你帮忙。” 杜秀兰曾经帮过自己大忙，黄广宁也帮过自己小忙，于情于理都不能把人家的求助置之不理。耿志扬无奈道：“那好吧，咱们先进办公室吧，进去再说。” 刘伽全勤快地打开办公室房门，众人跟在耿志扬身后一拥而入。 耿志扬把手里的资料放下后才道：“黄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广宁叫苦道：“老外……哦，就是这个萝卜丝，说我们把进尾气透平的管道改了是不行的，非要我们恢复到原状才行呢。” “哦，为什么不行？”耿志扬笑道：“总得有原因吧。” 黄广宁道：“是啊，这不就是问题所在吗。萝卜丝说的那几句话，冯翻译翻过来以后我们听不明白，所以我们也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allowed_values_was_exceeded.”罗伯茨此时看明白了形势，登时明白只有耿志扬能懂自己的意思，于是张嘴冲他说道：“forces_and_moments_for_nozzle_of_turbine_exceed_allowed_values.” “哦，原来是这个！”耿志扬恍然大悟道:“这个应该很简单吧？罗伯茨的意思是透平，我估计他指的是尾气透平。” “是尾气透平。”黄广宁道：“但是他的意思怎么是说尾气透平的管口的力和距离超出了许用值？力还好理解，距离是什么意思？” 耿志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此时的省石化院还没有配备专门的管道应力分析人员，因此设计人员并不具备应力分析必备的专业知识，对一些专用词汇更是闻所未闻。 “罗伯茨的意思你们大体上是翻译对了。”耿志扬道：“在这里moments的意思是力矩，不是指的距离。” “哦，力矩！”黄广宁顿时明白道：“我懂了，他是说尾气透平进口的力和力矩不能超过允许值，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就是这个意思。”耿志扬进一步解释道：“连接尾气透平的管道由于热胀冷缩会对管口产生推力和力矩。这个力和力矩必须在允许的范围内，否则会导致透平叶轮偏移而发生事故，严重点甚至会彻底损毁设备。” 冯雁忙道：“他还说了个词stress，我觉得在这里肯定不是压力或者紧张的意思吧？” “对啊！”耿志扬讲解道：“在管道机械专业上，stress的意思是应力，这是一种测不出来的力，只用于材料的力学分析。所以在大口径过热管道上必须经过应力计算，才能确定管道体系是否安全，还能获得管道体系对所有管口及支架的力和力矩数值。” “哦，我明白了。”黄广宁突然醒悟道：“萝卜丝是要求我们进行stress analysis，其实就是应力分析。” “对啊！”耿志扬笑道：“不经过应力分析，怎么能知道管道系统对设备管口的力和力矩大小呢？也不知道一次应力和二次应力是不是能过呀。” 一次应力和二次应力？黄广宁并不具备基本的应力分析知识，只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搞不明白耿志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二硝项目去除掉天然气燃烧尾气处理系统之后，管道布置自然会随之而发生变化。但该管道操作温度在两百度以上，管径也大于两百毫米，因此正处于双两百范围内，属于必须经过应力计算才能确定走向的管道。 但省石化院尚未配备管道机械专业，因此并没有懂得应力分析概念的技术人员。所以黄广宁等人改动配管时根本没考虑热补偿，为了便于配管擅自取消了管道上原有的两组波纹补偿器，这才让罗伯茨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耿志扬适时建议道：“黄工，你们院没有应力计算手段，我建议你拿出老图纸来跟罗伯茨商量一下，尾气管道能不改的地方尽量别改，省得将来出问题。” “那好吧。”黄广宁突然意识到自己擅作主张取消了尾气管道上的波纹补偿器后，极有可能会引起尾气透平发生事故而导致损坏，登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尾气透平一旦损坏，维修费用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远远不是他一个普通工程师所能承受得起的。这次要不是人家耿志扬把问题的前因后果都给他讲了个明白，自己极有可能不经意间闯下大祸！ “耿工，谢谢了！”黄广宁偷着擦了把冷汗，万分感激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专业知识！” “小事一桩。”耿志扬善意提醒道：“回去最好跟杜工说一声，建议你们院早一点组建管道机械专业，这样一来你们就能进行应力分析了，不至于像这一次这么被动。” “好的，我会向杜经理汇报的。”黄广宁再次致谢道：“谢谢你的提醒，耿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董科长怒了(上) 罗伯茨等人走后，耿志扬忽然回想起了一个细节：前世二硝项目之所以后来彻底被废弃，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尾气透平出了严重问题。至于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当时还是普通工人的他却无缘知晓。 “难道阴差阳错间我又帮着二硝项目去除掉了一个隐患？”耿志扬只觉好笑道：“田连营和董鸿运想尽办法打压我，我却默默地甘当幕后英雄，不念旧怨帮他们解决掉致命的隐患。也不知道这么做，我究竟是傻到家了，还是有大智慧？” 当天晚上，收获满满的董鸿运风尘仆仆从省城回到了安海。下了火车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到田连营的住所，兴冲冲向他汇报道：“田大，我这次去省城大有收获。” “哦？”田连营颇有兴致道：“怎么？找到耿志扬偷卖技术的线索了？” “找到了！”董鸿运幸灾乐祸道：“这小子给省化集团上了两个项目。一个是硝酸浓缩塔改造，这个项目已经完成了。还有一个稀酸水回收项目正在进行中。” “两个项目？”田连营不由佩服道：“这小子行啊！居然能给省化集团上两个技改项目，能耐很大嘛！” “哼！能耐大？”董鸿运冷笑道：“我这次就叫他身败名裂！” 田连营办事比较稳当，又仔细询问道：“鸿运，你说的这些有切实的证据吗？” “有！”董鸿运兴奋道：“我托朋友复印了他跟省化集团签的合同，还拿到了市化工院帮他出的图纸。这下子他可跑不了了。” “是吗？”盖有公章的纸质版合同和签有名字的图纸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田连营忙道：“拿来我瞧瞧。” 董鸿运赶忙从包里找出合同和图纸递了过去。田连营先接过两份合同来戴上眼镜认真查看，看完后却大失所望道：“合同跟耿志扬没有关系呀？这两份合同一份是跟咱化机厂签的，另一份是跟金秀公司签的，而且签署人都不是耿志扬，没法证明项目是他干的。” 董鸿运忙道：“我问过了，这个金秀公司就是耿志扬自己开的公司。这两天我找个时间专门调查一下这个公司，肯定能挖出猛料来。” 两个合同加起来足有三百多万，田连营忍不住惊叹道：“小耿这小子一下子就从省化集团挣了三百多万，发了大财了呀！挣了这么多钱，他还呆在咱们厂挣这三瓜俩枣干什么？还不如悠哉悠哉地自己出去干呢？” “在外面挣得再多那也是个体户啊。”董鸿运不屑道：“别的不说，退休医疗保障全没有，住的房子也没人给他，当然不如呆在厂里好了。”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田连营摇了摇头琢磨道：“小耿这家伙别看年纪轻轻，没想到背着厂里搞了这么大一出。这小子不简单，以后咱们得小心应对。” 说罢他又拿过图纸去一张一张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番，只可惜在上面也没有找到耿志扬的签名。 合同和图纸上都找不到任何跟耿志扬相关的线索，这就说明人家当时就考虑到了不把自己牵扯到其中。如此缜密周到的预防措施，田连营自忖都不一定能想得到。 这个耿志扬，越琢磨越觉得他能力非凡心思深邃，还有就是……可怕的前瞻和忍耐性！ 董鸿运见状迫不及待道：“田大，那这些材料……？” 田连营放下手里的图纸想了想道：“这么着，这些东西你先存着，等到了关键时刻我们再把这颗重磅炸弹放出来。” “啊！？”董鸿运心有不甘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是放过他。”田连营耐心解释道：“像这种证据不是很确凿的东西最好在关键时刻抛出来。到那个时候，即使他是被冤枉的，也得花费精力来自证清白。我们就可以趁他阵脚大乱的时候给予决定性打击，将他连根拔起彻底打倒。” 田连营的主意可谓是老奸巨猾的深谋远虑之策，但董鸿运好不容易拿到了所谓的耿志扬私开公司偷卖技术的线索和证据，又且肯就这么着善罢甘休。 “鸿运，想做大事就得沉得住气。”田连营生怕他报仇心切自作主张干出傻事来，敦敦劝导道：“咱们现在把这事放一放，将来瞅准时机就能给他们致命一击。所以你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要自己拿主意瞒着我行动。” “您放心吧，田大。”尽管董鸿运恨不得现在就去化工局举报耿志扬，但田连营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得强行按捺住内心复仇之火道：“我都听您的就是。” 等到董鸿运走后，田连营暗自思量道：“既然耿志扬有如此大的本事，为什么还要留在氮肥厂任由我们打压和排挤？莫非这小子跟卢洪涛串连一气，瞅准机会要对我放大招不成？” 不知不觉间，田连营对耿志扬的看法从不值一提的小虾米迅速上升到了必须小心应付的潜在对手，而且是个深藏不露的可怕对手。 第二天上班以后，孙秀峰兴致冲冲地来向董鸿运汇报道：“董科长，昨天萝卜丝又找咱麻烦了。” 罗伯茨来到现场以后，自认为水平比当地工程技术人员高出去不止一个档次，因此在交流和讨论时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那孤傲的眼神似乎将跟前一众人等都视为白痴一般。 念在对方是外宾的份上，董鸿运等人不得不忍了这口怒气。但罗伯茨毕竟是该套装置的建设者，对其熟悉程度远不是国内众人所能比得上，所以隔三岔五的大家伙还是免不了挨骂。 “他又怎么了？”董鸿运心惊道：“又看着哪儿不顺眼了？” “他说咱们不应该随便更改尾气管道的走向，更不能取消原有的补偿器。”孙秀峰道：“说是现在的配管会导致尾气透平的损坏。” “切！”比起略知一二的黄广宁来，董鸿运对应力分析更是一窍不通，当下轻蔑道：“那么大的一个设备，连接的管道稍微改一下走向、去掉俩没用的补偿器就会坏了？他吓唬谁呢？” 经过昨日耿志扬的讲解，孙秀峰已经听懂了一些，赶忙纠正道：“科长，萝卜丝说的还真没错。咱们把补偿器取消以后，会造成尾气透平进口的力和力矩超出许用值，严重的会导致机器的损坏。” 听到孙秀峰跟自己讲起了什么力和力矩，董鸿运一脸的不屑道：“孙秀峰，你个学电气的跟我说力和力矩。什么叫力和力矩你搞得懂吗？” “我是不懂。”孙秀峰笑道：“设计院的黄工也搞不懂，所以我们没办法了才去找的耿主任。” “耿主任？”董鸿运见孙秀峰竟然称呼耿志扬为耿主任，登时无名火起道：“咱科里的事跟耿志扬有什么关系？” 孙秀峰向他汇报此事，原本是想在领导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功劳，没想到董鸿运的反应如此强烈。 他不禁暗自后悔道：“怪不得耿主任不愿意掺和此事。看来他的眼光够毒，知道我们这个科长真是容不得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董科长怒了(下) 领教了董鸿运对此事的真实态度后，孙秀峰哪里还敢继续往下说，当即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董鸿运见他忽然没了动静，很是不快道：“你怎么又不说了？刚才不是很能说吗？赶紧的，把事给我说清楚。” 在领导的淫威下，孙秀峰只得硬着头皮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短节说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耿志扬又风光了一把，而且是当着罗伯茨的面显摆了一把，董鸿运这气立时就不打一处来：“孙秀峰，二硝项目没让耿志扬参与，这个事你应该知道吧？” 孙秀峰被吓得脸色大变道：“科长，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耿主任英语水平高……” “你还叫耿主任！”董鸿运气得跳着脚骂道：“他是你的主任吗？” “不……不是！” “那你一口一个耿主任叫着是什么意思？”董鸿运指着他教训道：“我告诉你孙秀峰，你要是想调到研究部去拍耿志扬的马屁，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 孙秀峰见他冲自己大发雷霆，只得噤若寒蝉闭嘴不言。 董鸿运长舒了口气，斜了他一眼道：“说啊！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孙秀峰被他骂的浑身直打哆嗦，鼓起勇气强打精神道：“耿……耿志扬懂英语，我就带着萝卜丝去找他，想让他帮忙翻译一下萝卜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董鸿运不解道：“不是咱有翻译吗？那个冯翻译不在现场？” “在，冯翻译也在。”孙秀峰小心翼翼道：“她也解释不明白，也建议去找耿……志扬帮下忙。” 连冯雁都要求去找耿志扬帮忙，这家伙真是可恶的很！董鸿运心里暗骂了一阵后才道：“后来呢？去找耿志扬了吗？” “找了！”孙秀峰壮着胆子道：“设计院的黄工也建议去找耿主……耿志扬帮忙，所以我们就去找他了。” 就连省石化院来的人都认可耿志扬的水平，即便董鸿运恨得牙根直痒痒，却也不得不阴着脸问道：“那家伙最后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他也没怎么解决。”孙秀峰学了乖，故作瞧不起道：“他就是说了说应力分析概念，然后让我们听萝卜丝的，把管道上的补偿器再装回去。” “切！这叫什么解决办法？”董鸿运不屑一顾道：“老外弄的那两个波纹补偿器运到现场就已经坏了，据说买一个新的就得再花几十万美元。咱们可不能像他们一样不把钱当钱，还是得艰苦朴素能省则省。” “是啊！”孙秀峰忙奉承道：“科长说的对！还是得勤俭过日子。” 董鸿运又关心道：“设计院那边是什么态度？” “黄工说耿志扬说的有道理。”孙秀峰为难道：“他觉得还是按照萝卜丝的要求再装上补偿器比较好。” “哼！”董鸿运轻蔑道：“设计院的人就怕担责任！要是连这点事都担不起来，以后还能干出什么成绩来？” “是啊！是啊！”孙秀峰情知他说的并不准确，但人家是领导他是小兵，哪里敢公开指正对方的不是？只能唯唯诺诺地顺着董鸿运的意思来。 “你去跟黄广宁说。”董鸿运指挥道：“尾气管道保持不变，不用改！” “这个……”孙秀峰迟疑道：“科长，黄工昨天已经出变更了。尾气管道改成了跟老外图纸一个样，进透平前增加了两个大补偿器。” “真是乱弹琴！”董鸿运气恼道：“耿志扬说了他就听啊？他有没有脑子呀？加那两个补偿器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拿钱扔着玩吗？” 孙秀峰胆战心惊地不敢接腔。董鸿运一拍桌子道：“你就跟他说，这个变更我们不接受！” 孙秀峰心怀忐忑道：“人家要是不同意呢？” “管他同不同意呢！”董鸿运霸气道：“这事我说了算，不用改！” 孙秀峰心道：“人家设计院都把变更给咱们了，你要是坚持不改的话人家能同意吗？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他猜得没错，当黄广宁得知董鸿运的意见后，立时蹦起来老高道：“这怎么能行呢？既然我们是设计单位，给了你们变更你们就得执行啊。你们要是不执行，到时候出了事算谁的？” 孙秀峰搞了个两头不是人，只得叫苦道：“黄工，这是我们董科长的意见，你要是不同意可以直接去找他商量。我就是个传话的，夹在中间不好办啊！” 黄广宁痛快道：“好！我现在就去找董鸿运！” 他本来就是个急脾气，见到董鸿运后免不了俩人来了番唇枪舌剑火星撞地球。 黄广宁见说不服董鸿运，当下不顾撕破脸皮道：“董科长，你要是坚持不该那也可以。既然你认为尾气管道补偿器不装也行，那么就请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书面答复。省得将来真出了事，你把责任推给我们院。” 董鸿运虽然蛮横但却不傻，涉及到责任划分的事他切能随便出具书面意见？于是乎摇头晃脑装糊涂道：“我们给什么书面答复？你把变更收回去不就得了？还用得着书面答复吗？” “那不行！既然是你要求不改的，那就得有个明确的书面意见。”黄广宁一气之下嘲讽道：“人家耿主任怎么就敢说到做到，你怎么不向人家学习学习？” 当着他的面夸耿志扬好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她也忍不了。董鸿运气急败坏道：“你不用说他！不就是个书面意见吗？我给你出就是！” 在董鸿运无脑的坚持下，尾气管道重新装回原有补偿器的计划最终不了了之。历史的发展原本在耿志扬无意间的介入下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却又被董鸿运在嫉恨交织情绪下悍然作出的愚蠢决定重新拉回到了通往悲惨结局的轨道上。 董鸿运做了一次死后还不作罢，依然怒气未消道：“耿志扬竟敢到我的管辖范围来捣乱，那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已经几乎丧失掉理智的他挥毫泼墨写了一封控诉耿志扬倒卖国有企业技术秘密的举报信，又把从省城带回来的材料统统装进一个大信封里，以‘一个没有丧失良心的职工’名义寄给了安海市化工局纪委。 冒冒失把信塞进邮筒的一煞那，他才感到了一丝后悔：“哎呀！田大叮嘱我留着这些材料等关键时刻再用。我瞒着他寄了出去该不会坏了大事吧？” 只是信已经寄出去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董鸿运把心一横道：“干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这些材料是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我就有权利决定什么时候寄出去！要是田大真有意见，那就到时候再跟他解释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 大约一个星期之后，耿志扬忽然接到了市化工设计院赵福吉的电话：“耿工，出事了！你说话方便吗？” 耿志扬看了眼旁边的郑春晓和刘伽全，冲他们做了个手势。他们俩会意地起身退出了办公室，出去后还贴心地随手关上了门。 “方便，你说吧，赵院长！” 赵福吉焦躁道：“不知道哪个浑蛋告到了局里，说是我拿了钱替你盖章出图，领导把我叫了去好一顿盘问。” “咦？”耿志扬吃惊道：“这件事在你们单位只有咱俩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浑蛋。”赵福吉气得直想骂娘道：“还说我拿了你的钱才把你列进了报优评奖的名单里。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市化工院上报勘察设计优秀工程评奖材料时，按照规矩是可以在本单位参加人员名单以外，另附一份建设单位参与人员名单。所以说，常压法硝酸技改项目申请评奖材料里附带有章树森和耿志扬的名字是完全符合规定的。 其实除了耿志扬和章树森以外，那份材料里列出的建设单位参与人员名单不出意外还有厂长卢洪涛的名字。 耿志扬忽然嗅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虽然赵福吉认为有人举报了他，但其实这个人举报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我。因为设计院里的人都知道报优评奖的规矩，不会因为里面有我们的名字而感到不服气。只有跟我们有矛盾的人才会对此耿耿于怀。” 他关心道：“赵院长，你是怎么跟领导们说的？” “我当然是不承认了。”赵福吉道：“图纸上又没有你的签字，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签合同交钱的是金秀公司，我们跟它是正常的合作关系。领导要是觉得出去找活干不妥的话可以给我们院全额拨款。要不然我们就得出去揽活挣钱，总不能让我们院几十号人憋在家里眼睁睁看着全饿死吧？” 他说的话俏皮而有道理，耿志扬不禁笑道：“赵院长，咱们行得正做得端，不怕有人告。” “对！我也是这么觉得。”赵福吉气呼呼道：“我当场就把局里那个整天大道理挂在嘴边的纪委副书记抢白了一顿。我就问他，院里有几十号人等着发工资，不出去找活干怎么挣钱养活？” 耿志扬笑道：“小心人家领导给你小鞋穿。” “他给吧！我还巴不得他给呢！”赵福吉大倒苦水道：“到处想办法求爷爷告奶奶找活来干，我容易吗我？他要是真撤了我，我还真要感谢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过上几天好日子了。” 他发了一阵牢骚后道：“耿工，我就是给你打电话发发情绪，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 耿志扬一听心道：“老赵这手段高啊！把通风报信……啊呸！把友情告知解释为发发情绪，人家是高人啊！” “赵院长，咱俩是忘年交，你能朝我发牢骚，我很感激的。”耿志扬嬉笑着一语双关道。 赵福吉听罢暗自佩服道：“耿志扬这小伙子别看年纪轻轻，遇上事还真沉得住气。怪不得人家能从省化集团承揽来项目呢，这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呢。”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默默思索了良久，这才又拿起电话打给了薛菲：“薛主任，有人想搞我的黑材料。你一定要叮嘱大家，公司的一切事务与我和尚总无关，明白了吗？” 薛菲闻言立时浑身一颤。她在国企干过多年，当然明白整黑材料意味着什么，赶紧答应道：“我明白了，耿总！” 耿志扬笑道：“还叫我耿总？你们的老总是高金凤女士，不是我。” 薛菲心领神会道：“您是我们老总的儿子，那就是我们公司的少东家，叫您一声耿总也是应该的。” “好吧！好吧！”耿志扬灵机一动道：“你说得对啊！既然老总是我妈，我帮她做点事不是很正常嘛？对吧？” “对啊！”薛菲被他的笑声感染，放松心态道：“儿子帮妈妈干活那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随后耿志扬又打电话跟王景光和尚秀娟叮嘱了几句，这才静下心来思考道：“究竟是谁闲着没事干去局里告我的黑状呢？” 在厂里跟他素有积怨的人主要是董鸿运。但前几天自己刚刚不计前嫌帮助二硝项目解决了尾气管道的巨大隐患，董鸿运就算是人品再差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去告自己的黑状吧？ 如果真要是他，那未免有点太没人味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耿志扬干脆不再去想他：“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上级真要来调查老子也不怕！” 与此同时，田连营接到了化工局纪委书记于慎行的电话：“老田，明天我带队去你们厂办点事。” 上级纪委书记突然要来厂里，田连营登时揪起了心，试探着问道：“老于，你可别吓唬我啊。就你这身份突然要来我们厂，到底出了什么事？” 于慎行跟田连营是老朋友，呵呵一笑道：“老田，我也不瞒你了。局里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你们厂一个中层干部在外面开公司倒卖单位技术。我明天去你那儿就是为了调查这个事。” “啊？！”田连营惊呼道：“我们单位还有这种人？到底是谁啊，你能告诉我吗？” “是一个叫耿志扬的人。”于慎行道：“这个人你了解吗？平时表现怎么样啊？” 于慎行居然要带队来厂里调查耿志扬？ 田连营惊诧不已外还有些迷惑：“我不是叮嘱过董鸿运先不要去告发耿志扬，怎么局里会派人来调查他？难道是小董没听我的劝告，自作主张朝小耿发了难？不至于吧？” 虽然有可能是董鸿运自作主张引来的事端，但耿志扬原本就是田连营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时除之为快，所以根本不可能替他说上句公道话。 “老于，你说的这个耿志扬啊，去年才来我们厂。”田连营趁机落井下石道：“这个小伙子虽然呢是大学生，但却不是很安分，平日里心高气傲善于钻营，要不然工作不到一年就能提成中层正职。你说可能吗？” 于慎行情知氮肥厂一二把手素来不合。田连营明里暗里看似贬损耿志扬，实则侧面攻击一手提拔耿志扬的卢洪涛。 “我知道了，老田。”于慎行公事公办道：“明天一早我带着纪委同志们去，希望你们厂领导班子做好准备，千万不要让那个耿志扬提前得到消息。” “你放心吧，老于！”田连营道：“我是老党员了，该遵守的组织原则和觉悟还是有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居然被查了 第二天一早，化工局纪委书记于慎行亲自带队来到氮肥厂，跟于洪涛为首的厂领导班子见面后，方才宣布此次前来的任务是调查耿志扬同志的违纪问题。 于慎行道：“这次我带队来主要是查清楚两件事。第一件是耿志扬同志作为企业干部，是不是私自在外面开办有公司；第二件是他有没有把厂里的技术拿出去倒卖谋取私利。” 上级突然要来厂里调查耿志扬的违纪问题，让卢洪涛深感震惊。他暗自寻思道：“小耿不过才担任了大半个月的战略研究部主任，这么快就有人到局里举报他？真是奇哉怪也！” 于慎行来调查的第一个问题，卢洪涛并不担心。氮肥厂干部职工中多有在外面另谋副业之人，厂里对此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到正常工作即可。 更何况在本月之前耿志扬一直在家待岗，不找点活干养活自己怎么能行呢？所以说即使查实了小伙子确实是搞了个公司，那也说得过去，并不存在严重违纪问题。 但第二个问题就不好说了。以耿志扬手里掌握的技术来说，完全能够做到帮助同行业其它厂家对老旧装置进行升级改造，这对他来说几乎是轻而易举。 虽然他用的是自己掌握的技术，但身份却是厂里的正式职工，严格来说是不能够自作主张把手里的技术转卖给其他人的。有心人拿这一点来攻击他也可谓是切中了要害。 卢洪涛正在默默盘算时，只听于慎行道：“卢厂长，麻烦你给我们准备一间办公室，我们要跟耿志扬同志单独面谈。” “哦，没问题！”卢洪涛赶紧让人准备好小会议室，暂时作为于慎行等人的调查场所。 于慎行对小会议室的条件还算满意，又吩咐道：“卢厂长，麻烦你把耿志扬同志叫到我这里来，现在就把他来。” “好的，我这就安排。”卢洪涛转身正要去打电话叫人，于慎行又叮嘱道：“你什么也不要跟他说。所有问题，等他来了由我们来问。” 卢洪涛很明白人家这是警告自己不要通风报信，免得耿志扬有了准备。 “于书记，你放心吧。”卢洪涛点了点头道：“最起码的组织纪律我还是知道的。”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后立刻给耿志扬打去了电话：“耿志扬同志，请马上到二楼小会议室来一趟。” 他声音严峻道：“有些事上级纪委要跟你落实，你明白吗？” 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耿志扬镇定自若道：“好的，卢厂长，我马上到！” 卢洪涛怕他不知道厉害，又提醒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除非有切实的证据，否则不要乱承认，明白了吗？” 要不是看在卢晓清的面子上，卢洪涛是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跟他说出如此体己的话的。 耿志扬感激道：“卢厂长，您放心，我耿志扬行的正做得端，不怕别人诬陷诽谤。” 卢洪涛从他沉稳镇定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端倪，心道：“小耿这是早有准备啊。要不然一个年轻人突然得知上级纪委要见自己，哪有这么能沉得住气的？还不得提心吊胆地跟我打听上一二？” 尽管不知道耿志扬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但他能沉得住气让卢洪涛心安了不少，放下电话后长出一口气道：“这小子，竟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耿志扬迈着大步神情自若来到二楼小会议室。他进了门一瞧，只见三个陌生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中间，对面放着一把椅子，明显是给他准备的。 “你是耿志扬同志吧？”坐在三人中间的于慎行此时发话道：“我们是市化工局纪委的。请你先坐下，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耿志扬心地坦荡地笑了笑，来到椅子旁大喇喇坐了下来。 于慎行见他一脸淡然，心下微微有些诧异。同行的两位年轻纪委干部见耿志扬金刀大马坐在椅子上气势十足，奇怪之余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别扭感。 以前遇到过的被调查者，一旦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哪一个不是心惊胆颤战战兢兢，从来没有像他一般从容自得的。 一个小伙子当即厉声斥责道：“坐正了！你在接受调查，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当被调查者进入询问场所时，最好是立刻打掉他的平常心态，让他产生畏惧之情。这样一来，便于调查者趁他神情慌乱时突破其防线，从而迫使对方坦白事实。 耿志扬有着跟他年龄不相符的人生历练，再加上又是个顺毛驴的脾气，哪里会吃他这一套？当即嘴角一翘道：“你们让我坐下，我就坐下了。我认为我已经坐的很正了。你要是认为我坐的不正，那么请你给我示范一下怎么叫做坐正了！” “嘿！你小子还敢顶嘴？”另一个年轻的纪委干部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嚣张的对手，一时间情绪上头，指着耿志扬教训道：“就你这个样子，眼里还有上级领导吗？” 耿志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刚才是你同事问我，我才回答的。如果你认为我的回答就是顶嘴，那么接下来我一句话也不说就是。” “还有……”他死死盯住那个年轻干部诘问道：“上级领导那是要放在心里面尊敬的，怎么能只放在眼里呢？我看，是你瞧不起上级领导才对！” “你……？”一句话就把那个年轻干部怼的张嘴结舌哑口无言，差一点就忍不住当场暴走。 被调查者进来以后居然毫不慌张能言善辩，一上来的气势比自己人都要高出去一大截，还把调查者给激的自乱阵脚。 这事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这小子看来绝不是一般人呢！ 于慎行诧异地看了耿志扬几眼后对两个同事道：“行了，你们都先别说话了，我来问他。” “我是化工局纪委的于慎行。”于慎行缓缓道：“请问你是耿志扬同志吗？” 耿志扬见正主发了话，这才端正身子道：“我是耿志扬，现在的职务是氮肥厂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 这家伙把自己的现任的职务都一并说了出来，倒省了于慎行再费口舌。 “耿志扬同志，我们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于慎行双眼死死盯住他道：“信上举报了跟你有关的几个问题，我们需要当面落实一下。” “可以！”耿志扬气定神闲道：“你们问就是。” 瞧着他淡然自若的表情，于慎行心里禁不住打起鼓来：“耿志扬这小子别看着年纪轻轻，但遇事沉稳言辞犀利，处事风格跟他的年龄不大相符呀！” 老于不由得暗自头痛：“看来今天这场调查不会太顺利。” 第一百四十章 我们离不开耿主任 耿志扬突然被上级调查所谓的违纪问题并不在田连营的计划之中。他很明白，仅凭捕风捉影的成立公司和往外卖技术这两件事是绝对搞不倒诡计多端精明能干的耿志扬，还会让其提高警惕甚至反手报复。 田连营正在办公室里寻思着是否该把董鸿运叫过来问一问，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他自作主张把材料报给了化工局，才招惹来于慎行等人来厂里调查的时候，办公室外忽然爆出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谁在外面吆喝？”他正在纳闷间，房门突然被人“咚咚咚”地敲的震天响。 “谁这么没礼貌？敲个门还这么大声？”田连营心里暗骂，但却不得不按捺住愤懑情绪道：“谁啊？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房门登时被人一把推开，呼啦啦涌进来了一堆人。 领头的正是怒气冲冲的省石化院驻现场施工服务代表黄广宁。他身后还跟着蓝眼鹰钩鼻的罗伯茨和翻译冯雁，再往后就是一脸愠色的董鸿运和周庆铎、孙秀峰等人。 还没等田连营开口询问怎么回事，黄广宁便急火火解释道：“田厂长，现在这个事只能找你做主！” 田连营瞥了眼兀自愤恨不已的董鸿运，强自和颜悦色道：“黄工，到底出了什么事？别着急，你慢慢说。” “是这么一回事……”黄广宁一股脑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由于他说的太快，加上涉及到一些没听说过的领域，因此田连营绞尽脑汁方才听了个大概。 原来自从上次董鸿运否决了尾气管道恢复原有补偿器的变更后，黄广宁便追着他索要书面意见。而董鸿运虽然曾经答应过他，但那是恼羞成怒下情急所为，冷静下来以后他当即后悔不迭，因此死活不肯给人家出具书面意见。 而天天在现场转悠的罗伯茨注意到尾气管道重新恢复两组补偿器的更改工作迟迟不见动静，于是便找到黄广宁进行质问，这才明白问题出在董鸿运这里。 经过上次耿志扬的讲解后，罗伯茨和黄广宁都很明白现如今的尾气管道取消掉补偿器后存在着巨大的隐患。意见一致的两个人彼此一合计，迅速统一了意见：还是要找到董鸿运，坚决要求他按变更的意见进行整改。 但董鸿运依然坚持己见死不低头，于是乎三个人不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黄广宁见问题耽搁在董鸿运这里始终得不到有效的解决，万般无奈下才想出了拉上罗伯茨来找田连营告状的主意。 黄广宁最后道：“田厂长，你们要是不愿意按照我们的变更进行更改，那么就请你们出具一个书面意见，省得将来把责任推到我们院身上。” 罗伯茨听完冯雁的翻译后立即摇头道：“no！no！no！尾气管道必须按照原有图纸的设计恢复两组补偿器，否则将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四合一机组极有可能因此而发生毁灭性的事故。”（写英文太麻烦了，你们读着也不爽，干脆以后都改成中文吧。） 冯雁把他的话翻译成中文后，田连营听后顿时也没了主意。他冲董鸿运问道：“董科长，你为什么坚持不改？有什么依据吗？” 既然已经把架打到了田连营这里，董鸿运只能是硬着头皮坚持到底了：“田厂长，咱们老硝酸和合成氨装置都有压缩机和风机，从来没听说过连接的管子把设备给推坏了，其他兄弟厂家也没听说出过这种事故。所以我认为现在尾气管道的走向就可以，没必要浪费材料再去增加什么补偿器。” 黄广宁气急道：“你没听人家耿主任说嘛。设计补偿器是为了增加管道的柔性，减轻管道对透平气体进口的力和力矩。” “那天我又没在，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董鸿运把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再说了，他又没搞过双加压法硝酸，怎么会知道尾气管道必须设置补偿器？他说的就一定对吗？” “你……？”黄广宁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暴跳如雷道：“那你就给我们院出个正式的书面意见。” “这个我不能出？”董鸿运耍起了无赖道：“你们是设计方，当然应该承担技术上的责任，怎么能往外推呢？” “我们出了正式变更，你死犟着不肯执行。”黄广宁气得双目圆睁道：“现在又不愿意出书面意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董鸿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道：“尾气管道是不可能改的，将来的责任也是要你们省院来负！” “田厂长！”黄广宁见董鸿运彻底耍无赖不讲理了，只得扭头冲田连营道：“如果你们单位的人都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那我们院只好给你们厂发送正式公函了！” 田连营也知道董鸿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赶忙安抚道：“黄工，你先别着急。” 他扫视了一遍办公室里的众人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去会议室开个会，把这个事情彻底讨论一下，然后形成一个各方签字的会议纪要。你看行吗？” 各方签字画押的会议纪要也具备一定的法律效力。黄广宁想了想道：“好！可以！” 罗伯茨也点头道：“好吧，那就开个会讨论一下吧。” 但他接着又挥舞着手臂道：“上次参加会议的那个姓耿的工程师呢？我认为必须邀请他来参加会议才行。” 冯雁翻译完后，田连营一脸尴尬道：“小耿现在……他有点别的事，确实是来不了。我看咱们先开，等他有空了马上把他喊来。” 罗伯茨听罢直摇头道：“no！你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他懂管道应力，也只有他能把这个事说清楚。我看必须把他叫来才能开这个会，要不然这个会议没有必要开。” “他……”田连营心道：“耿志扬现在说不定已经被于慎行等人给询问的心神慌乱情绪崩溃了，哪还有精力来参加我们的技术讨论会？” “他必须参加。”罗伯茨挥舞着手臂态度坚决道：“他要是现在没空，我们可以等。等到他什么时候有空了，这个会议再召开。” “这怎么办呢？”罗伯茨代表着外方意见，田连营还不敢轻易得罪他，一时间着实左右为难起来。 与此同时，小会议室里已然是火药味十足，双方的交锋正式进入到了真刀实枪的关键时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爷可不是好欺负的 经过初次交锋后，于慎行已经明白眼前的年轻人不是个善茬，于是放缓语气道：“耿志扬同志，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是你在外面成立了一家公司。你现在回答我，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耿志扬斩钉截铁道：“如果我成立公司，那么必然要去工商局进行注册。你们可以去工商局查一下注册档案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耿志扬回答得如此干脆，而且还提供了证明其清白的途径，于慎行不由得皱起了眉：“那金秀工程技术公司跟你是什么关系？” “哦，那是我母亲开办的企业。”耿志扬一脸无辜道：“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于慎行追问道：“可是有人反映，前一阵你帮着该公司经营了一些业务，有没有这回事呢？” 耿志扬笑道：“于书记，我是我妈的儿子，而且是亲生的。儿子帮着父母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难道帮自己的父母干活也不允许吗？” “你是氮肥厂的职工，放着本职工作不干去帮你母亲干私活，这不是违反纪律吗？”旁边的年轻干部实在看不惯他端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架子谈笑自如，忍不住厉声喝问道。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本职工作？我那个时候是待岗职工，哪来的本职工作？” “待岗职工？”那个年轻干部哪里肯信，讥讽道：“待岗职工摇身一变成了中层干部，看来你们厂的领导还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呢！” “待岗职工怎么就不能竞聘中层干部？”耿志扬底气十足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微微一笑道：“我是去年毕业的正规全日制本科生，本身就有干部身份。你有什么依据认为我没有资格竞聘中层干部？” 于慎行见自己的属下根本不是耿志扬的对手，生怕俩人呛呛起来把事情闹大，赶忙喝止道：“行了！小李，我来问，你只管记录就行。” 耿志扬见状苦口婆心道：“于书记，你的这两个同事业务能力有点欠缺呀，回去最好再认真培训一下。纪委干部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业务素质必须过硬才行。” “你……”小李被激得怒火中烧，差点被这话被憋出内伤来，要不是领导就在身旁压阵，很有可能忍不住跳起来暴走！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前世耿志扬在部级大院里即是支部书记还是纪委委员，因此对纪委查案的流程和规矩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对某些政策理解的水平比他们还要高上去一些。所以此时此刻他说的这些话可谓是字字箴言，是真心为他们俩的前途着想。 于慎行见第一个问题没有难住他，只得继续往下盘问道：“耿志扬同志，有群众反映，你私下里把企业的技术拿出去倒卖，获取到了不菲的利益。” “哦？有证据吗？”耿志扬一脸从容道。 于慎行举起几张纸道：“我这里有份合同，是金秀公司和省化集团签订的稀酸水回收项目工程合同。” 他放下合同道：“据群众反映，这项技术就是你代表金秀公司提供给省化集团的。你对此有何解释？”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首先，这项技术不是我的，是金秀公司的。其次，稀酸水回收技术是用在浓硝酸装置上的。氮肥厂连浓硝酸装置都没有，我从哪儿获取到这项技术？你要说我倒卖厂里的技术，那首先得它有这项技术才行吧？要不然我拿什么去倒卖呢？” “啊？！”于慎行等人并不是技术干部，因此对化工工艺一窍不通，并不知道稀酸水回收技术是用在浓硝酸装置上的，因此在想当然的思维定式下闹出了大乌龙。 “这个……”于慎行不死心道：“氮肥厂不是生产硝酸吗？” 耿志扬笑道：“我们厂现有的常压法硝酸装置生产的是百分之四十左右的稀硝酸。浓硝酸指的是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硝酸，我们厂没有这种工艺，也没有此类生产装置。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的。” 调查了半天，居然连氮肥厂有没有稀酸水回收工艺都不清楚，这还去调查个锤子？ 这下子轮到于慎行等人慌乱了。他稳了稳心神道：“耿志扬同志，那硝酸浓缩塔你们厂有没有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硝酸浓缩塔也是浓硝酸装置上的。我们厂没有浓硝酸装置，怎么会有此类设备？” 又一项本以为切实的证据沦为了笑柄，于慎行也有些慌道：“还有件事，有人举报稀酸水回收项目的图纸是你找市化工设计院盖的章，有这回事吗？” “我跟市化工设计院是有来往。”耿志扬承认道：“但那是为了硝酸技改项目的事。至于你说的稀酸水回收图纸我就不知道了。” 于慎行见他把彼此干系推的一干二净，又揪住不放道：“市化工设计院给省勘察设计协会上报评奖材料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把你给列进去？你能做出解释吗？”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上报优秀工程设计奖的时候，除了设计单位的人员外，是可以把建设单位人员列在其中的。于书记，你们是市化工局的干部，不该连这个政策都不知道吧？” 得，耿志扬一脚就把皮球踢回给了自己，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 于慎行看了一遍小李做的记录后暗自感叹：“本以为会收获满满的一场调查询问，最终却一无所获草草收场。” 他想了想道：“耿志扬同志，今天的询问到此结束。我们之间的谈话是要保密的，希望你出去以后不要乱说。另外，以后要是有问题的话我们会再找你落实的。” “好的。”耿志扬站起身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吧！”于慎行心道：“你不走，还等着我请你吃中午饭不成？” 耿志扬笑了笑，转身大踏步走出了小会议室。只是刚一出门他便大吃了一惊，只见黄广宁、罗伯茨等人正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他。 “耿工，你可出来了！”黄广宁见到他赶紧一把拽住道：“快来！咱们开个技术讨论会。” 耿志扬被他莫名的举动搞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讨论会？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罗伯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冯雁翻译道：“耿工，你们厂里不同意恢复尾气管道上的补偿器。罗伯茨先生说，只有你懂管道应力的概念。希望你能说服董科长同意采纳省石化院出具的变更意见。” “让我去说服董鸿运？”耿志扬只觉得可笑道：“他恐怕不会听我的意见。” “管他听不听呢？”黄广宁搂住他就往大会议室方向走去：“这里面只有你懂，他要是实在不听的话那就签字画押，将来出了事责任由他来承担！” 耿志扬暗暗叫苦道：“怎么又卷到跟董鸿运打对台的事情里面去了？这下子可是又要再一次狠狠地得罪他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错了也不回头 本次硝酸尾气管道讨论会，田连营为了保险起见，不但按照外方要求等来了耿志扬，还特意把总工程师章树森也喊了过来。 氮肥厂、省石化设计院、罗伯茨和相关各方人员齐聚到大会议室，在田连营的亲自主持下正式召开了尾气管道技术讨论会。 会议首先由省石化设计院现场施工服务代表黄广宁把尾气管道问题的来龙去脉及各方的意见仔仔细细介绍了一遍。 他最后说道：“我们院认为进入尾气透平的尾气管道布置目前存在缺陷，必须按照工变字-012号设计变更的要求进行改正，把取消掉的两组补偿器再装回去。” 随后罗伯茨发表了他的意见：“女士们、先生们，这个问题我认为不该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正如上次会议耿先生讲解的那样，尾气管道是高温管道，必须经过应力计算，以保证其对透平进口施加的力和力矩在允许的范围内，才能保证管道体系和四合一机组的安全。” 他毫不客气地指出道：“目前你们的尾气管道擅自去掉了补偿器是不正确的，因此必须按照原有图纸把该有的两组补偿器改回去，否则将来有可能会发生极其严重的事故。” 他们俩人发表完各自的意见后，田连营又冲耿志扬道：“耿主任，你说说你的意见吧。萝卜丝先生和黄工非要等你来了再开这个会，我真想听听你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能让他们俩这么坚持。” 耿志扬笑了笑道：“田书记过奖了，说我有独到的见解真谈不上，我只是赞同正确的意见。” 他顿了顿后道：“我记得在上次碰头会上尾气管道恢复补偿器这个问题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今天这个会按理说是不用开的。” “但是呢……”他话锋一转道：“既然厂里开了这个会，级别还这么高，那我就说说自己的意见。” 他略想了一想继续说道：“尾气管道涉及到两个概念。第一，机械设备尤其是转动设备，其物料的进出口都对连接管道施加的力和力矩有严格的要求。” 董鸿运在旁情不自禁抬杠道：“那不一定，咱们用的离心泵也是转动设备，从来没听说过对什么力和力矩有要求。” “怎么没有？”耿志扬冷笑道：“每台离心泵的样本上都有一个附图，上面写明白了进出口允许的力和力矩。” 他对黄广宁道：“黄工，麻烦你去我办公室桌子上找份离心泵厂给的资料，拿回来给董科长看看。” “哎！”黄广宁答应着正要起身，孙秀峰忙道：“黄工，你坐着，我去拿吧。” 耿志扬并没有干等着孙秀峰拿回资料来再往下说，而是又道：“这第二个概念就是高温管道会因为热胀冷缩而发生变形，从而导致对连接的设备管口产生力和力矩。” 他故意停了一停，待众人若有所思跟上讲解后才继续说道：“所以直径二十八英寸，也就是相当于公称直径七百毫米的尾气管道必须采取措施增加柔性来减轻对尾气透平入口的推力。” 他两手一摊道：“但是这么大直径的管道，想靠着拐个弯来吸收热位移是不现实的。所以外方设计者才在透平入口附近的管道上设置了两组大拉杆波纹补偿器来吸收各个方向的位移，从而尽可能地降低管道对设备管口施加的力和力矩。” 在冯雁即时翻译中，罗伯茨听得连连点头，还伸出大拇指大声称赞道：“good！very_good！” 他说出的英文腔调在静悄悄的会议室里听起来非常刺耳。老外的夸奖声不顾一切进入到了董鸿运的耳朵里，更让他在嫉恨交加下丧失掉了最起码的理智。 此时孙秀峰拿着一沓资料匆匆返回了会议室。耿志扬接过资料来看了看，随即递给董鸿运道：“董科长，你看一下，这是离心泵厂家给的正式资料。上面明确注明，泵的进出口有力和力矩的限制。” 董鸿运接过来扫了一眼，不屑一顾道：“哼！这个东西就是个摆设，我们用泵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要是顾虑他们提的这个参数，那我们的泵就没法用了。” 耿志扬见他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淡淡一笑道：“董科长，一台泵坏了最多花了千把块钱就能修好。但是一旦尾气透平出现问题，那就不是几万几十万能解决问题得了。到时候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董鸿运依旧坚持道：“我认为目前的尾气管道是没有问题的，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可怕，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 见对方油盐不进，耿志扬只得对田连营道：“田书记，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至于二硝项目组采不采纳，那就得看他们的意思了。” 听到耿志扬一句话就把自己从责任里摘的干干净净。董鸿运禁不住鄙夷道：“我也没说让你负责任，你担的什么心呢？既然二硝项目技术上由我来负责，那么我就说了算！” 田连营犹自不放心道：“老章，你是什么意见？” 章树森笑了笑道：“我同意耿主任的意见。但是听不听那就是二硝项目组董大科长的责任了。” 田连营只得又向董鸿运落实道：“董科长，你能肯定不会发生问题吗？” “我当然能肯定！”董鸿运一脸无畏道：“要是将来出了问题，我这个科长的位子可以不坐！一切由我负责！” 耿志扬暗自好笑道：“董鸿运上次就把技术科长的位子输给我了。只不过我没有跟他当真，要不然这小子还真下不了台。没想到这次他又把自己科长的宝座给押了上去。” 尾气透平一旦出事故，所在的四合一机组就会跟着不得不停车，拖累到整个硝酸装置也要随之停产。仅从停车停产的角度上说，造成的经济损失就会高达每天几十万。 而一台尾气透平少说也得上百万，更何况是原装进口机组，维修费用怕是会高到恐怖的几百万元。 几百万元的设备损失，再加上每天停车期间几十万的装置损失，如此巨大的损失可不仅仅是董鸿运免职这么简单，弄不好这家伙怕是要吃牢饭。 本着对全厂负责的态度，耿志扬还是尽力劝说道：“田书记，四合一机组是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的核心设备，它要是出问题会连累到整个装置停车。而且该设备的维修费用很高，所以我建议还是听大伙的意见把补偿器装回去吧。” “这……”田连营不得不又看向了自己的心腹爱将：“鸿运，你看……？” 董鸿运牛脾气上来，梗着脖子死犟道：“田厂长，我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田连营终究还是相信自己的心腹，当即决定道：“那好，这个事到此为止。尾气管道不做更改！” 此话一出，罗伯茨和黄广宁连连摇头。董鸿运则像得胜的将军一般，趾高气扬地仰起了那颗自以为高贵的头颅。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跟老外杠上了 散会之后，耿志扬刚回到三楼自己的办公室，未曾想罗伯茨突然甩开冯雁一个人跟着他走上了楼。 “耿，你不该放弃自己的主张。”罗伯茨伴随着夸张地肢体语言道：“今天会议得出的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会造成巨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耿志扬万没想到他会悄悄地跟着自己走上楼来，心里好笑道：“萝卜丝啊萝卜丝，得亏是现在，要是搁过去，你这举动说不定就会被有心人给我强行按上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罗伯茨先生，会议已经作出了决定。”耿志扬佯作无奈道：“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工程师只能选择接受。” “不！不！不！”罗伯茨摆了摆手道：“你是这里最懂技术的人。你可以找你们领导，说服他把决定改过来啊。”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田连营怎么会听我的话呢？”耿志扬心里直笑道：“看来罗伯茨看准了我，以为我在厂里是无所不能的。” 他只得解释道：“罗伯茨先生，在我们企业，一旦上级领导做出决定，我们作为下级只能选择执行，没有别的办法。你的……明白？” “ridiculous！”罗伯茨摇晃着大脑袋道：“你们华夏人太愚昧了，只知道盲从却不知道思考。愚蠢！愚蠢啊！” 罗伯茨居然当着他的面侮辱和贬低华夏人。耿志扬可忍不了，立时回怼道：“你们白人只知道侵略和杀戮，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和谐和文明。真是野蛮啊！野蛮！” 罗伯茨没有料到耿志扬竟敢跟自己针锋相对，愣了半天才羞恼道：“这套装置当年我们没开起来，你们华夏人更开不起来！” 罗伯茨气急败坏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耿志扬敏感地抓住要点逼问道：“你刚才说，这套装置你们当年没开起来？” “哦？不！”罗伯茨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连摇头道：“我是说你们华夏人没有本事把这套装置开起来。” 耿志扬迅速从罗伯茨说漏嘴的话语里捕捉到了极其严重的问题：如果说约翰国的这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当年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取得开车成功，那么氮肥厂花费巨资买回来的所谓先进设备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耿志扬死死地盯着他，大脑在快速运转。罗伯茨也紧张地盯着他挖空心思琢磨着对策。两个人像斗鸡般互相打量着对方，都恨不得从对方身上找到致命的缺点一击制胜。 虽然罗伯茨说漏了嘴，但没有确实有效证据的情况下，耿志扬也没办法证明约翰国公司在装置转让过程中采取了欺瞒手段。如今之计，只能是因地制宜把这套娘胎里就有病的二手硝酸装置想办法开起来再说了。 “罗伯茨先生！”耿志扬忽而转怒为喜道：“我们华夏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聪明的文明人。这套硝酸装置我一定会把它开起来的，不信咱俩可以打个赌！” “打赌？”罗伯茨一脸的傲慢道：“这套硝酸装置凭你们华夏人自己的本事是永远不可能开得起来的。打赌的话你绝对输定了。” “那可不一定！”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们有句谚语：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套硝酸装置我们一定会开起来的。” “那好！”罗伯茨来了兴致：“我可以和你赌！咱们赌什么呢？” 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我要是输了，就给你一万美金！你看可以吗？” 一万美金！？罗伯茨顿时瞪起眼来！要知道他一年的收入不过才三万美金出头。一个绝对不可能输的赌约能给他带来一万美金的额外收入，足足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年收入。他不答应那才叫怪呢。 “可以！我可以和你打赌！”罗伯茨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道：“但是这个赌约必须有时间限制。” “时间限制？”耿志扬心道：“这个老外还挺狡猾的，居然知道给我设定一个时间限制。” “没问题。”耿志扬故作大方道：“那我们以五年为界。” “五年？”罗伯茨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no！no！no！最多给你两年！” “那就三年！”耿志扬伸出三根手指头道：“从今天算起，咱们俩以三年为期限打这个赌。怎么样？” 罗伯茨很自信三年之内，凭借氮肥厂这帮人的本事是根本不可能把这套硝酸装置正常开起来的，当即答应道：“好！三年就三年。” 耿志扬忽然道：“万一你要输了呢？你有一万美金赔给我吗？” 以西方白人先花后挣的生活习惯，普通人平时能有个三五千块钱的存款就算是凤毛麟角烧祖宗高香了，更不用说整整一万美金了。 “他这个……”罗伯茨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输，一时错愕道：“我不会输的。” “万一呢？”耿志扬追问道：“万一你输了呢？” 罗伯茨联想到自己信用卡账户上还拖欠着几百美金未还，情知凭自己的本事是不可能存下一万美金的，不禁迟疑道：“呃……这个嘛……？” “我看这样吧。”耿志扬嘻嘻一笑道：“如果你输了，我也不要你赔钱，只要求你来我手下干上一年。怎么样？” “什么？”罗伯茨一时间惊得呆了。 比起灯红酒绿的现代化西方社会来说，九十年代的华夏还属于不发达的落后地区。让罗伯茨来他们眼里愚昧落后的地区工作上一年，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很难做出的决定。 他思考了良久，终究抵不住一万美金的诱惑，开口询问道：“我这一年是白干吗？” “当然不是。”耿志扬笑道：“跟我们职工拿一样的工资。” “我是外国人。”他强调道：“不能跟你们的人一样。” “怎么就不能一样？”耿志扬冷笑道：“既然你赌输了，那就要听我的。在我们这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有的劳动者都是平等的，只有分工的不同，没有身份上的区别。” 罗伯茨嘬着牙花子苦苦思考了半天，最后终于道：“行！一年就一年！不过咱们得签个协议，省得你到时候不认账！” “没问题！”耿志扬见他上当，哈哈一笑道：“咱们俩签个书面协议，你挑个同事做见证人，我这边也找个领导作证人。你看可以吗？” “行！”罗伯茨心花怒放道：“一万美金？我的个上帝圣母玛利亚！这下子我罗伯茨可是要发大财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志者事竟成 在卢洪涛、冯雁等人的见证下，耿志扬和罗伯茨正式签署了筹码为一万美金的对赌协议。 当罗伯茨拿着书面协议欢天喜地离开后，卢洪涛不由担心道：“志扬，一万美金啊？你还得起吗？” 耿志扬笑道：“二叔，这个协议可不只是一万美金那么简单。” “怎么？”卢洪涛不解道：“协议上面不是写明白了筹码是一万美金吗？” 耿志扬道：“二叔，罗伯茨跟我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实话。约翰国公司卖给咱的那套硝酸装置有先天缺陷，他们自己都没能成功开车，所以无法投入正常生产，这才以超低价卖给了咱们。” “什么？”卢洪涛大惊失色道：“志扬，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耿志扬道：“但是现在咱们没有证据，想告人家也没法告。所以我想等罗伯茨成了咱们的职工，就可以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拿到证据后跟老外打官司，让他们赔咱们钱！”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卢洪涛惊骇道：“可是……你就这么肯定能赢他吗？刚才你也说了，这套硝酸装置有先天缺陷的。” 耿志扬颇为自信道：“二叔，你放心吧。老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套装置有问题，咱们就想办法解决有问题的地方。以咱们的智慧，总会能让它正常开起来的。” “志扬，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卢洪涛不禁佩服道：“换我是不敢拿一万美金跟他打赌的。那可是一万美金呀，足足相当于八九万人民币了。” “无利不起早吗？”耿志扬笑道：“我要是不拿出足够高的价码，罗伯茨是不会因为利益的诱惑而昏了头的。能抵抗住绝对利益诱惑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啊。” 卢洪涛又想起一事道：“志扬，我听说罗伯茨认为连接尾气透平的管道存在风险，弄不好会导致设备损坏。有他说的这么严重吗？” “嗯！”耿志扬点了点头道：“目前来看，是有这个可能的。” “你们不是开过会了吗？”卢洪涛不解道：“既然有这么大的隐患，为什么还会做出不改动管道的决定来呢？” “二叔……”耿志扬很是为难道：“二硝项目的技术负责人是董鸿运。省石化院、罗伯茨和我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听，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强逼着他同意吧？” “也是啊……”卢洪涛明白他说的是实情，斟酌了半天才道：“我找个机会跟田书记沟通一下，尽量说服他接受省石化院的意见。” 耿志扬心道：“田连营要是能听进去别人的正确意见，讨论会上就不会拒绝尾气管道整改的方案了。我看呢，这一次他非得陪着董鸿运一起栽上个大跟头不可！” 随着天气渐趋炎热，一个不留神，时间来到了一年里白昼最长的夏至时节。 当天下午下了班后，耿志扬回到家匆匆骑上大金鹿赶往了商校家属院。冬至饺子夏至面，今晚上卢晓清邀请他去家里吃夏至面，耿志扬自然是不会拒绝。 到未来岳父家里吃面条总不能空着手，耿志扬顺路买了两个薄皮大西瓜，拎在手里敲响了卢晓清的家门。 “谁呀？”随着一声极富韵味的女子声音，一位身材丰腴皮肤白皙的年轻女子打开了门。 耿志扬见她面容端庄眉目清秀，模样里依稀有卢晓清的影子，立时猜测道：“她恐怕是晓清说的那个大姐卢晓冰。” 既然是自己未来的大姨子，耿志扬不敢怠慢，点头哈腰道：“姐，你好，我来找卢晓清。” 卢晓冰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回头道：“晓清，有人找！” “哎，来了！”卢晓清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姑娘从里屋跑出来，看清楚门口站的是耿志扬后，当即叫道：“姐，是志扬，快让他进来吧！” “哦，你就是耿志扬！”卢晓冰身子一闪道：“进来吧！” 耿志扬拎着两个大西瓜走进来道：“西瓜放哪儿？” 卢晓清把怀里的小姑娘放到地下，接过西瓜来道：“给我吧！你去那边洗把手。” 耿志扬见那个小姑娘瞪着两个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暗自猜测道：“这个肯定是卢晓冰的闺女，也就是晓清以前说过的外甥女晨晨。” 他冲那个小姑娘笑了笑，先跟卢洪波夫妇挨个打过招呼，这才去卫生间洗干净手。 卢洪波是商校教授绘画的老师，也是市区小有名气的画家，因此卢晓清家专门辟出了一间北屋作为他的画室。此刻的他依旧在画室里专心作画。 耿志扬好奇地在门口驻足观望，只见画室里陈设简单，靠东墙有一张硕大的书画桌，上面堆满了宣纸和笔墨颜料。西墙则是一排储藏画卷和各色书籍的橱柜，另外还有一张简陋的单人折叠床。 他瞧见东墙之上悬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书法作品，忍不住辨认道：“有志者，事竟成！” 正在埋头专心作画的卢洪波听到动静直起身子扭头问道：“这幅字跟一个对联有关，你听说过吗？” 老泰山居然出题考校未来的姑爷？耿志扬微微一笑道：“卢叔，我知道这幅对联。” “啊？！你知道？”家里来过那么多追求自己女儿的小伙子，卢洪波还未曾见过一个人能回答上来，当下颇有兴趣道：“快说说，是哪一副对联？” 耿志扬坦然自若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自家闺女看中的人居然答对了！卢洪波顿时大喜道：“小耿，你是怎么知道这幅对联的？” 耿志扬老老实实回答道：“那年去蒲松龄故居玩的时候，看到他们家里挂着这幅对联，觉得很有意境就记住了。” 卢洪波笑道：“这幅对联的作者不是蒲松龄，是明末抗清名将金公正希所作。你能知道就已经很不错了！” 耿志扬笑道：“卢叔，看到您作画我就想起一首诗来。” “哦？”卢洪波大有突遇知音之感，忙道：“是什么诗？念出来我听听！”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好诗！好诗！”卢洪波连连颔首道：“唐寅的这首诗的确很合我们书画界的雅意，我平时也很欣赏的。你能记住这首诗，说明也不是个俗人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好惹的大姨子 耿志扬在画室里跟未来岳父大人相谈正欢时，卢晓清忽然走进来道：“爸，你们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卢洪波开怀大笑道：“晓清，小耿真不错！是个有文化的好孩子！” “啊？！”卢晓清诧异地瞥了男朋友一眼道：“爸，你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卢洪波笑道：“我是说小耿很不错！文学素养比你们姐妹俩要强！比你以前来的那些同学都要强！” 男友居然赢得了父亲如此高的评价，卢晓清又惊又喜道：“爸，他究竟干什么了？搞得你这么高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卢洪波心情畅快之余随口念了一句禅语，弄得卢晓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加的糊里糊涂了。不过只要耿志扬能够哄得父亲高兴，卢晓清还是很愿意乐见其成的。 卢家的晚饭很简单，说吃面条就是吃面条，而且是标准的炸酱面。耿志扬跟着卢晓清坐到餐厅圆桌旁，只见桌子上只有六碗白面条，再就是一盘炒制好的炸酱，此外别无他物。 耿志扬心道：“说吃面条就只有面条，晓清爸妈的做饭水平看来很是一般。我们家虽然条件不行，但吃面条总还会有甜蒜、蛋皮、香椿芽等调料摆上桌的，断不会只有孤零零的一盘子肉酱。” 既然是在未来岳父母家，耿志扬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甩开腮帮子专心致志大快朵颐，不多会儿功夫已经消灭掉了三碗面条。当卢晓清帮他盛上第四碗时，在他耳边悄声道：“没了，别再要了！” 耿志扬这才发觉卢洪波夫妇和卢晓冰母女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瞅着自己，登时不好意思道：“我……饭量大，吃得多！” 卢晓冰趁机揶揄道：“小耿，你还真不亏在厂里上班的，这么能吃呢！” 卢晓清不快道：“姐，李哥不也很能吃嘛？” “他的饭量比咱俩的是要大。”卢晓冰撇了撇嘴道：“比起小耿来那是差远了。” 李秀兰怕大闺女的话让人家小伙子感到难堪，赶忙对正在埋头大吃的耿志扬道：“小耿啊，你放开肚子吃就行！面条锅里还有，你还吃吗？” 耿志扬见未来岳母如此热心，三下五除二干掉碗里剩下的面条道：“嗯！那我就再来一碗！” “啊？！”这下子直把李秀兰惊得呆住了，看着他递过来的碗，一时间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卢晓清赶紧把男友手里的空碗一把夺过来道：“还要什么要？晚上别吃的太多，小心吃撑了！” 耿志扬这才明白锅里已经没有面条了，李秀兰只是跟他客气了一句，没想到却被自己当了真。 他呵呵一笑自我解嘲道：“阿姨做的面条太好吃了，不小心就吃撑着了。” 李秀兰长舒了口气道：“小耿啊，你还真能吃啊，怪不得长了这么高的一个大个子呢！” 卢晓冰哼了一声道：“妈，厂里边需要出体力的活多，他当然吃的多了。” 耿志扬此时方才听出了一丝味道。大姨子几次连番把他跟厂里联系在一起，看来是瞧不起他的工作单位，暗讽他是个靠体力劳动挣钱的工人。 卢晓冰的底细他从女友那里已经了解了一二。他这个未来的大姨子毕业于省税务学校，是个中专学历。毕业后，卢晓冰进入了安海市环保局财务部门工作，又找了个市邮电局的通讯工程师丈夫，生活可谓是美满幸福。 耿志扬心道：“你才不过是个中专生，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这个大本生？看在晓清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老子可不惯着你。” 卢晓冰见耿志扬默然不语，以为他很好欺负，又忍不住讥讽道：“小耿啊，听说你是北海工大毕业的。你当时是自费生，还是委培生啊？哦，不应该是委培生，要不然你去不了氮肥厂。” 知女莫若父。卢洪波一眼就瞧出自己的大闺女瞧不起人家耿志扬，所以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地挤兑人家。 作为一家之主，他决定要为耿志扬说上句公道话：“晓冰，你还记得小李刚来咱家的时候，我问过他的那个问题吗？” 面对父亲的问话，卢晓冰不敢怠慢，赶忙道：“爸，不就是北屋挂的那个有志者事竟成吗？泽辉以前的确是不知道，后来不是查了资料又知道了吗？你还提它干嘛呢？” 卢洪波淡淡一笑道：“可是人家小耿不但知道这副对联，而且还能说出它的来历。理工科学生还能有这么高的文化素养，可是不多见呢！” 卢晓冰听到父亲居然给予耿志扬如此高的评价，心里更是不服气，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说不定是小妹把对联的事告诉他了呢。” 卢晓清倍感冤枉道：“姐，我没有！” 卢洪波教训道：“你呀，真是太小瞧小耿了！人家连唐寅的诗都随口拈来，还用得着晓清偷着告诉他吗？” 父亲老帮着外人说话，卢晓冰气的脑筋一转道：“会念诗有什么用？能挣到钱才是真本事！” 她挑衅般冲耿志扬显摆道：“小耿，今年市邮电局就会搭建好gsm网络。我对象打算给我弄个优惠卡，再配上一部gsm手机。我还可以让他帮着再弄上一张内部优惠卡，你能给我妹妹也买上一部手机吗？” 九十年代，gsm手机刚刚在国内出现时，价格极其昂贵。一部手机少说也得有一两万元，加上入网费手续费等，办下来都在两万元以上。 而且当时手机除了固定的几十元月租费外，接打电话都需要付费。市话一分钟大约在五毛钱以上，长途更是贵的没边了。 因此，凡是市面上能用得起手机的人非富即贵。由此原因，手机也成为了显示一个人成功的物质象征。 尽管耿志扬认为目前的手机价格高性能低，并不是入手的好时机，但既然卢晓冰把话直接撂到了自己头上，那他就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好啊！”耿志扬笑了笑道：“那就麻烦姐姐帮晓清弄张卡，我给她买部摩托手机。” “不，我不要！”卢晓清不愿让自己男朋友乱花冤枉钱，在旁急道：“志扬，我用不着手机的。” “怎么用不着？你用的着！”耿志扬霸气道：“姐姐能帮你办到优惠卡，多好的机会呀？你就放心吧，手机我帮你买，你光等着用就行了。” 卢晓冰的丈夫李泽辉是市邮电局的通讯工程师，确实是能帮她办上一张内部优惠卡。不过以他们家的收入，高达上万元的手机是根本买不起的。 即便退上一步，她和丈夫咬咬牙借钱把手机买了，却依然负担不起每月几十元钱的费用。昂贵的手机买回家来，只能当成不舍得用的奢华摆设，未免有点太浪费了。 刚才卢晓冰之所以说那些大话，仅仅是为了挤兑一下耿志扬，逼着他露出窘态出洋相而已。却没想到自己的话刚出口，人家居然满口答应了下来，搞得她一时间不知所措，直接呆在座位上傻住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又被查了(上) 吃过晚饭，耿志扬告辞离开时，卢晓清贴心地把他送到了家属院外。 “志扬……”卢晓清担心男友对自己姐姐留下怨恨，好心劝解道：“我姐姐就是这个脾气，你生气归生气，可千万别记恨她啊！” “放心吧，我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耿志扬大度道：“将来我娶的是你，又不是你姐姐。所以只要你对我好就行，你姐姐怎么样我不在乎。” 卢晓清莞尔一笑道：“手机的事是我姐姐开玩笑的，你也别当真。” “不！”耿志扬摇头道：“只要她能给你办张优惠卡，我就给你买一部摩托手机。这个事我既然当着你爸妈和姐姐的面说了，那肯定会办的。” “别买了，很贵的。”能有一部稀罕的gsm手机拿出来显摆当然是卢晓清求之不得的光彩事。但昂贵的价格摆在那儿，她还不至于为了点虚荣心就忘乎所以。 “不贵。”耿志扬笑道：“不就是两万块钱吗？卖上套辅助设计软件就挣回来了。” 卢晓清此时方才敢相信，男朋友是真打算给自己买上一部摩托手机，登时兴奋地有些难以自已道：“哎呀！我竟然也要有手机了？是真的吗？”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高兴劲，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都答应给你买小汽车了，一部手机算什么？就当做买车前的开胃菜吧！” 卢晓清想起前不久自己跟莫秀梅立下的五年赌约，心中立刻迸发出一股强烈的骄傲。情绪无处释放的她猛然扑到耿志扬怀里，紧紧抱住他诉说道：“志扬，你对我真好！” 耿志扬笑着搂紧了女友的娇躯，长叹一声道：“人生苦短，活着开心最好。晓清，你是我未来的老婆，给你花钱不是应该的吗？” “那我也给你买一部手机。”卢晓清抬起头来倔强道：“我有钱！我的钱给你花也是应该的。” 耿志扬心头一动道：“那也好，咱俩就买两部一样的手机，当做咱们的定情信物！” 一说到定情信物，卢晓清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她把头埋进耿志扬怀里，羞涩道：“志扬，我就只想着做你的女人！” 怀抱佳人情难自已。耿志扬心中暗自感叹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人世间也只有美妙的男女之情才能冲淡黑夜里漫长的寂寞了。” 翌日清晨，卢洪涛刚进了自己办公室，田连营便跟进来道：“老卢，昨晚上于慎行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他带人过来查个案子。” “于慎行又要来？”卢洪涛惊讶道：“他这次来要查谁？” 田连营脸上露出一副极其古怪的表情道：“还是耿志扬！” “什么？”卢洪涛不解道：“上次他带人来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人家小耿是被冤枉的，举报信上说的那些事跟人家没有关系。” 田连营苦笑道：“这次罪名更严重了。说是有人举报小耿违反外事纪律，跟老外公然签订价值数万元的赌约，涉嫌私下里把国有资产倒卖给外国人。” “这不瞎扯淡嘛？”卢洪涛气得差一点骂娘道：“那是因为萝卜丝瞧不起咱们厂，硬说凭咱们的人开不起二硝装置来，所以人家小耿才非要跟他置这口气，跟他签了那么一个赌约。” “不管怎么着，小耿的确是跟萝卜丝签了那个赌约。”田连营有点幸灾乐祸道：“所以说举报信也没冤枉他，就看于慎行来了以后如何定性这件事了。” 如何定性？卢洪涛心道：“你这老小子肯定巴不得给耿志扬安上一个里通外国的大帽子，好借此把人家一杆子打倒，从而替董鸿运出上一口恶气。” 前不久，安海市化工局纪委再一次接到了署名为‘一个没有丧失良心的职工’寄来的举报信。 这次举报的依然是刺头耿志扬，信上说他未经上级允许擅自与外国代表签订数额巨大的赌约，有可能涉嫌内外勾结倒卖国有资产，建议对其进行彻底调查。 化工局纪委还是头一次接到与外事有关的举报信，因此非常重视。局党委经过多次开会研究并专门征求相关外事和上级主管部门的意见后，方才决定派出以纪委书记于慎行为首的调查小组前往氮肥厂查清楚此事。 此次来氮肥厂调查，于慎行还是带着上次来厂里的那两个年轻干部。跟卢洪涛和田连营见面后，他开门见山道：“卢厂长、田书记，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调查耿志扬涉嫌违反外事纪律的事。还是请你们提供一个问询场所，再就是把耿志扬同志叫到这里来。” “好的。”卢洪涛提议道：“我看还是在上次的小会议室吧？” “嗯，可以！”于慎行满意道：“那地方条件不错！” 田连营陪着于慎行一伙人去了小会议室。卢洪涛抓紧时间给三楼的耿志扬打去了电话：“耿志扬同志，请马上到二楼小会议室来一趟。化工局纪委于书记要跟你落实一些情况，主要是跟外国人交往的一些事。” 听到卢洪涛特意点出‘跟外国人交往’这几个字，耿志扬心里不禁一跳：“哎呀！我确实不知道九十年代跟外国人打交道的规矩，难道我和罗伯茨签的那个赌约不小心触及到了某些外事纪律吗？” 但他嘴上则爽快地答应道：“好的，卢厂长，我马上下去！” 当于慎行和同来的小李等两个年轻干部看到耿志扬昂首阔步从会议室外走进来，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扑面而来，搞得几人心情那是格外的纠结。 “耿志扬同志，请坐！”于慎行一摆手示意道。 耿志扬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很自然地坐到了中间那把孤零零的椅子上。 略微等了一会儿，于慎行才道：“我们接到一封举报信，说你跟外方代表前一阵签了一个赌约。请问有没有这回事啊？” “有！”耿志扬毫不犹豫承认道“我是跟外方代表罗伯茨签了一个一万美金的正式赌约。” 耿志扬承认的如此干脆，大大出乎于慎行的意料。他思量了一会儿道：“耿志扬同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违反了外事纪律？” “这我还真不知道！”耿志扬大方承认道：“因为这是我跟罗伯茨的个人约定，所以没觉得有必要报给上级批准。” 于慎行皱眉道：“但是，你作为厂里的中层干部，代表的是氮肥厂，并不是你自己一个人！” “不！于书记，你误会了！”耿志扬纠正道：“我和他打的这个赌完全是以个人的名义，跟我们厂没有任何关系。” “哦？”于慎行颇感兴趣道：“那你把赌约的内容说给我们听听。” “好的！”耿志扬条理清楚地把他跟罗伯茨签订的对赌协定细细讲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于慎行听罢更是皱紧了眉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又被查了(下) 作为氮肥厂的普通中层干部，耿志扬的月收入仅有三四百元钱。假若他跟罗伯茨的打赌失败，就要按照约定赔付给对方整整一万美金，大约相当于八万多人民币，几乎等于他不吃不喝下二十多年的收入总和。 一个年轻干部居然敢跟老外签订付出代价如此巨大的赌约。作为一个正常人，无论如何也是难以理解的。 于慎行很是不解道：“耿志扬同志，你为什么要跟罗伯茨打这么一个赌约，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可以啊！”耿志扬从容解释道：“老外，尤其是西方来的老外，从心底里就瞧不起咱们华夏人，总戴着有色眼镜看咱们，把咱们当成是劣等民族。” 于慎行等人回想起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年屈辱，不由得对他说的这段的话起了共鸣。 耿志扬继续说道：“上次开完尾气管道讨论会后，罗伯茨对会议的决定非常不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找到我说，以我们厂的能力是不可能把二硝装置成功开起来的。我当时就对他的这种歧视观点进行了鲜明的反驳。” 在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中，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跟罗伯茨的争论升华到了为企业正名、给祖国争光的高尚层次上，听得于慎行等人连连点头附和。 耿志扬最后道：“罗伯茨被我反驳的恼羞成怒，于是提出来跟我打个一万美金的赌约。” “我想啊……”他佯做悲愤道：“虽然这一万美金咱的确是拿不出来，但是不能在老外面前认了怂，所以我才一咬牙跟他签了那个赌约。为的就是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华夏民族是一个充满智慧和能力的民族，凭我们自己的能力是完全能够把二硝项目开起来的。” 经他的这番说辞，他跟罗伯茨打赌的事立马从一个涉嫌违反外事纪律里通外国的违纪事件，摇身一变成了克服万难为国争光的光荣励志之举了。 经过上次的交锋，小李已经对耿志扬有了深深的成见，现在看着他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突然脑袋一热问道：“我很想知道，如果你真的输了，那一万美金你赔得起吗？” 耿志扬瞥了他一眼，信心百倍道：“我们不会输的！” “我是说万一。”小李穷追不舍道：“万一你输了呢？你拿什么来赔付一万美金呢？” 耿志扬瞪了他一眼道：“李同志，你要明白，在这件事上我们厂不会输也不能输！” “为什么呢？”小李锲而不舍刨根问底道：“你们厂怎么就不能输呢？要是万一输了呢？” 耿志扬端正了身子严肃道：“小李同志，你知道我们厂甚至咱们市在二硝项目上投进去了多少钱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李一脸无所谓道：“再说了，你们厂投进去多少钱跟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没有什么关系吧？” 耿志扬目光严厉道：“我们厂在市里的支持下，在二硝项目上投进去了一点四亿多的宝贵资金。要是再加上国内现场的施工和安装费用，总投资在两个亿以上。” 于慎行忽然明白了耿志扬说这番话的意义，正要开口阻止小李的无知质疑，却没料到他张口就道：“你说的这些跟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耿志扬怒目而视道：“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打赌输了，那就是说二硝项目不可能开车成功，也就意味着市里和我们厂投进去的那两个多亿资金买了一堆不能用的废铜烂铁！” 他加重语气道：“二硝项目一旦失败，两个多亿的资金化作泡影不说，我们厂也会因为资不抵债关门甚至破产。” 他最后点明道：“这么严重的后果，你说我能输吗？我们厂能输吗？我们输的起吗？” 小李万没想到他会把一个赌约的输赢提升到决定企业生死的关键所在，一时间被反驳的张嘴结舌无话可说。 耿志扬又慷慨激昂道：“我作为氮肥厂的一名工程技术人员，当然对我们企业的技术实力有信心。我认为我们能够，也必须能够把二硝项目成功开起来。这是我们职责，也是我们厂的历史使命！” 面对如此敢于担责又勇于担责的年轻干部，于慎行忽然起了爱才之心：“耿志扬不过才二十二三岁。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刚参加工作，很多东西还都不太懂，哪像他一样对厂里的技术这么熟悉，而且还把诸多难题看得这么明白。这样的青年才俊，难得，真是难得呀！” 人一旦对某个人有了欣赏之意，怎么看都会觉得对方顺眼。 于慎行暗道：“看来耿志扬这个小伙子是为了给厂里甚至给我们华夏争口气，这才在义愤之下跟老外签了这份赌约。也许是他上了对方的当，也许是他对自己的企业确实有信心。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公而不是为私。” 出于对青年干部的保护，于慎行终于下决心道：“人家小伙子在前面为了企业跟老外较劲，我们不能在后面帮倒忙扯后腿。写这封举报信的那个所谓一个没有丧失良心的职工，看来是个不顾大体嫉贤妒能，想靠着捕风捉影整倒耿志扬同志而泄私愤的家伙！” 他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耿志扬同志，你说的情况我已经都了解了。你不要感到灰心，组织上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回去以后会向局里汇报的，希望你能坚持你的梦想，为厂里的发展增砖添瓦。” “呃……好的，于书记！”于慎行突然改变了态度，搞得耿志扬有点摸不着头脑。等他糊里糊涂地走出小会议室，方才恍然大悟道：“咦？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比起上次来可是容易的多了！” 他不明白于慎行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苦思无解下只得自我解嘲道：“莫非是我那一番话触动了于书记？不可能啊！他既然能升到那个位置，那就应该是铁石心肠才对，怎么会被我几句话就给打动了？真是奇哉怪也！” 不管怎么说，耿志扬在违反外事纪律的指控上涉险过关，从而也避免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职务白白地旁落他人的悲惨结果。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野蛮人来了 自从上次于慎行率人来厂里调查他涉嫌倒卖企业技术秘密的事情发生以后，耿志扬为了避嫌，已经有十多天没再去金秀工程技术公司。 六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日。利用休息时间，他又悄悄来到国际商务大厦，召集金秀工程技术公司主要管理人员开个碰头会。参加会议的有王景光夫妇、财务部主任侯廷魁和综合办主任薛菲。 王景光首先把省化集团和索凤县化肥厂稀酸水回收项目、江宁化工浓缩塔改造项目的进度汇报了一遍，又把近期跟他联系的几个新厂家初步接触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听完王景光对这段时间工作的汇报后，耿志扬道：“省化集团的稀酸水回收项目已经全部施工完毕，近期准备试车，这个项目王总一定要贴上。省化集团是咱们这个新技术的第一个用户。一旦他们开车成功并取得良好效果，等于是无偿帮我们打了免费广告，会带来更多潜在客户跟咱们联系的。” 王景光道：“江宁化工那边由小郎盯着，我比较放心。省化集团那边我打算去的时候带着小侯和小段，让他们俩也跟着长长见识。” “可以。”耿志扬道：“咱们公司目前仍然是起步阶段，每个人都要当几个人来用。郎振华在江宁化工项目上表现不错，回来后要重点进行表扬。还要让侯茂林和段钦利以他为榜样，尽快成长为能独掌一面的现场代表。” 紧接着薛菲又汇报了cad辅助设计软件gzdesign1.0的销售情况。 尽管近期侯茂林和段钦利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推销gzdesign1.0上，但由于该软件的名声不响，再加上应用计算机辅助设计的设计单位数量并不算多，因此销售情况不容乐观。 俩人四处奔走全力推销，总共才卖出去三套软件，帮助公司挣到了十几万块钱。 “三套就三套吧。”耿志扬道：“这套软件已经有了升级版，等我找个时间去省城一趟，把升级后的软件光盘拿回来。今后就让他们主打升级版销售，老版的统统销毁掉不要了。” 薛菲答应了一声后又把近期一些日常事务逐一汇报了一遍。轮到侯廷魁时，他提出要求道：“耿总，按照最新规定，我们财务部门需要配置打印机，至少要有一台。” 耿志扬道：“可以，你提出申请来，我签字后交给薛主任去采购就行。” 侯廷魁又道：“刚才王总提到的那几个项目都存在拖欠应付款项的情况，而且这一块儿加起来总数还挺大。我觉得必须加强催款力度，要不然时间一长，这些钱有可能就更难要回来了。” “唉！”耿志扬不由得叹气道：“现在要个钱太难了，尤其是国有企业，简直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能要回点来。不过再难也得要，要不然干了活拿不到钱，咱们这个小公司想生存下去就难了。” 如今金秀公司正在进行的项目几乎全部由王景光总览负责。他面带愧色道：“钱要不回来主要怪我！我这个人脸皮薄好说话，总觉得给他们干了活总不能不给钱吧？没想到把事办完了，这些人转头就不认了，一点信誉也不讲。” 耿志扬想了想道：“这么着！王哥，你带着侯茂林和段钦利去省化集团开完车后，就让他们俩负责催款。你就跟他俩说，要回钱来有奖励，要不回来有惩罚。把他们俩的积极性给逼出来。” “这样干行吗？”王景光犹豫道：“逼着自己员工出去要钱，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 耿志扬呵呵笑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他们俩以前在老单位跑过市场，在讨债方面有一些经验，说不定会给咱们惊喜的。” 尚秀娟捅了一下丈夫提醒道：“景光，寿化集团那事你不跟志扬说说？” 耿志扬纳闷道：“寿化集团有什么事？” 王景光满面愁容道：“志扬，是这么一回事。前一阵我听索凤县化肥厂那个同学说，寿城化工集团公司派了一帮人到他们厂以学习的名义呆了有半个多月时间。” “哦，学习就学习呗。”耿志扬不解道：“两个兄弟企业之间相互学习不是常有的事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王景光道：“这些人去学习的目的就是冲着咱们公司的浓缩塔新技术。他们把咱们浓缩塔用的一些技术参数摸清楚了以后，回去就照葫芦画瓢自己上了一套使用新型规整填料的浓缩塔。” “哦……”耿志扬恍然大悟道：“寿化集团是想偷咱们的技术自己上。” “对！就是这个事！”王景光气愤道：“年前他们厂还联系我来着，现在根本没动静了。而且这帮人可恶的是，他们摸索明白了以后，竟然拿着咱们开发出来的规整填料浓缩塔新技术四处帮着其他厂家上新塔赚钱。” “这个厂子还真有意思！”耿志扬冷笑道：“拿着别人的技术赚钱，脸皮还真够厚的。” “是啊！所以我知道后很生气。”王景光道：“咱们的专利已经申请下来了，我就想着跟你商量商量，是不是到法院告他们侵权去？”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道：“算了！寿化集团这帮人虽然干的不地道，但我们要是真告了他们，这帮人肯定不会轻易认输的，恐怕会由此而引起一系列麻烦事的。人家是大国企。咱们呢只是一个小私企，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呀！。” “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王景光心有不甘道：“一想到他们用咱们辛苦研究出来的东西赚钱，我这心里就很不服气。” 耿志扬闭上眼琢磨了一会儿道：“老祖宗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现在需要干的事有很多，没有多余的精力陪着他们打官司。这个事我们只能暂时忍了，不过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将来等咱们做大了实力强了，再跟他们一起算旧账！” 尚秀娟附和道：“我同意志扬的意见。寿化集团那也是国内数得着的大型化工企业。咱们跟人家比起来就是小虾米，跟人家斗是斗不过人家的。现在这个阶段，咱们还是忍了吧！” 耿志扬无奈摇头道：“是啊！尚姐说得对！不用说咱们这个小公司了，就算是我们氮肥厂，真要是跟寿化集团当面锣对面鼓上了法庭，官司也不一定能打得赢。” 王景光很明白他们俩所言不虚，只得长叹一声愤愤然道：“唉！这个屈吃的真tm窝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型氨氧化炉 碰头会开完后，耿志扬又叫着王景光夫妇来到董事长办公室。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继续开小会，探讨关系到公司核心利益的敏感问题。 耿志扬道：“王哥、尚姐，寿化集团这个事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前面搞的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都属于比较容易被人模仿的工艺，所以我们必须接着继续往下研究新技术，才能靠着创新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从而获取不菲的利润。” 王景光同意道：“志扬，你说的没错！既然咱们是工程技术公司，那么开发出独一无二的新技术就是最关键的竞争力。” 尚秀娟道：“志扬，你说吧，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接下来咱们就搞新型氨氧化炉。” “新型氨氧化炉？”王景光眼睛一亮道：“我们厂生产过氨氧化炉，不过是给索凤县化肥厂中压法硝酸配套的，设备不是很大。” 耿志扬耐心地给他们俩讲解道：“咱们国内现有的中压法和双加压法氧化炉都属于巴氏和类巴氏炉型。这种炉型设计虽然有很多优点，但也存在一些缺点，其中最让厂家头痛的就是过热管爆管问题，其次还有过热器顶托篦子板导致气体分布不均匀的问题。” 王景光深有同感道：“双加压法硝酸我没有接触过，但是中压法我比较熟悉。反正好几个硝酸厂家都存在过热段爆管问题，而且想尽办法也不好解决。” “是啊！”耿志扬道：“一旦爆管就必须停车检修。一停一开，再加上检修时间，怎么也得有上个一两个月才行。” “志扬，你真能设计一种不爆管的新炉型吗？”王景光很是期盼道：“你要是真能搞出这么一种新炉型来，那些硝酸厂家还不得抢了呀？” 耿志扬很是自信道：“我要是搞不出来，还提这个事干嘛？” 一台氧化炉的价格根据生产能力大小各有不同，但最便宜也得有上个三百多万。如果是产能大于每年十万吨的双加压法硝酸，氧化炉的价格最少也要在六百万左右。 跟它们比起来，收费不过一两百万的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就相形见绌的多了。一想到公司的钱景能够继续向好，王景光和尚秀娟夫妇的眼里登时充满了希望的光。 耿志扬笑道：“我设计的这种新型氧化炉是把换热管水平布置。这样一来就避免了换热管垂直布置导致的弯头长期处于应力集中点的缺陷。” “水平布置？”王景光夫妇费力地在脑海里构思着耿志扬设想的换热管布局。 耿志扬又道：“而且最上层是饱和蒸汽，过热段布置在中间，从而避免了过热段长期承受高温条件的最苛刻状况。” 他接着说道：“而且这样一来，即使换热管再变形也只是水平伸缩，不会再往上顶托篦子板，从而不会影响到炉内气体的分布。这样做的好处还可以使氧化炉的氨氧化率上升，铂网损失也跟着下降，蒸汽副产量也会增加的。” 硝酸生产的第一步就是将氨通过氧化反应生成能被水吸收的氧化氮气体。因此氨氧化率的高低直接决定着原料利用率的高低，也决定着生产单位经济效益的好坏。 此外，假如氨氧化率过低，那么大量未参加反应的氨气就会随着氧化氮气体进入到后面的吸收单元，在吸收塔内跟生成的硝酸反应为硝酸铵，从而影响到产品硝酸的质量。 如果是双加压法硝酸，氧化氮气体中过量的氨存在还会导致氧化氮压缩机铵盐含量过高，在合适条件下存在有可能产生爆炸的危险。 因此评价一台氨氧化炉技术水平高低的第一个参数就是氨氧化率，其次为铂网损失率，再次为热量利用率，也就是常说的副产蒸汽量。 王景光听完后迫不及待道：“志扬，你打算先搞多大的炉子？” 耿志扬道：“现在国内采用双加压法硝酸生产工艺的厂家就那么几家，市场太小。采用中压法工艺的厂家相对比较多一些，能力大多在三万吨以下。所以我打算先开发一种年产三万吨硝酸的中压法炉型，等创出名气彻底打开市场以后，再考虑开发其他规格的炉子。” “可以，我同意这个思路！”王景光道：“设备设计你打算找谁？” 耿志扬直笑道：“当然是找你了！不找你我去找别人，你能愿意吗？” 王景光嘿嘿笑道：“当然不愿意了！咱自家的肥水总不能流给外人吧？” 耿志扬也笑道：“王哥，氧化炉的条件图我快弄好了。等我把它弄得差不多了就先给你，你帮我看看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地方。” “行！交给我就行！”王景光兴奋道：“我能自己解决的一些小毛病就不麻烦你了。” 耿志扬又认真叮嘱道：“设计就是咱俩的事，保密工作相对好做。但是一旦把图纸交到厂里去，怎么保密可是要好好琢磨一番。” “是啊！保密是个难题！”王景光挠了挠头道：“要生产就得把图纸交给各工序的工人。但是一旦把图纸交给他们，能不能保住密就不好说了。” “我是这么考虑的。”耿志扬见他也没有好办法，于是商量道：“你跟巩厂长要间专门的厂房。厂房里再搞上一台专用的保险柜。所有的图纸有专人管理，每天用完了以后都要收上来进行清点，确认无误后存到保险柜里。你看这个法子能行吗？” “专用车间专人管理，用完后把图纸存到保险柜里？”王景光思量了一番后道：“我看这个办法行！” 耿志扬又问道：“王哥，你不可能每天都盯在生产车间里，最好是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帮你干这个活。” “行啊，那就找小赵吧。”王景光道：“小赵叫赵东升，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他毕业于省化工学院，跟你姐是校友，是个干活踏实严谨的小伙子。” “我看小赵行！”尚秀娟赞成道：“这小孩责任心很强。有一次他不小心把图纸给画错了，都坐上火车要回家了，想起来后人家又赶回厂里，把图纸改过来以后才去火车站改签的。” 她不吝夸赞道：“这孩子，我看可以委以重任！” 责任心强的人往往行事谨慎。既然王景光两口子都觉得赵东升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小伙子，那么大概率不会看错人。 耿志扬颔首道：“那行，就找这个赵东升负责车间生产。” 第一百五十章 技术交流会 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这个职务很是微妙。因为除了厂长特意交代的任务外，该部门并没有确切的工作职责，所以耿志扬平时其实是悠哉悠哉无所事事的状态。 假若换做旁人，可能会趁机彻底躺平，一杯茶水一张报纸悠闲地度过一天。但是耿志扬却忙得很，脑袋里存着一堆事急等着去干，哪里会有闲心偷懒度日。 七月初的第一个周一，耿志扬和女友卢晓清第一次一起坐上了开往省城的列车。 幼儿师范学校已经放了暑假，所以卢晓清有大把的时间去省城游玩。耿志扬则利用到省石化院参加今年氮肥技术交流会的机会，打算去母校跟朱旭升和周彩霞见个面，进一步探讨专业软件的研发事项。 当然，顺便他还可以陪着女友逛逛省城，免得人家一个人路途孤单无心睡眠。 “志扬，这次跟你一块儿坐火车去省城，感觉有点不一样呢。”卢晓清眺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沿途风景，忽然有感而发道：“上学的时候，每次坐火车去省城就意味着离开家乡和父母，总让人感到有点悲伤。但是这次和你在一块儿，却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幸福。”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那个时候的我们年少不懂愁滋味，根本不知道自从踏上火车那一刻起，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咦？”卢晓清惊讶道：“你总结的得好有诗意啊！是啊，当时咱们离开家乡以后，可不就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吗？” “这不是我说的。”耿志扬握紧了女友的小手道：“是朱自清老先生在他的作品里说的，我只是引用而已。” “那你也很厉害了！”卢晓清佩服道：“我就不知道朱自清写过这么一句让人共鸣的话。” “对了！”她忽而问道：“我去了省城住哪儿？还是以前的化工宾馆吗？” “对！还住化工宾馆！”耿志扬道：“我要去省石化院开会，住在那里比较方便。” “那……你还住招待所吗？”卢晓清调皮道：“住那儿可是不花钱的吆！” 耿志扬笑道：“不了。托咱二叔的福，我这次升级了，可以住不超过每晚一百二的房间。化工宾馆的标准间优惠后八十一晚，正好不超标准。” 男朋友也能跟自己一起住在化工宾馆，卢晓清很是开心，犹豫着问道：“那咱俩还是分开住吗？” 耿志扬抬起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道：“有公家的光可以沾，咱还花自己的钱干嘛？我当然要跟你住在一起了！” 卢晓清捂着自己的脑袋惊讶道：“你……你真的要跟我住在一起？” “怎么？我跟你住在一起你还不愿意？”耿志扬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 卢晓清瞧着他洋洋得意的可爱模样，心里暗暗偷笑道：“别高兴的太早！到时候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 他们俩下了火车来到化工宾馆，一进门就被里面人山人海的气势吓了一大跳：“我的个乖乖！这是什么情况？不就是开个会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耿志扬赶紧挤到前台一问，结果被告知宾馆最近只接待参加会议人员，其他人员暂时无法入住。 他赶紧表明也是来参加氮肥技术交流会的，却被服务员礼貌地劝导道：“请先生先去那边的会务接待组办理参会手续，然后拿着他们给的卡片来我们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就可以了。” 耿志扬之所以越过会务组直接来前台开房间，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带着女友入住的信息泄露，从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现在不经过会务组就无法获得入住资格，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会务组碰碰运气。 排队登记完信息、缴纳了会务费后，负责分配房间的接待人员看了眼房间安排表后道：“你住312房间吧。” 耿志扬赶忙道：“我们是两个人，要住在一起！” 工作人员诧异道：“你们厂来开会的不是你一个人吗？” “是我一个人。”耿志扬尽力解释道：“我们是俩人一块儿来的，但只有我参加会议。” 在九十年代，利用开会的时机，借机带着妻儿老小出来顺便旅游是常见的事，并不稀奇。省石化院接待人员见怪不怪，反正住宿费是与会者自己承担，不管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对会务组并无影响。 “那你们要负担整个一间房的房费，你明白吗？”接待人员叮嘱道：“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开。” “可以，开吧。”耿志扬果断答应道。 接待人员给他开了408房间，耿志扬赶紧拿上卡片来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等到交住宿押金时，他方才知道标准间的住宿价格已经从八十元一晚涨到了一百二十元。 “得亏是一百二，要是再多点我可就住不起了。”耿志扬暗自嘀咕着正要拿着行李跟女友坐电梯上楼，忽听有人扯着大嗓门喊道：“耿工，你也来开会呀？” 耿志扬扭头望去，只见省化集团硝酸分厂厂长单冀生正站在前台笑呵呵地看着他。 “单厂长！”耿志扬连忙放下行李过去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了，你也是来开会的。” 单冀生早就瞧见耿志扬身边站着一个貌美如花的窈窕姑娘，不过他识趣地没有揭穿，而是大咧咧道：“是啊！明天还有我的专门发言呢，主要说的就是你们帮着上的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我给你们公司免费做广告，你老弟可得捧场啊！” 省化集团稀酸水回收改造项目已经于六月底顺利开车成功。经过回收塔分离提浓之后，顶部出来的稀酸水浓度降到了千分之一以下，底部排出的浓酸水达到了百分之十六以上。 经过提浓分离处理以后，浓酸水可以全部送往吸收塔相应塔盘用作吸收液。稀酸水中和调整ph值后再经脱盐装置进一步处理，全部可当作脱盐水使用。 如此一来，稀硝酸装置不但实现了废水零排放的艰巨任务，而且大大地减少了装置消耗和产品成本。 最乐观的估计，稀酸水回收改造项目能够帮助省化集团每年节省和回收成本高达四百万元以上。运行一年就可以完全回收该项目的全部投入，绝对称得上是一项投入小收益大的改造技术。 稀酸水回收项目的试车数据出来以后，单冀生及硝酸分厂得到了集团公司领导的大力表扬，称赞他们勇于革新敢于尝试，为集团公司的技术进步做出了突出贡献等云云。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单冀生高兴之余突然见到该技术的创新者耿志扬，那自然是要好好地沟通一下感情。为的就是将来万一再有了类似的好事，人家千万不要忘了自己。 带着女友上楼的耿志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单冀生的家不就在省城吗？他怎么还在这里开房间？这个老单，有家不回却要非住宾馆，真是有意思！”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意显摆实力(上) 当天下午，耿志扬赶到北海工业大学，见到了一别数月的老同学朱旭升和周彩霞。 朱旭升比上次春天见面时显得更瘦了。相比之下，周彩霞却丰腴了许多。身材长开后的她也学会了梳妆打扮，模样上虽然还是有点乡土气息，但比以前那是强得多了。 “耿志扬，你总算来了！”刚一见面，周彩霞急不可耐道：“我把你上次说的应力分析和有限元都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怎么干，你赶紧说说呀！” “不急！不急！”耿志扬沉着道：“我先跟旭升把他的事说完了，再说你的事。” 大金主耿志扬说的话不能不听，因此尽管周彩霞有些迫不及待，但依然不得不强压住性子焦急等待。 耿志扬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朱旭升道：“旭升，这是一万块钱，你拿着。” 朱旭升不好意思地客气道：“耿志扬，你上次已经给了我一千了。当时说好的是再给我一千，你现在给我一万，这叫我怎么拿？” 周彩霞见他愚到放着送到眼前的一万块钱不肯要，急得差一点就喊出声来。 “拿着吧，旭升！”耿志扬解释道：“这里面的五千块钱是给你开发辅助设计软件的辛苦费。剩下的五千是下一步开发流程模拟软件的预付金。” 耿志扬把信封硬塞道他手里道：“流程模拟软件开发起来要做的工作很多，你可以拿这笔钱雇别人来帮忙，省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强调道：“这是第一笔，你花得差不多了就跟我说，我再给你第二笔。不过钱得花到实处，你最好弄个账单，到时候我让财务来跟你对账。” “我明白。”朱旭升道：“就跟咱们老师搞课题一样，花的钱得有发票和详细去处。” “对！”耿志扬笑道：“你就把它当成自己的课题就行！” 一旁的周彩霞此时终于忍不住叫道：“耿志扬，要是我帮他一起开发这个软件，是不是也可以拿到钱？”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周彩霞，你有你的任务，就别跟旭升掺和了。我估计你的课题开展后都不一定忙的过来，哪有精力来帮旭升？” “哦？你也要给我钱吗？”周彩霞兴奋道：“也是一万块钱？” “不！你的少！”耿志扬笑了笑道：“你的课题还没到正式展开的时候呢，给多了钱也花不了啊。” “那你打算给我多少钱？”周彩霞两眼放光道：“可不能太少啊！” 耿志扬见她犯了贪念，呵呵一笑道：“那我问你，你现在知道怎么去编制一个应力分析软件了吗？” “不……不知道啊！”周彩霞羞赧道：“我这不是等着你告诉我吗？” “我要是能告诉你，还用的着让你来开发吗？”耿志扬冷笑道：“你现在连编制软件的门路都没摸到，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拿来胡花乱造吗？” 别看周彩霞在朱旭升面前说一不二蛮横的很，但面对耿志扬时却戾气全无，乖乖地低头道：“那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先去接触一下咱们国内的应力分析软件。”耿志扬谆谆教导道：“然后再去熟悉一下国外的相应软件。等把他们都熟悉透了，再照葫芦画瓢构思咱们自己的软件。” “但是，你要记住。”耿志扬叮嘱道：“软件的核心算法和架构必须独一无二，不能照搬硬抄，否则会涉及到侵权的。” “我明白了。”周彩霞见耿志扬丝毫不肯松口，不禁有些气馁。 周彩霞是个集能力、毅力和贪欲于一身的女人。贪欲在某种情况下可以很好地转化为前进的动力。但如何能扬长避短调动起她的积极性来却是一门深邃的学问。 耿志扬探手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来递给她道：“我可以给你一部分开发资金，但是必须先签个协议，省得到时候咱们俩为了点钱撕破脸皮。” “协议？”周彩霞抓过协议来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道：“我怎么是跟金秀公司签？不是跟你签吗？” 耿志扬笑道：“金秀公司就是我的。你跟它签和跟我签是一个意思。” “那好，签就签！”看在钱的份上，周彩霞倒也爽快，拿出一支笔当即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耿志扬把其中的一份给了她道：“协议一式两份，咱们双方各留一份。” 周彩霞随手接过协议来放到一旁，很是迫切道：“钱呢？你什么时候给？” “别急啊！”耿志扬笑着从包里又掏出一个信封道：“这就是给你的，三千元整！你点一点！” 周彩霞到不矫情，接过信封立刻抽出里面的钱数了起来。耿志扬又拿出一份协议道：“旭升，咱们也要签一份！” 朱旭升憨厚笑道：“你给了我钱，让我怎么签我就怎么签。” 协议签完钱款点清后，耿志扬又道：“今晚上我请客，岳华山下的岳秀风华大酒店，怎么样？” 一听到岳秀风华大酒店几个字，朱旭升和周彩霞都禁不住瞪起了眼睛。 “真的吗？真的是岳秀风华大酒店？”周彩霞不敢相信道：“听说那里很贵的，一顿饭得上千呢。” 耿志扬本来就是打算利用尊贵高雅的岳秀风华大酒店震慑住朱旭升和周彩霞，好让他们在跟自己的合作中不至于产生异心。 此刻见到他们俩露出一副心向神往的期盼神情，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上千还算多吗？比这好的酒席我见得多了，岳秀风华酒店也只能勉强算是可以吧。” 听到耿志扬居然如此评价他们俩心目中想都不敢想的酒店，朱旭升和周彩霞不由得面面相觑，心底里禁不住暗暗多了几分敬畏之情。 傍晚时分，耿志扬带着他们俩打了辆黄面的来到了位于岳华山北麓的岳秀风华大酒店。 虽然才刚刚七月初，天气已然十分炎热，但岳华山麓却是清风徐徐凉爽宜人。尤其是山风吹过时，绿树摇曳间似乎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松柏的特殊香味。 朱旭升和周彩霞望着漫山遍野的苍松翠柏层峦叠嶂，情不自禁感叹道：“哎呀！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意显摆实力(下) 作为五星级的山景特色酒店，坐落于半山腰的岳秀风华大酒店视野极其开阔。站在酒店前的观景台上往市区眺望，但见星罗棋布的高楼大厦清晰可见。 朱旭升和周彩霞望着山下指指点点，好半天才找到他们所在的学校位置。 朱旭升感叹道：“从这里看，咱们的学校显得那么小呢。” 耿志扬笑道：“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站得高了，自然会看得远。要是你从飞机上往下看，咱们现在站的岳华山看上去也是个一丁点的小土包。” “飞机？”朱旭升和周彩霞还是学校里求学的学生，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机会坐过飞机，听罢满眼羡慕道：“飞机票那么贵，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坐上一次飞机。” “肯定会有的。”耿志扬鼓劲道：“只要你们俩好好学习，等学位拿到手有了工作，就有机会坐飞机了。” 三个人激昂文字尽情指点了一番面前的大好河山后，耿志扬带着充满好奇的他们俩迈步进入了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刚进门，旁边一个身材苗条妩媚靓丽的女服务员迅速迎上来问道：“先生，您有预定吗？” 耿志扬道：“卢小姐定得层林尽染。” 岳秀风华大酒店的所有包厢均以风景山色有关的诗词命名。卢晓清事先已经来到酒店，定下的六人包厢名字就叫做层林尽染。 “层林尽染在二楼，请这边走，先生！”服务员在前面领路，耿志扬等三人跟在后面边走边看，无不为酒店奢华高档的装饰水准所折服。 层林尽染厅位于酒店的北侧，面对的是巍峨耸立的岳华山。因为窗外满眼尽是绿树松柏，所以就取了个层林浸染的雅致名字。 卢晓清已经在包厢里点好了菜恭候着他们的到来。一进门便瞧见一个打扮时尚风华绝代的美女笑盈盈地跟他们俩打着招呼，朱旭升和周彩霞不禁有些愕然。 耿志扬忙介绍道：“晓清，这是我大学同学朱旭升和周彩霞！” 他指着女友解释道：“这是我女朋友卢晓清，我们当地一所学校的老师。” 朱旭升和周彩霞这才明白，面前这个天仙般的女孩子居然是耿志扬的女朋友！ 见老同学找的女朋友如此漂亮，朱旭升只是呵呵直乐替他高兴。在光彩亮丽的卢晓清面前，周彩霞难免有些自惭形秽，心里愤愤然道：“男人都喜欢美女，都不是些好东西！” 卢晓清热情招呼着朱旭升和周彩霞落座，又挥手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随后还很是歉意道：“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我就没让他们上菜，现在得稍等一会儿了。” 朱旭升和周彩霞见耿志扬的女朋友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和蔼可亲落落大方，放在北海工大绝对属于校花级的美女。 耿志扬趁机夸奖道：“我女朋友是个画家，擅长油画作品，还获得过国际大奖。” 卢晓清谦虚道：“别听他胡吹。我就参加过几次国外画展，没拿过什么大奖。” 朱旭升和周彩霞听得面面相觑，心道：“人家耿志扬找的女朋友还去国际上参加画展，这档次和水平不一般啊！” 耿志扬又故意问道：“晓清，你那驾照学得怎么样了？” “快了！”卢晓清道：“桩考已经过了，就等着路考完拿证了。” 耿志扬当即道：“那你可以先去看看车呀！喜欢哪辆看好了，一拿了证我就给你买。” 朱旭升忍不住问道：“耿志扬，你们要买车吗？” “嗯！”耿志扬故意显摆道：“挣了钱不就是花的吗？晓清现在骑个小木兰上班，风吹雨淋的我心疼啊，所以打算给她买辆车。” 作为学生，朱旭升和周彩霞还在为每个月能拿到两三百的补助而沾沾自喜，没想到人家耿志扬已经准备给自己的女朋友买小轿车了。 落差如此巨大，深深地打击了两个人高学历的自豪。 有道是适可而止。耿志扬见两个老同学面色略显难堪，心知震慑的效果已经到家。过犹不及，再做下去就要起相反作用了。 他哈哈一笑道：“旭升，等你把流程模拟软件做出来。靠着它，你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甚至还要好！” “嘿嘿……”朱旭升咧嘴笑道：“你就别诓我了，靠着卖个软件就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我不信！” “你看看你，小瞧自己了不是？”耿志扬帮他分析道：“你看啊！咱们的软件一旦开发出来，就可以拿到市场上进行推销。假设一套软件卖个十几万，你至少能拿到一万左右的分成。这才是一套软件，要是卖上十套，你不就能拿到十万还多吗？” “有这么多吗？”朱旭升被他说得动心道：“真有这么赚钱？” “除了卖软件，咱们还可以靠着不断升级来赚钱。”耿志扬道：“只要软件用户数量够多，光靠每年的升级费咱也能赚不少。” 朱旭升被他蛊惑的动心不已时，周彩霞急问道：“那我搞的那个应力分析软件也这么赚钱吗？” 耿志扬笑道：“你那个卖的价格相对低一些，但比他这个容易，赚的也不少。” “而且……”他故意停了停，等到周彩霞等不及了才继续说道：“一旦把应力分析软件搞出来以后，还可以继续扩展做三维设计软件，然后把他们打成一个包往外卖。那样的话，收益会更高！” “是吗？”周彩霞眸子里闪烁着贪婪之光道：“那我回去抓紧时间找个软件学习一下。我就不信有现成的模板摆在那儿还搞不成！” 朱旭升和周彩霞的情绪调动起来以后，美味的各色佳肴恰好陆续端上桌来。卢晓清忙招呼道：“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一杯，预祝你们的软件早日研究成功！” 朱旭升和周彩霞把面前的果汁端了起来。耿志扬举着杯子朝他俩示意道：“旭升，你们俩可得加油干啊！咱们的公司能不能搞起来，就看你们俩什么时候取得突破了！” “好！”朱旭升举起杯子道：“我争取先把各个单元操作做出来，再用一个总程序把他们纳入进去。这么一来软件的雏形就有了，再往下做咱就有基础了。” “好！”耿志扬跟他碰了下杯子道：“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明年的这个时间，争取把我们的公司搞起来！” “干杯！” “干！”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正人君子柳下惠 觥筹交错间一场欢宴兴尽而散。耿志扬和卢晓清又打上车，贴心地把朱旭升和周彩霞送回了学校。 回到化工宾馆后，卢晓清方才问道：“志扬，你这么对你的同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过分！”耿志扬道：“很少有人能抵制住利益的诱惑。我们是同学不假，但如果没有必要的约束和震慑手段，我就怕到时候好事变成坏事，我们连同学也做不成了。” “有那么严重吗？”卢晓清不解道：“他们俩的研发费用不是你提供的吗？而且还签了协议的。” “那个东西耽搁不了反悔的。”耿志扬笑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大学里现在有助学贷款，那可是都签了正规还款协议的。但是拿到贷款的同学毕了业有几个还钱的？有的学校被逼无奈扣着毕业证不给，采取学生还清了贷款之后再发毕业证的土政策。” “你说的这种情况倒真是有。”卢晓清颔首道：“我听说有些同学拿到贷款后就没有还的意思，还扬言凭本事拿到的钱干嘛要还？” “所以说，为了几百块钱都敢反悔的人，面对几十上百万的诱惑就一定能抵得住吗？”耿志扬冷笑道：“尤其是周彩霞，这娘们贪婪得很。我要是不把她震慑住，就怕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朱旭升和周彩霞是在耿志扬的引导启发和资助下开始相关软件研究的。他可不想费了若干心血和钱财后，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成果被俩人偷着卖给了别人。 所以凡事都先往最坏处考虑的耿志扬，方才设下今天这个酒局，为的就是提前给朱旭升和周彩霞打个预防针。 至于目的则很明确，就是要让他们俩明白，如今的他已经是云泥之别的高端人士，人脉和能量大的很，是他们俩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省得将来出成果时，这俩人生出异心闹出幺蛾子，搞得连同学都做不成了。 虽然两个人是情侣，但卢晓清是第一次跟耿志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所以不免有些难为情。 两世为人的耿志扬则不然，心态自然的他大大方方地欣赏着女朋友的绝美姿容，心里幻想着结婚以后的“性”福生活。 “转过脸去！”卢晓清忽然嗔道：“我要换衣服！” “换就换呗，干嘛还怕我看？”耿志扬嘴上嘟囔着，身子却乖乖地转过去道：“等结了婚还不是得让我看个够，怕什么怕？” “那也不行！”卢晓清羞道：“没结婚前就是不许看！”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耿志扬故意开玩笑道：“好了吗？我要回头了！” “还没好呢，别回头！”卢晓清被他吓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换上了短袖睡衣。 “好了，可以回头了！” 耿志扬回身一看，眼睛立刻瞪得直了！ 我的个乖乖！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搁在眼前，对我的意志力是个艰难的挑战呀！ 卢晓清见他两眼发直，故意扭了扭身子道：“怎么样？还不丑吧？” 耿志扬咽了口唾沫道：“好看！太好看了！” “去你的，大色狼！”卢晓清啐了他一句后又问道：“明天你全天都要开会吗？” “对！”耿志扬道：“上午大会开幕，下午学术交流。后天上午去省化集团参观，下午会议闭幕。” “就两天时间，日程安排的够紧密的。”卢晓清撇嘴道：“那我就只能自己出去玩了。” “你不是要找以前的大学同学去玩吗？”耿志扬叮嘱道：“你去就是，但是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卢晓清瞥了虎视眈眈的男朋友一眼，心道：“要是志扬对我动手动脚的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从了他？” 耿志扬则暗道：“就在眼前的女朋友却动不得。与其被火煎熬，还不如赶紧睡觉做个美梦的好！” 卢晓清正在暗暗担心犹豫不决时，却见耿志扬利索地洗漱完毕后上了床倒头就睡，很快便打着小呼噜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睡了？”虽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却让卢晓清莫名地有些牢骚：“跟我在一起还睡得这么香，志扬真是个木头！榆木疙瘩大木头！” 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早饭后，俩人按照昨晚的约定分道扬镳，耿志扬去省石化院参加氮肥技术交流会，卢晓清则去找昔日的大学同学相聚。 上午九点钟，氮肥技术交流会正式开幕。应邀而来的领导和嘉宾轮番发言，然后便是各方代表上台分享自己的生产经验和先进技术。 单冀生作为第一个发言代表，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做了《锐意改革敢于创新：北海省化肥集团公司硝酸装置实现环保降耗新目标》为题的成果分享宣讲。 他首先讲到硝酸分厂采用了规整填料浓缩塔新技术以后，每座塔的生产能力从单塔每天产三十六吨成品酸，一跃提高到单塔日产浓硝酸七十五吨以上，从而在不增加浓缩塔数量的前提下将整个装置的生产能力提高到了年产十万吨。 耿志扬正在全神贯注地认真倾听，忽然前排一个五十出头的矮胖男子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们省化集团用的这个技术我们公司也有，而且比他的还先进。” 他身旁另一个中年男子道：“是吗？刘总，你们厂有这项技术？” “那是。”那个刘总不以为然道：“施院长，我们要是没有，我能说这话吗？” 耿志扬微微一愣。他依稀认得，刘总身边的男子好像是省石化院分管技术的副院长施玉奉，而这个刘总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只听施玉奉道：“刘总，你们寿化集团这么厉害，不如咱们两家合作共赢？” “可以啊！”那刘总大言不惭道：“咱们两家可以合作。我们提供技术，你们负责工程设计。活一起干，钱一块儿挣！” 施玉奉登时高兴道：“好啊！我们院求之不得呢！” 两个人不谋而合各取所得，兴高采烈地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 耿志扬暗自心道：“看来寿化集团这帮子人不但窃取了我的技术，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直接鸠占鹊巢拿着别人的技术死皮赖脸地开始赚钱了。” 他暗自鄙夷道：“寿化集团这帮子人还真是没脸没皮，怎么好意思把别人的技术硬说成自己的？他们就不怕正主找上门来搞得下不来台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当面打脸(上) 会议午餐安排在宾馆二楼吃自助餐。耿志扬选了些喜欢吃的菜品，正端着盘子寻找位置，却听有人喊道：“耿工，这边！这边来！” 耿志扬循声望去，只见单冀生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正冲他使劲招手。 “这个老单，吃个饭也要喊着我。”耿志扬嘀咕了一句，脸上堆笑走过去道：“单厂长，你今天讲的很精彩！” “那是啊！”单冀生倒不谦虚，笑嘻嘻道：“我们省化集团干什么都得干出个样子来。我上去讲话当然不能怂了！” 耿志扬笑了笑刚放下盘子坐下，施玉奉和那个刘总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单厂长，今上午说得好啊！” 单冀生见他俩不请自来，哈哈一笑道：“我讲的再好也不如刘总他们干的好啊。人家能自己开发出规整填料浓缩塔来，水平太高了！” 那个刘总没有听出单冀生话里的讽刺意味，笑了笑道：“单老弟，听说你们上这个规整填料浓缩塔花了一百多万？真是太亏了！你要是等着我们把技术搞出来，只花一半的钱就能办到。你们真是亏大发了！” 他这么说话，无异于啪啪地打单冀生和耿志扬的脸。单冀生的脸色顿时变的铁青。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刘总，你们厂的规整填料浓缩塔是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的？” “啊……这个嘛……”刘总扫了他一眼，心道：“这个年轻人跟单冀生坐在一起，看来是他的下属。” “我们是今年初开发出来的。”刘总大言不惭道：“现在已经在我们浓硝酸装置上试验成功了。” 单冀生哼了一声道：“老刘，你就别吹了。什么你们自己开发的？不就是今年过了年，你带着人去索凤县化肥厂呆了大半个月，从他们那里偷的人家技术吗？还你们自己开发的，说这话也不嫌丢人？” 此话一出，刘总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气愤道：“单厂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是去索凤县化肥厂学习了一下，但也不能叫偷他们的技术。” “你比着人家的塔一模一样改的，那还不叫偷人家技术吗？”单冀生毫不客气，直接硬生生扯下了刘总的伪装。 刘总气急败坏道：“这东西，谁会用就是谁的。他们有什么证明，说这项技术是他们的？” 单冀生呵呵笑道：“我没说技术是索凤县化肥厂的。” “那你说是谁的？”刘总有恃无恐道：“既然这项技术没有主人，那么谁会用就是谁的。” “谁说没主人啊？”单冀生一指耿志扬道：“正主就在这儿！规整填料浓缩塔是人家耿工他们自己开发的。” 听到单冀生说规整填料浓缩塔技术是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开发的，刘总哪里肯信，轻笑一声不屑道：“年纪轻轻的还不到三十吧？他能开发出这么实用的技术来？” “有志不在年高！”单冀生教训他道：“你别看耿工年轻，我告诉你，我们厂用的稀酸水回收技术也是人家搞出来的。” 他越是这么说，刘总越是不信，哼了一声道：“我刘才祥在寿化集团干了二十多年，有能耐的年轻人见得多了。你要说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是他开发出来的，我才不相信呢。” 单冀生见他死活不肯服气，扭头冲耿志扬道：“耿工，你能搞个证明给老刘同志看看吗？” 耿志扬笑了笑道：“能啊！我现在就带着证明。” 单冀生要看证明材料，耿志扬马上就有，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除非俩人事先准备好了，就是演戏给他看。 刘才祥气得咬牙切齿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我告诉你小伙子，你要是能拿出真正的证明文件，我刘才祥当场认输，绝不反悔！” “我学不学好，您先看看东西再说。”耿志扬说着，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份盖有大红章的专利文件递给了单冀生。 单冀生粗粗一看，登时跳起来叫道：“老刘，你不是说没有吗？那这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刘才祥气呼呼地抢过去一看，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瘫在了椅子上。 施玉奉好奇地拿过来一瞧，只见是一份专利证明文件。专利为规整填料浓缩塔技术，拥有者为：耿志扬、王景光和尚秀娟。 他大吃一惊道：“耿工，这专利真是你的？” 耿志扬笑道：“施院长，我既然能搞出辅助设计程序来，那也能研究出新技术来。两者并不排斥，你说是吧？” “是啊！是啊！”施玉奉见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都归耿志扬所有，心思立马活泛起来：“耿工，浓硝酸工艺你掌握吗？” 耿志扬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如果你们院想承接浓硝酸工程的设计任务，我有个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可以为你们提供全套工艺包。” “是吗？”施玉奉高兴道：“我们院没有干过浓硝酸项目，正想找个机会突破一下。要是耿工能提供这方面的技术支持，那是再好不过了！” 耿志扬建议道：“施院长，我觉得你们承接项目的时候，不如把人员培训和开车服务一块报上。这样既能增加中标的竞争力，还能相应提高一下报价。” 任何一个工程，建成后必须有专业团队帮助开车，顺便培训出一支熟悉操作的本厂队伍来。但是这一块儿工作也是要花钱的，一般是找个有经验的兄弟厂家来帮着解决。 如果省石化院承揽项目时能把人员培训和开车服务一块报上，无疑会大大增强己方的优势。拿下项目来的可能性也就高的多了。 施玉奉听罢若有所思，转头看着单冀生道：“单厂长，咱们两家合作一把？” 单冀生万没想到耿志扬会帮着自己拉来挣钱的机会，当下哈哈一笑道：“好！施院长，能跟你们院合作我单冀生求之不得！” 耿志扬以前从省化集团实打实的挣到了三百多万。尽管那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但随着两项技术价格的逐渐白菜化，对方难免会生出怨恨之意，因此他才主动帮着单冀生跟省石化院牵线搭桥。 通过承揽项目而把彼此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后，单冀生大概会因为眼前的实惠而忘却以前跟耿志扬间不太愉快的记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面打脸(下) 耿志扬、施玉奉和单冀生在一起聊得火热，不经意间把脸色难看的刘才祥晾在了一旁。 单冀生故意揶揄道：“老刘，刚才是谁说要是耿工能拿出真正的证明文件来，就当场认输，绝不反悔的？” 刘才祥被挤兑的脸色更难看了，餐盘里的美味佳肴登时也变得难以下咽。他实在忍受不了脸面丢尽的屈辱，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吃饱了！”，随后大踏步闯出了餐厅。 施玉奉瞧着他盘子里的食物纹丝没动，好心喊他道：“哎，老刘，你这不是还没吃吗？” “你就别叫他了！”单冀生一脸得意道：“他都把脸给丢到盘子里了，还吃个什么劲？” “单厂长，你……？”施玉奉无奈叹息道：“说话能不能不这么直啊？这以后还怎么再见老刘？” 耿志扬很明白单冀生是个做事很有个性的人。他要是看不惯你，有的是法子挤兑和膈应你，非逼得你下不了台逃之夭夭了事。 不过今天的事纯粹是刘才祥自找的。他要是不在耿志扬和单冀生面前吹嘘自己开发的规整填料浓缩塔技术，人家也不会不给面子硬硬地把他臊走。 耿志扬以前跟寿化集团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因此趁机打听道：“施院长，这个刘总在厂里是什么职务啊？” “他呀，是寿化集团的总工。”施玉奉道：“刘总在行业内还是比较有名气的。” 他啧了一声道：“耿工，你得罪了他……以后怕是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呀？”单冀生不以为然道：“我知道老刘心眼小容不得人，听说在他们单位为人处世非常霸道。但咱这里又不是他们省的地盘，怕他个锤子？” “哎呀！和气生财嘛。”施玉奉劝道：“你们厂很多产品跟他们厂是重合的，关系好了可以避免互相压价吗？你说是不是？” “你可别提互相压价！”单冀生哼了一声道：“我跟你说啊，老刘他们厂净用低价硝酸和化肥挤兑我们。尤其是前几年我们双加压法硝酸还没正常生产的时候，这家伙把我们厂的老客户都快抢光了。一点情面都不给，我才不跟他和气生财呢！” 耿志扬这才明白，为什么单冀生会莫名其妙地主动挑起跟刘才祥的口舌之争。原来是两个单位存在市场竞争搞关系，以前就发生过矛盾冲突，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 这一次在省城开会，单冀生占着天时地利，当然不会错过主场的机会好好地贬损刘才祥一番，痛痛快快地出上一口恶气。 当天下午学术交流时，本来安排有刘才祥以《新技术带来新动力：浓硝酸产能实现翻倍》为题目的论文宣讲，但他以突然身体不适为借口缺席了会议。 耿志扬暗道：“看来是中午老单的一番嘲讽起了作用。刘才祥生怕他会场上再发飚，搞得自己当众下不了台，那可是丢人丢大发了，因此索性干脆装病不来了。” 晚上九点多钟，卢晓清方才带着一身暑气疲倦地回到了宾馆。 耿志扬见她眉间似有愁色，关心道：“怎么了？遇到什么愁事了？” 对自己的男朋友，卢晓清并不隐瞒，全盘相告道：“今天中午和我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有个在省美术馆的同学说，近期全国书画家协会要在各省举办大型巡回书画展，获奖作品将被收入华夏书画名集，画家也将被列入华夏着名书画家名录。我就想让我爸爸参加。” “好啊！”耿志扬赞同道：“这是个提高画家知名度的好机会，你爸爸应该参加的。” “可是……”卢晓清迟疑道：“参赛者要交两万六千块钱的报名费，我爸嫌贵不愿意。” “两万六还算多？”耿志扬当机立断道：“这个钱我出了，你就让咱爸只管交作品就行了。” 卢晓清嗔道：“什么咱爸，那是我爸！” 其实，她早已就猜到，只要自己说出来，男朋友一定会全力支持自己父亲参赛的。见耿志扬果然如自己所愿，她高兴地搂住他亲了一口道：“志扬，你真好！” 耿志扬摸了摸嘴唇上遗留的芬芳道：“两万六就给亲一下，我太亏了！” “呸！”卢晓清啐道：“你这家伙真健忘！以前亲了我那么多次，难道都忘了？” “哦……”耿志扬阴阳怪气道：“原来亲你是要交钱的？那这个是不是涉嫌……” 卢晓清听到他居然联想到了腌臜之事，气得她一顿乱捶道：“我教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说八道！该打！” 俩人嬉笑打闹间不由自主地抱在了一起，不小心又亲上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亲的是两万六，还是…… 第二天上午，按照会议既定计划，耿志扬跟着参会人员一起前往省化集团参观，重点观摩硝酸分厂的现有生产装置。 单冀生提前来到厂门口，带着诸多部下热烈欢迎与会人员的到来。大门上方还悬挂着“欢迎各位领导专家莅临指导”的横幅，两侧道路上也竖着五颜六色的彩旗。 瞧这架势，硝酸分厂的欢迎程序就差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了。 耿志扬在单冀生身后发现了师兄钱光耀的身影。钱光耀也瞧见了他，急忙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道：“老弟，你也来开会了？欢迎啊！” 耿志扬从他占位的顺序猜测道：“老钱，你又升职了吧？” 钱光耀不好意思笑道：“沾你老弟的光，我现在是稀硝车间副主任了。” 省化集团硝酸分厂一共只有两个主要生产车间：稀硝车间和浓硝车间。钱光耀仅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普通班长升到了车间副主任的位置，原因就在于引进推荐了两项效益极高改造技术的功劳。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确是沾了耿志扬的光。 耿志扬握紧了他的手道：“祝贺你啊，师兄！” 钱光耀并不忘本，谦逊道：“老弟，哥哥欠了你的情，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 将来二硝项目开车的时候还少不了要找钱光耀帮忙，耿志扬当即笑了笑道：“行！咱兄弟俩好说！” 两个老同学混在人群里依次参观了稀硝酸装置和浓硝酸装置。 来到稀硝车间二楼时，耿志扬指着氨氧化炉道：“老钱，你们这台氧化炉现在还爆管吗？” 钱光耀瞅了瞅四周没有厂里的人，附在他耳边悄声道：“炉子又没改，能不爆吗？前一阵刚爆了一次。这不，把那些蛇管弯头全换了。要不然你们来了，装置还停着算怎么回事？” 耿志扬淡淡那一笑道：“我正在开发一种新炉型，可以避免现有氨氧化炉经常爆管的缺陷。你们厂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等我开发成功了合作上一次。” “是吗？不爆管的新型氨氧化炉？”钱光耀立刻瞪起眼来道：“老弟，这一次你一定要新炉型先交给我们来用。钱上好说，我负责说服单厂长。” 耿志扬会意一笑道：“老钱，你放心吧。既然我能跟你说，肯定是想让你们打响头一炮的。” 他拍了拍钱光耀的肩头蛊惑道：“老兄，这一次车间主任的位子你是跑不了了！” 钱光耀不由得心头一震。他的快速提拔全依仗着师弟耿志扬带来的技术上翻天覆地的革新变化。如今师弟又大方地再给他一次飞升的机会，这个人情算是欠的太大了。 当天下午，为期两天的氮肥技术交流会顺利闭幕，参会人员陆续退掉宾馆房间启程返家。但耿志扬并没有急着回去，他跟卢晓清把替卢洪波报名参加画展的事情办妥了以后，这才相伴着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成功开车 从省城回来以后，耿志扬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型氨氧化炉的构思和设计之中。初步设想的设备条件图提出来以后，他又交给王景光检查了一遍，把其中交代不清楚和考虑不周的几个地方深入交流后进行了改正。 好在硝酸尾气处理项目工作量不大，设备制造和土建施工进展顺利，在这期间需要他操心的地方并不多，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忙活自己的东西。 转眼间到了八月底时，硝酸尾气处理的安装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程红旗指挥着硝酸车间的职工陆续进入场地，熟悉流程接管设备，为接下来的试车工作做好一切准备。 与此同时，二硝项目的安装工作也接近了尾声。董鸿运和周庆铎每天都在现场转悠，扯着嗓子喊这个熊那个，像疯子一般催促着施工进度。 耿志扬瞧见尾气透平连接管道依然没有更改，心道：“看来董鸿运是铁了心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厂里的损失可就大了。” 尽管明知道二硝项目存在着诸多缺陷和隐患，但人微言轻的他只能充当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董鸿运等人上蹿下跳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只有等这些人闹腾够了，开车失败后面对烂摊子无计可施深陷绝望时，他才有机会挺身而出一挽狂澜。 “等着吧！”耿志扬很是无奈地长叹一声道：“有我在，二硝项目就不会失败！我就是那个老天爷派下来拯救氮肥厂于危难之间的救世主！” 九月十六日，认真准备后的硝酸尾气处理装置正式接入了硝酸车间送来的尾气。先后经过吸收、转化、结晶和离心分离工序的处理，成功产出了合格的乳白色硝酸钠产品。 耿志扬和章树森陪着卢洪涛围着装置区转了一遍。当看到白花花的硝酸钠被离心机下面的皮带源源不断地送到包装机时，卢洪涛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抓上一把产品仔细查看一番。 “别！”耿志扬大喝一声，猛地抓住卢洪涛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 “硝酸钠会腐蚀皮肤，千万碰不得！”耿志扬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橡胶手套道：“给！戴上手套再摸。” “有这么厉害吗？”卢洪涛望着白白的硝酸钠粉末诧异道。 “皮肤要是直接接触上就会发红溃烂的。我有一次跟着老师去硝盐厂家，那时候不大懂，穿的是露脚趾头的袢带凉鞋。”耿志扬回忆道：“结果回到宿舍，当天晚上脚丫子就开始发红溃疡，过了好长时间才愈合。” 卢洪涛惊讶道：“呀！还真是挺厉害呢！” 耿志扬又道：“老话说的一硫二硝三木炭里面的硝，指的就是这个硝酸钠。” “哦？”卢洪涛更感兴趣道：“这么说它还能做爆仗了？” “那是啊！用它做的爆仗可响了！”耿志扬道：“这玩意是甲类氧化剂。把木头上撒上些硝酸钠，拿火一点就着。所以说虽然它自己着不了，但是一跟可燃物接触就很容易着火。” 卢洪涛好奇道：“这东西客户买了去干什么？不会都来做爆仗吧？” “哪能呢？”耿志扬笑道：“硝酸钠主要用在工业生产上。比如搪瓷和玻璃工业用它做脱色剂、消泡剂、澄清剂等等。化肥上用作改性添加剂。染料工业和冶金工业也用它当做添加剂和助剂。用处非常广泛。” 卢洪涛佩服道：“志扬，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既然干这一行，不把它研究透了怎么能行呢？”耿志扬道：“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既然厂里面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我就得把他搞懂干好！” “唉！”卢洪涛忍不住叹息道：“董鸿运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责任心和专业精神，二硝项目也不至于干成这样子。” 耿志扬纳闷道：“不是说二硝项目已经试压完毕，准备在国庆节前夕投产试车，还要用试车成功来给国庆献礼吗？” “说是这么说呀！”卢洪涛摇头道：“前几天萝卜丝从米国回来的时候跟我说，照他看来，试车工作能在十月上旬开始就已经很不错了。想在十月一之前开车根本没门。” “磨刀不误砍柴工。”耿志扬道：“试车前把准备工作做扎实点没有坏处。不过董鸿运就算再准备，二硝项目的开车还是会失败的。” “你就这么肯定？”卢洪涛看了眼身旁的章树森道：“章总怎么看？” “我看也悬！”章树森道：“那个萝卜丝提了好多整改意见，省石化院对其中的绝大部分也表示同意，可是人家董大科长有自己的主意，死顶着就是不改，你说有什么办法？” “凡事有因就有果。”耿志扬冷笑道：“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果然如萝卜丝所言，二硝项目的试车工作直到十月六日方才准备了个差不许多。两天之后，作为全市国庆献礼的重头戏，安海市氮肥厂二硝项目正式投产试车。 田连营亲自坐镇中控室。周庆铎担任总指挥，董鸿运为副总指挥。两个人拿着对讲机盯着控制屏幕，眼瞅着氨空比达到预先设定值，周庆铎一声令下：“点火！” 操作人员立即启动了氨氧化炉的点火器，但炉内却不见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董鸿运惊叫道：“怎么点不着呢？” 周庆铎比他沉得住气，再次下令道：“继续点火！” 操作人员赶紧又按下了点火器控制按钮，但是氨氧化炉内仍然不见动静。 周庆铎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扭头冲背后观摩的罗伯茨道：“萝卜丝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伯茨耸了耸肩膀道：“很正常，我们这套点火机构就是要多次点火才能成功的。” “这帮洋鬼子真tm混蛋！”周庆铎暗暗骂了一声，冲操作人员道：“给我继续点，一直到点着为止！” 操作人员见车间主任发起了火，赶紧不停地按下点火按钮，只见显示屏上监视的氧化炉内点火器不断发出电弧，但就是点不着氨空混合气体。。 在一番忙碌之后，忽听砰的一声，氨氧化炉终于成功点燃。中控室里的众人立马站起身纷纷鼓掌欢呼。 董鸿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不过他心里悄然有了层阴影：“点个火都这么费劲，看来二硝项目的试车不会太怎么顺利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问题了 氨氧化炉点火成功后，后续的氧化氮压缩机也成功投入运行，紧接其后的尾气透平也随着尾气的进入，开始转动起来往外输出功率。 当看到做完功后的尾气从透平排入大气，董鸿运终于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弛了下来，暗暗不平道：“tnnd，谁说老子不行？我这不也把双加压硝酸给开起来了吗？那个什么萝卜丝和耿志扬，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就该让他们来看看，爷也是有能耐的。” 他正在兀自得意时，忽听周庆铎惊叫道：“哎，不对啊！怎么压缩机出口的空气压力一直上不去？” “什么？”董鸿运赶紧凑过去一瞧，只见空压机出口压力从刚开始点火时的三公斤仅仅上升到四公斤左右，离着七公斤的设计值还有不小的距离。 “怎么回事？”他瞪大了眼睛道：“压力怎么会降低呢？” 周庆铎更是焦急道：“鸿运，你赶紧查查，为什么压力上不去？尾气透平不是已经开始运行了吗？” 董鸿运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可惜却始终想不明白原因：“尾气透平正常运行，但是空压机出口压力却上不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空压机出口压力过低，不但会导致氨氧化炉操作压力下降，而且会造成氨氧化炉的处理能力降低，从而使副产蒸汽量减少。 而副产蒸汽量的减少又会导致蒸汽透平供气不足，提供给氧化氮压缩机的动力不够，进而引起氧化氮压缩机出口压力下降。 这一系列问题下来，造成的后果就是进入吸收塔的氧化氮气体压力仅有不到八公斤。吸收压力如此之低，氧化氮气体的吸收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塔底排出来的成品酸浓度还不到百分之五十六。 但最关键的是，四合一机组里配套的那台背压式汽轮机不能长期在低功率下运转，很快就发出了报警信号，最终整个装置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刚开起车来就不得不停车，无异于宣告此次试车计划的失败。在田连营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董鸿运和周庆铎赶紧翻箱倒柜查阅资料寻找问题。只是他们俩忙活了一整天也没找到问题所在，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罗伯茨实在忍不住了，才大声提醒道：“董，你们去掉了尾气处理装置，造成了进透平的尾气温度太低，所以尾气透平做功不够。空压机的出口压力怎么会上去呢？” 董鸿运和周庆铎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虽然罗伯茨帮着他俩找出了问题所在，但是解决问题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罗伯茨是不会白费这个脑筋帮助他们的。别忘了，他跟耿志扬可是定下了一万美金的赌约，是绝对不能输的。 董鸿运和周庆铎凑在一起研究了整整一个通宵，可惜也没找到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在田连营的一再催促下，这俩人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打算采用外补蒸汽的做法来避免背压式汽轮机长期在低功率下运转的情况。 采用外部蒸汽补充的方法后，背压式汽轮机总算能正常运行了，但由于空压机出口压力仍然提不上去，因此氧化氮压力仅提高到了十公斤左右，产品酸浓度好歹接近了百分之六十。 两个人刚刚松了口气，生产副厂长袁汉杰却找到他们发难道：“周主任，你们车间每小时消耗蒸汽量已经到了八九吨，把咱们厂三十五吨锅炉的供应能力占去了不少！而且光蒸汽这一块，每小时就要花掉接近两万块钱。这么算下来，你们现在的生产是赔本的。生产的越多赔的越多。” “他这个……？”周庆铎无奈劝说道：“袁厂长，二硝装置好不容易才开起车来。这几天田厂长准备邀请市里的领导来咱厂搞个庆祝仪式。等庆祝仪式结束后，我们就把装置停下来，你看行吗？” 二硝装置每天就要消耗掉价值四十多万元的中压蒸汽，一个星期就要接近三百万元。氮肥厂本来家底就薄，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可没有闲钱供他们俩挥霍着玩。 但该项目是市里的重点项目，开不起车来不好向市里面交差，因此看在给厂里争光和田连营的面子上，袁汉杰也只能高抬贵手放他俩一马。 “咱们可说好了，市领导来视察完后马上停车。”袁汉杰道：“主要蒸汽都给你们用了，其他车间现在供应不足，生产都已经受到影响了。” “没问题！”周庆铎连忙保证道：“只要市领导前脚走了，咱们后脚马上把装置停下来。我可以向您做保证！” “周主任，你可要说到做到！”袁汉杰警告道：“到时候你要是不停车，我只能强制减少你们的蒸汽供应了。” “放心吧，我肯定会停车的。”周庆铎陪着笑脸道：“到时候我要敢不停车，您就撤我的职！” 袁汉杰作为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是没有权力撤掉周庆铎的职务。他这么说其实只是向对方表示自己的决心。 袁汉杰心知肚明，冷着脸道：“我撤不了你的职，但是可以给你停汽。希望你说到做到！” 送走了袁汉杰后，周庆铎冲董鸿运焦急道：“鸿运，你知道市领导什么时候来吗？再不来的话，我担心咱们的装置突然出问题。” 董鸿运道：“我听田大说定在了下星期的十月十八号，也就是大后天。” “大后天？”周庆铎叹了口气道：“赶紧来吧。趁着装置运行还算凑付，赶紧把这事应付过去，要不然一天亏上近二十万块钱，任谁也扛不住啊！” 在他们俩焦急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十月十八号庆祝二硝项目正式投产的日子。 当天上午，在彩旗飘物锣鼓喧天中，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孙成鑫带着化工局、环保局等各相关部门领导和电台电视台记者们一起来到氮肥厂出席庆祝仪式。 田连营和卢洪涛等企业主要领导在办公楼前恭敬地迎接孙成鑫等人的到来。 握手寒暄后，孙成鑫关心道：“老田，你们那硝酸装置开始运行了吗？” 田连营忙道：“已经试车有一段时间了，非常成功！今天就由您来宣布二硝装置进入正式生产阶段！” “你呀，净搞些新花样！”孙成鑫道：“今天你是怎么安排的？” “咱们先上去座谈，然后去现场参观。”田连营介绍道：“最后在办公楼前搞个小仪式，由您来宣布二硝项目获得圆满成功！” 孙成鑫略微想了想道：“上去还得下来。算了，先去现场看看装置吧，看完了再上去座谈。” “啊？”田连营闻言一愣，好在反应还算迅速，一边让人去拿安全帽一边在前带路道：“那您这边请！” 一行人在他的引导下想着二硝装置走去，却不知道他们正在走向可怕的危险之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要出大事故 二硝车间现场早已经被精心收拾的整洁干净。孙成鑫一行人戴上安全帽后，在田连营等企业领导的陪同下，按照先看室外设备再看室内装置的路线依次参观，最后来到了车间二楼。 田连营指着氨氧化炉和四合一机组道：“孙市长，这就是双加压法硝酸最关键的三大件设备中的两个。那个是氨氧化炉，这个是四合一机组。” “哦？氧化炉和机组。”孙成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 田连营又把候在一旁的董鸿运和周庆铎拉过来道：“孙市长，这两位是我们厂二硝车间主任周庆铎和技术科长董鸿运。他们俩对这套装置比我熟得多，接下来让他俩给你讲一讲吧。” “好啊！”孙成鑫上下打量了董鸿运几眼道：“董科长，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四合一机组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首次直接面对面跟市级领导说话，董鸿运激动地几乎不能自已：“呃……这个……他这个……” 周庆铎见他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帮腔道：“孙市长，四合一机组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是由四个机器串联而成的，所以才叫四合一。” “哦，原来是这样！”孙成鑫恍然大悟道：“周主任解释的好，一说我就明白了。” 田连营见董鸿运关键时刻掉链子实在拿不出手，只得偷偷捅了周庆铎一下。周庆铎心领神会道：“孙市长，我给你详细介绍一下四合一机组。” “好啊！”孙成鑫大感兴趣道：“你来说说吧。” 耿志扬陪着卢洪涛也在欢迎的人群里面，只是由于他级别太低，因此只能拖在队伍的最末尾。不过这样也好，没人注意的他正好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仔细观察一下二硝装置的运行情况。 来到四合一机组旁后，趁着众人都凑过去听周庆铎的讲解时，他独自来到尾气透平跟前侧耳倾听。 忽然他脸色一变：“声音不大对啊！” 说罢他又探出手去摸了摸包裹尾气透平的保温层外壳，心下顿时一凛：“糟糕！透平有叶片失稳的症状，恐怕要出大事故了！” 四合一机组旁站着足有二三十人，一旦尾气透平发生严重机械事故，极有可能造成现场人群的重大伤亡。 但是如果他此刻高声示警强行驱散人群，难免会让卢洪涛田连营等厂领导下不了台，还会让市里的领导对他们厂留下极其深远的糟糕印象。 此诚危急存亡的紧急关头，怎么办才是最妥当的解决方式呢？ 他忽然灵机一动，紧走几步凑到卢洪涛身边悄声道：“二叔，我刚才听到尾气透平有颤抖声，好像是叶片不稳，怕是要出事。” 卢洪涛知道耿志扬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他说要出事，十之八九会出大事。 “怎么？要紧吗？”卢洪涛急问道。 耿志扬忙道：“按照最严重的情况估计，要是叶片打到壳体上，碎片就会飞出来，对现场人群肯定会产生伤害的。” “啊！？”卢洪涛大吃一惊：“那怎么办？” 耿志扬建议道：“什么时候出事不好说，但是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是安全的。我觉得您还是赶紧劝着领导们去中控室，让他们远离现场。目前这个办法是最稳妥的。” 趁着领导对现场情况不知情，找个借口把他们诓到中控室去参观，确实是个最为稳妥的法子。 “行，我去找田连营。”卢洪涛不敢耽搁，立马来到田连营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田连营听罢登时大惊失色。他朝耿志扬看了一眼，有些犹豫道：“卢厂长，这事靠谱吗？” 卢洪涛道：“这么多领导在现场，一旦出事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啊！所以照我说啊，宁信其有不可大意。” 田连营琢磨了一会儿得失后道：“行啊！反正在现场看的时间也够长了，我把他们喊到中控室参观去。” 借着周庆铎和孙成鑫说话的空档，田连营插话道：“孙市长，现场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这里噪声太大了，不如咱们去中控室见识一下现代化的自动控制系统。” 田连营说的是实话。二硝车间里存在着一定的噪音，想交流必须大声说话。而中控室不但安静，而且还有现代化的自动控制系统，乃是一个了解装置运行状况的绝佳地点。 “行啊！”孙成鑫爽快道：“那咱们就去中控室吧。” 看着田连营带着一群领导出了车间，耿志扬这才松了口气。 等领导们参观完中控室回到办公楼后，耿志扬喊住周庆铎和董鸿运道：“周主任，我刚才听着尾气透平的声音不大对，你赶紧让人去查看一下。” “声音不对？”周庆铎诧异道：“刚才在中控室显示的各项参数都很正常啊！” 董鸿运在旁哼了一声道：“耿志扬，怎么滴？看着我们哥儿俩在市领导面前露了脸，你心里不舒服了是吧？” 耿志扬没有理会他，对周庆铎道：“我听着好像是尾气透平叶片不稳。这个要是不及时处理会引起大事故的，赶紧安排人去检查一下吧。” 周庆铎见他说的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得有些心动。真要是尾气透平出了事故，他作为车间主任是第一责任人，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老周，别听他瞎咧咧！”董鸿运嘴角一歪，冷眼嘲讽道：“你不是早就说尾气透平会出事吗？怎么现在还没出事呢？你是不是看着它不出事心里着急呀？” 耿志扬沉声道：“董科长，我提醒你尾气透平会出事，是说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很大，而不是它一定就会发生事故。” “哈哈哈！”董鸿运放声大笑道：“滑天下之大稽！好孬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出不出事你都有理。耿志扬，你还真能啊？” 耿志扬见他陷在个人恩怨的泥潭里拔不出来，于是撇开他对周庆铎道：“周主任，尾气透平价值昂贵。它要是出了问题会影响到整个二硝装置的运行。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赶紧停车检查一下，省得酿成大错！” “呸！”董鸿运啐了一声道：“老周，这小子想忽悠着咱俩停车，好把咱们的功劳抢过去。你听我的，不要听他瞎说八道，咱们继续保持生产。” 周庆铎也跟腔道：“耿主任，对不起！二硝项目开起车来不容易，我不能仅凭你一句话就停车检修，那样的话我没法跟厂里交代。” 耿志扬见他们俩油盐不进死活不听劝，只得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去找厂领导反应这个情况。” “你去吧！”董鸿运讥讽道：“不过我警告你！想从我们哥儿俩身上抢功劳，我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心思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耿主任简直神了 尾气透平已经出现了发生事故的征兆。尽管周庆铎和董鸿运不当回子事，耿志扬却一点也不敢耽搁。 孙成鑫等领导们在记者们的见证下搞完庆祝仪式后刚刚离去，他赶紧找到卢洪涛和田连营请示道：“卢厂长、田书记，我建议二硝车间停车排查事故隐患，但他们就是不听。我看还是赶紧开个会讨论一下，等事故发生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田连营还沉浸在庆祝仪式上无限荣光的兴奋中，有些不情愿道：“有那个必要吗？装置不是运行的好好的吗？” 卢洪涛劝道：“老田，仪式搞完了，领导也走了。咱们开个会商量一下也没什么吧？” “那好吧！”田连营道：“那就把袁厂长和老章他们都叫来，还有那个萝卜丝也叫上。咱们今天就把这个问题彻底讨论清楚，不要再留下后患！” 半小时之后，氮肥厂办公楼二楼会议室里熙熙攘攘坐满了人。参加会议的有全部厂领导、各相关二级科室负责人，各车间主要负责人，以及外方代表罗伯茨。 主持会议的田连营道：“同志们，首先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厂二硝项目试车获得圆满成功，正式投入到正常生产状态。”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热烈鼓掌。田连营双手往下压了压道：“孙成鑫市长对我们厂克服万难历尽艰辛，成功把一套外国二手旧设备顺利开起来表示祝贺！” 众人跟着又是一阵热烈鼓掌。他接着又道：“我借此机会，特别感谢在二硝项目上鞠躬尽瘁做出突出贡献的董鸿运同志、周庆铎同志！” 被点到名的董鸿运和周庆铎激动地赶紧站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敬。大家伙又爆发出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 田连营再次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道：“现在时间快到午饭了，我把大家喊过来并不是要请大家伙吃饭。” 此话一出，在座诸人禁不住发出一阵哄笑。田连营跟着笑了笑道：“这个点把大家突然叫了来开会，是为了讨论一个紧急的问题。” 他转向耿志扬道：“耿主任，你把你反映的问题说说吧。” 田连营在前面带足了节奏，一下子把董鸿运和周庆铎树立成本次二硝项目开车成功的功臣形象。别人想跟他俩打对台的话，话还没开口就先落了下风。 耿志扬却毫无畏惧道：“刚才跟着领导们去二硝车间参观的时候，我听到尾气透平运转的声音不对，有叶片失稳的杂声，极有可能因此而导致叶片与壳体接触产生重大事故。所以我才向领导反映，要求马上对二硝装置停车排查。” 他的话音未落，董鸿运便跳出来嘲讽道：“你说出事就出事啊？几个月前你就跟萝卜丝串通一气，非说尾气透平有什么隐患。我们现在不是运行的好好的吗？你和萝卜丝说的隐患在哪儿？你倒是证明一下呀？” 耿志扬沉住气道：“董科长，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尾气透平现在运转的声音不对头，很像叶片失稳的症状。如果我们不及时停车检查，那会出大事故的。” “你又在这里故弄玄虚！”董鸿运挥手指着二硝车间方向道：“四合一机组现在就在运行着，你倒是跟我说明白尾气透平什么时候会出事？” “具体什么时候会出事我不敢说。”耿志扬如实估计道：“但是应该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那要是它一直不出事怎么办？”董鸿运嚣张道：“你敢跟老外打赌，那敢跟我打赌吗？”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道：“董鸿运是不是昏了头了？他忘了以前跟人家耿志扬打过赌的，而且还输了。” “是啊！”另一人道：“当时他说谁能把老硝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以上，他就把技术科长位子让给人家。” “就是！后来人家耿志扬真把老硝酸浓度提高到了百分之四十以上，结果这家伙却不讲信义，科长的位子就是不让给人家。” “那这次更有好戏看了。” “要是他俩真打赌的话，你觉得这次谁会赢？” “哼！我还是看好耿志扬。董鸿运那小子除了巴结领导没别的真本事。” “我也是这么觉得……”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议论纷纷。 田连营忙道：“安静！安静！” 大伙安静下来以后，董鸿运依然不知死活地挑衅道：“耿志扬，这次你敢跟我打赌吗？” 耿志扬面色不惊道：“跟你打什么赌啊？” 董鸿运把大拇指一竖道：“五天之内，尾气透平要是没有事，那就算我赢。” “那要是有事呢？” 董鸿运把牙一咬道：“那就算我输！” “你打算用什么来赌呢？”耿志扬冷冷道：“别再说技术科长啊，我现在不稀罕你那个位置。” 董鸿运哼了一声道：“如果我赢了，你就辞职离开咱厂。如果我输了，那我就卷铺盖走人。怎么样，你敢跟我打赌吗？” 耿志扬忽然扑哧一声笑道：“董科长，你怎么这么有底气呢？我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勇气敢跟我打赌？我告诉你，尾气透平已经处在很危险的状态。你们要是不赶紧停车检修，就会出大事故的。” “你吓唬谁呢？”董鸿运指着窗外二硝车间的方向道：“姓耿的，我可以告诉你，有我董鸿运在，二硝车间就不可能出事故！”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二硝车间方向传来一连串的巨大响声，震得众人当时都愣住了：“我的个乖乖！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二硝车间真出事故了？” 大家伙正在愣神时，会议室的门忽的被打开，党委办公室主任许英惊慌失措跑进来道：“田厂长，不好了！二硝车间刚才打电话来说，尾气透平炸了！” “啊！？”田连营及众人听罢，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看向了耿志扬。 这家伙前脚说尾气透平要出事，后脚就真出事了。难道他是神仙下凡？还是有预知未来特异功能的奇人异士？ 而董鸿运则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脑海里一片空白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出事了呢？” 袁汉杰作为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反应最快，立刻指挥道：“周庆铎，你马上回车间，组织职工停产抢险。” 他又冲其他人道：“其他各部门马上组织人员去二硝车间帮忙抢救，快！要快！” 众人如梦方醒，呼啦啦像潮水般纷纷涌出会议室。只有董鸿运同志像摊烂泥一般倒在椅子上站也站不起来了。 田连营站起身冷面如铁冲他哼了一声道：“瞧你干的好事！” “完了！”董鸿运绝望喃喃自语道：“连田大都不要我了，我彻底算是完了！” 罗伯茨走过去看了看他悲痛欲绝的怂样，笑着摇了摇头后扬长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不幸中的万幸 当天下午，耿志扬跟着卢洪涛和田连营等厂领导一同前往二硝车间事故现场进行勘察。 现场的状况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只见四合一机组端部的尾气透平壳体裂开了一个大豁口，里面的叶片已经全部损毁，还有些碎片从豁口处蹦出来，散落到二楼平台上。 田连营看到眼前的惨景暗自庆幸道：“得亏听了耿志扬的建议让领导们早早离开了，要不然万一他们在的时候发生事故，一旦出现伤亡，我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耿志扬瞧见另一侧的氧化氮压缩机也掀开了壳子在进行检查，于是来到近旁仔细观察后，又伸出手去在内壁上摸了一把。 卢洪涛见他举动异常，忙问道：“小耿，那边也有问题吗？” 耿志扬把自己的手指头捻了一捻，又放到眼前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方才回头道：“卢厂长、田书记，我们太幸运了！要不是及时停车，差一点就出大事故！” “怎么呢？”田连营失声问道：“尾气透平都破了，这还不算大事故？” “你看！”耿志扬把手指上从氧化氮压缩机内壁粘下来的淡黄色粉末道：“这是积聚在氧化氮压缩机壳体上的硝酸铵。这玩意儿要是不及时清除，那是会真的爆炸的。” 他又扫了一眼掀开上盖的四合一机组道：“看这个情况估计，氧化氮压缩机里面聚集的硝酸铵已经快到爆炸的量了。它要是真爆了，咱这个厂房都不一定还能有。我们这次真是算命大的。” “氧化氮压缩机里面怎么会有硝酸铵？”田连营不解道：“它从哪里冒出来的？” 耿志扬指着远处的氨氧化炉耐心讲解道：“氨气在氧化炉里被空气氧化成氧化氮气体。如果反应不充分，氨转化率不高的情况下，会有相当一部分氨混在氧化氮气体里进入到压缩机内。两种气体混合在一起会形成一部分硝酸铵，析出后留存在氧化氮压缩机某些部位内。” 田连营这下子终于明白了。看来本次尾气透平事故虽然造成了设备全毁，但在阴差阳错间避免了更严重的氧化氮压缩机爆炸事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耿志扬趁机道：“老外的这套四合一机组设计的很周到。氧化氮压缩机带有喷水清洗系统，为的就是避免硝酸铵集聚，从而防止爆炸事故发生。” 田连营不解道：“既然有，那怎么机器里还积攒了那么多硝酸铵？” 耿志扬笑了笑道：“那就得问周主任和董科长了。” 一听这话，田连营登时明白，氧化氮压缩机富集硝酸铵的原因恐怕是由于他那两个心腹部下没有重视设备自带的喷水清洗系统，这才在不经意间造成了巨大的隐患。 “耿主任，周庆铎和董鸿运对二硝装置的掌握远不如你啊！”田连营感慨了一声又好奇道：“你又是怎么对二硝装置这么了解的呢？”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田书记，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是你把我派到省石化院催图的。我在那里呆了好几个月，闲着没事就研究这些图纸资料，对它们能不熟悉吗？” 田连营回想起当初硬把耿志扬打发去省石化院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工作，其实是为了让他参加不了随后的全员竞聘而落的个下岗或者待岗的结局。 没想到人家耿志扬非常争气，利用在省石化院的这段宝贵时间，把二硝项目的资料和图纸吃了个透，实际掌握该技术的水平比负责的周庆铎和董鸿运都要高。 田连营忽然脑筋一转道：“小耿，董鸿运犯下了大错，他不再适合主管二硝项目的技术了。既然你对该项目比较熟悉，能不能配合着周主任把装置修好再开起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耿志扬心中暗笑道：“让我替董鸿运擦屁股？将来我把二硝项目开起来功劳算谁的？恐怕还是周庆铎和董鸿运的吧？” 他呵呵一笑道：“田书记，从头到尾我没有参与过这个项目，所以跟外方交流的那些细节和去国外现场学习的经验我都没有。既然装置现在出了问题，那就得让原本负责的人来弥补。我不方便掺和！” 田连营没想到耿志扬居然敢拒绝的这么干脆，当即把脸一变道：“小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硝项目是咱们厂重中之重，让你负责那是给你一个成长的机会。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不愿意呢？” 按照耿志扬制定的计划，他是要力挽狂澜把二硝项目重新开起来的，但却不是现在，更不是在田连营的威逼利诱下。 nnd，既然是来求我帮你们擦腚，那怎么也得有最起码有求于人的觉悟吧？怎么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仗势压人呢？ 如果田连营一直是这种以上欺下的态度，对耿志扬来说那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她也忍不了。 他把脸也一变道：“田书记，二硝项目是谁的，谁就要负责到底。不能遇到事了就把解决问题的责任推给不相干的人。对不起，你给的这个成长机会我看还是留给董鸿运科长吧，我看他现在比较需要！” 卢洪涛在旁听着，暗竖大拇指道：“怼得好！志扬不愧是我们卢家的女婿，面对威武不能屈，真可谓大丈夫也！” 袁汉杰在旁抱打不平道：“二硝项目从开始到现在搞了快两年多了，一直是由董鸿运和周庆铎负责的。不能现在出了事就把责任甩给别人，还得靠他们俩来解决问题。要是他们俩确实解决不了，那就涉及到追责问责的环节了。真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商量怎么办吧。” 章树森也帮腔道：“是啊！董科长把二硝项目的图纸和资料看得死死的，连我都不让看，只有他们那一帮子人能接触的到。现在出了事就甩给人家小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田连营被他们说的脸上有点挂不住道：“我这不是跟小耿商量吗？他不愿意就不干呗，我又没逼他。” 卢洪涛心道：“你还没逼他呢？也就是志扬这种胆子大敢硬顶的人能抗住你的逼迫，换成旁人早吓得答应了。” 耿志扬笑呵呵道：“田书记，你还是去找周主任和董科长，让他们俩赶紧想办法把设备修好吧。” “修好？”田连营看了眼开了天窗的尾气透平，心道：“原装进口的老外设备，不管是修还是换，估计没个几百万元是下不来的。这么多钱，我从哪儿弄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彻底撕破了脸 田连营原本想借着自己的权势连压带打，逼迫耿志扬替自己收拾董鸿运搞砸的烂摊子，但却没想到人家小伙子根本不吃这一套，让他结结实实地碰了一鼻子灰。 心情郁闷的他怏怏不乐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却见闯下大祸的董鸿运和周庆铎一起缩在门口唯唯诺诺地等着他的到来。 “田大，您回来了！”一见到田连营，董鸿运顿时满脸堆笑，那神情就如同宠物见到了自己的主人一般。 给企业造成巨大损失的董鸿运，其命运已经无可挽回。田连营自知救不得他，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有事吗？” 田连营居然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董鸿运登时心下一凉，但还是满怀期盼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一脸的谄笑道：“田大，今天的事还得靠您帮帮我们呀！” “我怎么帮你？”田连营阴沉着脸道：“尾气透平已经被你全搞坏了，连一点维修的价值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道：“好几百万的设备啊！你叫我怎么帮你？” 董鸿运忙凑上来道：“田大，咱们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耿志扬身上！” “耿志扬？”田连营只觉得好笑道：“人家耿志扬又没参与这个项目，你怎么推啊？” 董鸿运忙道：“田大，您看啊，上午设备出事前，耿志扬曾经单独一个人在尾气透平那里呆过，而且还用手在设备外壳上摸了一模。我怀疑，他就是借着摸的动作掩护，对设备进行了破坏！” 田连营见他为了推卸责任居然脑洞大开，不禁好笑道：“董鸿运啊董鸿运，谁的责任不是靠你的想象来确定的，那是必须有足够的证据的。” “咱有证据啊！”董鸿运急道：“现场有闭路电视监控。我看过，他的所有举动都被录下来了。” 如果说耿志扬只是一个刚进厂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董鸿运这套栽赃陷害的手段还有可能起作用。但人家现在是卢洪涛等厂领导的红人，妥妥的企业中层，仅凭董鸿运的个人臆测和一段似是而非的现场录像是不可能把罪名强加到人家头上的。 “你现在的精力不要放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田连营尽可能地规劝道：“还是跟庆铎一起商量商量，怎么样能把装置再开起来吧。” 二硝项目最核心设备便是四合一机组。如今四合一机组主要单元之一尾气透平已经完全损毁，想修复的话就必须去国外购买。 一台尾气透平据说值个几百万美元。财务情况捉襟见肘的氮肥厂如今是不可能再拿得出这个钱了，除非市里面再行注入资金。 董鸿运舔着脸祈求道：“田大，要不您跟孙市长申请一下，让市里面再打过来点资金？咱们就可以去国外订上一台新尾气透平了！” “市里面是不可能再给钱了。”田连营意兴阑珊道：“二硝项目只能依靠咱们自己想办法重新开起来。” 缺少了尾气透平，整个四合一机组不可能正常运行，二硝装置也就没有办法重新再开起来。投入整整两个多亿的市重点项目，开车没多久便发生了重大事故，即使没有涉及到人员伤亡，上级也会派出调查组来厂里调查清楚的。 “田大，只要您出面，一定能把责任甩到耿志扬身上。”董鸿运依然抱有一丝幻想道：“从前我给您办了那么多事，这次无论如何您也得帮帮我！” 自从耿志扬毕业来到安海市氮肥厂后，田连营一伙人先后跟其明争暗斗过多次，早已经领教过其技术精湛、心思缜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为人处世特点。 再加上小伙子如今有卢洪涛等人给其撑腰，田连营想跟春节前那般把人家捏在手里任意揉搓已经是不可能了。 董鸿运见田连营一直沉默不语，生怕他衡量得失后把自己当成了弃子，当下把心一横道：“田大，我可给您办过不少事。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要是不救我，我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 田连营横眉冷目道：“怎么？你是在威胁我吗？” 董鸿运嘿嘿笑道：“我哪儿敢呀？不过嘛，狗逼急了跳墙，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我要是被逼急了……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事来……可就保不准了。” 爪牙亲信一旦反噬其主，对主人的威胁比不死不休的仇敌甚至还要可怕！最明智的处理方法便是尽快跟其一刀两断，最好是借用敌人之手将其彻底清除干净。 因此董鸿运情急之下流露出来的险恶嘴脸不但没能让田连营投鼠忌器，反倒让他迅速下定决心跟其划清界限。 “哼！”田连营冷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告诉你董鸿运，你作为二硝项目的技术负责人，装置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能脱得开干系吗？我劝你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多琢磨琢磨怎么弥补吧！” 田连营突然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董鸿运顿觉一盆冰水从头泼下，冰了个透心凉：“完了！田连营这是彻底不管我了！看样子是想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 唯一的希望瞬间破灭，董鸿运终于死了心，忽而哈哈大笑道：“田连营啊田连营，老子给你卖了那么多年命，到头来你把老子当成了一块破抹布，用完了就想扔掉啊？” 田连营见他发起了疯，立刻冲周庆铎叫道：“周庆铎，把他给我弄走，别在这里撒泼卖傻丢人现眼！” 周庆铎在尾气透平事故上责任较小，因此还指望着田连营在关键时刻替自己美言上几句，当下一把抱住董鸿运，死拉硬拽着把他生生拖出了党委书记办公室。 俩人撕扯着来到田连营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董鸿运终于恢复了理智，怒喝道：“周庆铎，放开我！” 离开了田连营办公室就不怕董鸿运再闹腾。周庆铎于是松开了手，好心劝解道：“鸿运，你不该跟田大翻脸的。” “他不帮我，我干嘛要给他好脸子看？”董鸿运梗着脖子硬犟道：“真把我逼急了，就把他那点事全抖搂出来，看他还怎么收场？” “唉！你呀！”周庆铎叹息道：“咱们俩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他了。你把他也得罪了，今后还有给你说话的人吗？” 他最后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唉！你呀……好自为之吧！” 听到周庆铎的话，董鸿运不由有些怀疑道：“难道我刚才真的是做错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开除厂籍 二硝装置停车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开起来，因而罗伯茨继续待在氮肥厂已经没了任何意义。考虑到这家伙在氮肥厂一天就要花掉好几千块钱，田连营赶紧安排周庆铎先把他这尊大佛打发回国再说。 临走之前，罗伯茨找到了耿志扬辞行道：“耿，我要回去了。” “哦，祝你一路平安！咱们后会有期！”耿志扬祝福他道。 罗伯茨一双蓝眼睛闪烁着贪婪之光道：“耿，你能不能把咱们打赌的那一万美金先给我呀？” “啊？”耿志扬一愣道：“咱俩的赌约不是以三年为期吗？现在咱们还没有分出输赢，我怎么能给你钱呢？” “no!no!no!”罗伯茨摇着手不屑道：“你们的尾气透平已经彻底损坏不能用了，必须换个新的。一台新的尾气透平最少也得要几百万美金，而且供货周期也在一年以上。这么一折腾的话，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你是不会赢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不！罗伯茨先生，我们华夏有句谚语，叫做鹿死谁手，尤未可知。意思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有可能。现在离着咱们赌约的最后期限还有接近三年的时间，我有足够的时间把二硝装置修好开起来的。” “耿，你是我在这个企业见过的最有智慧最有水平的人！”罗伯茨不吝夸奖道：“如果你能成为这个企业的主人，我相信你说的话都会实现的。” 他又摇了摇头道：“但可惜，你不是。你现在只是一个小部门的负责人，很多事情无权决定，所以我认为你说的话并没有实现的可能。” “我们还有句谚语，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耿志扬笑了笑又道：“三年之内我肯定会把二硝装置开起来的，而且运行数据比你们在约翰国的还要好。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罗伯茨哪里肯信，兀自摇头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给，那我就按照约定三年之后再来拿。” 送走罗伯茨后，郑春晓忍不住问道：“耿主任，你真的要接手二硝装置？” 耿志扬笑了笑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刚才你不是跟萝卜丝说的吗？”郑春晓惊诧道：“你说三年之内肯定会把二硝装置开起来的，而且运行数据比他们约翰国的还要好？” “我说的是三年之内。”耿志扬狡黠一笑道：“可没说现在呀？” 现在不马上接手的话，三年之内不但能把损毁严重的尾气透平修好，还能把装置给成功开起来？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郑春晓不大敢相信耿志扬有如此逆天翻盘的泼天大本领。 两个多星期以后，由安海市化工局牵头，劳动局、环保局等单位派人参加的事故调查小组初步有了结论：本次尾气透平事故主要是由于设备进气口连接的管道柔性不够，造成对设备管口施加的力和力矩超出规定范围，使转动轴产生轻微偏移，从而导致叶片端部与壳体间发生了意外接触。 根据安海市氮肥厂、东海省石化设计院和外国转让方等单位共同签署的相关会议纪要、图纸、变更等文件为依据，该事故责任由安海市氮肥厂自行承担，并建议该单位对相关责任人按照企业相关规定进行严肃处理。 卢洪涛随即召开厂领导班子扩大会议，商讨对该事故相关责任人的处理意见。 章树森首先发言道：“那天的尾气管道技术讨论会我参加了。本来省石化院已经做出了设计变更，而且耿主任还把这根管道为什么要改解释的一清二楚，但是人家董鸿运科长就是硬顶着不改，谁劝也不听。如果当时按照省石化院出具的设计变更改了这根管子，这次的事故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说……”他掷地有声道：“本次事故的责任应该由董鸿运来承担！” 工会主席卞解放附和道：“我同意章总工的意见！既然是董鸿运拒绝接受设计变更而导致的事故，那么就应该让他来承担这个责任。” 上级主导的事故调查小组已经得出了初步结论，在座的厂领导自然不会出言反对，而是一致表示接受调查组的意见。 卢洪涛接着说道：“大家都同意该事故的主要责任由董鸿运同志承担，那么接下来应该给予其何种处分？请大家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高崇山跟董鸿运平时的交情不错，此刻不忍心看着他因为事故丢掉了公职，于是开口道：“我看就给予董鸿运同志留厂察看的处分吧。毕竟他为咱们厂二硝项目跑前跑后的做了很多工作，我们不能因为一次事故就把人一棒子打死。” “我觉得不妥！”袁汉杰立即表示反对道：“这次事故造成的损失足有好几百万，而且二硝装置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开起来了。所以说给厂里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只给个留厂察看的处分太轻了。以我的意见，必须开除厂籍警示后人！” 开除厂籍！？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副厂长智文阁犹豫着道：“开除厂籍太重了吧？董鸿运平时的表现还算不错的。” 袁汉杰冷笑道：“开除厂籍已经算是保护他了。按理说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厂里完全可以把他送交法办。但是念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还是只开除厂籍算了。” 卢洪涛见田连营阴着脸一言不发，于是淡淡一笑道：“田书记，你是什么意见呢？” 氮肥厂里众所周知，田连营是一手提拔董鸿运的知己伯乐。如今在最关键的时刻，不知道这位伯乐先生会不会全力来保他的心腹手下。 “我同意袁厂长的意见。”田连营的态度令大家伙吃了一惊：“董鸿运这次犯下的错误足以开除厂籍，我对此表示赞成。” 众人听罢不禁面面相觑。一向无原则袒护董鸿运的田连营突然改变了态度，居然赞成袁汉杰开除董鸿运的提议，让大伙有种太阳出西边出来的诧异。 卢洪涛却毫不犹豫道：“那好吧！同意给予董鸿运开除厂籍处分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他首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袁汉杰、章树森、卞解放也紧跟着举起了手。 田连营只是缓了一缓，随后面无表情地跟着举起了手。 智文阁和高崇山见大势已定，顺其自然都举手赞成。 卢洪涛一语定音道：“好！全体通过！给予董鸿运同志开除厂籍的处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执掌二硝项目(上) 董鸿运被开除以后，二硝装置就没了技术负责人。仅凭二硝车间自己的技术力量绝对是不可能修复装置并重新开车的，还是得另派得力干将带着技术科负责此事。 田连营趁机提议道：“二硝装置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马上找个有能力的人来接手负责。我建议由战略研究部主任耿志扬同志来负责二硝装置后续的整改工作。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如今的二硝装置已经从众人追捧的明星项目瞬间堕落为大家伙唯恐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田连营突然把耿志扬安插到了技术负责人的位子上，几乎等于是把他硬硬架到熊熊大火上炙烤，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悲惨下场。 章树森当即反对道：“二硝项目的技术工作一直是由技术科负责的。董鸿运虽然被开除了，但是技术科其他人还在，工作还可以往下继续进行。没有必要让人家耿志扬来管这摊子事。” 现在的耿志扬等于是田连营的救命稻草，当然是要死死抓住不放的：“二硝装置现在需要一个能撑得起来的技术大拿。我觉得目前厂里的中层干部也就是耿志扬能担此重任。技术科现在没了科长，可以让耿志扬同志暂时领着头干嘛。卢厂长，你觉得怎么样？” 卢洪涛微微一笑道：“战略研究部的任务很重要，必须由耿志扬同志来领导我才放心。” 田连营登时一怔，立刻明白卢洪涛不愿意无条件放人。如果他真想让人家松口让步，那么就必须拿出足够诱人的条件来进行利益上的交换。 “那就让耿志扬同志担任技术科长。”田连营狠狠心忍痛吐出了技术科长的位子，没想到卢洪涛笑道：“我觉得技术科长的位子并不能让耿志扬同志充分发挥他的特长。” 技术科长的职位依然打动不了卢洪涛。田连营正在绞尽脑汁无计可施时，章树森忽道：“既然田书记提出来要给耿志扬同志压担子，我看就给人家一个副总工程师的技术职务吧。这样一来他就有资格兼顾战略研究部和技术科的工作，将来等我退休了还可以接我的班。” 一个毕业还不到两年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擢升为企业的副总工程师？这要传出去，还不得让兄弟企业的同行们笑掉大牙？ “不行！”田连营当即反对道：“耿志扬虽然挺能干，但还是太年轻。让他担任副总工程师，别的同志会有意见的。” 二硝装置停在那里亟待修复后重新开车，但无论是被开除的董鸿运，还是前途未定的车间主任周庆铎，都不可能担得起如此重任。因此只有技术过硬、能力超群、胆魄惊人的经天纬地之才耿志扬方能担负起挽狂澜于既倒，救大厦于将倾的艰巨任务。 而该项目一直是田连营一手掌管，如今出了事故最着急的应该是他。一边亟需耿志扬来帮忙解困，一边还习惯性的继续打压，也不知道田连营是真着急还是假着急。 卢洪涛笑了笑没有说话。章树森呵呵道：“既然这样，那就请田厂长另找高明，别再难为人家小年轻了。” 田连营正待拿企业利益大于一切的道理冠冕堂皇地说上一番，听到这话后忽然间心头一亮：“哎呀！卢洪涛和章树森跟耿志扬的关系都很密切。莫非他们的意见其实是耿志扬自己的意思？” 请人帮忙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个朴素的道理田连营还是懂的。更何况停在那儿的二硝装置不能就这么完了，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把它开起来。 他琢磨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那好吧！我提议给予耿志扬同志副总工程师的技术职务，另外兼任技术科长一职。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 帮着耿志扬捞到如此众多意义深远的头衔，卢洪涛、章树森当然不会反对。袁汉杰早已对耿志扬非常欣赏，因此也不会反对。至于剩下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不会明着跟厂里的一二把手做对，因此一个个纷纷点头同意。 田连营以为自己破天荒的大方了一次，忍痛割爱给了耿志扬副总工程师和技术科长两个实惠名头，他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才对。 没想到散了会后，田连营把耿志扬叫到办公室把事情跟他一说，这家伙顿时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田书记，这活我干不了！真的干不了！” “怎么呢？”田连营大为失望道：“副总工程师加技术科长你还不满意？耿志扬，你到底想要什么？” 耿志扬笑道：“田书记，您误会了！我不想要什么。二硝项目从头到尾我没有参与过，你一下子叫我接手，我干不了啊！” 田连营可不相信他干不了这一说，情知这小子应该还有条件没有得到满足，于是强做和颜道：“小耿，你还有什么要求就说吧。只要我能满足你，统统都答应。你看行吗？” 有道是明人不说暗话。耿志扬见他如此干脆，当下也不再藏着掖着，摆明了道：“田书记，你知道想把一件事干成必须得有帮手，尤其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所以二硝装置这个事想让我干的话，必须有帮手才行。” “帮手？”田连营痛快道：“你说吧，需要什么帮手？” 耿志扬道：“让硝酸车间的尚秀娟来担任二硝车间主任。原车间主任周庆铎停职待岗。” “这……”如果把周庆铎也排除在二硝项目以外，田连营就等于失去了对该项目的直接掌控，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啧了一声道：“事故是由董鸿运引起的，跟周庆铎没有关系。突然让人家停职，这不大好吧？” “哼！”耿志扬冷笑道：“周庆铎是和董鸿运一起负责的这个项目。我就不信董鸿运一手导致的这场事故，他周庆铎就没有一点责任？” 虽然董鸿运是二硝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但周庆铎作为车间主任不可能一点也不懂技术，所以耿志扬所言并非不无道理。 可是如果把周庆铎也停职处理，二硝车间便彻底宣告脱离了田连营的控制，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耿主任，现在车间里只有周庆铎对这套设备的来龙去脉比较了解。”田连营尽力劝说道：“要是把他弄走，有些事就不知道该问谁了，所以我觉得还是留下他比较好。” 田连营说的话并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耿志扬想了想道：“那好吧，那就留下他，让他戴罪立功先当个顾问吧。” 得！耿志扬一句话便把周庆铎从车间主任的宝座上拽了下来，变成了一个无职无权的所谓顾问。 田连营暗自感叹道：“小耿这家伙办起事来，下手真tm狠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执掌二硝项目(下) 若想让二硝装置起死回生，那么耿志扬就必须得到车间主任的全力支持才行，而且两个人还需要精诚团结相互信任。但可惜，现任车间主任周庆铎根本达不到这个条件。 因为耿志扬无法对他产生足够的信任。估计他也很难对耿志扬产生最起码的尊重。至于俩人之间的默契那是更不可能了。 由此推断，作为田连营忠实的心腹和董鸿运情同手足的铁哥们，周庆铎在很大程度上极有可能不会全力配合耿志扬，反倒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暗中给他掣肘。 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所以耿志扬才干脆利落地借机免掉周庆铎车间主任职务，改由自己的干姐姐尚秀娟来执掌二硝车间。 以尚秀娟敢作敢当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把整个二硝车间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一来，耿志扬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投入到修复二硝装置的艰巨挑战中。 第二天上午，随着人事科一道又一道的人事免职和任命红头文件的发布，氮肥厂立刻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年仅二十三岁的副总工程师在氮肥厂历史上可谓是前无古人，今后也怕是后无来者了。更何况人家还兼任了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和技术科长一虚一实两个职务，再加上重中之重的二硝项目技术负责人，如今的耿志扬可以说是厂里最耀眼的明星！ 不过这位年轻新星此刻并没有闲情逸致享受众星捧月般的无限荣光。他正跟厂里的诸位领导一起在小会议室商量接下来二硝项目该如何进行下去。 主持会议的田连营首先关心道：“耿主任，你对二硝项目接下来的工作有什么计划吗？” 看着大家伙望向自己的炽热目光，耿志扬胸有成竹道：“卢厂长、田书记及各位领导！二硝项目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需要更换尾气透平，再就是蒸汽透平也需要更换。” “蒸汽透平也需要更换？”田连营不解道：“它没有坏啊？为什么要换呢？” 耿志扬解释道：“四合一机组配置的蒸汽透平是背压式。这一种蒸汽透平操作负荷变化范围很窄，而且排出的大量高温余热蒸汽无处可去，最后只能放空了事，因此存在极大的浪费。所以我想把它换成国产凝汽式汽轮机。” 袁汉杰道：“我同意更换蒸汽透平。这个设备运行起来太浪费蒸汽，平时的使用成本很高，早就应该换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咱们的尾气管道去掉了天然气燃烧处理装置，进入尾气透平的气体温度比设计值低了两百多度，所以做的功相对较少。我打算借着更换蒸汽透平的机会，把凝汽式汽轮机的功率加大一些，用来补偿尾气透平少做的那部分功。” 尾气透平做的功不够就会导致空压机出口的压力太低，进而引起氨氧化炉处理能力和效果下降，从而造成副产蒸汽量减少。而副产蒸汽量的减少会引起蒸汽透平做的功下降。 葫芦串葫芦一连串问题关联下来，整个装置的运行情况就会受到影响。因此想让二硝装置投入正常生产，就必须把原有的背压式汽轮机更换为功率大一些的凝汽式汽轮机。 听了耿志扬的一番解释后，田连营等人终于彻底释怀。他们终于明白，二硝装置的问题并不仅限于尾气透平。看来董鸿运和周庆铎并不了解整个装置精髓，仅仅是知道点皮毛而已。 田连营犯愁道：“耿主任，咱们厂现在没有足够资金去找外国供货商购入一台全新的尾气透平，更没有钱置换汽轮机了。” 他啧了一声道：“既然你能找出问题，那么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问题吗？” 人脉深厚的田连营都对购置新尾气透平所需的几百万资金怵头，更不用说年纪轻轻的耿志扬了。田连营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问一问算了。 没想到耿志扬却呵呵一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用最少的钱来办到咱们想办的事。” “哦？”田连营大为惊诧道：“你快说说，是什么法子？” 耿志扬道：“省鼓集团一直想研发四合一机组，但是由于没有足够的数据和资料作参考，所以进展缓慢。我想以技术换设备，把我们厂现有的四合一机组和相关资料提供给他们做参考，条件是让他们免费给咱们制造一台尾气透平。” “啊！？”耿志扬的想法简直可以说是泼天大胆。他想空手套白狼用技术换设备，难道人家省鼓集团就会愿意接受吗？ “小耿……”田连营被他不可思议的念头惊得瞠目结舌道：“你这想法也太……那个了。人家……人家会愿意吗？” 耿志扬笑道：“他们愿意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去跟他们谈呀。再说了，咱们双方以技术换设备各取所需，正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说不定他们就会愿意的。” 这孩子太敢想了！在座的诸位领导心下纷纷感慨道：“用技术换设备的名义让人家省鼓集团给我们免费提供一台尾气透平？这怎么可能呢？绝对是不可能的！” 人家省鼓集团就这么傻？就愿意吃这么大的亏吗？这想法未免太有点自以为是了！ 耿志扬见大家伙眼睛里都是怀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各位领导，大家请放心！跟省鼓集团的谈判工作由我去做，一定争取给大家伙一个满意的结果。” 田连营心惊之余又问道：“那背压式汽轮机更换为凝汽式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是找省鼓风机集团。”耿志扬满脸自信道：“我准备用现有的背压式汽轮机跟他们换一台国产的凝汽式汽轮机，这样一来咱们就一分钱也不用花了！” 此话一出，直接把会议室里的领导们再一次惊得呆了。 我的个乖乖！小耿同志这是想干嘛？骗了人家省鼓集团一次还不够，还想着故技重施再骗上一次。难不成把人家省鼓集团当成了冤大头？ 田连营呆了半晌儿才道：“小……耿主任，你说的这两件事有谱吗？” “有谱！有谱！”耿志扬信心满满道：“我表叔李乃忠是省鼓集团副总工程师，正好负责研发设计部。我打算先跟他谈谈。跟他谈好了以后再通过他说服省鼓集团领导。” 瞧着小伙子一副风轻云淡的从容神态，田连营等人暗暗感叹道：“老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老祖宗诚不欺我也！”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技术换设备(上) 有得意者便有失意者。被免去公职开除厂籍的董鸿运、稀里糊涂丢掉车间主任宝座的周庆铎凑到保卫科长祝兴国的办公室里，一边喝闷茶一边大骂着耿志扬。 董鸿运道：“要不是耿志扬这小子栽赃陷害，老子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我tnd算是跟这小子结下仇了，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周庆铎兔死狐悲道：“鸿运，我不比你更倒霉呀？一纸文件就把我车间主任的职务给免了，连个理由都不提。按理说像我这样的中层干部，免个职很正常，因为接下来一般要另外安排个地方。” 他哼了一声道：“这次倒好，我连个落脚到地方都没捞着，直接成了普通工人了！” “老周，你比我强多了！”董鸿运白了他一眼道：“你至少还是厂里的人，工资照发、福利照拿、医药费照报。而我呢？现在成了无业游民了，上哪儿混口饭吃都还不知道呢。” “行了，越说越不像话！我能跟你一样吗？”周庆铎牢骚满腹道：“你是因为出了事才被开除的。我呢？我犯什么错了？为什么平白无故不让我干了？厂里总得有个说法吧？” “就是！”祝兴国在旁煽风点火道：“无缘无故就把人给免了，也太欺负人了吧？” 他的话登时勾的周庆铎无名火起：“他nnd，真要是把我逼急了，老子就让人去把耿志扬给做了！” 董鸿运听罢眼前一亮道：“老周，你要是能做掉耿志扬，我可是要谢谢你了！” 祝兴国见他们俩起了买凶杀人之心，忙劝阻道：“哎！我说两位，杀人是要偿命的。就算是雇凶杀人，怕是也得吃花生米。我劝你们俩可得想清楚了！” 别看董鸿运恨极了耿志扬，但却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一听到杀人偿命四个字顿时偃旗息鼓道：“我只是说着玩玩的。我可不敢触犯法律。” 周庆铎却不以为然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敢撸我帽子，我就敢要他狗命！谁怕谁啊？” 尽管周庆铎说话时咬牙切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祝兴国却知道他是个色厉内荏之徒，说这些狠话不过是借机发发火而已，断不会胆子大到干出雇凶伤人的事来。 董鸿运暗自心道：“虽然我不能像老周一样花钱买命，但可以继续给局里写信举报耿志扬。他不让我好过，那我也让他没个安生日子过。” 耿志扬不可能知道董鸿运等人暗中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也无暇关注这些宵小之徒的动向如何。 十一月七日立冬节气这天，他早早地起了床，骑上自行车赶到火车站再一次坐上开往省城的列车来到了岳北市。 这一次他既不是来开会，也不是来找老同学的，而是准备到省鼓风机集团跟表叔李乃忠商谈一下将来的合作事项。 二硝装置四合一机组里的尾气透平叶片几乎全部损毁，壳体破了个洞也不能用了。该设备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修复价值，彻底报废了。 但如果再从国外定一台类似的设备，不但需要花费不菲的资金，而且供货周期也没有定数。 因此他才想到了跟省鼓风机集团合作，利用共同研发四合一机组的契机，想方设法说服他们低价帮着氮肥厂制作一台替代的尾气透平。 李乃忠对表侄的到来很是欢迎，招呼他坐到沙发上以后又把蒋瑶叫过来帮着招待客人。蒋瑶见是耿志扬登时眼睛一亮，手脚利索地帮他倒了杯热茶。 “表叔，你们公司的四合一机组研究的怎么样了？”耿志扬故意挑起话题道。 “预研工作做的很成功，公司领导对我们研发设计部的表现很满意。”李乃忠道：“小蒋瑶做的不错，今年我们部门准备把她推举为集团公司先进员工。” 蒋瑶谦虚道：“都是李总领导的好。再就是……” 她羞涩地看了耿志扬一眼道：“多亏耿志扬给了我那份资料。” 耿志扬顿时笑道：“我可没给你什么资料，别乱说啊！” 蒋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当即莞尔一笑道：“那我也要谢谢你给我的启发，要不然我的思路恐怕没那么多呢。” 李乃忠笑了笑道：“志扬，你这次来我这里不是为了光问问四合一机组的吧？”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表叔，让你猜中了！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们公司合作，一起研发四合一机组。” “一起研发四合一机组？”李乃忠和蒋瑶吃惊地对视了一眼道：“怎么个一起研发法呀？” 耿志扬解释道：“表叔，我把我们手里的四合一机组资料全部提供给你们做参考。而且你们还可以去我们厂对实体机械进行研究和测量，从而拿到第一手资料。” 他嘿嘿一笑道：“我想我们厂提供给你们这么方便的条件，研发出我们自己国产的四合一机组应该不是难事。” “这个……”李乃忠迟疑道：“志扬，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呢，还是你们厂领导的意思？”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耿志扬毫不隐瞒道：“也是我们领导的意思。” 他生怕李乃忠存有疑虑，又直白道：“我现在是厂里二硝项目的技术负责人。” “怪不得呢！”李乃忠恍然大悟道：“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事实现了？” “差不多吧。”耿志扬简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李乃忠和蒋瑶听到年纪轻轻的他居然当上了厂里的副总工程师，禁不住惊得瞠目结舌。 耿志扬继续说道：“我们厂提供所有资料供你们参考，咱们两个单位齐心协力共同研发出国产四合一机组来，打破老外对我们国内市场的垄断。表叔，你看行吗？” “这个……？”李乃忠想了想道：“将来四合一机组研发出来以后，这个技术归谁呢？” “当然是归你们省鼓集团公司了。”耿志扬笑道：“我们是氮肥生产单位，要这个技术干什么？” 氮肥厂居然对四合一机组制造技术不感兴趣，李乃忠不禁好奇道：“那你们厂打算问我们要多少钱呢？” “不要钱！”耿志扬笑道：“我们帮你们做的所有工作都不要钱。” 一分钱不要，一点便宜也不占，氮肥厂就愿意把手里的技术资料和现成设备跟他们共享。 天底下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的便宜可沾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技术换设备(下) 李乃忠很明白，氮肥厂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无偿帮助他们搞研发的，肯定会在某个方面有所要求：“志扬，你们厂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吧。”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表叔，是这样……” 他顿了顿道：“我们四合一的尾气透平因为这次事故给损毁了。如果从国外买上一台新的话需要花费几百万美金，而且供货周期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想……” 他厚着脸皮道：“能不能我们厂用技术换设备。” 李乃忠不解道：“用技术换设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就是……”耿志扬嬉笑道：“你们集团给我们厂无偿提供一台尾气透平。” “啊！？”李乃忠听罢惊得目瞪口呆：“我的个乖乖！我这表侄子还真敢想！” 一台中压法尾气透平怎么也得卖上个两百多万元。而省鼓集团并没有双加压法尾气透平的生产经验。估计研发出来也得卖上个三五百万。 耿志扬居然大言不惭地提出让省鼓集团白送他们一台尾气透平，真真把李乃忠和蒋瑶吓得不轻。 耿志扬早已料到表叔听到自己的想法后会有此惊诧的反应，于是不慌不忙道：“表叔，我觉得这个交易对你们公司挺合适的。” 什么？李乃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耿志扬想着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花就从他们这儿拐台造价昂贵的尾气透平回去，竟然还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交易对他们很合适？简直是脑洞大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志扬，你……” “表叔，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给你解释。”耿志扬耐心地说服道：“你们公司想在四合一机组的国产化上尽快取得成果，是不是这样子？” “嗯，是这样。”李乃忠承认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所以啊……”耿志扬笑道：“想早点突破，那就必须得有参照物和参考技术来源。要不然只能是闭门造车，弄不好就走到歪路上去白费功夫。” 想从无到有搞起一个新兴产品来，最方便最有效的第一步便是仿制。通过仿制熟悉了该产品的大致门路后，就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创新和改进。 “你说的很对。”李乃忠深表赞同道：“有个实物参考着就比什么也没有强。” “所以啊。”耿志扬笑道：“我们厂就以四合一机组和相关资料，以及生产运行经验来帮助你们尽快取得突破。我估计在我们厂的帮助下，一两年之内你们公司就可以生产出自己的四合一机组来。” 一两年之内，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公司就可以生产出自行研制的四合一机组？如此大胆的预测直让李乃忠和蒋瑶面面相觑。 “志扬，你把事想的太简单了吧？”李乃忠不得不纠正道：“四合一机组的研制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表叔，我不这么认为。” 他据理分析道：“四合一机组里面的空气压缩机、尾气透平和汽轮机你们集团公司都有类似产品，而且还有三合一机组的丰富生产经验。所以我认为研发这三台机器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李乃忠似有所悟道：“嗯……你说的有道理。它再复杂也是一样的机器，可以进行类比研究。” 耿志扬又道：“而且我们在这三种设备上的制造经验和水平都不低。只要我们大胆创新取长补短，我想做出来的设备不一定就比老外的差。” 他见李乃忠和蒋瑶听得连连点头，于是接着说道：“至于四合一机组里的氧化氮压缩机我们也有部分制造经验的。” “那不一样的。”李乃忠道：“咱们的氧化氮压缩机是单独一台设备，没有跟其他机器串联。”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所以我说的是部分经验。” 他强调道：“这么一分析，咱们的短板主要是氧化氮压缩机。那么在今后的研发过程中，我们就可以把主要精力集中到氧化氮压缩机研发上。只要它能有所突破，整个四合一机组不就有戏了吗？” 耿志扬把看似复杂的四合一机组分解成四大单元后一一分析下来，迅速发现了最关键症结所在，从而使下一步的研发工作有了目标和奔头。 李乃忠思量了一会儿后道：“志扬，你这番分析很及时，简直是醍醐灌顶，让我们一下子就明白了下一步该怎么干了。” 他又想了想后道：“至于你说的以技术换设备，我得向领导汇报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耿志扬笑道：“行，我等您的消息。” 但他随后又道：“表叔，我还有个事想麻烦您一下。” “还有个事？”李乃忠皱眉道：“你不会又想换东西了吧？” “被您给说中了！”耿志扬笑道：“我想把四合一机组原有的背压式汽轮机更换为功率大一点的凝汽式汽轮机。所以呢……” 他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想用那台原装进口的背压式汽轮机跟你们公司换一台国产的凝汽式汽轮机。” 自家表侄竟然连以物易物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李乃忠颇为无奈道：“志扬，我们就是生产设备的，要你们的汽轮机干嘛用？” 耿志扬却适时提醒道：“表叔，我们这可是一台原装进口、几乎没有使用过的九成新背压式汽轮机。你们要是能把它卖给企业自建电厂，价格肯定会比相同功率的国产汽轮机要高的。” 李乃忠听罢登时心头一亮。要知道耿志扬的建议并不是信口胡诌。自从九十年代初以来，在电力供应不足的大环境下，为了维持正常生产，企业投资自建电厂逐渐成为一股潮流。 而背压式汽轮机正是适合发电厂使用的机型，再加上又是国外原装进口机器，因此转手卖给企业自建电厂应该不成问题，说不定省鼓集团真能从这次交易上小赚上一笔。 耿志扬接着又道：“至于多出来的钱，就当贴补卖给我们的尾气透平了。” 李乃忠暗乐道：“得！我这表侄子算盘打的够精的。连我们从背压式汽轮机上赚上点钱都考虑到了。” “志扬，你说的这些事都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李乃忠思量了一会儿后道：“这样吧。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跟领导们汇报亦一下，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意见。”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射字的三种读法 不管是以技术换设备，还是以设备换设备，牵扯到的事情都不小，因此给领导汇报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明白的。李乃忠出了办公室后迟迟没有回来。耿志扬和蒋瑶只能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尴尬相视。 别看耿志扬和蒋瑶是大学同学，但两个人并不在一个班，又有男女生之别，因此俩人仅仅是脸熟，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蒋瑶见干等着不是办法，灵机一动道：“耿志扬，我给你猜个谜语吧。” “猜谜语？”耿志扬明白她是想用猜谜语的方式来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于是笑呵呵答应道：“好啊！你出还是我出？” “当然是我出了！”蒋瑶笑盈盈道：“我这个谜语出过很多次，从来没有人能猜出来过。这次就让你来猜，你敢不敢接招？” “这有什么不敢的？”耿志扬当仁不让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这个谜语的谜面是……”蒋瑶顽皮一笑道：“高矮胖瘦的矮字，谜底是打一字。你能猜出来吗？” 她的话音未落，耿志扬立马跟着道：“不就是射箭的射字吗？” “咦！？”蒋瑶惊得花容色变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这还不容易吗？”耿志扬分析道：“矮者委以矢也！矢就是箭，委矢不就是射箭吗？而射字是由寸身构成的。存身者矮也，那就是它了！” 耿志扬的这番分析有理有据，而且从两个方面反复进行了论证，知识面真不是一般的广阔。 蒋瑶正在暗自惊诧时，耿志扬又道：“既然说到了射字，那我来问你，射字有几个读音啊？” “射有几个读音？”蒋瑶直接被问愣了，整了半天后才喃喃道：“不就是射吗？还念什么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耿志扬得意显摆道：“人家孔乙己能说出茴字的四种写法，那么今天我耿乙己就给你好好说说射字的三种读音。” 听到耿志扬居然称自己为耿乙己，蒋瑶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哪有叫自己的耿乙己的？你又不是孔乙己那样的穷酸文人。干嘛把自己跟他联系在一起？” “对啊！”耿志扬故作醒悟道：“我是真正的理工科人才，不是那些百无一用的文科生。我不能是耿乙己，怎么也得是耿甲己。” 听到他胡说八道起来，蒋瑶被逗得又笑道：“你这打击面也太广了。要是被学文科的听到你看不起文科生，人家还不得跟你吵架呀？” 在俩人的嬉笑玩笑间，陌生和距离感瞬间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悄然的愉悦和默契。 蒋瑶越看越觉得耿志扬阳光顺眼，心下遗憾道：“以前没有跟耿志扬怎么接触过，真不知道化工班还埋藏着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他真是很有趣的！” 耿志扬收起戏谑之心正色道：“我没有骗你，射字真的有三种读音，对应的也是三种不同意思。” “哦？你说吧，我听着呢！”蒋瑶手托香腮满眼热忱地望着他。 “这第一种吗就是咱们常用的射箭的射字！”耿志扬缓缓讲述道：“它有时候是动词，比如射箭、喷射等等。但也用作官名，比如商代的掌射，其实就是弓箭队的头目。” 耿志扬居然连商代的官职名字都知道，文学和历史底蕴的深度可想而知。蒋瑶忍不住对他更加的感兴趣了。 耿志扬见她听得专注，于是继续往下说道：“射字的第二种读音为‘耶’！比如古代有种官职叫做尚书仆射。它里面的射字就要读耶！” “哦！”蒋瑶恍然大悟道：“我以前都是把它读作尚书仆射(she)的，原来是读错了！” 耿志扬笑道：“我知道这个知识之前也是错读为尚书仆射(she)的。” 蒋瑶嘻嘻笑道：“那这个什么尚书仆射到底是个什么官呀？” 耿志扬解释道：“尚书仆射是尚书令的副手，后来演化为左右尚书仆射，再后来变成了左右宰相。”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蒋瑶又追问道：“那第三种读音是什么意思？” 耿志扬道：“这第三种吗跟音乐有关系。我们古代音乐有五音六律之说。五音说的是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六律则指的是乐器的六个不同音调，后来又分化为十二音律。无射（yi）就是十二音律其中的一个。” 听到耿志扬连五音六律都如数家珍，蒋瑶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连连赞叹道：“你连这个都知道，太厉害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其实后面两种现在几乎用不到了。就算是小说电视上出现了尚书仆射，观众也会把它读作she，而不是耶！就像说服中的说一样，现在几乎没人把它读成shui了。” 蒋瑶笑道：“我也一样。要不是你今天给我说了这些知识，我也读成尚书仆射(she)。” 作为一个纯工科学生，耿志扬还能声情并茂地讲述极具文化和历史底蕴的文字相关故事，这在大学生里面堪称是极其罕见的。 蒋瑶不由得对他越发感兴趣起来：“这家伙就像被我偶尔碰到的一本有趣的书，刚刚翻开前几页就读进去了，忍不住想把他一直读到底！” 耿志扬代表安海市氮肥厂提出的以技术换设备方案事关重大，李乃忠向主管领导汇报后不可能当场拿出主意，需要召集多个部门共同研究以后方能作出决断。 当李乃忠回来后把这个消息告诉耿志扬时，他十分理解道：“表叔，这么大的事领导们总得按照程序开上几个会研究研究。这很正常，换成我们厂也会这么做的。” 李乃忠见表侄如此体谅大国企的难处，很是欣慰道：“志扬，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企业副总，前途无量啊！” 耿志扬苦笑道：“表叔，这是领导把我硬架到火上烤换来的补偿。你看着吧，我要是不把二硝装置尽快地修复，头上顶着的这些帽子很快就没了。” 耿志扬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已经是副总工程师兼任企业中层正职，绝对算得上是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而且这家伙敢于代表企业，孤身一人来跟省鼓集团大谈技术换设备、以物易物等非常规交易，真可谓是有胆有识。 “我和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绝对干不出这些泼天大胆的事来。”李乃忠看着表侄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相貌，心下暗暗佩服道：“我那表哥能培养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这辈子也算值了！” “志扬，我们领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出决定。”李乃忠好心建议道：“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一有了准信就打电话告诉你。” “好的，表叔！”耿志扬痛快答应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三封举报信 耿志扬不敢停歇，谢绝了李乃忠和蒋瑶的挽留后，当天下午便马不停蹄地返回安海。第二天上班后他来到厂长办公室正要向卢洪涛做汇报，却意外地再次见到了化工局纪委书记于慎行。 前几天化工局纪委又一次接到了名为“一个没有丧失良心的职工”寄来的举报信。 举报信上说，氮肥厂尾气透平事故的始作俑者实际是耿志扬。是他趁大家不注意对尾气透平实施了故意的破坏行为，这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信封里除了举报信外，还有闭路电视监控拍下的耿志扬触摸尾气透平外壳的几张照片。 该举报信件有文字又有照片互为证据，虽然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楚，但局纪委不敢轻视，请示领导后又来到氮肥厂做深入调查。 没曾想还没等见到卢洪涛，阴差阳错间竟然在走廊上碰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被举报人耿志扬！ “于书记，你好！”耿志扬反应迅速，立刻主动打招呼道。 于慎行强做笑颜道：“耿主任，你好啊！” 耿志扬见他神色间隐约有几分尴尬，不由好奇道：“于书记，你这次不是又来调查我的吧？” 有严格的纪律约束，于慎行哪能承认？当下顾左右而言他道：“呃……那个……找卢厂长商量点事。” 见他如此不寻常的反应，耿志扬禁不住好奇心大起：“于书记，我这人行得正坐得端。要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写信诬告我，那就是故意诬陷好人。你们可不能被他给蒙蔽了。” 于慎行被他说的头皮直发麻，打着哈哈道：“耿主任，你想多了！” 耿志扬心道：“你们化工局纪委三番五次地来厂里专门调查我，能不让我想多吗？再说了，今天你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说不定这次又是为了我来的。” 尽管耿志扬心里直嘀咕，但于慎行怎么也算是上级领导，只能退一步道：“于书记，您先请！” 卢洪涛对于慎行的到来也很吃惊：“老于，你怎么又来了？” 于慎行苦笑道：“你先别问了，赶紧把田书记叫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卢洪涛见状心下暗惊道：“糟糕！看来老于这次来又是要调查我们厂里的干部职工。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是谁呢？” 田连营被叫到厂长办公室以后，于慎行当着他俩的面宣布道：“老卢、老田，我们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举报耿志扬才是你们厂尾气透平事故的肇事者。是他故意对设备进行了破坏，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卢洪涛和田连营听罢只觉得不可思议。田连营直摇头道：“尾气透平事故发生的原因，市里派下来的调查组已经有了结论，跟人家耿志扬有什么关系？你们总不能凭一封信就对自己的同志产生怀疑吧？” 卢洪涛随之道：“田书记说的对！既然调查组已经有了结论，为什么还要再来调查人家耿志扬？难道局里认为市里派下来的调查组给出的结论不可信吗？” 这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化工局虽然是行业主管部门，但是也要受市里领导的，怎么可能出现下级单位自作主张意图推翻上级调查结果的奇葩事情来？ 于慎行吓得赶忙澄清道：“老卢，你可千万别乱说！市里派下来的调查组已经有了结论。咱们局是完全拥护调查组意见的，并没有任何异议。” “那不就得了？”卢洪涛不解道：“既然你们都同意调查组的意见，那为什么接到一封信就又要来厂里重新调查？” “不是你说的那样子。”于慎行见卢洪涛越说越严重，赶紧摆明道：“是人家举报信里提供了照片作为证据，所以我不得不来厂里落实一下。” “照片？”田连营诧异道：“什么照片？” “你看，就是这几张照片！”于慎行从公文包里掏出那几张耿志扬触摸尾气透平外壳的照片道：“从这几张照片上看，耿志扬的确有主动破坏设备的嫌疑。” 田连营看完照片后哼了一声轻蔑道：“小耿就是摸了摸设备最外面的保温层，离着壳子还老远呢。” “保温层？怎么会是保温层？”于慎行惊讶道：“那个不是尾气透平的外壳吗？” 卢洪涛看了几眼照片，忽然回忆起来道：“我想起来了！” 他指着照片道：“孙市长来的那天，参观到四合一机组时，耿主任察觉到尾气透平声音不大对，这才伸手摸了下设备。” 他神色沉重道：“耿主任用手摸到设备有不正常的颤动，于是赶紧提醒我带着领导们离开，以免突发事故造成伤害。” “所以说。”他用手弹了下照片道：“就有了这几张照片。” 田连营端详着手里的照片道：“我瞅着这些照片怎么像车间里闭路电视的录像啊？” “我看着也像。”卢洪涛道：“看来写举报信的这位身份不简单呀！” 此话一出，田连营忙表明态度道：“看来是有人对耿主任有意见，所以才写信诬陷他。” 田连营现在全指望着耿志扬帮他把二硝项目给重新开起来，因此所有针对耿志扬的诬告和陷害都是跟他过不去，且能坐视而不管？ “我看就让车间搞个全面调查。”他提议道：“揪出那个往耿主任身上泼脏水的坏分子来。” 田连营的一番表态迅速澄清了自己的嫌疑。卢洪涛也不认为他会糊涂到在关键时刻指使别人来诬告耿志扬，于是道：“内部调查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这个举报信的事该怎么办呢？” 田连营忙道：“怎么办？既然耿主任已经给我俩证明是被人诬陷的，那还调查个什么劲？不能因为一封信就怀疑我们的干部，得有真凭实据才行的。” 于慎行见厂里的两位领导态度明确，顺势说道：“那好吧。在你们这儿就已经把事给说清楚了，我就没必要再去找耿主任落实了。那就先这样，我回去跟领导们汇报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化工局纪委第三次来到氮肥厂调查耿志扬的行动跟前两次截然不同，雷声虽然大雨点却很小，在没有询问正主之前便草草收队回局了。 耿志扬在办公室里苦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叫自己去会议室的电话，心下暗自纳闷道：“咦？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一次于慎行来，迟迟不给我打电话呢？难道是我猜错了，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空手套到了白狼 直到接近中午时分，耿志扬苦等的电话终于响起，不过却是卢洪涛让他到自己办公室汇报省城一行的情况。 尽管耿志扬对于慎行没有来找自己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规规矩矩来到厂长办公室，向卢洪涛和田连营两位大领导汇报了省城之行的成果。 “嗯，干得不错！”卢洪涛肯定道：“既然李总说他们领导层要开会研究，那就说明省鼓集团对咱们厂的提议感兴趣。这个事就有实现的可能。” 田连营面带喜色道：“空手套白狼还能说动对方，耿主任，你可真厉害啊！” 耿志扬谦虚道：“要不是两位领导对我的大力支持，我就有这想法也不敢去跟人家谈呀。所以还是两位领导高瞻远瞩看得透彻啊！” “行了！你就别再拍我们的马屁了。”卢洪涛笑道：“赶紧的，忙你的去吧。” 耿志扬嘻嘻笑着转身走后，卢洪涛跟田连营商量道：“田书记，内部调查这个事交给你去办怎么样？” 田连营很明白，卢洪涛之所以这么问他，就是想看看他的真实态度到底如何。 “我看还是让工会主席卞解放来主抓调查内鬼的事吧。”田连营大方道：“二硝装置一直是我主抓的。让我去调查，万一……有些事不好说。” 卢洪涛见他如此痛快，终于相信本次举报信的事情并不是他授意所为，应该另有其人。 北海省鼓风机集团有限公司领导层经过半个多月的多次开会研究后，最终原则性决定接受安海市氮肥厂以技术换设备、以设备换设备的交易理念，同意在四合一机组技术共享的前提下为对方提供新研制的尾气透平和更换凝汽式汽轮机。 为此，省鼓集团成立了以副总工程师李乃忠为负责人的研发团队，在集团公司副总经理齐大河的带领下开赴安海市氮肥厂进行现场调研和测量工作。 安海市氮肥厂厂长卢洪涛、党委书记田连营、副厂长袁汉杰、总工程师章树森及二硝项目负责人耿志扬一起出面热情接待了齐大河一行。 把省鼓集团一行人安置到厂招待所后，齐大河、李乃忠又跟卢洪涛、田连营和耿志扬单独进行了会谈。 “卢厂长，我们公司经过研究后原则上同意你们厂提出的技术换设备、设备换设备的合作方案。”齐大河道：“但是呢，我们公司在你们厂工作期间，所有职工的吃住费用由你们承担。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耿志扬能以共享四合一机组技术为诱饵，说服省鼓集团答应免费提供尾气透平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更不用说人家还无偿帮着置换一台功率更大的凝汽式汽轮机。 比起价格昂贵的尾气透平来，省鼓集团职工在氮肥厂工作期间的吃住花销几乎不值一提。卢洪涛毫不犹豫道：“没问题！我让招待所给咱们来的同志安排最好的房间，再让小厨房单独给你们做饭。你们是我们厂尊贵的客人，一切都按照最高的标准来招待！” 田连营接着道：“我已经让二硝车间准备出了两间空办公室。那儿离着现场近，便于同志们开展工作。” 齐大河见他们俩答应的痛快，于是又提出要求道：“卢厂长，咱们厂周围都是荒郊野地。我们研发设计部的这些同志一旦工作起来就不知道白天黑夜，很有可能夜里会加班到很晚。我希望咱们厂能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没问题！”卢洪涛当机立断道：“我安排保卫科派专人护送同志们上下班。咱们厂区离着招待所大约有个二里地远，走一刻钟准能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田连营插话道：“齐总，您放心，我会让食堂给同志们准备丰盛的夜宵，绝对不会让他们晚上饿着肚子工作，一定让他们吃好喝好。” 氮肥厂一干领导对己方提出的要求答应的极为爽快，齐大河终于放下心道：“那好吧，今后就由李总带着同志们在你们厂住下了，有事可以找他商量。” 把自己的职工安排妥当后，当天下午齐大河便返回了省城。李乃忠则带着蒋瑶等研发设计部的技术人员马上扑下身子来开展各项具体研究工作。 耿志扬先领着李乃忠等人参观了车间里的四合一机组实物，又把相关图纸及文字资料搬到了二硝车间特意准备好的办公室。眼瞅着宝贵的资料送到了手边，蒋瑶等人如获至宝般按照专业分工迅速把它们瓜分一空。 办公条件齐备后，耿志扬首先跟李乃忠等人开了一个技术讨论会。他开诚布公建议道：“四合一机组里面的空气压缩机、汽轮机和尾气透平咱们公司都有生产经验。唯一没有生产经验的就是氧化氮压缩机，所以它是重中之重的关键所在。” “但是呢……”他话锋一转道：“我们现在这套四合一机组急需要更换掉损坏的尾气透平，所以我希望大家先把尾气透平设计出来，再朝着氧化氮压缩机使劲。” 李乃忠闻言笑道：“志扬，你多虑了！” 他指着身后的几位技术人员道：“我们是分组研究，各有一个人专门负责。左俊峰负责氧化氮压缩机和机组整体设计，蒋瑶负责尾气透平，温晓梅负责汽轮机、刘建刚负责空压机。他们四个各司其职一起开展工作，哪个环节也不会耽搁的。” 耿志扬这才明白人家早有工作安排，自我解嘲道：“我还以为你们一块儿干呢。是我理解错了！” 蒋瑶体贴地帮他开脱道：“你没在机械厂干过，不懂也很正常。我们也不懂你们化肥企业的运作流程，这都很正常的。” 四个小组负责人中，左俊峰年龄最大，经验也最丰富。他瓮声瓮气道：“耿主任，你就放心吧，前期我们对四合一机组已经有一些研究成果了，这次又有你们厂配合着提供实物和资料，研制进程应该不会太长的。” 李乃忠担心手下技术人员思想上有所松懈，适时提醒道：“大家伙要记住，氮肥厂这套四合一机组只能用来参考，绝对不能照搬。我们公司研制出来的四合一机组必须有我们自己的东西，明白了吗？” “明白了！”蒋瑶笑道：“不就是要有咱们自己的知识产权吗？这个我们懂！” “你这个小丫头，就没有你不知道的！”李乃忠笑道：“志扬他们厂等着尾气透平用，所以你的压力最重，可不能给他们耽误了。” “您就放心吧！”蒋瑶姗然一笑道：“保证完成任务！” 为了招待好客人，当天晚上耿志扬便没有回家，而是陪着李乃忠等人工作到很晚后将就着睡在了办公室。 第一百七十章 郭兴文要复仇 当天晚上几乎同一时间，在氮肥厂生活区一家生意兴隆的小酒馆里，保卫科长祝兴国和被厂里开除的董鸿运，正兴致勃勃地跟释放不久的郭兴文聚在一起小酌几杯。 郭兴文酒量不大，在祝兴国和董鸿运的轮番劝酒中，一连几杯白酒下肚后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大着舌头道：“祝主任……还是你对……兄弟们够意思！我不会……忘了你的！” 祝兴国瞧着他醉意熏熏的丑态，呵呵一笑道：“小郭兄弟，你受委屈了！我看这笔账应该记到耿志扬头上！要不是他，你也用不着遭这份罪！” “唉！是啊！”郭兴文吐了口酒气道：“我被劳教了整整一年，都是那个耿志扬害的！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跟他……此仇必报不共戴天！” 董鸿运眨着通红的小眼睛有感而发道：“小郭啊，我也是让耿志扬那小子给害的丢了公职。咱们兄弟俩算是同病相怜啊！来，咱哥俩儿再喝一杯！” 郭兴文端起酒杯不解道：“董科长，你是堂堂的技术科大领导，怎么……会让耿志扬那玩意儿给……搞下来呢？” “唉！别提了！”董鸿运先干为敬后愤愤不平道：“这个姓耿的忒不是人玩意儿，净给我暗地里挖坑。我就是再能干，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他啊！” 祝兴国趁机拱火道：“小郭，你不知道，人家耿志扬现在是厂里的大领导了！这家伙不但兼任了战略研究部主任和技术科长两个职务，还被提拔成了厂里的副总工程师，而且把周主任和董科长费尽心血弄好的二硝项目给抢过去了。” “我呸！”董鸿运恼怒道：“我和老周辛辛苦苦地才把二硝项目建好了，没曾想到了最后反被这小子给捡了现成！真tm可恶！可恶至极！” 祝兴国冷笑道：“我不也一样吗？本来我那硝酸车间副主任干得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耿大主任，结果搞得连职位都保不住，只能来后勤管保卫科了。你说我冤不冤呢？” 郭兴文诧异道：“祝主任，你不干了的话，咱们车间副主任是谁啊？” “尚秀娟！”祝兴国恨恨道：“那娘们的命是耿志扬救的，早就跟他好的穿一条裤子了。要不然就她一个娘们，能当上硝酸车间副主任？” 郭兴文这才明白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氮肥厂已经大变样。从前跟他一样是普通职工的耿志扬，如今已经一飞冲天，居然成了厂里身兼数职的中层干部和领导跟前的红人！ “cao!”他暗骂了一句心道：“不管他当了多大的官，老子也得找耿志扬把这个仇给报了。即使要不了他的命，至少也得打断他的胳膊腿，就是要让他知道知道得罪了老子的后果！”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在酒精的麻醉下郭兴文早忘了当初被耿志扬轻松收拾的教训，两眼通红道：“耿志扬现在还坐班车上下班吗？” 祝兴国是厂里的保卫科长，也是厂里大小事情都知晓的万事通，所以他对耿志扬最近的行踪了如指掌。 “今上午刚接到厂长的命令，以后保卫科要安排人员护送省鼓集团派驻现场的人上下班。”他细细讲述道：“我听说省鼓集团这帮子人都是工作狂，经常要会干到深夜。厂长说了，无论多晚我们保卫科都要保证人家的平安。耿志扬现在是二硝项目的负责人，我估计他也得陪着人家。” 不管是耿志扬在厂区里还是在班车上，或者在市区，郭兴文想报复人家都不好动手。但是氮肥厂地处荒郊野外，如果能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把他骗出厂区，那么郭兴文报仇的机会不就来了？ “晚上……”郭兴文嘿嘿冷笑道：“老话说得好：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耿志扬要是晚上敢走出厂子，我就有机会报仇了！” 祝兴国跟董鸿运对视了一眼，呵呵一笑故意劝阻道：“小郭兄弟，你上次进去就是因为报复耿志扬。这家伙有个当官的爹，咱们老百姓是惹不起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忍了这口气吧！” “呸！”郭兴文怒从心头起道：“当官的孩子就了不起了？就能随便欺负老百姓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ctn！他就是当官人家的孩子，一刀子捅进去也tnd照样玩完！” 郭兴文竟然被俩人怂恿的起了杀人之心，祝兴国和董鸿运见状心下大喜。真要是郭兴文一怒之下能够除掉或者是重伤耿志扬，就等于是替他们俩解了心头之恨。 而且说不定没了耿志扬以后，二硝项目急需人才的情况下，他们俩还会再次得到厂里的重用。 “小郭兄弟，你好不容易出来，可不能因为那家伙再给弄进去。”董鸿运喷着酒气佯做好意道：“实在是太不值得！” 郭兴文胸有成竹道：“不用我亲自动手！我在里面认识了几个铁哥们儿，只要给钱就能帮着咱们解决掉耿志扬！” 他顿了顿道：“可惜我身上没有钱。祝主任，你们俩能不能……？” 郭兴文竟然想让他们俩出钱，好拿着去买凶杀人！？ 听到这话，祝兴国和董鸿运登时吓得不轻。这俩家伙别看坏心眼一大堆，但却没有相应的狠劲，可不想因为郭兴文而牵连到触犯法律的威严！ “小郭，刚才那话我们没听见啊！”祝兴国明智地自保道：“以后这种胡话千万别在我们跟前说了！我们可不想被逮进去！” 看到俩人吓得面无人色，郭兴文鄙夷之余却豪情万丈道：“祝主任、董科长，既然你们俩不敢……那我郭兴文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放心……不管我郭兴文以后怎么着……都不会连累到你们俩的！” 祝兴国和董鸿运听罢忍不住面面相觑。虽然此刻的郭兴文看上去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就不知道一旦犯了事，这家伙到时候挺不挺得住警方的审问。万一他胡咬乱攀起来，他们俩怕是都脱不了干系。 “早知道小郭这么不靠谱，我就不叫着董鸿运跟他喝酒了。”祝兴国暗暗后悔道：“现在事已至此，想反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惜现在的郭兴文已经被他们俩撩拨得起了复仇之心，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为了避免被他反噬，祝兴国和董鸿运也只能硬着头皮帮他的忙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下雪了 十二月七日恰好是大雪节气。在它到来的前一天晚上，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在人们沉睡时悄然而至，将整个安海市区变成了粉琢玉雕的纯白色山水图画。 由于耿志扬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厂里，没白没黑的陪着李乃忠等人配合工作，因此卢洪涛特意批准他也住进了招待所好好休息。一连睡了几个晚上椅子拼成的简易床后，耿志扬终于得以躺到了真正的床上，那个舒服劲就甭提多美妙了。 吃过早饭后，耿志扬陪着李乃忠、蒋瑶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厂区的方向于路蹒跚而行。 大雪过后空气异常清新。蒋瑶高兴之余顽皮地抓起地上的积雪，团成雪团猛地丢到了耿志扬身上。 “好啊，你敢偷袭我？”耿志扬说着，立刻有样学样抓起雪来坚决地予以回击。 其他年轻人见状立时童心大起，争先恐后纷纷俯身抓起雪来加入了战团。随着雪团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各方的战火愈演愈烈，大有不分个胜负决不罢休之势。 李乃忠看着这帮子在冰天雪地里嬉笑打闹的年轻人，暗自感慨道：“还是年轻好啊，活力十足青春无限！我要是能回到他们这个年纪，恐怕会玩的更疯狂。” 一路打闹着终于到达了办公室。简单清拂掉身上斑斑点点的雪痕后，蒋瑶等人迅速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工作状态中。 耿志扬刚到自己办公室不多会儿的功夫，卢晓清忽然打来了电话，语气中透着不高兴道：“志扬，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呀？” 近些日子由于忙着四合一机组的工作，耿志扬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跟女友见面。人家女孩子没有意见那才叫怪呢！ “快了！”耿志扬想了想道：“这个周末，我争取回去陪你。” “哼！又是周末！”卢晓清不乐意道：“上次你就说周末来找我，结果到了最后却说有事。这次你可一定要来呀！” “你放心！”耿志扬赶忙哄劝女友道：“我保证本周末全程陪伴卢晓清小姐！要是我做不到，那就天打五雷轰！” 卢晓清听到他发出那么毒的誓言，气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谁要你发毒誓了？快呸呸呸收回去！” 只要女友关心自己，那么就会很好哄。耿志扬趁势就坡下驴道：“好好好！我收回去！收回去！” “快呸呸呸呀！”卢晓清急的催促道：“再晚就不管用了！” 耿志扬赶忙道：“呸呸呸！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甜言蜜语地哄了好一阵才把女友哄得高兴了，耿志扬刚挂上电话，却见郑春晓和刘伽全各自在偷笑不止，不禁有些尴尬道：“怎么了？哄女朋友高兴那是天经地义，你们俩笑什么呀？” 郑春晓笑道：“主任，你那么会哄人，做你女朋友真好！” 刘伽全道：“你对象也不错啊，三日两头的给你打电话，对你可关心了。” “去你的！”郑春晓嗔道：“他只是个小兵，比起咱主任来差远了。” 耿志扬见他们俩始终把焦点搁在自己身上，赶忙岔开话题吩咐道：“小刘，带上尺子，跟我去车间。” “哎！”刘伽全赶紧答应一声，一把抓起自己的安全帽带上，又拿过桌上的钢卷尺揣进兜里，麻利地跟在耿志扬身后出了门。 他们俩深一脚浅一脚赶到二硝车间时，蒋瑶早已经爬到尾气透平里面细致地测量研究起来。 耿志扬不是机械专业出身，因此对于尾气透平的了解属于门外汉，只能是站在二楼平台上看着蒋瑶在里面独自的忙碌工作着。 忽然间蒋瑶抬头问道：“耿志扬，你说咱们以前尾气透平的叶片结构好呢，还是老外的这个好？” 耿志扬心道：“我又不是机械专业毕业的，哪里懂这个东西？” 不过他嘴上说道：“不要迷信老外，他们的不一定就比咱们的好。” “我觉得也是。”蒋瑶道：“从做功效率上来讲，我觉得咱们的叶片结构更为合理。” “不过呢……”她又有所思道：“人家老外是三级反叶加一级正叶做功，我们只有两级正叶。这么一来，咱们单级叶片的负荷要比人家的高出去很多。” 耿志扬根本不懂什么叫反叶，什么叫做正叶，灵机一动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先做个小点的模型验证一下，没问题了再进一步做大的。” “哎，你说的这个办法好！”蒋瑶恍然醒悟道：“我先弄一版中外优点结合的设计图，让机加工车间搞个叶片做一下风力试验，看看到底哪一种效率更高！” 耿志扬适时提醒道：“你得注意新机器必须能够安装到现有底盘上，要不然造好了装不上可就麻烦了！” “你提醒的好！”蒋瑶点了点头道：“虽然是新制造的机器，但是必须利用现有的旧底盘，这么一来设计底座时就得很注意才行。” 收集完尾气透平所需要的数据后，蒋瑶踩着一个临时梯子往平台上爬来。眼瞅着就要爬出设备，她忽的脚下一空，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哎呀一声猛地往侧面栽去。 候在平台上的耿志扬眼疾手快，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提，硬生生地把她拽了上来。情急之下蒋瑶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借着冲劲一头扎进耿志扬怀中，当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住了他。 尾气透平内满是叶片破损后的尖锐断口，如果蒋瑶真摔下去，尽管戴着安全帽，后果怕也是不堪设想！ 耿志扬后怕地长出了口气道：“我的天！好险！” 幸运脱险后的蒋瑶惊魂未定，依旧死死地抱住耿志扬道：“我……我没死吧？” 回过神来后的耿志扬见美女主动送怀，正准备用手把她推开，忽然想起男女有别，只得好生劝道：“好了，没事了！你好好的！松开吧！” 蒋瑶这才发觉自己紧紧地抱住了耿志扬，当下臊的满脸羞红，赶忙放开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的！”耿志扬大度道：“以后上下可得小心点。这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蒋瑶羞羞的答应了一声，生怕被他看到自己臊红了脸的窘样，低着头赶紧地跑开了。 耿志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似乎那里还留有姑娘身体淡淡的余温……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雪夜惊魂(上) 在理工科女生里面，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蒋瑶绝对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窈窕美女。但可惜她是个把全部精力倾注于学习的女孩子，因此不管是在大学还是工作以后都没有谈过男朋友。感情上依然是一片空白。 不过今天危难之际幸而被耿志扬所救，立刻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尤其是当她抱住耿志扬靠在他怀里时，那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受瞬间打开了姑娘紧闭的情感大门。 因此当她回到办公室后，脸上的羞红好长时间还未褪去，甚至让其他同事都不免感觉有些诧异。 更难堪的是，回到办公室许久以后，姑娘的芳心依旧像小兔子一样扑腾扑腾地乱跳个不停，搞得她几乎无法集中精神专心工作。 胡思乱想了半天后，她干脆丢下手里的图纸，暗自寻思道：“可惜耿志扬不在省城，要不然这辈子跟他在一起倒是个可以的选择。” 凡是学霸，往往有超强的自制力。蒋瑶正属于这一类人，而且她还有着异乎寻常的理性，断不会因为男女之情而委屈了自己。因此尽管她被耿志扬搞得心情纷乱，也不会贸贸然对其产生不切实际的情感。 所以，长相清秀的她能一直保持单身到现在，也是跟她性格和处事方式有着一定关系的。 一直等到下午上班以后，蒋瑶方才稳住了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工作上。由于耽搁了一些时间，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钟她依旧没能把当日给自己安排的工作干完。 李乃忠见时间不早，招呼大伙道：“大家收拾一下，咱们回去休息了。” 从早上干到晚上，大家伙早已是疲惫不堪。听到领导发话后，一个个忙不迭放下手头的工作，拿起自己的东西纷纷离开了办公室。 李乃忠见蒋瑶还在那里埋头苦干，忙提醒道：“蒋瑶，走了！” 蒋瑶抬起头道：“李总，你们先回去吧。我把这个数算完了再回去。” “这……？”深更半夜外加冰天雪地，留下一个女孩子孤身而行，如何让人放心的下？ 李乃忠正待再劝，却见耿志扬走过来道：“表叔，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李乃忠一指蒋瑶道：“蒋瑶还没把手头的活干完，非让我们先走。我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这不正劝着呢。” 耿志扬瞥了一眼依旧专心工作的蒋瑶，呵呵一笑道：“表叔，你们先回去吧，我陪着她。” 有耿志扬陪着蒋瑶，李乃忠放心了许多，当下叮嘱了一句不要干的太晚后便带着大家伙离开了办公室。当他们经过厂区大门时，恰巧碰到保卫科长祝兴国亲自带人执勤。 “李总，这么晚才走，你们真辛苦啊！”祝兴国习惯性地打招呼道。 “你们执勤也很辛苦啊！”李乃忠客气道。 祝兴国敏锐地瞧出省鼓集团人群里少了那个最漂亮的高个子姑娘，顺口问道：“李总，你们好像少了个人啊！” 李乃忠解释道：“哦，蒋瑶还没走，你们耿主任陪着她呢。” 耿志扬陪着蒋瑶还没走？今晚上恰巧是月黑风高夜冰天雪地时，正是打闷棍报私仇的好机会！ 祝兴国听罢顿时大喜，忙招呼道：“小李，你拿上家伙送李总他们去招待所。” 当晚执勤的门卫小李勤快地答应了一声，拿起防暴棍陪着李乃忠一行人往招待所方向而去。 祝兴国趁着门卫室无人的好机会，马上拿起电话打了个传呼。等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他抓起话筒低声道：“小郭，耿志扬还没走。我估计他至少得十一点以后才回招待所。”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祝兴国短暂沉默后答应道：“行！这个事我来办！” 蒋瑶工作起来非常的投入，一直埋头干到十一点多方才注意到耿志扬坐在一旁。 “咦？你怎么来了？”蒋瑶惊喜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注意到。” “早就来了！”耿志扬有些困意，靠在椅子背上抬手揉了揉眼睛道：“他们都走了，李总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所以我就留下来陪你。” 原来人家耿志扬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自愿留下来的。蒋瑶莞尔一笑道：“谢谢了！” “不用谢！”耿志扬见天色已晚，好心劝道：“太晚了，回去休息吧。只要你不退休，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活干不完明天再干，有张有弛才能长久啊。” “咦？你这句话说得好！”蒋瑶深有同感道：“只要上班，手头上的工作刚干完一样，领导就又交给一样，真是永远也干不完。” “走吧！”耿志扬从椅子上站起身道：“再过半小时就成通宵了。干咱们这种脑力劳动的不会休息可不行，劳逸结合才是长远之道。” 蒋瑶终于被他说动，笑了笑后放下了手里的笔和计算器，拿上自己的小包道：“听人劝吃饱饭！好吧，我听你的！” 两个人相伴着关上灯锁好门，等来到厂区大门时，却见前面的道路一片漆黑，旁边的路灯居然一盏也不亮了。 “李师傅，怎么没灯了？”耿志扬诧异地询问道。 执勤门卫小李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还亮着呢，一转头就黑灯了。估计是电路出了问题。” 他指着厂区道：“祝科长去查了，要不你们等一等再走？” 厂区通往生活区的公路是氮肥厂自己修的，旁边的路灯也是厂里花钱架设的，电力自然也是由厂里供给。所以一旦路灯出了问题，检修也只能由企业自己来弄。 线路出了问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耿志扬望着面前深不见底的夜色，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糟糕！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好像前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等着我！” 他短暂沉思了一下，扭头对小李道：“李师傅，路太黑了，麻烦你给我找个手电筒。” “哎！你等着！”小李转身进了门卫室。耿志扬趁机又喊道：“再给我拿根防暴棍！”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李拿着一支长筒手电和一根防暴长棍走出来道：“耿主任，你要是害怕的话，要不我陪着你们过去吧？” 当着蒋瑶的面怎么能说害怕呢？堂堂七尺男儿毕竟是要面子的，就算是心里面真害怕，嘴上那也不能明着说出来。 耿志扬忍不住笑道：“你就拿过来吧！长棍在手天下我有！有棍子防身，我怕谁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雪夜惊魂(下) 氮肥厂到生活区的公路并不很宽，勉强能够并行两排车辆。昨晚上一场大雪给道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被子，又经过白天的车轧人踩，如今大部分地方变得光亮溜滑。人走在上面，搞不好就会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上一跤。 蒋瑶见耿志扬一手拿着长棍，另一手还要举着手电筒，走起路来甚不方便，于是自告奋勇道：“你把手电给我吧，我来拿着。” 走在光滑的冰雪路面上，两手都拿着东西的话的确不容易保持平衡。蒋瑶主动要求帮忙，耿志扬正求之不得，把手电筒递给她叮嘱道：“照着脚下点，小心路滑！” “我知道了！”蒋瑶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怎么用！” 氮肥厂到生活区需要穿越一座铁路涵洞。两个人走到涵洞边时，耿志扬忽然心头一动，一种危险来临前的预警迅速传遍全身。 “小心！”耿志扬一把拉住正往前走的蒋瑶，抓住她的手把手电往远处一照，只见涵洞里猫着三个蒙面男子，手里还拎着明晃晃的大砍刀。 “糟糕！”耿志扬心里一惊，立刻拽了一把蒋瑶道：“快往回跑！我来挡住他们！” “啊！？”突然遇到紧急情况，蒋瑶早吓得花容色变手脚发软，当下本能地尖叫了一声，慌不迭丢下手电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回便跑。 耿志扬顾不得捡起手电，后退了两步双手持棍，聚精会神地以待来敌。 涵洞里的三个家伙见目标惊动，当即悄无声息地冲了过来，举起砍刀兜头便剁。 黑漆漆的半夜三更，周围除了地上那支手电的光晕外别无亮光，因而双方在昏暗中凭借直觉展开了殊死搏斗。 耿志扬以少敌多不敢硬拼，只能又接连退了几步，借此将对方队形拉开。由于光线并不太好，三个歹徒生怕群起围殴误伤了同伙，因此分成三波各自鱼贯而上。 如果三个人一拥而上乱刀砍下，即便耿志扬能耐再大也遮挡不住，但他们三个依次上前就好对付的多了。耿志扬见状登时心下大喜，借着长棍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当下反客为主一个跨步化棍为枪猛刺了出去。 当先第一个歹徒正举着刀猛往前扑，忽见黑暗中似乎有个东西朝着自己肚子迅疾而来。他连忙闪身挥刀一格，将疾刺而来的长棍勉强格开。 还没等他再次做出反应，只见那被格开的长棍顺势又反抽了回来。这家伙忙侧刀再挡，却见那长棍如同鬼魅般转了个半圈又朝自己肚子刺来。 此刻他手里的刀已经来不及抽回再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黝黑的长棍直直刺中了自己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令他立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丢下砍刀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随后而来的歹徒见状略略一愣，接着壮起胆子爆叫一声，泼命般扑向了耿志扬。 耿志扬毫不畏惧，照着他面门就是一棍刺去。这家伙扑的太猛，眼瞅着长棍刺来时已然来不及格挡，只得狼狈地侧身躲避。 哪知道耿志扬忽然变刺为扫，那长棍在黑暗中悄然而至，不偏不倚正扫在他面门上。 “哎呀！”这家伙躲无可躲，只能用自己的脸硬扛了一棍。 一闷棍凶狠地打在了人脆弱的面部，那酸爽的味道可想而知。那家伙当场发出更大的一声惨叫，丢下砍刀捂着脸部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落在最后面的歹徒见耿志扬轻松收拾掉了两个同伙，这才知道对手是个硬扎子，自己再跟着上去怕也是白给。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那歹徒见势头不对，劈头把手里的砍刀朝耿志扬掷去，趁着他躲闪的功夫赶紧转身逃之夭夭去了。 夜半三更万籁寂静，涵洞边一声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惨叫直把附近活动的鼬猫鼠兔等小动物吓得不轻，一只只麻利地躲到藏身处不敢动弹。 等到小李得到蒋瑶的报信，喊着办公楼上值班的同志们一起壮着胆子匆匆赶来时，只见耿志扬在夜色里如同天神下凡般持棍而立。在他的手电照耀下，地上躺着两个哀鸣不已的蒙面壮汉，旁边还堆着三把蹭明瓦亮的锋利砍刀。 “我的个乖乖！”小李等人见状登时惊愕不已。 一个人对三个，而且对方还拿着锋利无比的砍刀，大伙都以为耿主任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没曾想到了现场一看，耿志扬完好无损，两个歹徒却被打翻在地。 小李等人一个个暗竖大拇指：耿主任厉害啊！技术上人家在厂里名列前茅，武力值上那也得数一数二，真可谓是文武全才也！ “李师傅，赶紧打电话报警。”耿志扬吩咐道：“另外叫救护车来，这俩家伙伤得不轻。” “哎！我这就去！”小李忙不迭答应一声，深一脚浅一脚又往厂区跑去。 蒋瑶不放心耿志扬的安危，跟在众人身后也来到了现场。此可瞧见耿志扬安然无恙，情不自禁地跑过去抓住他道：“你……你没事吧？” “没事！”耿志扬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好好的没受伤。” 生死危急时刻，耿志扬把逃生的希望留给蒋瑶，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在后面挡住歹徒。这样的男人如今比大熊猫还要稀罕！ 小姑娘的内心掀起了一阵阵激情澎湃，感情的火焰逐渐吞噬掉了固有的理性和自制力。她不由自主地陷进了迷失的海洋中…… 等到乐埠镇派出所的干警赶到时，厂里负责值班的领导袁汉杰闻讯也赶了过来。 当他得知耿志扬和蒋瑶遭到歹徒偷袭时，急忙过来问道：“耿主任、蒋工，你们受伤了吗？” “没有！我们俩好好的。”耿志扬忙道：“您放心吧，我们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袁汉杰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管是蒋瑶还是耿志扬，一旦被歹徒打伤或者玷污，对于氮肥厂来说都是泼天大事。 袁汉杰落实了俩人平安无事后，又找到现场负责的乐埠镇派出所长施压道：“张所长，耿主任和蒋工都是我们厂最重要的技术人员。他们要是出了事，对我们厂都是极大的损失。” “这帮歹徒竟敢公然持刀拦路伤人。”袁汉杰义愤填膺道：“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你们可得抓紧破啊！” 张所长正在现场忙得团团转，只得抽空耐心安慰道：“老袁，你放心吧。分局刑警队马上派人来，这个案子由他们接手负责，保准能破！” 他指着被抬上救护车的两个歹徒悄声道：“有这两个嫌疑人在手，还怕破不了案吗？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袁汉杰暗暗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感叹号：“上次小耿和歹人搏斗，我只是从电视上看到过片段。没想到这次他又打倒了两个持刀歹徒。这家伙能文能武，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内讧 当晚参与持刀拦路袭击的三个歹徒中，只有一个侥幸得以逃脱。这家伙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借着夜色的掩护一口气跑出去了五六里地，方才停住脚步扶着路边的树大口喘起粗气来。 “柱子和石头这次算是栽了。”他暗自寻思道：“但凡他们俩有一个开口，公安就会来找我。看来老家不是久留之地，我苟涛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躲一躲风头再说。” 苟涛正打算逃回自己家拿些必备之物赶紧跑路，忽然想起一事：“咦？郭兴文那小子不是答应过，事成之后给我们一万块钱吗？既然我那俩兄弟因为他失了手，这家伙必须得给我点补偿才行！我先问他要上千把块钱再说！” “对！先找郭兴文要钱去！”苟涛主意既定，立刻振作精神朝着郭兴文临时租住的地方蹒跚而去。 昨晚上接到祝兴国的报信后，郭兴文立刻鼓动苟涛三兄弟持械前往涵洞事先埋伏，准备借机袭击耿志扬予以报复。 虽然他没有亲身参与袭击，但一想到耿志扬在苟涛等人的砍刀下惨叫求饶的怂样子，郭兴文这心里就甭提多爽快了，恶狠狠咒骂道：“耿志扬，你小子敢跟我作对，老子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复仇的兴奋让郭兴文彻夜难寐，再加上担心苟涛等人事成之后马上来找他索要报酬，因此同样是一夜无眠。 他正在房间里坐卧不宁时，忽听有人敲门道：“小郭，快开门！快开门！” 郭兴文听出是苟涛的声音，心下大喜道：“看来涛哥把事给办成了！” 他急急过去打开了房门，苟涛喘着粗气冲进来道：“快把门关上！” 郭兴文见只有他孤身一人，一边关门一边奇怪道：“怎么只有你自个儿？柱子和石头呢？” “唉！别提了！点子太硬，都tm栽了！”苟涛拍了一下大腿道：“柱子和石头就跟那家伙对了一个照面就给打倒了。得亏我跑得快，要不然现在也得躺在那儿。” “啊？！”郭兴文大惊失色道：“你们仨拿着刀还干不过他一个人？” 三个打一个还打不过，而且是有备打无备，的确让人觉得脸上无光。 苟涛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强自辩解道：“那家伙手里也有棍子，还是钢棍呢！柱子和石头那也是天天打架的好手，结果被那家伙一棍子就夯倒了。这家伙绝对是打架的高手，肯定是专门练过的。咱们这些街头上打出来的，哪能打得过他呢？” 耿志扬打架的水平如何郭兴文是曾经亲身领教过的。不过他万万没有料到，人家居然能用一根长棍轻松击退了三名持刀暴徒。一个正规全日制大学本科生竟然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搏击高手，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苟涛紧接着催促道：“小郭，柱子和石头知道我的底细。他们俩栽了我得赶紧走，要不然公安找上门来就跑不了了。” 他把手一伸道：“你当时答应办完事以后给我们一万块钱。先给我几千块，我好找个地方躲一躲。” 从里面放出来后，郭兴文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少钱。当时大方地许诺给苟涛等人一万块钱酬劳，他也只是为了蛊惑对方，实际上兜里根本没几个钱。 如今苟涛找上门来亲口要钱，郭兴文当即把脸一变道：“涛子，我当时答应的是，你们办事办成了就给钱。但现在事办成了吗？没有啊！” 他出言讥讽道：“你们不但没把事办成，还办砸了，这叫我怎么给你们钱？” 如今的苟涛就像一条丧家之犬，急着逃之夭夭赶紧寻个僻静处躲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讲究什么信义？ 他见郭兴文不为所动，把心一横面露狰狞道：“郭兴文，老子那两个弟兄是为了你才栽了的。你小子今天要是敢不给钱，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郭兴文见他狗急跳墙撕破了脸，也毫不示弱道：“涛子，想拿我的钱就得先给我办事。你连事都没办成，还好意思问我要钱吗？” 钱是男人的胆！搞不到钱是不好跑路的。苟涛见郭兴文油盐不进，顿时恼羞成怒，从腰间拔出一把闪亮的匕首威胁道：“小郭，你小子要是敢不给老子钱，老子今天就宰了你！” 看到苟涛亮出了匕首，郭兴文便明白今天真要是不给钱，这家伙气急败坏之下真有可能铤而走险。 怎么办？郭兴文正在苦思应对的法子时，苟涛却等不及了，上前一步把匕首突然顶在了他脖颈处，狞笑道：“我数十下，你要是再不给钱，老子就给你放点血！” 脖颈处传来的冰冷和苟涛恐怖扭曲的面孔立刻让郭兴文明白，这家伙已经陷入了穷凶极恶的暴发状态。一个不留神激怒了他，真会把锋利的匕首朝自己扎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郭兴文忽然心头一亮，赶紧告饶道：“不就是钱吗？我有！我这就拿给你！” “快点！”苟涛用匕首在他脖子上比划着道：“快把钱拿出来！” “好！我马上拿！马上拿！”郭兴文说着，慢慢靠到了房间里唯一一张旧桌子旁，用手指了指最右侧的抽屉道：“钱就在里面！” 既然俩人已经翻了脸，苟涛丝毫不敢大意，用匕首在他脖子上压了一压道：“打开它，把钱拿出来。” “好，我拿！我拿！”郭兴文佯做唯唯诺诺答应着，伸出左手一下子拉开了抽屉。 苟涛忙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去，却见郭兴文忽然眼睛里杀机四起，右手迅疾探进去，猛地拿出了一把形状怪异的‘手枪’。 “啊！？”苟涛没想到郭兴文居然胆子大到敢私藏枪械，这可是杀头掉脑袋的大罪。正在他惊慌失措时，却见郭兴文举起那把手枪，二话不说照着他脑门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苟涛的额头上炸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他一脸惊恐地直挺挺栽倒在地，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枪响过后，从来没杀过人的郭兴文也被吓了一大跳。看到苟涛脑浆迸裂的血腥惨烈场景，他吓得腿脚一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过了好半天后，郭兴文终于稳住了心神。他哆哆嗦嗦地把手枪一掰两半，从里面退出了一发滚烫的7.62毫米步机枪弹壳。 原来他手里的所谓手枪是农村铁匠们自制的土造枪械。有的地方把这种两撅把结构的土枪叫做单打一，也有地方叫做撅把子或者一撅二。 在战乱或者动荡时期的乡间地头，类似撅把子这种粗制滥造的土造手枪甚是常见。由于其结构简单价格相对便宜，老百姓多买来用作防身或者吓唬土匪山贼。 因为是乡村工匠手工打造，所以这种土枪的性能和质量都不怎么样。再加上是两撅把结构，因此一次只能装填一发子弹，射程也仅有十米左右。再远的话，射出去的子弹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郭兴文攥着撅把子愣了半天神，忽然咬牙切齿道：“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老子杀了人，干脆这就去把耿志扬那小子也宰了得了！” 主意既定后，他重新装好枪弹别在腰间，又找出曾经的氮肥厂工作服穿上，杀气腾腾地出了家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姻缘天注定 昨晚上被抓获的柱子和石头两个歹徒都是苟涛的小弟和马仔。他们只认识苟涛，并没有见过郭兴文，因而并不知道自家老大为什么会突然叫上他俩趁夜偷袭耿志扬。 警方经过连夜审讯之后，从他们俩口中得到的信息仅能知道苟涛是此案件的主导者。至于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则是一无所知。 而耿志扬则说自己跟苟涛根本毫无交集，连认识都不认识，更不用说结仇积怨了。所以干警们经过分析后，一致认为苟涛背后应该另外还有别的指使人。 目前看来，只有在抓获苟涛之后，才能知道背后主使人到底是谁。 等到耿志扬和蒋瑶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时，已经是大天亮。为了安全起见，卢洪涛特意派袁汉杰坐着自己的桑塔纳前来迎接他俩。 上了车后，袁汉杰对他们俩建议道：“蒋工、耿主任，你们一个晚上没睡觉，咱们回招待所先吃顿饭，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神疲力乏下，耿志扬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只想找个地方先睡上一觉再说，于是答应道：“行！听你的安排！” 经历了昨晚上从未体验过的惊吓后，蒋瑶到现在依然惊魂未定，下意识地跟着耿志扬同意道：“好的！” 回到招待所后，耿志扬简单吃了几口早饭便回到自己房间，进了门一头扎到床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钟方才醒来。 他又躺在床上迷糊了半个多小时，方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道：“这一觉睡的，真爽！” 从床上起来以后，他先去洗手间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终于再次回到了精神饱满的活力状态。 为了让耿志扬和蒋瑶尽快恢复体力，招待所按照领导指示特意为他们俩单独准备了丰盛美味的晚餐。 耿志扬瞧着桌上众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食，会心一笑道：“蒋瑶，我估计招待所把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都摆出来了，招待咱们的档次可不低呀。看来，我是沾你的光了。” 蒋瑶睡醒后也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此时的她披散着满头乌黑的秀发，一颦一笑间无不散发着女性魅力的芬芳。 听到耿志扬说是沾了自己的光，她把小嘴一撇道：“什么呀？你才是大英雄，我是跟着你沾光了。” 昨晚上要不是耿志扬挺身而出，蒋瑶自忖逃脱不了那几个歹徒的魔掌，极有可能惨遭玷污后还会被无情地杀害。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耿志扬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姑娘暗自羞道：“小说电视上都说，女孩子要对恩公以身相报。难道说，我这辈子的男人就是耿志扬了？” 耿志扬拿起一个馒头笑道：“什么英雄不英雄？英雄肚子饿了也得吃饭！来，咱们开吃吧！” 两个人没有吃中午饭，此时腹中早已饿极，当下各自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大快朵颐，吃的那个叫痛快。 蒋瑶一边吃一边问道：“耿志扬，你们这儿治安这么差吗？大半夜的还有人拿着刀拦路抢劫？” 耿志扬停下筷子回忆道：“以前倒是发生过职工下班被抢的事，不过那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最近几年这附近还是很太平的。” “那咱们怎么会碰上那帮家伙呢？”蒋瑶不解道：“那条路除了你们厂的人外，晚上又没人走。他们怎么会那么晚了还在桥洞子里等着，真是奇怪得很！” 耿志扬心道：“蒋瑶不愧是学霸，稍一分析就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头的地方。其实我也怀疑，昨晚上那帮子家伙就是特地为了等我俩。” “不过……”他有些纳闷道：“最近跟我有过节的就是董鸿运和周庆铎了。按理说这俩人再恨我，也不至于到雇凶伤人的地步。真是有些奇怪呢！” 经过昨晚上的遭遇后，蒋瑶不由自主地对耿志扬产生了好奇之心。趁着此刻俩人单独在一块儿的机会，她试探着询问道：“耿志扬，你这么优秀，厂里就没有女孩子对你表示好感？” “厂里的女孩子？”耿志扬哈哈一笑道：“化肥企业本来就女的少，年轻的就更少了。我们厂女职工眼眶子高的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人家肯定会从外面找对象的。” 原来耿志扬还没有对象！蒋瑶心下一松道：“那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当老婆呀？” 听到她关心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耿志扬忽然明白了点什么，当即嘻嘻笑道：“我不用打算。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感情稳定都准备结婚了！” “啊！？”蒋瑶登时一颗心跌进了谷底，彻底的凉透了：“原来人家耿志扬早就有对象了！以前我还瞧不上人家。现在终于瞧的上了，没想到却已经晚了。为什么好男孩这么快就有主了呢？那些女的手还真快呀！” 她不甘心道：“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也是大学生吗？” “是我老同学。”耿志扬倒不瞒她，如实相告道：“她是艺术学院毕业的，现在我们这儿的幼儿师范当老师，教美术的。” “你老同学？”蒋瑶更是好奇道：“中学同学？” “不是！”耿志扬笑道：“我跟她是幼儿园和小学同学。其实我们去年十月份才重新联系上，以前早就断了来往了。只是没想到，去年我们俩在街上又偶然碰上了，我们这才重新又建立了联系。” 中断了接近十年的友谊，在阴差阳错间重新又接续上，而且还转化为了男女朋友。这种缘分完全可以说是平常难得见到的天作之合，称之为传奇也不为过。 蒋瑶听罢羡慕道：“这么巧合呢？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分呢！” “缘分天注定，可遇不可求。”耿志扬颇有深意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缘分的。你的缘分说不定很快就会遇到。” “但愿吧！”蒋瑶嘴上说着，心里却遗憾道：“可惜啊！要是再早上一年，说不定你就是我的了！” “晚上你还去厂里吗？”蒋瑶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故意转移话题道。 “晚上？”耿志扬想了想道：“去吧！光待在招待所里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办公室干点活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蒋瑶不想在招待所里无谓的浪费时间，于是提议道：“那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吧。” “不急！”耿志扬笑道：“咱们俩现在是厂里重点保护的大熊猫，想到厂里去得跟领导说一声。人家要是就不让咱去，咱也得听是吧？” “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去。”蒋瑶倔强道：“现在还没黑天，我不信还会有人敢拦路抢劫。” 耿志扬见她态度坚决，情知不会打消念头，只得好生安抚道：“那行吧，我先跟领导打个招呼，然后咱们再过去。好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临危不惧一脚踢 耿志扬借用招待所的电话打给了卢洪涛，把自己和蒋瑶想去办公室继续工作的念头说了一遍。 卢洪涛劝道：“志扬，公安那边还没把案子查清楚。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俩还是先别过来了。” 耿志扬道：“二叔，破个案子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完的。万一两三个月后案子才能破，难不成我们俩就一直躲在招待所什么都不干吗？” 二硝项目四合一机组的修复工作任务紧迫。而耿志扬是该项目的负责人，蒋瑶则是关键设备尾气透平研制工作的负责人。两个人都属于该项目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工作是万万耽搁不起的。 “这个……？”卢洪涛想了想道：“要不你们最近就坐我的车上下班吧，这样还能安全一些。” 整个安海市氮肥厂仅有一辆桑塔纳，专供厂长卢洪涛使用。虽然坐在桑塔纳上不用担心被别人半道截住，但却容易吸引眼球招人注目，反倒不利于他和蒋瑶低调出行。 耿志扬当然不会去坐惹人注意的桑塔纳，灵机一动道：“二叔，后勤不是有一辆机动三轮吗？它后斗带着棚子，我和蒋工来回坐那个车就行。” 氮肥厂离着招待所不过二里地，乘坐机动三轮车来回往返也不是不行。卢洪涛琢磨了一会儿道：“那行吧！我跟智厂长打个招呼，让他安排后勤部门派车接你们去。” 等了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伴随着一阵突突突的声响，食堂大师傅开着后勤部门那辆淡绿色机动三轮车来到了招待所院里。 耿志扬和蒋瑶走到后车斗旁正要上车，却不料从角落里猛地窜出来一个人，大喝一声道：“耿志扬！” 耿志扬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扭头一瞧，只见黄昏初降的薄雾朦胧中，一个人影闪电般扑到了自己跟前。 “谁啊？”他正在错愕间，注意到冲过来的男子穿着一身氮肥厂蓝色工装，头上戴着一个套头棉帽，此时脸上只露着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耿志扬，老子要你的命！”话音未落，那男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奇形怪状的手枪猛地顶在了耿志扬的额头上。 “啊！”蒋瑶见状吓的捂着嘴巴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 “别叫！再叫唤，老子连你也一块儿杀了！”那男子冲着蒋瑶厉声断喝，耿志扬却从声音和动作中认出了来者正是以前的同事郭兴文。 “郭兴文？”耿志扬自忖跟郭兴文之间并无解不开的生死仇怨，何至于铤而走险持枪报复？一时间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郭兴文把枪死死地顶住耿志扬的脑门，面目扭曲道：“老子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耿志扬见他说话间双目冒火面目狰狞，情知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虽然枪口顶在头上，他依旧临危不惧，和颜悦色道：“小郭，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从来没小瞧你吧？也从来没欺负过你……” “呸！”郭兴文想起以往不堪回首的往事，忍不住咆哮道：“要不是你，老子能进去吗？” 耿志扬正待安抚他的情绪，前面开车的食堂大师傅听到蒋瑶的喊叫，赶紧下车过来查看。当他看到郭兴文举着枪威胁耿志扬时，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你……你……你要干什么？” “滚！”郭兴文冲他怒目而视道：“滚远点！” 食堂大师傅见他神色可怖，慌得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转过身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招待所。一边跑，他还一边喊叫道：“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耿志扬暗道不妙。让他这么一喊，一旦围观的人多了，保不准逼得郭兴文情急之下狗急跳墙。 “小郭，咱俩关系以前挺好的。”耿志扬强自镇定道：“要不然我能把你推荐到硝酸技改小组？” 郭兴文气急上头下哪里听得进劝，自顾自叫嚣道：“那是老子水平高，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你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耿志扬顺着他的话道：“但是你被劳教可赖不着我。别忘了，是你先让人来打我的。要怨只能怨你自己想不开！” “哼哼！”郭兴文狞笑道：“好！怨我！都怨我！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看你怨谁去？” 耿志扬见其情绪异常激动，情知根本听不得劝。他正在琢磨如何摆脱困境时，却见招待所里突然呼啦啦跑出了一群人，带头的正是所长刘桂芝。 刘桂芝并不认得郭兴文，但却肩负着保证耿志扬和蒋瑶安全的重任，因此听到有人要加害他俩，马上毫不犹豫地带着职工冲出来试图营救。 “你……不要乱来呀！”尽管害怕，但刘桂芝依然努力劝解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要钱我们给你钱就是！” “要钱？”郭兴文哈哈大笑道：“老子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再杀一个又怎么样？” 他把枪往耿志扬脑门上狠狠一戳道：“耿志扬，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拜拜了您呢！” 说罢，只见他的眼一闭头一歪，随之用力扣下了扳机…… 耿志扬早就趁空看清楚了郭兴文手里拿的所谓手枪是个什么货色。作为一个军事和历史的爱好者，他当然认得大名鼎鼎的撅把子手枪，更知道该枪的结构特点和弱点所在。 郭兴文虽然壮起胆子悍然行凶，但依旧改变不了普通人的本色，从内心深处见不得血腥场面，因此在扣动扳机前自然而然地闭眼扭头。 尽管此乃人之常情，却给了耿志扬临危翻盘的绝佳机会。 就在扳机扣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但见耿志扬忽的抬起双手死死握住了郭兴文手里的撅把子。 撅把子跟左轮手枪的击发方式类似，是靠着尾部的击锤击发子弹。当扳机扣下时，击锤先行张起，再随着弹簧拉力而落下击发。 耿志扬双手紧握枪身，十个手指头里面有八个按住了击锤，使其不能张起，因此郭兴文手里的扳机怎么扣都扣不下。 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犹豫。耿志扬趁势猛起右脚，一个弹腿踢裆正踢在郭兴文毫无防备的小腹之下！ 围观众人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就见郭兴文抛下手枪，捂着裆部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再没了声息。 生死存亡之际，耿志扬这一脚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竟将郭兴文胯下的一个鸡蛋当场踢爆，活生生痛得他晕死过去。 这家伙的裆下立时一片殷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不是神仙 三天之内连续发生了两次针对耿志扬和蒋瑶的恶性案件。尤其是第二次，嫌犯郭兴文居然持枪行凶，乃是安海市近年来少有的涉枪大案。 当天晚上，市局便派出专人督办此案，要求分局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关键点并予以侦破。 被耿志扬踢成重伤的郭兴文由于送医及时好歹捡回了一条命。但不幸的是，刑警很快顺藤摸瓜，在他租住的房屋内发现了苟涛惨死的尸体和血腥的作案现场。 苟涛尸体的发现不但让郭兴文涉及到了杀人嫌疑，而且顺理成章地与两起恶性案件联系在了一起。 作为两起恶性案件的嫌疑主犯，对他的监管迅速升级。不过这家伙并非什么难啃的硬骨头，在警方有理有据的审问下很快便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罪行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一起杀人既遂，一起杀人未遂，涉及到两起持枪行凶的恶性案件，自寻死路的郭兴文必定难逃法律的严惩。 其实他的命运在听从祝兴国的挑唆，从设备订货参数上故意找茬时就已经注定要走上邪路。等到他嫉恨交加下屡次试图报复耿志扬时，个人的悲剧结局逐渐成型。 最终在格局低下和心胸狭隘的交织作用下，这家伙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自绝之路。 连续的两次恶性案件，尤其是第二次歹徒持枪威胁耿志扬的惊险场面，彻底吓坏了蒋瑶，让她始终处于一种不安全的惊悸状态。 为了更好地开展后续工作，卢洪涛、田连营和李乃忠仔细商量后，决定省鼓集团研发设计部的技术人员先回省城休息几天，等到下周再来现场继续往下推进。 耿志扬则在安城分局一直待到第二天中午，方才配合着做完了所有的问询及调查工作。 对他行为的定性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反意见。一种是传统观念：认为耿志扬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予以还击，勇于同暴力犯罪分子做坚决斗争，因此应该定性为正当防卫，并对他这种勇敢行为予以表扬。 但另一种从发达国家引进的全新观念认为，他是在对方还没有实施暴力犯罪行为前而擅自采取的伤害手段，因此不应该定性为正当防卫，而应该是故意伤害。应追究其刑事责任并向受害者做出必要的赔偿！ 好在九十年代时，第一种观点仍然是主流，因此耿志扬非常幸运地躲过了牢狱之灾。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分局出来时，父亲耿玉诚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爸，你怎么来了？”耿志扬诧异道。 耿玉诚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儿子后才道：“你们厂的人告诉我的。你在里面……没挨揍吧？” “没！”耿志扬道：“隋叔和孙爷都在，他们不敢打我的。” “那是我托的老孙和老隋。”耿玉诚道：“别的我帮不了你，也就是这张老脸能起点作用了。” 耿玉诚素来铁面无私免不了在工作中得罪了一些人，因而担心有人借机报复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托老朋友照拂一二。 监察局和分局相隔仅有百十米距离，因此耿玉诚是步行前来。他见儿子安然无恙，于是问道：“你还能走回家吗？” “行！没问题！”耿志扬关心道：“爸，你呢？” “我要去下面乡镇开个会，中午不回去了。”耿玉诚叮嘱道：“你跟你妈说，你们俩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跟父亲分别后，耿志扬沿着马路边缓缓而行。他望着街面上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不禁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仅仅只是个穿越者，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他暗暗感慨道：“前一段时间我过得太顺了，有点得意忘形，全然忘记了‘谨言慎行，戒急用忍’这八个字的教导。” 他跟郭兴文之间原本不过是嫉妒引起的小矛盾，却在阴差阳错间演变成了生死相决的惊险一幕。 “我们俩再有矛盾，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想也扯不到报复杀人上面去。”耿志扬暗自不解道：“小郭的思想怎么会如此极端？难不成有人故意教唆他，想通过鼓动他来给我找麻烦？” “如果真是这样，那教唆者会是谁呢？董鸿运还是周庆铎？我现在能想到的仇人也就是他们俩了。”耿志扬一边寻思着一边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当天傍晚下班时分，卢晓清骑着小木兰刚出校门，就瞧见男友耿志扬候在门外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志扬！”两个人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有见面，相互之间思念得很。卢晓清终于又见到了情郎，自然是满心欢喜笑靥如花般扑了过去。 望着眼前喜笑颜开的清秀女孩子，耿志扬忽然觉得一种被人爱的幸福悄然塞满了自己的心脏。 能让自己爱和爱自己的女人感到幸福，就是男人最基本的义务和责任。他顿时豪气万丈道：“走，我请你吃饭去！” “我还想去吃你们楼下的那个自助餐。上次我没吃够！”卢晓清羞涩一笑道：“行吗？” “行！怎么不行？”耿志扬毫不犹豫道：“走！今天咱俩就去那儿吃它个痛快！” 见男友如此惯着自己，卢晓清会心一笑道：“星期天中午去我家吃饭吧。这段时间你没去，我爸妈念叨你好几次了。” 耿志扬帮着未来岳父报名参加了全国书画家协会在各省举办大型巡回书画展，而且承担了高昂的参加评奖费用。 仅此一项举动便把卢洪波哄得兴高采烈，立刻认下了耿志扬为自己未来的女婿。毕竟一旦获奖，他的作品将被收入进华夏书画名集，而且他自己也会被列入到华夏着名书画家名录里。 对于一个三线小城的地方知名画家来说，能拿到此等全国殊荣已经算是非常值了。更何况从此之后，他的名气将会大大增加，说不定还能凭此荣誉获得进入省书画家协会的宝贵机会。 因此，如今的耿志扬在卢洪波夫妇眼里已经是自家的乘龙快婿。半个多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老两口当然是要向闺女问个不停了。 “行啊！”耿志扬当即答应道：“我正想请卢叔帮我画一幅画呢。” “让我爸帮你画画？”卢晓清好奇道：“你想画什么画？” 耿志扬道：“我办公室后面墙上缺一副画。我想让卢叔帮我画一幅锦绣山河。” “锦绣山河？”卢晓清登时满脑门子的疑问：“什么叫锦绣山河？你到底想让我爸画什么呀？” 耿志扬笑道：“所谓的锦绣山河，就是层峦叠嶂之巅的万里长城！” “哦！我明白了！”卢晓清恍然大悟道：“那个画的确很有意境，当得起锦绣山河这四个字！”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耿志扬只是一个民营企业的小老板，竟然敢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悬挂胸怀天下的锦绣山河之画。 他的野心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分红了 国际商务大厦一楼的自助餐厅价格微涨，升到了三十八块钱一位。虽然略涨了一点钱，但对耿志扬来说几乎是无关痛痒，二话不说立即掏出钱包买了两张餐券。 卢晓清依然钟情于此处的海鲜羊肉火锅。她端来了好几盘新鲜羊肉和扇贝鲍鱼大虾等海产品，就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火锅吃个不停。 耿志扬瞧着她红润的脸庞笑了笑道：“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去楼上一趟。” 耿志扬在金秀公司有自己独享空间的办公室。两个人开始恋爱后，时不时地去那里偷着亲热上一番。卢晓清以为他又动起了凡心，媚儿一笑道：“我知道了！” 耿志扬瞧见她双眸含春，情知女友会错了意，赶忙解释道：“今晚上我跟尚姐和王哥约好了开个小会，到时候你在我办公室里玩游戏就行。” “原来是为了开会！”卢晓清大感失望，噘起小嘴道：“嗯……好吧！” 女友的表情变化全部被耿志扬看在了眼里。他看了眼手表笑道：“我们约好了七点半开会。现在才六点，咱们有足够时间的。” 卢晓清闻言心神一荡，嘴上却嗔道：“你别胡思乱想啊！什么叫有足够的时间，你想干什么呀？” “我不想干什么。”耿志扬嘻嘻笑道：“就想跟我的小清清单独待在一起，在她耳朵边好好说说我的相思之苦！” 自从跟耿志扬好上了以后，卢晓清发现自己有个巨大的缺陷：一旦耿志扬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羞死人的情话来，一瞬间她就像被抽走了全部气力一般浑身绵软如麻，心里边也会出奇的痒痒。 因此当听到耿志扬又说出如此羞羞的话来，她生怕自己当众露出窘相，急忙捂住耳朵道：“不要再往下说了！我受不了了！” 耿志扬被她可爱的举动逗得直乐道：“哈哈哈！你太好玩了！不就是几句话吗？看把你吓得，哈哈哈！” 卢晓清气得啐道：“你要再这样欺负我，我就不理你了！哼！” 见女友又羞又气真急了眼，耿志扬赶忙哄劝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两个人在嬉笑逗乐间大快朵颐，美美地吃了顿海鲜羊肉火锅大餐。 七点多钟，王景光和尚秀娟夫妇提前来到了金秀公司。在耿志扬的介绍下，卢晓清大大方方地跟夫妻俩打了招呼。 王景光夫妇见耿志扬的女朋友形容绝色气质高雅，还是幼儿师范学校的老师，不禁暗暗赞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怪不得志扬能从郭兴文枪下逃得性命，原来人家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当动力啊！” 卢晓清自去耿志扬办公室玩计算机上的小游戏，耿志扬和王景光夫妇则来到小会议室，算是碰个头开一个年度总结会。 进了会议室，王景光才敢问起了昨天案子的事情。尚秀娟也关心道：“志扬，你没受伤吧？只要没受伤就行！” “姐，我没事。”耿志扬道：“没想到郭兴文这小子居然为了一丁点个人矛盾，就要拿着枪来杀我，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志扬，今天你没去厂里，出了件大事你不知道。”尚秀娟瞪大了眼睛道：“今儿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民警来厂里抓走了保卫科的祝兴国。据说就是他给郭兴文通风报信，小郭才知道你在招待所的。” “啊？”耿志扬吃惊道：“祝兴国？我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家伙干嘛要帮着小郭要我的命？” 尚秀娟分析道：“我估计，可能是因为全员竞聘的时候，我竞聘上了硝酸车间副主任。这家伙据此认为是你帮我抢了他的位子，这才迁怒于你，帮着郭兴文实施报复。” 王景光义愤道：“厂里的同事再怎么闹矛盾那也是自家人，就算是打一架也不能动手杀人呀！这个郭兴文实在是太可恶了！那个祝兴国也该杀！” “咱先不管他们了。”耿志扬道：“既然他们触犯了法律，自然有法院来判他们的罪行。咱还是先说咱们的事吧！” 自从去年成立以来，金秀公司已经经营了接近一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公司对外签订了四百二十万的合同，实际收入三百六十多万。 一个仅有十人的小公司，成立不到一年收入了三百六十多万，平均每个人创收三十余万，已经算是干的非常不错！ 金秀公司里，除了侯廷魁等七人外，耿志扬和王景光夫妇是不拿工资的。他们的收入主要靠年底的分红。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王哥、尚姐，咱们今年净利润大约有个三百来万。这就到年底了，咱们的分红怎么个分法，你们有想法了吗？” 能够分红的金额居然达到了不可思议的三百来万。王景光和尚秀娟兴奋地呼吸都有点急促，但还能保持住必须的理性。 “志扬，你的股份最多，你说了算。”王景光明智道：“分多少钱还是你说吧。” 耿志扬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吧。咱们的公司刚刚成立不到一年，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们不能把钱都分光了，得留下一部分做不时之需。” 王景光夫妇都把眼睛盯着他，等着他说出那个分红的数字。 耿志扬又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要不咱们先分一百万。我拿八十，你们拿二十万！你们看怎么样？” 听到二十万元这个数字，王景光夫妇登时欣喜若狂！ 一年二十万，等于是夫妻俩一年总收入的二十倍还多。换句话说，等于是夫妻俩工作二十年的收入总和。 这还是一年的收入。随着耿志扬新开发的氨氧化炉的推广和应用，今后他们赚的钱会越来越多，多到他们不敢想象的地步。 “志扬……”王景光声音哆嗦着道：“真的是二十万吗？” “真的是。”耿志扬笑道：“二十万不算多，只要咱们好好干下去，将来的分红只会越来越多的。” 王景光高兴地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他想起一事道：“哦，对了！志扬，后天安陵县化肥厂副厂长左利民带队来咱们公司，主要是想用咱们的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 “哦？好啊！”有新项目上门自然是好事，耿志扬道：“正好我这两天不用去厂里，干脆来公司和你一块儿跟他们谈谈吧。” “太好了！”王景光高兴道：“我跟他透露了一点新型氧化炉的事。他对这个技术非常感兴趣，明天你可以跟他仔细介绍一下。” 耿志扬设计的新型氨氧化炉条件在八月份交给王景光后，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设备图纸早已经全部设计完毕。他们正想找一个硝酸厂家充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想到安陵县化肥厂就主动送上门来。 “后天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左利民采用我们的新型氧化炉。”耿志扬暗下决心道：“只有当第一家用户成功了以后，我们的新型氧化炉技术对那些硝酸厂家才有足够的说服力。”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买车与学车 说完了年度分红的事情后，耿志扬又提议道：“王哥、尚姐，我觉得咱们公司该买辆车了！” “买车？”王景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志扬，你是说咱们要买车？” “对啊！”耿志扬笑道：“分完红以后，咱们账上还有两百多万，买上辆车是绰绰有余的。” 耿志扬打算给公司买辆轿车绝不是临时起意的决定。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如今越做越大，的确需要购入一辆轿车来充当门面。 有了自己的车后，不但可以在洽谈项目时显示公司的实力，而且还方便接送客人及短途出差，乃是一个公司走向壮大的必备条件之一。 耿志扬把为什么要购买轿车的原因仔细解释了一遍。尚秀娟当即同意道：“我赞成志扬的意见。有了咱们自己的车，很多事就方便多了。” 王景光则万分感慨道：“当初我为了省钱，连电话都不愿意装，还被老婆笑话了好几次。没想到现在咱们连小轿车都买得起了。唉！变化的太快了！” 尚秀娟关心道：“志扬，咱们买个什么样的轿车呀？” 耿志扬道：“我是这么想的。这次买两辆车，一辆控制在三十万以内，平时主要由王哥使用。另一辆控制在二十万以内，归我使用。” 他微微一笑道：“我现在没有驾照，暂时给我女朋友开吧。” 尚秀娟立即明白，耿志扬这是变相地用公司的钱给自己女友买辆车用。不过人家也给他们夫妇配了辆车，而且价格和档次比自己用的还要高，怎么着都不好意思表示反对。 王景光为人实在，好心建议道：“志扬，你的股份比我们的多多了。我的车怎么能比你的贵呢？你的比我贵才对啊！” 尚秀娟却明白耿志扬为何这样安排。他是打算把给王景光买的车当成公司公用，而配给他的那辆车等于是卢晓清个人专用。 她见丈夫太过实在，赶紧劝道：“志扬怎么安排你听就是。给你买辆好车开还不愿意吗？” “我不是不愿意。”王景光瞧着妻子直冲自己使眼色，有些纳闷道：“你眨什么眼呀？咱们公司是靠着志扬的本事才挣的钱，好车给他开才对啊！” “你……”尚秀娟见丈夫实在的有些可爱，尴尬得一时语塞。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王哥，咱们之间有事绝不瞒着。给你的那辆车还要跑公司的事，我那辆主要是私用。你明白了吗？” 王景光这才恍然大悟，嘿嘿笑道：“哦！那我就跟着沾个光了！” 耿志扬笑道：“买车的事交给薛菲和侯廷魁吧。他们摸清楚市场后给咱们推荐几个车型，最后咱们来定就行。” 化机厂的一个普通职工居然能开上小轿车，而且是三十万的豪华轿车，王景光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道：“那行啊，我得赶紧学车去！” “我也得抓紧时间去学。”耿志扬道：“我有个同学在交警队，让他帮忙联系个驾校，尽量考得快点。” 他想了想又道：“正好厂里给了我几天假期休息，一会儿我就联系我同学定好驾校，明天咱就去缴费报名。” 王景光迟疑道：“志扬，用不着这么急吧？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耿志扬耐心劝说道：“王哥，考驾照费的时间可不短。现在咱们报名的话，估计在天热之前就能考出来。要是等到夏天再学，那么热的天学车可是要受罪的。” 尚秀娟在旁忍不住问道：“志扬，我能学吗？” “能！怎么不能？”耿志扬笑道：“正好你可以跟王哥做着伴一块儿学。” 尚秀娟听罢不由得摩拳擦掌道：“以前我们村里，要是哪户人家有亲戚能开着小车来看自己，那绝对神气得很。等我学会了，我也要开着车回老家一趟，好好显摆显摆，给我爸妈长长脸！” 耿志扬哈哈笑道：“没问题！等车买回来了，先开着去尚姐家好好地露一回脸。” 王景光鄙夷道：“连这话都说，你也太虚荣了吧？也不怕人家志扬笑话？” 尚秀娟出身于普通的农村家庭，一旦有所成就，难免想着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耿志扬呵呵道：“咱们当儿女的有了出息，当然要让父母跟着沾光。而且一旦儿女在外面有了成就，村里的人就得高看咱父母一眼，轻易是不敢欺负的。” 没想到耿志扬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居然能深刻地理解自己的想法，尚秀娟感动道：“志扬，你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你不知道，他们以前……” 回想起以往的伤心事来，尚秀娟眼睛里不由得噙出了泪水，轻声啜泣道：“因为我们家没有男孩子，村里有些人老是欺负我爸妈。一直到我大姐夫入赘以后，他们才稍微收敛了点。所以我才想……” 王景光也是出身于农村，对妻子的话深有同感。见妻子伤心至此，他赶紧搂住她安慰道：“志扬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买了车先去爸妈村里转上一圈，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尚家的闺女有出息了，看他们以后还敢欺负咱吗？” 耿志扬贴心道：“姐，以后咱们公司会越做越大的，到时候非让村里那些欺负你的势利小人看傻眼不可！” 三个人商定好买车事宜后，耿志扬立刻拿起电话联系上了在市交警队工作的老同学李学东。 “学东，我是耿志扬！”耿志扬开门见山道：“我打算学车，想让你帮忙找个好点的驾校。” “帮你找个驾校没问题。只是……”李学东十分好奇道：“你怎么突然想学车了？不会想改行吧？” “改什么行啊？”耿志扬被他逗得直乐道：“我打算买辆车，不学个驾照怎么开啊？” “你要买车！？”李学东震惊道：“真的还是假的？你哪儿来的钱买车？” “当然是合理合法挣得呀！”耿志扬笑道：“你放心，肯定不是贪污受贿违法所得。” “去你的！”李学东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道：“你又不是领导，谁给你贪污受贿的机会？” 耿志扬道：“行了，玩笑咱就不开了！给个痛快话，你能不能给找个好点的驾校？” “驾校还不好找吗？”李学东建议道：“你去西城驾校吧。那儿离着你家近，通过率也挺高的。” 耿志扬挑明道：“我想快点拿到驾照，一个月行不行啊？” “一个月？”李学东惊诧道：“一个月你能排上队，考出文化课来就不错了。还想着拿到驾照，你做梦呢？” “我其实早就会开车，找驾校就是走个流程。”耿志扬道：“你能不能帮我特事特办，节省点时间？” “这个嘛……”李学东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去驾校报名，剩下的事我来安排。要是驾校认为你的技术可以参加考试，我就帮你破一回例找找关系。” 第一百八十章 西城驾校的传奇 虽然已经时至年底，但耿志扬办事向来是个急性子，根本等不到年后。趁着厂里难得给了几天自由休息的时间，第二天他便拉着王景光和尚秀娟来到了西城驾校报名。 有了李学东的介绍，驾校接待人员非常热情，给了耿志扬和王景光夫妇最优惠的学车价格。做好登记并缴清费用之后，接待人员把他们三个人安排给了一位姓杨的教练。 杨教练跟王景光年龄差不许多，有着跟其他教练一样的臭脾气，对学员们操作上的失误容忍度较差。好在他只是喜欢在口头上多损人两句，并没有骂人打人的那些恶习。 他见耿志扬等三人都是年轻人，于是询问道：“你们以前开过车吗？” 耿志扬等人纷纷摇头。尚秀娟忽然道：“我在厂里开过机动三轮。” 杨教练嘴角一翘，很是不屑道：“三个轮子的能跟四个轮子的比吗？开起来的感觉根本不一样，不是一回事！” 尚秀娟白白挨了一顿损，讪讪地闭上了嘴巴。耿志扬赶忙岔开话题道：“教练，我们先学什么呢？” “先熟悉一下档位，练练右扎翅吧。”杨教练带着他们来到充当教练车的皮卡跟前，指着驾驶座旁的档把道：“看好了，挂挡之前先踩离合。你们现在只需要熟悉一档和倒挡，一定要停稳了车再换挡。” 说罢，他跳进车里流畅地演示了一遍如何挂挡。从车里出来后，他指着耿志扬道：“你，先来！” 耿志扬坐进驾驶座，习惯性地拉过安全带来扣紧。杨教练看得直纳闷：“咦？这小子怎么知道上车先扎安全带？莫非他开过车不成？” 前世耿志扬有十多年的驾龄，而且也是在皮卡教练车上学出来的驾照，因此对其档位比较熟悉，摸了两把就已经很熟练了。 杨教练瞧着他流利地从一档挂到了五档，心里更加笃定这小子肯定学过车，或者是开过车，要不然车感怎么会这么强？ 三个人轮流熟悉完档位后，杨教练又开始教授右扎翅的操作技巧和注意事项。由于耿志扬已经找回了从前驾驶车辆的感觉，因此很轻松地一把入库。 “我靠！”杨教练和在场学员都惊得目瞪口呆。虽然说学车快的人是有，但第一次上车实操就能把右扎翅完美实现，这样的奇人异士可不多见。 杨教练忍不住问道：“你左扎翅会做吗？” 耿志扬左右瞧了瞧道：“行！我试试看！” 一个第一次上车实操的学员，在教练没有教授的情况下自行摸索左扎翅，这种场景大家伙还是头次见到，禁不住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屏息以待。 “你说这个人能成功吗？” “怎么可能？我练了一天才能扎进去。他刚来就行？不可能的！” “我觉得也是！这家伙再能，不用教练教就会？我不信！” …… 一众围观学员议论纷纷，王景光和尚秀娟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耿志扬操控车辆缓缓后退。 左扎翅虽然比右扎翅略微难点，但只要找好了参照点，到了位置及时打方向就不难入库。 在众人咄咄目光的注视下，耿志扬操控着皮卡车顺利躲开竖杆倒入库中，美中不足的是停稳后的车身略微有点斜。 “不错！真不错！”杨教练欣喜道：“你不用练左右扎翅了，直接练移库就行！” 左右扎翅半天就练成，未免也太神速了吧？这是什么人啊？众多学员看得目瞪口呆，却没想到接下来他们更是要见证奇迹的发生。 由于耿志扬表现得异乎寻常的优秀，杨教练于是让其他学员在车下看着，自己则亲自上车演示移库过程。 演示完毕后，他又讲了几个注意事项，随即把车交给耿志扬道：“来，试上一把！” 耿志扬上了车先扎好安全带，深吸了口气后重新把皮卡车开到了起始线，然后再从右扎翅开始缓缓往后倒去。 众目睽睽之下，耿志扬熟练地操控着皮卡车完成了入库、移库、出库、再入库等一系列动作，最后稳稳地停在了始发位置。 在场的诸多学员登时看傻了眼。 我的个乖乖！第一天来、第一次摸车、第一次学入库移库，人家居然一把就把所有动作全部完美地完成了？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把完成倒车移库之后，耿志扬并没有下车，而是又连续练习了三把。比起第一把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来，后面几把已经是非常熟练了。 杨教练惊得直叫道：“小耿，你是不是以前开过车呀？” “没有！教练！”耿志扬如实回答道：“今天我是第一次摸车。” 第一次摸车就练到如此程度？杨教练哪里肯信，直摇头道：“你没学过车？我不信！坚决不信！” 耿志扬又问道：“杨教练，我还继续练吗？” “你都这水平了还需要练啥？”杨教练一摆手道：“你不用练了，等着考试就行了。” 耿志扬赶忙提醒道：“杨教练，我连科目一的文化课还没考呢。” “那个快！拿着学校发的书多看几天就行了。”杨教练道：“我跟学校说一声，赶紧给你报上名，争取下个星期先考文化课，再过一个星期把桩考考出来。” 驾校教练是靠着手下学员考试通过率来拿奖金的。学员考试通过率越高，他拿的奖金就越高。 如果耿志扬能在三个星期内顺利通过文化课、桩考和路考三场考试并拿到驾照，那么就创造了西城驾校有史以来最短的学车记录，而且还给杨教练增加了一名学员通过的业绩，还能成为他以后吹牛的资本。 既然他肯帮忙，耿志扬求之不得，连声感谢道：“那就谢谢教练了！我一定好好学，争取一次把三场考试全过了！” 王景光和尚秀娟两口子上了车一动就熄火，费尽气力才堪堪学会右扎翅。此时他们俩在旁听到教练跟耿志扬的对话，立时惊得面面相觑，心下暗道：“我的个天哪！志扬竟然第一天就把移库给练会了，他怎么这么能呢？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从这一天起，耿志扬便成为了西城驾校历届学员口口相传的传奇人物。而杨教练也跟着沾了大光，成为了该驾校首屈一指的功勋教练。 当天那些在场的学员万万没有想到，传奇就在他们身边诞生，而他们正是驾校历史的见证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合作顺利 周日上午九点多钟，耿志扬和王景光带着一众员工，在金秀公司热烈欢迎安陵县化肥厂副厂长左利民等一行人的到来。 安陵县化肥厂左利民等人通过朋友的介绍辗转找到的王景光。他们原本是想着用金秀公司开发的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对厂里的浓硝酸装置进行技改，提高产能降低消耗增加企业的盈利性。 为了打开市场销路，王景光就把刚研发出来的新型氨氧化炉的信息介绍给了他们。 安陵县化肥厂有一套年产三万吨的全中压法稀硝酸装置，另外还有一套两万吨的浓硝酸装置。当听到新型氨氧化炉有如此诸多的优点时，左利民立刻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于是王景光才向耿志扬汇报了此事，借着今天对方来公司的机会准备做更深一步的交流。 双方见了面简单寒暄后，耿志扬先把公司的情况和业绩介绍了一遍，然后又把新型氨氧化炉的各种优点，以及与老式氧化炉相比较的种种优势一一介绍了一遍。 左利民听罢道：“耿总，你说的这些优点以前王总都给我们简单介绍过了。听你更仔细的讲解后，我们对这种新型氧化炉确实是非常感兴趣。我想问的是，如果我们厂想订购一台这样的氧化炉，大概需要多少钱？” 耿志扬跟王景光交流了一下眼神，淡淡笑了笑道：“左厂长，既然你是我们王总的关系，那么我们肯定会给予最大优惠的。” 他沉吟了片刻后道：“我们新型氨氧化炉现在定价是四百八十万元一台。” “四百八十万！？”左利民听完惊讶道：“太贵了吧？我们原先那台氧化炉才花了三百来万。” 耿志扬笑道：“左厂长，我们这种新型氧化炉能够提高副产蒸汽量大约百分之十五，从而减少蒸汽透平对外部蒸汽的消耗，等于是降低了蒸汽用量。” 对于一个化工生产装置来说，降低外供蒸汽用量就等于节能降耗减少消耗成本。左利民非常感兴趣道：“大概能减少多少外部蒸汽用量？” 耿志扬细细讲述道：“根据我们的测算，新型氧化炉能够增加副产蒸汽每天大约十吨，约合两万块钱。一天省两万，不到一年就能把氧化炉的钱给挣回来。左厂长，你说合不合适呢？” 左利民听他计算得非常合理，心下暗动道：“咦？这个耿总说得对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把花的钱给收回来，这项新技术还真是合适的很呀！” 但他嘴上却道：“耿总，怎么说我们也是你们新型氧化炉的第一个用户，你们总得给点优惠吧？” “那是，肯定会给你们考虑优惠的。”耿志扬露出一副奸商的嘴脸道：“你看这样行吧？我给你们厂打个八八折，也就是四百二十二万多，最后把零摸了去，就收你四百二十万。怎么样，这够优惠了吧？” 在左利民看来，花上四百二十万就能买到一台性能先进的新型氨氧化炉已经是非常合适了。但他继续讲价道：“我们一次就采用你们的三项技术，算是大客户了。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两个项目，你们也得给优惠。”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好，没问题！” 他一一计较道：“你们厂是两个浓缩塔，如果我们不包安装的话就收五十万的成本费。稀酸水回收……收个八十万吧，当然也不管安装。这么加起来一共是……五百五十万！” 他放下计算器道：“只花了五百五十万就把稀硝和浓硝的技术水平提高了一大截，你们厂可是沾了大光呀！” 左利民临来时，原本做的技改预算是不超过六百万。此刻听到耿志扬仅仅报了五百五十万的综合报价，心下登时大喜：“稀酸水回收项目实施完以后，每吨浓硝酸的成本能够降低五十到六十元。采用新型氧化炉后还能再降低两百块钱左右。这么算下来绝对是非常合适！” 而采用规整填料浓缩塔技术后，他们厂原有的两万吨浓硝酸装置就可以能力翻一番扩产到四万吨。不但能把本厂稀硝酸产能完全吃下，还可以从别的厂家买一部分稀硝酸回来浓缩后牟利。 单单以年产三万吨浓硝酸计算，安陵县化肥厂每年就可以节省生产成本七百五十万元，不到一年时间就可以把投入到技术革新的资金全部回收回来。 左利民暗自感慨道：“看来老企业想提高自身的竞争力，还是得从技术进步上想办法！” 尽管左利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仍然试图继续压低对方的要价：“耿总，我们是你们公司新型氧化炉的第一个用户，存在着很多未知风险，所以你们该给我们优惠一部分质量保证金。”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左厂长，质量保证金在合同里会有相应的规定，不必单独考虑。去除掉氧化炉的费用外，浓缩塔改造和稀酸水回收两项技术才收你们一百三十万元，已经是很优惠了。” 左利民坚持道：“耿总，还是再优惠优惠吧，我们县级小厂挣个钱不容易啊！” 耿志扬跟王景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道：“那好吧！看在你们厂主动来找我们的情分上，我们可以再优惠十万块！” 双方你来我往轮番讨价还价后，终于把合同价格确定在了五百二十万元。当然，虽然初步谈妥了合同价格，但后续确定合同条款时免不了还是得争吵上一番。 眼瞅着新型氨氧化炉终于落地开花有了第一个用户。耿志扬欣喜之余暗自心道：“等安陵县化肥厂开车成功了，我就可以按照中压法氧化炉为基础去大胆设计双加压法同类设备了。等把适用于双加压法的新型炉子搞出来，先跟老单他们合作上一把。” 虽然中压法和双加压法硝酸氧化炉的操作压力差不许多，但是生产能力却相差巨大。中压法硝酸年产能一般在三到五万吨，而双加压法产能均在十万吨以上，因此氨氧化炉的直径大小差了很多，结构上也有区别，断不是可以简单套用的。 耿志扬中午要去卢晓清家吃饭，因此由王景光带着薛菲和郎振华一起作陪，请左利民一行人到附近酒店好好地吃了一顿。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妹夫是个有钱人 周日上午，卢晓清家里一片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大姐卢晓冰夫妇带着孩子来看望父母，小妹卢晓清也把自己的男朋友喊了过来。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谈天说地，再加上卢晓冰两岁的闺女皮皮时不时地表演个小节目，家里的气氛那是相当的热闹。 卢晓冰的丈夫名叫李泽辉，是安海市邮电局的通讯工程师，跟耿志扬一样属于企业内部的技术人员。而且他跟耿志扬都是北海工业大学毕业的校友，因此俩人有许多共同话题可以探讨。 卢晓冰瞥见丈夫跟耿志扬聊得火热，不禁轻蔑道：“小耿，你在厂里一年能挣多少钱啊？” 当着众人的面问人家的收入，明摆着是想给耿志扬难堪。不过耿志扬倒不在乎大姨子的揶揄，笑着回答道：“大姐，我在氮肥厂一年能挣个四千来块吧。” “四千来块？”卢晓冰哼了一声显摆道：“我们泽辉这个月的奖金就有六百多，加上工资足有一千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大姐夫挣得越多越好啊！姐姐就能跟着享福了。” 卢晓冰见他丝毫不觉得脸红和难堪，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翻起旧账道：“小耿，那次你不是说要给我妹妹买手机吗？你买了吗？” “啊！？”耿志扬一愣，转头冲李泽辉询问道：“姐夫，上次我姐答应帮我们弄两张优惠手机卡，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呢？” 李泽辉实话实说道：“我只能搞到一张。这个优惠卡只是把月租费降到了十八元，通话费用没有任何优惠的。” 原来此时所谓的内部优惠卡，其实就是后来月租费十八元的亲情卡。虽然在月租上进行了大幅度优惠，但拨打和接听电话依然都要花钱，而且市话五毛钱一分钟，长途更贵。 所以九十年代的手机真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用得起的。 卢晓冰见耿志扬不再言语，还以为他吹牛皮吹大了收不了场，于是趁机嘲讽道：“小耿啊，现在买一部手机怎么也得花个两三万。以你的工资收入，五六年不吃不喝也不一定买得起啊。你说说，怎么给我妹妹买手机呀？” 李泽辉好心劝道：“小耿，手机那东西华而不实。就算买得起，咱老百姓也用不起。听我的，别花那个冤枉钱。” 卢晓清见姐姐对自己的男朋友冷嘲热讽肆意排挤，当即抱打不平道：“姐，一部手机算什么？我已经拿到驾照了，志扬还答应给我买一部小轿车呢！” 小轿车！？此话一出，在座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1994年的一辆小轿车，最便宜的夏利也得八九万块钱。最火爆的桑塔纳售价高达十七八万，而且有价无货，不加价的话市场上很难买的到。 “小耿，你真要给我妹妹买小轿车？”卢晓冰情不自禁道：“我妹妹比较单纯，你可不要说大话骗她玩！” “姐……”卢晓清不乐意道：“志扬不会骗我的。” 卢晓冰气恼道：“他一个年收入不到五千的化肥厂工人，能给你买得起小轿车吗？你怎么这么傻呀？妹妹！” 卢晓清急急辩解道：“姐，志扬不光只有厂里那点钱，他自己还开着公司呢！” 卢洪波和李秀兰夫妇早已经从闺女口中知道了耿志扬另外开有公司的信息，所以他们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其实也很好理解，如果耿志扬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仅凭他那点可怜的工资收入，又如何能慷慨解囊帮着卢洪波报名参加全国巡回书画展？ “开着公司？”卢晓冰夫妇大吃一惊，冲着耿志扬道：“小耿，你开的是什么公司？” 耿志扬倒也不隐瞒，笑呵呵道：“确切地说不是我开的公司。是我妈开了一个工程技术服务类的小公司，我有时候帮帮忙赚点外快。” 在九十年代全民下海大潮下，国有企事业单位的职工由于身份的限制，借用父母亲朋的名义在外面开公司办企业的事并不稀奇。 卢晓冰迅速做出判断，耿志扬所谓母亲开的公司实际上是他的，只不过是为了避免招来麻烦采取的障眼法而已。 她好奇地追问道：“小耿，你那个公司……哦，不！你妈妈那个公司一年的营业额能有多少？”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不多，有上个一两百万吧。” 一两百万还不多？这家伙真够能装的！卢晓冰暗忖道：“一两百万营业额，就算利润率百分之二十，那也能赚到好几十万！” 一想到未来的妹夫居然是年入好几十万的低调有钱人，卢晓冰的态度登时有了变化：“哎呀！你这么能赚钱，干嘛还在氮肥厂那个穷地方干呢？干脆辞职直接当老板得了！” 大姨子的态度未免转变的有点太快。耿志扬还没来得及说话，卢洪波先开口道：“小冰，你别误导了人家小耿。氮肥厂再怎么着也是正规国企，只要小耿是正式职工，以后看病和住房厂里都得帮着解决。而且等到退休以后，厂里还得给他发退休金。这不比出来自己干好吗？” 未来岳父帮着自己解了围，耿志扬趁机附和道：“对啊！卢叔说的太对了！” 卢洪波怕大闺女继续缠着耿志扬，让人家感到难堪，扭头冲李秀兰道：“秀兰，你和小冰去准备午饭吧，大家伙该饿了。” 李秀兰跟丈夫结婚这么多年，彼此间默契得很，当下站起身道：“小冰，跟我去厨房！” 卢晓冰不乐意道：“妈，怎么老是我做饭？你就不能叫着小清帮忙吗？” 卢晓清听罢赶紧起身道：“妈，让我姐看孩子吧，我来帮你！” “你陪着小耿说话就行！”李秀兰冲小女儿喊了一句，又伸手拽了大闺女一把道：“快点！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了？” 卢晓冰无奈地站起身道：“妈，你不能总偏心我妹妹啊！” “快走吧，就你话多！”李秀兰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来，一把拉住她赶紧去了厨房。 大闺女走后，卢洪波也忍不住好奇心道：“小耿，你真的要给小清买车吗？” 耿志扬笑道：“当然是真的！车价二十万内，晓清看上哪款车我就给她买哪款！” 卢晓清在旁幸福地笑了起来。卢洪波暗自感叹道：“没想到我老了老了，倒有机会坐上闺女开的车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错误时间对的人 卢晓清一家人欢聚一堂共度周日美好时光时，田连营家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祝兴国因为涉嫌协助郭兴文犯罪而被民警抓捕后，他的老婆李美玲立马找到田连营要他想办法救人。 耿志扬现在是氮肥厂拯救二硝装置起死回生的唯一希望，也是田连营自我救赎的最大依仗。而祝兴国居然因为私人恩怨，悍然帮着郭兴文对耿志扬实施报复，还想着取其性命。 如此不顾大局的卑劣行为已经触碰到了田连营的底线。恼怒之下，他恨不得重重惩罚祝兴国以解心头之恨，怎么可能再去帮他洗脱罪名？ 所以田连营严词拒绝了李美玲的过分要求，并对其进行了一番严厉的训斥。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有道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祝兴国本身就是个阴险小人，他找的老婆能是善茬？ 李美玲见田连营居然拒绝施以援手，当场便撒起了泼。许英见状赶紧喊来保卫科的人将其拖走，才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恶化。 周日上午，不肯善罢甘休的李美玲又带着一帮子亲戚来到田连营家里闹腾，只把他搞得头大不已！ 等到保卫科副科长带人来把李美玲一帮子人弄走后，田连营看着家里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惨状，心下大为后悔道：“以前我信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比起人家公而忘私一心为厂的耿志扬来简直是差的太远了！” 他不禁感慨道：“圣人教诲：亲君子远小人，明得失正己身。从前我那些所谓的心腹哪个不是口腹蜜剑的奸佞之人？都怪我在他们的谄媚中迷失了自己，干出了好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好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冬至前夕，李乃忠带着省鼓集团研发设计部一众工程师再次返回了安海市氮肥厂，继续开展四合一机组的研制工作。 这一次，卢洪涛和田连营对他们的安全更是加以小心，专门调出一辆昌河面包车负责接送他们上下班。为了保证耿志扬的安全，田连营严令其不得晚上加班，下了班后必须回家休息，防止再次发生意外。 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蒋瑶接连遭受到了两次突如其来的恐怖惊吓。尤其是第二次，郭兴文当着她的面掏出撅把子来意图杀害耿志扬，反倒被他一脚差点给踢死。 郭兴文叫嚣时的穷凶极恶和耿志扬反击时的毒辣刚猛都对她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因而再次见到耿志扬时，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畏惧和排斥，对人家的关心更是冷眼相对毫不搭理。 李乃忠担心耿志扬对她产生误解，私下里劝道：“志扬，小蒋瑶是个女孩子，没经历过那么可怕的场景，所以她现在对你有点应激性反应。你可不要怪她呀！” 耿志扬倒是对蒋瑶不正常表现很是体谅：“表叔，你放心吧，我不会怪她的。” “不过……”他担心道：“蒋瑶负责的尾气透平是我们四合一机组最急需的设备。我担心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影响到研发进度吧？” “不会的！”李乃忠宽慰他道：“这段时间我会盯着她，在一些工作上多帮她一把。你放心吧，不会耽误你们事的。” 李乃忠又解释道：“这次回去，我们内部开了几次研讨会。我们觉的吧，凝汽式汽轮机是现成的。我们可以先把汽轮机给换下来，然后把调整传动设备的工作做完。这样一来，等到尾气透平造好了以后，把它装上就可以试车了。” 工作顺序的安排也是一门极具科学性的学问。搞得好的话能节省下不少时间和成本。 有道是专业人士做专业事。耿志扬是机械设备制造行业的门外汉，因此不会不懂装懂胡乱干涉人家专业人士提出的方案。 “表叔，我不大懂你们行业的习惯。”耿志扬实话实说道：“您是这一行的老专家。只要能达到我们厂要求的进度，工作安排上你们看着办就行。” 自家的表侄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李乃忠又试探道：“志扬，你觉得小蒋瑶怎么样啊？” “啊？”耿志扬一愣道：“蒋瑶？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呀！” “我是说……”李乃忠呵呵笑道：“你……那个……” 耿志扬忽然醒悟道：“表叔这是想给我和蒋瑶之间保媒拉纤！” 他猜测的没错。李乃忠见蒋瑶回到省城后整日郁郁寡欢神情萎靡，全然没有了往日活泼开朗的影子，于是心生怜悯下才起了给他们俩牵线搭桥的念头。 在他看来，耿志扬和蒋瑶是大学同学，如今两个人都是各自单位里的青年翘楚，而且外形条件都很不错。郎才女貌下正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偶，如果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 尽管两个人的工作单位不在一个城市，但李乃忠相信，凭借耿志扬的本事，在省城找份工作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考虑到女孩子脸皮薄，因此李乃忠决定先征求自家表侄的意见。如果表侄同意，他再找个机会问问蒋瑶的想法。 见表叔胡乱牵起了红线，耿志扬忙道：“表叔，我有女朋友了，正打算过年的时候带回家见见我爸妈，明年大概就要结婚了！” “啊！？你有女朋友了！”李乃忠登时大失所望，叹了口气道：“那就算了吧！” 望着李乃忠满脸遗憾的模样，耿志扬心道：“得亏表叔问的是我。要是换成蒋瑶，那以后我们俩见了面，那不得更尴尬了？” 冬至节气当天，耿志扬专门跟厂里请了个假，跟着杨教练参加驾照的第二项考试：桩考。 九十年代的桩考还没有采用更为先进的电子桩，采用的依然是固定桩。耿志扬上了车后很轻松地通过了考试。 又过了一个星期，1994年的倒数第二天，他又顺利地通过了路考，终于圆满完成了驾照所需的全部考试科目。 从报名之日算起，耿志扬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星期便通过了全部考试科目，从而具备了拿到驾照的资格。 李学东得到消息后佩服不已，连连感叹道：“老耿，你这家伙真够行的！原先你说一个月考能出驾照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只用了三星期就考出来了。我真是服了你了！” 耿志扬自然不会忘了他的帮忙，连声感谢道：“学东，要不是你帮着我插队报名，我想考也排不上队。所以说，这么短的时间我能考出来，最应该感谢的还是你！” “得了吧！就算是报了名，那也得有真本事考出来才行啊！”李学东叮嘱道：“老伙计，我可提醒你。车这玩意儿虽然开起来很方便，可是一脚油门下去，搞不好就会出事。所以说，开上车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能大意啊！” “好的，我记住了！”老同学的善意提醒，耿志扬自然会很重视，当下答应道：“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年音乐会 1995年一月一日，新年元旦的上午，耿志扬和卢晓清坐上八点多的火车赶往了省城，准备晚上去省会大剧院欣赏省交响乐团举办的新年音乐会。 出了火车站后，他们打了辆黄面的直奔北海工业大学而去。这一次来到省城，耿志扬不打算再去住化工宾馆，而是改在母校旁边的学苑大酒店。 两个酒店的档次差不许多，但是由于北海工大平日里来往的客人和学生家长比较多，因而生意兴隆折扣较少。标准间每晚的价格为一百八十元，远远高于化工宾馆最高时的一百二十元。 耿志扬前几天刚刚拿到了八十万的巨额年终分红，因此财大气粗的他根本没把一百来块钱的房费放在眼里，当即要了一间位于六楼的标准间。 火车加出租车的辗转奔波耗费了不少体力。进了房间后，卢晓清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几乎不想再动弹。 耿志扬瞧着女友憔悴的神色，柔声安慰道：“等咱们买了车就好了。听说省城到广即市的高速明年…哦，不！今年就要通车，到时候咱们开着车来省城就行了。” “是吗？”卢晓清高兴道：“那可是方便了，用不着来回折腾了。” 稍事休息后，耿志扬用房间里的电话打给了朱旭升，跟他约好一会儿在酒店大堂见面。 卢晓清怕给男朋友丢份，简单收拾了一下妆容后才跟着他下楼来到酒店大堂，已经在此等候的朱旭升忙挥着手打招呼道：“哎！耿志扬！这边！” 耿志扬敏锐地注意到他身边并没有周彩霞的影子，不禁好奇道：“周彩霞呢？她怎么没来？” 朱旭升神色一暗道：“她……和我分手了，又找了一个。” “啊！？”耿志扬大为诧异道：“那她给我干的活……？” 朱旭升愤怒道：“她找了个外国留学生，黑不溜秋的据说是米国人。听说人家跟着男朋友玩命学习英语，准备考托福出国留学呢！” “是吗？”耿志扬不怒反喜道：“旭升，其实这也是好事。离开周彩霞这个渣女人，我觉得更有利于你以后的学业。” 周彩霞不遵守约定，拿了耿志扬的钱却不办事。朱旭升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坑了老同学，十分惭愧道：“耿志扬，真对不起！你放心，周彩霞坑你的三千块钱我替她来还！” 耿志扬笑着摇了摇头道：“周彩霞是周彩霞，你是你，她的钱用不着你来还。” “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你才雇的她。”朱旭升很是自责道：“这三千块钱我不还的话，心里过意不去呀！”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花三千块钱就能认清一个人很值啊！你想啊，要是等到她把软件搞出来再跟我闹翻，那我不就损失更大了吗？现在才损失三千块钱，我已经很好自足了。” 他不想让朱旭升过于自责，转移话题道：“旭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再说了，周彩霞连朵花也算不上，走了就走了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 卢晓清听男友说得如此粗俗，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而朱旭升则嘿嘿笑道：“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 耿志扬笑道：“既然你没事，那我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哦！我现在基本上把单元操作都弄出来了。”一说到流程模拟软件的开发，朱旭升立即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我尝试着搞了个甲醇精馏小流程测试了一下，基本算是成功了。但是再复杂的流程就不行了，还是得继续往下完善。” 卢晓清见他们两个站在酒店大堂里说个不停，好心建议道：“志扬，咱们上二楼边吃边谈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啊。” 耿志扬顿时笑道：“对！我老婆说得对！咱们去二楼边吃边谈。” 卢晓清听到他居然当着朱旭升的面称呼自己为老婆，不禁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呀？谁是你老婆？” 耿志扬嘻嘻笑道：“现在还不是，将来肯定是了。” 朱旭升在旁瞧着他们俩嬉笑打闹，心下羡慕不已，暗自寻思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像耿志扬一样，找一个美丽温柔体贴可爱的女朋友呀！” 吃完午饭跟朱旭升告别后，耿志扬领着卢晓清回到房间休息。她不由关心道：“志扬，你那个女同学违了约，给的她的钱你还去要吗？” “要！怎么能不要呢？”耿志扬道：“要是她不跟朱旭升分手，我还不好意思撕破脸。但现在她找了外国友人，想来三千块钱应该不难还的。” “我觉得难！”卢晓清噘起小嘴摇头道：“听你们说话的意思，你这个女同学很看重钱财。她既然拿到了那三千块钱，你想再要回来恐怕很难！” “呵呵……”耿志扬冷笑道：“我不去找她要。我会让侯廷魁以公司的名义到机械学院公开讨要，毕竟我们手里有跟她签订的正式协议。” “那不好吧？”卢晓清诧异道：“你们要是找到学院，她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名声？”耿志扬轻蔑道：“她这样的女人还在乎名声吗？在她眼里恐怕只有钱了。” “也是啊！”卢晓清啧了一声道：“她连外国人都敢找，胆子可真够大的！” “富贵险中求吗？”耿志扬哼了一声道：“你看着吧。就算她找的这个老外帮她搞定了出国留学，一旦真到了国外用不着人家了，这娘们儿能立马把他甩了！” 卢晓清很明白，以周彩霞唯利是图的实用性人生观，类似这种颠覆三观的事情是完全可能做得出来的。 耿志扬接着说道：“但是人家老外也不是傻子，不会像朱旭升一样什么都听她的。或许也有可能，人家只是玩玩她，玩够了就会一脚蹬开。闹不好等到最后，周彩霞会落得个人财两空。” 男友的分析并非没有道理。卢晓清担心道：“志扬，你说真到了那个地步，周彩霞还会再来找朱旭升吗？” “会啊！当然会！”耿志扬鄙夷道：“像她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羞耻。我估计，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还会来找朱旭升，让人家老实孩子接盘。” “哎呀！”卢晓清嫌弃道：“她这么做也太欺负人了吧？难道朱旭升就一定能不计前嫌再要她吗？” 耿志扬不屑道：“人家朱旭升只是老实人，不是捡破烂的。周彩霞就算是再来求他，我想旭升也不会答应的。” 他最后掷地有声道：“越老实的男人才越有自己的性格！”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剧院的偶遇 当天晚上八点钟，新年音乐会在省会大剧院如期上演。北海省交响乐团倾情演奏了诸多中外名曲，听得观众们如痴如醉拍手称快。 演出结束后，耿志扬和卢晓清手牵着手夹在人群里正往外走。卢晓清忽然拽了一下男友，用手一指道：“志扬，你看，那个是不是覃晓东和莫秀梅？” “啊！？”耿志扬顺着女友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隔壁另一道通道内，一对打扮时尚的俊男靓女正交谈着鱼贯而行，可不正是好久不见的覃晓东和莫秀梅！ “咦？他们俩怎么搞到一起了？”两个并不相干的人忽然凑到了一起，耿志扬自然是莫名的惊诧。 卢晓清轻轻拍了一下他道：“什么叫搞到一起了？人家俩人谈个恋爱不行吗？” 覃晓东和莫秀梅皆是单身男女，年龄上又很相仿，工作也都很是不错，所以他们俩能彼此看对眼甚是正常。 耿志扬偷偷拽了一下女友道：“咱慢点走，看看他们俩是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的。”卢晓清不以为然道：“肯定是开莫秀梅的车来的。” “那可不一定。”耿志扬笑道：“就她那辆小奥拓，跑这么远的路还不如坐火车舒服呢。” 能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观察对方的举动，总让人有种莫名的兴奋。卢晓清忍不住笑道：“好啊！咱们在后面跟着他俩！” 俩人跟在覃晓东和莫秀梅身后逶迤来到停车场。卢晓清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吧，肯定是开莫秀梅的车来的。” “再看看！”耿志扬睿智道：“肯定是开车来的，是不是莫秀梅那辆奥拓就不一定了。” “你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卢晓清嘟起小嘴嗔道：“覃晓东又没买车，不开莫秀梅得怎么来？” 借着路灯的照射，耿志扬瞅见覃晓东和莫秀梅来到一辆黑色的奥迪100跟前，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怎么样？我说吧！”耿志扬释怀道：“我就觉得他们俩不可能开着一辆小奥拓跑这么远。” 卢晓清也认得出奥迪车，大为诧异道：“覃晓东什么时候买了辆这么好的车？没听说呀！” “这不是他买的，肯定是借的。”耿志扬指着车前头的蓝色车牌道：“前三百的车号，大概率是市直某个单位的，很可能就是电视台的车。” 奥迪100在九十年代乃是响当当的好车，在老百姓心目中要比常见的桑塔纳至少高出一个档次，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卢晓清气愤道：“这个覃晓东，竟然借公车出来泡妞，也不怕被人给举报了！” 耿志扬则思索道：“他开的是公车不假，但不一定是为了私事。” “啊？怎么呢？”卢晓清不解道：“这俩人都来看新年音乐会了，还不是为了私事？” 耿志扬笑道：“晓清，覃晓东是电视台的，莫秀梅是宣传部门的。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公事才来的省城，顺便来看音乐会。” 卢晓清一怔道：“咦？你说的有道理。我听说覃晓东前一阵已经调到电视台管理部门去了。他跟莫秀梅还真有可能是为了别的事来的。” 耿志扬眼瞅着那辆黑色奥迪绝尘而去，笑了笑道：“别羡慕他们了，咱们很快也会有车开了。” 一提到有自己的车，卢晓清登时兴奋道：“志扬，你准备给我买辆什么车呀？” 耿志扬道：“前一阵薛菲和侯廷魁询了一部分价，省城买的车比咱们那里便宜很多，所以我们打算在省城买。” “至于买什么车吗？”他思索道：“公司用的车得有派头，我准备买一辆蓝鸟王，办下来大概三十多万吧。” “至于给你买的车。”耿志扬接着又道：“我想主要以家庭实用为主，不如买辆两厢的神龙富康。你看怎么样？” 卢晓清作为女孩子，对品牌和车型并不是很了解，有些迷惑道：“神龙富康是什么车？比莫秀梅的奥拓大吗？” “当然比她的奥拓要大！”耿志扬耐心解释道：“奥拓是微型车，神龙富康是紧凑型车，比奥拓要高出一个级别呢。” “比奥拓大就行。”卢晓清分不清微型车和紧凑型车的区别，只是关心道：“大点的话咱们开着来省城就不会累得慌。” “咱们俩轮着开，不会太累的。”耿志扬扫了一眼停车场内形形色色的大小轿车道：“走吧，以后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开着车来看演出。” 俩人回到宾馆洗漱完毕准备歇息时，耿志扬商量道：“晓清，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我家见我爸妈？” 卢晓清羞涩道：“我听你的。你让我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去。” 耿志扬想了想道：“过年去的话，来玩的亲戚多。我看就小年吧，小年没有外人来，你能单独跟我爸妈好好聊聊。” “行啊！”卢晓清当即答应道：“小年就小年。” 她顿了顿道：“那什么时候让咱两边的爸妈见面呢？” 男女双方父母见面就意味着耿志扬和卢晓清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道：“先等等吧！我这边二硝装置还没开起来，而且厂里现在没有房子分，咱又不可能跟我爸妈住在一起，所以啊，得等一等，至少得等到房子有信了再说。” 卢晓清犯愁道：“我们学校最近也没有盖楼。等着分房子结婚的年轻老师排了老长队了。我进学校得晚，学历也不高，排队的话也得排在后面等着。” 1995年时，安海市还没有商品房住宅项目往外销售，即使耿志扬有钱也没处买现代化成套单元房去，除非去买私人所有的老旧民房。 一想到私人民房，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买个小四合院也不错！稍微收拾一下，住着也挺舒服的。有个小院还能种花种草陶冶情操！” 但他转念又一想，立刻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荒唐念头。 安海市现有的平房民居都没有自来水供应，也没有配套的污水排放系统，更没有燃气管道。因此，住在平房里的居民只能外出打水用，厕所也是又脏又臭的旱厕，做饭则只能用煤炉或者液化气瓶。 一到了冬天，平房小院又冷又潮不说，想洗澡只能去公共大澡堂解决。所以对于打小习惯了楼房便利生活的卢晓清来说，住在那种地方恐怕会不太适应。 “唉！”耿志扬暗自叹气道：“看来想解决住房的问题，还得跟二叔私下里打听一下。问一问我们厂什么时候能再分一次房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小年夜的前一天正好是周日，李乃忠带队的省鼓集团研发设计部一众技术人员，在顺利完成前期的现场调研工作后返回了省城。 临别之际，卢洪涛、田连营等厂领导在招待所特地设宴感谢诸位工程师的艰辛付出。耿志扬作为该项目的负责人，不出意外也参加了答谢送行的午宴。 经过一段时间的遗忘，蒋瑶对耿志扬已经不是那么排斥。不过一旦回想起他恶狠狠踢倒郭兴文的那个血腥暴烈画面，姑娘还是胆战心惊害怕得很。 耿志扬向她敬酒时，蒋瑶勉强笑着跟他碰了杯，但躲闪的眼神中明显可以看出畏惧之色。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耿志扬很明白，解开蒋瑶心结的还的是他。 于是他趁着吃完饭相互道别的机会，把蒋瑶拉到一旁道：“我知道你怕我，但是有些事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 蒋瑶身子颤抖道：“我……我没有怕你！” 耿志扬自顾自说道：“郭兴文拿枪指着我脑袋，生死关头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就问你，你希望谁死？” “我……我希望谁也不死！”蒋瑶慌张道。 “如果我们俩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呢？”耿志扬目光咄咄道：“你希望我死吗？” “不！”蒋瑶拼命地摇头道：“你不能死！” “那不就结了？”耿志扬指着自己的额头笑道：“你不想我死，但他想。我不打倒他的话，一枪下去我的脑袋就要开花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会被吓疯的。” 蒋瑶幻想着耿志扬被郭兴文一枪爆头脑浆迸裂的血腥画面，情不自禁一把抓住他惊声尖叫道：“不！你不能死！我不叫你死！” “我没有死，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耿志扬温柔地搂住她拍了拍道：“好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幻化逝去后蒋瑶如梦方醒：“是啊！如果不是耿志扬足够粗暴强悍，那天倒下的就不是郭兴文而是他了！” “这么说来，他的狂野暴力不但救了自己，也救了我呀！”蒋瑶想开了以后，终于露出笑容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耿志扬赶紧松开手臂，呵呵一笑道：“咱们是老同学，就不要说谁救谁了。” “因为是老同学，才更要记住你的救命之恩呢！”蒋瑶心里默默念叨道：“耿志扬，我会记住你的，这辈子都不会忘。” 吃过饭后，卢洪涛等人亲自把李乃忠一行人送上了来接他们的中巴车，双方车上车下互相挥手告别。 等省鼓集团中巴车走后，卢洪涛叫住耿志扬询问道：“耿主任，你跟我说实话，二硝装置今年能不能开起车来？” 田连营也凑上来道：“是啊！虽然说省鼓集团答应无偿给咱们修好四合一机组，但是整个二硝装置什么时候能开起来到底有没有准信啊？” 耿志扬耐心解释道：“卢厂长、田书记，李总跟我说过，他们打算过了春节先把汽轮机换下来，换成国产的凝汽式汽轮机。然后再调整传动设备、更换新研制的尾气透平。这一整套干下来，最快也得七八月份，搞不好还要往后拖。” “七八月份！”卢洪涛和田连营听罢登时面布愁云。 耿志扬不解道：“我说两位领导，科学研究来不得半分勉强。在这上面咱不能光讲究人定胜天，必须遵守客观规律啊！” 田连营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道：“耿主任，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说你工作不够力度，而是……唉！” 耿志扬见他欲言又止，禁不住好奇道：“田书记，你说话别说半截呀！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卢洪涛道：“我替田书记说吧，是因为还债压力太大了！” 安海市氮肥厂的二硝项目是由三块资金来源组成，第一块是市里投资了三千万元；第二块是企业自筹了一千多万；剩下的一个亿资金全部来自于银行贷款。 因此即使不考虑偿还企业自筹和市里投资的那部分资金，仅仅是银行贷款，每年就需要偿还本息合计一千多万元。 而目前氮肥厂尚在运行的年产两万吨合成氨装置、年产两万吨硝酸装置和新建成的硝盐装置，年创造利润加在一起最高才不过一千四百万上下。 这点钱还不够偿还二硝项目的银行贷款，更不用说氮肥厂还有不少累积的陈年旧账了。 所以卢洪涛和田连营才异常关心二硝装置什么时候能开得起车来。因为只有二硝装置正式运行起来，这套投入了巨额资金的设备才能给厂里带来必要的回馈。 耿志扬想通了道理后，安慰他们道：“我说两位领导，咱们这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设计产能日产稀硝酸四百五十吨。暂且按照每吨酸能挣两百块钱估算，每天能够挣到九万元。一年三百天就是两千七百万！” 耿志扬强调道：“我这还是按照往低了估计，要是高一点能到三千万左右。一年挣三千万还不够咱们还债的吗？” 虽然一吨稀硝酸仅能挣到两百元左右，但架不住整个装置年产能高达十三点五万吨，从而使总利润额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七百万左右。 这就是现代化大型工业装置规模化生产的魅力所在。即使利润率较低的产品，一旦进入规模化生产，在产量巨大的加成作用下，绝对利润额将会是非常巨大的。 氮肥厂现有的三个小型生产装置加在一起，一年才不过挣到一千四百万上下的利润。而二硝装置一旦投产成功，仅凭它一套装置就能给厂里带来三千万左右的净利润。因此单纯从收益角度上讲，当年拍板花费巨资引进该装置是非常明智的决策！ 田连营算清了账后立刻挺直了腰板，心道：“虽然我用人不慎带来了一些麻烦，但是当年我顶住各方面的压力坚持引进二硝装置看来是对的。也证明我田连营并不是一个昏聩之人！” 卢洪涛诧异道：“二硝装置居然这么赚钱？” 耿志扬笑道：“卢厂长，老话说得好：好事多磨！咱们现在虽然困难，但是只要把二硝装置开起来，一切困难都会化为泡影！” “所以说啊……”他笑着鼓励道：“两位领导一定得坚持住，咱们厂会在你们的正确领导下走向辉煌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丑媳妇见公婆 耿志扬居然当着他和田连营的面公开吹捧，卢洪涛被他说得不禁一笑道：“你这小子怎么拍开我们的马屁了？” 耿志扬一语双关道：“我可不是拍马屁，而是实话实说。老话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要不是你们两位领导决策正确，坚持上了稀硝酸改造和硝盐装置两个新项目，让厂里增加了宝贵的几百万资金收入。咱们厂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田连营听罢不禁汗颜。去年他可是坚决反对把钱投到稀硝酸改造和新上硝盐装置项目上去。结果现在看来，这两个项目投资少见效快，一年能给氮肥厂增加纯收入几百万元。 不客气地说，目前在二硝装置停产改造阶段，全靠着新增的这几百万收入来补窟窿，否则厂里真是难以为继，只能再次靠借钱过日子了。 “还是卢厂长站得高看得远。”田连营主动示好道：“要不是卢厂长坚持上这两个项目，咱们厂的日子真是要很难过的。” 卢洪涛笑了笑投桃报李道：“田书记大局观也不错。要不是你当年托人走关系，二硝项目也落不到咱厂头上。” 眼瞅着厂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当着自己的面互相吹捧，耿志扬嘻嘻一笑道：“我说两位领导，咱说话到屋里去说吧，就别在这里挨冻了。我冻得都快受不了了！” 卢洪涛和田连营相视一笑道：“好！咱们到屋里面说话，省得把我们厂的宝贝疙瘩给冻坏了！” 腊月二十三是农历的小年，当天下午，耿志扬下了班后先在东风影院跟提前等候在这里的卢晓清汇合，准备带着她去家里跟自己的父母见面。 卢晓清骑在自己的小木兰上，看到耿志扬走过来后优雅地拍了下后座道：“来！我带着你！” 耿志扬瞧了眼她骑的那辆身形单薄的小木兰，啧了一声道：“我就不坐上去了，免得把它给压坏了。” “没事的！”卢晓清笑道：“它没那么娇贵！快点上来吧！” 她见耿志扬还在犹豫，小嘴一嘟道：“你这家伙，还得非要我三催四请吗？” 女友耍起了小脾气，耿志扬只得屈服道：“好好好！别生气，我坐还不行吗？” 说罢，他岔开腿一屁股坐到了木兰后座上，顺势用双手揽住了女友纤细的腰肢。 “哼！这头犟驴，到最后还是得听我的！” 卢晓清得意地笑了笑，手上轻轻一转油门，小木兰登时咆哮冲了出去。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小木兰，载着耿志扬一路疾驰而行，朝着西园小区的方向飞速赶去。 耿玉诚和高金凤为了迎接准儿媳的到来，特意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利落，还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听到敲门声后，老两口赶紧来到门前打开了大门。耿志扬首先介绍道：“晓清，这是我爸妈！” 卢晓清笑盈盈打招呼道：“叔叔阿姨好！” 耿玉诚和高金凤见自己儿子领来的姑娘眉清目秀温婉大方，不由得大生好感，连忙热情道：“快！快进来吧！” 耿志扬忙又介绍道：“爸妈，这是我老同学卢晓清！” “哦，小卢，欢迎！欢迎！”耿玉诚和高金凤赶紧招呼道：“扬扬，快让人家进来吧！” 耿志扬家也是一套八十年代建造的老式结构三室户单元房。尽管客厅很大，但可惜四面全是门，因此无法放置沙发茶几等家具充当接待客人的地方。所以跟卢晓清家类似，不得不将面积最大的主卧兼作为真正的客厅。 不过此刻的客厅里支起了一张硕大的圆桌，上面摆放着一部分做好的饭菜，看来耿玉诚和高金凤已经早早地准备好了晚饭，就等儿子领着未来儿媳妇上门了。 高金凤给耿志扬使了个眼色，征求儿子的意见道：“扬扬，咱们是先吃饭呢，还是……？” 耿志扬笑了笑道：“既然饭都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先吃饭吧！可以别吃边聊吗？” 卢晓清体贴道：“叔叔阿姨，咱们直接吃饭就行，我没那么多事事。” 瞧着未来儿媳妇如此善解人意，耿玉诚和高金凤心里更是高兴，赶忙支使儿子道：“扬扬，快！领着小卢洗手去！” 当着耿玉诚夫妇的面，卢晓清极有眼色地把带来的几件礼品放在了墙根下，这才跟着耿志扬来到了厨房。 “我们家就这儿能洗手！”耿志扬跟女友解释道：“好在明年我们家就搬到筱春园去了。那边是新盖的楼房，结构设计要比这边的好，想洗手就不用非得到厨房了。” “筱春园？”卢晓清高兴道：“那咱们两家不就离得更近了？” 筱春园小区在朝阳路大十字口的北面路东，而商校家属院在十字路口的南面路西，两个地方直线距离不过六七百米，因此确实是隔得非常近。 耿志扬见她忘了件大事，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女友挺翘的鼻子道：“明年咱俩就该结婚了。咱两家父母住得近不等于咱住得近啊！你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你刮我鼻子干嘛？”卢晓清不乐意道：“别把我的妆弄花了！” “没花，挺好看的！”耿志扬轻笑道：“而且是越看越好看！” 男友居然当着他爸妈面调戏自己，卢晓清羞红了脸嗔道：“你爸妈在呢，别胡闹行吧？” “好！不闹了！”耿志扬贴心地拿过自己的毛巾来帮女友擦干净手，又领着她来到圆桌旁款款坐下。 耿玉诚作为一家之主，见大家伙都坐到了桌旁，开门见山道：“今天是小卢第一天到咱们家，我代表我们全家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卢晓清适时感谢道：“谢谢叔叔阿姨！” 耿玉诚又道：“今天还是农历的小年，按照以往的习俗，今天是灶王爷上天汇报的日子。咱们老百姓得给灶王爷供奉好吃的，最好是又甜又酥的芝麻糖，为的就是甜住他的嘴，上天之后给老百姓说好话。” 他笑了笑道：“不过现在呢咱们用的都是管道煤气了，不用像以前一样用又脏又麻烦的柴火灶做饭烧水。祭灶这个事就慢慢地没有了。” 高金凤在旁道：“虽然不祭灶了，但是饺子咱还得吃！饺子我都包好了，一会儿咱就一边下一边趁热吃。” 卢晓清暗自寻思道：“看样子我未来的婆婆很能干，估计志扬家也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好在我们家也是我妈主要负责家务事，要不然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表现优异 卢晓清首次到未来的公婆家做客非常成功，给老两口留下了极其完美的印象。尤其因为她是美术生出身，因此对悬挂于墙上的几幅山水画各自给予了专业而深邃的点评。 耿志扬家墙上的这几幅山水书画，全部是耿玉诚的老同学韩紫峰赠送的真迹。 韩紫峰是安海市书画家协会副会长，擅长传统书画，尤其最善于画马。其所着八骏图曾经被诸多大家评价为颇有徐悲鸿当年的风采，因此在安海市甚至整个北海省都算是小有名气的画家。 他赠送给耿玉诚的这几幅画作虽然是年轻时风格尚未成形的早期作品，但放在后世，每幅画至少也能值上个几万块钱。 但很可惜的是，这几幅珍贵的画作后来全部被耿志杰的老婆当成不值钱的物件拿去送给了亲戚。等耿志扬得到消息后再向她索要时早已经不知道去向，根本不可能要得回来了。 韩紫峰和卢洪波都是市书画家协会成员，关系还相当不错。因此卢晓清一眼便认出了是他的画作，点评起来自然也是头头是道。 耿玉诚和高金凤立刻被她的专业表现给唬住，顺理成章地把自家未来的大儿媳定义为‘很有文化的人’。 从耿志扬家出来以后，卢晓清忍不住长舒了口气道：“志扬，我表现得还算行吧？” 耿志扬不吝夸赞道：“且只是行啊？你没看我爸妈都高兴的嘴巴快咧到后脑勺了吗？你今晚上的表现太优秀了！优秀的我都感觉配不上你了！” “去你的！”卢晓清不禁嗔道：“你这家伙，又开始说胡话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对了！明天侯廷魁他们就把车从省城开回来了。干脆你请个假，跟我一块儿去公司接车吧？” 卢晓清兴奋道：“是吗？明天我就能开上车了？” “废话！当然是了！”耿志扬鼓动道：“今年过年，你就能开上新车带着爸妈出去拜年了，正好可以在亲戚跟前好好显摆显摆！” 女孩子，尤其是年轻女孩子，都是很要面子的。而且幼儿师范学校的女老师们习惯于互相攀比，卢晓清身处其中也难免俗，有了小轿车帮她撑面子当然高兴得很。 “我们学校已经放假了。”她急急道：“用不着请假，我明天可以去的。” 耿志扬从储藏室里推出自己的大金鹿道：“那行，明天早上九点钟我去你家找你。” 卢晓清忽然闪出一个念头道：“志扬，你不是也有驾照了吗？要不，过年的时候，车给你开吧？” 耿志扬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新车你不敢开吗？” “不是！”卢晓清解释道：“车是你买的。过年的时候你开不是更好吗？可以给叔叔阿姨长长脸啊？” 自己真没看走眼，卢晓清的确是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女孩子。耿志扬笑了笑道：“我爸是监察局副局长。我们家只有我和我爸有正式工作，我弟弟还在读大学。你说就我们家这种经济状况，我要是突然开上了车，大家伙会有什么想法？” “这……？”卢晓清不服道：“这车是阿姨开办公司正大光明挣钱买的，又不是见不得人，不怕别人说。” 耿志扬推出大金鹿，又把储藏室的门锁上后道：“话是这么说，但真到了事上可不一定就能说得清了。” “所以说啊！”他片开腿骑上自行车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低调点别给自己找麻烦为好。” 卢晓清不解道：“那你以后就再也不开这辆车了？” 耿志扬无奈道：“晓清，你是不是糊涂了？” “我是为你好嘛？”卢晓清噘起小嘴道：“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等你开车来我们家亮相以后，我再开的话就等于是开你的车。我开我媳妇的车，外人能说什么？” 卢晓清这才明白，原来这家伙把车给自己开，是打算拿自己当做幌子和挡箭牌！气得她捶了耿志扬一拳道：“你这家伙，太狡猾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不狡猾不行啊！你忘了局纪委查我的事了？一封信一张邮票就能让你难辨清白，这种事还是少摊上的为好。” 卢晓清骑上小木兰，耿志扬骑着大金鹿，两个人在夜色中相伴而行。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两边爸妈见面呀？”卢晓清旧事重提道：“就算没有房子，咱们俩可以先登记呀。要不然一直这么等下去，我总怕你被别的坏女人给抢跑了！” 耿志扬表现得越优秀，卢晓清的担忧就越发地强烈。尤其是耿志扬现在连小轿车都买得起了，女孩子又如何能不担心，稍微一个不留神就被其他姑娘趁虚而入呢？ 但是只要他们俩登了记成了合法夫妻，她就是耿志扬光明正大的妻子，就有充足的理由为保护自己的丈夫而对那些意图觊觎的女人宣战了。 耿志扬想了想道：“你先征求一下你爸妈的意见。只要你爸妈不反对，明天我就能跟你去登记。” “去你的！哪能这么仓促？”听到男友立马答应跟她登记结婚，卢晓清幸福地嗔道：“至少要让两边爸妈吃个饭见个面吧？你爸妈还要当面提亲才行呢。” “哦，对！”耿志扬顺势道：“你爸妈还得要点彩礼什么的吧？” “彩礼？”卢晓清眉头一皱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谁家还要彩礼？我们家反正没这规矩。我大姐结婚的时候，我爸妈一分钱也没要。” 九十年代的安海市区，结婚时很少有明确的彩礼一说。 但有的女方家长会要求男方必须购置一些贵重的家具家电，对婚礼的档次也会有一些挑剔的要求。更多的则是在婚礼时，要求男方父母象征性地给新娘子一千零一的红包，算是求个千里挑一的好彩头。 虽然卢洪波夫妇对未来的女婿在自身条件上有所要求，但不会在乎那些庸俗的物件，更不会索要什么高额的彩礼。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就算你家不要彩礼，咱们也得走个过场。等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准备个一万零一的红包，让我妈亲手给你，就当做彩礼了。” 上次相薇薇结婚时，在婚礼上男方父母给的是一千零一的红包。没想到轮到自己结婚了，男友居然一下子抬高到了一万零一。 千里挑一和万里挑一，哪一个更为尊贵那是明摆着的。 卢晓清自觉脸上有光道：“那个东西就是给别人看的，对以后过日子没什么用，不给也不要紧。” 耿志扬呵呵笑道：“你看看你，一听到一万零一立马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在这儿跟我装什么装啊？” 自己不过是习惯性地假客套一下，没想到男友竟敢当面戳破！卢晓清气得白了他一眼道：“哼！你这敢这么说我，不理你了！” 瞧着女友气鼓鼓兀自生闷气的可爱模样，耿志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新车来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练习，王景光和尚秀娟的车技还远没有达到通过桩考的基本要求，因此拿到驾照的希望遥遥无期。 所以这一次侯廷魁和薛菲去省城买车，只买了一辆1.4l两厢版纯白色神龙富康轿车。该款轿车虽然名义上是在国内生产，但实际上却是来件组装。真正的国产神龙富康得等到一年以后的1996年才能正式下线。 侯廷魁和薛菲都不会开车，为此专门花重金从长途运输公司聘请了一位技术精湛的驾驶员师傅帮忙，方才把这辆崭新的小白车平平安安地给开了回来。 1995年上半年，省城岳北到广即市的第一条高速公路还没有建成通车，开车从安海去省城只能走省道或者国道。侯廷魁和薛菲他们于一大早七点钟出发，整整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国际商务大厦。 当耿志扬和卢晓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新车给盼回来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钟。 跟街上常见的方头方脑桑塔纳的商务风格不同，线条略显顺滑的两厢神龙富康轿车让人更有一种亲切感。新车已经挂上了正式车牌，而且按照耿志扬的吩咐，挂的是省城岳北市的车牌。 卢晓清并没有注意到车牌的异常，迫不及待地钻进车内，坐到驾驶座上稀罕的四处观望和摩挲。 耿志扬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鼓舞道：“打着火，开上一圈！” “啊？这个……”卢晓清有些胆怯道：“这是新车呀！” “新车怎么了？”耿志扬鼓励她道：“买来就是给你开的！大胆点，打着火出去开一趟！” 在耿志扬的多番鼓舞下，卢晓清终于下定决心发动起了轿车。她定了定心神后方才挂上了一档，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地开上了大街。 耿志扬见女友紧张地绷直了身子，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一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前方，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着提醒道：“别开得这么慢，继续往上挂挡啊！” 卢晓清如梦方醒，这才开始踩离合提速升档。好在九十年代时。小轿车尚未大规模进入老百姓家庭，因此街上的机动车辆相对较少。 绕着国际商务大厦所在的街区整整转了一大圈后，卢晓清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一些，动作上也自然了很多。 好不容易把车停稳在了国际商务大厦地下停车位里，卢晓清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道：“吓死我了！总算把车开回来了！” 耿志扬不禁笑道：“你这话说的。以后这车就是你的了。你得每天都开啊！” 卢晓清此时方才意识到从今天开始，自己已经变成了有车一族，有些不敢相信道：“那……我今天就能把车开回家吗？” “当然了！”耿志扬忍不住乐道：“你不开回家，还能开哪儿去？难道一直放在这里？” 卢晓清高兴得几乎不能自已，又在车里摸索了半天道：“那我的小木兰怎么办呢？先把车开回家再回来骑它吗？” 耿志扬被她逗得噗嗤一笑道：“咱这车虽然是两厢的，但也有后备箱啊！而且两厢车的后备箱可以把后座给放倒，空间要比三厢车更大呢。” “是吗？”卢晓清扭头看了看车尾部道：“真有那么大吗？” 耿志扬见她不信，干脆下了车亲手把后备厢打开，又把车后排座位的靠背放倒，指着偌大的后部空间道：“你看，这么大还不够你装小木兰的？” 卢晓清望着车尾部宽大的空间道：“呀！是够大的！可是……” 她有点不舍道：“这么新的车放小木兰的话，弄脏了太可惜了！” 耿志扬想了想道：“弄张塑料布挡上就行了，弄不脏的。” 薛菲帮着从楼上找了张宽大的塑料布。耿志扬和侯廷魁一块儿抬起小木兰，小心翼翼塞进了后备厢。 当卢晓清开着新车回到商校家属院时，卢洪波夫妇听到未来女婿给自家闺女买了辆小轿车的消息后，赶紧跑下楼来瞧稀奇。 卢晓清打开车门，让父母坐到里面尽情看个够，还颇为自豪道：“爸妈，今年过年坐我的车走亲戚就行了，比骑自行车省事多了。” 卢洪波夫妇稀罕地围着小轿车左瞧右瞧。有邻居围过来看热闹时，他们俩极有脸面介绍道：“这是我闺女的男朋友给她买的，花了十好几万呢！” 商校职工的收入并不算高，能买得起私家车的家庭几乎没有。卢晓清家乃是破天荒的头一个！ 众多邻居看的眼热，你一言我一语道：“卢老师，你们家的小清找了个好女婿呀！” “卢老师，你这有福了，以后就有车坐了。” “老卢啊，我看你这车不比学校里的差。你这级别上去了呀！” “老卢，你女婿是干嘛的？怎么这么有钱？” “你没看是省城的车牌吗？人家老卢的女婿肯定在省城上班！” …… 此时的耿志扬却听不到这些称赞、羡慕和揣测的话语。他骑着自己的大金鹿匆匆返回了家里，刚进门就听父亲焦急道：“扬扬，刚才你弟弟来电话说没买着到咱这儿的火车票，只好先到岳北，然后再转车来咱这儿。” 从杭城到安海的列车比较少，但到省城岳北市的却很多，因此买到车票的难度不在一个级别上。再加上时值春运高峰期，买到心仪车票的难度可想而知。 耿志扬略一踌躇道：“爸，你告诉小杰，我开车去省城接他。让他从省城下车就行。” “你开车去接他？”耿玉诚听罢难以置信道：“你哪来的车啊？” 耿志扬道：“卢晓清买的，到时候我跟她一块儿去。” “小卢买的？”耿玉诚更是惊讶道：“她怎么买得起小轿车？” 以卢晓清幼儿师范学校老师的收入确实是买不起小轿车的。耿志扬胡乱搪塞道：“是他爸给她买的。他爸是个画家，在外面挣了好多外快，买个车不算什么。” “画家？”耿玉诚追问道：“他爸叫什么名字？我问问你韩叔认识他吧？” 耿玉诚不愧是政法干部出身，任何事情都讲究个刨根问底。耿志扬无奈道：“她爸爸叫卢洪波，是商校的美术老师。” “卢洪波？”耿玉诚琢磨了一会儿道：“我问问紫峰，看他认识这个卢洪波吧？” “这不大好吧？”高金凤忽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你和小卢还没成亲呢，这就用人家的车接你弟弟，显得不太好吧？” “没事，妈！”用自家的车去接亲弟弟还算事吗？耿志扬笑道：“卢晓清嫁给我以后，她的车不就是我的车吗？没关系的，妈！” 大儿子能开车去省城接自己的宝贝疙瘩，耿玉诚求之不得，当下连声道：“太好了！我这就给你弟弟打电话，让他在省城下了火车跟你汇合！” 第一百九十章 一起当红娘(上) 陪着父母吃过晚饭后，耿志扬坐到沙发旁正要给卢晓清打个电话说一声，电话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耿志扬忙拿起话筒道：“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声音道：“你好，请问耿志杰在家吗？” “耿志杰？”耿志扬一愣道：“我弟弟他们学校刚放假，还没回来呢。你是哪位呀？” “我是他同学。”那女孩子听到耿志杰还没有回到安海，不好意思道：“那等他回来，我再给他打电话吧！” “哦，行啊！”耿志扬随口应付着正要放下电话，忽然心头一动：“听着声音，好像是经常来我家找小杰玩的那个女孩骆诗文。如果我能撮合她跟小杰，是不是可以改变弟弟悲催的一生？” 耿志扬重生以后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假若他能把骆诗文和耿志杰的命运轨迹重新粘合在一起，不但能让自己的弟弟家庭美满幸福，还能使父母的晚年过得更舒畅一些。 毕竟前世那个泼辣蛮横的弟媳妇，着着实实让耿玉诚夫妇生了很多闷气，还让他们晚年跟着小儿子一起生活的计划化为了泡影。 心念至此，耿志扬忙道：“哎，你先别放电话。” “怎么了？”对面那个姑娘诧异道：“还有事吗？” 耿志扬大胆询问道：“你是骆诗文吧？” 骆诗文万没想到耿志扬会记住她的名字，有些意外道：“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耿志扬心道：“能放下矜持主动打电话来找我弟弟的女孩子，除了你还能有谁？” 但他嘴上却道：“你不是常来我家吗？我当然记住你了！” 骆诗文惊喜道：“哥，你记性真好！” 耿志扬趁机道：“是这样，小杰没买到直达咱这儿的火车票。明天我和女朋友开车去省城接他，要不你一块儿去吧？” “我？”骆诗文有些犹豫道：“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耿志扬劝解道：“我女朋友一块儿去。路上你可以跟她作伴儿。” “这……？” 耿志扬听出她有些犹豫，继续劝说道：“当天就回来了，就当是去省城玩一趟。你要是愿意的话，明天早上我们去接你。” 骆诗文虽然对耿志扬的邀请有些踌躇，但架不住对心上人的思念，斟酌良久后终于答应道：“那我去吧！” 听到她终于答应，耿志扬登时心下大喜，问清楚了女孩子家的住址后才挂断了电话。 当他再次拿起电话联系到女友后，直截了当提出了明天开车去省城接耿志杰回家的想法。 卢晓清诧异道：“志扬，新车我刚会开，还不是很熟练。我不大敢上路跑长途。” 耿志扬笑道：“明天我来开车，你陪着我就行。” 卢晓清心下一松道：“那行！陪着你的活我能干！” “明天不但要陪着我。”耿志扬叮嘱道：“还要把我弟弟的一个女同学给陪好了。” “女同学？”卢晓清灵机一动道：“不会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吧？” 耿志扬笑道：“现在还不是。不过，我希望他们俩能成。” 他把耿志杰和骆诗文的交往过程简要介绍了一遍，最后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比学生时代更纯洁的了。假如骆诗文能跟我弟弟成了，我想他们一定会跟咱俩一样爱情甜蜜的。” 卢晓清这才明白，是自己的男朋友想着撮合骆诗文和弟弟在一起。她不禁笑道：“志扬，怎么你突然想当红娘了？” 耿志扬乐道：“你们女的不是喜欢当媒人吗？我给我自己的弟弟当一回又怎么着？既然骆诗文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我当然希望她能成为我们家的媳妇了。” 女性一般都喜欢当红娘，这一点他没有说错。卢晓清一想到自己能跟男友一块儿充当未来小叔子和妯娌的大媒人，忍不住立马动起了心思：“嘻嘻！给你弟弟和弟媳妇当红娘，这么有意思的事我当然愿意干！” 翌日清晨，卢晓清先开着车来到西园小区接上耿志扬。再由他开车赶到东城拉上骆诗文，然后掉头沿着省道往西疾驰而去。 一路之上，卢晓清主动挑起话题，从大学生活的逸闻趣事一直谈到女孩子如何打扮自己，可谓是无话不谈。 卢晓清本来就是个亲和力极强的女性，再加上有着接近四年的工作经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非同寻常，因此没多长时间就跟骆诗文熟络起来。两个女孩子越聊越投缘，很快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耿志扬在前面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心里感慨道：“老话说得好：娶妻不贤毁三代。一个好女人很明白如何扮演妻子、妈妈和儿媳三个角色，不但能让丈夫后顾无忧事业有成，还能培养出明是非愿学习能上进的孩子来。” 前世耿志扬兄弟娶的媳妇可谓是大哥不说二哥，都跟贤惠二字沾不上边，因此俩兄弟生活幸不幸福可想而知。 如今重生再世，既然耿志扬已经为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佳偶，那就有义务帮着弟弟换一个能带来幸福的妻子。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连续奔波，耿志扬一行开着车总算赶到了省城岳北市的火车站。他把车放在停车场后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钟，离着耿志杰乘坐的列车到达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眼瞅着到了午饭时间，不如先找个地方点上饭菜再说。 耿志扬左右看了看建议道：“时间还早着呢，咱们去旁边的邮政宾馆点上点饭，等小杰来了正好可以吃。吃完了休息一下，咱们就往回赶。” 卢晓清诧异道：“邮政宾馆还能吃饭？” 耿志扬笑道：“宾馆当然能吃饭了。它那儿有自己的对外餐厅，价钱实惠不说，味道做的也可以！” 两个女孩子当然不知道他在前世曾经来邮政宾馆吃过饭，知道这里的饭菜做的特别地道，而且价格上也是童叟无欺。 要知道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火车站。能有如此实惠概不宰客的一家餐厅绝对称得上是难能可贵的一处宝藏。 卢晓清对男友当然是百般信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并不会予以质疑。而骆诗文则是一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女学生，既然跟着人家耿志扬到省城来，只能是默默无语地随大流。 因此两个女孩子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他来到了车站广场东北端的邮政宾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起当红娘(中) 虽然省城火车站广场几经变化，但邮政宾馆的位置却始终没有改变过。耿志扬熟门熟路在前面带路，领着两个女孩子来到宾馆二楼，要了张靠窗户的四人餐桌。 服务员拿过菜单来以后，耿志扬首先问道：“你们这里最有名的扒猪脸还有吗？” “有！”女服务员笑道：“您知道这道菜的话，看来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们三个都是在省城上的大学，放了假来这里坐火车的时候，偶尔会来咱这里吃个饭，所以对你们这里的菜很熟悉。” 卢晓清听着他信口胡诌，心下暗笑道：“志扬这家伙也学会编瞎话骗人了。他上学的时候连个馄饨都不舍得吃，哪里有闲钱来这里吃什么扒猪脸？” 骆诗文则暗道：“耿大哥上学的时候竟然吃得起饭店？他可真有钱啊！怪不得卢姐姐能看上他呢。” 在两个女孩子心思浮动下，耿志扬一连点了六个够硬的热菜方才作罢。 骆诗文瞥着菜单上的价格暗暗计较道：“耿大哥点的六个热菜都是不便宜的荤菜，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一百来块钱。他可真够大方的！” 三个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聊天打发时间。又过了近半小时后，耿志扬方才吩咐道：“晓清，你在这里看着桌子，我和小骆去接我弟弟。” 骆诗文专程跟着他们大老远跑来省城，为的就是亲自接站，好让耿志杰体会到女孩子的一番痴情和苦心，因而耿志扬断不会留下她看门。 卢晓清非常体谅道：“行，你们俩去吧，注意安全！”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骆诗文不由得紧张起来，一颗放心扑腾扑腾地直跳。但她又担心放下女孩子的矜持不请自来反倒被对方冷落，因而心情忐忑不已。 矛盾交织的她跟着耿志扬径直来到地下一层，只见出站口外里三层外三层乌乌泱泱的全是等着接站的人。 春运时节到站列车相对较多，再加上岳北市处于南北和东西交通要脉，因此停靠的列车极多，几乎是一趟接着一趟。 下车出站的旅客络绎不绝地走出来，耿志扬和骆诗文瞪大了眼睛尽力寻找着耿志杰的影子，生怕把他漏过。 等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耿志杰壮实的身影出现在了出站口浩浩荡荡的人群里，耿志扬手疾眼快当即冲着他大声喊道：“耿志杰，这边！” 耿志杰已经从父亲电话里知道大哥会来接自己，来到出站口便开始四处搜寻，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立即循声望去，一眼便认出了如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里的大哥。 “哥，你来了！”耿志杰挤过人群来到跟前兴奋道：“我未来嫂子呢？” 耿志扬见他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骆诗文，赶忙提醒道：“她在宾馆等着咱们。这个你该认识，骆诗文知道你要回来，特地跟着来接你。” 耿志杰这才发现骆诗文神情尴尬地望着自己，登时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紧张和羞涩下，骆诗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一时间语塞无言。 耿志扬忙道：“人家骆诗文愿意这么远来接你，你怎么还这么多毛病？问什么问？” 耿志杰和骆诗文原本是校园里的双向暗恋，从来没有彼此坦陈过爱意，只是默契地相互来往。高考结束后一南一北两地相隔下，俩人闹出了不少误会和别扭，最后遗憾地渐渐中断了联系。 如今在耿志扬大力助攻下，骆诗文终于放下身段主动前来接站以续前缘，耿志杰惊喜之余自然是别样心思又动了起来。 出站口人龙混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耿志扬趁机建议道：“走吧，先去吃饭！” 他带着各怀心思的两个年轻人来到邮政宾馆。卢晓清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盘子，她站起身热情道：“这是小杰吧？跟你哥长得真像！时间不早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耿志杰见卢晓清形容俏丽姿色出众，心下赞叹道：“我哥找的这个嫂子真漂亮！不过骆诗文也不丑，打扮打扮不比她差。”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尽管骆诗文的容颜比不上卢晓清，但在耿志杰看来却是差不许多。 时值中午，四个人均已奔波了一上午，饥肠辘辘正需要饱餐一顿。在耿志扬和卢晓清的招呼下，四个人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桌上的饭菜消灭了个干净。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四个人下楼来到停车场。耿志扬打开后备厢帮着弟弟装行李时偷偷冲卢晓清使了个眼色。她心有灵犀淡淡一笑，抢先一步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等到耿志杰和骆诗文上车时别无选择，只能一左一右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耿志扬发动汽车后心中暗道：“这一路得花三个多小时。车厢内封闭环境下，后面这俩人没话也得找话聊，要不然这么长的时间可得无聊死。”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车还没出岳北市区，耿志杰和骆诗文便试探着聊了起来。一路之上，俩人的话题从互相询问彼此的大学生活一直聊到了高中时的逸闻趣事，甚至是国际形势和时政要闻，很快发展到无话不谈无话不聊的地步。 眼瞅着两个人越聊越自然，越聊越亲切，耿志扬和卢晓清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卢晓清心道：“要是耿志杰和骆诗文将来真成了夫妻，那我和志扬就等于是给他们牵线搭桥的媒人，也不知道这俩人会不会感激我们？” 顺顺利利到达安海市，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耿志扬本想询问骆诗文是否先把她送回家，忽然灵机一动，二话不说直接把车开到了西苑小区自己家的楼下。 众人下了车搬下行李后正要上楼，骆诗文犹豫道：“耿志杰，你到家了我就不上去了。出来一天了，我该回家了！” 主动送上门的美女同学，耿志杰再傻也不会轻易放过，当下赶紧挽留道：“都这么晚了，先上去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小骆，来都来了还差顿饭吗？小杰说的没错，等会儿吃完了饭，我开车送你回去。” 卢晓清趁机拉住她劝道：“上去吧，妹子！我陪着你，咱俩做伴儿！” 在几个人的连番劝说下，骆诗文实在不好意思坚持己见告辞而去，只得红着脸道：“那行吧……我跟你们上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起当红娘(下) 为了给小儿子接风，耿玉诚和高金凤特地准备了一桌异常丰盛的晚饭。令老两口惊讶的是，除了去接小儿子的耿志扬和卢晓清外，最后面还带来了一个身材苗条容貌端正的女孩子。 骆诗文礼貌地打招呼道：“叔叔阿姨好！我是耿志杰的同学骆诗文！” 听到骆诗文的名字，耿玉诚夫妇终于认出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正是高中时常来家里找小儿子玩的那个羞答答的女孩子。 有道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经历过一年半大学生活的历练，骆诗文的气质打扮已然完全摆脱了高中时只顾求学的朴素模样，所以才让老两口对面见了也不敢相认。 “哎呀，是骆诗文啊！”高金凤热情道：“你长得这么俊了，我都没认出来！赶紧的，快进来！” 卢晓清很贴心地陪着骆诗文在圆桌旁坐了下来。耿志扬趁机向父母解释道：“爸妈，小骆跟我们一起去省城接的小杰。人家陪着我们跑了一天，累的可不轻快！” 骆诗文忙道：“我光坐车了，不累的。大哥开了一天车，他才累呢！” 即便耿玉诚和高金凤再愚钝，此刻也明白了耿志扬的意思，原来今天主动送上门的姑娘有可能成为自家的小儿媳妇！ 大儿子和未来的大儿媳这是帮着自家弟弟撮合姻缘去了。 骆诗文身材比卢晓清还要高，又长着一张银盆般的国泰民安脸庞，眉目端正下怎么瞧怎么都让人喜欢。 耿玉诚和高金凤更加热情道：“真是辛苦小骆了！饿了吧？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吃吧？” 耿志扬见耿志杰还没有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扭头朝北屋喊道：“小杰，快点，吃饭了！” “哎，来了！”耿志杰换下外衣跑了出来，望着桌上的饭菜道：“妈，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可是饿坏了！” 高金凤心疼道：“都是你喜欢吃的。有鱼有虾还有牛肉，你赶紧坐下吧！” “嘻嘻！”尽管耿志杰在父母面前娇惯得很，但却知道不能当着两个女孩子的面露怯，于是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骆诗文身旁。 见大家伙都已经落座，耿玉诚作为一家之主，此时方才拿起筷子道：“行了，开始吃吧！” 卢晓清是耿志扬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而且是来耿家正式亮过相的，在这里吃饭那是天经地义。但骆诗文仅仅是耿志杰的女同学，留在别人家里吃饭不免有些为难情绪。 卢晓清心思缜密，见耿志杰并没有特意去照顾骆诗文，于是贴心地问东问西，把姑娘的尴尬心境化解了不少。 吃过晚饭把骆诗文送回家后，耿志扬才对弟弟道：“小杰，我看骆诗文这个女孩子很不错，你可以试着跟她谈谈。” 耿志杰道：“哥，我在杭城她在津门，隔得太远了。” “隔得远有什么关系？”耿志扬道：“毕了业你们到一个城市找工作不就行了？” “再说了了……”耿志扬继续劝说道：“小骆学的是财会专业，将来你要是自个儿干的话，对你的帮助会很大的。” 耿志杰惊奇道：“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自己干？” 前世耿志杰在申城开设了多家高科技研发公司，是业内小有名气的老板之一。如果不是蛮横泼辣的妻子及其家族的拖累，他成为行业着名大佬也不是不可能的。 能够取得如此成就的人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他自然是很想独立自主开拓出一番辉煌事业的。 “干你们这个专业的，自己干的不是很多吗？将来是电子行业高速发展的时代，你们专业肯定会很吃香的。”耿志扬淡然一笑道：“不过我给你个建议。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先到正规大企业干上几年，等有了经验和人脉后，再自己出来单独干！” 耿志杰兴奋道：“哥，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到时候我要是自己弄公司，你可得在资金上帮我一把。” 耿志扬头也不回道：“只要你走正道，我能帮你的话肯定会帮的。” 卢晓清在旁听着心下暗道：“志扬把他弟弟的职业发展居然看的如此清晰，难道这次帮着撮合骆诗文又是他为将来提前布下的暗手之一吗？” 自从领教了男友对未来发展精确预料的可怕性，卢晓清再也不敢轻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甚至内心深处对他有了一种敬畏般的服从性。 再次回到西苑小区后，耿志扬把车交还给了卢晓清。多番叮嘱后看着她缓缓地开车离去，这才回过头来对弟弟道：“走吧，爸妈该等急了。” 耿志杰惊讶道：“哥，这车不是你的呀？” “怎么会是我的呢？”耿志扬笑道：“我一个氮肥厂的普通工人，哪里有钱买的起车呀？油钱也掏不起的！” 耿志杰明白他是在调侃自己，仍旧不死心道：“我听爸妈说，你那公司不是很挣钱吗？怎么连辆车也不买？” 耿志扬就是担心弟弟知道自己开了公司之后，凭空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于是借机教育他道：“我那公司开了才一年，就算是挣了点钱也得省着点花。我手下还有十几个人需要养活，一下子把钱都花了，公司就没有钱继续维持了。” 他笑了笑有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还没参加工作，不知道现在挣个钱的难处。等你毕了业到了单位，就能体会到想挣钱的难度了。” 耿志杰似信非信道：“那卢姐姐怎么买的汽车呢？她不是在幼儿师范当老师吗？收入也不算高吧？” 耿志扬大胆白活道：“她可比我还厉害！我弄的这个公司都是受了她的影响才开的，要不然我才不搞这些费心劳力的东西呢。” “哦？”耿志杰大感兴趣道：“卢姐姐也开公司了吗？” “她倒是没开公司，不过跟开公司没什么两样。”耿志扬道：“她学美术出身，跟别人一起承包广告画，就是你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大幅广告。” 耿志杰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我见过有人画广告。不过我听说在西方发达国家已经有自动喷涂设备了。人家那里的大幅广告都是机器喷涂的，用不着人工手画。” 耿志扬笑道：“你也说了那是西方发达国家。咱这里条件达不到啊，还是得靠人去画。你卢姐姐就是靠着画广告挣了些钱，这才买了辆小轿车开。” 靠着画广告就能买的起小轿车？耿志杰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就是事实。 不过卢晓清开的起车是他亲眼看到的现实，还跟着沾了个大光，因此就算他不愿相信也只能选择相信。 他不免有些沮丧道：“我还以为我哥开了公司多有钱呢，没想到连辆车都买不起。唉！照这么看，等我想开公司的时候，他答应投的那点钱还不一定能管用呢。” 高科技公司的研发成本投入巨大。想开此类公司没个百八十万轻易是开不起来的。如果想搞的稍微大一些，那就至少得需要上千万资金，比起传统行业公司的资金需求可谓是天壤之别！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实干兴邦 腊月二十七上午，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在国际商务大厦办公区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 当然，虽然叫做全体员工大会，但整个金秀公司领导加上员工总共不过十个人，连会议室里的长桌都坐不满，场面未免有些冷清。 耿志扬坐在会议长桌的尽头处，看着面前王景光、尚秀娟、侯廷魁、薛菲、郎振华、侯茂林、段钦利、赵坤和韩新颖望向自己的信任目光，不由感慨道：“又一年过去了，大家伙辛苦了！” 在场人数不多的情况下，大家伙还是比较能放开的，纷纷开口道：“我们不辛苦，耿总才辛苦呢！” “耿总辛苦了，我们都是跟着你沾光的。” “耿总是劳心，我们是劳力，还是耿总最辛苦！” …… 听着大家伙或直白或隐晦的赞美声，耿志扬笑了笑继续说道：“去年我们公司对外签订的合同额总计四百二十万，账上回款三百六十多万，平均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有三十多万，所以说大家伙干的很不错！” 这几个数字一说，在座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公司好了自然发的钱就多，大家伙的小日子才能过得更好一些。所以对侯廷魁等人来说，巴不得公司越干越好！ 耿志扬接着道：“去年年底，我们跟安陵县化肥厂谈妥了规整填料浓缩塔、稀酸水回收技术和新型氨氧化炉一揽子技改合同。这一个合同的金额就高达五百二十万元，远远超过了去年几个项目的合同额总和。这个合同前几天刚刚正式签订，所以说今年咱们公司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此话一出，众人又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 耿志扬趁热打铁宣布道：“所以我决定，今年春节的过节费，每个职工按照两千元发放。而且，从今年一月份起，每个职工每月涨一百元工资。” 春节过节费两千元，每个月又涨了一百元工资，等于是大家伙每个人凭空多了三千两百块钱，几乎相当于一些困难企业职工去年全年的收入。 侯廷魁和薛菲等人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禁喜形于色，只听耿志扬又鼓舞道：“今年我们除了把安陵县化肥厂的合同完成好外，还要继续扩大业务，争取再签上两个类似合同。这样的话，我们今年的合同额就能突破一千万大关，公司业绩也能够跟着上一个新台阶。” 一个仅有十名员工的小公司，成立的第二年就把年度业绩目标定为了一千万，真可谓是胆子够大的。即使说上句胆大妄为怕是也不怎么为过。 不过有耿志扬研发的规整填料浓缩塔、稀酸水回收技术和新型氨氧化炉三项新技术和新设备做基础，再加上去年的营销经验，冲在一线的郎振华等人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遥远目标。 耿志扬话锋一转又道：“我们是一个工程技术服务类公司，所以对大家伙的专业技术水平和研发能力有一定的要求，所以在座的各位千万不能把自己的专业给放下了，否则将来必定会后悔的。” 郎振华等人听到他说这话不由得一愣。到目前为止，金秀工程公司的所有工艺技术全部是由耿志扬和王景光研发出来的，其他人并未在里面参与任何一项工作。 今天大老板突然提出来要求他们不能放下自己的专业技术，还要具备一定的研发能力。如此要求把大伙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耿志扬接下来说道：“我为什么要说这话呢？因为随着公司的发展，新技术新工艺的研发任务会越来越重。你们不可能把所有的研发任务都交给我一个人吧？所以说，公司将来能不能研发出新技术新工艺还是得看你们的。” 这一年来，郎振华等人一直担负着施工安装服务和业务推销工作，此刻听到大老板要求他们转型到技术研发上面去，不免都有些茫然。 耿志扬观察了一阵众人的神情和反应后才说道：“我已经答应跟省石化院合作一起承揽项目。他们负责工程设计，咱们负责提供稀硝和浓硝的工艺软件包。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是在完成平日工作的同时，尽快熟悉工艺软件包的编制工作，争取能帮我承担一部分编制工作。” 郎振华等人听罢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有些沉重。不过公司提供了现代化的办公条件和环境，还有如此丰厚的待遇和收入，无论前面有多大的困难他们也必须克服。 要知道如今在安海市，像金秀工程公司这般待遇优厚气氛和谐的企业并不多见。一旦失去这份工作，在安海市区是甭想再找到同等收入水平的技术类公司了。 薛菲作为办公室主任和老资格员工，很识趣地带头表态道：“耿总，我们这些人除了财务和小韩外，都是搞技术出身。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就行，不管什么样的工作我们都能学会的。” “就是！”郎振华跟着附和道：“再难能有挣不到钱难吗？我们这些人都上过大学，对自己的专业还是忘不了的。” “好！很好！”耿志扬对他们俩的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笑了笑道：“咱们公司将来肯定会不断发展的，对各位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我希望在座的诸位都不要掉队，跟着我一起创造出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 “等到了那个时候……”耿志扬大胆地画饼道：“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实现有房有车的梦想。年薪甚至可以达到几十万的水平！” 有房有车还能一年挣到几十万！？公司会给职工这么好的待遇，薛菲、郎振华等人哪里敢信？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大相信我说的话。不过咱们可以等着瞧。我可以向大家伙保证，最快十年之后，就让在座诸位人人用得起大哥大，买得起小轿车！” “但是……”他神色一变道：“所有的梦想再美好，只要你不脚踏实地的去做，都会像镜中月水中花一样是无法实现的。” 他最后鼓舞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各位，为了我们的梦想，加把劲干起来吧！” 尽管在座众人对他说的话还是抱有怀疑态度，但老板讲得如此慷慨激昂，作为下属不鼓掌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因此薛菲等人对他的讲话依然报以热烈的掌声。 耿志扬笑了笑道：“诸位，刚才我说的话，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未来会告诉你们一切的。我们大家伙就等着瞧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过年就是玩啊(上) 农历乙亥年的大年初一，耿志扬陪着父母走完亲戚后又来到卢晓清家拜年。这一次他不用像去年一样再带着侯廷魁作伴，而是独自一人熟门熟路找上了家门。 卢晓冰结了婚后，除夕和大年初一只能跟着丈夫回婆家过，因此这两天家里只有卢晓清陪着父母过年。等到明天大年初二，按照习俗卢晓冰才能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娘家看望自己的父母。 自从卢晓清明确了跟耿志扬的男女朋友关系后，覃晓东曹凯旋等青年才俊们也不再三日两头的上家里来给她献殷勤。因而比起往年来，卢晓清家里相对安静了许多。 耿志扬给卢洪波夫妇拜过年，又留在卢家陪着老两口一起吃过午饭，这才跟卢晓清下楼开上车回家去见自己的父母。 他们俩来到西苑小区，恰巧碰到骆诗文也来给耿玉诚夫妇拜年。几个年轻人再次见了面难免热聊上几句，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道：“小杰，家里没什么可玩的，要不我请你们俩去银河电玩城玩电子游戏去？” 银河电玩城位于城东，乃是安海市区规模最大的游戏厅，里面的游戏机当然也是种类最全数量最多。 耿志杰和骆诗文毕竟还是年轻人，听到大哥请他们去玩游戏，不禁高兴道：“好啊！不过听说那里挺贵的。” 耿志扬笑道：“去了你们俩尽管玩就是，钱我来掏！” 玩电子游戏还有人买单，这样的好事怎么能拒绝呢？耿志杰和骆诗文当下连连点头道：“谢谢大哥了！” 虽然卢晓清对电子游戏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她明白男友这是为了增进耿志杰和骆诗文的感情才不惜自掏腰包提议的活动，自然不会拖他的后腿。 四个人兴致勃勃地开上车直奔城东银河电玩城而来。 银河电玩城占地颇大，阔气雄壮的大门口两侧聚集着不少趁着热闹摆摊赚辛苦钱的小商小贩。 这些人有卖气球的、卖的、卖布老虎泥娃娃的、卖冰糖葫芦的、卖糖瓜糖人的，另外还有摆摊套圈的、气枪打靶的，就差再来上几个打把式卖艺的凑凑热闹了。 这些小商小贩围簇拥在电玩城入口附近，利用来此游玩的客流售卖自己的商品，借机赚上些许钱财补贴家用。 耿志扬等人是专门来玩电子游戏的，因此对门口这些小商小贩经营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从嘈杂拥堵的人群里硬硬挤过去，直奔电玩城大门而来。 眼瞅着来到大门口，耿志扬正待领着卢晓清等人推门而入，忽听后面有人喊道：“耿志扬！耿志扬！” 他诧异地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卖气球的小商贩正满脸笑容地冲他招手。 “谁啊？”耿志扬看了几眼，并不记得认识此人。 他正在纳闷时，那小商贩又大声叫道：“我是黄宝朋啊！咱们是初中同学！你不认得我了？” 黄宝朋是耿志扬在十五中时的初中同学。学习不中用的他毕业后据说去了一所技校，从此跟学业有成前途远大的耿志扬失去了联系。 没想到分别将近九年之后，昔日的两个老同学居然在电玩城大门口处碰上了！ 耿志扬依稀认出了黄宝朋，赶忙走过去打招呼道：“哎呀，还真是黄宝朋呢！你怎么……？” 黄宝朋倒不在乎自己卖气球的身份，笑着解释道：“我们厂倒闭了，我也下了岗。趁着年轻出来做个小买卖挣点钱花！” 黄宝朋和耿志扬同岁，今年只有二十四岁，正是青春正旺的年纪。跟那些在国企干了一辈子的下岗工人不同，他们这个年纪的工人还不需要养活孩子和家庭，因此负担较轻。 而且年轻就是本钱，又没有家庭的拖累，因此即使下了岗也能很快再找个别的活计维持营生，远比那些中老年下岗工人的适应能力要强一些。 耿志扬知趣地没有问他以前厂里的事，而是指着气球道：“气球多少钱一个？” “咱们是老同学，我还能要你的钱吗？”黄宝朋大方地递过来两个彩色气球道：“来，拿着哄你对象玩吧。” 耿志扬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十元道：“给我十个！” “啊？十个？”黄宝朋一愣，耿志扬把钱塞到他手里道：“快点吧！一块钱一个给我十个气球！” “十个气球用不了十块钱。”黄宝朋倒不想白占老同学的便宜，伸手从系在腰间的钱包里翻找道：“五毛一个，我得找你五块钱！” “别找了！”耿志扬笑道：“你直接给我二十个气球不就得了？” “二十个？”黄宝朋更是怔住了：“你要那么多气球干嘛？” “你别管了！”耿志扬打着哈哈道：“我愿意多买你还不愿意卖吗？快点吧！” 黄宝朋突然意识到这是人家老同学有意照顾他的买卖，所以才一次性要上二十个气球。 也要面子的他有心不收对方的钱，但又考虑到目前只能靠着这点买卖挣点小钱贴补父母，实在是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啊！ “耿志扬，我……？”黄宝朋感激之下摇头叹息道：“当年我该跟你一样好好学习，就不至于……唉！” 其实学习是人生一世最简单最容易的事情。比起走进社会后的求生艰难，学习上的那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句名言说的极有道理：你如果吃不了学习的苦，那就要吃生活的苦。学习的苦只需要吃上一时，但生活的苦却要吃上一世。孰轻孰重，任谁也能分得清楚，却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坚持下来的。 所以说，学习好的人不一定就是最聪明的孩子，但他一定是本班或者本年级最有决心最有毅力的人！ 耿志扬拿到二十个气球后又给黄宝朋留了个联系电话，最后勉励道：“做个小买卖也挺好的。咱又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力气挣的钱正大光明，任谁也说不出闲话来！” 黄宝朋心道：“不愧是学习好的学霸，人家说出来的这些话我就不会说。唉！当年我要是好好学习就好了！” 卢晓清见耿志扬拿回来了一大捧气球，不禁好奇道：“你买这么多气球干嘛？” 耿志扬分了四五个给她道：“那是我初中同学，我得照顾人家的买卖啊！” 骆诗文也被分了四五个气球，拿在手里暗道：“耿大哥真够仗义的，碰到同学就照顾人家的生意。怪不得他能找到卢姐姐这般大美女呢，他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孩子能不爱？” 耿志扬把手里剩下的气球免费分给了周围的小孩子，引得大伙一片感激。卢晓清见状，有样学样也把手里的气球分给了身旁的几个小女孩，惹的孩子们一片欢笑。 “走吧！”耿志扬拍了拍手道：“咱们进去玩游戏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过年就是玩啊(下) 银河电玩城春节期间实行特别优惠，一枚游戏币只卖两毛五分钱。如果一次性买十块钱的，则可以买到五十枚游戏币，折算下来一枚才花两毛钱。 耿志扬掏出五十块钱买了两百五十个游戏币。游戏币太多不可能单个单个的数，兑换处直接给了他五个五十一扎捆好的游戏币。 耿志扬从中拿出三扎一百五十个游戏币交给弟弟道：“小杰，你带着小骆去玩吧。” 从开始玩电子游戏起，耿志杰手里还从未有过一百五十个游戏币供自己挥霍。他异常兴奋道：“好来，哥！我们去了，你陪着卢姐姐玩吧！” 打发走耿志杰后，耿志扬掂了掂剩下的两扎一百个游戏币，冲女友豪气道：“晓清，想玩什么，说！” 卢晓清笑道：“那边有个开摩托车的游戏，我看着挺好玩。咱去玩那个吧？” “好啊！走！” 两个人从骑摩托车开始，又玩了汽车驾驶、坦克驰骋、飞行模拟等惊险刺激的游戏，玩的那叫一个痛快。 唯一不爽的是，过年期间来玩的游客太多。人多了自然是良莠不齐，有些素质低的人即使不玩也会霸占着游戏机不让别人来玩。好几台机器前因为此种原因，游客之间爆发了争吵甚至推搡和打斗。 耿志扬和卢晓清正在一个射击游戏机跟前排队等候，忽听旁边传来吵闹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服务员正拉着一个黄头发青年，非让他把刚点着的香烟掐灭。 那个黄头发青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可以说浑身没点正经骨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大概率是混社会的精神小伙。 虽然游戏厅醒目的地方挂着‘禁止吸烟’的提醒牌，但精神小伙怎么可能遵守世俗规矩？他们这些人素来以打破规矩不守秩序为荣，自然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黄头发青年不顾电玩城的提示，自顾自掏出香烟来点着就抽，一副天老大他老二谁也不敢惹的架势。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碰巧发现他在抽烟，立马上前予以制止。竟然有人敢管精神小伙自以为傲的痛快事，黄头发青年当然不会听，仍然大摇大摆地抽他的烟，甚至还挑衅般朝女服务员脸上吐了几个烟圈。 要是被主管发现场地里有顾客抽烟，女服务员是要被扣钱的。情急之下，她忍不住跟黄头发青年吵嚷着拉扯起来。 作为一个混社会的精神小伙，黄头发青年理所当然缺少不了同伙。见他跟女服务员撕扯在一起，当即便有四五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冲过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耿志扬正跟大家伙一样作为旁观者看得心惊肉跳时，卢晓清却猛地冲出去大声制止道：“住手！不许打人！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她这一喊不要紧，黄头发青年等一伙暴徒见有人敢出来管闲事，立刻涌过来就要教训卢晓清。 耿志扬站在后面，哪里能眼睁睁瞧着女友挨揍？当下只能是冲上前去，厉声断喝道：“干什么？看清楚了，这儿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那黄头发青年听到这话似乎想起了什么，用手指着耿志扬教训道：“你小子给我等着！等着！” 说罢，他招呼着手下慌慌张张逃之夭夭去了。 这帮家伙刚刚逃走，五六个保安拎着短棍气势汹汹跑了过来。领头的队长大声喝问道：“谁敢闹事？谁啊？” 耿志扬见卢晓清把女服务员从地上扶了起来，赶忙解释道：“那帮家伙打了人就跑了！” “跑了？”队长气愤道：“往那儿跑了？” 耿志扬一指大门道：“跑出门去了！” “给我追！”保安队长一声招呼，带着手下呼啦啦也冲出了门外。 耿志扬心道：“你们连闹事的那些家伙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去追啊？就算是追出去也是白跑一趟。” 此刻的卢晓清却对站起来的女服务员道：“你是丁红婷吧？” 女服务员愣愣地望着她道：“你是……？” “我是卢晓清啊！”卢晓清笑道：“我看着你像，没想到还真是！” 丁红婷这才敢相认道：“哎呀！卢晓清！怎么会是你？你变得这么漂亮了呀！你要不说，我根本就不敢认！” 卢晓清笑了笑指着耿志扬道：“我跟我男朋友来玩的。” 耿志扬一边跟丁红婷打着招呼一边暗自心道：“得！进来前我遇到了初中同学，没想到在这里面还遇到了晓清的同学。” 卢晓清和丁红婷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后，她好心提醒道：“卢晓清，刚才那帮小混混是发动机厂的子弟。那个黄毛叫曹玉东，是他们的小头目，据说心狠手辣很能打。你们可得小心呀！” 卢晓清心里一哆嗦，赶紧求助似的看向了耿志扬。 耿志扬冷笑一声道：“发动机厂那帮家伙肯定是十四中的。在我们十五中眼里，十四中就是白给。他们要是敢来找事，看我不揍挺丫的。” 在安海市区的中学里面，十五中素来以武力值超群而出名，也是着名社会大哥和精神小伙的诞生地。 如果今天换成十五中出身的大哥带人来闹事，不但会把保安们当场放挺在地，还会把电玩城彻底砸个稀巴烂，断不会吓得惶惶然逃之夭夭。 丁红婷见耿志扬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却说自己是十五中出身，不由得心下暗惊道：“卢晓清怎么找了个十五中的？那个学校可没听说出过什么好人，净出些被劳教被判刑的流氓混子。她找了这么个男朋友，真是太可惜了！” 卢晓清却关心道：“丁红婷，你不是在床单厂上班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丁红婷叹了口气道：“我们厂被下面那些乡镇小厂挤得发不出工资来了。没法子，我只能出来找份活干。” “床单厂也发不出工资来了？”卢晓清惊诧道：“可是现在床单挺好卖啊！” “是好卖。”丁红婷叫苦道：“可是我们厂的退休的老人多，成本降不下来呀。人家那些乡镇小厂卖的比我们便宜，你说我们厂的东西还怎么卖得出去？” 卢晓清是学绘画出身，因此对企业经营不太了解，有些纳闷道：“那为什么乡镇小厂能把成本降下来，而你们国营大厂却不能呢？” 丁红婷作为车间一线职工，有些道理她也不懂，只是强调道：“他们养的人少，我们养的人多啊！” 耿志扬却是知道内中缘由，只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心下叹息道：“唉！个人的命运在时代洪流跟前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幸福其实就是相伴 银河电玩城虽然叫做电玩城，但实际上除了电子游戏厅外，里面还设有餐厅、茶座、台球厅、保龄球馆、舞厅和卡拉ok歌厅，乃是一个汇集了大部分时兴娱乐节目的热闹场所。 耿志扬等人在电子游戏厅里玩得痛快以后，又去餐厅吃了顿晚饭，接着到卡拉ok歌厅一展歌喉，一直玩到夜里九点多钟方才兴尽而归。 他们从电玩城里出来时，外面已是华灯绽放。门外的小商小贩们依然没有离去，还在卖力地吆喝着招揽顾客。不过黄宝朋已经不见了身影，估计是早早地收摊回家了。 卢晓清敏感地注意到，耿志杰和骆诗文借着夜色的掩护在他俩身后悄悄拉上了手，心下暗喜道：“好歹志扬的钱没有白花，他弟弟总算勾得美人心了。” 耿志杰和骆诗文原本就是互相极有好感的老同学，这段时间经常在一起又吃又玩谈天说地，自然会迸发出爱情的火焰。而且这俩人彼此间早就有那种想法，只不过被天南海北所阻隔。如今耿志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俩个犹如干柴遇到烈火，升腾的爱情火苗那是一发不可收拾。 卢晓清偷着捅了一下耿志扬。他侧头会心一笑，当即也抓住了女友的小手。卢晓清没想到男朋友敢当着自家弟弟面做出亲密举动，登时芳心一颤，随后又忍不住幸福地笑了起来。 银河电玩城位于城东，西苑小区坐落于城西。按理说耿志扬一行人开车往回赶是要路过骆诗文家的，但女孩子的自行车还放在耿家的储藏室里，因此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西苑小区。 回到西苑小区把耿志杰和骆诗文放下以后，耿志扬又开着车赶往商校家属院。因为今天上午他把大金鹿放在了卢晓清家楼下，如果不来取的话，明天就没得自行车可骑了。 卢晓清不放心道：“这么晚了，骆诗文一个人回去行吗？” 耿志扬笑话她道：“我弟弟肯定会送她的，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 夜深人静时，耿志杰充当护花使者把骆诗文送回到家，这一趟又是一次绝妙的相处时光。 “哎呀！”卢晓清羡慕道：“看着他们年轻人谈恋爱的感觉真好啊！” 耿志扬扑哧一声笑道：“我说大小姐，首先你也不老，再者说咱们俩不也在谈恋爱吗？怎么着，你还不满意我，想再找个更年轻的尝尝新鲜吗？” “去你的！”卢晓清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呀？我就是有感而发，你别瞎胡想行吧？”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是啊！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出生、长大、工作、恋爱、娶妻生子把他养大，然后就是孩子们接着重复我们的生活吗？” 卢晓清惊叹道：“志扬，你总结的真对啊！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这么过的吗？” “所以说啊……”耿志扬扭脸看了她一眼道：“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能找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人相伴这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听到男友诉衷肠般的情话，卢晓清登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甜蜜海洋中，偷着笑了好一会儿。 暗自品味了好一阵儿幸福的味道后，她忽然问道：“志扬，最近怎么这么多下岗的？今天你碰到的同学下岗了，我遇到的丁红婷也下岗了，不会这么巧吧？” 耿志扬叹了口气道：“经济形势变化逼着生产企业进行技术升级。那些没有看清形势不愿主动升级的企业，最后只能落得个被淘汰的结果了。” “技术升级？”卢晓清不解道：“什么叫技术升级？” “我举个例子吧。”耿志扬道：“就拿丁红婷在的床单厂为例。咱们市床单厂的生产工艺几十年没变了，跟新兴乡镇小厂的生产工艺和设备水平几乎差不许多。你说它有什么优势跟人家竞争？” 新兴的乡镇企业由于负担少，因而生产成本相对较低，可以采用低价竞争的策略在市场上排挤国营大厂的产品。而且他们的管理制度灵活，能够根据市场需求的变化及时调整生产方向。 而安海市床单厂属于老牌市级企业，历年累及的离退休人员数量众多。这部分离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和医疗费加在一起比在职职工的收入都要多。 如此沉重负担下，又有设备老化、人员繁冗、管理僵硬、成本奇高等一系列问题，最终导致了市床单厂产品滞销入不敷出，只能停产了事。 卢晓清难以理解道：“照你这么说，大厂就干不过小厂吗？” “大厂当然能干得过小厂。”耿志扬道：“但是必须靠规模和技术的大幅度升级，才能实现真正的碾压。” 他继续说道：“就拿我们厂来说吧。以前的生产水平和能力跟县级化肥厂基本没什么两样。但自从上了二硝项目以后，技术水平和生产能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安海市氮肥厂引进的这套年产十三点五万吨稀硝酸双加压法生产装置，有着氨耗低、副产蒸汽量大、酸浓度高等诸多优点。 那些县级化肥厂生产的稀硝酸浓度不过才百分之四五十，而二硝装置的稀硝酸产品浓度能够达到不可思议的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一个是百分之四五十，一个是高于百分之六十五，哪个稀硝酸产品更受市场欢迎不言而喻。如果把两种稀硝酸都用作原料来生产浓硝酸，其蒸汽消耗量会差个百分之三十还多，成本上的差距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二硝装置的生产能力达到了年产十三点五万吨的规模，而县级化肥厂那些常压法、综合法和中压法硝酸装置普遍在年产两万吨左右，最大也不过三万吨。人家一套装置几乎顶得上四五个县级化肥厂生产能力。 因此在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加成作用下，安海市氮肥厂的绝对盈利能力在县级化肥厂面前几乎是碾压式的存在。 卢晓清惊愕道：“这么说，当年田连营拍板引进这套二硝装置是引进对了！” “是啊！”耿志扬颔首道：“不管田连营以前做的那些事多么可恶，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绝对是明智的，要不然我们厂就不可能有机会打翻身仗。” “可是……”卢晓清道：“你们那个二硝装置不是还没修好吗？” “快了！”耿志扬道：“最快今年八月份就能修复个差不多，九月份可以试车。顺利的话，十月份就可以投入正常生产了。” 卢晓清见他说起本职工作来有一股子成竹在胸的自信感，心下暗道：“有志扬相助，是我二叔的幸运，也是氮肥厂的幸运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门前冷暖自己知 农历乙亥年的大年初一，安海市氮肥厂党委书记田连营的家里破天荒冷清了下来。 自从二硝装置开车失败以后，卢洪涛彻底夺回了厂长应有的权威。而曾经不可一世的影子厂长田连营，如今只能在党委书记的职权范围内规规矩矩地办事了。 幻化的泡影破灭后，不但昔日那些络绎不绝登门拉关系的干部职工不见了踪影，就连被誉为田连营手下三只好狗的周庆铎、董鸿运和祝兴国也几乎不上门来。 祝兴国因为涉及犯罪已经被羁押，因此他不来倒是有情可原。周庆铎据说跟董鸿运勾连在了一起，被他说动后居然办了停薪留职去了外省的寿化集团，因此三个人都不可能再上门来拜年。 至于以前经常来走动的副厂长高崇山和智文阁，如今也不再登门交流感情，有事也仅仅是打个电话而已。 有道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田连营已经习惯了家里人来人往宾客盈门的热闹场面，如今突然一下子冷清了下来，难免心里有些不得劲。 他想起今早上跟卢洪涛等厂领导一起去退休老职工家里团拜时，大家伙不约而同地围着卢洪涛感谢起来，再也不把他这个昔日第一副厂长放在眼里了。 “唉！”田连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正牌厂长卢洪涛的家里在过年期间也是冷清如斯，并没有一个氮肥厂的干部或者职工上门来拜年甚至送礼。 究其原因，居然是因为他住在化工厂宿舍。他所在的厂级领导楼单独在一个小院里，小院门口有门卫值班，除了家属亲戚外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入内。 因此，即使氮肥厂的人打听着找到这里，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也不可能进的来小院。 当年的化工厂领导采取如此措施，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上门送礼说情。小院门口的关卡一设，不但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人情世故，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避免了行贿受贿等腐败事件的发生。 所以安海市化工厂才能搞得如火如荼，成为市级企业里为数不多的高盈利性生产单位，从而成为市里的标杆和各企业学习的榜样。 但是，卢洪涛家的清静在大年初三的上午终于被人给打破了。来的这个人不但拿着贵重的名酒名茶等奢华礼品，而且是正大光明地登门拜访，卢洪涛还没有任何理由将其拒之门外。 因为人家是跟着女友上门来给二叔拜年的，卢洪涛再不讲情面也不能把自家的侄女挡在院外。 这个人当然是耿志扬了。他跟卢晓清进了卢洪涛家门后先拜了个年，然后把带来的各色礼物一股脑放在了地上。 两瓶泸州老窖特曲、一盒西湖龙井、一盒正宗阿胶，还有一些冬季稀罕的水果。卢洪涛看得直皱眉道：“小耿，你这礼送的也太重了吧？” 耿志扬还未说话，卢晓清笑嘻嘻道：“二叔，茶叶、阿胶和水果是我买的，你可别把功劳记到他身上。” 耿志扬附和道：“是啊！就那两瓶酒是我出的钱。” 虽然比茅台五粮液要便宜一点，但两瓶泸州老窖特曲依然值不少钱。卢洪涛道：“这两瓶酒也不便宜，以后别花这个钱！” 耿志扬笑了笑没有接话，卢晓清道：“您是我们的长辈，来拜年不拿点东西不行啊！” 肖月琳打圆场道：“洪涛，咱家晓清拿点东西来，你还说到什么呀？等咱去看大哥的时候把情还回去不就行了？” 卢洪涛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晓清，等我去看你爸的时候再把酒给他带过去。” 卢晓清很明白二叔只是说说而已，断不会把他们拿来的酒转手送给她爸爸的，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来往向来是意思意思就行，绝对不会互相赠送贵重东西的。 而且作为老大的卢洪波不发话，当弟弟的卢洪涛哪里敢轻易改了规矩？ 卢洪涛两口子招呼着耿志扬和卢晓清坐到了沙发上，大女儿卢晓玉帮着给未来的姐夫倒了一杯热茶。卢晓清见状不乐意道：“小玉，我是你姐姐，你怎么不给我倒茶先给他倒上了？” 卢晓玉笑道：“二姐，人家姐夫是咱家的客人，我当然得先给他倒茶了。你又不是外人，想喝茶自己倒就行了！” 说话间，二女儿卢晓洁也端来了一杯热茶，放到卢晓清身前道：“二姐，喝茶！” 卢晓清故意夸赞道：“还是小洁跟我关系好，什么事都先想着我。” 卢洪涛并不关心女孩子之间的玩笑话，而是冲耿志扬问道：“小耿，省鼓集团李总他们年后什么时候来啊？” 耿志扬道：“现场调研的工作基本做完了，这段时间他们先不来了，集中精力开展研发工作。” “哦……”卢洪涛想了想又道：“那什么时候能开始制造新机器呢？” 耿志扬道：“年后上了班，我抽时间去一趟省城。一是跟他们一起解决一下研发中遇到的问题，另外就是催一下研发进度。” “那就好！”只要耿志扬对四合一机组的研发工作上心，卢洪涛就能放心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否则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年前银行来咱们厂催还债务了。”卢洪涛道：“咱们不能按找合同如期偿还本息，人家很有意见，还说要把咱们告上法庭呢。” 氮肥厂每年需要向银行偿还本息一千多万，而实际上仅能还一半都不到，所以说人家银行方面不满意是很正常的。至于对方说的要把厂子告上法庭，应该只是个威胁。因为即便是银行方面告赢了，氮肥厂现在也没有钱还债。 而且假如银行方面逼得紧了，把企业的经营彻底搞垮，那么让氮肥厂还钱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银行方面若是有足够的智慧，断断做不出为了索债而杀鸡取卵的糊涂事来。 但凡氮肥厂尚有一丝生机，未来还有还钱的希望，若是彻底破产倒闭了，欠的那些钱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氮肥厂欠的钱越多，银行方面会越发地重视，不会轻易让它倒闭破产的。 耿志扬道：“只要今年我们能顺顺利利地把二硝装置开起来，一年挣三千万足够咱们还债的。就算那些陈年旧账，将来也能一笔了清。” “所以……”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二叔，您就把这个利害关系给银行的同志说明白。我想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决断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从天而降的房子 耿志扬和卢晓清来给卢洪涛拜年可不是光为了谈论厂里的公事，更重要的是关于他们俩想结婚的私事。 趁着卢洪涛兴致正浓，耿志扬抓住机会道：“二叔，我跟晓清想今年把婚事给办了。” 卢洪涛闻言笑道：“好啊！这是个好事啊！你们俩年纪够了，也该结婚了！” 卢晓清听到二叔催促自己结婚，脸颊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耿志扬却道：“二叔，结婚得有房子，我想问问咱们厂最近有分房的安排吗？” 侄女急着要房子结婚，卢洪涛当然不会隐瞒实情，笑了笑道：“小耿，房子的事，你们俩来问我算是问对了！” 闻听此言，耿志扬和卢晓清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卢洪涛说道：“当年二硝项目贷下来的钱，除了用在项目上以外，还在北关大街溉河边上买了两座住宅楼。” 九十年代的住宅楼还都是五六层的多层结构建筑，一般有三到四个单元，因此两座住宅楼足以安排百十户人家。 耿志扬登时高兴道：“那这房子我能要吗？” “能啊！怎么不能？”卢洪涛笑道：“本来这房子去年想分来，但是正赶上二硝装置开车失败，所以就搁了下来。你们俩要是想要这房子，那就抓紧登记结婚。要不然万一哪天突然报名，小耿是没有资格的。氮肥厂好不容易分一次房子，这次赶不上的话，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见卢洪涛亲口催着他们俩登记结婚，耿志扬冲女友得意地笑了笑。 卢晓清急着问道：“二叔，我们学校分房子是按照工龄、学历、职称、得奖等条件来给上一定分数，最后根据分数多少进行排名。得分少的排在后面，房子是轮不到他们的。” 她看了眼男友担心道：“志扬参加工作还不到两年，真要是评分排名的话，能分到房子吗？” 卢洪涛倒吸了口凉气道：“咦？你说得对啊，我们厂分房子也是要按照分数排名的。” 以耿志扬目前的条件，得分项只有大本学历、一年半工龄、中层正职、助理工程师、厂里的年度先进个人，加在一起的话是十九点五分，远低于在厂里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同志们。 卢洪涛默算完后啧了一声摇头道：“小耿得分太低了，人家光工龄一项就能超过他了，报名参加也排不上号啊！” 耿志扬前世在高校和设计院时都曾经目睹过多场异常惨烈的分房大战。 为了能够分到房子，朋友反目、老同学成仇、上下级翻脸的事情并不少见。有些人甚至为了能够得到房子，专门去搞黑材料用以举报排在自己前面的同志，凡此种种厚黑手段层出不穷。 他就曾经亲眼见过，两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前一秒还在掏心掏肺地说着分房子的事，下一秒另一个人就义愤填膺地去院里举报，说对方的分算多了，某个奖项名单里面并没有他！ 而这个举报者居然是被大家伙公认的本院最为忠厚老实之人！ 所以说，一旦知识分子发起坏来，几乎是没有底线的，干出的那些蔫坏事绝对会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有阴谋就有阳谋。有时候上级为了把房子分给心仪之人，会提前设定下一些附加得分项，轻而易举就能把该人的得分瞬间拉到名列前茅。 如此看来，领导说你行你就行这句话，在某些情况下还真不是白说。 而这些见得人或者见不得人的手段，两世为人的耿志扬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如今再次面临分房大战，他可不会学宋襄公去搞什么君子之争，该厚黑还是要厚黑的。 既然老子需要房子结婚，那大伙就别怪我耿志扬不讲道义了！ 他呵呵一笑道：“二叔，市里得的奖项能不能加分？” “市里得的奖项？”卢洪涛道：“什么奖项？” 卢晓清心领神会，抢先回答道：“是志扬拿到的全市十佳青年和精神文明先进个人！” 市级十佳青年和精神文明先进个人乃是非常珍贵的荣誉，放在任何一个企业都不会轻视的。因此分房计分时把它当成附加得分项，任谁也提不出反对意见来。 “可以啊！”卢洪涛道：“每一项至少加六分，两个就是十二分。” 耿志扬接着又道：“那省级优秀勘察设计奖呢？我可是获得过省勘察设计协会石化专业一等奖的。” “哦！我想起来了！”卢洪涛恍然大悟道：“你不但得过省级优秀奖，还在《氮肥工业》杂志上发表过文章。” “对啊！”卢晓清叫屈道：“二叔，这些都是能加分的优秀表现，你们厂领导可得给他照顾啊！” 又是市里得奖又是省里得奖，还在重要行业刊物上发表过文章，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耿志扬至少能获得二十分的加分。这样一来，他的分房分数就能达到三十九点五分，大概率能够排进可以分到房子的职工序列中去。 卢洪涛暗暗计较一番后道：“按照从前的经验，小耿这些情况都是可以加分的。不过呢，一个地方一个规矩，氮肥厂这儿能不能加分，还得等着大家一起开会研究一下才行。” 耿志扬很明白，卢洪涛不可能现在就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他能这样说已经意味着办成这事的可能性八九不离十了。 卢晓清却不满道：“二叔，您是厂长，志扬能不能加分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卢洪涛哈哈笑道：“那可不是！虽然我是厂长，但在福利分房这种关系到全体干部职工切身利益的大事上，还是的讲究集体决策的。” 耿志扬见女友没有体会到卢洪涛的难处，赶忙劝解道：“晓清，既然二叔已经说了可以加分，那就等厂里开会研究吧。咱们不能让二叔为难，分房子这种事还是要按照规矩来的。” 卢晓清知道耿志扬做事向来稳当得很。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断不会随随便便放弃这次珍贵的分房机会。 卢洪涛见耿志扬一句话便让卢晓清不再纠缠自己，心下叹息道：“看来我这侄女已经被小耿制的服服帖帖。他们家将来肯定是小耿说了算，我这侄女只能做贤妻良母了。” 等到从卢洪涛家出来以后，卢晓清还是忍不住问道：“志扬，我二叔这个态度，咱们到底能不能分到房子？” 耿志扬笑道：“不客气的说，现在整个氮肥厂就指望着二硝装置起死回生后来维持正常运行。要想把二硝装置重新开起来，那就离不开我。换你是厂领导的话，你会同意给我重点照顾，好把房子分给我吗？” “那当然会了！”卢晓清毫不犹豫道：“一套房子换一个企业活下来，这笔账怎么算也合适。” 耿志扬笑道：“你都会算这笔账，我们厂那些领导更得会算了。” 卢晓清皱眉道：“要是万一有人就是不愿意呢？” “哼！”耿志扬冷笑道：“那就对不起了！为了房子，我只能不讲武德给他点教训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老规矩不能丢(上) 企事业单位的福利分房只有结了婚的职工才有资格申请参加。而耿志扬和卢晓清尚未登记结婚，因此并不具备申请的资格。 卢晓清道：“志扬，我二叔都催着咱们俩尽快登记了，你看怎么办呢？” “怎么办？凉拌！”耿志扬笑道：“等着初八的时候，我做东请两边的父母一起吃个饭，顺便把咱们俩的事定下来。” “初八？”卢晓清蹙眉道：“初八不行！初八莫秀梅要请咱们俩吃饭。” “莫秀梅请咱俩吃饭？”耿志扬纳闷道：“她怎么突然要请咱俩吃饭？” 卢晓清笑道：“什么叫突然？趁着过年时节大家伙聚在一起吃个饭交流一下感情，不是很正常吗？” 耿志扬这才明白，人家莫秀梅请的不只是他们俩，另外还有别人。 既然卢晓清已经答应了莫秀梅安排的饭局，两边父母见面的日子只能是往后顺延。 耿志扬又提议道：“那就初十吧！初十晚上行吧？你没什么事吧？” “初十晚上？”卢晓清想了想道：“可以！初十学校还开不了学，我应该没什么事。” “行！那咱们就暂定初十晚上安排两边爸妈见面。”耿志扬道：“地点就在安海大酒店吧。那儿档次够高，你爸妈也挑不出毛病来。” 卢晓清笑道：“我爸妈还没到安海大酒店吃过饭呢，这次就沾你的光吃上一次。” “那就是个花钱买面子的地方。”耿志扬道：“咱两边爸妈都属于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有钱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吃饭。他们没去吃过很正常。” “换我的话，我也不舍得去。”卢晓清盈盈一笑道：“那这次我们大家就一起宰你了！” 耿志扬一脸的无所谓道：“我的钱以后全都是你的，宰我就等于是宰你自己。再说了，像两边父母见面这种大事，还是尽量安排一个高档的地方才像那么回子事。” 卢晓清见他如此善解人意体贴自己，禁不住舒心地笑了起来…… 春节假期结束后，安海市氮肥厂迅速进入了正常生产状态。 初六当天上午，卢洪涛、田连营等厂级领导齐聚小会议室，共同商议第四宿舍的福利房分配方案。所谓的第四宿舍，其实就是北关大街溉河边上买的那两座住宅楼。 由于牵扯到职工福利的大事，因此除了厂领导班子以外，参加会议的还有跟智文阁共同主持福利房分配的工会主席卞解放。 会议首先由卞解放代表厂福利分房小组向厂领导班子汇报福利房分配的初步方案，包括资格审查、赋分条件、户型选择限制等等一系列具体规定。 他汇报完毕后，卢洪涛首先询问道：“老卞，除了学历、工龄、职务、职称等赋分条件外，其他的特殊情况你们考虑到了吗？” “特殊情况？”卞解放不解道：“卢厂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卢洪涛淡淡一笑道：“我在化工厂的时候，除了你刚才说的这些赋分情况外，如果职工能拿到省里或者市里的荣誉都是可以加分的，在技术上取得进步也是可以加分的，还有在行业杂志上发表专业文章也能筹情加分。这几个方面你们考虑到了吗？” “这个……？”卞解放为难道：“咱们厂以前分房子的时候，你说的这些情况还真没考虑过。”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有吗。”卢洪涛道：“不管是职工能拿到省里或者市里的荣誉，或者在技术上取得进步，对咱们厂来说都是大好事。咱们不能不考虑给予人家一定的照顾啊！” 田连营听罢忽的心头一亮，暗自寻思道：“我们这几年拿到过省市荣誉的也就是耿志扬了。看来卢洪涛是想给自己手下这位红人弄点额外加分项，好让他分到房子住！” 虽然识破了卢洪涛的企图，但田连营并没有出声反对。耿志扬现在肩负着修复四合一机组、重新把二硝装置开起来的重任。为了激励他努力工作，想办法给他额外加分帮着搞上一套房子，此种奖励能人的方式老田同志是赞成的。 在他看来，与其把珍贵的房子分给那些整天混吃等死可有可无的老职工，还不如分给为厂里做出突出贡献的那些杰出才俊。 不过虽然他赞成，但是有些人却很有意见。 副厂长高崇山忽然插嘴道：“卢厂长，你说的是耿志扬吧？” 卢洪涛微微一怔：“哦……我是说有这种情况的同志，并没有特指某个人。” “咱厂里除了耿志扬去年拿了市级两个奖，还能有谁？”高崇山很不满意道：“可他才来咱厂不到两年。把房子分给这么年轻的同志，我想老同志们会有意见的。” “耿志扬？”卞解放连连摇头道：“他才给厂里干了几年呀，哪有资格分房子？现在厂里很多同志干了十多年还没分到房子呢，他才来了不到两年就想要房子，怎么可能？在咱们厂，要想分到房子，至少也得在厂里干上十年以上。要不然，有什么资格分到房子？” 此话一出，卢洪涛深感为难，正在琢磨着如何说服大家时，只听田连营忽然仗义执言道：“老卞，话不能这么说啊！” 卞解放瞪了他一眼道：“那怎么说？我作为工会主席，当然要给职工们说话。我决不会让一个刚来不到两年的小年轻，通过不公平的手段分到房子！” 田连营冷笑道：“什么叫不公平的手段？人家耿志扬同志获得的那些省市级奖励是假的吗？” “真的又怎么样？”卞解放梗着脖子道：“那是他自己的事，跟咱们厂无关！” “跟咱们厂无关？”田连营呵呵道：“现在厂里重中之重的二硝装置就指望人家耿志扬想办法再开起来。你说这个事跟咱厂有关吗？” “那又怎么样？”卞解放不服气道：“那是他该干的本职工作。他不干谁干？” 田连营见他始终一副囿于论资排辈的死脑筋，哼了一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厂明年是死是活就看能不能把二硝装置重新开起来。而这个艰巨的任务，现在就靠人家耿志扬了。” 他顿了顿道：“你说，要是他知道分房子的时候，咱们这些领导根本不考虑人家对厂里的贡献，那他以后还会继续挑起这个重担吗？” 高崇山听罢马上闭上了他那张招惹是非的大嘴巴。 是啊！如果耿志扬因为没分到房子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那么在座的诸位领导就只能傻眼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卢洪涛和田连营可能会换个地方继续当领导。而他们这些副厂长大概率会跟着厂子破产倒闭而一起下岗。 这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的糟糕结果。所以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利益，即便给耿志扬一点特殊照顾而分到一套房子又能怎么样？ 反正房子公家的，人情却是自己的。用公家的房子给自己换个人情，这个买卖值！ 第200章 老规矩不能丢(下) 高崇山刚刚的表态明显是反对照顾耿志扬的，但想通了道理后，此刻的他恨不得赶紧把这种形象改变过来，忙不迭道：“我赞成田书记的意见！”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像耿志扬这种为厂里做出突出贡献的同志，那就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人家获得的那些省市级奖励和荣誉应该纳入到评分体系里来，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众人见他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不由得面面相觑，闹不清这家伙为什么在一眨眼间，转变会这么大？ 卞解放依旧坚持道：“企业给职工解决住房难题是给全厂职工的一份福利，而不是给某些人的特殊待遇。所以说，在福利分房这个事情上必须公平公正，要严格按照工龄的长短来确定每个职工得分数，而不能考虑什么奖励和荣誉。” 他哼了一声道：“要是考虑那些东西，文化不高的那些基层职工就永远分不到房子了！” 袁汉杰看不过去，好心劝说道：“老卞，能拿到省市级奖励的人咱厂里有几个呀？现在不就是耿志扬自个儿吗？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全厂上下现在就指望人家小耿把二硝装置救过来，才能继续得以维持。要不然，怕是只能关门大吉了！” “我才不信呢！”卞解放轻蔑道：“一个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小年轻有那么厉害吗？我可以这么说，即使离了他，凭借咱们厂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工人老技术人员，一样把二硝装置给开起来。” 卞解放是转业干部，因此对氮肥厂各种生产技术和工艺并不是很了解。但他依旧秉持人多力量大、人定胜天等一套老观念，对近些日子以来异军突起的技术明星耿志扬很是不屑。 他信心满满道：“耿志扬要是敢甩手不干，那就让他滚蛋！我把老章请来坐镇，再叫上几个硝酸车间的老工人，群策群力一起使劲把二硝装置给开起来。” 他的想法太过离谱，田连营等人心里暗觉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免得激怒了他搞得双方下不了台。 袁汉杰耐心劝道：“你说的是章树森吧？他对咱们引进的这套二硝装置并不熟悉，你找他是没用的。” “不熟悉可以慢慢熟悉。”卞解放倔强道：“我就不信以老章的水平，就搞不定老外的那套玩意儿！” 袁汉杰见他固执己见根本听不进劝去，只得无奈道：“老卞，咱们以前的生产工艺其实都很落后的。人家老外的这套生产装置比咱们领先二三十年都不止，就算是老章来了，他也干不了这活！” 闻听此话，卞解放更是愤怒道：“以老章的水平都弄不了这活，他耿志扬一个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小孩子能懂啥？交给他更干不了！” 田连营见他难缠至此，脸色一变道：“老卞，你不是技术干部出身，怎么就知道人家小耿干不了？” 他指了指卢洪涛和袁汉杰道：“卢厂长、袁厂长和我都是一直在化工化肥企业从事生产和管理。我们三个一致认为耿志扬有能力把二硝装置重新开起来，这你总该信了吧？” 卞解放来到氮肥厂以后从未负责过技术和生产工作，干的多是一些后勤和行政方面的事务，因此对厂里现有生产装置的技术水平高低可谓是一窍不通。不管是从主观还是客观，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学生会比章树森的技术水平还要高。 “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信的。”他兀自坚持道：“只要我还是工会主席，分房方案就不会给耿志扬单独开后门。” “这怎么能叫开后门呢？”田连营气恼道：“耿志扬同志可以挽救我们整个氮肥厂的命运，你怎么就不懂呢？” “得了吧，就他？”卞解放不屑一顾道：“那就等他挽救成功了，我再给他考虑吧。” 等着二硝装置重新开车成功，第四宿舍的房子早就分完了，厂里拿什么来给他人家耿志扬解决住房问题？ 而且以耿志扬的消息来源，一旦让他知道了卞解放是如此态度，人家就有可能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反正本来这就不是人家的事，厂里的领导只能是求人家而不能硬硬地逼迫他去干。 卞解放态度如此强硬，卢洪涛只得冲分管后勤的副厂长智文阁问道：“智厂长，你是怎么认为的？” 智文阁见厂长把球踢给了自己，眼珠一转道：“我觉得老卞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咱们厂里分配住房历来以工龄为主，现在突然要给某个人开后门有些不妥。” 他故作愁容道：“要是让老职工们知道了咱们单独给耿志扬开后门，这些人难免会闹出事来。我觉得还是按照老规矩，就别随便改了。” 卢洪涛见他态度倾向于卞解放，心知他们俩为了避免职工们来找自己的麻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宁愿得罪各位领导也不肯主动变革。 福利住房分配是个非常敏感的事项，不能用简单的领导意志来擅自拍板。因为一旦职工们由此而产生了意见，很容易酿成影响深远且难以平息的群体事件。 所以尽管卢洪涛很想推动分房评分上的改革，但却只能暂时搁置，以后根据事态的发展再见机行事。 “分配方案先放我这里吧。”卢洪涛当机立断施展了拖字诀：“等我跟田书记研究研究再做决定。” 卢洪涛是一厂之长，田连营是厂里的二把手。他们俩不同意的话，智文阁和卞解放制定的住房分配方案再完美也白搭。 卞解放迟疑道：“下面的干部职工都盼着厂里早点公布住房分配方案。好多人都来工会跟我打听。我想知道你们需要研究多长时间，也好跟职工们解释一下。” 卢洪涛冷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田连营呵呵道：“老卞，卢厂长都说要研究了，你回去等着就是。等我们研究透了，自然会通知你的。” 智文阁见卢洪涛脸色不虞，心知他对卞解放异乎寻常的执拗很是反感，赶忙劝解道：“老卞，厂里面要考虑的东西比咱们多，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就是。” 卞解放有些不满道：“不就是分个房子吗？就按以前的老规矩，先来后到论资排队不就行了吗？干嘛非要弄得那么复杂？” 袁汉杰见他不识时务，仍旧囿于以前吃大锅饭时的那一套老规矩，再说下去恐怕会惹得卢洪涛上火，当下岔开话题道：“行了！老卞，你们也回去再研究研究，看看是不是漏了些没考虑全的地方。” “没有！我们全考虑到了！”卞解放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这次的规矩跟咱厂前三次分房一模一样，我核对过好多次，不会错了的。” 卢洪涛见他的观念如此刻板和僵化，心里面立时给他划下了一个定语：跟时代严重脱节！ 第201章 房子的事我不急 本次福利分房事关重大，还是准备结婚的耿志扬志在必得之物，断断不会轻易放弃的。因此散了会后，卢洪涛便把他叫到办公室，把会议上的分歧一一如实相告。 卞解放的反应早在耿志扬的预料之中，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他劝解卢洪涛道：“二叔，溉河边上这两座楼用的是二硝项目贷下来的资金。现在二硝装置仍然没有开起来，我觉得那些房子还是先不要分给职工，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卢洪涛颔首赞同道：“你说得对！这次分的房子，要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属于挪用专项资金。要是二硝装置能正常开起来，这些问题都算不上问题。但是现在装置开车失败，如果有人真把这事捅出去，咱们就不好办了。”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溉河边上的两座新住宅楼只有六十套单元房可供分配，而氮肥厂没有参加过福利分房的已婚职工多达一二百人，另外还有一些想调换住房的有房户，因此供求关系相差悬殊。 六十套住房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因此有的人必然会希望落空，搞不好因此而产生怨恨。 如果这些人按捺不住嫉恨的情绪，到上级部门去上访反映情况。一旦上级派下人来进行调查，纸里包不住火的情况下必然真相大白。 万一上级主管部门把转款挪用定为导致二硝装置开车失败的原因之一，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可就严重的多了。 耿志扬趁机出主意道：“二叔，反正晚点分那房子也跑不了。为了避免有人横生枝节，我建议把福利分房的事安排到二硝装置开车成功以后。您觉得呢？” 耿志扬还没有跟卢晓清登记，因此分房这件事他并不着急。卢洪涛赞同道：“志扬，你说得对！这次福利分房最好是等到二硝装置开车成功以后再实施。到那个时候，即便有人把内幕捅出去，咱们也不怕！” 但他又担忧道：“可是老卞这家伙是个死脑筋。我就怕他不肯给你安排附加得分项。那样一来，你的分就排不上号了。” 耿志扬笑道：“不管是智文阁还是卞解放，他们俩都只是具体事务的执行者。厂里面的决策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您。” 卢洪涛忙道：“咱们厂是集体领导，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尤其是关系到全体职工福利的住房分配，我更不能搞一言堂了。”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二叔，您放心，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向您和田书记提出住房要求的。如果卞解放还不答应，那我只好撂挑子不干了，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卢洪涛知道他说的所谓撂挑子不干并不是真的不干，而是一种施压的姿态，于是想了想道：“也好！老卞属于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一种老顽固。你只有让他碰个头破血流，这家伙才能明白你不是好欺负的。” 厂里有一把手卢洪涛为自己做主，二把手田连营为自己摇旗呐喊，因此耿志扬并不担心卞解放死活不给自己分房子。如果他死犟到底就是看他不顺眼，那么耿志扬也绝不会犯妇人之仁而惯着他，有的是手段帮他长长记性。 正月初八傍晚，卢晓清开着车在班车点接上耿志扬，一起赶往城东的月湖小筑酒店。月湖小筑酒店位于得月湖公园里的湖滨之侧，因此才取名月湖小筑。 卢晓清开着车来到大门口，向门卫说明了来意，这才得以免票进入，否则的话需要花上三块钱买张门票才行。 月湖小筑掩映在月湖边上的树木花丛之间。水波荡漾鸟语花香，端的是个不错的去处。只可惜现在是冬末春初，树木萧瑟花草凋零，就连湖水也被冰雪所禁锢，再加上夜色朦胧，因而统统失去了往日活泼灵动的气质。 耿志扬不由感叹道：“这儿夏天来的话，绝对是个乘凉避暑的好地方。” 卢晓清笑道：“现在是二月初，离着春暖花开没多长时间。你要是喜欢，等天热了咱俩再来就是。” 以耿志扬目前的财力，不用说月湖小筑，即便是省城岳华山下的岳秀风华大酒店，那也是想去就可以去的地方，并不需要有什么好犹豫的。 俩人来到莫秀梅预定的包间，却见里面除了上次一起吃饭的杨黎黎、郭恪和孟天伟之外，还有不常见的稀客覃晓东。 “晓清，你们来晚了，得罚酒！”莫秀梅跟他俩刚一见面便毫不留情地将起了军。 卢晓清盈盈笑道：“梅姐，我今天不能喝酒。” “啊？为什么呢？”莫秀梅笑道：“你们俩不是还没结婚吗？难你就……？” 卢晓清俏脸一红道：“梅姐，你想哪儿去了？我今天开车了，不能喝酒！” “你开车了？”莫秀梅惊诧道：“你哪来的车啊？” 卢晓清骄傲道：“志扬给我买的。” “耿志扬给你买的？”莫秀梅更是惊讶了，难以置信道：“你们买了个什么车呀？” 卢晓清对汽车不是很了解，耿志扬帮腔解释道：“买了辆神龙富康。” “神龙富康？”莫秀梅只觉不可思议道：“那辆车十几万呢，你买得起吗？” 耿志扬呵呵笑道：“买不买得起我都买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一会儿咱们出去开上两圈。” 听到耿志扬和卢晓清买了车，在座的众人无不感到吃震惊。这些人里面，除了覃晓东偶尔能蹭辆电视台的公车开开外，其余人等连驾照都还没有学呢，更不用说买辆车了。 众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于是结伴来到酒店外，稀罕地从里到外把卢晓清的小白车细细观赏了一遍。 莫秀梅不无遗憾道：“晓清，既然耿志扬真给你买了车，那我跟你打的赌算是输了。你放心，我这人愿赌服输，找个时间请你去苏杭好好玩上一趟。” 卢晓清并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姑娘，又考虑到莫秀梅人脉深厚，哪里会把俩人的赌约真当回子事？当下莞尔一笑道：“梅姐，什么打赌不打赌的？抽个时间咱俩作伴儿去南方转上一趟不就行了？要是觉得人少，还可以叫上黎黎。” 杨黎黎可不想随便掺和她们俩之间的事，忙摆手道：“我可去不了。台里的工作忙的要死，请假根本请不下来。” “行，那我们就不叫你了！”卢晓清亲热地搂着莫秀梅道：“我就和梅姐做着伴儿，到人间天堂去痛痛快快地玩上一趟。” 第202章 买房子和分房子 众人看完车回到包间后，莫秀梅作为主人端起酒杯道：“我今天请大家吃饭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闻听此言，耿志扬和卢晓清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莫秀梅要借着今天的酒局正式宣布她跟覃晓东的恋爱关系？ 没想到莫秀梅却说道：“我已经办好调动手续，下个星期就去省团委上班了。临走之前，我请大家吃个饭，以后去省城的时候可以去找我。” 莫秀梅突然从市宣传部调到了省团委，其实在座诸人并不感到惊讶。以她们家的背景和人脉来说，找准机会调到省级机关算不上什么难事。 而且在座众人中覃晓东、杨黎黎、孟天伟和郭恪都属于文化宣传行当的从业者。莫秀梅去了省团委后，说不定在某些事上会求到人家，因而几个人纷纷表示祝贺。 虽然耿志扬和卢晓清跟她所去的部门不怎么打交道，但好友事业有了飞升，作为朋友自然是要表示祝福。 她说完之后，覃晓东笑嘻嘻道：“我也要跟大家宣布一下，本周末我就要去省电视台报到了。以后欢迎大家去省电视台找我！” 耿志扬和卢晓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元旦时在省城新年音乐会上偶遇覃晓东和莫秀梅，人家俩人并不是在谈恋爱，而是为了自己的工作在奔波。 郭恪不无羡慕道：“行啊，你们俩！去了省级单位可得好好干，以后我们哥儿几个就去投奔你们了。” 杨黎黎却惋惜道：“覃晓东，咱们台马上就要分房子了。你这次错过的话太可惜了。” 安海市电视台在市里属于效益非常好的事业单位，盖的房子自然是档次差不了，户型结构听说也是大城市最新流行款式。 覃晓东调到省电视台虽然算是升了一级，但是那里分房子也得论资排辈排队等着，再加上他去了就算是新人，所以想分到房子恐怕得等上一段时间。 覃晓东不以为然道：“去年发布的《关于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决定》，明确指出要把住房福利分配方式改为货币分配方式。所以说以后咱谁要想买房子，拿着钱去市场上买就行，不用再苦苦地排队等着单位分房子了。” 孟天伟撇嘴道：“你说的轻巧。我看报纸，说是首都的房价一千多块钱一个平方，申城据说到了两三千呢！” 不管是每平方一千多还是两三千，一百平米的房子就需要花费十万以上，因此以在座诸位的工资收入是绝对买不起房子的。 杨黎黎道：“我听同学说省城现在也有商品房项目了，不过没有首都和申城那么贵，每平方米在七八百块钱左右。” 郭恪摇头道：“七八百咱也买不起啊！我现在一年收入还不到五千块钱，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六个多平方。要是买一套八十平方米的房子，我不得攒上十几年啊？而且这还是一分钱不花算出来的结果，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说……”他叹气道：“咱们小地方的人收入低，想靠自己买房子是不现实的，还是得指望单位的福利分房。” 孟天伟皱眉道：“你没听覃晓东说吗？以后福利分房再也没有了，想住房子就得自己掏钱去买。” “我知道。”郭恪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道：“所以说，咱们在座的各位一定要抓住福利分房的尾巴，争取给自己弄上一套房子。这可是不花钱得到房子的最后机会，以后再也不可能有了！” 杨黎黎深有同感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电视台分房子，我自己掏了一万块钱买分，要不然就靠我那点分根本排不上号。” “买分？”耿志扬大感稀奇道：“分房子还能买分？” 杨黎黎苦笑道：“一千块钱一分，我买了十分，这才勉强排进了能分到房子的名次上。” 电视台职工的收入相对比较高一点。领导为了照顾一些迫切需要房子的人，这才制定了花钱买分的政策。 原本大家伙以为很少会有人愿意花钱买分，没想到实施后却火的一塌糊涂。很多人砸锅卖铁也要掏钱买分，好让自己能有资格分上一套房子。因此借着分房买分的举动，电视台白赚了几十万块钱，算是小发了一笔外快。 耿志扬心道：“花钱买分看着公平，其实等于职工花自己的钱去买房子。如此一来就失去了福利分房的本意，弄得有点不伦不类。” 为了赶上最后一次福利分房，郭恪、孟天伟和杨黎黎都是匆匆登记结了婚，至于感情上合不合得来，那只能是以后再说了。 耿志扬关心道：“杨黎黎，你刚才说省城也有商品房项目了？” “嗯！”杨黎黎点头道：“听说是在岳华山脚下，好像叫什么岳华山庄。” 她见耿志扬对此很感兴趣，不由好奇道：“怎么？你想在省城买房子？” 耿志扬当然不会随便透露自己的想法，打着哈哈道：“不是，我只是问一问。” 莫秀梅此时问道：“晓清，你们俩还不结婚呀？房子有着落了吗？” 卢晓清笑了笑道：“我们最近就要登记了。主要是志扬厂里要分房子，我们俩不登记的话没资格要。” 氮肥厂的效益肯定要比电视台差上许多，所以厂里的宿舍条件肯定比不上人家。不过有房子住总比没有要好，对于工厂的职工来说，能排上福利分房就算是烧高香了，至于什么档次和户型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覃晓东听到他们俩就要结婚，不由遗憾道：“耿志扬，你能娶卢晓清当老婆真是捡到宝了。我跟你说，娶了她你这辈子就等着享福吧！”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谢你吉言！我和晓清原先就是青梅竹马，只不过中间分开了一段时间。现在托老天爷的福我们俩又走到了一起，这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了！” 卢晓清听到男友当着众人的面居然说出如此深情的话语，脸颊不由得泛起了羞红。 莫秀梅诧异道：“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以前我怎么没听晓清说过？” 卢晓清笑道：“梅姐，我跟你说过的呀？从幼儿园起，我和志扬就已经是同学了。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才四岁，当然是青梅竹马了！” 莫秀梅心里暗道：“从小天天在一起的，那才叫青梅竹马。幼儿园同学怎么能算呢？只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 第203章 众口难调 从今往后要取消福利分房的消息在氮肥厂职工中间也已经流传开来。大家伙都很明白，溉河边上的那两栋宿舍楼可能是本厂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了。因此不管是分过房子的职工，还是没分过房子的职工，一个个都瞪起了眼，想着趁最后的机会搞上一套新房子住。 厂级领导不是职工们想见就能见到的，因此等不及的职工纷纷来到工会，找到卞解放打探消息。 卞解放好言解释道：“福利分房计划已经报到厂领导那里去了，还需要对分房细节进行相应调整，所以还得等一等。” 有职工道：“卞主任，你是咱们厂的工会主席，我们大家伙都相信你，但愿你不要糊弄我们。” 卞解放担任工会主席以前干过多年厂办主任，因此老职工还是习惯于喊他卞主任。 卞解放一脸正义道：“你们放心吧！我会为大家伙争取到应该得到的权利，一定让这次福利分房公平公正！” 徐琴丽在旁怂恿道：“卞主任，福利分房就该向我们一线职工倾斜。那些什么学历加分职称加分的就别搞了。我们一般职工没什么文化，搞那些东西纯粹是针对我们的。按那个评分的话，我们会吃大亏的。” “是啊！”有些职工附和道：“我们大多只有初中文化，有的还是高小，比起现在那些大专中专毕业的小年轻太吃亏了！” 所谓的高小文化，其实指的就是六十年代的小学毕业生。这些职工虽然学历低，但沾了进厂参加工作时间早的好处，因此工龄上要比高学历的年轻人多出去不少。 如果能把学历和职称的加分项取消掉，仅靠工龄得分排队的话，这些在一线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工人大概率能排到前面去，从而能得到分配住房的珍贵机会。 卞解放情知在越来越尊重知识的大环境下，学历和职称的加分权重不增加已经是烧高香了，想彻底取消掉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连想都不要想。 不过为了能分到房子，氮肥厂里每个人都在想办法为自己加分。车间里的一般工人普遍学历较低，也没有条件评上任何职称，所以他们当然希望厂里能把学历和职称的加分项取消掉，从而使评分体系更有利于自己所属的群体。 而像郑春晓、孙秀峰等有学历有职称的技术人员来说，自然是把二者看得很重，希望厂里能增加它们的权重，好跟车间那些普通工人拉开档次。 众口难调下，卞解放只能好生安抚道：“各位老同志，咱们是化肥生产企业，离不开专业技术的支持，所以说学历和职称这两项加分必须有。而且在上一次分房的时候，这两项加分就已经有了。没有充分理由的前提下，我不能随便把它们取消掉。” 徐琴丽忽而又道：“卞主任，咱们厂按工龄长短得分是不公平的。应该像其他厂子一样按照厂龄来给分，这样才更公平一些。” 安海市氮肥厂建于1978年，1979年建成投产。在它成立之初，从其他兄弟厂家调来了不少干部职工，再加上新招的一部分工人，从而组成了氮肥厂全体干部和职工。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有些人的工龄很长，但在氮肥厂的工作时间却要从1978年甚至还晚算起，也就是厂龄要小于工龄。 徐琴丽高中毕业以后就进入了氮肥厂，因此她的工龄就等于厂龄，所以才希望用厂龄取代工龄，从而使评分体系对自己更为有利。 卞解放听到她提出如此难缠的要求，正在为难如何答复时，有的老职工顿时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喊叫道：“我说小徐啊，当年建厂的时候我们之所以来这个厂，那是听从组织调动的。怎么能凭你一句话，就把我们以前的付出取消了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另外一位老职工附和道：“要不是我们觉悟高，谁来这个新厂受那份罪？” 徐琴丽见大家伙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登时不乐意道：“我说王大明白，你原先在化工厂已经分了房子，怎么来了咱厂又要的房子？你化工厂那套宿舍给了你大儿子住，别以为我不知道！” 外号王大明白的王月兰立时恼火道：“徐琴丽，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儿子是化工厂职工，他从厂里分套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把我儿子的事跟我掺合在一起。” “得了吧？”徐琴丽嘴上不饶人道：“你儿子那样的还能分到房子？你哄谁呢？” 卞解放见一帮子老职工互相攻讦情绪激动，眼瞅着就要吵起架来，赶忙灭火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他表明立场道：“这次分房是个严肃的事，所有的规矩都是经过厂领导们研究决定的。你们不要在这里吵了。吵是没用的，赶紧都回去吧！” 好说歹说才把徐琴丽等人劝走，卞解放暗自犯愁道：“这还没开始分房就招来了这么多事。哎呀，真到了正式分房的时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正月初十晚上，耿志扬陪着父母提前来到了安海大酒店预定的包厢。 耿玉诚和高金凤都是第一次来到安海大酒店里吃饭，因此一走进金碧辉煌高档豪华的酒店大堂，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拘谨。 三人来到包厢后，耿志扬对服务员吩咐道：“我们是六个人，按照一百八十八的标准上吧。” 服务员听到顾客点了一百八十八元的标准，心下大喜道：“好的，先生，您喝点什么呢？” 耿志扬把一包茶叶递给她，又指着餐台上的白酒和饮料道：“我带着茶叶，也带了酒和饮料。一会儿你帮着打开就行了！” 服务员见他考虑如此周到，心知对方是常来吃饭的老客户，想在酒水上再赚点外快是不可能了，只得道：“好的，先生，我先帮您点菜去！” 服务员出了门以后，高金凤才心疼道：“扬扬，咱们点菜不行吗？干嘛要那么贵的套餐？” 耿志扬道：“妈，在这里吃饭，套餐要比单点上得快。一会儿晓清爸妈来了，咱总不能让人家等着菜呀！” 耿玉诚劝道：“老婆子，儿子请客就听他的。他对这儿比咱熟，你就别瞎出主意了。” 高金凤心有不甘道：“一个人一百八十八，六个人就是一千一百多呀！这得上什么菜才能值一千一呀？太贵了！” 第204章 两亲家终于见面 正月初十，安海市幼儿师范学校还没有开学，因此卢晓清从家里开上车，带着父母一起赶到了安海大酒店。 在耿志扬和卢晓清的热情介绍下，双方父母终于见了面。耿玉诚作为副科级干部自然是见过很多世面，待人接物上规规矩矩没的说。 高金凤虽然没有当过领导，但在车间里也是领头干活的班组长，关键时刻也能大大方方地毫不怯场。 卢洪波和李秀兰见耿志扬的父母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并不是蛮横无知的庸俗之辈，心下暗自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高兴。 众人落座之后，耿玉诚作为一家之主，当下开口道：“卢老师、李老师，我们家扬扬跟你们家的晓清打小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这俩孩子现在比较投缘，我们呢愿意跟你们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道你们俩愿意吗？” 卢洪波跟妻子对视了一眼后道：“耿局长，志扬这孩子我跟我对象都很喜欢。他跟晓清的事我们赞成！” 亲耳听到父母同意自己跟耿志扬的婚事，卢晓清不由得心头大喜，忍不住冲着情郎盈盈一笑。 耿志扬也笑了笑，伸手从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小手。俩人心有灵犀地相视而笑，满眼里都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 李秀兰此时关心道：“志扬跟晓清结婚我们没意见。我就是想问问，结婚的房子你们有了吗？” 无论是哪一个时代，两个新人想结婚，首要条件是必须有一个可以落脚的住所，否则所有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耿玉诚夫妇不知道耿志扬的打算，因此不约而同求救似得看向了儿子。 耿志扬笑道：“阿姨，我们厂在北关大街的溉河边上盖了两座楼，今年就准备分了。到时候我肯定能分到一套房，就用它来当我和晓清的婚房吧。” “北关大街？”李秀兰有些不快道：“有点远啊！” 卢晓清忙道：“妈，那儿离着我上班的地方近啊！再说了，我现在开车，回家很方便的。” “哦！”李秀兰恍然大悟道：“忘了小耿给你买了辆车了！有车就不怕远，那儿也行吧！” 耿玉诚和高金凤听到李秀兰亲口说出卢晓清开的车是自己儿子买的，不由得脸色大变。 耿志扬则不以为然道：“晓清，我爸妈还不知道你那辆车是我给买的呢。现在可瞒不住了！” 卢晓清也意识到自己的母亲说漏了嘴，当下笑嘻嘻解释道：“叔叔阿姨，我开的那辆车是志扬公司买的。他怕开回家惹来麻烦，所以才叫我先开着。” 耿玉诚和高金凤这才明白自己儿子的公司挣了大钱，连小汽车都买得起了，心中高兴的同时也略微吃醋道：“儿子挣钱买车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卢晓清却一清二楚。看来人家俩人之间的关系比我们还要近，等结了婚就更不用说了。” 李秀兰这才明白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勉强笑了笑后不再敢多言语。卢晓清灵机一动岔开话题道：“爸，我在志扬家看到韩紫峰叔叔的画了，还是好几幅呢！” “是吗？”卢洪波诧异道：“老韩的画在咱们安海市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拿到市场上能卖上个几千块钱。” 耿玉诚见他误以为自己家里的画是别人买来送给他的，淡然一笑道：“卢老师，韩紫峰和我是初中同学，我们是关系不错的老朋友。那些画都是他送给我的，我家里可是有不少呢。” 两个人有了共同的朋友，话题自然就跟着多了起来。卢洪波道：“老韩是我们书画协会副会长，下一步有可能接任会长。他在国画上的造诣还算不错，我们俩经常交流心得和经验。” 耿玉诚道：“卢老师，韩紫峰对你的画作也是大加赞赏。希望有机会我们家也能有一副您的大作！” “好说！好说！”未来亲家亲口吹捧自己，卢洪波这心里别提多舒服了，张口就道：“回去我就挑一幅好点的画让晓清送过来。” 看着两位父亲终于有了共同话题，耿志扬和卢晓清心里登时放松了许多。尽管两位母亲由于职业上的差距还说不上话，但有个好的开端总归比没有的要强。 今后两家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定两个妈妈什么时候就能聊到一起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耿志扬瞧着父亲只顾跟卢洪波攀谈而忘了大事，赶忙提醒道：“爸，那个事别忘了！” 耿玉诚如梦方醒，连忙道：“卢老师，既然咱们两家都同意扬扬和晓清在一起，不如先让他们去登记。因为扬扬他们厂想参加分房的话，必须是已婚职工，不结婚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卢洪波是商校老师，当然理解福利分房的诸多限制条件，顺水推舟答应道：“行啊！那就让晓清跟志扬早点登记吧，省得白白错过这次分房机会。” 听到卢洪波点头同意，高金凤赶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金镯子、金戒指和金项链，一股脑递给卢晓清道：“晓清啊，这是我和你叔叔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呀！” 卢晓清很明白高金凤手里的三金其实是耿志扬所买，样式也是她亲自挑选的，当即盈盈一笑道：“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后，两家人依依不舍地相互告别。临别之际，耿玉诚又把儿子早早准备好的名酒名茶等贵重礼品一股脑塞进了富康车里，惹得卢洪波好一阵推辞。 卢晓清开着车带着父母离去后，高金凤急火火问道：“扬扬，小卢的车真是你买的吗？” 耿志扬点头承认道：“嗯！是我公司买的，只是给她开，车还是公司的。” 耿玉诚震惊道：“你那公司挣了多少钱？怎么买得起小轿车？” “不多！”耿志扬含糊道：“去年挣了有个几百万吧，买辆车只是小意思。” 几百万！而且是一年挣的！ 耿玉诚和高金凤惊得瞠目结舌半晌儿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后，耿玉诚才道：“扬扬，这么多钱你是怎么挣的？” 耿志扬呵呵笑道：“爸，我那是个工程技术公司，你说是怎么挣的？当然是卖技术挣得了。” “卖技术能挣到几百万吗？”高金凤难以置信道：“比我们厂卖机器都挣得多？” 耿志扬无奈解释道：“妈，我不光卖技术，还卖设备呢。省化集团用了我的设备和技术，一年可以节省支出几百万。你说那些化肥厂知道了以后，能不抢着来找我吗？” “而且……”他继续说道：“除了晓清开的这辆车以外，我们公司还准备再买一辆蓝鸟王作为商务用车。那辆车相对宽敞上档次一些，等买了来我带着你们兜风去。” 耿志扬给卢晓清买了一辆十几万的小轿车已经够耿玉诚夫妇震惊得了。当听到儿子说还要买辆三十多万的豪华进口车时，夫妻两个惊诧的是目瞪口呆。 “我们厂长当年才坐桑塔纳。”高金凤喃喃自语道：“我儿子现在要买蓝鸟王？这是真的吗？” 耿玉诚则关心道：“扬扬，你那公司没有偷税漏税吧？” “放心吧，爸！”耿志扬笑道：“我们公司当然没有。我们都是严格按照规矩照章纳税的，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耿玉诚不厌其烦叮嘱道：“偷漏税款数额大了的话会牵扯到犯罪的，你可千万记住了，一定不要偷税漏税。” 耿志扬心道：“我们不会偷税漏税，但会想办法合理避税。可惜我现在没有海外关系，要不然搞个中外合资公司，能少交不少税款呢！” 第205章 登记结婚 二月二十日星期一，恰巧是卢晓清阳历的生日。她和耿志扬专门选在这一天来到婚姻登记处办理登记结婚手续。 缴纳了手续费后，工作人员先是给他们俩拍了合影，又宣读了婚姻誓言，随后给他们俩颁发了两本大红色的结婚证。 拿到了结婚证意味着他们俩从此以后正式成为夫妻，这辈子就要在一起温馨相伴厮守终生。 从婚姻登记处出的门来，耿志扬乐呵呵道：“晓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卢晓清眉眼弯弯道：“志扬，今后我能叫你老公了！” 喜笑颜开的两个人幸福地不能自已。耿志扬道：“老婆，咱找个地方好好玩玩，庆祝一下怎么样？” 卢晓清兴起道：“我想去爬山！” “爬山？”耿志扬挠了挠头道：“可咱这儿没有山啊！要不去省城爬山吧？它那里倒是有的是山。” “我想去爬麓台山。”卢晓清不得不挑明道：“省城太远了，明天我还得上班呢。咱就去爬麓台山吧？” 因为麓台山太过矮小，因此在耿志扬的潜意识里并没有把它当做山来看。此刻听到妻子提出的要求，他毫不犹豫答应道：“没问题！不就是爬麓台山吗？咱们现在就去！” 耿志扬当即开上车拉着卢晓清一起直奔麓台山而去。 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春寒料峭下依然风吹刺骨，因此麓台山上几无游客的影子。 俩人把汽车停在北山口下，沿着山间小路拾阶而上，不多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北山峰顶的瞰海楼下。瞰海楼是刚修的新建筑，据说天气晴朗时站在楼顶能看到北海之滨。 但可惜，此刻的瞰海楼大门紧锁，不要说登顶望海，即便想花上五块钱进到楼里面避避风寒都不可能。 耿志扬和卢晓清站在峰顶凭栏远眺。卢晓清忽然指着城区西北处一块高塔耸立的区域道：“志扬，那里是不是你们厂？” 耿志扬辨认了一番后道：“没错，是我们厂！没想到从山顶看，感觉这么近呢！” 卢晓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氮肥厂，但却没有看出个四五六来，于是好奇道：“志扬，那个地方只有你们一个厂，将来要是想发展的话很方便的。” 耿志扬笑道：“我媳妇说得对！等我们把二硝装置开起来，还会继续从国外购买二手硝酸装置，争取在2008年以前把产能扩展到五十万吨以上。” 卢晓清道：“那你们现在产能是多少？” “二硝装置开起来以后，我们厂硝酸总产能可以达到十五万多吨。”耿志扬道：“不过其中有两万吨是百分之五十以下的稀硝酸，那个算不得数。等以后再买进新装置来，就把它停产拆除掉。” 卢晓清虽然不懂化工行业，但是却能算出五十万吨和十五万吨的差距，不由惊叹道：“那你们还有三十五万吨的缺口。2008年距离现在有十三年的时间，你们还来得及。” 耿志扬笑道：“五十万只是我的估计，说不定会超过五十万，最高到七八十万吨也有可能。” 卢晓清不解道：“为什么要定2008年这个点？那年会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吗？” 耿志扬当然不会跟她说2008年的硝酸价格会一飞冲天，从每吨一千多块钱疯涨到四五千甚至七八千。很多硝酸生产厂家在那一年足足挣回了一个厂子还要多，大家伙都借此难得时机狠狠地发了笔大财。 如果按照年产五十万吨硝酸计算，一年下来至少能挣到十几亿的利润，乐观估算的话最多能达到二十亿以上。而且以上所述的惊人数字均为扣除所有成本之后的纯收入。 有了这笔钱以后，氮肥厂就可以借此打通下游产品的道路，沿着以硝酸为基础的产业链继续往下游做大做强。 可惜他不能把实情告诉妻子，否则非吓坏了她不可。于是耿志扬睿智笑道：“这个事不能说，等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 卢晓清见他说的如此神秘，小嘴一噘道：“哼！不愿说就算了，我还不乐意听呢！” 耿志扬明白她是在故意耍小性，呵呵一笑问道：“咱们俩今天登了记，以后我见了你爸妈怎么称呼？还叫叔叔阿姨吗？” 卢晓清寻思了一会儿道：“还是先这么叫着吧。等咱俩办完了婚礼你再改口。” “行，都听你的。”耿志扬见山风呼啸间依然寒气逼人，好心劝说道：“你想爬山，咱也爬了。这上面冷，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卢晓清也觉得身上有些寒意，顺从地点头道：“嗯，好的！” 回去的路上，耿志扬对卢晓清道：“明天我要去一趟省城，到省鼓集团去催一下进度。” 俩人刚结为夫妻，甜蜜的味道还没消散，丈夫就要出差。卢晓清很有些不舍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不一定。”耿志扬想了想道：“大概得有上个三五天吧。” 所谓的三五天说长可长，说短也可短，保不准会拖拉到一个星期以上。 卢晓清很是无奈道：“那行，你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放心吧！”耿志扬道：“我在省城上的学，那儿就是我的第二故乡，不会出什么事的。” 当天晚上，卢晓清不出意外地发起了烧。为了不影响耿志扬明日的出差，她强忍着没给情郎打电话，但心里直抱怨道：“要是结了婚多好啊，我就可以借此机会在志扬面前撒娇了！” 对此毫不知情的耿志扬第二天一早坐上火车又赶往了省城。下了火车辗转来到省鼓集团，找到表叔李乃忠后，他直接说明了来意。 对于自己的表侄，李乃忠倒不隐瞒，如实相告道：“志扬，尾气透平我们虽然做过，但那是中压法三合一机组的单元，操作压力不过三公斤多一些。” 他叹气道：“你们这套四合一机组的尾气透平，操作压力达到了十三公斤左右，整整比我们以前的尾气透平高出了近十公斤。所以说，这台尾气透平的设计得慎重。” 耿志扬纳闷道：“不是有老外的资料做参考吗？怎么还要慎重呢？” “是有老外的资料做参考。”李乃忠解释道：“但是我们不能照搬照抄呀？我们是准备把二者的优点相结合，做出一版效率高能耗损失小的经典机型来。” 耿志扬不是学机械出身，因此对该行业只能算一知半解，只得道：“表叔，我们厂工期催的紧，还是请你们尽快地提供尾气透平。” “我明白，你放心吧。”李乃忠看了眼时间道：“我先安排你食宿，等下午把蒋瑶叫来，咱们三个好好商量一下。” 第206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耿志扬是代表安海市氮肥厂来催促尾气透平研发进度的，因此属于省鼓集团正儿八经的重要客户，所以李乃忠顺理成章把他安排进了省鼓宾馆。 虽然省鼓宾馆的档次不亚于三星级酒店，但耿志扬哪里有心情躺在房间里惬意休息，下午一上班便又急火火火赶到了李乃忠的办公室。 李乃忠把蒋瑶也叫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商量如何加快尾气透平的研发进度。 蒋瑶再次见到耿志扬时已经恢复到了往日自然的神情。作为尾气透平研发的主要负责人，她细细讲解道：“我回来以后把我们以前的尾气透平跟老外的融合在了一起。叶片形式综合了两者的优点，采用我们自主研发的某型叶片。”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叶片级数则参考老外的资料采用三级反叶加一级正叶。因为四合一机组的尾气透平进气压力较高，采用多级叶轮后不但能降低每级的负荷，还能提高做功效率。” 耿志扬听不懂她说的这些机械行业术语，而是关心道：“实际设备什么时候能制造出来？” 蒋瑶想了一会儿道：“等这两天的方案讨论会通过以后，我就可以开展详细设计了。估计用两个月的时间把图纸弄出来，再用四到五个月左右的时间把设备制造出来，大约得等到八九月份吧。” 听到她说出八九月份，耿志扬直摇头道：“不行啊！八月份已经是我们能接受的最晚时间点了，绝对不能再往后拖延。” 设备制造进度蒋瑶说了不算，她求救似得看向了李乃忠。李乃忠斟酌一番后道：“萝卜快了不洗泥。这是我们厂第一次研发类似设备，没有任何制造经验，还是慎重一点为好。所以时间上，我建议还是定为九月份吧。” 耿志扬也是搞技术出身，深知研发进度要遵循必须的客观规律，不能以人的意志来强行改变，那样会导致很多不可预测的结果。 他正在犹豫时，蒋瑶宽慰道：“开完方案讨论会后，我尽快地把图纸弄出来，争取节省一部分时间。” 耿志扬知道蒋瑶一旦投入地工作起来几乎是忘我的状态，根本不在乎休息是何物，好心建议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要不然一旦累垮了，更会影响进度的。” “我明白，你放心吧。”蒋瑶莞尔一笑道：“你在这儿也起不到作用，还是先回去吧。不会因为你不在，我就故意磨洋工的。” “那好吧。”既然人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耿志扬要是再继续坚持留在省鼓不走，无异于不相信蒋瑶的为人，只得顺势答应道：“我再待上两天就回去。” 当天晚上因为李乃忠有其他公务应酬，于是安排研发设计处的左俊峰和蒋瑶一起陪着耿志扬在宾馆里吃顿饭，算是给他接风。吃过饭后，左俊峰识趣地先行离去，留下蒋瑶和耿志扬两个老同学说点体己话。 省鼓宾馆附近搞了一个公园，绿化的很好，也是周围居民最喜欢晚上来散步的地方。蒋瑶陪着耿志扬在公园里一边聊天一边缓缓而行。 耿志扬趁机问道：“你知道周彩霞最近怎么样吗？” 蒋瑶摇头道：“我跟她毕了业基本没什么来往，只知道她留校读了研，其余的事就不清楚了。” 化机班的女孩子都住在一个宿舍里，四年下来按理说应该感情不错，怎么可能在一个城市里还不来往？ 耿志扬疑问道：“你不是跟她住在一个宿舍吗？” 蒋瑶淡淡一笑道：“住在一个宿舍又怎么样？她太现实，我跟她平时没什么交情。” 耿志扬忽然有所醒悟。蒋瑶据说原本就是省鼓集团的子弟，要不然毕了业怎么可能分到直属集团公司的研发设计处？ 按照省鼓集团历来的规矩，大多数新招来的大学毕业生，一进厂是要先下车间进行锻炼的。一般至少在生产一线锻炼上三到五年才会提拔起来。如果表现一般甚至糟糕，则有可能永远呆在生产车间。 像蒋瑶这般一毕业就能分到研发设计处的情况并不多见。因此可以几乎肯定，蒋瑶的父母在集团公司的职务不会太低，所以才对她有如此照顾。 而周彩霞来自于省内的偏远农村地区，据说家境穷困潦倒。两个生活经历相差巨大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三观不同的情况下，想必日常的矛盾怕是少不了。 所以说尽管在一块儿生活了四年时光，两个人的交情却很一般，毕业后更是没什么来往。 耿志扬嗟叹之余忽然想起周彩霞搞了个开头就没了下文的应力分析软件，于是试探着问道：“蒋瑶，你听说过应力分析吗？” 蒋瑶笑道：“我们干机械的当然听说过。” “咦？”耿志扬惊讶道：“周彩霞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蒋瑶撇嘴道：“周彩霞这个人很实际的，她认为有用的才去学习和了解，没用的一概不管。我跟她不同，只要是跟我们专业有关的我都有兴趣。” 耿志扬如同发现了一座宝藏般兴奋道：“那你对应力分析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蒋瑶道：“我们动设备的管嘴受力是要进行应力分析的。分析完以后设定某个限值，外部管系对管嘴施加的力和力矩不能超过这个限值，否则会影响设备的动平衡。” 耿志扬忙问道：“既然你对应力分析有所了解，那我这里正好有个课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课题？”蒋瑶好奇道：“你能有什么课题？” 耿志扬把去年对周彩霞的一番说辞又拿出来讲了一遍。蒋瑶恍然大悟道：“哦！你是想让周彩霞帮着研发出一个用于管系计算的应力分析软件？” “对！”耿志扬承认道：“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她放了我的鸽子。” “幸亏她早早地不愿意给你干了。”蒋瑶冷笑道：“先不说她搞不搞得出来这种软件。即便她能做出来，最后也一定会反悔的。她这人，一向把利益放在第一位，什么合同约定的都限制不了她。” 耿志扬暗暗感慨蒋瑶看人看得准，借机追问道：“要是我跟你合作研发这么一款软件，你愿意吗？” 蒋瑶狡黠地看了他一眼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得入股，将来挣了钱咱俩分。” 蒋瑶的眼界和格局果然比眼里只有钱的周彩霞要高出去很多。 耿志扬当机立断道：“可以！我出钱你出力，咱们共同研发，将来利益共享。” 他想了想又道：“既然你想入股，干脆叫上朱旭升，我们三个成立一家公司，专门用来研发行业软件。你看怎么样？” “成立公司？”蒋瑶眼珠一转道：“好啊！可是咱们三个人的股份怎么分？” “这个小姑娘比起周彩霞来可是难以糊弄。”耿志扬心里腹诽着，嘴上却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朱旭升？三个人一块儿商量一下。” 时间才刚刚七点钟，蒋瑶略一犹豫道：“行！去就去！” 第207章 接盘侠和冤大头 耿志扬和蒋瑶来到北海工业大学七号楼，熟门熟路找到了一楼朱旭升所在的实验室。 耿志扬见实验室里亮着灯，当下推门而入道：“旭升，晚上还做实验啊？” 等他进的门来，却吃惊地发现实验室里除了横眉冷目的朱旭升以外，竟然还站着脸庞肿胀的像个猪头一般的周彩霞。 朱旭升也没想到耿志扬会不打招呼突然来到，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道：“耿志扬，你怎么来了？” 耿志扬没有理睬周彩霞，而是一闪身道：“不但我来了，还给你带来了一位客人。” 蒋瑶从他身后走过来道：“朱旭升，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朱旭升虽然跟蒋瑶不熟，但知道她是化机班的大美女，也是化工八九级公认的系花，有些惊讶道：“蒋瑶？你怎么跟耿志扬在一起啊？” 蒋瑶笑了笑道：“你问他吧，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耿志扬怕他的话误导了朱旭升，赶紧道：“我们厂跟他们省鼓集团合作了个项目，我是来找她催进度的。” “你怎么老来催人家的进度啊？”朱旭升不解道：“上次是省石化设计院，这次又是省鼓集团，你们厂还净跟省级单位打交道呢。” 有周彩霞在场，耿志扬不便解释得太清楚，呵呵一笑道：“我们俩来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 朱旭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想把大灯泡周彩霞支开，他们三个单独商量，于是对前女友道：“周彩霞，既然我们俩已经分了手，就不可能再和好了。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改主意的。” 春节过后，周彩霞被所谓的外国留学生男友玩腻了以后一脚蹬了开来。正在做出国梦的她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施展开撒泼耍赖的村妇本性去人家公寓里企图大闹一番，结果被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外国留学生用无情的拳头狠狠地教育了一次。 被揍的几乎成猪头的她又找到负责留学生管理的老师那里投诉，却被告知管不了学生个人感情上的事，让她自行协商处理。 人财两空的她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孕。不消问，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外国留学生的种，跟老实本分尚不懂男女之事的朱旭升毫无关系。 不过，为了找个老实人来充当接盘的冤大头，她第一个便想到了木讷内向的前男友朱旭升。 这姑娘厚着脸皮来到实验室找到朱旭升摊牌，非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人家的，要对方为自己负责。 朱旭升虽然老实，但却不傻，当即大喊冤枉道：“我动都没动你，你怀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再说了，咱俩这都分手好几个月了。连面都见不着，我负的什么责啊？” 周彩霞却不顾脸面地威胁道：“朱旭升，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承认这个孩子是你的，我就到系里去告你去。” 她原本肿大的面相更加扭曲道：“我就跟老师说是你花言巧语诱奸了我，这才让我怀上了身孕。系里面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人渣，不开除你才怪呢！” 她阴阴一笑道：“系里面要是不处理你，我就到派出所去告你强奸，非让你坐上几年牢不可！” 朱旭升一直在学校里求学，从未离开过象牙塔，可以说没有多少社会经验。因此在周彩霞连番恐吓下，小伙子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坐在椅子上双股颤颤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彩霞虽然看不上朱旭升，但却深知其老实内向还有些怕事的软弱性格，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硬要把怀孕的黑锅扣到人家无辜的小伙子头上。 眼瞅着在她的步步紧逼下，方寸大乱的朱旭升就要低头答应，却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耿志扬坏了好事。 功亏一篑的周彩霞哪里肯轻易放弃，扯着嗓子喊叫道：“分了手你还让我怀了孕？朱旭升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告到老师那里去。” 朱旭升让周彩霞怀了孕！？不可能吧？ 耿志扬和蒋瑶不禁面面相觑，朱旭升忙辩解道：“你们可千万别信她呀！我都没动过她，她怀了孕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彩霞且能给他机会解释清楚，当即嚷嚷道：“你是我男朋友，我怀孕的事跟你没关系，哪跟谁有关系？” “咱俩早就分手了！”朱旭升急的面红耳赤道：“你不是又找了个老外嘛？你怀孕肯定是他的事啊！” 周彩霞见他居然敢说出真相，立即撒起泼来道：“你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竟然诬陷我跟老外有关系。你还有良心吗，朱旭升？” 朱旭升见她越说越离谱，气急败坏下张口结舌道：“你……你……” “我什么我？”周彩霞眼露凶光道：“你敢始乱终弃，明天我就去系里告你去！” 男女之事很难说得清楚。尤其是当女方主动诬陷男方时，男孩子想自证清白可谓是难之又难。更何况众所周知朱旭升和周彩霞曾经是一对恋人，因此一旦周彩霞真告到系里面去，老师们第一反应绝对是：这孩子大概率会是朱旭升的。 耿志扬和蒋瑶此时方才听出个大概来，原来是周彩霞逼着人家朱旭升承认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耿志扬是知道周彩霞抛弃朱旭升后找了个外国留学生的过往丑事，见此情形很快便明白这娘们儿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哈哈一笑道：“旭升，我问你，周彩霞怀的真不是你的孩子？” 朱旭升叫屈道：“我现在仍然是个处男，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呢！你说能让她怀孕吗？” 蒋瑶听他说的如此直白，情不自禁羞红了脸。耿志扬却道：“周彩霞，你不用闹。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朱旭升的，做一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 亲子鉴定？ 听到这个新鲜词汇，朱旭升、周彩霞甚至连蒋瑶都莫名其妙地看向了他。 朱旭升忙问道：“什么叫亲子鉴定？” 耿志扬笑道：“就是用dna技术来判定孩子的基因跟爸妈的基因是否有亲缘关系。这个技术在申城已经有了，我可以出钱让你们俩去那里做。做完以后他们会出具正式报告，说明这孩子是不是跟你们有血缘关系。” 朱旭升听罢登时大喜道：“太好了！我愿意去做！” 有了耿志扬的撑腰和那个什么亲子鉴定技术，周彩霞就不可能靠着污蔑威胁的手段逼着人家朱旭升背上自己怀孕的黑锅。而且跟耿志扬这种财大气粗的能人作对，弄不好反倒会让自己落得个身败名裂的悲惨下场。 图谋破灭之下她登时面若死灰，呆了半晌儿后啐了一口道：“做什么亲子鉴定？我才不信那玩意儿呢！”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丢下三人，推开门扬长而去。 第208章 拉虎皮做大旗 朱旭升大难得脱暗呼侥幸，回过神来后冲耿志扬真诚感谢道：“耿志扬，你救了我呀！今晚上要不是你，我可就惨了！” 耿志扬不禁呵呵道：“旭升，你也太……那个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害的什么怕呀？你理直气壮地怼她就是，怎么能让她把你给镇住了？” “我这不是怕说不清楚吗！”朱旭升面色涨红道：“她说孩子是我的，我……我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的呀！” 耿志扬正待再说他两句，却瞥见蒋瑶尴尬地缩在后面，赶忙转移话题道：“旭升，我这次跟蒋瑶一块儿来找你，是想咱们三个一起开个公司，专门从事研发专业软件的业务。你觉得怎么样？” 朱旭升挠了挠头道：“弄这个还用得着开公司吗？你安排任务我干就是，用不着开公司吧？” 耿志扬跟蒋瑶交流了一下眼神，耐心劝说道：“旭升，咱们研发的这款流程模拟软件将来一定会深受大家伙喜欢的。如果咱们不成立一家正规的公司，就没法把它大规模推广出去，也不能把利益最大化。”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这里面有你的心血，将来的维护升级工作还得靠你来做，所以你应该拿到相应的报酬。如果有了我们自己的公司，不但刚才我说的那些事都可以兼顾到，而且我们也有足够的本钱和团队把这个软件继续深化下去。” 蒋瑶在一旁帮腔道：“行业软件要想做的长远，那就必须有正式的研发和技术维护团队，以及相应的管理制度。光靠咱们几个人私下里单干是长不了的。” 朱旭升憨憨笑道：“我没有钱啊！” 耿志扬笑道：“这样吧，咱这个公司我来弄。总股本暂定为五十万，我出三十万，你和蒋瑶每人出十万。你们俩觉得怎么样？” 朱旭升和蒋瑶听到十万的数字，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不要说十万了。”朱旭升实在道：“我身上连一万块钱都没有的。” 蒋瑶蹙眉道：“我最多出五万块钱，再多就凑不起来了。” 耿志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顺势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你们俩没钱。我看这么着吧：你们俩吗，每人算上五万块钱的技术入股。蒋瑶要是能在拿出五万块钱来，你的股本就是十万。” 他扫了一眼俩人的表情，然后道：“也就是说，公司五十万股本，我占三十五万，蒋瑶占十万，旭升是五万。” 朱旭升两手一摊道：“可我没有五万块钱呀！” 蒋瑶急的跺脚道：“这五万块钱不用你出，耿志扬替你出了！但是仍然算你占五万块钱的股份。” “啊？不出钱还能有股份，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朱旭升又使劲挠了挠头道：“耿志扬，这么一来你不是吃大亏了？” “老祖宗不是说过吗？吃亏是福啊！”耿志扬笑道：“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我去搞定公司。在省城找个地方弄个办公场所，再招上几个人，咱们三个的公司就算成立了。” 蒋瑶提醒道：“这段时间我要把精力投入到尾气透平上去，可没有时间搞应力分析。” “不着急。”耿志扬淡然一笑道：“研发的工作急不得，我先去弄公司。旭升搞得这个流程模拟软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争取把它作为咱们公司成立后推出的第一款行业软件！” 朱旭升灵机一动道：“耿志扬，你要是真成立公司，干嘛不放在咱学校里呀？咱学校里有政策照顾，对新技术研发公司还有扶持政策呢。” 如果能把公司挂靠到学校名下，无异于拉虎皮做大旗，对提高公司知名度和将来的产品推广都是极其有利的。 “是吗？”耿志扬大喜道：“那有什么条件限制吗？” 朱旭升想了想道：“好像是必须有本校的老师参与才行。” 一说到本校老师，耿志扬立马想到了自己的大学导师张声闻教授：“我要是请张老师帮帮忙，你说他会答应吗？” 朱旭升笑道：“我觉得他会答应的。其实让他挂个名就行，学校里才不会真关心公司是谁的呢，只要有本校的人参与就可以。” 蒋瑶猜测道：“我估计学校里还要收取一部分管理费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快地允许自己的教师搞副业？” 朱旭升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具体得问问张老师。” “我觉得也别问张老师了。”蒋瑶忽然道：“我跟咱系施大鸣主任比较熟，我找个机会去问问她吧。她总要比张老师知道的多。” 蒋瑶居然跟系主任施大鸣有关系？耿志扬豁然开朗道：“怪不得上学期间，那些奖励的好事都少不了蒋瑶的名字，原来人家跟我们系主任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蒋瑶本来学习成绩就好，再加上有施大鸣的照拂，大学四年自然是荣誉拿到手软，断不是耿志扬这类毫无背景的学生所能比得上的。 既然蒋瑶这边已经说明白不需要自己继续待在省鼓集团监督进度，因此耿志扬两天后便返回了安海。 翌日清晨刚一上班，新任技术科办事员郑春晓拿着一沓资料急匆匆找到他汇报道：“耿主任，今年申请职称评定的材料大家伙都报上来了。” 职工所在的单位级别越高，职称评定就越容易。比如说省石化设计院，人家本院就有中评委，因此本科大学生实习期满结束后就是助理工程师。工作五年后无一例外均晋升为工程师，十年后顺理成章成为高级工程师。 有的设计人员表现优异，众多奖项加成下甚至可以提前一年参评高级工程师。但轮到安海市氮肥厂的技术人员时，想评个职称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耿志扬去年是沾了市化工院赵福吉院长的光，人家亲自出面帮他说好话做工作，这才让他顺利通过了助理工程师的职称评定，否则怕是要等上两三年。 所以考虑到厂里技术人员评职称的难度，各级领导一向是大力支持，绝不因为厂里的原因给人家拖后腿。 不过今天郑春晓的表情有点不大正常，耿志扬接过资料来诧异道：“你怎么了？” 郑春晓迟疑道：“那个……那个……” “有话你就直说！”耿志扬着急道：“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郑春晓终于鼓足勇气道：“主任，徐琴丽也想评助工。她的申请材料也交上来了。” “徐琴丽？”耿志扬诧异道：“她不是只有初中毕业文凭吗？而且从事的也不是技术工作，恐怕达不到评职称的要求啊？” “她有大学文凭。”郑春晓指着最上面的材料道：“而且还是北海大学的。” “什么？怎么可能？”耿志扬难以置信地拿起材料来一看。 我的个乖乖！徐琴丽递交上来的材料里果真有一个北海大学的毕业证，而且是去年工商管理专业的函授本科。 第209章 学历风波(上) 耿志扬拿着徐琴丽在北海大学的毕业证仔细端详道：“以徐琴丽的能力能学出工商管理的本科来？我怎么觉得有点悬呢。” 郑春晓道：“主任，咱们没有鉴定毕业证真假的手段，而且函授本科也不难拿，所以她这个毕业证是真是假不好说啊！” 每个大学几乎都有负责继续教育的部门，北海大学也是如此。因此徐琴丽能从他们学校拿到一个管理学函授本科学历也是有可能的。 但即便是函授本科，那也是需要学习的。而徐琴丽平时的表现跟学习丝毫沾不上边，怎么会突然拿出一个本科学历来？ 一旁的刘伽全此时忍不住建议道：“主任，评职称的申请材料咱们只负责往上面报，并没有审核的权力。” 他瞅了眼大门，小心翼翼道：“徐琴丽是个很难缠的人，一旦惹了她可了不得。我觉得咱们没必要惹这个麻烦，干脆交到人事那边让他们去处理吧。” 刘伽全话糙理不糙，技术科只负责收集和传递本部门职工交上来的申请材料，并没有权利和义务进行对其合规性及真假进行审核，因而确实没有必要主动去管额外的闲事。 而且春节过后，耿志扬找了个让年轻人多锻炼的借口，把徐琴丽技术科办事员的岗位转给了郑春晓，惹得她好一阵子的不愿意。 技术科办事员的岗位虽然是个闲职，但却管着全科室平日里的福利分发、考勤统计、文件的报送传达和资料图书管理等闲杂事等，基本等于是全科室的万事通。 以徐琴丽跟董鸿运的过往亲密关系，耿志扬自然不敢再用她，于是这才把她打发去资料室管理图书资料，科里余下的事务统统交给了郑春晓。 徐琴丽虽然对此极有意见，但架不住耿志扬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卢洪涛的支持下对技术科的人员进行了大幅度调整。董鸿运曾经的心腹干将，仪表专业的李远海等人有的被打发去了合成氨车间，有的去了硝酸车间，有的去了公用工程车间。 一番调整后，技术科的老人只剩下了电气专业的孙秀峰。耿志扬又从各车间选拔了一批专心技术为人踏实的年轻技术人员充实到技术科，还把郑春晓调过来担任了办事员。 从此之后，氮肥厂技术科完全摆脱了董鸿运时代的形象，变成了一支在耿志扬领导下，团结向上敢打硬仗的年轻队伍。 只不过这次天翻地覆的调整，难免得罪了技术科里一些原有的老人。尤其是徐琴丽，自从被耿志扬弄去管理资料室后，据说无时不刻的恶毒咒骂，甚至向别人造谣他跟郑春晓有不干不净的那种关系。 因此如果这个时候耿志扬当面戳穿她学历造假，以徐琴丽斤斤计较绝不吃亏的为人，绝对会新账旧账一起算，当场就跟他发起飙来。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小郑，你先把这些材料交给人事科吧，看看他们是什么意见。” “好的。”郑春晓其实也不想招惹徐琴丽这种不讲道理的泼妇，但她发现了材料上的异样，不说的话心里又过不去，这才有些犹豫。如今耿志扬做出了决断，她心下登时一松，拿起材料轻巧地出了门。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田连营正在办公室里打盹，人事科长高群生急急找上门来：“田书记，有个事得向您汇报一下。” 田连营喝了口茶水提了提神道：“高科长，什么事啊？” 高群生递过来一份材料道：“今年准备参加职称评定的职工把个人材料交了上来。我们科汇集后进行了初审，结果发现有一份材料涉嫌造假。” “造假？”田连营精神一震道：“是谁啊？有这么大胆子，评职称还敢报假材料？” “是……”高群生到：“技术科的徐琴丽。” “徐琴丽？”田连营只觉不可思议道：“她一个连高中都没考上的人报的什么职称啊？” 他把手里徐琴丽申报职称的材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她还拿到了北海大学的本科学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高群生赶忙道：“就是她这个毕业证，我们发现是假的。” “哦？”田连营拿着毕业证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高群生道：“我问过北海大学招生办了。他们函授本科去年才设的工商管理这个专业，徐琴丽怎么可能当年就读出来？而且人家学校也帮着查了，学生名单里就没有徐琴丽这个名字，她是怎么读出来的？” “原来真是造假！”田连营大吃一惊道：“徐琴丽胆子够大的，连毕业证都敢弄个假的来。” 高群生道：“我估计是四宿舍分房子惹的这个事。” 田连营不由一怔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听说徐琴丽对福利分房学历加分这个事很不满意。”高群生分析道：“这次分房子她又很想分到，所以肯定会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分数。保不准有人给他出了这个馊主意，弄个假学历来评职称。一旦真能评下来，她不就也能加分了吗？” “简直是胡闹！”田连营气恼道：“我们厂自建厂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他寻思了一会儿道：“高科长，按照厂规厂纪，像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高群生道：“我们厂的规章制度上说的很明白，学历造假者一律重罚，情节轻微者给予留厂察看处分，严重的开除厂藉。不过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所以这条规定从来没有使用过。” 开除厂籍已经是最严重的处分，留厂察看也不轻快。以徐琴丽只占便宜不肯吃亏的性格，一般被留厂察看或者开除厂籍，绝对会跳着脚来找厂领导闹腾。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田连营也会被她不走寻常路的招式弄得灰头土脸。 跟一个不讲理的女人大闹上一场未免有些不值。田连营不禁有些犹豫。 高群生见他左右为难，好心提议道：“田书记，你看这样行吧？我先跟徐琴丽谈一谈，尽量说服她把材料主动拿回去。这么一来，这个事就当没发生过。您看行吗？” 为今之计，对徐琴丽所犯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赶紧让她把上交的材料主动撤回去最为妥当。田连营当即表态道：“嗯，这个主意还行！你去办吧，有了消息及时告诉我。” 高群生见自己的建议被领导采纳，笑了笑道：“行！那我现在就去找她，跟她好好谈一谈。” 第210章 学历风波(中) 四合一机组修复工作虽然还有还几个月的时间，但耿志扬不能为了等它而把其他工作都给耽搁了，所以他利用这段时间尽其所能把机组以外的隐患逐一解决掉。 尤其是导致尾气透平事故的那根高温尾气管道，在新的透平安装之前，最好是先把它整改完毕。不过由于原装的两个补偿器已经出现破损，因此只能根据其参数再行购买新的进行替代。 “小刘，你来！”耿志扬把刘伽全叫过来吩咐道：“这是老外原装的那两个补偿器的参数，你比着葫芦画瓢写个申请文件，让采购科买上两个。” “好的！”刘伽全接过来后忍不住问道：“主任，让采购科买国外的吗？” “买国外的干嘛？”耿志扬笑道：“这种大拉杆横向补偿器国内就有生产的，只要温度、压力、材料和补偿量差不多就行，不用非得买国外的。” “这行吗？”刘伽全不放心道：“国内生产的东西能达到国外同类产品的性能吗？” “你放心吧，在波纹补偿器上咱们国内的产品是可以靠得住的。”耿志扬宽慰他道：“出了问题我兜着，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 刘伽全半信半疑地正要回到自己位子上去，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人砰的一把推开，厂办主任祁延江急呼呼跑进来道：“耿主任，快！快去二楼小会议室，卢厂长和田书记都在那儿等着你。” 耿志扬瞧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实在忍不住问道：“祁主任，出了什么事？干嘛这么着急？” 房间里还有刘伽全和郑春晓在场，祁延江哪里敢透露半分信息，只是催促道：“你就别问了，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看着他着急慌乱的模样，耿志扬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当下站起身跟着他匆匆来到楼下的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卢洪涛、田连营、袁汉杰、智文阁等厂级领导都在，只是缺少了正在出差的高崇山。耿志扬敏锐地发现卢洪涛等人面色严峻，心知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在长桌一角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祁延江把会议室房门关上以后，卢洪涛开口道：“耿主任，今天把你喊过来是为了处理一个突发事件。” 突发事件？耿志扬脑袋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怎么没听说今天有什么突发事件？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不成？” 卢洪涛又对田连营道：“田书记，你把事情的经过说说吧。” 田连营清了清嗓子道：“昨天下午，人事科高群生科长找到我，说是发现技术科交上来的职称评定材料里竟然有人造假。” 他看了眼耿志扬继续说道：“造假的这个人弄了份假毕业证想蒙混过关，但被人事科的同志一眼就识破了。高科长向我汇报后，建议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先找这个职工私下里谈一谈。如果这个职工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把材料收回去，厂里也就不再追究了。” 虽然田连营说的处理方式违背了有错必罚的原则，但厂里的职工低头不见抬头见，遇到事情时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比较好一些。 “可是……”田连营脸上露出一副愤愤不平的神情道：“高科长今早上找到这位职工当面劝说的时候，她不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倒对高科长连咒带骂，最后甚至直接动起手来。” “啊？！是谁这么大胆？”袁汉杰听的是目瞪口呆。智文阁在办公室里听到动静后出来查看，正好目睹了整个现场，因此并不觉得此事奇怪。 “这个人就是……”田连营盯着耿志扬道：“技术科的徐琴丽！” 一听到徐琴丽的名字，袁汉杰登时释然。徐琴丽在氮肥厂素来以泼辣不讲理而闻名，其难缠好耍无赖的名声甚至传到了周围的村子里，可谓是鼎鼎大名。 以她的日常为人来说，一旦被高群生当面揭穿学历造假的丑事，怒火如荼下暴起骂人是正常反应，动手打人也不意外。 田连营义愤填膺道：“她把人家高群生的脸都抓花了，还在胳膊上咬了好几口，最后甚至把老高的耳朵给咬了一块下来。” “啊！？”听到徐琴丽居然对同事做出如此残暴的行为，袁汉杰和耿志扬惊得瞠目结舌。 耿志扬忙道：“田书记，徐琴丽这么做已经涉及故意伤害，应该让派出所来处理。” 田连营道：“厂里已经报了警。派出所派人来带走了徐琴丽，高群生同志也由许英陪着送去了医院。” 他忽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徐琴丽不但敢在学历上造假，还敢公然殴打伤害其他同事。这么一个无法无天，把厂规厂纪当成耳旁风的人，我们必须给予严肃处理！” 在场的四位领导中，只有卢洪涛因为来得晚，还没机会跟徐琴丽发生过冲突。其他三位领导都或多或少地领教过她的厉害，听到高群生的惨状都不免心有戚戚焉。 卢洪涛询问道：“耿主任，你作为徐琴丽的部门主管领导，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耿志扬斩钉截铁道：“我作为技术科的科长，支持厂里对徐琴丽做出的一切处分！” 他的态度旗帜鲜明：不管厂里会对徐琴丽做出何种处分，他都会坚决拥护，而且对该人的所作所为绝无袒护之意。 田连营对他的表态非常满意，当即提议道：“根据徐琴丽打人伤人还在学历上造假的一切错误行为，我建议根据厂规厂纪给予其开除厂籍的处分！” 开除厂籍的处分是一个企业对职工最严厉的处罚。氮肥厂建厂十几年以来，有幸获得过此种处分的职工不超过五个，如今又多了一个徐琴丽。 卢洪涛首先表态道：“我赞成！光学历造假一项就应该给予严厉处分，打人伤人就更不对了。这么一个目无法纪伤害同事的家伙，我们还留着她干什么呢？如果不对她进行严厉的处分，那就对不起人家高群生同志！” 卢洪涛这番话一说，等于是宣判了徐琴丽氮肥厂生涯的结束。袁汉杰和智文阁紧接着表示赞成，耿志扬也表态坚决拥护厂领导们的决定。 “好！”卢洪涛对祁延江吩咐道：“你把今天的会议写一个纪要，另外通知人事科出具一份正式的处分通告。” “是！”祁延江答应着，心里暗道：“这下子氮肥厂没人敢惹的超级大辣椒可算是彻底栽了！” 第211章 学历风波(下) 厂里决定将徐琴丽开除出厂的通告一经发布，氮肥厂上下登时热闹起来。大家伙万没想到厂领导们竟敢开除徐琴丽，这下子可算是帮着大伙去掉了一个心头大患。 那些曾经被徐琴丽辱骂欺压过的干部职工当然是欢欣鼓舞，但也有一些跟其关系不错臭味相投之人暗暗替她抱打不平。 更令人诧异的是，徐琴丽在派出所仅仅呆到下午便放了出来。当她回到厂里看到开出自己的公告时立刻怒火中烧，一把扯下布告栏里的通告，气呼呼地冲进了办公楼。 厂办主任祁延江一出办公室便瞧见了走廊里怒气冲冲的徐琴丽，吓得大喊了一声道：“徐琴丽！你怎么出来了？” 徐琴丽满脸的横肉狞笑道：“祁延江，是你开除的我吗？” 祁延江哪里敢招惹她，急中生智道：“我又不是人事科长，哪有权利开除你呀？” “人事科！”徐琴丽一回头又朝着人事科的方向扑了过去。 好在人事科众人反应极快，听到走廊里有人喊徐琴丽的名字，立刻抢先一步关上了房门。等到徐琴丽来到人事科门前时，大门已经紧闭。无论她如何踢打咒骂，人事科里的人就是躲着不出声，更不敢开门。 刹那间，氮肥厂办公楼上人人自危，那真是各回各屋各保自家。大家伙都缩回自己办公室里，纷纷把门紧闭，躲在里面噤若寒蝉。 整个办公楼内到处充塞着徐琴丽狂妄的咆哮声：“都给我出来！敢开除老娘，我就让你们都下地狱！” 田连营见她闹得太不像话，拿起电话打给了保卫科，让他们赶紧来控制住她，省得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没想到新任保卫科长陈贵叫苦道：“田书记，就徐琴丽那样的泼妇，我们哪敢惹呀？我们去了她要是把衣服一脱，非说我们对她耍流氓，我们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保卫科的人竟然也不敢出头，田连营大怒道：“陈贵，你是保卫科长，有义务维持厂里的正常秩序。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是敢退缩的话，我看你那科长是当到头了。” 陈贵不以为然道：“田书记，我这科长当不当不重要。我得为手底下这帮弟兄们着想啊！” 连陈贵都敢不听指挥，田连营顿时感到束手无策。负责企业安保任务的保卫科一旦摆烂，所谓的厂领导瞬间变成了只能自己出头的光杆司令。 这下子可怎么办？田连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办公室里转着圈踱步，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办法来。 卢洪涛听到外面闹得动静越来越大，从田连营那里了解到保卫科置身事外的反常态度以后，情急之下只能给耿志扬打电话道：“耿主任，你们部门的职工在办公楼里闹事。你马上想办法处理好，要快！” 耿志扬纳罕道：“卢厂长，让保卫科派几个人来把徐琴丽弄走不就行了，找我有什么用？” 卢洪涛不得不吐露实情道：“陈贵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说他们怕被徐琴丽讹上，所以对此无能为力。” “呵呵……”耿志扬听罢差点笑出声来。关键时刻撂挑子，陈贵明摆着是想借机给领导们难堪，说不定是为了报复失去采购科长一职的积怨。 “卢厂长，保卫科必须掌握在可靠的同志手里。”耿志扬提醒他道：“要不然无法成为一支爱厂爱岗有战斗力的队伍！”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卢洪涛无奈道：“你赶紧想想办法把徐琴丽弄走！” 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要想制住徐琴丽，那就要派一个她向来畏惧的人来制止住其闹事。而耿志扬恰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能办到此事。 耿志扬迅速打电话给程红旗道：“程主任，麻烦你让车间里的罗红霞师傅带几个壮点的女同志来办公楼。” 程红旗奇怪道：“罗红霞？你找她干什么？” 耿志扬把缘由一说，程红旗哈哈大笑道：“耿主任，你这小子脑袋瓜是好使。咱这厂里，除了罗红霞，其他人都弄不了徐琴丽。” 罗红霞和徐琴丽是同一批进厂的老职工。俩人曾经真刀实枪地大闹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罗红霞轻松获胜。因此徐琴丽看到她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掉头就走，根本不敢在她面前炸毛。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罗红霞虽然跟徐琴丽有矛盾，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跟对方发生冲突。因此必须有足够诱人的奖励，方才能激发出她参与此事的积极性来。 耿志扬道：“程主任，你就跟罗师傅说，今天她要是能把这事给办利索了，徐琴丽资料室管理员的岗位我就交给她来干。” 跟一线生产岗位比起来，悠闲自在的资料室管理员岗位当然是轻松很多。虽然岗位奖金上要少拿一些，但工作强度却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当上资料室管理员后就可以干长白班，平时的节假日还可以休息，比起三班倒来可是舒服多了。 程红旗暗道：“耿志扬给出了如此诱人的一个奖项，罗红霞必定会欣赏上钩。” 果然不出所料，当程红旗把罗红霞叫来吩咐了一番后，她等时喜形于色道：“哎呀！主任，这么好的事我当然愿意干！谢谢你想着我！” 程红旗解释道：“这是战略研究部耿主任的主意。他点名让你去帮忙的。” “还是小耿仗义！”罗红霞感激道：“有好事忘不了我们这些老师傅。” 她一拍胸膛道：“主任你放心！我这就去办公楼收拾徐琴丽那个不要脸的娘们儿！” 程红旗好心道：“你再喊上两个女同志帮忙，省得打不过她。” “我打不过她？”罗红霞不屑道：“就她那小身板还敢跟我试量？看我不揍死她！” 程红旗怕她下手狠闹出人命来，赶忙道：“你把她弄走就行了，可千万别打坏了人家。” 罗红霞笑道：“主任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罗红霞孤身一人大踏步来到办公楼，循着叫骂声很快便找到了在走廊里发狂的徐琴丽。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素有积怨的两个人刚一照面便二话不说你掐我拧的纠缠在了一起。 罗红霞自持身高体壮，没多会儿的功夫就把徐琴丽按在了地上好一顿收拾，只把她打的哭爹喊娘连连求饶。 眼瞅着徐琴丽丧失了反抗能力，罗红霞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硬硬拖到了楼外。喧闹半天的办公楼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212章 余波未平 徐琴丽大闹办公楼的事件刚刚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化工局领导忽然把卢洪涛和田连营都喊了过去，接近中午时分俩人方才坐车返回。 刚一回到厂里，他们俩立即让祁延江把袁汉杰等人叫到小会议室里，说是有要事相商。 袁汉杰、高崇山、智文阁都到齐了以后，面色严峻的卢洪涛才缓缓说道：“李局今早上把我和田书记叫过去开了个碰头会。” 他顿了顿长出了口气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厂撤销对徐琴丽的处分，让她回厂里来继续上班。” “啊？” “什么！？” 袁汉杰等人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 田连营脸色阴的几欲滴水：“李局长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他说这不是局里或者他个人的指示，而是一个建议，让我们俩回来跟你们一起商量。” 李局长让他们厂放徐琴丽一把，但却说不是他自己和化工局的意思。这话就很有些琢磨头了。 难不成徐琴丽有个过硬的后台，才让化工局投鼠忌器不得不出面替她讲情？ 卢洪涛敞亮道：“既然李局长让我们俩回来跟你们一起商量，那我们就充分发挥民主作用，大家畅所欲言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吧。” 田连营首先表态道：“徐琴丽所作所为严重违反了厂规厂纪。我们对她做出的处分有理有据。如果因为上级的干预，我们就取消了对她的处分，那么以后氮肥厂的厂规厂纪就形同一张废纸，职工们再也不会相信了。” “所以……”他语气坚定道：“我坚持对徐琴丽给予开出厂籍的处分！” 智文阁闭着眼思量了一会儿道：“老田，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在坐的都知道给徐琴丽的处分是正确的。但是既然李局发了话，咱们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恐怕很难把这个事恰当地回绝掉。” “是啊！”高崇山附和道：“就算咱们几个人硬顶着不办。局里照样可以撤了咱们，换成别人来撤销处分。那样一来，咱们几个人不是白白丢了职务吗？” 袁汉杰道：“给徐琴丽的处分是不能撤销的。这个牵扯到我们厂领导的公信力，绝对不能妥协。但是这个话怎么回局里，的确是门学问，得好好研究研究。” 卢洪涛道：“你们放心吧。局里要是真想撤，只会撤我们俩的职务，跟你们三个没大有关系。” 袁汉杰仗义道：“处分徐琴丽是我们所有厂领导集体做出的决定，不是某一个或者某两个人的意见。所以说，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局里要撤换掉你们俩，那我个人坚决不同意！” 高崇山有些不舍得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智文阁则道：“老袁说的对啊！既然是我们五个人一起做出的决定，局里要撤的话就把我们五个全撤了吧！” 把五个人全撤了明显是气话。高崇山劝说道：“智厂长，还没到跟李局撕破脸的地步，咱们先用不着说这个话，还是先想想怎么办才是最好。” 五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商量了半天仍然商量不出个结果来。只能散会后各自回去再继续想办法。 卢洪涛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了半天，连中午饭都没有心情吃。等到下午时，苦思无果的他实在没辙，只能把耿志扬喊过去出谋划策。 耿志扬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沉思了一会儿后道：“二叔，根据我的分析，李局对这个事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决。” “哦？”卢洪涛大感兴趣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你看啊……”耿志扬分析道：“如果李局就是要你们撤销处分，那就不会把你们俩都叫了去，只会叫你自己去单独商量，然后让你回来再想办法。” 他嘿嘿笑了笑道：“毕竟这是不怎么光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卢洪涛仔细一琢磨，耿志扬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只听他继续说道：“我想可能是李局受人之托不好推辞，这才把你们两位领导叫了去，还让你们回来跟大伙商量。” 卢洪涛沉思了一会儿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回复比较好呢？” 耿志扬笑道：“既然我们不想撤销对徐琴丽的处分，那么就召开职代会，通过职代会对此事形成决议。” 职代会做出的决议反映的是全体职工的意愿。如果职代会通过了对徐琴丽的处分决定，那就意味着绝大部分职工赞成开除她的厂籍处分。为了避免引起群体事件，即便是上级主管部门也不敢轻易否决企业职代会的合理决议，更不敢对职工们的意愿强行进行干涉。 卢洪涛灵机一动道：“妙啊！既然是职代会做出的决议，那就是全体职工的意见。我们作为厂领导只能服从大家的决定。” 耿志扬适时提醒道：“二叔，您可要想好了！一旦职代会通过决议后，咱们就没法回头了。万一上级部门再逼着咱取消处分，这事就不好办了。” “不回头就不回头！”卢洪涛断然道：“有道是邪不压正。我就不信像徐琴丽这样无法无天的人就能逃脱应得的处罚。” 事不宜迟，他立刻跟田连营等人通气，连夜召开职代会讨论对徐琴丽的处分决定，结果获得全票通过。所有的职工代表都认为徐琴丽的行为严重违反了厂里的规章制度，必须严格按照厂规厂纪予以开出厂籍的处分。 当卢洪涛和田连营拿着职代会的正式决议向李局长汇报时，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既然你们是按照正常程序走的，那这事就先这么着吧。” 过了两天之后，田连营突然接到了孙成鑫的电话：“老田，开除徐琴丽的决定是你拍板的？” 连孙成鑫都知道徐琴丽的事，可见这娘们儿的能量有多大。田连营只得道：“对！是我同意的。” “你知不知道你惹下大祸了？”孙成鑫惋惜道：“老弟，徐琴丽虽然是个普通工人，但她妈认识的人可不一般啊！” “她妈认识的人？”田连营忙问道：“是干什么的？” “这你就别问了。”孙成鑫道：“总之你这次是彻彻底底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后有些事就算我想帮你也不好办了。” 听到孙成鑫如此推心置腹的话，田连营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寒气透骨，心中不免惆怅道：“难道这一次我坚持维护厂规厂纪，真的是错了吗？” 第213章 果真是有缺陷的 进入三月中旬以后，和煦的春风送来了熏人的温暖。虽然时有料峭的寒意，但气温正迈着坚定的步伐应寒而上，人们身上的衣物也渐趋单薄。 安陵县化肥厂硝酸技改项目进展顺利。浓缩塔和酸回收塔已经制造完毕运抵现场。王景光正带着郎振华、侯茂林等人在厂里指挥着安装工作。 在赵东升的严格管理下，新型jx9503氨氧化炉在化机厂的生产组装工作也进入了尾声，估计再有半个月左右时间即可完工。 按照现在的工作进展，估计安陵县化肥厂硝酸技改项目在六月份之前就可以全部完工，最快七月份就可以开展试车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省鼓集团也派人来到安海市氮肥厂，开始拆除原有的背压式汽轮机系统，为接下来国产凝汽式汽轮机的安装工作腾出位置来。 借着省鼓集团技术人员在场的机会，耿志扬又把师兄钱光耀请来，让他从使用者角度帮着厂里再发现点忽略的问题。 钱光耀把四合一机组的氧化氮压缩机、空压机和损坏的尾气透平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了一遍后似有所悟道：“志扬，这台氧化氮压缩机有点不大对劲呀！” “啊？！”耿志扬从来没有怀疑过氧化氮压缩机会有问题，赶忙请教道：“老钱，怎么个不对劲法？” 钱光耀伸手从氧化氮压缩机内壳壁上摸下一片粉末道：“你看，这是什么？” 耿志扬道：“这不是压缩机内部集聚的硝酸铵吗？” “对啊！”钱光耀解释道：“你跟我说过，这套装置开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事故，是不是？” 二硝装置是去年十月六日点火试车，到了十八日便发生了事故，算起来连续运行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耿志扬点头道：“嗯，对！实际上只开了十二天。” “十二天？”钱光耀举起手指头看了眼上面的粉末道：“十二天就攒了这么多硝酸铵，不应该啊！” 耿志扬也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有些迟疑道：“是不是没开自动清洗的缘故？” “那也不对！”钱光耀摇头道：“哪有说开车不到半个月就要清洗机器内部的？我们厂最短也得一个多月才清洗一次。” 他讲解道：“喷水虽然能清洗掉压缩机内部集聚的硝酸铵，但是也会腐蚀叶片。你想啊，那么高的转速下喷进水来，对叶片是个巨大的冲击。再加上氧化氮气体和水一接触就形成硝酸，对叶片的腐蚀就更厉害了。” 他摸了摸氧化氮压缩机叶片后道：“我看这台机器的叶片是更换过的。原装的恐怕被腐蚀得不能用了，才换的新的。” 耿志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老钱，你认为这个问题的源头出在什么地方？” 钱光耀转身一指氨氧化炉道：“氧化氮气体中的氨就来自于氧化炉，因此问题只能出在那儿。” 他的推测跟耿志扬的不谋而合。只听钱光耀接着又道：“我估计老外的这台氧化炉，铂网边缘的密封有缺陷，这才导致了一部分氨气没有参加反应，从边缘处逃逸出来。” 耿志扬也怀疑问题出在氨氧化炉身上，当即命令职工把设备的上盖打开，露出了平铺在设备筒体上部的平整铂网。 钱光耀踩着梯子细细检查，不多会儿的功夫便指着氧化炉边缘的触媒筐道：“志扬，你看这儿！都有缝了，它能不漏吗？” 原来跟氧化路边壁接触的触媒筐外沿已经发生了微小变形，导致了高温运行时，一部分氨气从这里逃逸出去，从而躲过了铂网的催化作用。 耿志扬认真查看了一遍道：“这是设计失误，没有考虑高温时触媒筐的膨胀，才导致了它跟设备外壁挤压变形。” “我觉得也是这个原因。”钱光耀道：“这个好解决，用填料把缝堵上就行。” “用填料堵漏只是个临时措施。”耿志扬琢磨道：“时间长了触媒筐变形加大，填料还是会松的，这个缝早晚还会漏。” 钱光耀道：“不行就改成我们厂氧化炉用的那种触媒筐。我们厂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要是改了触媒筐，整个设备内部结构都得跟着改，那样成本太高。”耿志扬想了半天后道：“只能是结合你们厂现有触媒筐的优点，在不改动大体结构的前提下把原有触媒框边缘重新设计一下。” 他思量道：“只有这么做，才能把触媒筐边缘变形所导致的泄漏问题彻底解决掉。” 他又看了眼一旁的四合一机组，好心提醒道：“老钱，氧化氮压缩机清除铵盐可以不用水的。” “不用水？”钱光耀诧异道：“不用水用什么？” “用蒸汽。”耿志扬道：“蒸汽对叶片的冲击力小，形成的铵盐溶液量也小，对叶片的腐蚀比起水来就轻多了。” “蒸汽？”钱光耀想了一会儿道：“国内我还没听说有用蒸汽清洗氧化氮压缩机的。” “这不就有了吗？”耿志扬笑道：“我打算趁着四合一机组改造的机会把这儿改过来，以后就用蒸汽清洗集聚的铵盐。” “你这么改能行吗？”钱光耀担心道：“没有使用经验的话可别乱改。要是把压缩机弄坏了，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我会让省鼓集团的技术人员帮着改的。”耿志扬笑道：“我又不是学机械的，想改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省鼓集团在压缩机制造和使用上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由他们来帮着耿志扬具体实施，应该不会差的太离谱。 钱光耀佩服道：“老弟，你还真是敢想敢做。换成我是不敢这么大胆去干的。” 耿志扬跟他在深入探讨时，厂办主任祁延江急匆匆跑过来道：“耿主任，化工局李局长来厂里了。卢厂长要你赶紧去小会议室开会。” 耿志扬一听到化工局又派人来厂里，禁不住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怎么又是化工局的人？难不成又有人写信告我？” 他转念又一想道：“不对！要是有人告我，来的应该是于慎行，而不会是李局长。这就奇了怪了，李局长来厂里，二叔喊我去干什么？” 尽管心中悱恻不已，但卢洪涛吩咐下的话他还是得听的，于是跟钱光耀叮嘱了几句后，这才跟着祁延江急火火来到了位于办公楼二楼的小会议室。 第214章 再挽狂澜 化工局李中奇局长五十出头，已经快到退居二线的年龄。耿志扬来到会议室时，他正跟卢洪涛和田连营坐在一起促膝长谈。 卢洪涛见耿志扬进来，赶忙介绍道：“李局，这就是我说的耿志扬同志！” 李中奇见耿志扬年轻得有点不大像话，跟平日里见到的那些技高人胆大的老专家截然不同，不禁大为诧异道：“小耿同志，你的两位领导可是把你一顿好夸。我都有些好奇，你是不是真像他们俩说的那么厉害。” 当着上级领导的面，耿志扬不能太过张扬，谦逊一笑道：“李局长，我把自己的分内之事干好就行。” 李中奇淡淡一笑道：“我今天来呢，是想跟你们探讨一下，你们愿不愿意让化肥厂合并你们厂。这么一来，你们厂欠下的那些债务就可以交由化肥厂来偿还，从而可以把你们厂的生产力从负债中解放出来。” 耿志扬这才明白，原来李中奇今天突然登门是为了促成氮肥厂和化肥厂的合并。也就是说，由经济情况尚可的化肥厂来合并负债累累难以维系的氮肥厂。 不过在耿志扬看来，背负着沉重债务的氮肥厂尚有一丝活路。只要二硝装置能在九月份完成整改，十月份顺利开车成功，氮肥厂就能重新焕发出强大的造血能力，负担的那些债务也会顺理成章地逐一解决。 而现在看上去还能维持正常经营的化肥厂则前景不是太妙。该厂在九十年代初建成的那套两万五千吨合成氨配套四万吨尿素装置，前前后后总共投进去了两个多亿的宝贵资金。 但可惜该尿素装置建成后开开停停一直不能维持正常的连续生产状态，所以产能始终无法达到设计目标，盈利能力更是无从谈起。要不是通过卖出多余下来的液氨获取到一定利润，化肥厂早就入不敷出难以为继了。 所以到了后来，化肥厂干脆彻底关停了一开就亏损的尿素装置，只靠着合成氨装置每年生产的两万多吨液氨来勉强维持运转。 如果抡起生产技术水平和盈利能力来，化肥厂是远远比不上拥有先进二硝装置的氮肥厂的。因此当李中奇提出让化肥厂合并氮肥厂时，卢洪涛和田连营当即表示了反对意见。 任何一个企业的领导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厂子被别人给合并。李中奇劝说道：“你们来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氮肥厂每年要偿还接近两千万的债务，而你们一年最多才能挣到一千三四百万。” 他提高了嗓门道：“每年差着几百万的债务还不上。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你们厂就彻底资不抵债了。” 卢洪涛想起年前耿志扬做的那番深入浅出的数据分析，于是据理力争细细解释了一通。 李中奇听罢质疑道：“老卢，你说的这一切前提，都建立在二硝装置今年恢复生产上。可是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今年已经过了快三分之一了，你们就那么肯定二硝装置一定能恢复生产？” 卢洪涛和田连营见他丝毫不相信氮肥厂众人为重开二硝装置所做出的努力和信心，无奈之下只得把耿志扬拿出来充当奇兵，希望他能用详实可信的证据来说服李中奇打消两厂合并的念头。 李忠奇对耿志扬这个名字倒是有所耳闻，因为这家伙曾经被人举报告发过不止一次，所以对他很有些印象。 当听到氮肥厂两大巨头都对他评价甚高，李中奇不由好奇道：“那就把耿志扬同志叫过来问问，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像你们俩说的那么厉害？” 听到李局长亲口同意后，卢洪涛这才让祁延江去车间里通知耿志扬。 此时此刻，听明白李中奇打算让化肥厂合并但非常的缘由之后，耿志扬登时有了主意。 “李局长，我很理解您想让我们厂尽快摆脱债务的想法。但是呢……”耿志扬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其实我觉得如果我们俩厂真要合并，是我们厂合并化肥厂，而不是化肥厂合并我们。” 氮肥厂合并化肥厂？李中奇听罢只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心里暗道：“这个耿志扬别看年纪不大，倒是真敢说啊！你们厂都快经营不下去了，有什么资格合并人家化肥厂？” 他淡淡一笑道：“小耿同志，人家化肥厂去年可是盈利企业呀！而你们厂就不用我说了吧？” 耿志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呵呵一笑道：“李局长，化肥厂所谓的盈利，不就是五十多万块钱吗？” 李中奇微有不快道：“五十万那也是钱啊！我倒想你们厂也能盈利上五十万，可惜你们不行啊！” 局长当面把丑话撂到了跟前，卢洪涛和田连营都觉得脸上无光，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耿志扬却毫无愧色道：“今天省鼓集团已经派人来帮我们更换汽轮机了。等到八月份尾气透平运过来装好以后，我们的二硝装置就可以重新投入生产。” 他故技重施道：“二硝装置的生产能力是每天生产稀硝酸四百五十吨。要是按照每吨酸净赚两百块钱估计，每天产的硝酸就能够为厂里带来九万元的纯收入。” 听到一天能赚到九万块钱，李中奇暗暗有些心动。耿志扬则趁热打铁鼓动道：“从九月份算起，我们厂还有四个月的生产期。也就是说今年二硝装置能给我们厂带来一千多万的纯收入。” 他顿了顿道：“这笔钱用来还债可能略少了点，但是明年我们就能挣到接近三千万，用来偿还银行贷款不是绰绰有余吗？” 听到耿志扬侃侃而谈信心十足，李中奇不禁怀疑道：“耿主任，你就这么肯定九月份就能把二硝装置开起来？”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我可以跟您和局里立军令状。我要是不能按期完成任务，您可以马上开除我。” 望着耿志扬激情澎湃自信满满的模样，李中奇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和魄力，暗自心道：“耿志扬的分析和卢洪涛田连营的不谋而合，但比他们俩说的更为翔实可信。看来这个小伙子对重启二硝装置极有信心。如此出色的年轻人近来可不多见了。” 他沉思了一小会儿后道：“既然你们厂这么有信心，我也不能拖你们的后腿。” “我看这样吧。”他慷慨道：“咱们就以年底为限。如果年底前你们能把二硝装置开起来，而且是连续运行一个月以上，那么我就允许你们厂继续运营下去。” 听到李中奇终于收回了合并厂子的要求，卢洪涛和田连营暗暗松了口气。 第215章 重金激励 人世间所有的事都是脚踏实地干出来的，光靠嘴上吹吹牛是不行的。既然耿志扬在李中奇面前夸下海口，保证在八月份完成设备安装，九月份正式投产试车，那么最最关键的设备尾气透平则必须在八月份如期交付才行。 于是乎，凝汽式汽轮机安装工作进入尾声时，耿志扬便迫不及待地开上新买的蓝鸟王轿车再次赶到了省城，想办法催一催省鼓集团尾气透平的制造进度。 这天正好是谷雨时节，气温已经明显上升，人们纷纷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巧合体款式多样的风衣夹克等单薄衣裳。 耿志扬来到省鼓集团研发设计部时，李乃忠明确告诉他，蒋瑶已经完成了全部设计图纸，目前下面的生产单位正在加班加点忙着尾气透平的制造工作。 耿志扬如实相告道：“表叔，上级主管部门要求我们厂必须在八月份完成设备安装工作，九月初进行投产试车。如果不能按照这个时间点来进行，他们就要求我们厂合并到另一个企业去。” “所以说……”他诚恳道：“还是得麻烦您帮我们催一催进度。” “哦？是这样啊？”李乃忠琢磨了一会儿道：“说实话，我管不着下面的生产单位，只能帮你尽量协调，但不敢打包票。” 耿志扬早已料到他会有这番说辞，呵呵一笑道：“表叔，如果你们能在八月份完成尾气透平的安装工作，我们厂答应给你们十万块钱的加班费。您看怎么样？” “十万块钱加班费？”李乃忠不由得吃了一惊。尽管在省鼓集团工作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遇到过业主主动给他们巨额加班费的事情，因此一时间有些错愕。 耿志扬接着又道：“这十万块钱加班费不给你们单位，而是由我们直接发到干活的职工手里，包括你们研发部的人员。所以说，你们不用担心被单位克扣。不过呢，我没法跟生产车间的一线工人师傅说这事，还得麻烦您跟具体干活的同志们说一声。” 十万块钱加班费如果平均分给五十个人的话，每个人能分到两千块钱，足以相当于小半年的工资，对于生产车间一线职工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虽然说省鼓集团的职工福利待遇比较高，但工资和奖金却不算高，因此这十万块钱的额外奖励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笔丰厚的意外之财。所以要是生产单位的工人们知道有这么一大笔奖励在等着他们，那绝对会加班加点地玩命地往前追赶进度的。 “我这个表侄子办法可真多！”李乃忠暗暗感慨了一句，点头答应道：“这个钱不用给我们研发部。不过有了这笔钱当奖励，我想生产车间应该能提前完成制造和安装工作。” 表侄子亲自上门求助，作为长辈的他不能坐视不管。李乃忠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去找车间里找他们的领导做做工作，争取在八月初完成设备制造，八月底前安装完毕，尽量不耽误你们九月份试车工作。” 既然李乃忠亲口答应帮忙，耿志扬就不必再多费口舌，当下知趣道：“表叔，您忙你的，我去找蒋瑶说点事。” “你去吧。”看着身材高大年轻帅气的表侄子出了门，李乃忠暗自心道：“扬扬一表人才，工作干得也不错，跟小蒋瑶还是大学同学。这俩人要是能走到一起可谓是天作之合。” “唉！”他叹了口气惋惜道：“只可惜扬扬已经有了对象。要不然我把他们俩撮合到一块儿去倒是做了件大好事” 蒋瑶父母为了闺女的终身大事，已经数次托李乃忠帮着找对象。但蒋瑶眼光很高，集团公司里的小伙子们一个也没看得上，逼得李乃忠只能找关系求朋友帮着介绍，但人家姑娘还是愣没看上一个。 “哎呀，他们俩可千万别发生点那种事。”李乃忠暗暗担心道：“要不然我怎么向两边的家长交代啊？” 耿志扬自然不可能知道表叔正在担忧自己犯下大错。他来到蒋瑶办公室找到她时，小姑娘正拿着应力分析的相关资料在认真研究。 蒋瑶的特点是，一旦全身心投入的工作就觉察不到外界的变化。因此耿志扬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她依然埋头苦读毫无觉察。 直到耿志扬笑着说了一句：“你看得这么认真啊！” 蒋瑶方才醒悟过来，扭头巧笑道：“咦？你怎么来了？” “我来催进度啊！”耿志扬倒不隐瞒，如实相告道：“上级要求我们厂必须在九月份投产试车，我只能来你们单位催你们了。” 蒋瑶颦儿一笑道：“我负责的图纸已经设计完了，你要催的话只能去生产单位催了，催我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耿志扬使了个眼色道：“我已经托李总去催进度了。” 办公室里人多嘴杂不是个商量事情的好地方，蒋瑶心知肚明，嘻嘻一笑道：“走吧，我领你去外面转一转。” 两个人来到楼下小花园里，一边溜达着一边聊起了天。 蒋瑶道：“前一阵我去学校找到施老师，把咱们想以学校企业的名义成立公司的想法跟她说了。” 毕业两年后还能跟系主任说上话，蒋瑶果真跟施大鸣关系非同一般。耿志扬好奇道：“那施老师什么意见？” “她说咱们是学校自己培养的学生，成立的公司是可以挂靠在学校名下的。”蒋瑶细细说道：“不过每年除了给学校交一部分管理费外，学校还要在其中占有一定的股份。我跟施老师商量好了，用咱们系科技公司的名义给咱们公司出二十万参股。” 想得到好处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古今中外概莫如此的亘古真理。耿志扬关心道：“你算过吗？咱们上交学校的钱和省下来的税哪一个多？” “当然是省得税多了。”蒋瑶笑道：“我要是不搞清楚了能跟你说嘛？你也把我想的太无知了吧？” “而且重要的是……”她强调道：“挂靠到学校以后，咱们就可以用学校企业的名义出去推销产品，客户对咱们的认可就能相对容易一些，等于是给咱们公司做了广告。” 蒋瑶分析的极是。耿志扬赞同道：“你说得对！一旦打上学校的名字，那些客户难免对咱们高看上一眼。毕竟咱们学校的名气摆在那儿，任谁也无法质疑。”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跟施老师谈谈呢？”蒋瑶道：“一些具体的条款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才行啊。” 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耿志扬好不容易来次省城，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他看了下手表道：“吃过午饭咱们就去学校，找施老师好好聊聊。你看怎么样？” 蒋瑶没想到他办事如此爽快，微一犹豫道：“好吧，那我下午请个假。” 第216章 产学严重脱节 下午蒋瑶按时来到约好的会合地点公司大门处，却没看到耿志扬的影子。她正在左顾右盼暗暗纳闷时，却见身旁一辆崭新漂亮的蓝鸟王轿车缓缓摇下了窗玻璃。 耿志扬从车里探出头来，冲着蒋瑶笑了笑道：“别傻站着了，快上车！” “这是你的车？”蒋瑶大惊失色道：“你买车了？还是外国车？” 耿志扬笑道：“别问那么多了，快上车吧！” 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成功的男人也是靠着传呼机、手机、轿车、金钱等可以看得到的俗物在普通人面前来抬高自己身价的。 不过耿志扬开新车来省城并不是为了显摆自己有钱，而是为了节省时间。 自从上个月省城到广即市的高速公路开通以后，从安海开车到省城最多才两个小时，远远快于坐火车需要耗费的三个半小时。因此为了节省时间，耿志扬宁愿私车公用，也要自己开车前来。 耿志扬居然连豪华外国轿车都已经开上，蒋瑶的芳心禁不住扑腾扑腾乱地跳起来。 “这车得花不少钱吧？”女孩子颇有兴致地问道。 耿志扬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买车加各种手续费，办下来接近四十万。” 四十万！？听到这个数字，蒋瑶更是凌乱了。能拿出四十万来买车的男人，认识的人里面能有几个？ 哦，不！蒋瑶认识的年轻人里面，有这种本事的人仅有耿志扬一位！ 姑娘忍不住偷着打量起老同学来。这一偷瞧不要紧，蒋瑶越看越觉得耿志扬男人味十足，正是自己苦寻不得的真正男子汉。 “你……”她小心翼翼询问道：“跟你女朋友谈的还行吗？” 耿志扬淡然回答道：“挺好的！我们已经登记了。她是二月二十日的生日，我们就在那天登的记。” 听到耿志扬已经跟女友登记结婚，蒋瑶顿时大失所望，暗自沮丧道：“耿志扬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要是早知道他这么优秀，在大学里我就该主动把他拿下！” 男女感情这个事有个独特的特点：那就是先来后到，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无论你多爱某个男人或者女人，如果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就只能咽下苦涩的结果，甚至眼睁睁看着他将别的女孩子拥入怀中，或者她幸福地投入到别的男人怀抱中。 耿志扬在大学四年里没有谈过哪怕是一次的正式恋爱，当然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单相思不算。如果那时候的蒋瑶能主动向他示好，十有八九耿志扬会坠入她特意编织的情网之中。 但可惜现在已经晚了，蒋瑶只能遗憾地把荡漾浮动的心思埋入到心底的深处去，省得由此平添许多烦恼而坏了关系。 蓝鸟车来到北海工业大学正门时，门口的保安连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目送着汽车缓缓驶入了校园。 化工系主任施大鸣今年已经年过五旬，是一个体格高大性格开朗的女老师。上大学时她曾经给化工班教授过专业英语课程，耿志扬还是她的课代表，因此彼此还算熟悉。 见了面打过招呼后，施大鸣不吝夸赞道：“耿志扬，你行啊！刚毕业了两年就准备成立自己的公司，小伙子干得不错！” 蒋瑶在旁插嘴道：“施老师，耿志扬现在有自己的公司，是搞化工新技术开发的。这两年给省化集团上了不少项目呢！” “哦？是吗？”施大鸣高兴道：“耿志扬，你给省化集团上的什么项目啊？” 当着自己老师的面，耿志扬哪敢胡吹瞎说，很是谦逊道：“就是用在浓硝酸装置上的两个技改项目。一个是把硝酸浓缩塔改成规整填料，另一个是加了一个稀酸水回收系统。这两个项目都是节能降耗的技术改进，省化集团用了以后每年能节省支出好几百万呢。” 施大鸣听到他所用的工艺都是贴合实际马上见效的工程技术，颇为感慨道：“耿志扬，你搞得这两个技术才体现了我们工科学生利用成熟工艺进行改进的优势所在啊！” 她尤为感触道：“我们国内高校现在有个不好的趋势，那就是工科理科化。衡量一个工科老师水平高低的标准不是他发明或改进了什么关键技术，而是在重要期刊上发表了多少论文。这么一来就逼着很多老师把精力放在了做实验上，因为只有通过做实验，才能写出与众不同的论文来。” 耿志扬很明白施老师所讲乃是国内高校的大势所趋，至少今后三十年内这股走歪了的风气不会有所改变，甚至导致了工科毕业生进了工厂、设计院、施工单位后不能马上承担工作，而是需要单位指派老师再培训两到三年方能勉强胜任所属岗位的职责。 即便是那些着名高校的工科毕业生毕了业后也是如此拉胯的表现。有时候不客气的说，他们比那些二三线高校培养的普通学生还要差上一些，因为档次越高的学校对老师发表论文的能力要求更高，对其生产实践经验上的要求就更低了。 由此带来的后果便是：化学工程专业毕业的学生对一些基本的实践知识十分生疏。有的学生居然不懂法兰是何物，有的则对对焊平焊承插焊等常见的焊接方式傻傻的分不清楚，还有的对截止阀止回阀闸阀等阀门的选择更是一窍不通。 而他们对常见的基础化工工艺，比如合成氨、尿素、甲醇、硝酸、硫酸、盐酸等工艺技术也是所知寥寥，最多知道点皮毛而已。 究其原因并不能怪学生，而是因为教授他们的老师也是在象牙塔里从本科读到研究生，甚至一路读到了博士。所以一直在读书路上的他们有着丰富的书本理论知识，但却极度缺乏生产实践带来的经验。 因此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书本上的专业知识到了实际生产中会是个什么样子。有些跟企业相结合攻克课题的老师还能从中略懂上一二，至于那些整日埋头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老师则对此可谓是一无所知。 更糟糕的是，几乎所有的工科大学都把专业实践和设计课程设在了大四年度，恰好跟学生们考研找工作的时间冲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学生们只能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在时代洪流的大趋势下，个人的努力微不足道，只能选择顺势而为，否则只能白白付出而得不到足够的回报，因此出现此种现象并不能责怪和苛求老师们。 耿志扬深有同感道：“是啊！真正的工科必须跟企业的生产实践相结合，否则只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搞不出来企业真正需要的技术创新来。” 第217章 公司挂靠(上) 东扯西拉了好一阵，施大鸣才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耿志扬，小蒋瑶已经把你们打算将公司挂靠到学校名下的想法跟我说了。” 她微微蹙眉道：“你们俩都是咱们系的毕业生，按理说这个事呢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现在什么地方都讲究创收，学校里也不例外。所以说你们想挂靠就得给学校交一部分管理费。另外按照规定，系里也得在你们公司里参股，初步计划是出资二十万。这些条件你能接受吗？” 耿志扬笑道：“施老师，来的时候蒋瑶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刚才您说的这些条件我都能接受。” 施大鸣笑道：“那就好！如果系里出二十万的话，你们几个人准备出多少？” 耿志扬在短时间内便想好了各方的出资方案，当即道：“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这个公司总股本就按一百万来定。” 听到一百万的字眼，蒋瑶登时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耿志扬以前不是说的五十万吗？怎么又改成一百万了？他有那么多钱吗？” 只听耿志扬继续说道：“这一百万呢，系里出二十万，蒋瑶出十万，朱旭升则是五万，剩下的六十五万全部由我来出。” 耿志扬居然一开口就答应出资六十五万，看来是真有钱了。但他不过才毕业两年，光靠技术开发就能赚到这么多钱吗？真是难以令人相信。 尽管施大鸣心存疑虑，但还是说道：“既然你出的钱最多，以后这个公司的事就由你来定吧。”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不搞一言堂，遇到事大家伙一起商量着定。” 施大鸣见他如此坦荡，于是又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以让任子集老师参与到你们开发工作里去。小任在计算机上造诣很高，可以帮你们出主意想办法。” 任子集虽然是老师，但也是本校毕业的学生，比耿志扬他们要早毕业两年，按理说是他们的大师兄。由于年龄小资历浅，再加上学历只是本科，因此任子集现在只负责管理系里的分析化学实验室，还没有机会给学生们上课。 耿志扬对任子集的印象还算不错，也知道他对计算机非常痴迷，于是想了想道：“没问题！任老师愿意的话来就是。” “那太好了！我这就把他叫来。”施大鸣一直琢磨着找机会给任子集搞个副业干干，省得小伙子把宝贵时光都耗费在实验室里，所以才想到了让他参与到耿志扬创办的软件开发公司里来。 分析化学实验室跟系办公室在一层楼上，因此没多会儿的功夫，戴着厚厚眼镜的任子集便敲门走了进来。 由于跟耿志扬接触比较少，因此任子集并不认得他。至于蒋瑶，由于专业不同交集更少，不出意外他也是不认得。 施大鸣帮他介绍完耿志扬和蒋瑶的身份后，又把打算让他参与软件公司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询问道：“小任，这个活你愿意干吗？” 任子集听罢，脸上顿时显出很有兴致的神情道：“我早就想搞一款流程模拟软件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没想到你们已经走在我前面了。说实在的，你们弄得这个事我愿意干，也很高兴有机会参与到其中来！” 既然任子集愿意加入，耿志扬当仁不让安排道：“当着施老师的面，我把各位的工作职责安排一下。” 他指着蒋瑶道：“我来担任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蒋瑶是常务副总经理，任老师也是副总经理。” 蒋瑶关心道：“那朱旭升呢？” “朱旭升喜欢钻研业务，就让他当个研发部主任吧。”耿志扬道：“成立公司得先有个办公地点，你们有合适的地方吗？” 施大鸣道：“现在学校里的办公室很紧张，系里恐怕腾不出空余的房间来。” 任子集灵光一闪道：“主任，咱这个楼西端不是有个小院吗？那里面有咱们系的两间仓库，可以收拾出来当办公室。” “那个地方呀……”施大鸣思量道：“有地方是有地方，就是有点破！当办公室有点太简陋了！” “破不要紧，咱们可以出钱修一下。”耿志扬道：“施老师，要不您现在领我们去那儿看一下。到了地方看一眼不就知道行不行了？” “行吧。”施大鸣倒不推辞，当下带着他们三个下了楼来到了七号楼西侧下面的小院外。 此处位于校园的西南角落，借着西侧围墙有一处不小的院落，里面坐落着两所破旧不堪的砖瓦平房。 “咦？”瞧着眼前远离尘嚣几无人烟的偏僻院落，耿志扬大为惊奇道：“咱学校里还有这么幽静的地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施大鸣讲解道：“这地方是学校给咱们化工系存放试验器材和药品用的仓库。后来咱们系的老师嫌太远不方便，慢慢就不用了。这地方是个断头路，平时很少有人来的。” 她拿出钥匙打开锈迹斑驳摇摇欲坠的大铁门，吱呀呀推开来道：“请进来吧，这里面地方还是挺大的。” 众人跟着她走进小院，只见南北两侧各有一间三开间瓦房，中间则是荒草丛生的黄土地，看上去给人一种荒凉的悲伤感。 “这房子够破的！”耿志扬打量着两间瓦房道：“屋顶都漏了，想用的话都得修一修，要不然下雨可就遭罪了。” “报给学校维修处倒是可以修。”施大鸣道：“不过时间可就不好说了，今年能不能排上队都不一定。” “两间瓦房修修用不了多少钱。”耿志扬霸气道：“我们自己花钱来修就行。” 施大鸣好心建议道：“你们来学校修东西走手续比较麻烦。我看不如让系办公室来协调这个事吧。就说咱们系要启用这个院子，所以才找人来维修。等把房子弄好之后，你们来结算费用不就行了？” 不愧是当系主任的人，把事情想的真是周到。耿志扬笑道：“那就麻烦施老师了。我们这个公司主要是软件开发，所以房子收拾干净利索就行，用不着那些豪华装修。” “我明白。”施大鸣笑道：“我还想麻烦你一个事。” “什么事，您说！”耿志扬见她说的如此客气，心知必定是有求于自己。 “是这么着。”施大鸣缓缓道：“咱们学校有些教职工的孩子学历比较低，找工作呢不大好找。能不能……让他们来你们这个公司干个活呀？” 虽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但是高校老师里面并不是所有人的孩子都会有出息，总有一些人的孩子在学习上入不了门，勉强混个职高技校等文凭找口饭吃。 所以为了帮职工们排忧解难，施大鸣当然不会放过耿志扬成立公司需要招人的好机会。 施大鸣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又是自己的老师，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耿志扬欣然答应道：“好啊！您把他们的简历给我就行。大差不差情况下，我尽量录用他们就是。” 施大鸣见他康然应允，心下大喜道：“哎！我会尽快把他们的简历收集好拿给你！” 第218章 公司挂靠(下) 商量好了办公地点、出资比例、人员职务后，接下来最紧迫的便是公司的注册事宜。 耿志扬目前是安海市氮肥厂正儿八经的中层干部，而且还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死死盯住，因此他断不敢用自己的名义来注册和参股公司，省得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他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以后，蒋瑶深有同感道：“我们公司也不允许职工在外面兼职，所以我的名字也不能出现在公司信息里。” “那好办。”施大鸣久经职场，对那些打擦边球的套路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于是建议道：“公司法人就让小任来当。你们各自再找个可以信赖的亲戚或者朋友来替你们持股不就行了？” 她的主意跟耿志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舒心笑道：“好啊，我可以用我对象的名字来参股。” 卢晓清现在仅是一名普通教师，而且幼儿师范学校尚没有限制职工兼职的规定，因此她完全可以自己的名义在外面开办公司或者企业。 蒋瑶想了想道：“那我用我姥姥的名字吧。我爸妈都是集团公司的中层干部，他们也不好替我持股。” “用谁的都行，只要是你们能信任的人就行。”施大鸣道：“公司注册的事我就让办公室的尹老师帮着跑一跑吧。她前一阵刚办下两个来，对那些程序熟得很。而且她是老师，校内校外跑起来也比较方便。” 耿志扬不可能长时间呆在省城。蒋瑶有工作在身也不能操心太多，因此施大鸣主动提出帮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 “施老师，公司的事就麻烦您了。”耿志扬道：“需要我提供资料和资金时，您说一声就行，我派人给您送过来。” 施大鸣笑道：“这个公司有我们系里的一份，我当然会上心的。你们俩就放心吧。” 为了把研究成果转化成实际生产力，北海工大对各个院系都有严格的考核任务。耿志扬他们跟系里合伙成立的这家软件开发公司，恰好符合高科技专业化的要求，因此可以帮助施大鸣增加一项成果业绩，乃是双方都受益的好事一桩。 她又想起一事道：“正好你们都在，赶紧给公司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耿志扬已经想好了一个名字，顺势接话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名字，我说一下，你们听听行不行。” 众人聚精会神侧耳倾听间，只听耿志扬朗声道：“我起的名字是：北海工大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 他接着又解释道：“我们是四方参股，志在把产品推广到四海八方，所以取了个四海之名。” 蒋瑶不解道：“那旭阳指的是什么？” “应该是旭日朝阳吧？”任子集推测道：“预祝咱们的公司像刚刚升起的朝阳一样有活力有生机。” 耿志扬笑道：“这是一层意思。其实旭阳的意思是，把我名字里的扬和朱旭升名字里的旭结合起来的谐音。”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四海旭阳这四个字正好把公司成立时各方面的意思都照顾得到，看来耿志扬在起名上是下了一定功夫的。 其实耿志扬原本想好的名字是北海工大志扬旭升科技有限公司，在得知系里非要参股之后，才匆匆忙忙改成了现在的名字。结果却歪打正着，相对于原先起的名字，四海旭阳则更有一层深刻而美好的寓意。 当天晚上耿志扬做东，在学校附属的学苑大酒店专门宴请了施大鸣、尹长虹、任子集等曾经的大学老师，其中还有他的导师张声闻教授。当然，出席酒宴的还有合作伙伴蒋瑶和朱旭升。 由于耿志扬还要开车，因而只能以水代酒。而朱旭升的酒量只能说比他略强一些。好在蒋瑶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以一己之力把诸位老师都灌得不轻。 耿志扬这才惊讶地发现，人家蒋瑶的酒量大到了恐怖的程度，喝起白酒来跟喝白开水没什么两样，再加上女人的加分项，在酒桌上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我的个乖乖！”他吓出一身冷汗道：“谁要是想把蒋瑶灌倒，趁机占她的便宜。我看是要大失所望了。” 酒席散去，俩人开车回省鼓集团时，耿志扬禁不住感叹道：“蒋瑶，你的酒量真大呀！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 蒋瑶喝的有点多，脸蛋绯红道：“我从小就不怕喝酒，不管是红酒白酒还是葡萄酒，喝下去跟喝水一样，还从来没喝醉过呢。我这个能力或许是天生的吧。” 耿志扬惭愧道：“跟你一比，我那点酒量几乎就等于白给。以后我可不敢跟你喝酒了，那纯粹是找自虐受。” 蒋瑶噗嗤一笑道：“你这个人啊，总是说话很有趣。咱俩拼的什么酒啊？你放心，就算有机会喝酒，我也不会故意灌醉你的。” 美人微醺之时，不免别有一番诱人的风韵。耿志扬看得心头一跳，暗自心道：“蒋瑶跟晓清一样，骨子里有一种知性之美。或许是因为她们俩都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关系，所以才有这种印刻到骨髓里的特有气质。” 安全到达省鼓集团第二宿舍，蒋瑶临下车时，耿志扬叮嘱道：“我不在省城，朱旭升又不大懂人情世故，公司里的事还得靠你多操心一些。” 蒋瑶会心一笑道：“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咱们俩才是一伙，跟系里不是一回子事。我明白得很，你就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啰嗦了。” 耿志扬心道：“你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娘儿们吗？怎么还好意思地嫌弃我啰嗦？说出这话来，也不怕让我笑话。” 但他嘴上却道：“那行！既然你这么明白，我就不再多说了！” 蒋瑶得意地朝他摆了摆手道：“再见了！我的大老板！” 耿志扬笑了笑挥手道：“再见了，我的小蒋瑶！” 第二天一早，耿志扬开着蓝鸟车上了高速，独自踏上了返程之路。 九十年代的高速路上车辆较为稀少，他趁机一边开车一边寻思道：“趁着尾气透平还没制造好的这个空当，我跟王景光好好研究一下，争取搞出一个合适的新触媒筐来替代原有的部件，彻底解决掉边缘变形漏气的毛病。” 他转念又一想道：“看来萝卜丝之所以敢跟我打赌，其实秘密就在氧化炉漏气这个隐蔽缺陷上。因为如果没有发现这个缺陷带来的危险，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导致氧化氮压缩机发生爆炸事故。” 氧化氮压缩机的构造比尾气透平还要复杂。因此一旦它出问题，解决起来比尾气透平还要麻烦。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罗伯茨才敢冒着给耿志扬打一年工的风险签下赌约。 “可惜啊！”耿志扬暗笑道：“罗伯茨不知道老钱帮我发现了这个缺陷，从而避免了氧化氮压缩机发生事故的可能。这下子可能就会让罗伯茨先生大失所望了！” 第219章 手机 从省城回来后没过多久，耿志扬就在忙碌中迎来了五一劳动节。由于四合一机组还没有修复完毕，因此他得以忙中偷闲过了一个宝贵的劳动节假期。 四月中旬时，李泽辉帮着卢晓清办的优惠手机卡总算拿到了手，耿志扬正好利用五一假期陪着妻子到邮电局电信营业大厅挑选喜欢的手机款式。 1995年时可供选择的gsm手机型号并不算多，仅有摩托罗拉、爱立信和诺基亚等少数几个国际知名品牌。 望着柜台内一台又一台各种形状的黝黑色手机，卢晓清看了半晌儿也没有拿定主意。营业员趁机推荐道：“小姐，这款爱立信的不错，买它的人很多。” 当时电信营业厅里陈列在柜台上的展机还都是真机，营业员探手进去拿出一部黑色的爱立信gh337递给她道：“这款手机今年刚出的，信号好体积也小，用起来很方便。” 卢晓清把爱立信gh337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它外形有点太方方了，我不喜欢。” 营业员又从柜台里拿出一款摩托罗拉手机道：“这个摩托罗拉怎么样？它带有下翻盖，不用的时候可以扣上翻盖保护键盘，能够有效防止误碰。” 卢晓清接过手机来试着模仿了一下打电话，随即失望道：“它太厚了，我拿着不得劲。” 耿志扬见妻子始终找不到贴合心意的手机，于是指着柜台里的一部修长身形的直板手机道：“那款诺基亚不错，外形圆滑厚薄适中。要不你试试看？” “这款手机是诺基亚2110。”营业员把手机拿出来介绍道：“性能不错价格也不贵，比刚才的摩托罗拉要便宜一些。” 卢晓清一接过诺基亚来就觉得手感不错，左看右看后更是喜欢，扭头冲耿志扬询问道：“志扬，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觉得挺好！”耿志扬道：“你要是喜欢咱现在就买下来。” 卢晓清摩挲着手里的诺基亚，越发地喜欢起来，于是询问道：“这款手机多少钱呀？” 营业员条件反射般笑道：“小姐，这款手机售价一万两千八百元。” “一万两千八！？”卢晓清惊得呆了。这么小的一个物件，售价居然足足抵得上四辆小木兰，未免有点太贵了吧？ “麻烦你开票吧。”耿志扬对营业员道：“我们就要这一款。” 营业员马上应声道：“好的先生！” 卢晓清见状忙道：“志扬，一万多太贵了，我不要了！” “不贵！”耿志扬宽慰她道：“既然咱现在有卡，不办个手机不白瞎了吗？一万块钱还算多？你大胆用就是了。” 在耿志扬的坚持下，在收银台缴付了一万两千八百元后，拿到了一部通体墨绿色的诺基亚直板手机。 服务员一边给他们展示手机一边介绍道：“这部手机有两块电池，一块是锂电，一块是镍氢电池。第一次一定要满充满放，把电池的功能最大限度激活它。” 卢晓清正稀罕地不知道该干什么时，耿志扬笑道：“你找出卡来，插进去打个电话试试效果。” 卢晓清这才如梦方醒，赶忙从包里找到电话卡。营业员帮着将电话卡插到手机里，然后手把手教着她按下开关键启动了手机。 先给父母又给姐姐各自打了一个电话后，卢晓清心疼地挂断手机道：“一分钟六毛钱呢。这还没说多长时间就花了两块多钱，太贵了。” “要想方便就要多花钱呀。”耿志扬笑道：“骑木兰比骑自行车要省劲，但价钱多了很多倍。同样道理，开车比骑小木兰还要舒服，付出的代价也更高啊。” “是啊！”卢晓清幸福道：“老公，我多亏找了你，才能过上有车有手机的生活。” 耿志扬笑了笑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娶了你，就得给你最好的生活，让那些没嫁给我的女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卢晓清万没料到他会当着营业员的面说出这等私密的话来，登时又羞又气。那个营业员却笑道：“小姐，你对象真幽默啊！” 俩人买完手机回到商校宿舍。卢晓清立刻拿出刚买的崭新手机给父母瞧稀奇。当卢洪波夫妇得知，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东西竟然值一万多块钱时，禁不住惊得目瞪口呆。 卢洪波连连叹息道：“一万两千多块钱啊，就买了这么个小东西，太贵了！” 李秀兰好心劝道：“小耿啊，你现在虽然挣得钱多，但也得省着点花啊。一万两千多块钱差不多顶得上我两年的工资，你们就这么花出去了，有点太奢侈了！” 卢晓清担心父母的抱怨令耿志扬感到不快，赶忙解释道：“爸妈，一分钱一分货。有了手机，以后你们什么时候想联系我就能马上找到我，多方便呀？” “方便是方便了。”卢洪波念叨道：“就是有点太贵了！” 耿志扬不以为然道：“叔叔阿姨，新出的东西就是贵。等过上三四年，手机的价格就能降到两三千块钱，到那时候我给你们俩也一人买上一部。” 卢洪波夫妇一听到未来女婿还要给他们俩买昂贵的手机，吓得赶紧推脱道：“别！别买！我们俩连传呼都用不着，更用不着手机了。” 耿志扬笑道：“现在的手机只能用来打电话，将来的手机可不只是一部手机了，好玩的很呢。” 卢洪波夫妇哪里肯信？李秀兰忽然想起一事道：“小耿啊，你们俩都登记好几个月了，什么时候能办婚礼呢？” 未来的丈母娘哪壶不开提哪壶。耿志扬挠了挠头道：“阿姨，我们单位的房子还没分呢，所以……” 卢洪波也有些着急道：“你们厂什么时候能分房子呢？” “这个嘛……”耿志扬迟疑了一会儿道：“可能得等到九月份以后了。” “九月份以后？”卢洪波很是失望道：“怎么那么晚呀？还得等上五个月？” “好事多磨嘛。”耿志扬无奈道：“反正那房子在那儿又跑不了，五个月就五个月吧。” 等到耿志扬走后，卢晓清忍不住牢骚道：“爸妈，你们怎么老提房子的事。又不是志扬不想结婚，是他们厂暂时分不了房子。以后你们能不能少提这事？” 卢洪波夫妇见闺女体会不到他们的苦心，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李秀兰终究按捺不住道：“小清啊，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卢晓清不解道：“怎么呢？” 李秀兰道：“你和小耿已经登了记，那就是合法夫妻。要是一直这么拖下去，我和你爸就担心……” “担心什么呀？” 李秀兰一咬牙道：“担心你们俩万一忍不住怀上了孩子，那不叫外人笑话吗？” 听到这话，卢晓清登时臊了个大红脸，羞的嗔道：“妈呀，志扬到现在连动都没动我，你们俩就别瞎操心了！” 未来女婿竟然真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卢洪波夫妇悬着的心这才敢将将放下。 第220章 新公司新气象 六月份的第二天恰好是端午节，耿志扬专门请了假，跟卢晓清一起开着富康车一大早上了高速，还不到十点钟便赶到了北海工业大学。 今天是北海工大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注册的日子，参股的四个股东按照约定在系办公室见了面。 施大鸣和蒋瑶等人是第一次见到卢晓清。大家伙见耿志扬居然找了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伴侣，而且还是艺术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不禁暗暗感叹他的艳福和幸运。 蒋瑶有点自惭形秽道：“怪不得耿志扬上大学的时候不找女朋友呢，原来人家有这么漂亮的青梅竹马，当然对我们这些其貌不扬的工科女生不感兴趣了。” 负责跑手续的尹长虹老师见人都到齐了，赶忙招呼道：“工商那边我已经找好人了，咱们过去签个字办完手续就可以了。” 耿志扬主动道：“我开车来的。车上还可以坐三位。” 尹长虹数了数人后安排道：“我和施老师坐你的车吧。蒋瑶和朱旭升打个车跟着。” 蒋瑶带着她姥姥，再加上朱旭升正好是三个人，打一辆出租车绝对坐得下。 众人来到楼下，施大鸣见耿志扬换了车，忍不住好奇道：“耿志扬，你怎么换车了？” 耿志扬笑道：“这是我对象自己的车。今天我和她一块儿来的，就没开公司的车。” 九十年代，能有私家车的家庭可谓是凤毛麟角。即便是大学校园里的老师教授，自己买车开的也不多见。众人见卢晓清凭自己的能力也买得起小轿车，瞬间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卢晓清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出大家伙误会了自己，连连摆手道：“车是志扬给我买的。我就是个学校老师，挣得那点工资可买不起小轿车。”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施大鸣叹道：“耿志扬，你可真疼老婆呀！” 耿志扬笑道：“挣得钱不就是花的吗？给自己老婆花钱是正花。” 他趁机画了个大饼道：“等咱们这公司开起来以后，很快也能买得起小轿车了。” 众人哪里肯相信自己会在将来买得起小轿车，纷纷笑道：“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车这种东西，我们就算买得起也开不起啊！” “会开的起的。”耿志扬道：“最多十年以后，你们各位既买的起也用得起小轿车。不信咱们可以打赌！” 卢晓清见丈夫又要跟人家打赌，好心相劝道：“施老师，志扬说话一向很准的。你们一定要相信他的，千万别跟他打赌。” 尹长虹丝毫不信道：“一辆小轿车少说也得有个六七万块钱。一年光保险就得上千，更别说油钱了。要是再修个车换个件的，那不得贵死了。咱老百姓怎么能养得起呢？” 蒋瑶有点妒忌卢晓清的绝美姿色，心情不爽下小嘴一噘道：“耿志扬，我跟你打赌。要是十年后我买不起小轿车，你怎么办？”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咱就以一万块钱为赌约。我要是输了，就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 “不好！”蒋瑶断然否决道：“一万块钱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但对我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不行，咱们不能赌钱，那样犯法。” “那……”耿志扬想了想道：“那你说怎么办？” 蒋瑶笑道：“如果你输了，必须满足我一个要求。你敢答应吗？” “那不行！”耿志扬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道：“既然是咱俩打赌，那么约定就必须明确。你这个要求开着口的话，谁知道到时候你提什么过分条件？我可不敢答应。” 俩人正在讨价还价时，卢晓清忽然道：“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俩谁要是输了，就请今天到场的各位到岳秀风华大酒店吃顿饭怎么样？” 今天在场的除了耿志扬和卢晓清外，还有施大鸣、尹长虹等五个人，加在一起正好七位。在岳秀风华大酒店请一桌八个人的酒席，最多花费千把块钱。这个价位蒋瑶还是请得起的。 “那行，我们就一言为定！”蒋瑶伸出白皙的小手跟耿志扬击掌为誓道：“谁输了，谁就在岳秀风华大酒店请大家伙吃饭。” “好！”耿志扬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道：“蒋瑶，我是来自未来的重生者，当然知道过去未来之事。不好意思，你输定了！” 尹长虹已经联系好了工商注册的诸多事宜，因此耿志扬等人跟着她来到相关部门，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顺利完成了需要的各项材料。 中午时分，作为董事长代表的耿志扬请大家在母校学苑大酒店吃了一顿丰盛的宴席，用以庆祝公司正式成立。 午饭后众人又跟着施大鸣来到公司将来的办公地点：学校西南角那所修缮一新的小四合院参观。 小院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南北两座平房修补完后对内外都进行了重新粉刷和装修，俨然像新盖的房子一样整洁板正。小院内的诸多杂草清除的一干二净，又垒了花坛新种了花草，给院子增添了不少温馨之感。 施大鸣指着南北两间平房道：“北屋可以做办公室，南屋可以当宿舍和仓库。院里也可以停车，小耿开车来的话可以放在这里。” 耿志扬看得非常满意道：“嗯，不错！这地方很好！没事的时候可以在这院子里支张桌子喝个茶，顺便赏赏月亮看看花。” 施大鸣见他想法如此浪漫，呵呵一笑道：“这么大的院子，想摆上桌子喝茶赏月是完全可以的。要是你愿意的话，还可以弄个煤气炉来自己做饭吃。” 耿志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施老师，这里面有厕所吗？” “这个没有！”施大鸣抱歉道：“他这里以前就没有厕所。但是有自来水和下水道。” “没厕所可不行啊！”耿志扬观察了一下四周，指着西南角道：“学校里应该有上下水，麻烦系里帮着在那个角上盖一个厕所。” “盖厕所？”施大鸣听罢有些踌躇。耿志扬坚持道：“白天还好说，晚上总不能再让职工们跑到教学楼上去解决三急吧？那也太远了！也不方便啊！” 蒋瑶将来也会定期在这里工作的，因此对必备的厕所设施也很关心。 她出主意道：“这里挨着教学楼很近，地下应该有上下水，盖个冲水厕所不会很麻烦。” 耿志扬趁机道：“施老师，盖厕所的费用全部由我们出，这个您放心吧。” 小院都整修过了，再盖一个厕所并不是什么大工程。既然耿志扬答应出钱，施大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当即答应道：“那好吧。等会儿我跟办公室说一声，让他们找人给你们盖个厕所。” 耿志扬又提醒道：“施老师，还得给这里申请安装一两部电话，要不然联系不方便。” “嗯，好的。我去跟学校申请。”没有通讯手段的话就无法方便地联系业务，因此对于一个企业来说，电话是必不可少的通讯工具。耿志扬的要求并不过分，施大鸣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221章 大局为重(上) 办完杂七杂八的事情后，当天下午耿志扬就踏上了返程之路。刚上了高速不一会儿，卢晓清忽然幽幽道：“志扬，我看那个蒋瑶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呢。” 女人的第六感的确很敏锐，妻子居然见了一面就觉察到了蒋瑶的异样。耿志扬只能解释道：“我们是大学同学，关系当然比一般朋友要好。” “不是。”卢晓清摇头道：“我觉得她是看上你了。” “看上我也白搭。”耿志扬直言不讳道：“我已经有了最爱的人。她晚了一步，再后悔也没用了！” 他扭头对妻子道：“这辈子我最爱的就是小清清，一定要把她捧在手里呵护一生。” 听到老公当面说出如此肉麻的情话来，卢晓清羞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连嗔道：“哎呀！快别说了！叫人听了笑话！” 瞧着妻子羞赧不堪的模样，耿志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丈夫欢快的笑声中，卢晓清心中残存的那点担忧登时烟消云散。 安陵县化肥厂硝酸技改项目进展顺利，原计划在六月初完成全部设备和管道的安装工作，结果在各方努力下整整提前了一个月。于是厂里便把试车工作安排在了六月中旬。 六月十六日到十八日，稀硝酸装置和浓硝酸装置先后开车成功，并且各项指标全部达到甚至超过了设计要求。试车工作取得了圆满成功！ 当王景光从现场把好消息通过电话告诉耿志扬时，他稍稍宽心道：“王哥，浓缩塔改造和稀酸水回收我不担心。我关心的是新型氨氧化炉使用效果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王景光不吝夸奖道：“按照左利民厂长的原话说，那就是让他们厂一下子成为了国内硝酸行业的技术领头羊。” 耿志扬笑道：“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他们厂是全中压法硝酸工艺，比起人家高压法和双加压法来是要落后的，怎么改也赶不上。” “他说的就是国内中压法硝酸技术领头羊。”王景光也笑道：“跟人家高压法和双加压法来肯定是没法比的，毕竟那是人家老外的工艺，咱们还不会干呢。” 耿志扬有所感悟道：“王哥，你在现场尽量收集点数据。咱们第一次搞新型氧化炉，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咱们发现一处就改一处，争取把下一台炉子改的尽量完美些。” “我明白了。”王景光痛快答应道：“我会留意的。” 安陵县化肥厂硝酸技改项目开车的成功让耿志扬放下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同时也让他倍增信心，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展下一步双加压法氨氧化炉的开发研制工作了。 耿志扬刚放下电话，正在琢磨如何开展双加压法氨氧化炉的开发设计工作，面前的电话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他赶忙接起电话道：“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卢晓清熟悉而温馨的声音：“志扬，是我！” 耿志扬瞥了眼身旁的郑春晓和刘伽全，减小了声音道：“老婆，找我什么事啊？” 卢晓清道：“刚才孟天伟打来电话说，今下午他们报社要派记者去你们厂采访。” “来我们厂采访？”耿志扬暗自一惊。如果企业需要做宣传，是会主动联系媒体单位的。不过耿志扬一点也没听说过此类消息，那就说明孟天伟所在的安海日报社是为了别的事情才派记者来厂里采访。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耿志扬正在埋头琢磨时，只听卢晓清又道：“他说是你们厂开除的一个叫徐琴丽的女职工找的关系，安排他们报社做一篇报道，主要是谴责你们粗暴对待女职工和老同志，用莫须有的罪名把人家开除。”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耿志扬气愤道：“徐琴丽是因为学历造假和殴打同事才被开除的，而且是经过职代会全体代表同意才做出的决定，怎么能说我们粗暴对待女职工呢？” 卢晓清道：“孟天伟说这是他们领导定下的基调。不管采访的结果是什么，他们都会以谴责你们厂粗暴对待老同志为主题作一篇报道，而且还会占据一整个篇幅。” 她好心劝说道：“能让日报社单独做报道，看来徐琴丽的能量很大呀。我想……不如尽早跟她妥协吧，省得将来闹得收不了场。” “这个我说了不算。”耿志扬如实道：“得有咱二叔拍板。不过现在职代会都有了决议，想推翻的话恐怕很难。” “职代会的决议可以再开会否决的。”卢晓清劝道：“你去跟二叔说一下情况，省得白白得罪了人。” 她忽而又道：“算了！你别说了，我直接给二叔打电话吧。” 耿志扬想了想道：“我想就算你给二叔打电话，他也不会接受的。徐琴丽这个事闹得太大，我们厂上上下下几乎都同意开除她。即便二叔想妥协，其他几位领导也不会愿意的。就算是领导们认了怂，广大职工也不会同意的。” “其他人我不管。”卢晓清撇嘴道：“只要二叔别受牵连就行。” 徐琴丽违反厂纪被开除以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变着花样找厂里的麻烦，甚至发展到直接把氮肥厂告上了法庭。 她这股子坚持不懈的不服输劲头真是令人佩服。不过可惜的是，如果方向错了，再多的努力也换不回来期望的结果。 开除徐琴丽的厂籍是全厂老少爷们儿共同意愿的体现，而不是一两个领导的个人意志。因此即便她把西天如来佛请来，氮肥厂的干部职工也不会因为惧怕她的淫威而甘愿屈服。 要是她执迷不悟连番施压，一旦弄不好激起民愤来，由此而带来的巨大影响恐怕连她背后支持的势力也难以轻易摆平。 所以说，只要氮肥厂干部职工们上下一条心，任他漫天神佛鬼怪全部来了也难奈我何。 过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卢洪涛一个电话把耿志扬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晓清刚打电话来说日报社要来采访咱们。”卢洪涛直言不讳道：“是不是你让她告诉我的？” 耿志扬忙道：“不是！是她非要给你打电话的。” 但他接着又道：“但这个事我觉得有必要提前让您知道，好想法子应对。” “是啊！”卢洪涛叹了口气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要是大上好几级就不止压死人这么简单了。” 他有点动摇道：“志扬，你认为我们应该坚持吗？” 第222章 大局为重(中) 耿志扬见卢洪涛有点犹豫，心知他的压力太大，好言劝慰道：“二叔，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们就是再难也得咬着牙坚持下去。要不然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阻力很大呀！”卢洪涛长叹道：“你知道吗？局里已经准备让田连营提前退居二线了。” “啊！？”耿志扬一愣道：“这是怎么说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说是他年龄大了，让他早点休息一下。”卢洪涛叹道：“你说咱们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哼！”耿志扬冷笑道：“田书记也不是任人欺侮的白丁。局里面那些人想整他恐怕是有些难度的。”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二叔，我们厂对徐琴丽的处罚有理有据，而且是通过了职代会的决议。所以说，开除她不是你们领导个人的意见，而是全体职工代表意愿的体现。” 他冷笑一声道：“徐琴丽也没什么可怕的。她现在找报社故意败坏咱们的名声，恰恰说明已经黔驴技穷没什么招数了。” 他鼓劲道：“二叔，不管怎么样，这个事上咱们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了。” “可是……”卢洪涛望着被大家伙称为氮肥厂半仙的侄女婿道：“咱们能挺过去吗？” “没问题！”耿志扬笑道：“等到九月份二硝装置试车成功，咱们厂就有底气跟局里面较劲。到时候，那些魑魅魍魉都会随之烟消云散的。” 听到侄女婿如此笃定，卢洪涛心下稍安道：“志扬，但愿事情的发展能像你说的那样啊！” 几天之后，安海晚报用了第二版整整一个版面的内容，刊登了对安海市氮肥厂的采访报道。不过这篇采访稿倾向性太过明显，在大幅春秋笔法下，氮肥厂俨然变成了一个肆意压榨职工、好大喜功、冷酷无情的严苛企业。 卢洪涛、田连营等人看了报纸后无不气得拍桌怒起破口大骂。他们有心上门去讨个说法，但又考虑到对方是市里的报纸，小小的氮肥厂哪里得罪得起？只能是把气硬生生咽了下去，想报仇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一时间安海市氮肥厂居然成为了市里的热点话题。无论大街小巷，还是男女老少，饭后茶余时谈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氮肥厂及其领导上面。 有些不知情的老百姓愤恨氮肥厂不把职工当人看，把厂子骂的是体无完肤。在他们看来，厂里的领导们更是罪大恶极，恨不得马上拉出去打靶了事。 由于并不是厂级领导，因此耿志扬并没有受到该事件的任何影响。他利用尾气透平安装前的这段宝贵时间，组织技术科和二硝车间集中力量对尾气管道、氨氧化炉等发现问题的地方全力整改，争取在七月底之前完成全部整改事项。 小暑节气这天，耿志扬上了班后，拿着安全帽正准备去二硝装置现场检查，忽然接到了厂办主任祁延江的电话。 “耿主任，化工局的于书记来了。”祁延江有些惊慌道：“他点名要见你。你赶紧下来吧，还是在小会议室。” what！耿志扬暗自一惊道：“怎么于慎行又来了？难不成那个什么‘一个没有丧失良心的职工’又写信告我了？” 尽管他打心底里一点也不想见于慎行，但人家是上级主管部门的纪委书记，既然来到厂里还指名点姓的要见他，他就不能避之不见。 “好的，我这就下去！”耿志扬嘴上应付着，心里琢磨道：“这次二叔没有打来电话提醒我，有点奇哉怪也！” 来到二楼的小会议室，耿志扬惊讶地发现房间里只有于慎行和另外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女性。当他看清楚那中年女子的相貌后登时吃了一惊，诧异之余明智地没有跟于慎行主动打招呼，而是大马金刀坐在了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 于慎行见他规规矩矩地坐好，开口介绍道：“耿志扬，我是化工局的于慎行，这位是市纪委的宁处长。我们有几个问题想找你落实清楚，问完后你就可以走了。” 于慎行说话的口气明显跟前两次不同。耿志扬实在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明白这俩人究竟想问他什么，于是镇定自若道：“行啊，你们问吧。” 于慎行道：“有人向我们举报，说去年为了让你不能参加岗位竞聘，田连营故意把你派到省城去催要图纸。我想问你，有没有这回事呢？” 听到于慎行旧事重提，耿志扬不禁暗吃了一惊。当年田连营之所以把他派到省石化院去催促设计进度，一是想把他远远打发走，二来就是为了让他无法参加厂里搞得岗位竞聘，从而能够让他下岗走人。 不过在卢洪涛、袁汉杰和章树森等人的多方支持下，他最后落了个待岗的结果，比直接下岗走人略微强了那么一丝丝。 事情过去了一年多，于慎行忽然来厂里找到他求证此事，这里面就有点问题了。尤其是市纪委外号宁阎王的宁中琳处长跟着他一起来到厂里调查此事，他们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于慎行见他沉默不语，又好言安慰道：“你不要怕得罪人。在这里跟我们说的话都是绝对保密的，我们向你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说的内容。” 耿志扬坦然承认道：“我从前年下半年被厂里派到省石化院，主要任务是督促二硝项目的设计进度。因为二硝项目的工期紧张，所以我在那里一直呆到四月底才回来，正好错过了厂里的岗位竞聘。” 于慎行追问道：“当时是田连营派你去的吗？” “是！”耿志扬毫不犹豫证实道：“是田书记直接派我去的。” 于慎行见他只是陈述事实，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顿了顿问道：“你想过没有？田连营为什么要派你去？而且还不让你回来参加岗位竞聘？” 耿志扬忽而笑道：“田书记当时说过了。他说我干硝酸技改的时候跟市设计院打交道较多，熟悉设计院的运作流程，所以才派我去省石化院催图。” “至于参加岗位竞聘的事吗。”他淡然一笑道：“当时二硝项目工期非常紧张，设计院离不开人，我能够理解田书记的安排。” 尽管遭到了针对性的打压和排挤，耿志扬居然对田连营没有任何怨言和情绪，于慎行不禁惊奇道：“可是他让你错过了岗位竞聘呀？你差一点就下岗了。你明白下岗的意思吗？” 第223章 大局为重(下) “我明白。”耿志扬且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依旧佯作憨憨道：“我这不是没下岗吗？而且很快提拔成为了厂里的中层干部，这说明田书记对我以前为厂里做出的付出还是没有忘记的。而且通过在省石化院的催图，我对二硝项目有了深入的了解，才敢承担二硝装置重新开车的任务。” “要不然……”他呵呵一笑道：“以前我对二硝装置一无所知，要是没有那段时间的深入学习和了解，哪里敢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 于慎行原以为耿志扬会借机向他们大吐苦水，声泪俱下地控诉田连营等一伙人对他的打击报复。结果没想到人家非但对此没有半点恶言恶语，而且是全部往阳光正面的方向去看待过往问题。 这胸怀，这格局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于慎行又询问了几个相关问题，都被耿志扬顺利地搪塞了过去。他见从耿志扬嘴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得无奈地放弃道：“那好吧，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希望你出去以后，不要把今天的谈话跟其他人说。” “我明白！”耿志扬笑道：“作为一名普通党员，组织纪律我还是懂的。” 他从小会议室出来以后，稍微犹豫了一下，随机转身朝卢洪涛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卢洪涛对耿志扬的突然到来并不感到意外，而是询问道：“他们问完你了？” “嗯！”耿志扬点了点头道：“他们问了我一些跟田书记有关的事。” 卢洪涛瞥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正常陈述了事实。”耿志扬坦然道：“但并没有添加个人感情。” “个人感情？”卢洪涛一惊道：“志扬，你没有对老田落井下石？” 耿志扬笑道：“关键时刻要以大局为重，个人矛盾要为集体利益让路。咱们厂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把二硝装置开起来，而不是趁机搞什么内斗。” “哼！”他轻蔑道：“田连营虽然有很多缺点，但现在他不能出事。至少在二硝装置开车成功前，他不能出事。否则万一局里再派一个外行来瞎掺和，那可就麻大烦了。” 面对曾经无情打压自己的人，耿志扬竟然有如此博大的胸怀和崇高的格局，卢洪涛瞬间惊得呆了。 半晌儿后他才道：“这……真是你自己的想法？” 耿志扬笑道：“二叔，不是我自己的想法，哪能是谁的？” “志扬，你真够意思！”卢洪涛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我也认为目前应该以大局为重，还想着打电话劝你放田连营一马。” 耿志扬纳闷道：“那您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 卢洪涛没好气道：“我不是怕耽误了你报仇的机会，反落得被你埋怨一顿吗？” 耿志扬笑道：“我要是想找田连营报仇，当初就不会接下二硝装置这个担子了。” 他冷笑道：“田连营只是一个人，但二硝装置牵扯到全厂好几百干部职工的命运，我不能坐视不管啊！” “志扬，你这觉悟够高！”卢洪涛又一次夸赞道：“我要是在你这个年龄，都不一定能放下恩怨而去选择理智！” 耿志扬笑了笑提醒道：“二叔，你最好跟其他领导打个招呼，免得他们有借机报私仇的人。” “这种事怎么能打招呼呢？”卢洪涛淡淡一笑道：“不过我已经跟他们都说过了，现在的氮肥厂一切都要为二硝装置正常开车让路。我想他们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耿志扬瞅了瞅隔壁道：“二叔，我想田书记现在一定很煎熬。您是不是过去跟他谈谈心说说话，安慰一下老同志焦躁的情绪啊？” 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田连营现在正处在众叛亲离人人喊打的艰难地步，如果此时卢洪涛能施以援手，他必定会感激涕零心悦诚服。 田连营这样的人虽然有某些缺点，但他背后的关系网十分庞大，如果能有效地加以利用，对氮肥厂将来的发展一定会大有裨益。 卢洪涛早就有此打算，听到耿志扬居然当面说了出来，不由笑道：“志扬，你这小子看上去很老实，没想到对人情世故看得那么透彻！” 耿志扬故作憨笑道：“二叔，俺只是老实，又不是傻。在这个世界上，人活得不就是个人情世故吗？要是连这个都不懂，那我且不是白活了。” 卢洪涛哈哈笑道：“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 于慎行和宁阎王突然来到厂里进行所谓的调查，田连营迅速嗅到了空气中似乎有一股不一般的味道。他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有心奋力一搏却发现已经无人可信无计可施。 正当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坐卧不宁时，卢洪涛居然端着茶杯来到办公室，说要跟他好好聊聊。 “难道卢洪涛是代表组织来跟我谈话的？”田连营登时心里一凉，腿脚一软下一屁股跌坐在了老板椅上。 卢洪涛见他面色苍白一脸惊恐，情知他会错了意，呵呵一笑道：“老田，我就是来跟你随便聊聊。怎么？你不欢迎吗？” “你……”田连营有些怀疑道：“真是来跟我聊天的？” 瞧着田连营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卢洪涛登时乐道：“我就是来跟你闲聊的，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直到此时，田连营方才敢相信卢洪涛只是来找他闲聊，并没有其他任务。他偷着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赶忙招呼道：“卢厂长，请坐！” 卢洪涛笑着坐到了沙发上，顺手把自己的茶杯搁在茶几上道：“刚才于书记把耿主任叫过去谈了谈。” 听到于慎行连耿志扬都喊过去进行了问话，田连营顿时大叫不妙：“糟了！这两年为了替董鸿运出气，我可没少整治人家耿志扬，甚至差一点就让人家下岗。这要是他把实情说出去，可就成了我一大罪状了！” 卢洪涛注意到他的脸色又变得异常难看，心下只觉得好笑：“田连营啊田连营，你在氮肥厂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也就是志扬心胸宽广不愿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你这老小子早就吃瘪了。一旦二硝装置没有人能担得起来，你作为总负责人可就彻底坐蜡了，还用得着等到局里面来调查你？” 虽然卢洪涛也很烦田连营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嘴脸，但碍于目前大局为重，他还是耐下性子跟其一点一滴地慢慢畅谈起来。 第224章 又有变数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耿志扬对父亲道：“爸，今天宁阿姨去我们厂了。” 耿玉诚笑道：“宁处长跟我说了。她还夸了你呢。说你沉稳冷静应对自如，比那些老同志表现都好，看样子是个干大事的人。” 耿玉诚年轻时跟宁中琳曾经是同事又是邻居，因此俩家的关系极好。耿志扬跟宁中琳的女儿袁梅年龄相当，又同在一个幼儿园和小学，上学和放学时都是手拉着手做着伴儿，因此可以说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不过后来宁中琳调去了市级单位，袁梅也跟着转学去了市实验小学，耿志扬便从此跟她断了联系。要不然照此势头发展下去，耿志扬现在的伴侣说不定就会是袁梅。那样的话，就没有后来的卢晓清什么机会了。 耿志扬听到宁中琳跟父亲联系过，于是试探着问道：“爸，宁阿姨说没说我们厂的事将来会怎么处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宁阿姨这个人嘴严得很。”耿玉诚道：“跟工作有关的事一句也不会说的。” “哦……”耿志扬正暗自失望，却听父亲又道：“不过我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哦？是什么消息？”耿志扬大感兴趣道：“爸，你快说说！” 耿玉诚道：“你们厂以前看你不顺眼的那个党委书记犯了错误，上级正在专门调查他。而且这家伙本身自己也不争气，牵扯他的财务账目乱的一塌糊涂。我看呢，他离着倒霉不远了。” 耿志扬大为惊奇道：“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耿玉诚嘿嘿一笑道：“工作纪律，我不能说，跟你说这些已经是破例了。” 耿志扬埋怨道：“爸，要么你不说，你说了又只说一半，我能不追着问吗？” “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呢。”耿玉诚道：“但你是我儿子，敢欺负我儿子的人我也希望他倒霉！” 自己的老爸还是疼自己的。耿志扬顾不上感慨父子情深，而是关心道：“爸，你估计大概什么时候会处理田连营？” 耿玉诚道：“什么时候？当然是调查清楚，固定证据了以后再开会研究。” 耿志扬急问道：“会不会过了九月份再处理他？” “那可不一定。”耿玉诚道：“快的话一个月之内就会先免职，再让他等候处理。慢的话就不好说了，三五个月也有可能。” “一个月！”耿志扬心道：“现在是七月中旬，离着二硝装置开车最快还有一个多月。一旦田连营被免职，新来的党委书记可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来了之后，他对二硝装置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更是拿不准了。” 根据蒋瑶传来的消息，省鼓集团的尾气透平制造进展平稳，估计最快能在八月初运抵氮肥厂，八月底就能安装完毕。如果按这个进度估算，九月初，二硝装置就能够进行全装置试车。 一切顺利的话，二硝装置试车成功后即可转入为期三个月的达产达标连续生产考核。如果没什么意外发生，二硝装置就可以正式宣布投产成功。 只不过，有了田连营可能被撤换的变数以后，二硝装置的试车工作悄然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是再快，也不会再一个月之内撤换田连营吧？”耿志扬暗自揣测道：“只要挺过尾气透平安装阶段，即便是党委书记换了人，也影响不了装置试车工作。” 田连营何时被撤换不是耿志扬说了算的事，但他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能说了算的事。 “爸，刘叔的闺女什么时候能来上班？”耿志扬道：“我在省城那公司现在正在招人，她要是来不了我就换人了。” 耿玉诚在省城有个老战友刘岳东，小闺女刘丽丽所在的企业破产倒闭后成了下岗工人。当得知儿子准备在省城办个高科技研发公司需要招人时，耿玉诚就想着帮战友一把，于是把他闺女介绍给了耿志扬。 “丽丽现在就能去。”耿玉诚忙从文件包里找出一封信道：“她还给我寄了份简历，你看看行不？” 耿志扬从信封里抽出简历来一看，刘丽丽毕业于省城一所职高，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经有六年的企业财会工作经历。 “她才职高毕业，学历有点低啊！”耿志扬失望道：“我还以为她至少得是中专学历呢。” 耿玉诚忙说好话道：“丽丽学历是低点，但人家孩子很老实，给你干会计可以很放心的。再说了，她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你就不用担心以后她休产假了。” “先让她干出纳吧。”虽然刘丽丽只有职高学历，但会计和出纳岗位最好是自己的人，因此耿志扬还是愿意用她：“会计我让侯廷魁先兼着，等她有经验了再让她干。” “行啊，出纳也行。”只要帮老战友解决了闺女的工作问题，耿玉诚就算交差了。再说了，刘丽丽在自己儿子的公司上班，有什么事都能随时照应着点，总比去外面找活干要强一些。 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注册成立以后就面临着招聘人员问题。施大鸣马不停蹄介绍来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学计算机的专科生蔡宝盛，另一个是英语专科毕业的马玲。 既然是施大鸣介绍来的人，耿志扬即便不想用也得用。这两个人虽然都是北海工大教师的孩子，但由于在学习上不是很在行，因此只能考个自费大专混个文凭，所以找不到合适的体面工作。 而耿志扬他们成立的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怎么说也是挂着北海工大的牌子，而且系里还占有一部分股份，有空缺职位自然是先照顾自家老师的子女了。 耿志扬暗自寻思道：“刘丽丽干出纳，马玲可以干办公室。至于蔡宝盛，可以先让他一边打杂一边帮着调试编制一些程序等辅助工作。” 耿志扬身在安海，平时去不了省城。蒋瑶在省鼓集团的工作也很忙，平日里也顾不上管理公司。而朱旭升由于性格的原因，不善于管理人际关系，况且他现在还是学生，因此不能指望他长时间坐镇公司。 “看来只有找任子集老师好好谈谈。”耿志扬思量道：“委托他在工作之余多花些精力管理好公司，省得这几个年轻人没人管教的情况下闹翻了天。” 以九十年代的通讯手段，身在异地的他管理起公司来的确不怎么方便。不过好在朱旭升明年就要毕业，只要他能平时待在公司里，即使是不善于管理，也能让其他人有所顾忌。 第225章 风云突变 八月二日恰好是七夕节，省鼓集团终于将尾气透平制造完毕，并雇佣专用车辆费了一番功夫后安全运抵了氮肥厂。李乃忠和蒋瑶带着安装队伍跟着来到现场进行后续的安装工作。 虽然田连营知道自己的职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但还是跟着卢洪涛一起强打精神热情接待了李乃忠等一行人，妥善地把他们安置在了招待所。 尾气透平的安装工作进展的异常顺利，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将设备全部就位。李乃忠又指挥着进行了单机试车，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一切工作按部就班进展的如此顺利，耿志扬正准备趁着李乃忠蒋瑶等人都在的机会，把二硝装置的试车工作提前到八月底，却不料氮肥厂忽然间风云突变。 八月二十三日处暑时节，市纪委的同志来到氮肥厂，正式宣布免去田连营党委书记的职务，对他涉嫌违纪问题进行调查。田连营被免职后，市里面立即派下来一位新的党委书记，于八月二十五日正式走马上任。 新的党委书记名叫李祖丰，是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同志。据说来氮肥厂之前，他一直在市政策研究室工作，乃是思想理论战线上的一名小有名气的老兵。 李祖丰在氮肥厂众人面前首次亮相时就表明了态度：“氮肥厂出现了田连营这样的蛀虫，说明厂领导班子没有重视各级干部思想道德上的学习和进步，在个人品德和意志方面出现了大滑坡。” “所以……”他满怀信心道：“我来这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端正全体干部的是非观大局观。另外还要加强思想理论方面的学习，提高整个干部群体的政治素质和思想道德水平……” 耿志扬在下面听得只觉好笑：“上级怎么派了这么一个只会翻书本讲理论，毫无实际企业管理经验的家伙来？氮肥厂正处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需要的是能脚踏实地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夸夸其谈之辈。这样的家伙来了厂里可谓是雪上加霜，以后想干出点实事来可就更难了。” 只听台上的李祖丰继续说道：“对于田连营在厂里搞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概先行废止，等厂领导班子逐一审查后再决定取消还是保留。” 耿志扬心里一惊：“糟糕！要是这家伙把二硝装置划到田连营搞得那些东西范畴里去，那接下来的试车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他正在着急时，就听李祖丰义正言辞道：“尤其是田连营主导的那个什么二硝项目，必须马上停下，坚决不能再往下搞了。” 与会众人听罢禁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全厂的干部职工现在都知道，大家伙就指望着二硝装置重新开车后过上好日子，没曾想却被新来的党委书记粗暴地给叫停了。 氮肥厂众人的反应似乎在李祖丰的意料之中。他悠然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后，又不慌不忙道：“还有你们厂在北关大街溉河边上买的那两座住宅楼，现在已经查明是田连营授意相关人员挪用二硝项目专用款项购买的，所以也必须交还回市里去。” 此话一出登时满堂哗然。氮肥厂的老少爷们儿正巴望着那两座住宅楼能早一点分下来，没想却到被李祖丰一句话彻底把希望给断绝了！ 田连营在厂里虽然蛮横霸道说一不二，但却是真为职工的切身利益着想，要不然也不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着买下那两座住宅楼来。如果硬说是他为了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才买的楼，但那可是整整六十套住宅，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五十九位职工能跟着沾个光。 领导们想吃肉职工们管不了，但总得让大伙跟着喝口汤吧。只要能让大伙跟着喝上口汤，职工们也就认了。但如果连口汤都不让喝，那大家伙可就不愿意了。 一旁的卢洪涛见众人呜呜泱泱议论纷纷，情知李祖丰自作主张宣布的决定引起了众怒，当下赶忙安抚道：“安静！大家安静！房子的事还在讨论之中，我会为大家尽力争取的，大家伙先不要急！” 李祖丰闻言一瞪眼道：“卢厂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两座住宅楼的性质已经定了，市里面也已经决定收回，你们厂是不可能再分了。” 卢洪涛是为了缓和大家伙的情绪，这才帮着李祖丰说了几句圆场的话。没想到人家非但不知情，反而怪罪起他来。 卢洪涛见他不知道好歹，只得无奈道：“好！好！你说得对！” 底下的中层干部们可不愿意了，纷纷嚷嚷道：“卢厂长，四宿舍的房子不是早就说好要分吗？就凭那姓李的一句话，咱就不分了？” “卢厂长，厂里可是说好的今年分房子，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李书记，咱们厂的房子怎么能交给市里面呢？你不能刚来就出卖大家伙的利益啊！” 大会议室里登时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李祖丰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在座众人都被他突兀举动给吓了一跳，会场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祖丰厉声教训道：“你们都是氮肥厂的中层干部，也是我们党培养的干部，那自然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怎么能为了分个房子就在这里吵吵闹闹不成体统？你们还有原则吗？你们还有纪律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今天的表现让我深刻认识到，氮肥厂出了个田连营不是偶然现象，他背后是有一定的原因的。你们这些所谓的干部缺乏必要的组织纪律观念，整天光盯着个人利益上的那点得失，完全忘记了作为一个党员干部的必备素质。所以，必须对你们严格加以整训。” 一场会议开下来，李祖丰的所作所为彻底让氮肥厂诸位中层干部们开了眼。只不过人家来的时候带着上级赐予的尚方宝剑，可以由他来决定干部的任免，因此大家伙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生怕连累到自己丢了职务。 散会之后，耿志扬正要跟着大伙一起离去，党办主任许英匆匆走过来叫住他道：“耿主任，李书记要见你，让你现在就去他办公室。” 李祖丰来到厂里第一个召见的中层干部居然是自己？耿志扬心里打了个突，却没有任何理由加以拒绝，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道：“好的！我这就过去！” 第226章 连敲带打 田连营被免职带走后，作为其亲信的许英不知道自己会有何种下场，因此对新任党委书记的指令坚决执行，冀希望于借此良好表现能保住党办主任的职位。 她诚惶诚恐地带着耿志扬来到新挂牌的党委书记办公室。田连营以前的办公室还没有清理出来，再说让李祖丰继续用他的老办公室也有些晦气，因此卢洪涛便安排人重新腾出了一间办公室，打扫一新后给李祖丰使用。 许英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传来李祖丰故作威严的一声道：“进来！” 许英轻轻推开门，冲李祖丰点头哈腰道：“李书记，耿志扬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得到李祖丰的同意后，许英赶忙让开身子：“耿主任，你快进去吧。” 耿志扬笑了笑，心态坦然地大踏步走了进去。 “李书记，你好！”见到李祖丰后，耿志扬按惯例礼貌称呼道。 李祖丰一改大会上冷面严肃的形象，起身热情招呼道：“耿主任，请坐！” 耿志扬闹不明白他把自己叫来有何打算，因而一边答应着一边规规矩矩坐到了沙发上。 等他坐下后，李祖丰道：“耿主任，我听说二硝项目现在由你负责？” 耿志扬如实回答道：“是的！因为二硝装置原先的技术负责人董鸿运被开除了，车间主任周庆铎也辞职离开，所以现在由我负责。” “哦，原来是这样。”李祖丰想了想又道：“我听说省鼓集团给咱们新装的这台尾气透平是不要钱免费的？” “对！”耿志扬道：“咱们厂把四合一机组的原始资料和背压式汽轮机交给省鼓集团。做为交换，他们答应免费给咱们研制一台尾气透平，另外再提供一台凝汽式汽轮机。” 李祖丰又问道：“你说的那个背压式汽轮机是不是跟着二硝装置一起从国外买来的？” “是啊！”耿志扬点头道：“它是四合一机组的一部分，当然是跟着装置一起买来的。” “哦，那就是了。”李祖丰忽然把脸一变道：“那你们跟省鼓集团签订协议的时候，有没有委托相关单位对背压式汽轮机进行详细的价值估算？” “价值估算？”耿志扬一愣道：“没有！因为比起汽轮机的价格来，新研制一台尾气透平的费用要高得多，再加上还要置换一台凝汽式汽轮机，所以这个买卖我们厂是稳赚不赔的。” “这可不一定。”李祖丰摇头道：“据我所知，当时这套装置引进的时候总共花了一点四个亿。折算到汽轮机上怎么也得值个一千多万。” “哼！”他冷笑一声道：“国产汽轮机不过三四百万，尾气透平差不多也是这个价。这么算下来，你们跟省鼓集团的这个交易足足亏了五百万还要多！” “五百万呀！”他痛心疾首道：“就这么被你们随手丢掉了？这可是国有资产，你们难道不心疼吗？” 面对他没头没脑的指控，耿志扬只觉的不可思议道：“李书记，那台背压式汽轮机没那么值钱。再说了，你光算了省鼓集团提供的尾气透平和汽轮机的价值，但别忘了其中还有看不见的研制费用。这些加起来可比一台背压式汽轮机贵多了。” “我不这么认为。”李祖丰断然道：“二硝装置的引进费用在那里摆着，很容易就能算出汽轮机的价值来。至于你说的什么研制费用，那是省鼓集团自己内部的事情，跟咱们买家没什么关系。” 耿志扬见他言辞凿凿不容置疑，心知对方主意已定，即便自己再苦口婆心地解释上一番也没有用处，于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李祖丰以为他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颇为得意道：“你放心，这一切责任都要由田连营来承担，跟你关系不大。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耿志扬心道：“官字两张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作为下属，我只能是听着了。” 只听李祖丰又道：“二硝装置是田连营引进的项目，在没有查清楚里面涉及到多少贪污腐败问题之前，先暂停一切工作，就从今天开始。” 李祖丰果然要对二硝装置下手了。耿志扬据理力争道：“李书记，二硝装置现在已经全部整改完毕，前期准备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再过两天就可以进行试车了。您看能不能等试车完成以后再暂停啊？” “那怎么行？”李祖丰当下拒绝道：“我让你暂停你就暂停，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可是……” “用不着可是。”李祖丰脸色严峻道：“暂停二硝项目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见，也是我临来前上级给的指示。怎么着，你还想否定上级下达的指示精神吗？” 耿志扬心里暗骂道：“一口一个上级指示。没有书面文件证明的情况下，有没有所谓的上级指示还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祖丰是自己的上级领导，他做出的决定耿志扬不能不听，只得点头道：“那好，既然二硝装置要暂停，我就让省鼓集团来的同志们先回去吧。” 李祖丰对他的态度上的转变还是比较满意的，心里暗道：“耿志扬这小子年少得志，我不敲打敲打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耿志扬从李祖丰办公室里出来后，惊讶地发现工会主席卞解放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外。 看到他出来，卞解放忙问道：“小耿，里面没人了吧？” “没了！”耿志扬话音刚落，就见卞解放急不可耐地推门而入，连敲门的步骤都省略掉了。 “卞主席够心急的。”耿志扬扭头望着再次关上的房门暗道：“他这么急着来找李祖丰，大概率是为了溉河边上那两座住宅楼。” 卞解放是本次分房领导小组主要负责人之一，具体负责跟职工们对接，因此责任重大担子不小。 原本大家伙以为随着二硝装置试车在即，溉河边上的房子马上看到了分下来的曙光，没想到却被李祖丰在今天大会上莫名其妙的一席话给泼了瓢冷水，彻底浇灭了大伙心中的希望。 众人翘首以盼的事情一旦突然取消，难免会引起大家伙不满的情绪。而普通干部职工平时哪有机会见的着党委书记李祖丰，因此只会把怨气和怒火发到了卞解放身上。 这股怨气一旦发出来，弄不好会在厂里引起大风波。卞解放预料到形式不妙，这才匆匆来找李祖丰商量，希望他能收回在大会上说的那些话。 第227章 二叔的建议 原本耿志扬也是指望着溉河边上的房子分下来以后举办婚礼的，如今一旦计划落了空，他就得赶紧再想别的法子搞所房子来住。 “唉！”他暗暗叹了口气道：“安海市到现在还没有商品房住宅项目，我上哪儿买房子去？真个是愁死人了！” 摆在耿志扬面前最着急的事情还不是分房子结婚，而是李祖丰悍然要求暂停二硝项目的命令。眼瞅着二硝装置马上就可以进入试车阶段，他是真不愿意就此停手不干了。 要知道一旦二硝装置试车成功，每天就可以给厂里带来接近十万元的纯利润。如果按照本年度剩下的四个月全部正常生产计算，该装置可以给氮肥厂创造一千多万的净利润，几乎可以抵得上今年应该偿还的银行欠款。 等到了明年，二硝装置可以给厂里带来接近三千万的盈利，不但能够全额偿还年度债务，而且还能捎带解决一些陈年旧账，直至帮着厂里打上一场稳赢不输的翻身仗。 默算完经济账后，耿志扬实在不忍心看着拯救氮肥厂的绝好机会白白错过，当即转身找到了卢洪涛想他做了汇报。 “二叔，李祖丰纠正田连营干的那些错事蠢事我不反对。”耿志扬态度鲜明道：“但他硬要二硝装置暂停试车我不赞成。” 卢洪涛笑了笑道：“人家是钦差大臣，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就算是他说的不对，咱们也只能听着了。” 耿志扬万没想到卢洪涛会是这样一个态度，心有不甘道：“二叔，二硝装置的试车前的准备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了，再全面检查一遍就可以开展试车工作。您能不能……？” “我不能！”耿志扬话未说完，卢洪涛便打断道：“志扬，实话跟你说吧。李祖丰来之前，上级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以后在咱们厂里李祖丰就是一把手，连我都要听他的。” “啊！？”耿志扬大吃一惊道：“那二硝装置就这么一直停下去吗？” “不停下去还有什么办法？”卢洪涛好言道：“志扬，我知道你想把二硝装置开起来，帮着厂里摆脱负债的困境。但是……” 他叹息道：“李祖丰对田连营搞来的这套二硝装置成见很深。即使你把它成功开起来，李祖丰也不会认为你是正确的。而一旦出现问题，他可就会毫不犹豫地借此对你进行追责。” “所以说啊！”他睿智一笑道：“在李祖丰这种人手下办事，真就成了多干不如少干，少干不如不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世为人的耿志扬且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想起一事道：“我曾经答应过李中奇局长要在九月份把二硝装置开起来。这要是把工作停下来，我怎么向李局长交代？” 卢洪涛淡淡一笑道：“李局长要是真问的话，那咱们就实话实说。不过，我估计他不会再问了。” 既然卢洪涛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耿志扬只能是默然不语。只听他接着又说道：“李祖丰还跟我私下里提出来个要求，要你把技术科长的位子让出来。” 耿志扬一愣：“技术科长？” “对！”卢洪涛道：“他想让李远海来担任这个职务。” 李远海是董鸿运担任科长时，技术科的成员之一，主要负责仪表专业工作。因为他是董鸿运的心腹，因此耿志扬掌管技术科以后，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去了公用工程车间。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又以科长的身份杀了回来了。 耿志扬不免猜测道：“二叔，这个李远海不会是李祖丰的亲戚吧？要不然怎么会专门提拔他呢？” “听说是他本家晚辈，具体是什么关系咱就不知道了。”卢洪涛道：“为了不闹僵关系，我打算答应他，你有什么意见吗？” 技术科乃是掌管全厂技术性工作的科室，直接归总工程师管理。作为一科之长，技术科长手下管着男女老少十几个人，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清闲职位。 耿志扬现在是副总工程师，准备着接替今年退休的章树森干总工的，又且能随随便便就把技术科长的职位送给别人？ 他呵呵一笑道：“二叔，技术科的工作很重要的。我现在是副总工程师，正好管着技术科，不干的话就有些尴尬了。” 卢洪涛见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略显为难道：“可是李祖丰提出来了，我总不能硬顶着不答应吧？” 耿志扬笑道：“我可以把战略研究部主任的位子让给李远海。那个部门你也知道，平时没什么事，可以让他来干。” 李祖丰之所以提出来想让李远海干技术科长，十之八九是为了照顾亲戚，才把他提拔为中层干部。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的职位要比技术科长好听得多，而且是个虚职，让谁来当也不会影响到厂子的正常工作。 卢洪涛琢磨明白后答应道：“那好吧，就让李远海来干这个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而且以后这个部门就改为直接归李祖丰领导，省得那小子再来膈应我。” 为了能把二硝装置修复后重新开起来，耿志扬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辛辛苦苦地忙活了几乎一整年，没曾想眼瞅着胜利在望却突然跳出来了李祖丰这么一尊大神挡路，瞬时将成功的希望化作了泡影。 耿志扬的心情顿时非常失落，心里萌生出一种万念皆空的沮丧感，更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挫败。他忽然想起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如今人员资金办公地点等条件全部齐备，正需要办一个简单的开业仪式。何不如趁此机会请几天假去省城把该办的事情赶紧给办了？ “二叔……”耿志扬长出了口气道：“最近为了二硝装置我几乎没怎么休息。现在既然李书记让暂停，那我就请个假休息一段时间。” 自从去年接手二硝装置以来，耿志扬真可谓是没白没黑的铺在工作上，差一点把命都丢在上面。现在李祖丰强行暂停了项目，人家心里不顺下自然是想趁机休息休息。 “那好吧。”卢洪涛畅快答应道：“你先休上三四天吧，就说到省城跟省鼓集团商讨结束合作的收尾事项去了。” 有了卢洪涛的首肯，耿志扬就不必在乎李祖丰的意见。不过他又关心道：“二叔，溉河边上的房子真的不能分了吗？” 卢洪涛很清楚他等着房子结婚用，很是无奈道：“据我所知是没戏了。你还是早点另做打算吧。” 耿志扬眉头紧皱道：“二叔，不瞒你说，钱我倒是有，但就是没地方买到合适的房子。要是没有房子就不能跟晓清结婚，你说我能不犯愁吗？” 卢洪涛已经知道他在外面以母亲的名义开办有工程公司，而且生意兴隆获利不菲，因此并不差钱。 耿志扬跟卢晓清已经登了记，按理说应该马上举办婚礼才对。可是没有房子的情况下，卢洪波夫妇断然不会同意自家闺女草草嫁到耿家去，所以说耿志扬方才为此大伤脑筋。 第228章 稳定军心 瞧着眼前一筹莫展的侄女婿，卢洪涛忽然灵光一闪道：“哎！有了！化工厂不是有一套闲置的厂长楼急着处理吗？何不如让志扬掏钱买下来？这么一来他不就有地方结婚了吗？” 想到此，他连忙道：“志扬，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帮你解决住房问题。” “哦？”耿志扬听罢登时高兴道：“什么主意啊，二叔？你快说说！” 卢洪涛道：“前年化工厂盖宿舍的时候专门为厂级领导盖了两座厂长楼，结果被职工给举报了，吓得厂领导们没敢往里面住。今年他们想把这两座楼赶紧处理了，省得留下把柄。你要是能出钱买下一座来，不就有房子了吗？” 耿志扬听完苦笑道：“二叔，整整一座楼啊，我哪儿买得起呀？再说了，就算买得起，那么大的楼我也住不过来啊！” “哎吆，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卢洪涛直笑道：“说是楼，其实就是一座二层小别墅。一座楼可以住两户，楼上楼下是一体的，还有车库跟小院子。你买下来跟晓清结婚用不是挺好吗？” 卢洪涛的一番话让耿志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厂长楼就是后世的联排别墅。 联排别墅的话，估计楼上楼下加在一起，一套房子最多两三百平方。一座楼两户人家也就是五六百平米，按照一平米一千块钱计算也不过才五六十万，以他的实力的确是完全买得起。 思量明白了以后，耿志扬当场拍板道：“二叔，那个房子我愿意买，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你先别着急呀。”卢洪涛笑道：“我还没说完呢。化工厂为了避嫌，只愿意通过公对公的方式卖掉，不卖给个人。” “公对公？”耿志扬脑筋一转道：“可以啊！我用我妈那个金秀公司的名义买下来就是。” “志扬果然要用他私下搞的那个工程公司名义来买楼。看样子这小子的确是挣了不少钱。”卢洪涛心里盘算着，嘴上却道：“那好吧，我帮你联系一下。” 等耿志扬跟卢洪涛商量完对策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见郑春晓刘伽全等人都聚在一起眼巴巴地正盼着自己。 “怎么了，你们这是？”耿志扬诧异道：“出什么事了吗？” 郑春晓首先说道：“主任，大家伙都传开了，说是你不干技术科长了，换成李远海来干。是真的吗？” 从合成氨车间调上来的工艺工程师吕大庆忍不住插嘴道：“耿主任，我们是奔着你才来技术科的，你可不能把我们扔给李远海那小子。” 土建工程师张全胜附和道：“是啊！李远海那小子为人可不地道，有好事全都自己霸占着，我们可不想跟着他干。” 厂领导想让李远海来出任技术科长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在氮肥厂想保个密还真不容易。耿志扬不禁乐道：“谁说我不干了？你们听谁说的？” 郑春晓道：“是李远海自己亲口说的。他说他要当技术科长了。” 耿志扬心道：“都说我年少轻狂，我看李远海那厮才是真的年少轻狂呢！任职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家伙就嚷嚷着让大伙都知道了，这叫干的什么事啊！” 张全胜愤愤不平道：“这家伙还跟我说，让我以后好好干，会照应着我的。qtnd，我才不愿跟着他干呢！” 李远海情商低到连这种露骨的话都说得出口，耿志扬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看了他。以这家伙平时的表现来看，最多当个媚上欺下的务虚干部，想让他干点实事确实是不怎么靠谱。 耿志扬不能像李远海一样没脑子，张嘴就把他跟卢洪涛商量的结果跟大伙直接说出来，而是淡淡一笑道：“小道消息上不了台面的，你们不要听别人瞎胡说。” 郑春晓关心道：“主任，你的意思是技术科长仍然是你？” 耿志扬笑道：“你们放心吧，技术科管着全厂的生产技术。这么重要的职位不会随便换人的。” 听到耿志扬如此笃定，大家伙这才放下心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岗位上。 尾气透平试车成功后，省鼓集团大部分人已经撤离了氮肥厂，只留下李乃忠和蒋瑶在此继续收集数据。耿志扬抓起安全帽来到二硝车间，找到正在现场还在忙活的李乃忠和蒋瑶后，把厂里暂停二硝装置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李乃忠甚是可惜道：“志扬，你们这套装置就差投料试车了，现在停下太可惜了。能不能跟你们领导说说，试完车后再停下？” 耿志扬为难道：“表叔，这个事我说了不算啊！刚来的新领导非要暂停试车，我跟他讲道理也没有用，只能按照人家的要求暂停一切工作。” 李乃忠也明白这件事怪不得耿志扬。他只是觉得眼看着胜利在望却功亏一篑停了下来，让人着实心有不甘呢。 耿志扬又道：“表叔，今晚上我请客，请你们俩去望海楼饭店吃上一顿。” “望海楼！”李乃忠听到这个名字登时喜形于色道：“哎呀，那可是个老牌饭店了！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别人去吃过一次，那味道太地道了，绝对是咱市里面的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而且这个饭店本身就是个历史建筑，里面留下了很多文人趣事，可有意思了。” 耿志扬不得不实话实说道：“表叔，你说的那个望海楼旧址今年已经拆了。他们现在搬到西郊这边来了，离着咱厂子不远。” “拆了？”李乃忠惊讶道：“怎么能拆了呢？那座楼可是有很长的历史的。” 耿志扬无奈道：“那一片进行旧城改造。不但它被拆了，连旁边那个很大的北洋大院也全都被拆掉了！” 望海楼饭店西南方向有一处北洋军阀将领盖的一处私家园林，里面假山小桥池塘溪水一应俱全，还有各国风格的洋房林立，端的是个不错的景致。 解放后这座私家园林被改造为李家街小学，除了假山小桥池塘溪水被拆除填埋盖了校舍外，众多洋房被当做了教室，因此还算是基本保存完好。 今年随着该片区的旧城改造，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这座美丽的西洋式私家园林遗憾地彻底化为了一片废墟。 “哎呀，北洋大院也给拆了？”李乃忠大呼可惜道：“那个院子可不小啊，里面的建筑都是西洋风格，在咱们省都不多见的。” 耿志扬道：“已经全拆光了，再好也见不着了。” “唉！”李乃忠心疼地直摇头道：“怎么能说拆就拆了呢？那可是历史建筑呀！” 第229章 飞蛾投火 望海楼饭店已经搬到了西外环边上一座崭新商业楼内。虽然从老旧房屋换成了宽敞明亮的现代化商业大厦，但饭店搬迁到交通不便的西郊以后，昔日络绎不绝的客流却呈现出断崖式的下降，生意自然也跟着一落千丈。 当天晚上，卢晓清开着富康车先来到氮肥厂接上李乃忠和蒋瑶，再调头往东赶到了望海楼饭店的新址。尽管饭店还挂着望海楼的牌子，但走入其中却全然没有了以往那种沧桑历史积淀下来的厚重感。 耿志扬要了一个六人包间，又点了几个经典菜肴后，陪着李乃忠和蒋瑶开始边吃边聊。 李乃忠暗暗比较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女孩子，最后不得不承认道：“比起端庄大方温柔贤淑的卢晓清来，小蒋瑶在接人待物上还是有点稚嫩啊！相对来说，卢晓清更适合志扬一些。” 有道是人就怕比。原本李乃忠认为蒋瑶跟耿志扬乃是绝配，没想到卢晓清一亮相，学生气太多的蒋瑶立刻就被比了下去。 他这才明白，当年自己想帮着他俩保媒牵线时，表侄子为什么毫不含糊地表明态度予以了拒绝。原来人家耿志扬早就看准了谁才适合当自己的媳妇，并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多情种子，跟蒋瑶长时间待在一起也没被勾得变了心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聊意正浓间，当李乃忠回忆起小时候跟伙伴们结伴爬麓台山，结果因为偷摘了树上的核桃而被山民们追打时。卢晓清忍不住把去年在山上遇到劫匪，最终被耿志扬打跑的英雄壮举细细讲述了一遍。 蒋瑶听罢不由感叹道：“耿志扬，怪不得那家伙拿着枪顶在脑门上你都不害怕，飞起一脚就把他踢翻了。原来你以前就那么厉害呀！” 卢晓清闻言惊诧道：“有人拿枪顶在志扬脑门上？” “是啊！”蒋瑶吃惊道：“去年发生的事，你不知道吗？” 去年郭兴文意图枪击报复自己的事情，耿志扬并没有对卢晓清说起过，主要是怕把她给吓坏了。没曾想今天在饭桌上蒋瑶忽然提起，当即把卢晓清吓得不轻。 “志扬，有这种事吗？”卢晓清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丈夫质问道。 耿志扬只得承认道：“是有这么回事。我怕你害怕就没说。” “你怎么不说呢？”卢晓清大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些跟我说说！” 耿志扬见瞒不过去，只得把去年冬天郭兴文出狱后指使歹人半夜拦路袭击，失败后又亲自持枪上阵偷袭自己的事情简短节要说了一遍，最后道：“这都过去半年多的事了，郭兴文一伙人已经被抓起来马上要判刑了。” 卢晓清这才明白自己差一点就失去了最爱的人，当下心情激荡几乎不能自已，抓着耿志扬的胳膊忍不住呜咽起来。 耿志扬赶忙把她揽入怀中好声安慰道：“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都过去了！” “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卢晓清啜泣道：“你都不许瞒着我！” “好，我不瞒着你！再也不瞒着你了！”耿志扬忙不迭答应道。 蒋瑶看在眼里酸在心里，暗自鄙夷道：“卢晓清就知道哭，还得让耿志扬来哄。哭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跟耿志扬结婚得了！结了婚俩人整天在一起，有什么事相瞒也瞒不住！” 情绪稍稍稳定后，卢晓清强打精神陪着李乃忠和蒋瑶堪堪结束了酒席，又开上车把他们俩送回了氮肥厂招待所。 临别之际，耿志扬叮嘱道：“明天早上我开车来接你们，咱们一起去省城。” 李乃忠客气道：“不用你送，我们坐火车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呢？”耿志扬冲蒋瑶使了个眼色道：“我正好去省城办点别的事。” 蒋瑶心知肚明他指的是什么事，当下劝说道：“李总，耿志扬既然也要去省城，咱们就沾他个光吧。” 李乃忠见蒋瑶居然也同意搭耿志扬的车，一时间有些愕然，但随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呵呵一笑便答应了下来。 等卢晓清再次调转车头往市区赶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耿志扬按捺不住困意上头，不多会儿功夫打了几个瞌睡后便酣然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当卢晓清把他叫醒时，耿志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居然来到了商校家属院岳父家楼下。 “哎呀，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呀！”耿志扬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道：“你上去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卢晓清温柔地望着他道：“走吧，咱俩一块儿上去。” “啊？”耿志扬一愣道：“这么晚了，我还是回去吧。” “我爸妈不在家。”卢晓清双眸闪着光道：“他们去广即旅游了，明天才能回来。” “这……”耿志扬忽然瞥见妻子眼中流露出从未见过的似水柔情，忽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晓清，这不好吧？”耿志扬心潮澎湃道：“要是被你爸妈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的。” “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卢晓清冷静道：“咱俩现在已经领了结婚证了，那就是合法夫妻。两口子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嘛？我爸妈不愿意又能怎么着？” 见妻子主动提出邀请，耿志扬又且会白白放过宝贵的机会，当即精神抖擞道：“你不怕我当然更不怕了！走，咱们上去！” 趁着岳父母不在家的空挡儿，偷着跟他们的闺女约会，这种事想想就很刺激。但真正进了卢家以后，耿志扬总有种岳父母还在家的幻觉，心里面无形中有种压抑感。直到跟卢晓清钻到她自己的小屋里，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他那忐忑不安的心情方才平复下来。 俩人耳鬓厮磨间，耿志扬不禁问道：“晓清，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卢晓清顿了顿才道：“志扬，我不想错过机会留下遗憾。既然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我就想着赶快成为你的女人！” “晓清……”耿志扬紧紧地搂住妻子道：“我也想早点成为你的男人！” 卢晓清盈盈一笑道：“那你还等什么？来吧，我的男人，勇敢点！” 在妻子一声声的呼唤中，耿志扬就像一只甘愿牺牲的飞蛾一般，一往无前地扑向了前方那炽热的光芒…… 第230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花开花落之后，容光焕发的卢晓清幸福地依偎在丈夫怀里，忍不住感叹道：“原来这种事这么快活？要是早知道……” “要是早知道怎么着？”耿志扬不禁乐道：“赶紧找个男人嘛？” “去你的！胡说八道什么呀？”卢晓清嗔道：“我是说，要是早知道……我就早早地跟你结婚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一说到结婚，耿志扬立马想到了卢洪涛说的那个房子，赶忙对妻子道：“对了，二叔给我说了个办法，可以解决咱们结婚房子的问题。” “二叔说的？”卢晓清大感兴趣道：“是什么办法？” 耿志扬把卢洪涛帮着出的主意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清清楚楚。卢晓清听罢顿时喜笑颜开道：“哎呀！咱们能住别墅了，还是上下楼一体的，太棒了！” 她搂住耿志扬的脖子撒娇道：“志扬，我喜欢这个房子，你帮我买下来行吧？” “好！”耿志扬伸手在她小巧的鼻头上刮了一下道：“既然我老婆喜欢，那咱就买！” 第二天早上，卢晓清和耿志扬开着车先去招待所接上李乃忠和蒋瑶，然后上了高速直奔省城而去。 他们正在高速上飞驰而行之时，李祖丰召集氮肥厂各位领导在小会议室开了个碰头会。 会议一开始，李祖丰就直言不讳道：“根据徐琴丽同志的控诉，厂里给她的处分是田连营一手操作的打击报复之举。现在田连营即将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付出代价，我们也有义务给徐琴丽同志拨乱反正。” 李祖丰来到厂里还不到两天，就迫不及待地揭开伪装亲自下场给徐琴丽打抱不平了。看来他来这里的主要目标就是替徐琴丽洗脱处分。 卢洪涛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明智地缄默不语。李祖丰又道：“我建议撤销对徐琴丽同志的所有处分，恢复她氮肥厂职工的正当身份，并补发拖欠的工资和福利等待遇。”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卢洪涛等人再不言语就等于默认了李祖丰的意见，眼睁睁看着徐琴丽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回到氮肥厂上班。 袁汉杰首先忍不住道：“李书记，当时给徐琴丽的处分有理有据，而且经过了职代会的表决，并不是田连营的个人意见。所以我认为它跟田连营犯下的错误是两码事，不能掺和在一起一概而论。” “是啊！”智文阁附和道：“先不说徐琴丽学历造假的事，就她把人家老高的脸给抓破了，还把耳朵给咬了一块儿下来。这么凶残的行为，不开除她能行吗？” 李祖丰听到他们俩竟敢反对自己，当下把脸一变道：“老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徐琴丽和高群生打架的事，我们不能唯结果论，也要看原因的。不能说谁受的伤重谁就有理。” 袁汉杰见他公然耍起无赖来，不由气愤道：“徐琴丽打伤高群生同志已经涉嫌故意伤害。要不是她家里找了关系，派出所至少要拘留她几天。” “徐琴丽涉不涉嫌故意伤害是有公安机关来定性的，不是你说怎么着她就怎么着。”李祖丰大言不惭道：“我认为在这件事上，过错一方是高群生，而不是徐琴丽。要不是他故意挑起事端，徐琴丽一个女同志家怎么会跟他厮打呢？所以该受处分的是高群生，绝不应该是人家徐琴丽。” 李祖丰竟敢公然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意图为徐琴丽翻案。卢洪涛再也按捺不住，表明态度道：“李书记，给徐琴丽的处分是经过厂领导班子研究同意，再经过职代会表决通过的。如果你觉得不妥，咱们可以再次举手表决。只要厂领导班子同意撤销处分，职代会也表决通过，那么我们就可以撤销给徐琴丽的处分。” 李祖丰初来乍到，当然明白大家伙不可能能跟他站在一条战壕内。他原本以为杀鸡儆猴撤换了田连营之后，卢洪涛等人会因为敬畏而不敢公开反对他提出的意见，没想到这帮子家伙竟然死性不改坚持己见，让他一时间没了主意。 高崇山见李祖丰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赶紧打圆场道：“既然大家伙意见不一样，徐琴丽的事可以往后再说嘛。李书记再把接下来的事说说吧？” 有道是时机不到不可强自为之。李祖丰忍了忍气道：“现在讲究都干部年轻化，咱们厂中层干部平均年龄有些大了，应该多多提拔年轻同志才对。” 一说到年轻干部，在座的诸位领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技术精湛力挽狂澜的耿志扬来。 只听李祖丰又道：“合成氨车间的李远海同志年轻有为品德优秀，我建议任命他为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 在座诸位领导都知道，现在的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是由耿志扬兼任。李祖丰这是要把原本属于耿志扬的职位硬抢过来，转手塞给表现平平的李远海。由此看来，俩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卢洪涛已经跟李祖丰私下里达成了一致，因此对他的提议只是笑了笑没有吱声。袁汉杰却立即反对道：“我不赞成李书记的这个提议。” 他义正言辞道：“我想大家应该还记得。当初设立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这个职位是有三个条件的。据我所知，李远海既没有在公开专业刊物上发表过文章，也没有获得过勘察设计奖项，只有大专毕业生这一条勉强符合。” 他扫视了众人一遍道：“难道说当初提的这三个条件是专门来限制人家耿志扬的？换了别人就不用遵守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李祖丰哪里知道想当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不禁恼怒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又不是当初，讲究那么多干嘛？” “那可不行！”袁汉杰据理力争道：“既然定下了这个规矩，那么所有人都要遵守，要不然对人家耿志扬太不公平了！” 卢洪涛万没想到袁汉杰会主动为耿志扬出头打抱不平，心中暗喜道：“志扬行啊，搞得老袁冒着得罪李祖丰的风险替他叫屈。看来这小子在大家伙心目中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智文阁在旁叫道：“我赞成袁厂长意见！既然有耿志扬的先例摆在那儿，那后面来的就得同样遵守，要不然就是不公平。” 李祖丰见他们俩一唱一和的反对，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气恼之下撕破脸皮道：“那就让李远海同志担任技术科长！” “不行！” “那可不行！” “千万不能！” 他的话音刚落，卢洪涛、袁汉杰和智文阁不约而同地表示了反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祖丰气急败坏道：“那你们说说，我们怎么进行干部年轻化？” 第231章 失而复得 技术科乃是掌管全厂技术工作的重要科室。尤其是在二硝装置仍然没有成功投产的前提下，技术科长非由耿志扬来担任不可！ 若是由着李祖丰的性子免了人家耿志扬科长的职务，按照这家伙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做事风格，大概率会把二硝项目的摊子一撂了之。 所以为了保住氮肥厂未来生存的最后一丝希望，袁汉杰等人宁愿冒着得罪李祖丰的风险，也得帮耿志扬把技术科长的位子霸占下来。 李祖丰见袁汉杰等人态度坚决地为耿志扬站队，登时气急道：“我来你们厂之前，上级领导已经答应过，人事任免权由我说了算。所以说，技术科长这个位子必须是李远海的。” 此话一出立刻激怒了袁汉杰。情绪激动的他慷慨激昂道：“技术科管着全厂的技术工作，那是非常重要的位置。李远海想当科长也不要紧，只要他能拿出充分过硬的说明材料来，我就同意。要不然即使你有人事任免权，我也要到上级那里去告你蛮横专治搞一言堂！” 卢洪涛见双方就要吵起架来，心思一转道：“大家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好不好？” 见他出面说和，李祖丰和袁汉杰这才停止争吵，气呼呼地各自冷着脸谁也不愿搭理谁。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卢洪涛见场面僵在了这里，深知今天解决不了李远海的任职问题，李祖丰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呵呵一笑道：“我看不如先让李远海同志担任党委办公室主任。这样的话既能让他得到必要的锻炼，还可以跟着李书记多多学习，更好的为您服务啊。你们看怎么样啊？” 目前的党办主任许英是正儿八经的田连营心腹。自从田连营倒台后，她已经没有了能依赖的后台，因此撤换掉她的职务来安排李远海乃是最最合适的办法。 “这个办法好！”高崇山首先叫好道：“许英那娘儿们早就该撤了。撤了她换成李远海我看行！” 许英跟袁汉杰和智文阁都没有什么交情，两个人也先后点头同意这个方案。卢洪涛见大伙都认可他的主意，于是又询问道：“李书记，你看这么安排可行吗？” 对于李祖丰来说，首次碰头会上就厚着脸皮提拔李远海，为的就是解决侄子的中层干部职位问题，并不是非技术科长不可。李祖丰恰好需要一个贴心之人来给他当党办主任，因此卢洪涛提议由李远海来充当此职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李祖丰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还是黑着脸没有立刻答应。直到高崇山识趣地撺掇再三后，他方才一副勉为其难似的模样接受了建议。 远在省城的耿志扬不可能知道，自己大度出让的战略研究部主任一职，在袁汉杰等人的助攻下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手里。他正忙着抓紧让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投入正常的运转，哪里有功夫琢磨厂里领导们勾心斗角的结果。 四海旭阳公司所在的小院里修了一处冲水卫生间，还附带着修了一个小小的淋浴室。员工们可以在此解决个人的卫生问题，而不必去学校的大澡堂跟学生们挤在一起洗澡。 当天一起到达省城的还有侯廷魁、薛菲、郎振华等人，他们是耿志扬特意喊来壮势和帮忙的。 侯廷魁肩负着建立财务制度、审核处理账目、帮刘丽丽熟悉公司财会工作等职责。薛菲则负责编制公司规章制度，教授马玲和蔡宝盛一些职场规矩的工作。 有了他俩帮忙，耿志扬肩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 他把大家伙叫到院子里，逐一明确了各自的职责和上下级关系，又指着北屋道：“北屋东边的房间用来当办公室，任子集、朱旭升、马玲和蔡宝盛在这儿上班。西边的做财务室，侯廷魁和刘丽丽在那儿办公。” 他又指着南屋道：“南屋东边是我和蒋瑶总的办公室，西边暂时充当仓库吧。” 任子集和朱旭升平时要呆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因而此处的办公室其实只有马玲和蔡宝盛两个人，所以宽敞的很。 分配完办公地点后他又说道：“我们是个小公司，就不搞什么开业典礼了。从今天起，咱们公司就算进入正常运行。明天开始大家伙都要按时来上班，马玲负责考勤记录。暂定为上午八点半来，下午五点钟下班。” 他顿了顿又道：“平时我跟蒋瑶总不在的话，公司事务由任老师负责。如果任老师也不在，那就由朱主任负责。大家伙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蔡宝盛举起手道：“耿总，现在房间里只有几张空桌子，连一台计算机也没有。既然咱们是研发软件的公司，计算机总该有吧？” 耿志扬笑道：“计算机肯定会有的。这样吧，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明天你陪着侯主任和薛主任去电子市场，买上几台最新上市的计算机不就行了？” “让我去？”蔡宝盛兴奋道：“没问题！电子市场我经常去，对那里面的情况熟得很。有我陪着，他们就想坑咱也坑不了。” 说完日常事务后，耿志扬又道：“最后呢，我再跟大家伙说上几句。咱们这个公司研发的行业软件，它不仅仅是个软件，也是我们国家将来打破国外专业软件封锁的一件利器！” 他见众人眼神中透露出的全是茫然和不解，于是又耐心解释道：“你们可能还意识不到行业软件的重要性。我这么跟你们说吧，随着计算机性能的飞速发展，专用行业计算软件和工程模拟软件会迅速成为大专院校及科研院所的必备之选。” “就拿朱主任现在开发的流程模拟软件来说吧。”耿志扬不厌其烦道：“原本必须经过小试甚至中试才能得出的数据，在我们开发的软件跑上几遍就能得出来。别的不说，光算成本的话就省多了。更不用说时间上的节省，那也是很重要的。” “而蒋瑶总负责开发的三维配管软件是把工程师们从图板上解放出来的划时代工具。”耿志扬又指着蒋瑶道：“另一个应力分析软件虽然不大，但也是增强高温管道安全性的不二之选。” 他环视着小院道：“我们现在的条件的确是差一些，你们可能不大会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们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最后掷地有声道：“咱们公司研发的这几款行业软件，国外公司也是刚开始搞了没几年，所以我们就有可能后发先至走到他们前面去，从而成为国际上本行业的佼佼者。” 第232章 意外消息 一个公司，尤其是专门搞技术研发的科技类公司，刚成立时免不了给员工们画一画大饼，描绘一下光明辉煌的前景，要不然很难激励起大家伙的干劲来。 因此耿志扬也不能免俗，也想着借着公司刚成立的机会把马玲蔡宝盛等人的工作热情激发出来，避免以后他们养成躺平混日子的不良风气。 尽管目前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的人员较少，算上耿志扬和蒋瑶也不过才七个人，但好歹把研发的大体架子给搭了起来，以后根据工作进展和需要再想方设法招募人才便是。 至于报酬方面，耿志扬、蒋瑶和朱旭升由于占有股份，平时又不在公司里蹲点上班，因此没有工资，但必要的项目开发奖励还是有的。 耿志扬给任子集开出的报酬是年薪两万，项目开发奖则另算。在大学里当老师的任子集，由于职称是最低的助教，因而每月杂七杂八的收入加起来不过才五百多块钱。 耿志扬慷慨许给他两万元的年薪，等于是每个月多出了三倍还要多的收入，这下子可把他高兴的不轻快，对公司的认可和重视程度那也是刷刷的上升。 马玲和蔡宝盛的月薪暂定为六百元。刘丽丽由于学历低一些，工资则是五百二十元。虽然他们的收入比起侯廷魁和薛菲来低了很多，但已经超出了每个人的预期目标，知道消息后自然是个顶个的欢欣雀跃。 大概安排好四海旭阳公司的各项事务以后，下午耿志扬又开上车带着郎振华赶到省化集团硝酸分厂见到了单冀生和钱光耀。 和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后，耿志扬拿出新型氨氧化炉的宣传资料递给他们道：“单厂长，这是我们公司开发的新一代氨氧化炉详细资料。这种新炉型适用于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生产能力可以达到十万吨到二十七万吨。” 趁着单冀生仔细研究资料的时机，耿志扬又耐心讲解道：“我们公司研发的这种新炉型，最主要的特点是将换热管从垂直布置改为了分层水平布置，从根本上避免了垂直布管所导致的弯头处应力集中的缺陷，因而不会发生爆管问题。” 单冀生盯着宣传资料上的设备结构简图道：“我听说国外最新型氧化炉也是把换热管改为了平铺，你是不是跟他们学的？” 耿志扬笑道：“我们从前年就开始研发这种炉子了，而且还取得了专利，跟老外的产品没有任何关系。” 接着他又强调道：“今年六月份，我们公司生产的类似炉型已经在安陵县化肥厂三万吨硝酸装置上成功投产了，效果那是杠杠的。你可以通过他们了解一些新炉型带来的变化和好处，就知道我们这种新炉型好不好了。” 单冀生不屑一顾道：“他们是中压法工艺，比我们厂落后多了，没法比。” “虽然你们两家生产工艺不一样，但是炉子的结构，尤其是换热管的布置方案差不许多呀。”耿志扬道：“自从他们厂用了我们的新炉型以后，已经连续生产接近三个月了，设备一切正常。” “哼！”单冀生摇头道：“三个月时间还是太短。我觉得要是半年不出事的话，你搞得这种炉子还算可以吧。” 耿志扬见他似乎不为所动，笑了笑继续劝说道：“我们这种新炉型不但克服了了经常爆管的难题，而且还降低了铂网损失、提高了氨氧化率和余热利用率，所以说好处多多呀！” 单冀生看了半天资料后终于道：“老弟，你们这种炉子好是好，但可惜就是没有成功的使用经验。” 郎振华正要张嘴辩解，却被单冀生一挥手拦住道：“安陵县那个不算啊，他们跟我们不是一种生产工艺。” 一台氨氧化炉至少在一千万左右，因此比起小打小闹的浓缩塔改造和稀酸水回收技术来可谓是投资巨大。再加上省化集团是大型国企，有着一套繁杂而有效的奖惩制度。如果花费巨资购入的新型氧化炉投产后达不到预期效果，单冀生会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可想而知。 耿志扬很理解他的顾虑，笑道：“单厂长，我不是催着你马上用我们的炉子。新事物总有个接受的过程，这个我很理解。但是呢，作为老朋友，我们公司有了好东西当然是先拿给你看了。你要是觉得有风险，可以再等一等观察观察。等到使用的单位多了以后，你们根据反馈的信息再决定用还是不用。” 新技术和新工艺重点在于一个新字。如果新型氨氧化炉确实像耿志扬说的有那么多好处，对于生产单位来说自然是越早采用获得的效益越高。当然，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获得收益的同时肯定也会冒一些风险的。 至于早用还是晚用，那就得看决策者追求的是稳健还是激进了。 单冀生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保持谨慎的态度。不过他念在耿志扬有好事先想着他的情分上，好心道：“老弟，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跟你们厂有关系。你想不想听呢？” 单冀生有跟氮肥厂相关的消息？耿志扬纳闷道：“跟我们厂有关？是什么消息啊？” 单冀生神神秘秘道：“我有个朋友在寿化集团，还是个级别不低的领导。据他说啊，他们集团正在运作收购你们厂呢。” “收购我们厂？”耿志扬纳罕道：“我们离着寿化集团十万八千里，他们收购我们干什么？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不！我不是在开玩笑！”单冀生正色道：“我听说是他们集团看中了你们厂的那套双加压硝酸装置，这才想通过收购的方式把你们厂买下来。” 他一步步分析道：“买下你们厂来，那套双加压硝酸装置不就是他们的了吗？我估摸着买下厂子来以后，他们会把那套装置搬到寿化集团去。” 寿化集团一直想方设法扩大硝酸生产规模，意图成为国内硝酸行业的领头羊。而负债累累的氮肥厂正处在极其艰难的阶段，如果二硝装置不能及时试车并投入正常生产，上级主管部门还真有可能通过将其甩卖来摆脱掉这个沉重的大包袱。 耿志扬一想起寿化集团那帮人向来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心知单冀生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赶忙请教道：“单厂长，你知道他们收购我们厂的工作进展到哪一步了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单冀生道：“你可以回去找上级部门打听打听。我想从他们那里肯定能得到一些消息的。” 第233章 求证真假 寿化集团意图收购安海市氮肥厂！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直把耿志扬雷了个外焦里嫩。 如果寿化集团真的收购了氮肥厂，那么就意味着董鸿运和周庆铎转了一圈荣归故里又回来了。这俩人向来跟他不对付，一朝得势后肯定会对他很不利的。 而且他跟寿化集团总工程师刘才祥结下过仇怨，到时候不跟他算总账是不可能的。 一旦寿化集团收购安海市氮肥厂的计划成真，那么他耿志扬就只能卷铺盖卷滚蛋了。虽然说离开了氮肥厂他依然有事业可以忙活，而且还能过得很不错，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斗争的失败者，而且从前的那番雄心壮志都会白白落空。 “我不能输！”耿志扬暗下决心道：“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寿化集团的企图给搅黄了。绝不让董鸿运之流再回到厂里来作威作福。” 他忽然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受制于人，那错的不是命运，而是你自己！ “看来我得想法子把厂子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啊！”耿志扬暗暗感慨道：“只有那样做，我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开着车回到公司所在的小院，见到妻子后正想打个电话给卢洪涛，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时，卢晓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赶忙从包里拿出来一瞧，说巧不巧竟然是卢洪涛打来的电话。 “二叔，找我有事吗？”卢晓清按下通话键后客气道。 “晓清，我帮志扬找了套房子的事你知道吗？”卢洪涛直接问道：“他跟你说过这个事吗？” 卢晓清抬头看了眼丈夫道：“是化工厂盖的那座厂长楼吧？我当然知道。” 听到侄女亲口承认知道此事，卢洪涛心下一松道：“那就好！这个事我帮你们联系好了。你见到志扬的话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尽快给我回电话。” 卢晓清嘻嘻笑道：“二叔，他就在我身边，你直接跟他说吧。” 耿志扬忙接过手机来道：“二叔，我是耿志扬。” 既然找到了耿志扬，卢洪涛便直截了当道：“化工厂那边我联系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去看房子？” 买房子的事关系到他跟卢晓清的婚事，因此宜早不宜迟。耿志扬略略一想后道：“明天吧！明天行吗？” “明天？”卢洪涛道：“这样吧，我把对方联系人的电话给你，你直接找他就行，就说是我介绍的。” “好的，谢谢二叔。”耿志扬答应着冲做了个书写的手势，卢晓清心领神会地从包里找出笔和小本子递了过去。 耿志扬一边听一边把把卢洪涛说的人名和电话号码记了下来，最后又跟他重复核对了一遍。事情说完后卢洪涛正要挂断电话，耿志扬忙道：“二叔，我有个事正想问问你呢。” “哦？”卢洪涛微感诧异道：“什么事你说吧。” “是这样的……”耿志扬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大概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市里面真的要把咱厂卖掉吗？” 卢洪涛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志扬，其实市里面一直想把咱厂处理掉，好摆脱咱们这个欠债的大包袱。你说的这个事我还真没听说过，但是我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所以还是有可能的。” 寿化集团收购氮肥厂的事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耿志扬忽然道：“二叔，如果市里真想卖厂子，我们能不能买下来自己干？” “买下来自己干？”卢洪涛震惊道：“志扬，那得需要好多钱的！” “我们可以从银行贷款呀！”耿志扬怂恿他道：“只要能把二硝装置开起来，咱们贷的那些款都会逐一还清的。” 卢洪涛也明白他说的事情并不是瞎扯淡，还是有几分可能的，迟疑了一会儿后道：“你让我想想再说，行吧？” 耿志扬趁机撺掇道：“二叔，我觉得你可以跟上级争取，采用职工出资买断的方式收购企业。这样一来我们大家伙一起出资入股，整个厂子就成了我们自己的了。” 卢洪涛道：“你说的这个方案，我也曾经考虑过。但我当时觉得咱们厂的职工不太富裕，凑不齐这个钱来，所以就把这个方案第一个否决了。” 耿志扬暗叫可惜，嘴上却道：“既然您考虑过让咱们职工自己买下来，那么现在咱们提出来应该也不晚。” 他生怕卢洪涛再因为钱的事打退堂鼓，主动提议道：“二叔，你不用担心钱的事。你要是钱不够，我帮你来出这个钱。” 卢洪涛笑道：“我要是真借不到钱肯定会找你帮忙的，不过我想借上个百八十万还是有办法筹到的。咱们厂怎么办上面还没有信呢，你的钱先用来买房子吧。” “晚上不能住下了。”耿志扬挂断电话后对卢晓清抱歉道：“咱得下午赶回去，争取明天跟化工厂的人约好见面看房子。” 相对于耿志扬，卢晓清更关心结婚用的房子，当即点头道：“行！回去的时候我开车。我觉得不如你先跟化工厂那边联系好，省得到时候白跑一趟。” “我现在就跟他联系。”耿志扬道：“二叔留的是办公电话，别一会儿找不着人家就耽误事了。” 卢洪涛留的是化工厂后勤处分管房产的科长刘志刚的电话。耿志扬用手机打通电话向他表明身份后，很顺利地跟他约好明早九点钟在溉河边上的化工厂宿舍区大门口见面。 回程的路上由卢晓清开车，耿志扬得以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兀自思索着厂里的那一堆烂事。 在二硝装置依旧未能开始试车的情况下，安海市氮肥厂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偿还今年的欠款。如果再加上去年违约未还的欠款以及诸多陈年旧账，氮肥厂几乎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 屋漏偏逢连阴雨，在厂子负债如此严重的危急时刻，新来的李祖丰居然还坚持暂停二硝装置，严令不得试车，从而把挽救企业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扼杀。 而寿化集团那边又积极活动想要收购他们。如果二硝装置再不能及时启动，氮肥厂可就彻底失去了自救的机会了。 “唉！”想到这些烦心事，他情不自禁地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眼瞅着厂子不行了，我有办法救它却得不到实施，真是让人心有不甘啊！” 第234章 厂长小楼 正在开车的卢晓清听到丈夫岿然自责，好心劝解道：“志扬，有道是不破不立。我倒觉得氮肥厂真要是能破产倒闭的话，对咱们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耿志扬叹息道：“我知道，咱自己买下来当然好了。可是，明摆着有自救的机会，他李祖丰就是死犟着不让干，你说能不让人憋屈吗？” 卢晓清笑道：“那句顺口溜说得好：‘外国有个加拿大，咱们有个大家拿’。企业又不是李祖丰的，他当然不在乎厂子的死活了！我估计他现在琢磨的是怎么才能把书记的位置坐稳当了。至于厂子倒不倒闭、干不干的下去，都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内。” 有道是话糙理不糙。卢晓清说的话虽然有些直白，但却揭示了李祖丰不关心厂子生产的根本原因所在。 他是上级派下来担任党委书记的。即便企业倒闭了，跟他关系也不大，可以拍拍屁股再去别的单位就职。甚至有可能因祸得福，他去的另外一个企业效益会相对更好一些，待遇也能随之上涨。 “你说的是啊！”耿志扬无奈道：“他跟二叔不一样，对企业没什么感情，当然不会把心思放在搞好生产上。”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卢晓清温柔劝慰道：“有二叔你还担心什么？大不了将来你帮着二叔一起搞这个厂子。” “是啊！”耿志扬长出一口气道：“等厂子成了我们自己的，咱就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再也不用受那么多约束了。” 化工厂宿舍区虽然也在溉河边上，不过人家位于河流东岸，与氮肥厂买的那两座住宅楼正好隔河相望，南北向位置也差不许多。 但经过多年建设后，化工厂的宿舍已经形成了一个管理有序错落有致的大型社区，远比氮肥厂东一块西一个的宿舍区要规整得多。里面的环境也比几个单位宿舍楼混杂的社区要好上不止一个档次。 化工厂准备出售的那两座厂长楼位于社区北部的一块高地之上，因此虽然仅是两层楼，但视野却要开阔得多。 上午九点钟，耿志扬和卢晓清在小区大门口准时跟刘志刚汇合。三个人顺着小区主干道往北走了有十几分钟时间，方才来到两座厂长楼前。 两座小楼位于小区西端，一南一北前后布置，站在楼前的高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围墙外的河堤。 此情此景令耿志扬忽然想起后世常见的那些宣传文案：“自然生态、私家园林；河滨豪宅，尊贵首选；千米河景，尽收眼底；清新空气，开窗即来……” 刘志刚指着两座小楼介绍道：“耿总，这两座楼基本是一模一样的。一座楼分为两户，每户上下两层外，还有阁楼、小院和车库。” 耿志扬打量着面前的二层小楼道：“刘科长，这座楼大概有多大面积？” 刘志刚道：“每户套内面积约有两百六十平方，当然这个不含小院、阁楼和车库。” “价格上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厂领导定的原则是一口价，不按面积来算。”刘志刚介绍道：“这座小楼套内面积有五百多平方，整个楼房一口价五十六万。” “五十六万？”耿志扬笑了笑道：“咱们先进去看看，瞧瞧这个房子到底值不值五十六万。” 厂长楼每户的入口在一楼小院的正南向，另外每户院子的一侧还有座车库直接通向外面。这种设计估计是参考了西方发达国家的住宅结构。房子的主人可以通过小门从院子里进到车库，然后坐到车里直接开出大门外。 而楼内的设施尽是些高档货，不但门窗是顶级品牌产品，就连水龙头、马桶和上下水管道及配件也用的全部是名牌产品。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后，整座房屋的价值耿志扬心里已然有数，呵呵一笑道：“刘科长，五十六万还是有些贵了，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刘志刚笑道：“耿总，不瞒你说，因为你是卢厂长介绍来的，所以我给的就是底价，不可能再降了。” 他指着楼下小院道：“院子和车库，还有上面的阁楼都没有算钱，要不然五十六万可打不住的。” 他又指着灯具和墙上的开关道：“别的不说，就连屋里面这些灯和开关都是专门买的进口货，价格可不低呢。” 耿志扬明白他说的并不夸张，思量了一会儿后道：“这块地和房子都有证吗？” “有！”刘志刚斩钉截铁道：“房子的手续都是齐全的。只要我们完成了交易，马上去房管部门进行房产过户。” “不过……”他再次提醒道：“我们厂只做公对公买卖，也就是说只卖给单位，不卖给个人。” “我明白。”耿志扬淡然道：“我们也是用公司的名义从你们厂购买，不会用我们个人的名义跟你们交易的。” 刚刚跟刘志刚分开，卢晓清便迫不及待道：“志扬，这个房子我很喜欢，咱们买下来吧？” “我也觉得挺合适。”耿志扬道：“不过要是用公司的钱买房子，我得跟尚秀娟他俩通个气，省得将来人家不愿意。” 耿志扬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就跟尚秀娟夫妇在金秀公司见了面。他把买房子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后道：“那座楼上午我去看了，里外盖的都很不错，要价五十六万也不算贵。” 他瞥了一眼尚秀娟和王景光，继续说道：“一座楼有两户，我住一户，另一户给你们住。” 耿志扬急等着房子结婚用，因此即便他用公司名义购买房产，尚秀娟和王景光也不好意思提出反对意见，只是没想到买下房子后居然还有他们俩的一份。 王景光不好意思道：“志扬，我们现在有地方住，就不过去住了。” 尚秀娟却有不同意见：“咱现在住的地方一丁点大，能有上下楼好啊？既然志扬打算把楼买下来，咱就跟着沾个光吧。” 耿志扬笑道：“尚姐说的对啊！那座厂长楼除了上下楼两层外，有个小院子可以种花种菜，另外还有车库可以放车，不比苗圃那边住着舒坦啊？” 王景光其实也想搬到好房子去住，听到耿志扬真诚相邀，不禁一笑道：“那行！那我们家就跟着沾你的大光了。” 说完了房子，耿志扬又问道：“尚姐。这两天厂里没出什么蹊跷事吧？” 尚秀娟想了想道：“除了李祖丰整天召集大家伙学习外，其他倒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不过我听车间里的人说，最近这段时间周庆铎经常请几个相熟的工人吃饭，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周庆铎？”耿志扬心头一动：“看来寿化集团已经开始下手了。估计是是派周庆铎先收买下几个内线，帮着他们打探情报遥相呼应。” “姐！”耿志扬叮嘱道：“这两天我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你在车间里一定要把职工的情绪安抚好，发现问题及时商量。” “嗯，好的！”尚秀娟道：“周庆铎无缘无故的突然露面，我就觉得这里面怕是有文章，已经安排可靠人手重点盯住那几个工人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耿志扬似乎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第235章 山雨欲来 耿志扬还是低估了李祖丰外行领导内行、胡乱瞎指挥下对氮肥厂造成的巨大破坏力。 安海市氮肥厂已经连续两年出现了到期无法偿还本年度债务的情况。原本二硝装置今年试车在即，还有可能年底前如期偿还本年度应还债务。没曾想李祖丰来了以后一通神操作，硬生生叫停了即将投产试车的二硝装置，从而彻底断绝了即将看到的希望。 只是李祖丰可以不管不顾地肆意妄为，人家银行可不会给他什么面子，而是根据自己的分析判断果断采取了补救措施。 九月二日上午，财务科长何玉坤神情惊慌地找到卢洪涛，向他汇报道：“厂长，不好了！咱们账户上的资金全部被银行给强行划走了，说是用于偿还咱们厂这两年拖欠他们的债务。” “什么？”卢洪涛惊讶道：“划走了多少钱？” “全部资金都被划走了！”何玉坤心急如焚道：“十号就要发工资，采购科那边还催着要购买煤炭的款项。你说咱们怎么办呀？” 如果不发工资，职工们肯定会有意见的。而作为生产原料的煤炭万一供给不上，整个厂子马上会面临停产的危险。 一旦整个厂子停产，就意味着负债累累的氮肥厂失去了唯一的造血能力。在没有大量外部资金注入的情况下，空无一文的企业再也不可能恢复生产，只能是眼睁睁的走向破产倒闭。 “去年不是跟银行方面谈的好好的吗？”卢洪涛不解道：“等我们二硝装置开起车来，今年就能还他们的钱。” 何玉坤道：“是啊，去年是这么说的。可是……” “什么可是？”卢洪涛瞪了他一眼道：“有话你就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的？” 何玉坤赶忙道：“我听银行的同志说，咱们二硝装置说好了九月份开车，但是到现在也没看到动静。所以人家没有办法，只能先把咱账上的钱扣下来再说。” 有李祖丰这尊大佛挡在这里，想让二硝装置开车可谓是难比上青天。可是如果二硝装置不开车，那么氮肥厂就不可能有偿还债务的能力，人家银行方面也不可能再像去年一样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如今在内忧外患下该怎么办呢？ 卢洪涛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好办法，只得无奈叹息道：“唉！要是二硝装置开起来就好了！一天就能回笼几十万资金，那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可着身子做衣服？” 何玉坤焦急道：“厂长，过几天就要发工资了，我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卢洪涛冷笑道：“既然是李祖丰同志惹出的乱子，那当然要请他来想想办法了！” 事态紧急，卢洪涛立刻召集所有的厂领导在小会议室一起商量如何应对目前困境。 李祖丰、袁汉杰、智文阁和高崇山等人全部到齐了以后，卢洪涛把何玉坤汇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我们账户上一分钱也没了。过几天就是给大家发工资的日子，现在没有钱怎么办？怎么给大家发工资？” 袁汉杰等人都知道企业账户上的钱全部被划走意味着什么。一旦过不了银行这个坎，搞不好这一次氮肥厂真的就要关门大吉。形势严峻而且无解下，他们一个个神色沉重地皱眉苦思。 李祖丰从来没有在生产企业干过，因此并不知道银行强行划款的轻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太不像话了！银行有什么权利把咱们的钱划走？我这就找他们负责人好好问问，让他们立刻把钱还回来。” 他说的话太过天真可笑。袁汉杰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好啊！那就请李书记出马，帮我们把钱给要回来。” 李祖丰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当下把头一仰道：“没问题，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去。” 这家伙刚一走，袁汉杰便不屑道：“摆在眼前的阳光大道人家就是不走，非要走那崎岖小路。关键是小路走不通啊，有可能把整个厂子给搞的关门了。” 在座诸人都清楚他所指何人，但以李祖丰一条道必定走到黑的秉性，劝也是没有用的。 高崇山想缓和一下气氛，哈哈一笑道：“老袁，你也别太悲观了。说不定李书记认识什么重要人物，能让银行给咱网开一面呢。” “网开一面有什么用？”袁汉杰不客气道：“只要二硝装置不开起来，咱们厂根本没有偿还欠债的能力。今年还不起，明年还是还不起。人家银行对咱们厂的现状明白得很，就算放咱们一次，也不会再放第二次了。” 智文阁叹道：“咱现在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了！” 过了有一会儿，李祖丰脸色阴沉地回到了会议室。卢洪涛和袁汉杰对视了一眼，心知这家伙怕是碰了一鼻子灰。 智文阁关心道：“李书记，银行那边怎么说？” 李祖丰面带尴尬道：“他们说咱们厂去年已经违过一次约了，今年不能再违约了。咱们厂要是不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说法，他们就会继续划款。只要咱们账户上有，他们就划。” 卢洪涛等人听罢不禁直摇头。袁汉杰趁机建议道：“李书记，我看还是赶紧把二硝装置开起来吧。只要把它开起来，就能让银行的同志们看到咱们厂还有还款能力，说不定会再放咱一马呢。” 李祖丰神情一凛道：“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我会后再找银行那边的熟人谈谈，争取把事给谈妥了。” 卢洪涛心道：“你就去谈吧。我倒要看看，一旦发不出工资来，你怎么给工人们解释？” 一个多星期后，李祖丰想尽办法却仍然没能跟银行方面达成一致。由于没有资金采购原料煤，当储存的煤炭消耗殆尽后，厂里的合成氨装置和硝酸装置不得不先后停了下来。 仅存的两个生产装置的停产，意味着安海市氮肥厂彻底丧失了盈利能力和自我补血能力。除非有外部资金注入，或者银行方面大度归还前一阵划走的资金，否则氮肥厂只能走向倒闭破产的最终结局。 而氮肥厂的干部职工们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拿到应发的工资和奖金。眼巴巴地又等了半个多月，结果不但工资见不到发下来的影子，连整个厂子都陷入了停产状态。眼瞅着拿到钱的希望破灭，失望甚至绝望的情绪终于把职工们蕴藏已久的火气给勾了出来。 一时间氮肥厂内阴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第236章 职工们的愤怒 秋分时节当日，李祖丰公然不顾企业需要筹集资金赶紧恢复生产的迫切性，而是像往常一样组织全体中层以上干部在大会议室集中进行政治理论学习。 从省城回来的耿志扬拿着本子坐在台下装模做样的似乎在学习，其实是趁机思量着自己的结婚事宜。 半个月前，他带着薛菲和侯廷魁赶到市化工厂，跟刘志刚正式签订了转让房产的协议并缴清了款项。几天之后市化工厂跟金秀公司办理了房产过户手续。化工厂宿舍区的两座厂长楼之一正式成为了金秀公司的房产。 耿志扬和卢晓清感情上已经如胶似漆，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因此有了房子以后，俩人就忙活着准备趁国庆节假期把婚事给办了，所以这段时间耿志扬东跑西奔着实是累的不轻快。 李祖丰正在台上讲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时，二十多名青壮年职工突然结伴来到会议室外，要求跟厂领导直接对话。 李祖丰一直在市级机关工作，没有什么基层经验。猛然看到这么多工人一起找上门来，惊恐之下他登时有些慌了神。 “谁让你们来的？”李祖丰站起身厉声指责道：“工作期间擅自离开岗位，你们想干什么？” 坐在下面正偷着想事的耿志扬见状暗道不妙：“李祖丰这么搞，是会出事的！” 凡是碰到职工们结成伙来反映问题，首要工作是赶紧安抚对方激动的情绪。因为底层职工如果不是愤怒到了极点，绝不会越过车间主任这一级而直接来找厂领导沟通对话的。 所以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最紧要的是不能激化矛盾，而是要尽量说服大家伙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而李祖丰此时却想着以权压人，妄图用领导的身份强行压迫着对方屈服，恰如火上浇油一般立刻激起了职工们汹涌的怒火！李祖丰气势汹汹的一通责骂，非但没有把会议室外的青工们镇住，反倒引起了极大的愤慨。 “李书记，你们当领导的不愁没钱花，我们小老百姓可就指望着那点工资过日子。”带头的青工张山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能把工资发下来。我们马上就走，决不二话！” 李祖丰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氮肥厂账户上如今已是空空如也。没有原料煤供应的情况下，厂里的合成氨装置、硝酸装置不得不先后停了下来。现在的氮肥厂可以说完全丧失了盈利能力，他又从哪里搞来钱给职工们发工资？ 张山见李祖丰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更是愤怒道：“我们这些人没白没黑的三班倒，既没迟到也没旷工，认认真真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厂里该给我们的工资那就得给啊！凭什么说不给就不给了呢？” “就是！” “干了活给工资那是天经地义！” “给钱，赶紧给我们钱！” 二十多个青年工人群情激昂义愤填膺地叫喊起来，看那气势似乎就要冲进来把李祖丰狠狠地打上一顿。 李祖丰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当即吓得脸色苍白，就连腿肚子都抽起了筋。他惊惧地指着众人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不干什么！”张山义正言辞质问道：“我们就想知道，厂里面什么时候能发下工资来！” “什么时候发工资？”李祖丰心里直慌慌下口无遮拦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工资。” 此话一出青工们顿时炸了锅：“不发工资了？” “那咱们还干个屁啊！” “不发工资怎么行？厂里得发啊！” …… 大家的鼓噪给了张山更加勇敢的自信。他大声质问道：“发不出工资来你还不赶紧去想办法呀？还在这里夸夸其谈？空谈有个屁用，你得想办法把生产开起来，咱们厂才会有活路。” 一个普通职工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教训李祖丰，党办主任李远海当即站起身呵斥道：“张山，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什么人啊，怎么敢这么对李厂长说话？还想不想在厂里干了？” 张山见他贸然出头指摘自己，嘿嘿一笑道：“李远海，别以为你当了个什么主任就比我们高人一等了？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上的，自己心里没点d数吗？” 这家伙发起飙来，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李远海气得怒喝道：“张山，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小子要是不知道好歹，老子就叫人弄死你！” 正在旁边乐呵呵充当吃瓜群众的耿志扬，此时听到他竟然连街头吵架时壮胆的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不禁暗笑道：“这个时候李远海说这些话不但吓唬不住对方，还会推波助澜继续把事情搞的更糟。” 果然张山毫不畏惧道：“来啊！你有本事现在就弄死我！来啊，弄死我呀！” 李远海哪里想到他会当众耍起了光棍，登时傻了眼。张山则不依不饶道：“我说各位领导可都听见了啊！李远海主任说要弄死我。那我就让大伙都看着，他是怎么把我弄死的。” 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张山就把李祖丰和李远海叔侄搞得应对失据不知所措。眼瞅着事态要往失控的方向发展，袁汉杰不得不挺身而出道：“张山，现在全厂干部职工都没有发工资，连我也一分钱没发。你们先回去再耐心地等等吧，我们一定想办法让你们尽快拿到工资。” 袁汉杰一向为人正直做事公正，在全厂干部职工中威信极高。张山谁的面子都不给也得给他面子，于是就坡下驴道：“既然袁厂长发了话，那我们就再信一回。” 他回头招呼道：“伙计们，咱们先回去吧！厂里要是说了不算，咱们再来要说法。” 青工们走后，干部们的理论学习也搞不成了。卢洪涛借机建议道：“李厂长，咱们赶紧商量一下吧。要是再弄不到钱发工资，工人们意见会更大的。” 李祖丰亲身领教了工人群众集体力量的厉害后居然吓破了胆，连声答应道：“好！好！马上开！马上开会！” 耿志扬冷静地瞅着一帮子厂领导急火火赶去小会议室开会，暗暗摇头道：“眼下氮肥厂面临的困境只有一条解决路子。那就是由市里出面作保，说服银行方面放开账户，并筹集资金赶紧把二硝装置开起来。这样才能让氮肥厂有足够的造血能力，从而创造出丰厚的利润来偿还贷款。” 如果还像李祖丰坚持的那样，继续暂停二硝装置。仅靠合成氨和常压法硝酸装置带来的利润是远远不够偿还欠债的。 耿志扬暗自鄙夷道：“李祖丰这家伙要是仍旧死犟着不改。最快的话，过了春节氮肥厂就该关门歇业了。” 第237章 啼笑皆非的原因 耿志扬猜测的没错。尽管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李祖丰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劲，依旧硬顶着就是不松口，死活不同意筹集资金将二硝装置投入到生产中去。 争吵到最后，特邀参会的工会主席卞解放彻底失望道：“李书记，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今天的事你也经历过了。既然你还是坚持暂停二硝装置，那我无话可说。” 袁汉杰怒其不争道：“救命的稻草搁在你手边就是不抓。我告诉你，要是咱厂完蛋了你也落不着好！” 智文阁则忧心忡忡道：“你这个搞法还是发不下工资来。要是工人们再闹起来，我看你怎么办？” 高崇山建议道：“要不咱们去找上级领导商量一下吧？让上级领导帮咱们想想办法。咱们厂又不是没办法救，说不定人家会有更好的法子呢。” 见大家伙众说纷纭，卢洪涛却直指要害道：“老李，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为什么你对二硝装置那么有意见？明知道把它开起来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为什么你不同意呢？今天你得把话说清楚！” “对！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袁汉杰支持道：“我们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么坚持？” “卢厂长问的对！”智文阁也附和道：“我就不明白了，放着阳光大道你不走，非得走那个独木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他这个……？”李祖丰眼神躲闪道：“我就觉得……” 卞解放曾经因为四宿舍房子的事跟李祖丰大吵了一顿，对其内心深处的想法早有推断，此刻气急之下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为了什么？就是因为二硝装置是人家田连营搞得，他怕开车取得成功后，大家伙就会把功劳全部算在田连营身上。这么一来，他就没法跟上面交差了。” “啊！？”大家听罢都觉得不可思议。仅仅是因为担心功劳归到田连营身上，这家伙就死犟着不允许二硝装置开车，把企业逼到了濒临倒闭的悲惨地步上？ 如此匪夷所思的观念只能是天才或者二百五才能想得出来。 以李祖丰的所作所为可以证明，他肯定不是个天才。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不言而喻了。 袁汉杰忍不住叫道：“二硝装置是田连营引进的不假，但是他不是也没开的起来吗？要不是咱们有耿志扬同志这个救星，二硝装置早就全废了！所以说，即使二硝装置成功开起来也不是他田连营的功劳，而是我们厂全体干部职工共同努力的结果。” 卞解放补充道：“主要是人家耿志扬的功劳。据我了解，咱们厂除了他，能把二硝装置开起来的人没有第二个！” 以前卞解放确实是瞧不起耿志扬，总觉得他一个刚来了两年的小年轻能有什么本事？但他跟章树森多次深入交流后方才明白，不客气的说，如今的氮肥厂只有靠耿志扬才能把损毁后的二硝装置修复并重新开起来。 从此之后，他对耿志扬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最近发生的银行封账事件再一次证明了重启二硝装置对氮肥厂的重要性，更证明了耿志扬同志是决定企业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 对于现在的卞解放来说，别说是允许耿志扬参与福利分房的小事了，就算是让他排在头名第一个先挑，那也是理所应当。 笑话！一套房子换一个企业的生存。孰轻孰重，即使他卞解放再糊涂也还是分得清的。 卢洪涛毫不留情地指责道：“老李，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是大错特错了！” 李祖丰诧异道：“怎么呢？我错在什么地方了？” 卢洪涛点明道：“上级派你来担任一把手，首要任务肯定是把企业搞好，而不是为了一些别的原因硬生生把它弄夸。” “这个……？”李祖丰心思微动间只听卢洪涛又道：“现在厂子已经发不出工资了，要是工人们闹到市里面去，我想上级肯定会对你进行问责的。” 袁汉杰冷笑道：“这还用着说吗？在企业干跟市机关不一样。就算你个人没有错误，只要是企业经营上不行了，作为一把手你也要担责的，而且是主责。” 李祖丰听罢直叫屈道：“企业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只是个党委书记，领着大家伙学好理论不就行了？其他事怎么能怪我呢？” “跟你没关系？”袁汉杰只觉好笑道：“你是厂里的一把手。企业经营不善追责的话，首先要追究你的责任。” 智文阁帮腔道：“就是啊！田连营当年连一把手都不是，人家还帮着厂里联系项目引进生产装置呢。你呢？你又为厂里干了些什么？” 卞解放冷嘲热讽道：“也不能说李书记来了什么都没干。尽管厂子不行了，但是这段时间大家伙的理论水平总归是上去了。只是不知道这理论水平高了，能不能救活咱们厂啊？” 听着众人无情的嘲讽和质问，李祖丰脸上那是红一阵白一阵难堪的很。他想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一时间支支吾吾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卢洪涛最后问道：“老李，我再问你一句。你是想等厂子破产后承担企业倒闭的责任，还是跟大伙一起想办法把咱们的生产重新搞起来？” 李祖丰是行政干部出身，最怕的就是担责任，当即道：“我当然是想把厂子搞好啊！” “那不就结了！”卢洪涛当机立断道：“散会后我和李书记去市里找领导反映情况去，争取让市里出面帮咱们跟银行方面协调一下，再给咱三个月的宽限期。” 李祖丰有心不答应，但在其他几位厂领导的咄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让步道：“那好吧，我就跟着卢厂长跑一趟。” 袁汉杰提醒道：“老卢，咱们现在一分钱也没了，还得让银行把前一阵扣下的钱还给咱。” “我尽量争取吧。”卢洪涛道：“实在不行，咱们再想法子借钱。” 只要能让银行方面高抬贵手暂时放氮肥厂一马，找几个兄弟厂家借点钱周转一段时间还是可行的。 关键是，如果卢洪涛等人真的能说服市里面帮着氮肥厂出面，依旧还得看银行方面愿不愿意给他们一个翻身的机会。 如果人家银行不愿意，想让氮肥厂起死回生怕还是空话一句。 第238章 箭在弦上 耿志扬和卢晓清的婚礼定在了十月二日。那天正好是星期八（为了图吉利，可以把星期一叫做星期八），农历闰八月初八，全部是双数的好日子。 过了秋分之后，离着预定的结婚日期仅剩下七八天的时光，因此耿志扬和卢晓清东走西奔四处忙活着。 虽然新房子不需要再装修，但家具家电必须买齐，锅碗瓢盆床单被褥等一些日常用品也需要采购，还有新娘婚纱、酒店婚车等繁杂事务都需要俩人共同确定下来。 眼瞅着离国庆节放假还有五天的功夫，卢洪涛忽然把耿志扬叫到了办公室。他先是问了问婚礼的准备情况后，又试探着商量道：“志扬，你和晓清的婚礼能不能往后推一下？” “啊？什么？”耿志扬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忙问道：“二叔，你说什么？” “我是说……”卢洪涛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和晓清的婚礼往后推迟一段时间行吗？” “推迟婚礼？”耿志扬诧异道：“请柬都发出去了，酒店和婚车都定好了，还剩下七天的功夫，没法推迟了呀！” 一个婚礼的举办并不仅仅是由新郎和新娘两个人，甚至是两家人来决定。因为一场婚礼牵扯到双方众多的亲朋好友，一旦通知下去很难再推迟或者取消。 而且一场婚礼办下来牵扯到的事情极多。光婚宴流程安排、亲朋分桌、迎亲接亲等就需要多方商量并指定专人负责。因此一旦婚礼日期定了下来，非特殊情况尽量不要取消或者推迟，否则影响太大也不好收场。 “我知道不好推迟。”卢洪涛道：“主要是前一阵我跟李书记去市里跟领导们反映了咱们厂现在的情况。市里面的领导出面帮着说和了一下，银行那边同意解封咱们的账户，条件是春节前偿还一千万元。” 耿志扬暗自一惊道：“二叔，你们想重启二硝装置？” 跟聪明人果然不需要多说废话！卢洪涛笑道：“对！就是想赶紧把二硝装置开起来，赚回钱来还银行欠款，所以才跟你商量着推迟一下婚礼。” 现在离着九月结束仅有五天时间，也就是说离着银行宽限的最后日期不过才四个半月时间，因此卢洪涛才着急忙慌地想让他推迟婚期。 可是他跟卢晓清的婚礼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推迟或取消都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光双方父母那里的工作就做不通的。 耿志扬紧皱眉头苦苦思索了好一阵儿才道：“二叔，婚礼是不可能取消了。你看这样行吧？我就请婚礼那天一上午的假，剩下的时间全呆在厂里抓二硝装置的试车准备工作。” 卢洪涛也明白事到临头逼着人家推迟婚礼确实有些不近人情。这事真要是传到大哥卢洪波耳朵里，人家两口子怕是要找上门来拿他是问。 耿志扬只在结婚当天上午请半天假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再硬逼人家继续让步就有些过分了。 “那好！”既然耿志扬为厂里做出牺牲，卢洪涛自然也要有所表示：“婚礼那天我带着所有厂级领导都去喝你的喜酒。” “全部厂领导？”耿志扬心道：“结个婚居然把全体厂领导给招了来，二叔这是给足了我面子呀！” 耿志扬是个行动派。既然卢洪涛决心重启二硝装置，他自然要提出一些需要提前解决的条件。 “二叔，得把省鼓集团的人请来帮忙。”耿志扬一一说道：“还有原料问题。二硝装置每天需要一百三十吨液氨。咱们厂合成氨装置目前每天的产量只有七十吨，扣除给常压法硝酸用的二十吨，只能给二硝装置提供五十吨液氨。” “也就是说……”他扳着手指头计较道：“咱们还得从外面每天买八十吨液氨才能满足生产需要。” “这个好说。”卢洪涛满口答应道：“化肥厂把尿素装置停了。他们那套合成氨装置每天能产八十多吨液氨往外卖，正好咱们可以直接买过来用。” 原料液氨问题解决后，耿志扬又道：“二硝装置试车期间，保卫力量一定要加强，防止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搞破坏。” “嗯，你说得对！”卢洪涛叹息道：“陈贵这家伙近来表现的越来越差。我看为了保险起见，保卫科长不能再让他当了。” “我同意。”耿志扬道：“早就该选一个可靠的同志来掌握厂里的保卫部门，整顿一下保卫队伍。” 卢洪涛琢磨了半晌儿没想起合适的人选，于是询问道：“志扬，你知道谁适合来当这个保卫科长吗？” 耿志扬笑道：“有道是术业有专攻。保卫科长当然要由対厂忠诚、纪律严明、敢做敢当，本身武艺又高强的人来当了。” 一下子提出来这么多要求，卢洪涛更想不起厂里有谁能符合诸多条件了。 耿志扬适时推荐道：“保卫科的李东亮很不错。他是退伍军人出身，擅长擒拿格斗，为人正直守信。我看可以让他暂时代理保卫科长，干得好的话再予以转正。” 李东亮就是保卫科的小李师傅。耿志扬和蒋瑶冬夜遇袭的那晚就是他当班值夜。当时他瞧见没有路灯，于是主动提出护送两人回招待所，结果被耿志扬一口拒绝。否则凭借他们俩的身手以二敌三的话，苟涛怕是也不一定能逃得了。 “嗯，小李大伙反映都很不错。工作积极、热情周到、严守纪律从不迟到早退，是个干实事的好苗子。”非常时行非常事，卢洪涛当机立断道：“下午我就让人事科发文，免去陈贵的保卫科长职务，由李东亮暂时代理保卫科长一职。” 跟卢洪涛协商好厂里该做的准备工作后，耿志扬又打电话给卢晓清，把突发情况一一告诉了她。 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卢晓清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于是体贴道：“志扬，你有事去忙就行。婚礼这边的事我自己来准备，不用你操心的。” 妻子如此善解人意，耿志扬心头一暖道：“我让薛菲和侯廷魁去帮你。婚礼当天那些事安排给他们俩负责就行，你就别管了。” “好的。”卢晓清作为新娘子不可能事事都管。而薛菲是金秀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侯廷魁是财务主管，他们俩一个管事一个管钱，正好把婚礼给统一管理起来。 “那我就让薛菲当婚礼总管，一切事情都交给她来安排。”卢晓清灵机一动道：“侯廷魁就负责登记收红包，省得把钱给弄混了。” “行啊！你看着安排就是。”耿志扬放心道：“我已经跟薛菲打招呼了。到时候公司全体职工都去帮忙，人足够用。” 卢晓清忽然有感而发道：“志扬，我真想明天就嫁给你呢！” 耿志扬会心一笑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 第239章 结婚 化工装置的试车准备工作繁冗复杂，而且要细心谨慎不能漏过哪怕一个微小的地方，因此在试车正式开始之前需要制定尽可能详细的试车方案。 耿志扬特地从省化集团请来了师兄钱光耀帮忙，又叫上袁汉杰、尚秀娟和二硝车间的技术人员一起商量着制定试车方案。 说完与试车有关的事情后，耿志扬又把尚秀娟喊道一旁问道：“姐，重点监控的那几个人这几天表现怎么样？” 尚秀娟道：“哼！可积极了，什么事都抢着干抢着负责。”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这几个职工已经被周庆铎收买，那肯定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厂里把二硝装置开起来，否则的话寿化集团就失去了收购氮肥厂的绝佳良机。 所以说他们这几个人表现得越积极，正说明越有问题。 “姐，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道：“我想以参观学习的名头把这几个人派到省化集团去。这样一来能顺理成章把他们支开，省得关键时刻偷着给咱们下蛆。” “好主意！把他们远远地打发走，想使坏也没有机会下手。”尚秀娟赞同道：“我再掺上几个其他职工，省得这些人起疑心。” 耿志扬又叮嘱道：“明面上咱知道的有这几个家伙，但是暗地里是不是还有咱就不知道了。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安排可靠的职工多加留意，小心再有人故意搞破坏。” “我明白了！”尚秀娟道：“我再问程主任要几个人来，免得这边人手不够。” 老硝酸车间的职工跟尚秀娟是知根知底的老同事，因此比二硝车间的人来说相对可靠。在开车的最关键时期，他们不敢完全信赖二硝车间的人，能放心依靠的只能是以前熟悉的老同事。 二硝装置需要进行重新试压的管道并不多，而且在八月份尾气透平安装完毕后已经全部进行了相应的试压等工作。本次试车前只需要对装置现有的设备、管线和仪表等设施进行仔细检查，并对管路系统进行联动清洗和做好进料前的准备工作即可。 一连经过六个不眠之夜后，二硝装置试车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基本完毕，就等着十月二日晚上正式点火试车了。 国庆节当天晚上，耿志扬在车间里忙碌到凌晨一点多，才在袁汉杰和尚秀娟等人的催促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 为了方便他在办公室里睡觉，卢晓清给他买了一张结实的折叠钢丝床。这样一来，耿志扬就不必再可怜巴巴地局促在椅子搭建的‘临时床’上，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真正床上，伸张开四肢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十月二日上午，耿志扬先跟大伙一起开玩碰头会后，这才去招待所洗了个澡，又换上妻子精心为他准备的西服领带，登时形象为之一新。小伙子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再加上合体西服，端的是一个帅气英俊精神抖擞的新郎官。 收拾停当后，他叫上表叔李乃忠和蒋瑶一块儿坐上卢洪涛安排的桑塔纳轿车直奔西外环边上的望海楼大饭店。 由于担心厂里事多不能及时抽身，因此接亲环节由耿志杰负责，耿志扬只需要去酒店等着迎接自己的新娘子，举行婚礼仪式即可。 临近十点钟时，由六辆奔驰轿车组成的婚车队缓缓开到了酒店。在亲朋好友们的欢呼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耿志扬来到婚车旁打开车门，扶着一身洁白婚纱的卢晓清小心翼翼地下了婚车。 女人在结婚当天是最美丽的。不过耿志扬根本无暇欣赏妻子的美貌，而是一边忙着招呼客人进店落座，一边安排薛菲等人给司机们发放喜烟喜酒和红包。 正在忙碌间，卢洪涛带着李祖丰、袁汉杰、智文阁、高崇山和卞解放、章树森等一干厂领导先后到来贺喜。耿志扬赶紧上前打招呼，又让来帮忙的郑春晓领着各位领导们按照预先的安排入座。 卢晓清也忙着招呼幼儿师范学校来的领导和同事，以及卢家和李家的众多亲朋好友。好在有薛菲带着金秀公司郎振华等人全力协助，各司其职下顺顺当当把客人们妥善地安排下来。 婚礼由新娘好友杨黎黎和孟天伟共同主持，仪式的环节并不复杂，作为市电视台知名主持人和日报社的大编辑，两位主持人主持婚庆仪式得心应手，形式也是喜庆幽默简捷大方，因此时间不长便走完了全部过场。 等到耿志扬和卢晓清来到包间里坐下来吃饭时，他忍不住叹道：“哎呀！一早上没敢喝水，可是要渴死我了！” 卢晓清也是又累又饿，赶忙递过来一杯饮料道：“茶水太热了，先喝杯饮料吧。” 同桌的杨黎黎瞧在眼里呵呵一笑道：“晓清，你还真疼耿志扬啊！” 卢晓清坦然道：“他是我夫君呀！我不疼他谁疼他呢？” 一旁的莫秀梅插嘴道：“我说吧，晓清结了婚就是个贤妻良母。耿志扬，你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就是！”覃晓东趁机道：“我早说过了，耿志扬娶了卢晓清就等着享福吧！这下子可证明我没说错吧！” 郭恪见大家伙不约而同地夸起了卢晓清，替耿志扬抱打不平道：“人家耿志扬也很不错啊！别的不说，化工厂的厂长楼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起的。人家耿志扬说买就买下来了，你们说霸气不霸气？” 耿志扬担心他这话传出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连忙道：“那是我妈公司买的，我只是借来住住，可不是我自己买的。” 在座众人都是卢晓清的闺蜜和好朋友，很清楚金秀公司其实是耿志扬自己开的公司，只不过用他母亲的名义来避免一些麻烦罢了。他之所以这么谨慎，主要是因为目前是氮肥厂正儿八经的中层干部，必须跟金秀公司明确撇清关系。 作为卢晓清的闺蜜，相薇薇也得以坐在了他们这一桌上。由于身份和地位的差异，她只是默默听着大家伙的高谈阔论，并不敢多嘴一言。 此刻听到耿志扬自我辩白的话后，她方才大胆说道：“在国企当领导不容易，该小心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点。要不然会被一些有心人拿过来告耿志扬黑状的。” “不就是厂里的一个小领导吗？”莫秀梅不屑道：“还有人闲着没事告他的状，我才不信呢！” 莫秀梅身在省级机关，相薇薇仅是一个跑市场的销售人员，两个人的地位和所处的环境相差极大，因此看一件事物的出发点和方向也会大为不同。 耿志扬笑道：“莫姐，别看我这个领导级别很低，但是真有人会告我状的。” “是吗？”莫秀梅难以置信道：“你一个连科级都不是的企业干部。谁会吃饱了撑的告你呀？” “嘿嘿……”耿志扬苦笑道：“不但有，而且还是连着告了我三次，结果让我被上级纪委严肃地查处了三次。好歹咱行得正坐得端，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来。” 莫秀梅这才相信相薇薇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还真有人想通过整黑材料把耿志扬搞倒搞臭。 覃晓东见莫秀梅扯远了话题，适时招呼道：“大喜的日子就别提那些不痛快的事了。来，咱们为耿志扬和卢晓清喜结连理干上一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道：“干杯！” 第240章 成功开车 耿志扬和卢晓清的婚礼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只是当他们给氮肥厂领导们敬酒时，卢洪涛端着酒杯道：“志扬，我们可都是晓清的娘家人。警告你以后不许欺负她，要不然我们可不答应。” 李祖丰袁汉杰等人听得不禁一头雾水：“我们是耿志扬的同事，怎么能成了新娘子的娘家人呢？要是真算起来，我们也得是婆家人呀！” 智文阁赶忙偷着戳了他胳膊一下提醒道：“老卢，说错了！咱们是婆家这边的！” “我可没说错！”卢洪涛得意道：“我又没喝醉，怎么能说错呢？” 卢晓清此时笑盈盈道：“二叔，志扬不会欺负我的，您就放心吧。” 新娘子的一声二叔把氮肥厂众人惊得不轻。耿志扬忙解释道：“卢厂长是我对象的亲二叔，所以我也得跟着叫他二叔！” 说着他举起酒杯道：“二叔，我们敬你酒了！” 卢洪涛笑呵呵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袁汉杰等人这才恍然大悟：“我的个乖乖！怪不得卢洪涛一力提拔耿志扬呢，原来小耿是他的亲侄女婿！人家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李祖丰则暗自后怕道：“得亏我没有给耿志扬小鞋穿，要不然卢洪涛可不会愿意的，非得跟我理论理论不可。” 婚宴结束宾朋们渐渐离去后，薛菲等人帮着收拾东西。耿志扬见卢洪涛一直在旁边耐心地等着自己，只得对妻子道：“晓清，晚上二硝装置要开车，我不能陪你了。” 卢晓清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先回我妈家睡。” 新婚之夜却不能跟自己的新娘子在一起，耿志扬深感歉意道：“对不起，老婆！洞房花烛夜却丢下你一个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公。” “行了！不用说了！”卢晓清笑着挽住他的手道：“咱们俩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快跟着二叔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卢洪涛歉意道：“志扬，你和晓清大喜的日子还把你叫回来，我欠你个人情啊！” 耿志扬道：“事急从权吗！二硝装置关系到咱们厂的生死存亡，个人利益还是要服从集体利益的。” 同车的卞解放佩服道：“耿主任，就凭你这个觉悟，今年的先进非你莫属！” “人家耿主任为了厂里的事情，连洞房花烛夜都放弃了。”卢洪涛道：“这个先进不给他还能给谁？” “就是！就是啊！”卞解放识趣道：“要是第四宿舍的房子还在，我肯定第一个分给耿主任！” 耿志扬心道：“那两座住宅楼已经被李祖丰交还到市里面去了，听说转给了市科协，而且已经分完了。所以你说的再好听也没有用了。” 卞解放果然接着问道：“卢厂长，第四宿舍那两座楼咱们厂还能要回来吗？” 卢洪涛面色如常道：“这个事你得问李书记。房子是他交上去的，具体怎么样我确实不知道。” 耿志扬暗暗佩服道：“二叔真是老奸巨猾啊！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责任撇的清清的，而且顺势把锅踢给了李祖丰。这手段确实是高啊！” 当天晚上，卢洪涛等氮肥厂领导全部聚集到二硝装置dcs控制室里，精神异常紧张地盯着以袁汉杰为首的开车领导小组的一举一动。 此次开车总指挥为袁汉杰，副总指挥为耿志扬、尚秀娟和程红旗，另外还有请来的专家钱光耀、李乃忠和蒋瑶。袁汉杰、耿志扬和钱光耀等人留守控制室，尚秀娟和程红旗则带着人在现场值守重要岗位。 二硝装置的开车跟常压法基本一样，都是要先开空压机和氨蒸发器，为氧化炉提供合格的氨气和空气。等到氨气和空气的比值达到要求以后，立即引入氧化炉中并用点火器引燃。 袁汉杰、耿志扬和钱光耀死死地盯住dcs显示屏幕，当氨空流量比值达到事先设定值时，袁汉杰拿起对讲机下命令道：“点火！” 氧化炉岗位操作人员立刻按下了点火按钮。只听得炉内传来轻轻“噗”的一声，氨氧化炉一次性点火成功！ 二硝车间留用的老职工见状暗暗纳闷道：“去年开车的时候，周主任和董科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氧化炉成功点火。怎么今年的点火一点就着，变得这么容易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钱光耀帮着检查装置时，不但发现了炉壁边缘存在漏气的可能，而且还一眼看出点火器存在缺陷。经他一提醒，耿志扬也发现了点火器有毛病，这才委托化机厂按照金秀公司点火器的形式重新加工了一套。 所以这台氨氧化炉娘胎里带来的两个毛病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地解决，今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随着氨氧化炉的点火成功，四合一机组里的其他三台串联设备也先后成功投入运行。 耿志扬紧盯着屏幕上四合一机组的参数，当看到空压机出口压力维持在七公斤左右，氧化氮压缩机出口压力顺利达到了十四公斤时，不禁松了口气道：“tnnd！终于成功了！” 身旁的蒋瑶听到他居然说起了脏话，小嘴一嘟道：“不许说脏话！咱们好不容易成功了，干嘛要说脏话？” 耿志扬转身看着她道：“好！我错了！我不该说脏话。” 说罢，他伸出一只手掌道：“give_me_five！” “什么？”蒋瑶并不知道这句英语俚语，一时不解道：“给你五块钱？” 耿志扬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干脆抓起她的手跟自己击掌道：“这就叫give_me_five！” 原来是击掌庆祝啊！蒋瑶恍然大悟，一时生气道：“击个掌就击个掌吧，还说什么give_me_five？仗着你英语好就净拽些洋文，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原本连空气都紧张的控制室，在耿志扬跟蒋瑶的插科打诨下顿时轻松起来。卢洪涛趁机问道：“老袁，咱这算开车成功了吗？” 袁汉杰一丝不苟道：“基本上是成功了。还得等尚主任那边传回来产品质量的消息。如果酸浓度能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咱们这次试车就算圆满成功了！” 等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对讲机里传来尚秀娟惊喜的声音：“袁厂长，化验室刚刚传来报告，成品酸浓度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二点三！浓度和质量完全合格！” 听到这句话后，袁汉杰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得以一松，长出了口气道：“卢厂长，咱们干成了！” 听到试车取得了成功，卢洪涛激动的不能自已，握紧了双拳振臂一呼道：“耶！” 心里暗自捏了把汗的李祖丰、智文阁、高崇山等人忍不住一个个高兴地鼓起掌来。 既然领导们都不顾形象的庆祝起来，其他职工自然也不会继续压抑自己的感情。霎那间，整个二硝装置dcs控制室立时陷入了一片欢欣鼓舞的海洋中。 安海市氮肥厂二硝装置成功试车的消息传开来以后，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两条毒蛇也吐着火辣辣的信子打起了坏主意…… 第241章 有人搞破坏 二硝装置试车成功以后，耿志扬又在现场坚持呆了两天后，这才被袁汉杰、尚秀娟等人硬硬地强行撵回了家。 化工厂宿舍区那边的新家还没有开火，因此婚礼结束后卢晓清便习惯性地住在了娘家，所以耿志扬跟着妻子也住进了岳父家里。 卢洪波夫妇原本以为闺女结了婚以后就会很少回家，没曾想卢晓晴带着新婚夫婿反倒搬回家里来住了，只把老两口乐得忙前忙后悉心照应。 卢晓清担心丈夫对自己婚后依然住在娘家有意见，小心询问道：“志扬，要不咱们吃完饭回自己家去住？” 耿志扬大度道：“咱家刚买的家具味道太大，对身体不好。还是先晾上一段时间，等味道小点了咱们再回去住。” 见丈夫并不在意自己住在娘家，卢晓清心下窃喜道：“结了婚，他跟着我住在娘家，该不该算他是入赘？嘻嘻……” 吃过晚饭后，耿志扬和卢晓清陪着卢洪波夫妇看电视打发时间。卢洪波忽然道：“志扬，你要的那副锦绣山河我画好了。” “是吗？”耿志扬忙坐直了身子道：“辛苦爸爸了！” “小事一桩，不怎么辛苦。”卢洪波站起身道：“不过我给它改了个名字，没有叫锦绣山河。” “哦？”耿志扬好奇道：“您改了什么名字？” “来，你自己看！”卢洪波说着朝北边自己的画室走去。耿志扬和卢晓清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卢洪波在画板上展开一幅卷轴道：“你看画的怎么样？” 只见展开的画幅上郁郁葱葱层峦叠嶂，崇山峻岭间蜿蜒的长城伫立在巍峨的山峦之颠，真乃是一幅壮丽的祖国山河泼墨写意！ “哎呀！好画啊！”耿志扬赞叹道：“江山如画，气势磅礴，真是一幅好画！” 听到女婿发出赞叹之声，卢洪波颇为得意道：“我给这幅画起的名字叫做锦绣江山！我觉得这个名字要比锦绣山河跟这幅画的意境更加贴切一些，你觉得呢？” 雄壮的万里长城护佑着锦绣江山！照卢洪波的说法，这幅画确实有那么一种意境。 “可以！”耿志扬赞同道：“我也举得锦绣江山这个名字更好一些。” 卢洪波见女婿满意，笑着卷起画轴道：“我找个地方给你装裱一下，到时候挂到你公司里去。” “谢谢爸爸了！”耿志扬心道：“我这老丈人是个顺毛驴。只要哄得他高兴，什么事都能答应。” 当天晚上，耿志扬和卢晓清便住在了岳父母家。不过卢晓清房间里是张单人床，现在改成两个人睡未免有些狭小。好在俩人刚刚结婚，新鲜劲还热乎着呢，所以如胶似漆间并没有觉查到小床的空间不够来。 凌晨一点多钟时，二硝装置的稀硝酸罐区附近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瞅了瞅四周无人，蹑手蹑脚跨过罐区的围堰来到立式硝酸储罐旁。 十月初的凌晨秋高气爽。今夜正好是农历初十一，半个月亮挂在天边，稀疏的星星闪烁着光芒或隐或现。 那人又等了一会儿，瞅见附近的确无人经过，这才从怀里掏出工具。开始在罐壁上动起手脚来。 他正忙活到紧要关头，忽听有人大声喝问道：“谁？干什么的？” 那人大吃一惊，急急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消防道上，三个巡逻保安齐刷刷将手电照了过来。 “哎呀！”那人着急忙慌地用手臂遮住脸，另一只手猛地拽下了扎入罐壁的工具。不料想一拽之下，罐壁立即喷出了一股硝酸，不偏不倚正喷在他身上！ 虽然那人下意识地侧身躲了一下，但身上仍然被溅到了少许硝酸液体。 硝酸是正儿八经的腐蚀性强酸。虽然百分之六十多的稀硝酸腐蚀性已经比浓硝酸弱了不少，但溅到人身上跟皮肤接触后依然后果严重。 “哎呀！”那人被剧烈的灼伤痛感所吞噬，登时惨叫了一声，随后踉踉跄跄逃命去了。 高声喊话的正是新任保卫科长李东亮。晚上厂区人少，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搞破坏，因此他亲自带队巡逻。 当巡逻到硝酸罐区外时，他听到里面发出一种奇怪的金属摩擦声，这才循声望去发现了搞破坏的人。 见那人逃跑后，李东亮一边安排两个队员尾随追击，自己则下到罐区里查看情况。当他看到偌大的硝酸储罐壁上正汩汩流出液体时，心知大事不妙，赶紧拿起对讲机道：“值班室！值班室！赶紧通知二硝车间，就说硝酸大罐漏了！硝酸大罐漏了！” 当袁汉杰得到消息急急赶到二硝车间时，尚秀娟等人已经在现场积极组织车间人员对泄漏的罐体进行堵漏抢修了。 “尚主任，情况怎么样？”袁汉杰一见到尚秀娟便关心道。 尚秀娟指着依旧在泄漏的硝酸储罐道：“罐壁下方的焊缝处被人给凿了个洞。洞虽然不大，但是罐子里液位太高压力太大，我们堵了好几次，怎么堵都堵不住啊！” “赶紧倒罐呀！”袁汉杰指着旁侧的另一台储罐道：“先倒到那台罐子里去，等补好了洞再把酸倒回来。” 尚秀娟无奈道：“那台罐也快满了。咱们这两天虽然没有满负荷生产，但是也攒了接近六百方酸。现在两个罐子基本都满了，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啊！？”袁汉杰登时傻眼道：“这怎么办呢？” “我刚找了销售科。”尚秀娟道：“他们说最快的罐车今早上九点多能到。等罐车到了，先装漏的罐子里的酸，然后抓紧进行补漏。” “九点多？”袁汉杰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才刚刚两点钟：“还有七个多小时呢，光等着罐车也不行啊，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现在我们没别的办法，只能是等了。”尚秀娟道：“得亏耿主任事先安排在罐区周围弄了一圈围堰，要不然这些泄漏的酸可就直接流到下水道里去了。” 二硝装置的硝酸罐周围原本是没有围堰的。一旦储罐发生泄漏或者冒顶，流出来的硝酸溶液就会顺着地面淌进盖着篦子板的雨水井里，然后沿着雨水收集管网一直流到厂区外的排水沟中，从而导致强腐蚀性的硝酸溶液对外界环境产生污染和破坏。 耿志扬接管二硝装置后立即发现了此处存在缺陷，马上要求硝酸储罐周围垒上围堰，并在排水口处设置关闭用的闸板阀。另外还在围堰外专设了一处中和池，用于中和泄漏的稀硝酸。 因此当车间接到罐区泄漏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关闭了闸板阀，把泄漏的硝酸全部堵在了围堰里，从而避免了外溢硝酸通过排水管网流到厂区外的严重后果。 看来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耿志扬来想办法扭转危局！ 第242章 关键时刻还得靠耿主任(上) 虽然耿志扬下午下班时刚刚回家，但事急从权，袁汉杰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当机立断道：“尚主任，你马上联系耿主任，让他立刻来厂里帮着处理事故。” “啊！？”尚秀娟心道：“本来因为二硝装置试车的事，就让志扬把洞房花烛夜给推迟了。结果人家刚回家里去跟媳妇团聚，一晚上都没过，接着又要再叫回来处理事故。这让我怎么说出口呢？” “算了！”袁汉杰意识到此事有点强人所难，干脆道：“我亲自找他吧。” 尚秀娟忙道：“您打算怎么找他？” “给他打电话呀？”袁汉杰诧异道：“他家里不是有电话吗？” 尚秀娟笑道：“袁厂长，人家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你忘了？” “哦！”袁汉杰一拍脑袋道：“我把这事给忘了！哎呀！这可怎么找他呢？他新家的电话我不知道啊！” 尚秀娟笑呵呵道：“我打他对象的手机吧。我估计他都不一定在自己家里住。” “他对象的手机？”袁汉杰诧异道：“他对象有手机了？好有钱啊！” “人家的媳妇和老岳父都是画家。”尚秀娟胡乱解释道：“卖上两幅画就能买个手机，容易得很。” 袁汉杰不禁羡慕道：“还是搞艺术的挣钱快。咱们这些干企业的在厂里整天任劳任怨担惊受怕，挣那点工资还不到人家的零头。唉！没法说啊！” 卢晓清的手机号码不好由自己主动透露给旁人，尚秀娟赶忙道：“我去给他打电话吧，您就别管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道：“袁厂长，都这个点了，找到耿主任以后怎么让他过来呢？” 凌晨一两点钟，路上即没有公交也没有班车，想打个黄面的恐怕也找不到。袁汉杰直犯愁道：“咱没有车呀！要不用食堂那辆机动三轮去接他？” 食堂的人这个时间肯定是在家里睡大觉，上哪儿找他们人去？就算是费尽周折找到人拿到车钥匙，怕是早晚了三秋了。 “我先给他打电话吧。”尚秀娟道：“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再说。” 袁汉杰忽然道：“实在不行，我让给咱厂拉煤的车去接他一下。” 拉煤炭的大货车跑到市区里接人？虽然说深更半夜货车是能够进入市区的，但是这种方式未免显得氮肥厂太过寒酸了。 尚秀娟情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笑了笑道：“袁厂长，您别着急！他对象有车的，说不定他会开他对象的车来。” “小耿的对象连小轿车都有？”袁汉杰惊的是瞠目结舌，心中暗道：“我的个乖乖！小耿这是找了个有钱的老婆呀！他老婆这么有钱，以后人家的生活档次可比我们要高多了。” 由于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因此耿志扬躺到床上以后，不多会儿的功夫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直接把新婚妻子冷落在了一旁。 卢晓清望着丈夫酣然熟睡的可怜模样，心疼地帮他盖好被子，暗道：“志扬就是个操心的命啊！厂内厂外这么多事需要他操心，可真够他忙活的。” 夫妻俩人正在熟睡中时，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卢晓清惊醒后摸索着拿过手机来一瞧，显示的是个不熟悉的号码。 “这么晚了会是谁打来的电话呢？”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了起来：“喂？哪位？” “卢老师，我是耿志扬的同事尚秀娟啊！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真是不好意思啊！” 话筒里传来尚秀娟特有的大嗓门，卢晓清更是诧异道：“尚姐？你找志扬吗？” “对，我有急事找他。”尚秀娟放缓语速道：“他跟你在一起吗？” “在！你等着！”卢晓清把耿志扬叫醒后把手机递给他道：“是尚姐的电话。” “尚秀娟？”耿志扬一愣，这么晚了尚秀娟突然给他打电话，不消问，肯定是二硝装置出了问题。 他麻利地坐起身拿过来手机道：“尚姐，厂里出什么事了？” 尚秀娟顾不上说客气话，三言五语便把事故跟现场情况说了一遍。耿志扬听罢眉头一皱道：“搞破坏的人抓到了没有？” 尚秀娟抱歉道：“天太黑了，保卫科的人追着追着就找不到人了。” “按你的说法，那个人受了伤。硝酸灼伤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肯定跑不远。”耿志扬道：“你让保卫科封锁厂区，挨个部门检查人员。凡是身上有硝酸灼伤的全部集中起来严格盘查，明白了吗？” “好的，我跟袁厂长说。”尚秀娟急道：“关键是现在泄漏的那个大罐液位太高，而且没处倒罐，想堵漏也堵不住。” 耿志扬想了想道：“先用泵把硝酸送到一硝车间去，他那边有两个三百方的储罐，可以暂时存放。” 尚秀娟担心道：“一硝车间那边的储罐是304的，能耐得了六二酸吗？” “暂时存放问题不大，长时间就不行了。”耿志扬道：“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行。等罐子补好后再赶紧打回来不就行了？” “那也行吧。”事到如今，耿志扬出的这个主意是最可行的，也是代价最小的。尚秀娟道：“我马上联系一硝车间，让他们腾出罐子来给我们用。” “你先安排人干着，我马上赶过去。”耿志扬叮嘱道：“另外让保卫科加强安保和巡逻，防止他们趁乱再搞破坏。” 尚秀娟心头一凛：“是啊！厂里面一乱，保不准有人会趁机继续捣乱。” “行！”她赶紧答应道：“我马上向袁厂长汇报。” 俩人光忙着说事了，完全忘记了商量深更半夜的如何去氮肥厂。不过耿志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将手机交还给妻子后道：“我得去厂里一趟。” “啊？”卢晓清惊讶道：“现在呀？” “对！”耿志扬一边穿衣服一边解释道：“厂里出了点事，等着我去解决。” 卢晓清不放心道：“这才两点多呢，等天亮了再去不行吗？” “不行啊！”耿志扬叹道：“化工装置不能停，我得赶紧过去帮着想办法解决问题去。” 卢晓清见丈夫态度如此坚决，急忙从包里翻出车钥匙道：“那你开车去吧。” 耿志扬笑道：“你不说我也得开车去。要不然这么晚了我怎么去？要是骑自行车的话还不得累死我啊？” 丈夫夜半三更的独自出门，卢晓晴哪能放心的下？她再三叮嘱道：“志扬，天太黑了，路上一定要开的慢点。” 耿志扬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后，安慰妻子道：“放心吧，我开不快的，不用担心！” 卢晓清把耿志扬送到了门口，一直眼瞅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弯处，心中不住地默念道：“志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快去快回……” 第243章 关键时刻还得靠耿主任(下) 耿志扬下楼开上车飞驰电掣般赶到氮肥厂时，李东亮已经指挥着保卫科的人把厂区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执勤的保卫人员看清楚驾驶车辆的是耿志扬后才打来大门允许他进入。 刚进来大门，耿志扬便停下车询问道：“李科长呢？” 李东亮闻声从远处跑过来道：“耿主任，我在！” 耿志扬直问道：“找到搞破坏的人了吗？” “我们各个车间各个部门查遍了。”李东亮甚是不解道：“真是奇了怪了！就是没找到人！我亲眼看着这小子受了伤的，怎会找不到呢？难道这小子会隐身术不成？” 耿志扬略略一想道：“单身宿舍你去查了吗？” 单身宿舍位于厂区围墙外的一个小院子里，因此常常被人忽视。但是该宿舍跟厂区之间有个小门相通，所以常有知情人士从那儿绕过门卫进入厂内。 “单身宿舍？”李东亮一惊道：“没有！我们只查了车间和值班部门，没有查单身宿舍。” “这样……”耿志扬吩咐道：“你带人去单身宿舍，先把院子封了，再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另外，派个人去医务室问一下。问问今晚上有没有来治疗和拿药的。” 李东亮为难道：“单身宿舍的人太多了，而且都在睡觉。我怕他们不愿意。万一闹起来……” 耿志扬也知道李东亮只是个暂时代理的保卫科长，管起事来难免畏手畏脚底气不足。他思量了一会儿道：“你先带人把院子封了，我去找袁厂长带你干这个活。” 袁汉杰是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在职工中威信极高。有他带头，单身宿舍的那些年轻单身汉们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意见。 李东亮连连点头道：“有袁厂长出面，我就敢干！” 耿志扬适时提醒他道：“李科长，我是看你为人正直敢作敢当，才在卢厂长面前推荐的你。你现在只是个临时科长，想转正的话那就得拿出点魄力和成绩来，才能让领导知道你能干好！你明白吗？” 李东亮心头一震，当然明白这是耿志扬对他的敲打，赶紧恭敬道：“是！我明白了！谢谢耿主任！我李东亮绝对不会让领导失望的！” 耿志扬见他孺子可教，于是鼓励道：“你就大胆去管，大胆去查去找。出了事有厂里替你兜着，用不着担心！” 自从婚礼结束以后，耿志扬是卢洪涛亲侄女婿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氮肥厂。 大家伙这才明白，人家耿主任不但水平高能力强胆子大，而且背景也不简单，乃是卢厂长正儿八经的亲戚和亲信，甚至可以说是氮肥厂的太子爷也不为过。 当初的董鸿运之流还想着给这样的人穿小鞋盖黑锅把人家整下去，那真是老虎嘴上找食吃--不知道天高地厚。 有了卢洪涛的撑腰，耿志扬的话李东亮不敢不听。更何况人家说的不但有理有据，而且处处帮自己着想，李东亮再傻也明白自己该听还是不听。 叮嘱完李东亮后，耿志扬直接把车开到了二硝车间门口，下了车直奔硝酸罐区而来。 尚秀娟已经按照耿志扬出的主意，把泄漏硝酸储罐内的液体通过泵打往了一硝车间。耿志扬找到他们时，储罐液位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袁厂长、尚主任，情况怎么样了？”耿志扬见了面首先问道：“泄漏点堵上了吗？” 尚秀娟指着两个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护面罩的职工说：“已经由车间老党员们组成了党员突击队。现在液位已经降得可以操作了，他们正准备进行堵漏作业。” 耿志扬忙建议道：“让大家伙轮着上。每组作业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最好保持在三到四分钟之间。” “为什么？”尚秀娟不解道：“大伙穿着防护服呢，不会有事的。” “有防护服保护是不会有事的。”耿志扬提醒道：“但是面罩的有效保护时间是有限的。尤其是堵漏的时候很容易形成酸雾，对呼吸系统破坏力很强的，所以尽量短时间操作，减少暴露时间。” “那行！”尽管尚秀娟认为有了防护问题不大，但架不住耿志扬近来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可以说是神仙般的存在，因此对其说的话丝毫不敢大意：“我让他们两人一组，组成好几组轮着上。” 由于液位已经降低，因此通过漏点外溢的硝酸液体已经不再是射流状态。党员突击队趁机采用预定的标准堵漏手段成功堵上了漏点。 眼瞅着泄漏点被堵上以后，耿志扬等人这才敢松了口气。 “尚主任，罐子堵好以后先别急着往里面进料。”耿志扬道：“等等看情况，确实不漏了再往里面打酸。” “我明白。”尚秀娟道：“漏点不算太大，跑的酸也不太多。万幸发现得早，要是再晚一会儿就麻烦了。” 袁汉杰道：“这次保卫科的李东亮立了大功，必须给予奖励！” 说曹操，曹操到。大伙正说着李东亮，就瞧见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匆匆赶了过来。 “袁厂长、耿主任！”他来到近前跳下车道：“搞破坏的人逮住了！” “啊！？”耿志扬一愣，心道：“我还没跟袁汉杰说那事呢，你怎么就带人进单身宿舍查了？” 袁汉杰则关心道：“在哪儿逮住的？是干什么的？” “二硝车间的一个青工。”李东亮道：“叫王廷富。这家伙脸、脖子和手都被硝酸灼伤了。他回到单身宿舍疼得受不了，自个儿到医务室去处理，结果正好被我们给逮住了。” “王庭富？”尚秀娟惊讶道：“这孩子我知道啊！他家是南部山区的，家里面很穷。不过他一向老实得很，怎么会干这事呢？” “还不是让钱给勾的。”李东亮道：“我一问他就说了。说是寇家村一个叫寇海涛的地痞流氓指使他干的。据王廷福说，事成之后那家伙说是给他三千块钱，所以他才答应帮着破坏硝酸罐！” 为了三千块钱就甘心给别人当内鬼，对自己赖以谋生的企业下黑手，这个王廷富的操守还真是不值一文。 王庭富和寇海涛的行为已经涉嫌犯罪。袁汉杰当即吩咐道：“李科长，你马上给派出所打电话，就说咱们抓到了一伙破坏生产的犯罪分子，请他们来协助破案。” “好来！”李东亮正要骑上自行车，忽然又道：“袁厂长，那个王庭富伤的不轻，在医务室里哎吆哎吆的直喊疼。您看是不是……？” “不用管他！”袁汉杰阴着脸冷冷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死不足惜！等着交给派出所处理吧！” 袁汉杰一旦严肃起来甚是可怕。李东亮吓得赶紧骑上自行车，慌慌张张打电话去了。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耿志扬暗暗思量道：“寇家村的一个地痞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指使王庭富对硝酸储罐下手？这种人对硝酸装置一无所知，不应该知道里面还有个硝酸罐。恐怕他后面还有人在出谋划策。” “他会是谁呢？该不会是周庆铎吧？这家伙有那么大的胆子吗？”耿志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244章 大门被堵 派出所派人来带走王廷富和相关目击者后，耿志扬见现场已经不需要自己，跟袁汉杰和尚秀娟打了个招呼后赶紧回到办公楼补觉。没曾想一觉睡到了上班时间，直到郑春晓把他叫醒，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 耿志扬连忙去洗手间粗粗洗了把脸，又去食堂胡乱吃了点东西充饥。等他忙活完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多长时间，厂办主任祁延江忽然打来电话道：“耿主任，卢厂长让你马上去小会议室开会。” 耿志扬听出他说话的语气慌乱，心下暗道：“硝酸储罐泄漏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连肇事者都交到派出所去了，还能有什么急事需要商量？” 他放下电话正在纳闷时，郑春晓忽道：“主任，我进厂的时候，门口聚集了好多附近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不知道想干什么。” 氮肥厂门口莫名其妙地聚集了好多老头老太太？ 耿志扬诧异之余略一寻思，立刻猜测出了这群人的目的：那就是想堵住氮肥厂的大门，从而逼迫厂里答应他们提出的某些条件，或者是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不会闲着没事干来找氮肥厂的麻烦，肯定是有人组织甚至怂恿所致。由此看来，昨晚上破坏硝酸储罐的幕后指使者不只是收买内奸搞破坏，居然还有毒辣的后招！ 这家伙为了迫使氮肥厂停产二硝装置，竟然费尽心思使出了狡诈的连环计！ 二硝装置好不容易才开车成功，目前是万万不能受到影响的。耿志扬心下着急，赶忙问道：“他们拦路不让进了吗？” “我进来的时候还没有。”郑春晓道：“后来就不知道了。” 耿志扬心如明镜道：“得！十之八九是这帮老头老太太堵住了我们厂的大门，二叔才让我去一起商量对策。” 当他走进小会议室时，只见卢洪涛、李祖丰、袁汉杰、智文阁和高崇山等人都在，另外还有工会主席卞解放和保卫科临时科长李东亮。 耿志扬胡乱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卢洪涛见人到齐了，直截了当道：“今天叫大家来是一块儿想办法解决村里老百姓堵门的事。” 他示意李东亮道：“李科长，你把现场情况简单说一下。” 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级别的会议，李东亮不免有些紧张，咽了几口唾沫后才大着胆子道：“今早上，咱厂大门口来了些老头老妈妈。我过去问了问，他们是附近的寇家村、草甸子村和张王庄的村民。问他们为什么来这里，这些人不肯说。” 他顿了顿又说道：“到了八点四十多分，这些老头老妈妈突然把咱厂大门给堵上了。我赶紧过去劝阻，但是人家就是不听，还说要找咱厂领导讨说法。” “讨说法？”李祖丰忍不住问道：“他们想讨什么说法？” 李东亮道：“我听他们说是昨晚上咱们厂泄漏的硝酸淌到外面，把村子里的地给弄坏了，所以村里的老百姓想让咱厂给点赔偿。” “一派胡言！”袁汉杰听罢拍案而起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怒不可遏道：“昨晚上泄漏的硝酸全部堵在了围堰里，就算漏掉了一些也都暂存在了中和池里。中和池都没满，怎么会外溢呢？所以说漏的那些酸根本不可能跑到外面去，又怎么会损坏老百姓的地呢？” 他最后愤怒道：“我看这些刁民就是想趁机讹厂里的钱！坚决不能给他们！” 智文阁忙劝道：“老袁、袁厂长，你先消消气！” 他耐心劝说道：“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而且是周围村里的，他们堵上大门咱一点招也没有啊！就算他们做得不对，咱也得想个法子解决不是？” 李东亮趁机插话道：“当时我就给派出所打电话了。可是人家说这是咱跟村民之间的民事纠纷，他们管不着，让咱们厂自己想办法协商解决。” 高崇山叹气道：“周围村里这些老百姓一直把咱厂当成任人宰割的大肥肉，谁也想找个由头咬上一口。这次肯定也是听人说，咱厂里发生了硝酸泄漏事故，这才合起伙来堵门要钱。” 袁汉杰忽然想起一事，赶忙抬起手来看了眼手表，登时焦急道：“哎呀！坏了！坏了！” 卞解放关心道：“老袁，怎么了？什么坏了？” 袁汉杰解释道：“来厂里拉硝酸的罐车九点多就要到，这帮子人堵上了大门，他们怎么进来啊？” 安海市氮肥厂由于是个老企业，因此只有正门一个出入口，还没有实现人货分流。所以这帮子村民堵住大门以后，等于是断绝了厂内外的交通运输，从而造成了产品运不出去，原料运不进来的窘态。 袁汉杰又道：“二硝车间的两个硝酸大罐都快要满了，再不装车往外运的话就只能暂时停产了。” 二硝装置好不容易才开起了车，而且一天就能给厂里带来十几万块钱的纯收入，正是氮肥厂起死回生的关键所在，因此断断不能停下来。 产品急需外运，大门还被人给堵着，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见大家伙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智文阁主动请缨道：“我看还是先礼后兵。我下去跟他们谈谈，争取能花点小钱把他们哄走。” 既然对方有备而来，断不是几个小钱能哄走的。耿志扬好心提醒道：“智厂长，这帮人目的就是为了堵咱的大门，他们是不会轻易撤走的。我看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智文阁摇头道：“咱们厂就一个大门，除了把他们劝走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耿志扬瞧见会议室墙壁上悬挂有厂区现状的鸟瞰彩图，于是走过去指着东围墙道：“咱们东墙外就是一条市政道路。我看不如把墙砸开，临时开一个大门，让罐车从这里进来。” 袁汉杰等人纷纷站起身来到鸟瞰图旁，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哎呀！这是个好主意啊！” “这个主意好！我看行！” “把墙砸开就是门，耿主任的脑子是活泛！” 智文阁道：“我看这样吧。我下去拖住他们，你们争取时间快点砸墙，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了再去那边堵咱。” 耿志扬笑道：“他们要去东边堵，咱们就砸北墙，在北边再开个门。反正除了西边是地，东边和北边都是公路，咱们都可以弄个口子出去。” 耿志扬的一番主意让大伙茅塞顿开。各位领导止不住交口称赞道：“耿主任，今天我们把你叫来开会还真是叫对了！” “我就说嘛，有耿主任在，不论什么困难那都不叫事！” “要不然大伙能在私底下把耿主任叫做半仙吗？人家那是有真神通的！” 耿志扬听着这些不吝夸赞之词，心里只苦笑道：“我要是神仙，早就做个法把这些老头老太太全送走了，还用的着用砸墙的方式躲着他们走吗？” 第245章 记者突访 散会之后，智文阁果真走出大门，跟堵门的老头老太太们亲切攀谈，可惜对方根本听不进他的劝。任凭他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人家依然无动于衷不买他的账。 袁汉杰则趁机指挥着职工砸开了厂区东侧围墙，临时开辟了一个出入口，并且派人到路上拦住运输硝酸的槽罐车，将其从临时入口引导进了厂区。 但好景不长，当村民们发现厂区东侧开了个新口子后，立即动员一批人又给堵上了。 袁汉杰毫不示弱，指挥着职工随即在厂区北围墙又砸开了一个新出口，但不久之后也被闻讯而来的老百姓堵了个结结实实。 眼看着双方斗智斗勇越发激烈时，市电视台新闻栏目小组忽然来到大门口，说是要进厂采访硝酸泄漏事故的详细情况。 眼看着对方连电视台记者都搬了出来，卢洪涛不得不再次召集大伙商量对策。 “电视台这帮人来得正好。”袁汉杰气得抱怨道：“让他们看看，我们厂被人家整的连个出口都没了，怎么继续维持生产啊？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智文阁劝道：“老袁，记者是为了采访硝酸泄漏事故来的。他们感情上一般向着老百姓的。即使不是咱们的责任，这些人也不会把责任归到老百姓身上，反而会认为就是因为我们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所以人家才会堵咱的大门的。” “是啊！”卞解放赞同道：“那些记者们哪个不是闻到出事的味道就高兴的？尤其是像咱们这种化工企业，在他们眼里就有天生的原罪，出了事肯定是咱们的责任，不会帮着咱们说话的。” 李祖丰算是领教了生产企业的不容易，岿然感慨道：“哎呀！怎么咱们想安安稳稳的搞生产也不行呢？周围村里这些老百姓为什么非要难为咱呢？咱们厂也没得罪过他们呀？” 智文阁道：“李书记，你来的晚，有些事不了解。咱们厂周围这些村子，哪个不是瞅着咱厂当凯子。别的不说，每年光杂七杂八的赞助费就能要去不少。你要是敢不给，第二天就敢来找咱的麻烦。堵门这种手段已经算是轻的了，搞不好他们连水电都敢给你断了！” 卢洪涛见各位领导除了唉声叹气发牢骚外也想不出可行的办法，于是转头朝耿志扬问道：“耿主任，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今上午散会后，趁着袁汉杰带人砸墙的功夫，耿志扬拽着李东亮出了厂区，沿着排水沟走向仔细查看了一遍，对现场的实际情况已经了然于胸。 至于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也有了自己的初步想法。 此时听到卢洪涛又把解决问题的担子交给了自己，他呵呵一笑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尤其是对方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咱们再想着逃避也是逃不掉的。”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彩色鸟瞰图前道：“孔老夫子说得好：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既然附近村里这些老百姓想欺负咱，那咱们也不用惯着他们，用同样的手段打回去即可。” “打回去？”袁汉杰等人听罢面面相觑。堵门的可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不要说打他们了，只要轻轻一碰，对方肯定会就势倒下，然后把打人的罪名强加到你身上。 真到了那个时候，氮肥厂众人可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一旦对方由此而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上，氮肥厂不赔上个倾家荡产，人家断不会轻易原谅的。 众人正在大眼瞪小眼间，只见耿志扬指着厂区北围墙道：“我带着李东亮现场勘察过了。咱们厂的雨水沟以管道的形式从北墙东侧排出，直接接入到埋地的市政雨水管网里。所以即使是按照最坏的结果推算，也不会存在污染老百姓土地的可能。” “再就是……”他指着厂区北侧的土地道：“咱厂区北面是大李庄和小李庄的土地，跟堵门的那三个村子毫无关系。即使真出了事，影响的也是大李庄和小李庄，跟南面的寇家村和草甸子村一点也搭不上边。至于张王庄，离着咱厂西墙足有三四里地远，根本影响不到，纯粹是想着来凑热闹跟着捡漏的。” “所以说……”他冷笑道：“这些村子里的人来堵门不是为了讨回公道，就是没事找事想借着堵门的方式来逼着咱们停产。” 李祖丰不解道：“把咱们厂逼得停产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他们也捞不着钱呀？” “哼！”耿志扬冷笑道：“他们从咱们身上的确是拿不到钱，但是或许有另外一些人出于某种目的会给他们钱的。” “你是说……”李祖丰也不傻，迅速联想到了一种可能，登时惊讶道：“不会吧？这么干可是犯法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耿志扬不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人肯给出大价钱，这些村民见钱眼开也不是不可能的。” 卢洪涛等人都在生产企业干过二十年以上，有些人为了利益而作妖的事见的多了，因此很明白耿志扬的推论并不是天方夜谭。 “耿主任，现在这个形式，咱们该怎么办呢？”卢洪涛询问道：“咱们厂怎么才能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呢？” 耿志扬道：“根据调查，堵在正门的是寇家村的人。草甸子村的人负责堵住东门，北门则是张王庄的一些老人。” 他稍微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托一硝车间的程红旗主任，二硝车间的尚秀娟主任调查过，两个车间都有家在寇家村、草甸子村和张王庄的职工。我想咱们整个厂会更多。” 市氮肥厂为了照顾周边村子的利益，或者是为了搞好与他们的关系，从各村各庄招聘了许多职工，因此厂子里跟上面三个村庄沾亲带故的人不在少数。 “有道是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耿志扬脸色一变道：“既然这三个村子的老百姓堵了咱厂的大门，那么就请厂里跟三个村有关系的职工回家去做工作。就跟他们直说，什么时候把工作过做好了，什么时候再让他们回来上班。” “这是一条！”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还有……” 他继续说道：“北边临时出口其实是在大李庄的地界上，而堵门的人相对不多，基本来自张王庄。” 他回头一指李东亮道：“李科长就是大李庄的人。他决定回庄里发动大爷婶子等长辈来帮着咱们解围。当然，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白帮忙，有些钱该出还是要出的。” 李东亮为了能够转正，正想着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听到耿志扬说到钱，他赶忙摆手道：“不要！我不要钱！” 第246章 接待电视台记者(上) 卢洪涛马上理解了耿志扬的意思，当即表态道：“李科长，只要把北门的事解决了，你这个科长的位子就转正。而且你们庄每出一个人，厂里就给一百块钱补助。北门畅通之后马上付给你们，绝不拖欠。” 对于九十年代城郊远处的村民来说，一天能挣一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所以说只要李东亮回到庄子振臂一呼，绝对会应者云集蜂拥而至。 李东亮兴奋道：“卢厂长，保证完成任务！我这就回庄里喊人去！” 普通村民一般都有乡土情结。在自家的地界上当然是要由自己说了算，怎么能让外庄的人来到自己的田间地头上称王称霸惹是生非？ 李东亮回到村里用有线广播的大喇叭卖力地一通宣传鼓动。大家伙听到张王庄的人竟敢来自己村头闹事，简直是欺负到了家门口，群情激荡下自然是一呼百应。 四五十个想挣钱的本庄村民迅速聚集到村委会院子门口，跟着李东亮浩浩荡荡朝着氮肥厂北边的临时出口而来。 张王庄的人来到别人地盘上闹事本来就理亏，加上人数较少，远远见着大李庄的大队村民气势汹汹地杀到，哪有勇气跟对方理论和厮打？当下发一声喊，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赶走了封堵北门的村民，暂时解决了原料及产品的运输问题后，正门和东门的通行需求就显得不是那么迫切了。但是电视台的记者还在门卫室等着采访，如何妥善地应付他们也是摆在大伙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卢洪涛询问道：“你们看谁能出面接待一下电视台的记者同志啊？” 袁汉杰首先摇头道：“我这个人见了镜头就紧张，不喜欢跟那些电视台记者打交道。我不去！” 智文阁建议道：“我看还是让耿主任去接待一下吧！他是战略研究部主任，看问题的角度比我们要高，代表咱厂里出面比较合适。” 高崇山紧接着附和道：“对！耿主任出面最合适！电视台来的是个美女记者，耿主任帅小伙一个，代表咱厂里跟她配对正好！” 李祖丰等人随后也同意由耿志扬出面跟记者接洽。卢洪涛见状只得吩咐道：“耿主任，那就有你出面代表厂里妥善接待一下电视台的同志吧。” 在整个九十年代，电视可以说是最火爆的媒体，而且没有之一。所以电视台的职工出门在外那也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根本不把氮肥厂一类的市级企业放在眼里。 氮肥厂已经把电视台来的美女记者关在门卫室晾了足有一个多小时了，人家难免肚子里有点气。在这种情况下，厂里派谁出面接待谁就有可能吃瘪，搞不好就会在电视上狠狠地丢上一回人，以后怕是连出门见人都不好意思了。 但耿志扬已经在后世多彩多样鱼龙混杂的自媒体时代体验到了信息传播的真谛，因此并不认为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有多么可怕。他甚至想借花献佛，打算利用这次接受采访的机会彻底扭转公众对氮肥厂等化工企业的成见。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耿志扬爽快的答应一声，然后喊着李东亮一起下了楼。 今天来氮肥厂进行采访的是安海市电视台《安海新闻》栏目组记者杜丽雪。接到台里的委派后，她和摄像机赵冰一起赶到了氮肥厂，却没想到被变相地软禁在了门卫室长达一个小时之久。 杜丽雪憋了一肚子气正按捺不住马上要发作之际，厂里总算派人来接待了她。 “你好！”耿志扬见到她们先自我介绍道：“我是氮肥厂耿志扬，代表厂里欢迎两位记者的到来。” 杜丽雪见耿志扬高大帅气，脸上戴着一副名牌金丝边眼镜，身上明显有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儒雅气质，满肚子的火气登时消下去了不少。 “你们厂的人把我们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杜丽雪嘴上不饶人道：“现在才来见我们，是不是现场那些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完了？” 面前的这个女记者虽然长相靓丽，但一张嘴就是冷嘲热讽，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你误会了！我们领导都在现场处理事故，知道你们来了以后赶紧派我过来。只是我们车间离着大门太远，一来一回加上找人，总得耽误一些时间嘛，所以我才来晚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耿志扬满脸堆笑还把姿态摆得很低的份上，就算杜丽雪想发火，一时间却也很难发的出来。 “算了，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杜丽雪一摆手道：“你赶紧带我们去事故现场，我们必须看到现场的实际情况。” “没问题！”耿志扬一侧身道：“两位记者，请！” 杜丽雪和赵冰跟着耿志扬出了门卫室往二硝车间走去。耿志扬一边走一边问道：“两位记者，怎么称呼啊？” 杜丽雪道：“我叫杜丽雪，那位是我们的摄像赵哥。” 赵冰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冰！” “哦！杜记者，赵记者！”耿志扬笑道：“欢迎你们来我们厂采访！” 杜丽雪冷笑道：“耿主任，你是真心欢迎我们来吗？” “那是当然了！”耿志扬面色从容道：“我们氮肥厂很少有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所以说你们来了我们很高兴！以后希望你们能常来！” 杜丽雪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并不像是在说谎话搪塞他们，于是不客气地追问道：“耿主任，据我们了解，昨晚上你们厂发生了硝酸储罐泄漏事故，请问有没有这回事？” 说话间，职业敏感性十足的赵冰已经把摄像机架到肩上对准了耿志扬。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没错，是真的！不过确切地说，应该是今天凌晨一点多钟发生的泄漏事故，不是你说的昨天晚上。” 杜丽雪万没想到他会承认的如此轻松，不禁诧异道：“泄漏的硝酸量有多大？对周围环境造成了多大影响？” 耿志扬笑道：“泄漏的量很少，大概有上个一吨多吧。” “一吨多还叫很少？”杜丽雪撇嘴道：“耿主任，那你们认为泄漏多少才叫多呢？” 耿志扬毫不着慌道：“杜记者，一吨多的硝酸从体积上说还不到一立方米。你要知道，我们那个硝酸储罐总体积足有三四百方。泄漏的量还不到整个罐子存储量的三百分之一，当然算不上多了。” 杜丽雪是学中文专业出身，对体积的大小并没有直观概念，并不太清楚一立方米究竟有多大，因此被耿志扬怼的张口结舌半晌儿说不出话来。 第247章 接待电视台记者(中) 虽然被耿志扬用专业知识狠狠地怼了一顿，但杜丽雪回过神来后依旧不服输道：“就算按你说的量不大，但怎么说也是发生了泄漏事故。这么多的硝酸泄漏出去会对环境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这个问题你们厂里找专业机构评估过吗？”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杜记者，你误会了！硝酸储罐确实是发生了泄漏事故，但是泄漏出来的硝酸并没有流出去，所以不会对外界环境造成影响。” “什么？”杜丽雪难以置信道：“几百方的硝酸储罐漏了，漏出来的硝酸对环境还没有影响？耿主任，你是在说笑话吗？” 耿志扬陪着笑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其实用不着我过多解释，你们跟我到了现场一看就明白了。” “那好！”杜丽雪哼了一声道：“等到了现场，我看你还能怎么解释。” 三个人沿着厂内道路来到二硝车间前，耿志扬用手一指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厂的二硝装置。之所以把它叫做二硝，是因为那边还有一套常压法老硝酸，我们为了区分这两套装置，把它们分别称之为一硝和二硝。” 简单介绍完二硝名称的来源后，耿志扬接着又继续说道：“这套装置是我们从约翰国引进的，采用的是国际上最先进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可以说是目前国内最现代化的硝酸制造装置。” 杜丽雪没料想他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夸起硝酸装置的先进性来，忍不住质问道：“你有什么依据说它是最先进的呢？” 耿志扬极有耐心地解释道：“比起国内现有装置来说，咱们引进的这套硝酸生产装置具有原材料消耗低、副产蒸汽量大、产品酸浓度高等优点。” “尤其是产品的酸浓度，比其他工艺高出去不止一个档次。”耿志扬特别强调道：“国内其他厂家的那些常压法、中压法、综合法硝酸工艺，最终产品浓度都在百分之四十到五十多之间。即便是有些厂家引进的高压法和老版双加压法生产工艺，产品酸浓度最高只到六十左右。” 杜丽雪见他如此夸赞自己产品的浓度，不由好奇道：“你们厂的产品酸浓度能达到多少？” 耿志扬笑道：“我们厂的成品酸浓度能达到百分之六十二以上，所以说比起其他厂家来具有绝对的优势。” 杜丽雪不解道：“百分之六十和六十二差不了太多啊？” “是啊，从数值上看是差距不大。”耿志扬讲解道：“但就是这短短的百分之二的差距，得从整个工艺上进行改进才能实现，付出的代价起码得上亿甚至好几亿。” 作为中文专业出身的杜丽雪听不明白耿志扬讲述的技术差异，有些不耐烦道：“耿主任，你就先别跟我们唠叨这些技术上的东西了，我也听不懂。咱们还是赶紧去硝酸罐泄漏现场吧。” “可以啊！”耿志扬痛快答应道：“那请这边走！” 三个人穿过车间来到室外设备区，又从管道和设备林立的缝隙中钻过，这才来到了二硝装置区边缘的硝酸罐区。 耿志扬指着面前那两个伫立的不锈钢硝酸储罐道：“这就是硝酸储罐。今天凌晨发生泄漏事故的是西边这台。” 杜丽雪和赵冰忙凑近观察，又回头询问道：“耿主任，我们能到池子里去吗？” 耿志扬听到他们俩把围堰内的罐区当成了池子，淡淡一笑道：“可以。地面已经用水冲洗过了，进去没有问题。” 说着，他带头跨过围堰进入了罐区。杜丽雪和赵冰这才敢跟着他一起来到硝酸储罐前。 “你看！”耿志扬指着那块堵漏补焊的钢板道：“这就是发生泄漏的部位，已经用钢板完全封堵住了。” 亲眼所见之后，杜丽雪方才相信泄漏点并不算大。但她又环顾左右道：“耿主任，泄漏出来的硝酸最后淌到哪里去了？” 耿志扬来到围堰东北角道：“杜记者，你来看，这里有个集水坑。泄漏的硝酸从这里流到外面的中和池里，中和处理完以后再用泵打到污水处理站去处理。” 杜丽雪跟过去瞧了瞧道：“你刚才不是说，泄漏出来的硝酸没流出去吗？你怎么保证酸流不出去？” 耿志扬拍了拍集水坑边上的闸板阀道：“这个叫做闸板阀。一旦发生泄漏事故，当班工人会先把这个阀关闭，把所有泄漏的硝酸暂时储存在围堰内，也就是你们现在呆的这个池子里。” 他跨过围堰来到中和池边道：“用闸板阀控制着把泄漏出来的硝酸分批放到中和池中，然后用石灰进行中和处理。所以说即使发生了泄漏事故，围堰内暂存的硝酸也是不可能流淌到外面的。” 亲眼见证了现场事实以后，杜丽雪这才相信了耿志扬的解释。但她死心不改道：“要是万一工人忘了关闸板阀呢？漏出来的酸不还是能跑到外面去吗？” 耿志扬笑道：“杜记者，中和池足有六七十方。这次漏的酸只有一方多点，它连池子底都装不满，又怎么可能漏到外面去？” 杜丽雪死咬住不放道：“漏了一方多硝酸是你自己说的。那要是漏的酸超过了六七十方呢？它不还是能淌到外面去吗？” 耿志扬见她胡搅蛮缠起来，不但没有恼怒，反倒呵呵一笑道：“我们厂区已经进行了雨污分流改造。即使出现了你说的那种极端情况，硝酸也不会淌到外面去。” “光嘴上说白搭！”杜丽雪伶牙俐齿道：“你得拿出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来。要不然即使我相信你，电视机前的观众也不会相信！” “要证据？有啊！”耿志扬扭头超厂区东北侧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走，我带你们去看！” 杜丽雪和赵冰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满腹狐疑地跟着他亦步亦趋来到了厂区东北角。 耿志扬停下脚步，望着眼前偌大的水泥池道：“到了，这就是你们要的证据！” 杜丽雪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硕大水池，很有些不解道：“这是什么？又一个中和池？” 耿志扬笑道：“这个叫做事故水池。我们整个厂区的雨水管网汇集到此处，通过两个阀门的控制进行雨污分流。” “这就是传说中的雨污分流啊？”杜丽雪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雨污分流，不禁大感兴趣道：“耿主任，你能给我讲讲吗？到底怎么个雨污分流法？” 第248章 接待电视台记者(下) “好啊！”耿志扬当仁不让答应道：“那我就给你们仔细讲讲。” 他指着进事故池前的两个阀门道：“其实就是通过这两个阀门的切换来实现雨污分流的。平时通往外面的阀门是关着的，不管是泄漏的物料还是冲洗地面的污水，都会通过雨水管网流到事故池里来，而不是淌到外面去。” 杜丽雪好奇道：“那什么时候才把朝外面的阀门打开呢？” “这你问到点子上了。”耿志扬道：“遇到下大雨的时候，前三十分钟的雨水由于可能含有污染物，所以还是要收集到事故池里来。三十分钟后就可以打开阀门，把干净的雨水直接排到厂区外面的市政污水管网里去。” 他最后点明道：“所以说在这种雨污分流的闭环管理下，泄漏的硝酸是不可能淌到外面去的。” 经过耿志扬不耐其烦的细心讲解，杜丽雪和赵冰终于弄明白了氮肥厂雨污分流体系的运行原理，至于泄漏硝酸污染土地和环境的谣言随之不攻自破。 杜丽雪纳闷道：“耿主任，既然昨晚上的泄漏事故并没有对厂外环境造成影响，你们为什么不去跟堵住大门的那些村民们解释清楚呢？” 耿志扬笑了笑道：“杜记者，咱面前的这条雨水管道穿过围墙以后，正对着的地属于大李庄和小李庄。人家那两个庄的老百姓并没有参与这次堵门。你们看到的那些堵门的老头老太太都是厂子南面寇家村的人。你想啊，我们厂的硝酸就算是漏到外面去，影响的也是大李庄和小李庄的地，跟南面的寇家村有什么关系？” 杜丽雪一怔道：“是啊！照这么说确实是跟他们没有关系。可是既然没关系，那这帮人干嘛要堵你们的门儿啊？” “这还不简单吗？”耿志扬呵呵直笑道：“你琢磨琢磨不就明白了？” 杜丽雪毕竟是干记者的，虽然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却也听前辈们说过不少行业趣事，当下一寻思便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帮子村民是借着厂子出事的由头来堵门讹钱的！” 在耿志扬条理清楚有理有据的讲解中，只一会儿的功夫，氮肥厂便由泄漏危险化学物污染土地和环境的罪魁祸首，一下子转变为了被人无辜要挟的受害者。 杜丽雪禁不住感慨道：“耿主任，以前我也采访过化工企业。他们出来接受采访的那些领导，要么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要么死不承认自己有错，还有的甚至对我们记者连卷带骂暴力恐吓。只有你把一个事故讲解的这么清楚，连我们来采访的都给说服了。” 耿志扬笑道：“这是因为社会上普遍对我们化工企业有偏见，总认为我们不把事故当回子事。其实这是不对的，最不想出事故的反倒是我们这些生产企业。因为一旦出了事故，就必须停产整顿，对企业的生产和效益都有巨大的影响。所以我们化工化肥企业都是想尽办法避免事故的发生。” “那为什么化工企业还会经常出事故呢？”杜丽雪眨着大眼睛奇怪道：“就不能想办法不出事故吗？” “不出事故当然好了，我们也想永远不出事故。”耿志扬侃侃而谈道：“但是化工化肥生产往往跟高温高压易燃易爆等危险因素打交道，这就带来一个问题：企业只能是尽可能地避免事故发生，也就是说尽最大可能降低事故发生的概率，但却没有办法杜绝一切事故。” 耿志扬叹息道：“一套生产装置有那么多的危险因素叠加，所以对我们从业者来说，只能是降低事故发生的相对概率，而不能完全杜绝其发生的可能性。” 耿志扬讲的事故和概率的关系，杜丽雪仅听了个一知半解。但她来之前领导特意交代过，准备把此次氮肥厂泄漏事故打造为电视台为老百姓撑腰发声的重磅新闻。 但没想到她来到氮肥厂后，却遇到了耿志扬这么一位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的接待者，一下子把台里打好的算盘全部给打乱了。 杜丽雪忍不住泄气道：“哎呀！领导还等着我们回去爆个大料呢，没想到被你把事情彻底给解释清楚了。这次我们俩出来等于是白跑了一趟。” 耿志扬却笑道：“我不这么认为。你们没有白跑一趟。” “啊？”杜丽雪一愣道：“怎么呢？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电视台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一旦化工企业出了事故，他们往往喜欢站在道德的高点对其进行无情地批评和指责，而不是帮着企业找出问题背后的原因和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耿志扬对此早有自己的见解，不过他拿不准杜丽雪和电视台是否能接受他的观念，斟酌再三后才道：“我倒是有个新的思路，就是不知道你们电视台能不能接受。” “哦？”杜丽雪颇感兴趣道：“是什么新思路？说出来听听！” “其实光向观众们报道事故只是你们记者的一项职责。”耿志扬见她愿意听，于是缓缓而谈道：“报道一场事故相对比较容易，而找出事故背后的原因，并以此提出针对性的安全措施则是比较难一些。” 杜丽雪听得直点头道：“嗯，你说得对！以前我们采访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找原因和想措施。” 耿志扬又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们仍然可以事故为焦点来展开新闻。但是在后续报道中建议把我们厂采取的诸如围堰封堵、中和池收集处理，以及雨污分流等防止泄漏的安全措施一一详细介绍。最后引出来只要预防措施到位，即使出了事故，生产企业也能及时妥善地处理，不会影响到外界环境的观点不就行了？” “这样一来，我觉得报道会更有启发性。”耿志扬滔滔不绝道：“能督促我们同行业的其他企业向我们学习，也能够采用类似的防泄漏安全措施。这对提高我们整个化工行业的安全预防水平也是有积极意义的。” 耿志扬的观点即新颖又很有启发性。杜丽雪佩服地五体投地道：“耿主任，你这个观点是站在更高层面上对整个化工行业的安全预防水平进行思考。格局高得很呢！”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我哪有那么高的水平？只是把我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罢了！” 杜丽雪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一边道：“你太谦虚了！放心，我回去以后一定跟领导建议，按照你说的思路把这条新闻重新构思一下。” “但愿吧。”耿志扬心下暗道：“就不知道你们领导愿不愿意这么干了。” 第249章 射人先射马(上) 当天晚上，黄金时段播出的《安海新闻》中如期报道了氮肥厂硝酸泄漏事故的新闻。 在简短的新闻报道中，安海市电视台如实介绍了硝酸储罐泄漏后，氮肥厂利用现有的安全设施及时堵住漏点，并将泄漏的硝酸溶液全部收集到中和池后进行处理。 在该条新闻的最后，还提及了氮肥厂已经实施了雨污分流工程，即使遇到再大的泄漏事故也能妥善的应对和处理，不会对厂区以外的环境造成影响等云云。 虽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来编排此条新闻，但好歹没有任何丑化氮肥厂的地方，而且还说明了厂里采取的一些预防和补救措施。总的来说，结果还在氮肥厂能结受的范围之内。 耿志扬看完新闻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卢晓清见自己的丈夫突然在电视新闻上露了脸，不禁诧异道：“志扬，怎么今天电视台还去你们厂采访了？” “嗯！”耿志扬点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们厂出了泄漏事故，当然会有人给电视台打电话。他们新闻栏目正缺少素材，知道这个事后能不来采访吗？” 一块儿看电视的卢洪波颔首点评道：“志扬在电视上讲得很不错！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在记者面前表现的比很多人都要强呀。” 自家女婿上了电视，李秀兰很有些骄傲道：“我明天就要跟同事们说，我女婿上电视了！” 卢晓清忽有疑问道：“志扬，电视上刚才说，你们厂的大门被人给堵了？那你怎么把车开回来的？” 耿志扬笑道：“他们堵的是正门。我们又在北边开了个新门，我就是从新门出来的。” “那你们以后就不走正门了？”卢晓清眉头微蹙道：“大门就让人家一直这么堵下去？” “那怎么可能？”耿志扬笑道：“我们已经发动家在这几个村的职工回去做工作了，争取让他们自行撤走。省得我们出面以后，万一再发生什么意外，那就不好弄了。” 卢晓清思量道：“我看这帮子人不会轻易撤走的。你想啊，他们要是顾及那些在你们厂上班的村民的话，就不会堵你们大门了。既然他们敢堵门，那就说明这些人不会听劝的，你们还是早点想别的法子吧。” 耿志扬一竖大拇指道：“我老婆就是高啊！你说得对，我也没指望厂里的职工能把这些人全都劝走。想把大门彻底通开，的确还得想别的法子。” 第二天早上，耿志扬乘坐的班车依旧只能通过北边的临时出口进厂。他下了车后专门来到正门观察，发现堵在大门口的老年村民已经少了许多，还剩下大约五六个人。 正在四处检查保安执勤情况的李东亮得知耿志扬到了正门以后，赶紧小跑着赶了过来：“耿主任，您又来瞧瞧？”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来看看这帮人走了没有。” “没有！”李东亮道：“现在他们人倒是真少了。晚上只有俩三人在门口守着，白天也不过五六个人，比前几天人少多了。” 耿志扬关心道：“东门怎么样？” “东门跟这边差不多。”李东亮道：“我刚从那边过来，门口有大概四五个人吧。” “行！”耿志扬估计道：“看这样子，这帮人坚持不了几天了。有北门可以走，咱们就不用跟他们发生冲突，等着他们呆够了自己散去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李东亮道：“其实咱要是能把那个躲在后面出钱的人给办了，门口这些人拿不到钱了马上就会走的。” “你说得对啊！”耿志扬想了想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把源头给卡住了，堵门的这些人一旦挣不到钱，不用咱们撵他们，自己就会走的。” 正门和东门的堵门村民依旧没有散去，卢洪涛等人不得不再次开会研究对策。众人在小会议室坐定后，李祖丰见耿志扬没有来，当即叫嚷道：“耿主任怎么没来呢？得把他叫来，堵门这个事还是得靠他来想办法！” 高崇山道：“昨晚新闻上播咱们厂了。耿主任在镜头面前表现的真不错，当着记者的面一点也不怯场，讲的真是好！” “那是！”袁汉杰赞同道：“原本这条新闻报道的是咱们厂硝酸泄漏事故，结果让耿主任在电视上用专业术语一通忽悠，反倒成了重点介绍咱们厂雨污分流等防泄漏措施的宣传片了。” 智文阁止不住地赞赏道：“昨晚上新闻播出以后，化肥厂的老杨给我打电话。你们知道他问我什么？” 他顿了顿后得意一笑道：“他问我市电视台的这条新闻咱们厂花了多少钱？”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卢洪涛叹道：“以前听说有人能化腐朽为神奇，没想到咱们大家伙居然亲眼见证了一次。人家小耿凭借一己之力，把原本针对咱们厂的负面新闻硬生生变成了正面报道。这份功劳可不是一般人能创下的。” 众人嗟叹之余，李祖丰见耿志扬还没有来，扭头冲党办主任李远海催促道：“小李，耿主任怎么还没来？” 李远海旁边的厂办主任祁延江赶忙道：“已经打电话了，耿主任说他马上到！” 说曹操，曹操到！祁延江话音刚落，耿志扬便匆匆推门而入。 他心在已经是众人心目中可以完全信赖的大能人，因此一个个都表示热情欢迎。 卢洪涛示意他坐下以后，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把大家叫来还是商量怎么处理堵门的事。” 他用手指了指北方道：“北门现在是畅通的，我看以后可以把它固定下来作为货运出入口。”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同意。卢洪涛接着又道：“但是东门和正门仍然被堵着。虽然堵门的人数少多了，但还是些老头老太太，咱们不好强力清场，所以把大家叫来一块儿商量个对策。” 袁汉杰沉思道：“厂里面家在那三个村子的职工都已经回去做工作了，所以昨晚上堵在门口的人少了不少。我估计现在还在门口坚持的那些村民，应该是跟咱们厂没大有关系的。想把他们赶走，我看有不小的难度。” 智文阁道：“我跟派出所张所长通了个气。因为堵门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弄不好会就引起群体事件，所以他们不好出面，让咱们自己想想办法。” “这个老张真不够意思！”袁汉杰怒骂道：“平时隔三差五地塞给咱油票餐票的帮他报销，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高崇山建议道：“是不是再让小李子带着他们村的人去正门赶走堵门的人？” “不行！不行！”了解内情的智文阁连连摆手道：“正门对着的是草甸子村的地，大李庄的人没有理由来这里撵人。他们来了反倒会激化矛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众人不禁又没了主意，下意识地纷纷看向了耿志扬！ 第250章 射人先射马(中)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关键时刻想解决问题还是得靠有真本事的人。而现在大家伙公认的有本事之人非耿志扬莫属！ 卢洪涛顺应民意，转脸冲耿志扬询问道：“耿主任，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耿志扬见大家伙都把目光转向了自己，非但没有露怯，而是胸有成竹底气十足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堵门的难题。” “哦？”众人登时大喜道：“快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耿志扬道：“老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先问问各位领导，寇家村、草甸子村和张王庄的人为什么来堵咱厂的大门？” 袁汉杰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道：“他们不是想借着硝酸泄漏的事故讹上点钱吗？” “不！不！不！”耿志扬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他们的借口，不是真正的原因。” 李祖丰忽然道：“那就是有人出钱让他们来给咱捣乱。” 耿志扬笑道：“不错！李书记说的差不多接近真相了。” 卢洪涛道：“耿主任，你就别在这里藏着掖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给我们说说吧！” 见领导真急了眼，耿志扬这才笑嘻嘻道：“今天来了以后，我到二硝车间转了一圈，顺便从尚秀娟主任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大家伙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根据寇家村和草甸子村职工们的反映，鼓动三个村老百姓来堵咱们大门的是一个叫寇海涛的地痞流氓。” “寇海涛？”袁汉杰惊讶道：“他不是收买王庭富破坏硝酸储罐的那个幕后指使者吗？” “对！就是他！”耿志扬道：“综合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家伙先是蛊惑王庭富对硝酸储罐进行破坏，然后再怂恿和组织村民们来堵咱的大门。此外，这家伙还给电视台通风报信，让他们来厂里采访，以便给咱们施压。” 他的这番分析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在场的各位领导听罢不禁恍然大悟。 李祖丰难以理解道：“这个寇海涛背地里搞这么多小动作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说他是想讹咱点钱，关键是他也没跟咱接触啊？真是奇了怪了！” 智文阁道：“这个寇海涛我倒是知道一些情况。他是寇家村土生土长的本地村民，上完小学后就出来混社会了。这家伙干过临时工，还开过炭场，后来跟着别人倒腾煤炭去了，据说是挣了不少钱。” “对这家伙来说挣再多的钱也没用。”高崇山鄙夷道：“寇海涛是个货真价实的五毒青年，吃喝嫖赌抽什么都干。就这样的人渣，就算是有再多的钱他也能给你挥霍掉。” 袁汉杰皱眉道：“我也听说过这家伙的名声。可是咱们厂跟他没听说有什么过节呀？他干嘛要这么个对咱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耿志扬冷笑道：“我估计是有人给了他一笔钱，或者是许诺要给他一笔钱，然后让他来找咱们厂的麻烦。” “这倒是有可能！”智文阁颔首道：“这家伙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为了钱甚至连爹妈都会卖的。” 李祖丰断然道：“那咱还等什么？赶紧让派出所去抓他呀！只要抓住了他，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类似寇海涛这类声名狼藉劣迹斑斑的精神小伙，哪个身上也不干净，因此为了避免被公安盯上，一般都是居无定所轻易不敢在村子里公开露面的。 所以说即便派出所想找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就能马上找到。 袁汉杰不得不解释道：“寇海涛这家伙根本不在家里住，整天在外面逛荡，找他也不好找。张所长已经派人去寻找他了，据说是早就躲到别的地方去了，根本找不到他的音信。” “那就奇了怪了！”李祖丰道：“既然他早就躲起来了，那村子里的人又是谁组织的呢？” 耿志扬一竖大拇指道：“李书记，你分析的很对！其实堵门这件事，寇海涛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指使两个小弟帮他干的。” 他扫了众位领导一眼道：“我想啊……既然我们找不到寇海涛，那就不如拿他这两个小弟下手。只要把这两个家伙收拾了，村民们拿不到钱也就不会再来堵门了。” “这个嘛……”李祖丰等人听到要下手对付两个小流氓，一时间犯起了难。 市氮肥厂再怎么说也是有正规身份的国有企业。一旦他们出手收拾那两个小流氓，难免要采取一些暴力手段，而且还要跟社会的阴暗面打交道。习惯了正大光明生活的李祖丰、袁汉杰等人自然而然地对此有些迟疑和畏惧。 卢洪涛踌躇道：“耿主任，咱们是守法企业，亲自下手收拾两个小流氓不大妥当吧？” 耿志扬冷笑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既然人家肯花钱雇人来堵门，如果咱们不主动出手的话，他们是不会自己停手的。扫帚不到，灰尘是不会自己走的。各位领导，你们可要想清楚啊！” 他见卢洪涛等人还在犹豫，不得不继续劝说道：“别看咱们现在有北门可以临时通行，如果不尽早斩断寇海涛放在村子里的两个帮手的话，就怕他再想出什么其他歪招来对付咱们。” 他叹息道：“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就又一次被动了！” 袁汉杰忽然咬牙切齿道：“耿主任说的对！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不如咱们主动出手给那个寇海涛一个教训！” 李祖丰为难道：“袁厂长，那么干是犯法的。咱们不至于为了几个地痞流氓去触犯法律啊！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你说怎么办？”袁汉杰直接质问他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人家再给咱暗地里下蛆吗？” “这个吗……？”李祖丰眼神躲闪道：“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犯法啊！” 氮肥厂的领导层习惯了走正路，一下子要跟不习惯走正路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固化思维下确实是想不出正大光明的好办法来。 卢洪涛只得再次求助耿志扬道：“耿主任，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李祖丰则是一脸期盼道：“是啊！耿主任，你能想个不触犯法律的办法来收拾掉那两个小流氓吗？” 耿志扬见各位领导又一次把目光聚焦在了自己身上，当下哈哈一笑道：“各位不要着急，就算咱们不用暴力手段，也能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是吗？”在座的诸位领导闻言无不喜出望外道：“快些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办法！” 第251章 射人先射马(下) 是人都有弱点，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地痞流氓们更是如此。所以要对付他们，就要充分利用他们自身的缺点和不足，让法律的威严给他们好好地上一课。 耿志扬嘿嘿笑道：“根据职工们的介绍，寇海涛的这两个小弟也是五毒俱全。我们何不如利用他们的这个弱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妙啊！”李祖丰首先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这主意绝了！” 袁汉杰迟疑道：“好是好……可是咱们怎么能知道他们平时的动向呢？” 耿志扬道：“我让李科长从保卫科里挑选了三位退伍出身的职工，由他们三个轮流进行侦查。等到摸清对方的规律后，时机一到咱们就收网！” 高崇山担心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只是拘留的话，进去关不了几天的。他们要是很快出来，还是会继续找咱的麻烦的。” 耿志扬笑道：“只要他们进去了，就不只是吃喝嫖赌抽这种小事了。我想，他们只要坐到审讯室那个凳子上，就会把自己干的那些腌臜事一股脑都说出来的。到那个时候，这俩家伙就不会只是拘留几天那么简单了。” 卢洪涛当即拍板道：“行，就按耿主任的计划行事。这期间所有的费用都由厂里来承担，你让李科长他们大胆去干就行。” “好的！”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最长五六天，短的话三四天，就让寇海涛的这两个小弟到里面去乖乖地说实话。” 两天之后，刚刚吃过晚饭的耿志扬正陪着妻子和岳父母看电视，腰间的传呼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瞧，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赶紧要过妻子的手机打了过去。 “耿主任，我是李东亮。”电话里传来李东亮略带兴奋的声音。 “李科长，你说吧，我听着呢。” 李东亮急急道：“那两个孙子在草甸子村一个牌友家里正在聚赌呢。” 耿志扬忙问道：“消息准确吗？” “准确！”李东亮道：“我打听过了，这俩家伙隔三岔五地经常来这里玩，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家伙胆子大得很，根本不知道躲着人，在院子里支上桌子就玩。小黄爬到墙头上瞄了几眼，确定他们是在打牌赌钱。” “具体地址是什么？” “草甸子村东南头，靠近公路的一家院子里。”李东亮道：“很好认，下了公路第一家就是。那个地方就住着他们一家。” “我知道了，你们注意点安全。”耿志扬扣上手机，默默想了想后又拨打了一个号码。 “孙爷，我是扬扬！”电话接通后，耿志扬恭敬道：“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个事现在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耿志扬赶忙把地址说了一遍，然后道：“这个赌场存在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镇派出所不应该不知道。” 电话那头又说了一些事，耿志扬笑道：“孙爷，这事就拜托您了！” 扣上手机后，耿志扬心道：“为了抓几个乡村赌徒竟然惊动了市治安大队，我这动静是不是闹得有点大？” 第二天早上，耿志扬坐着班车来到厂里一瞧，正门和东门的堵门村民踪影皆无，大门畅通无阻了。 看来寇海涛两个马仔被抓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寇家村、草甸子村和张王庄。村民们知道不可能从那两个家伙手里拿到钱了，因此谁也不会傻乎乎地再跑到氮肥厂大门口来堵门闹事了。 被人堵了一个星期大门的阴霾随着村民们的散去一扫而光。李东亮特意带着保卫科的一众人马将大门外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希望能将堵门的晦气彻底清除干净，让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耿志扬却很明白，除非逮住寇海涛及其背后真正的幕后老板，否则堵门的事还是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从九月底准备开车事宜，到十月二日举行结婚仪式，接着二硝装置开车，加上处理硝酸储罐泄漏事故和堵门事件，耿志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能得到充分的休息，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其疲劳的状态。 而且为了二硝装置顺利开车，他甚至连婚假都没来得及休。现如今二硝装置已经运行平稳，耿志扬便想着把婚假休了，跟妻子出去旅游一趟。 当耿志扬向卢洪涛当面请假时，很顺利地得到了准假的回复。 卢洪涛道：“志扬，为了咱厂你连洞房花烛夜都放弃了，要是再不让你休婚假那就太没人情味了。” 他大度道：“你跟晓清好好地出去玩一趟，厂里的事有我们呢，你就放心地出去玩吧！” 耿志扬赶紧把领导批准婚假的消息告诉了妻子，卢晓清随即也请了婚假。两个人收拾好东西，高高兴兴地跑到山水甲天下之地畅意游玩去了。 而在山南省寿城市一家豪华酒店内，寇家村的闻人寇海涛正点头哈腰地陪着周庆铎喝酒叙旧。 “海涛，安排给你的事怎么没办好呢？”周庆铎有些不快道：“我听说氮肥厂现在一切正常，你派去堵门的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寇海涛腆着脸巴结道：“周哥，原本事办的好好的，可不知道怎么滴，我那两个手下被公安查赌的时候给弄进去了，所以就堵不了门了。” 他拍着胸脯道：“”不过你放心，我马上再找两个弟兄找人堵门去。 “哼！”周庆铎脸色阴沉道：“既然事办砸了，就不要再去堵门了，省得让人笑话。” 听到不用再找人去堵门，寇海涛心下一松，嬉嬉笑道：“周哥，你说不堵咱就不堵，先让氮肥厂那帮孙子高兴上几天，以后再收拾他们。” 周庆铎冷笑了一声道：“海涛，我可提醒你啊！现在安海市的公安正在到处找你，你小子可别傻乎乎的自投罗网。” “不会！”寇海涛笑道：“我在你这儿，他们找不到的。” 周庆铎想了想又商量道：“海涛，既然事情没有完全办成，我也不好把答应的钱全给你，要不然没法给人家金主交代。你明白吗？” “我明白！”寇海涛故作大方道：“这次是我手下人不争气把事给办砸了，哪还好意思再问你要钱呢？” “哼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周庆铎皮笑肉不笑道：“别看我现在给人家打工，但是终究会有自己的公司的。到那个时候，我就带着你一块儿发上笔大财。” “嘿嘿！”寇海涛哈哈一笑道：“周哥，反正你的主意多，以后发了财别忘了我就行。” “孺子可教也！”周庆铎拽了一句文辞后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第252章 化工大师 耿志扬和卢晓清夫妇在祖国西南地区各大风景名胜自由自在地玩了一圈后，又飞到现代化大都市申城呆了几天，最后于霜降时节乘坐飞机返回了省城岳北市。 之所以他们俩没有直接回安海，一是因为没有直达的航班，想回家乡必须从省城下飞机后转乘火车才能到达。二是因为朱旭升负责的流程模拟软件研发工作取得了初步成果，需要他亲自前来审查验证。 在任子集认真负责的管理下，四海旭阳公司运行平稳。他还利用同学和校友的关系，把朱旭升开发升级的gzdesign2.0版cad平面辅助设计程序推销到了省内外各大高校，先后成功卖出了七套之多，整整赚回了五六十万元的宝贵资金。 耿志扬原本以为在最初的一两年内，四海旭阳公司不会有经营上的进项，已经做好了连续两年亏本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忠于职守的任子集竟然自己主动找渠道把gzdesign2.0软件给卖了出去，而且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居然卖出了七套，简直是大大出乎耿志扬的意料。 而公司所在的那所僻静的小院落也在众人的悉心维护下，除了保持干净整洁以外，随处还透露出勃勃的生机。办公室里也摆上了最新款的计算机、打印机等先进设备。 耿志扬虽然不常来，但蒋瑶每个星期总是要来上三四趟，所以他们俩所在的南屋办公室被打扫的整洁一新，并不像想象的那般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任子集向他汇报完既往工作以后，又让朱旭升在计算机上把他开发的流程模拟计算软件打开，请耿志扬现场审核。 朱旭升开发出来的这套流程模拟计算软件虽然仅是初版，但主要的物料和热量平衡计算、各种类型的单元计算、流程数据模拟等功能基本具备，只是在物性数据库上尚有欠缺。 耿志扬在朱旭升的指导下试着建立了一个硝酸浓缩塔模型并进行了运算，得出的物热平衡结果跟人工手算的差不许多。 验证完该程序的运行性能后，耿志扬点头道：“嗯，还算不错，初步达到了我们想要的效果。” 朱旭升实话实说道：“任老师帮着做了一些后续的修补和检查工作，要不然没有现在这么好用。” 耿志扬笑道：“辛苦任老师了！” 任子集只是呵呵一笑，并没有过多说话。对他来说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至于功劳是谁的他却并不怎么在乎。 耿志扬很明白由于他性格上淡泊名利的原因，在诸多老师里面并不显得怎么突出，因此快退休了依然只是个讲师，连副教授的职称都没能拿到。不过这一次，耿志扬决定帮他拿回应有的荣誉和名声。 “这个软件你们取好名字了吗？”耿志扬看了眼屏幕，上面只有gzdesignps的字样，并没有其他描述。 朱旭升道：“我临时取了个gzdesignps的名字，你要是觉得不妥可以改。” 耿志扬想了想道：“咱们的软件得把名字取得响亮一些，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厉害的软件。” 他又琢磨了一会儿道：“我看不如叫做gzps化工大师流程模拟计算软件，你们觉得怎么样？” “化工大师？”任子集惊喜道：“哎！这个名字好！化工大师，一下子就把软件的档次拔高了，我觉得不错！” 朱旭升呵呵笑道：“我也举得化工大师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响亮。” 耿志扬道：“这款初版软件就叫做gzps化工大师1.0版吧。价钱吗，先按照十万块钱一套来算。你们试着向熟悉的科研院所各大高校推荐一下，人家有兴趣的话可以适当打打折。” 任子集关心道：“打多少折合适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咱们刚开始主推开拓市场，所以价格不能高了，要不然人家根本不稀罕用。这样吧，最低价五万块钱，谈的时候你们灵活处理就行。” “五万块钱是不是有点太低了？”朱旭升犹豫道：“咱在这套软件上可是费了好大力气的。别的不说，光用的时间就接近两年。两年研究出来的东西才值五万块钱，还不如我做的那个cad辅助设计程序卖的贵，我接受不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旭升，咱们公司现在没什么名气，只能靠低价来打开市场。一旦把市场打开，名气搞上去，那么后续的升级软件就可以往上提价了。” “而且……”他淡淡一笑接着道：“一旦各大科研院所和高校习惯了用我们的软件，他们就不会再买其他类似的流程模拟产品。咱们就可以趁机占有一部分既定市场，争取在跟其他产品竞争中占有优势地位。” 朱旭升虽然不是很明白耿志扬所讲的道理，不过也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压低价格，寻思了一会儿后道：“行啊！反正你比我懂市场，我听你的就是。” 耿志扬安慰道：“放心吧，既然这款软件初步研究成功，那我们就发奖金。等我跟蒋瑶商量一下，咱们再决定发多少钱合适。” 说罢他又叮嘱道：“为了防止盗版，我建议你们在售出的软件上采用硬件密码锁来进行限制。至于怎么做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确实有这么一种手段。” 任子集道：“可以啊！硬件密码锁有卖的，咱们买来后把秘钥写进去就行。”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化工大师的包装和推销策略。他们正谈的火热时，卢晓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来一瞧，显示的是安海市的座机号码。 既然是老家的电话，那肯定是认识的人找她。卢晓清不敢怠慢，赶紧按下了通话键：“喂？哪位？” “晓清，是我，你二叔！”手机里传来卢洪涛的声音：“你们还没回来是吧？” 卢晓清笑道：“二叔啊，我跟志扬现在省城，估计明天就回去了。怎么？你找志扬有事吗？” “呃……”卢洪涛踌躇道：“是有点事想找他。” “你等一下，我让他接电话。”卢晓清赶忙叫过耿志扬来，把手机递给了他，还贴心提醒道：“二叔找你。” 听到是卢洪涛的电话，耿志扬赶紧接过来道：“二叔，我是耿志扬！” 卢洪涛道：“志扬啊，我有个事想托你帮个忙。” 耿志扬听到他说的这么客气，就明白肯定不是公事，否则一个厂长吩咐下属是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二叔，您不用这么客气。”耿志扬敞亮道：“有事您直说就行。” 卢洪涛见他如此痛快，于是把自己想办的事简短一说。耿志扬听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253章 投其所好(上) 跟大哥卢洪波一样，卢洪涛也有两个闺女。大闺女卢晓玉就读于北海省光州市的光州大学，读的是建筑学专业，明年正好到了毕业时节。 本来他帮闺女联系的就业单位是本市建筑公司的设计院，但卢晓玉的男朋友幸运地进入了省城建筑设计院，所以她改变了主意也想跟着人家去省城。 只是卢洪涛在省城认识的人不多，想尽办法也没能在建筑行业中给闺女找到个合适的工作。万般无奈之下，他忽然想到了给二硝项目搞设计的省石化设计院。 要是能把卢晓玉弄到省石化设计院去，那也是个很不错的结果。 但可惜，当时二硝项目全部在田连营的主管之下，卢洪涛并没有多少机会跟省石化设计院的领导打交道，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了。 正在他无计可施时，忽然想起耿志扬是在省城读的大学，又跟省石化设计院众人比较熟悉，何不如让他帮忙把闺女安排到省石化院去？ 虽然卢晓玉明年六月底才能正式毕业，但现在已经是十月下旬，如果在春节前不能如愿解决闺女的工作问题，过了年后再想找可就难了。 因此，卢洪涛才等不及耿志扬两口子回去再商量，而是匆匆忙忙给他打来了电话。 卢洪涛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的事自己肯定要帮忙。更何况卢晓玉又是妻子的堂妹，于公于私这个忙都要帮的。 “二叔，我和晓清正在省城。”耿志扬满口答应道：“我跟省石化设计院认识的人联系一下，问问他们那里今年要不要人。” 卢洪涛也明白自己的闺女能不能进省石化院，耿志扬没法打包票，只能是尽力而为，于是道：“志扬，你用我的旗号就行，就说我不方便直接出面，剩下的事你都看着办吧。” 他接着又道：“要是花钱的话，你千万别自己掏，全部由我自己承担。” “好的，我知道了！”耿志扬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道：“类似省石化设计院这类待遇好又有发展前途的省级事业单位，光想着花钱是进不去的，必须有足够硬的关系外，还得看运气的。” 扣上电话后，他慢慢踱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小院默默思量。卢晓清本来想问问卢洪涛有什么事要找他，见丈夫如此神态便知趣地没有打扰。 安海市氮肥厂在二硝装置顺利投产后，窘迫的财务状况得到了大大的缓解。不过，由于该厂只有稀硝酸产品，即使浓度达到了极其少有的百分之六十二，也不如浓硝酸在市场上的需求旺盛。 “浓硝酸装置投资不大。”耿志扬暗道：“如果我们厂上一套五个塔的浓硝酸装置，投资最多两千来万，但一年就可以赚回一千多万利润，两年就可以回本。” 要是能说服厂领导们新上一套浓硝酸装置，那么就可以邀请省石化设计院一起合作承担该项目的设计任务，然后顺水推舟提及卢晓玉的工作安排问题。 如此一番操作后，估计省石化院的领导会看在双方合作及将来能从氮肥厂承揽到项目等多方利益上，痛快地接收卢晓玉为自己的职工。 主意既定后，他先到院子里给卢洪涛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跟他沟通了一下。 卢洪涛听罢立马道：“我也接到过好几个兄弟厂家的电话，问咱们厂产不产浓硝酸。既然市场有这种需求，而且还有钱赚，那咱们就新上一套。反正二硝装置一年能赚回三千多万，投上两千万建个新装置现在不成问题。” 耿志扬笑道：“二叔，就算咱们想上浓硝酸装置，明年下半年能开始施工就不错了。我估计一系列手续办下来，最快也得等到明年底或者后年初。” 九十年代的工程建设审批程序相对比较繁琐，耗费的时间也比较长。一个项目花费半年的时间走完手续已经算是非常顺利了，大多数项目需要花费多半年时间，有的甚至一年还要多，因此耿志扬估算的时间并不算离谱。 “要是能拖到后年那是更好。”卢洪涛估摸道：“明年一年下来，咱们厂三个生产装置能创造接近五千万的利润。就算是把去年欠银行的钱都还上，咱们还能有上个一千多万呢。”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样一来，咱们就能用后年赚取的利润来上这套浓硝酸装置了。” 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一旦氮肥厂决定新上浓硝酸装置，耿志扬就需要为省石化设计院提供工艺软件包和必要的技术支持。当然，浓缩塔和酸水回收塔肯定也要买金秀公司的技术和设备。 这样的话，耿志扬跟省石化设计院就有了利益联系，关系也会更为密切。 不过此举也给他带来了一个隐患，那就是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内幕，就会以‘内外勾结出卖企业利益’的罪名再去化工局告发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自我安慰道：“经济发展的时代大潮就要来了，我想有所作为就得赶紧壮大自己的实力。为了增加公司的业务，跟省石化设计院合作是一个不错的途径。我不能因噎废食白白错过！” 他拿定主意后，把妻子叫到一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晓清，给省石化院的领导送礼，买什么东西比较好呢？” 卢晓清琢磨了一阵后道：“给小玉帮忙咱不怕花钱，但是求人这种事得看人下菜碟。省石化设计院的领导是些高级知识分子，咱又跟人家不很熟，送的东西要是太俗了人家不一定会要。” “是啊。”耿志扬赞同道：“送些名烟名酒的话，就怕人家不肯要。” 卢晓清盈盈一笑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件好物件，绝对能让他们喜欢。” “哦？”耿志扬惊喜道：“什么好物件？” “我想啊，不如送他们两幅名人字画，即不俗价值也不菲。”卢晓清道：“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名人字画？”耿志扬诧异道：“好是好，可是咱们去哪儿搞名人字画？” 卢晓清嘿嘿一笑道：“这你就别管了，我去找我好朋友要上两幅就行，因为她爷爷就是省城着名书法家。” 耿志扬有些犹豫道：“你去要人家就肯给吗？要不从咱爸那里拿两幅画吧，我让侯廷魁开车送过来就行。” “我爸的名气在省城还没人知道呢，送他的画人家不一定稀罕。”卢晓清笑道：“你放心吧。我朋友的爷爷以前在省里任职，省石化设计院的领导一定知道他。能得到他的墨宝，这些人绝对会当宝贝的。” 耿志扬听罢顿时释然。所谓的着名书法家，在书法上造诣高那是肯定的，但更关键的在于‘着名’两个字上。 对于普通人来说，鉴赏书法造诣的高低有些难度，但是分辨书法家名气的大小却很容易。所以说艺术家着名不着名，就要看大家伙知不知道、听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了。 第254章 投其所好(中) 下午耿志扬和卢晓清分头行动。他负责到省石化设计院找关系，卢晓清则去想办法弄到充当礼物的名人书法作品。 耿志扬到了省石化设计院后，先找到认识的老熟人杜秀兰。杜秀兰现在已经从设计一线调到了技术部担任主任，目前是正儿八经的设计院中层兼副总工程师。 耿志扬帮助氮肥厂逆风翻盘起死回生的神勇事迹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省石化设计院，因此他现在是院里妥妥的名人。 杜秀兰见他突然来访，颇感意外道：“耿总，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听到杜秀兰称呼自己为耿总，耿志扬赶忙谦逊道：“杜主任，您叫我耿总可是折煞我了。我是晚辈，您还是叫我小耿就行。” 杜秀兰见他少年得志却不猖狂，更是稀罕道：“耿工，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咱们行业绝对是很少见的。照我看啊，你要是能继续保持这种谦逊好学的态度，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呢！” 耿志扬笑道：“杜主任，您是前辈，我还得虚心向您学习呢。” 作为氮肥厂风头正旺的青年才俊，耿志扬忽然来省石化设计院大概率是有事相求。杜秀兰淡淡一笑道：“耿工，客套话就别说了，你这次来想干什么就直说吧，我能帮忙的话一定会帮的。” 时机未到，耿志扬当然不会马上把来意讲出来。他眉头一挑道：“杜主任，我们厂打算明年上一套十万吨浓硝酸装置，你们院能承担设计任务吗？” “十万吨浓硝酸装置？”杜秀兰一惊道：“我记得听施院长说过，你有个公司可以提供浓硝酸技术工艺包，可以跟我们院合作承揽工程项目。有没有这回事啊？” 施玉奉果然没有忘记合作揽活这件事！耿志扬点了点头道：“没错！去年开技术交流会的时候，我的确跟施院长有过口头约定。” 省石化设计院正想找个机会介入到浓硝酸项目的工程设计中来，而耿志扬正是他们赖以成功的关键所在，因此施玉奉有了信息后自然会告诉分管技术的技术部。 而耿志扬之所以没有贸然去找施玉奉，那是因为他跟施玉奉仅是点头之交，关系远不如他跟杜秀兰这般熟稔。思考再三后，他才决定先来找杜秀兰，通过她当个联络的桥梁再跟施玉奉见面细谈。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当杜秀兰得知他是来谈浓硝酸项目合作事宜时，便领着他来到副院长办公室见到了施玉奉。 施玉奉听到耿志扬如约而来，真要跟他们合作承揽浓硝酸项目，不禁喜出望外道：“耿工，前段时间你那大名可是在我们院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啊！这次能跟你一起合作，我得让我们院那些年轻同志多多向你学习呀！” 耿志扬笑了笑，把氮肥厂打算上一套五个塔的浓硝酸装置计划介绍了一遍，然后道：“施院长，我那个金秀公司可以提供浓硝酸工艺技术，包括新型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当然还有其中的专利设备，这些都没有问题。” 施玉奉关心道：“耿工，费用上你们是怎么个要求的？” 设计单位承揽项目挣得主要是设计费。当然如果搞总承包的话，承接单位挣得就不仅仅是比例可怜的设计费了。不过对于大多数省市级勘察设计单位来说，由于自身实力所限，还是以辛苦赚取设计费为其收入的主要来源。 既然是依靠金秀公司提供的技术承揽到项目，那么设计费这一块两家如何划分就是比较敏感的关键问题。因为一旦金秀公司那边要价太高，省石化设计院就会落得赔本赚吆喝白干一场。 耿志扬早已对此有所准备，胸有成竹道：“浓硝酸工艺并不复杂，主要分为硝酸浓缩和硝镁浓缩两大块。我们公司提供的工艺技术包还包括拥有专利的新型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所以在国内属于最先进的。” 施玉奉和杜秀兰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了底。看来耿志扬对浓硝酸工艺确实是熟悉的很，要不然怎么会拥有相关的专利技术？ 耿志扬继续说道：“比起稀硝酸装置来，浓硝酸装置的投资较低，所以设计费比例也提不上来。我要是收多了的话，你们就挣不到几个钱了。所以我建议按照设计合同比例来分摊比较好，这样你们也能挣到钱。” 施玉奉和杜秀兰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道：“耿工，你准备要多少比例？” “不多！”耿志扬摇头晃脑道：“多乎哉不多也！我只要百分之二十即可！” 如果省石化设计院跟安海市氮肥厂签订的工程设计合同金额为六十万元，那么金秀公司就能拿到其中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十二万元。虽然不多，但要是省石化设计院今后继续承接到浓硝酸项目，经年累积下来的金额可就是笔不小的数目。 一想到此处，施玉奉不由得有些犹豫。耿志扬一眼便瞧破了他的担忧，呵呵一笑道：“施院长，您要是觉得以后项目多了我们拿的太多，可以定下期限吗。比如咱们就以十年为期，十年以后我们公司就不再收取任何费用。您看怎么样啊？” 施玉奉听罢登时心下一松。目前国内化工行业新上硝酸项目并不算多，省石化设计院能承接到的更是寥寥无几。因此十年时间看着很长，其实过得很快，几乎在转瞬之间便已逝去。 这么说来，金秀公司提供的浓硝酸工艺技术不就等于是一锤子买卖吗？照这么算起来，省石化设计院可是沾大光了！ 搞明白了得失之后，施玉奉当即拍板道：“那好！咱们就以十年为期！” 眼见得彼此合作谈得很顺利，耿志扬适时邀请道：“施院长，为了庆祝咱们双方合作成功，晚上一块儿吃顿饭呗？” 施玉奉客气道：“吃饭没问题，但是得我们请你！因为你是我们的技术提供方，没有你我们干不了浓硝酸啊。” 耿志扬笑道：“还是我请你们吧！晚上六点半钟，南山的岳秀风华大酒店，我恭候你们二位的大驾！” 施玉奉见他如此坚持，只得顺势答应道：“那行，我和杜主任一定按时到场！” 该谈的事情谈完后，耿志扬知趣地告辞离去，然后就近找了个公用电话打通了卢晓清的手机道：“老婆，我这边的事办完了。你那边呢？” 卢晓清诧异道：“这么快啊？顺利吗？” “顺利倒是很顺利。”耿志扬道：“但是小玉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呢。” “公事谈成了才方便说私事。”卢晓清头脑清楚道：“我这边也很顺利，东西已经拿到手了。” 耿志扬心中一宽道：“那我们就去酒店见面吧！” 第255章 投其所好(下) 当天晚上，施玉奉和杜秀兰按时赶到了岳华山北麓的岳秀风华大酒店。作为今晚宴会的主人，耿志扬和卢晓清热情接待了省石化设计院的两位领导。 施玉奉和杜秀兰见卢晓清姿容秀丽温婉大方，心里暗自嘀咕道：“小耿的眼光不错，艳福不浅啊！” 四个人在一起吃饭，又是两男两女，因此气氛上比平常的桌饭轻松多了。酒过三巡之后，大家伙便借着酒劲开始天南海北高谈阔论起来。 耿志扬见火候已到，趁机道：“施院长，有个私事想请您帮一下忙。” 施玉奉聊兴正浓，当下不以为然道：“耿工，有事你就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耿志扬笑呵呵道：“我对象有个堂妹，在光州大学读的建筑专业。明年她就要毕业了，您看有没有机会到你们设计院啊？” 闻听此言，施玉奉不由脸色一暗道：“这个嘛……啧，我们院明年还没有进人的计划，恐怕很难啊！” “不难能找你吗？”耿志扬心里揶揄着，嘴上却道：“我对象的这个堂妹，其实就是我们卢厂长的大闺女，不是什么外人。” 如果说帮耿志扬对象的堂妹落实工作，这种八杆子打不折的人情施玉奉的确不想给。但要是卢洪涛的闺女，给的这份人情就会大上去许多，他必须好好思量上一番了。 耿志扬见他心思微动，于是又故意叫苦道：“我们卢厂长跟贵院不怎么熟悉，田书记又被调走了，没办法的情况下他才委托我代他出面来办这个事。施院长，您可千万别让我完不成任务，回去被领导骂上一顿啊！” 杜秀兰惊讶道：“卢厂长的闺女是小卢的堂妹，那么就是说……” 卢晓清主动承认道：“杜主任，卢厂长是我二叔。” 原来如此！施玉奉和杜秀兰登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耿志扬在厂里提拔的这么快，还得到了如此的重用，竟然因为他是卢洪涛厂长的侄女婿！ 耿志扬瞧见他们俩不约而同露出了异样的表情，情知俩人会错了意。不过这种事不好解释，越想解释清楚越会让人产生误解，所以他干脆不解释了，任由别人想象去吧。 耿志扬和卢晓清把卢洪涛的旗号打出来以后，施玉奉态度顿时转变道：“既然是卢厂长的闺女，那等我回去跟周院长汇报一下，得看他的意见再说。” 施玉奉能说出这等话来，就说明此事办成有门。耿志扬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卢晓清忙拿出两个大信封道：“施院长、杜主任，我从朋友那里拿了两幅书法作品，送给你们鉴赏一下。” 施玉奉并不喜欢书画，摆了摆手道：“我不好此道，也不会欣赏。这东西我就不要了。” 卢晓清盈盈一笑道：“施院长，您先看看落款行吗？” “落款？”施玉奉疑惑地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宣纸，伸手打开来一瞧，登时失语道：“这是老厅长写的字？” “对啊！”卢晓清笑道：“坚实先生是我好朋友的爷爷，我专门托他写了这两幅字送给你们。” “哎呀呀！”施玉奉如获珍宝道：“老厅长的字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这可是宝贝呢！” 杜秀兰瞅了一眼施玉奉打开的书法作品，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奋斗。她再打开自己手里的这幅，只见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勤奋。 她见自己拿到的勤奋要比施玉奉手里的奋斗书写的更有意境，于是手脚利落地赶紧收了起来。 “哎，杜主任，你那上面是什么字？”施玉奉欣赏完自己手里的作品，又转头问道。 杜秀兰生怕被他看中给抢了过去，哪里敢拿出来给他看，当下胡乱搪塞道：“跟你的差不多。老厅长不是喜欢写奋斗一类的词赠给别人吗？你那幅是最有代表性的，不用看我的了。” “也是。”施玉奉瞧着自己手里这幅挥斥方遒的奋斗，真是越看越喜欢：“回去我就把它裱起来。” 他小心翼翼把宣纸放回到信封里道：“到时候挂在我办公室里，看到它就看到了坚实老先生对我的督促和激励。” 耿志扬见妻子挑选的礼物果真戳到了施玉奉的喜欢之处，淡淡一笑道：“施院长，我堂妹工作的事还得麻烦您多费点心啊。” 卢晓清居然连坚实老先生的书法作品都能搞到，人脉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强。施玉奉再也不敢对他们俩轻视，满口答应道：“明天一上班，我就跟周院长汇报去，一定想办法说服他同意。” “那就麻烦您了！”耿志扬心道：“这份人情施玉奉算是收下了，估计小玉工作的事十之八九能成。” 他又说道：“我回去就跟卢厂长汇报。他知道后一定会专门来感谢您的。” 只要能在卢洪涛那里落下实实在在的人情，施玉奉这忙就不算白帮。而且只要卢洪涛的闺女来了省石化设计院，以后厂里有了项目还不得先交给他们来干？ 就算是看在自家闺女的脸面上，卢洪涛也不能把项目交到其他设计单位手里。 施玉奉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忙帮的太合适了，对省石化设计院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于是慷慨道：“耿工，你回去等消息吧。一旦周院长点了头，我马上打电话给你！” 耿志扬忙道：“施院长，这两天我不一定能回得去。这样吧，我把我对象的手机号留给您。有了消息可以给她打手机。” 整个省石化设计院目前仅有两部手机，一部归院长使用，另一部归经营部公用。就连施玉奉等诸多副院长，也只是配了个汉显寻呼机，过于昂贵的手机只能在望眼欲穿中。 而年纪轻轻的卢晓清居然先一步用上了手机，施玉奉和杜秀兰不由感叹道：“小耿这家伙找的媳妇不但有才有貌，人家还很有钱呢！这家伙的命可真好啊！” 等到酒宴散去把施玉奉和杜秀兰送走后，卢晓清不放心道：“志扬，你觉得小玉能去省石化设计院吗？” 耿志扬笑道：“施院长既然答应帮忙，这个事十之八九能办成。等到他给你消息以后，你赶紧让二叔来省城答谢人家，这样更保险一些。” “我明白了。”卢晓清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道：“我争取二十四小时开机，千万别把这么重要的电话给漏了。”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现在关心的是……”耿志扬摸着下巴琢磨道：“施院长会把小玉安排到哪个部门去？” 卢晓清对设计院并不了解，心下不由好奇道：“小玉学的是建筑，进了设计院当然是要干本行啊，难道还能去干别的吗？” 第256章 野蛮人打上门来 耿志扬夫妇在省城又盘桓了两日。等到施玉奉传来院里同意录用卢晓玉的好消息后，他们俩方才坐上火车返回了安海。 回到自己家后耿志扬并没有继续休息，第二天一早开上车来到了氮肥厂。 卢洪涛见他回来非常高兴，连声感谢道：“志扬，这次多亏了你，才把小玉安排进了省石化设计院。你和晓清帮了我的大忙，我一定请你们好好吃上一顿。” 耿志扬笑道：“二叔，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不过我得提醒您，虽然这件事有了眉目，但我建议您最好还是亲自去省石化院跑一趟，感谢一下各位领导。这对小玉将来在那里上班是大有好处的。” “我明白。”卢洪涛道：“过两天我就准备去省城一趟，到时候你陪着我一块儿去。” 卢洪涛跟施玉奉等人并不熟悉，因此离不开耿志扬在中间牵线搭桥，所以此行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 “好的，没问题。”耿志扬爽快答应道。 卢洪涛接着又道：“章总工退休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他退下来以后，我们商量着让你接替他暂时代理总工程师。你看行吗？” 一个参加工作不到三年的年轻人竟然当上了企业的代理总工程师，说出去恐怕没几个人会信。 耿志扬却自有主意道：“二叔，谢谢您的信任！只是我太年轻了，要是干这个代理总工程师的话，会惹的一些人不高兴的，所以还是别去触那个霉头了。” 尽管卢洪涛也觉得耿志扬现在担任总工程师有点太年轻，但架不住厂里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在技术上比得过他，所以厂领导们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后还是觉得让他来当最为妥当。 所以见耿志扬主动推辞，他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志扬，目前厂里还有谁敢说比你的技术强？不用说那些年轻人了，就算你手下那几个老总都不敢说知道的比你多。” “所以啊……”他哭笑不得道：“我们几个把厂里技术上数的着的人挨个掰扯了一遍，结果还是你最让人放心啊。你说这个总工不让你来当让谁来当？再说了，除了你，咱们厂又有谁敢来当？” 耿志扬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低调做人，因此断不会冒着风险去当这个容易惹来非议的总工程师，于是建议道：“二叔，章总虽然退休了，但是还可以返聘的。我觉得还是返聘他继续给咱厂当总工吧。” 其实卢洪涛备用方案就是返聘章树森，让他坚持干上几年总工后，再让资历长了一块儿的耿志扬来接他的班。 如今听到耿志扬也支持这个方案，他顺势答应道：“那好吧，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就让章总工再干上几年，替你挡上一阵子。” 说完了总工程师的事，卢洪涛又道：“这一阵儿你没在厂里，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们也没好意思告诉你。” 耿志扬闻言暗自一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二叔！” 卢洪涛道：“前一阵咱们省内的硝酸市场还算平稳，厂里一吨硝酸能赚到两百多块钱。但是最近寿化集团卖到咱省的浓硝酸，出厂价还不到一千一百元，逼得咱们厂也只能降价，现在大概在六百块钱左右。” 他叹息道：“这下子不但挣的钱少了，愿意买咱酸的客户也少了。人家宁愿买寿化集团的浓硝酸，也不愿低价买咱的稀硝酸，搞得销售部门的同志们都很为难。” “一吨浓硝酸还不到一千一百元？”耿志扬吃惊道：“这么低的价，寿化集团也挣不到几个钱吧？难不成他还会亏本买吗？” “那咱就不知道了。”卢洪涛道：“一硝车间生产的四二酸现在市场上根本卖不出去，两个稀硝大罐都快满了，最后不得不先停产再说了。” 九十年代中后期的浓硝酸价格处在历史的低价位上，但是再低也不会低于一千两百块钱，因为毕竟生产企业还是要赚钱的，不可能赔着本赚吆喝。 如果寿化集团真把浓硝酸卖到了一千一百元以下，即便是出厂价，大概率跟生产成本持平。如果再降，那可真是要赔本了。 “寿化集团这是要干什么？”耿志扬纳闷道：“虽然说冬天是硝酸行业的低价季节，但也不能这么个降价法吧？” “谁说不是呢？”卢洪涛道：“省化集团那边也受到了影响，据说他们产的浓硝酸已经积压卖不出去了。” 耿志扬想了想道：“二叔，咱们这么着。寿化集团不是往咱省低价倾销吗？咱们就把硝酸卖到外省去，扣除运输费用这块儿，说不定比省内还能多赚点。” 他突然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呆了一会儿突然哈哈一笑道：“不！咱们就把硝酸卖到他们省去。咱们省和山南省相邻，卖到他们省是运输成本最低的。对！就卖到他们省去！” 寿化集团把浓硝酸低价甩卖到北海省来，氮肥厂再把稀硝酸平价卖到山南省。合着两个厂子互换原有市场，赔着钱对着玩呢？ 见卢洪涛一脸的不解，耿志扬忙解释道：“二叔，寿化集团的硝酸生产能力并没有提升。本来他们连本省的硝酸市场需求都不能满足，这又把一部分硝酸低价卖到了咱们省，他们省市场上的硝酸缺口不就会相应扩大了吗？” 卢洪涛登时如醍醐灌顶一般，灵机一动道：“那还不如直接从他们厂买下浓硝酸，然后再卖到他们省里的用户手里去。这么一来，原地不动就把钱给挣了。” “不！不！不！”耿志扬摇头笑道：“你把寿化集团的人想的也太傻了。” 他琢磨道：“像这种液体产品的跨省交货，肯定会用大批量的铁路运输。一般是会运到一个地点，然后让卖家去那里装货。” “不可能吧？”卢洪涛道：“铁路系统哪有硝酸专用装卸车站台？那种特殊站台必须得是硝酸生产厂家才有的。” “硝酸生产厂家？”耿志扬心头豁然开朗，两手一拍道：“我知道了！” 卢洪涛一脸懵逼道：“你知道……什么了？” 耿志扬兴奋道：“二叔，省内有火车装卸站台的硝酸生产厂家只有省化集团和索凤县化肥厂两家。省化集团跟寿化是竞争关系，不会跟他们合作。那么就只有索凤县化肥厂有可能帮他的忙了。” “你是说……”卢洪涛思量道：“寿化集团的硝酸是运到索凤县化肥厂后，再卸车往外卖的。” “肯定是这么操作的。”耿志扬冷笑道：“我估计这些人会给索凤县化肥厂一部分好处，要不然人家也不会帮他们这个忙。” “那我们怎么办？”卢洪涛关心道：“他们能不计成本的低价倾销，咱们厂可不行啊。咱们还指望着硝酸卖钱来还债救命的！” 耿志扬把牙一咬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先让销售科的同志打听一下山南省硝酸市场行情。要是那边价格高的话，咱们就把硝酸卖到他们省去。” 他冷笑一声道：“他能做初一，咱们就能干十五。想用低价占领市场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逼得咱们停产，让他们做梦去吧！” 第257章 新上浓硝酸装置 虽然寿化集团想用低价倾销的手段来逼迫安海市氮肥厂停产的阴谋被耿志扬轻松化解，但也给卢洪涛等人提了个醒，市场上最受欢迎的硝酸产品是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浓硝酸，而不是他们厂唯一的产品稀硝酸。 如此看来，前不久耿志扬提出的，明年建设一套年产十万吨浓硝酸装置的建议实在是太明智了。 形势所迫下，有些事情需要当机立断。卢洪涛立马召集厂领导们开会研究，当然还叫上了企业战略研究部主任耿志扬列席会议充当高参。 会议开始后，卢洪涛先把耿志扬想出的应对寿化集团倾销行为的法子介绍了一遍，然后安排道：“高厂长，你让销售部门先摸清楚山南省硝酸市场的行情，咱们好做决定。” 高崇山道：“这个最近我已经了解过了。山南省的硝酸市场行情还是很不错的。百分之六十的硝酸能卖到八百块钱左右，九八酸的话最高能到一千三还多。” “这么高啊！”袁汉杰惊讶道：“那寿化集团还把酸弄到咱们省低价卖，他们疯了吗？” 耿志扬笑道：“他们不是疯了，是太狂妄了，还以为靠着这点伎俩就能打垮咱们呢。” “呸！”袁汉杰不屑道：“他们不就是仗着有浓硝酸吗？不行咱们也上！” “哎，老袁的这个想法跟耿主任的不谋而合呀！”卢洪涛借机说道：“前几天耿主任给我打电话来，说是为了增强产品的竞争力，建议咱们厂明年上一套年产十万吨浓硝酸装置。没想到今天老袁也有这个想法了。” 袁汉杰扭头问道：“耿主任，上一套十万吨浓硝酸，需要花多少钱啊？” 在座诸位领导听到他问起了投资大小，纷纷把耳朵竖了起来。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咱们厂二硝装置的产能是十三点五万吨。我的想法是上一套五个浓缩塔的浓硝酸装置，采用咱们厂的百分之六十二的稀硝酸作原料的话，年产能估计能达到十一万吨以上。投资嘛，大概在两千多万左右。” 袁汉杰询问道：“要是把二硝装置的十三点五万吨稀硝酸全部生产为浓硝酸，需要再增加几个塔？” 耿志扬张口就来道：“再增加一个塔就可以达到十三万吨左右，完全能够把二硝装置产的酸全都吃进去。” “那我建议还是上六个塔比较好。”袁汉杰道：“要不然万一咱想全部产浓硝酸，结果产能还不够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那我们不如采用一米二直径的浓缩塔。这么一来，用五个塔就能达到接近十三万吨的产能，厂房就能做短一点。” 氮肥厂是个老厂子，东南北三面都已经被开辟为市政道路，只有西边还有空地。但由于是临近张王庄的耕地，所以想征用的话比较麻烦。 因此企业未来发展计划被死死的限制在现有厂区内。如果想新建装置，那么只能是利用原有空地，或者是拆除一部分废弃的老旧建筑物。 迫于可用于建设的空地有限，新增装置不得不尽量地压缩长宽尺寸，省得没有地方塞得下去。 耿志扬继续说道：“一米二的浓缩塔目前国内还没有使用先例，咱们厂算是吃螃蟹的第一人。取得成功经验之后，可以此为噱头扩大咱们厂在硝酸行业的影响力。” 高崇山担忧道：“如果没有使用先例，万一生产装置建起来后不行怎么办？” “完全没有问题。”耿志扬笑道：“虽然对于高硅铸铁设备来说，从直径一米突破到一米二存在一定风险，但我已经跟市化机厂为了这个技术难题探讨过多次，从制造工艺上面来讲是没有问题的。” 他颇为自信道：“如果各位领导还不放心，我可以立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 自从耿志扬横空出世一鸣惊人之后，一直是言出必行、行之必果。而且他答应或者认为能做成功的事情无一例外均取得了满意的结果，因此大家伙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李祖丰忽然不解道：“我有点不明白。都是硝酸，只不过浓度上差了一点，为什么企业都喜欢买浓硝酸，不买稀硝酸呢？” 他摇了摇头道：“而且听你们说，浓硝酸还要比稀硝酸贵上一块儿。这些企业放着便宜的不买，反而去买贵的，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李祖丰一直在市直机关耍笔杆子，又不是工科出身的学生，因此对化工行业一直是一知半解，有此疑问也很正常。 耿志扬耐心解释道：“李书记，一吨浓硝酸里面，百分之九十八以上都是纯硝酸。咱们厂生产的稀硝酸，一吨里面只有百分之六十二是纯硝酸，剩下的全是水。” 他呵呵一笑道：“同等体积下，一罐车浓硝酸要比一罐车稀硝酸多出去不少纯硝酸，所以大家伙肯定愿意买浓硝酸。而且售价是随着产品里面的纯硝酸含量来定的，当然是浓硝酸要贵上许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祖丰恍然大悟道：“耿主任讲得好。你这一讲我就明白多了。” 耿志扬接着说道：“如果是长途销售，肯定是浓硝酸要比稀硝酸合适的多。因为浓度高了，同等体积下的纯硝酸含量也高。运费摊销进去相对也会低上一些。” 袁汉杰附和道：“咱们厂周围的硝酸用量需求有限。二硝装置的产量上来了以后，咱们就必须考虑跨省销售了。而一旦跨省长途销售，不管是用汽车还是火车，卖浓硝酸总比稀硝酸合适的多啊。” 卢洪涛见大家伙都认可新上浓硝酸装置，当即拍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争取明年新上一套……多少万吨来？” 耿志扬忙补充道：“就按年产十二万吨来上项目吧。” “好！”卢洪涛道：“年产十二万吨浓硝酸项目由袁汉杰同志牵头，加上李祖丰和耿志扬……还有章树森同志一起组成项目领导小组。争取在明年能开工建设，后年建成投产。” 他专门对李祖丰解释道：“老李，把你放到领导小组里主要是为了方便申请项目。你在政府部门人脉关系广，到时候能帮上大忙。” 李祖丰来到氮肥厂后，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对于企业生存的重要性，很有些自豪道：“没问题，需要找谁通融跟我说就行。我去做他的工作。” 耿志扬最后补充道：“根据近来浓硝酸产品的市场价格分析，咱们上了浓硝酸装置后，每吨酸能多挣到四百块钱左右，纯利润能有一百来块钱吧。” 听到新上了浓硝酸项目后，每吨酸又能多挣上一百来块钱的净利润，诸位领导登时都瞪起了眼睛。 第258章 寻找同盟军 寿化集团在北海省低价倾销浓硝酸，受影响的生产企业不只是安海市氮肥厂一家。若论影响后果最严重的，除了省化集团外绝无第二处。 耿志扬一是想找个同盟军，二是想知道省化集团如何应对此次倾销行为，于是回到办公室后便给师兄钱光耀打去了电话。 钱光耀毫不隐瞒道：“老弟，我们厂是省内产能最大的浓硝酸生产企业。寿化集团这么个搞法，我们能不受影响吗？” 耿志扬关心道：“老钱，你们有什么应付他们的好法子吗？” “我们有什么好法子？”钱光耀苦笑道：“它降价，我们也跟着降价呗。” 耿志扬吃惊道：“那可是要赔不少啊！” 钱光耀道：“我们还行。原料是自己厂的，稀硝浓度也比较高，所以浓硝生产成本要比寿化那边低，现在卖一千一百多勉强算是维持成本，再低的话就吃不住劲了。” 耿志扬道：“老钱，据我所知，山南省的浓硝酸价格反倒很高，你们可以把酸卖到他们省去。” “我们有部分酸是卖给山南那边的客户的。”钱光耀道：“但是省内的老客户我们也不能丢了呀。你知道的，一旦把这些老客户丢给了寿化集团，以后想再追回来可就难了。” 耿志扬趁机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虑：“寿化集团浓硝酸产量比你们多不了多少。他在咱这边搞低价倾销不就丢了本省的市场？这不等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哼！你可别小瞧这帮山南省的人。”钱光耀冷笑道：“他们的野心大着呢。” “你不知道吧？”他提醒道：“寿化集团从米国弄了一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计划在明年安装完试车。你想啊，他们买的这套旧装置产能起码在十三万吨以上，这不就是冲着抢咱们省的市场来的吗？” “啊！？”耿志扬忽然想起，前世寿化集团从米国先后购进了三四套二手硝酸装置。这些二手硝酸装置都是在七十年代越战时期建成投产的，大多数不过才封存了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而转让价格仅仅为一千万美元左右，绝对属于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寿化集团凭借这些二手旧装置一跃成为国内名列前茅的硝酸生产企业，经过多年激烈的市场竞争以后，还把省化集团成功挤兑的彻底关门倒闭了事。 看来安海市氮肥厂要想生存下去，下一步就要顶住寿化集团暴风骤雨般的冲击，而且是全方位高力度连续不断地打压和排挤。 同类型生产企业之间的市场竞争，看似是价格上的竞争，但实质上确实双方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的竞争。因为只有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较高的企业，才能将生产成本控制在行业内相对低的水平上。 只要该企业的生产成本足够低廉，即便竞争对手强行打压价格他也不怕。因为即使市场价格长期维持在一个较低层面上，该企业也有的赚，不过只是相对赚的少了一些罢了。 所以想跟将来以国外引进的二手旧设备为主力的寿化集团竞争，那么就必须让自己的装备水平达到甚至高于对手才行。 “寿化集团即将引进的那些二手生产线都是国外七十年代的产品。”耿志扬暗自琢磨道：“而我们厂现在的这套二硝装置采用的是国外八十年代末期的技术，比他们的版本至少要先进十五年左右。” 当然，两世为人的耿志扬掌握着比这两个版本更为先进的二十一世纪全新双加压法硝酸生产技术。不过他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参考资料的情况下，无中生有地把全套图纸给画出来，所以还是得有个基础技术作参考才才行。 他兀自思量道：“目前我能接触到的双加压法生产工艺，只有二硝装置是最先进的。看来我只能以它为基础，在关键参数和设备上进行升级改进，从而搞出一套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双加压法生产工艺。然后凭借此套先进生产装置，来跟寿化集团进行决定性的殊死竞争。” 目前寿化集团准备引进的二手硝酸装置还没有运到国内，所以离着试车投产至少还得有两年左右的时间，因此耿志扬完全来得及开展自己的研究工作。 但是现在，最紧迫的任务是跟省石化设计院合作，给氮肥厂设计一套最先进的浓硝酸装置。 下午下了班以后，耿志扬先开车去幼儿师范学校接上卢晓清，这才一起回到了溉河边上自己的家里。 卢晓清忙着准备晚饭时，耿志扬道：“一会儿隔壁的王哥和尚姐要过来谈事，到时候你看你的电视就行。” 王景光和尚秀娟如今已经搬到了厂长楼上，现在两家算是邻居，因而卢晓清跟他们夫妇也成了熟人和好朋友。 “好啊！”卢晓清道：“你快来尝尝，我做的这道可乐鸡翅味道怎么样？” 自从卢晓清在申城吃过那道可乐鸡翅以后，一回到家就开始研究如何能做出此等美味。为此她四处收集资料和烹饪书籍，又在家里多方试验后，终于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可乐鸡翅。 妻子亲自做的美食，耿志扬哪敢不捧场？他赶忙过去接过卢晓清手里的小碟和筷子，夹起一个鸡翅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嗯！真不错！”耿志扬一边嚼着香甜可口的鸡肉一边夸赞道：“老婆，你做的这个可乐鸡翅跟正版的没什么两样，我看以后可以当你的招牌菜了。” 见丈夫喜欢自己做的美食，卢晓清心下欢喜道：“哎呀，你喜欢就行。我就怕做砸了你不愿意吃呢。” “我老婆做的菜，再难吃我也喜欢吃。”耿志扬恭维道：“再说了，就我老婆这样的贤惠媳妇，做的菜肯定很好吃啊！我当然要捧场了！” “去你的！”卢晓清被他夸得面带喜色道：“我还做了个凉拌鸡丝，一会儿你也尝尝。” “哎，好啊！”自从结了婚以后，卢晓清把一切心思都放在了照顾丈夫身上，搞得耿志扬很有些担心，生怕妻子把精力全部放在家里后耽误了工作。 望着厨房里专心忙活着做菜的卢晓清，耿志扬暗暗担忧道：“哎呀！可千万别因为我，晓清忽视了专业上的钻研啊！那样的话，她不就拿不到前世那些重要的荣誉了吗？”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正是由于对婚姻生活的极度失望，前世的卢晓清才把全部精力放在了专业研究和教学上，从而获得了不菲的声誉。 而如今耿志扬的重生彻底改变了卢晓清的终身大事，同时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第259章 推陈出新 晚饭后不多会儿的功夫，王景光和尚秀娟夫妇果然结伴登门而来。卢晓清帮他们倒好茶水后，识趣地独自上楼去看电视去了，留下他们三个人商谈公司事务。 耿志扬开门见山询问道：“王哥，索凤县化肥厂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景光道：“我找了个熟人仔细问了问。他说是寿化集团给了厂里一笔钱，租用他们的火车装卸站台往外发售浓硝酸。” “他们租了多长时间？” 王景光想了想道：“说是卸一车算租一次，没说有时间限制。” “哦，原来是这样？”耿志扬心道：“看来这一次寿化集团并没有做长远打算，所谓的低价倾销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尚秀娟此时道：“志扬，二硝车间的氧化炉改造是跟咱签的合同。合同额一共十六万块钱，厂里可是一分钱还没给呢。” 二硝装置的氧化炉存在点火不畅和触媒框变形漏气的缺陷。耿志扬便让王景光以金秀公司的名义跟氮肥厂签了合同，并出具了技改方案。 由于当时氮肥厂财务状况拮据，再加上时间不等人，所以耿志扬和王景光只能选择先干活再要钱。如今二硝装置已经顺利生产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是到了该问氮肥厂要钱的时候了。 耿志扬笑道：“我把这事早就忘了。尚姐要是不说的话，我还真就记不起来了。” “你这心啊还真是大呢！”尚秀娟道：“那可是十六万块钱呢，对咱们小公司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耿志扬笑道：“姐，不就是十六万吗？明天我就去找卢厂长，先给咱付十万，剩下的争取在春节前付清。” 他接着又道：“我今天把你们俩叫来，是为了商量下一步跟省石化设计院合作的事。前几天我跟省石化设计院商量好了，咱们两家一起承接氮肥厂十二万吨浓硝酸项目设计工作。” 王景光关心道：“合作不要紧，省石化设计院给咱们多少钱呢？” “我是这么跟他们商量的。”耿志扬道：“设计费咱们拿合同额的百分之二十。另外，硝酸浓缩塔和酸水回收塔的设备费用单独报价签合同。这次准备采用一米二浓缩塔，五台塔报价一百五十万，当然包括全部的高硅铸铁管道和管件。三台酸水回收塔报价八十万，一共是两百三十万。” 直径一米二的硝酸浓缩塔在国内还从未有过成功使用的先例，王景光不禁有些担心道：“一米的塔现在已经很成熟了，一米二的还没听说有用的。我觉得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用一米的比较保险。” 别看直径一米二的浓缩塔仅仅比一米直径多了二十厘米，但由于高硅铸铁韧性较差脆性较高，因而直径越大越容易出现破损和断裂，从而造成生产和安装过程中容易出现破损件。 因此到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生产厂家敢于大胆采用直径一米二的浓缩塔。 耿志扬笑道：“一米二直径的塔节在制造上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安装过程中得加倍小心，所以我每台塔要了三十万。这可比一米直径塔的要价高多了。” 见王景光还是有些犹豫，耿志扬不得不又道：“王哥，我们这个公司要想生存下去，必须不断地推陈出新，大胆采用新技术新工艺。” 他顿了顿接着道：“直径一米二的浓缩塔目前国内还没有厂家用过，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出名的机会。我们要是作为国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取得了成功，不但能以此申请专利，而且能在行业中打出名声来，让大家伙都知道北海省有个金秀公司。” 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是以出让化工新工艺新技术为业务的工程公司。为了能够承揽到更多的业务，自然是公司的名声越大越好。 要不然即使你的水平再高，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司也很难获得客户的信任和青睐。 王景光也明白，像金秀公司这般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只有靠着创新才能生存下去，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耿志扬的想法。 见王景光认可了自己的观点，耿志扬随后又道：“从明天开始，我就带着郎振华他们开始编制《间硝法浓硝酸工艺技术包》。到时候涉及到非标设备这一块儿的内容还需要王哥来完成它。” 王景光毫不犹豫道：“没问题，都交给我就行。” 所谓的间硝法浓硝酸工艺，指的是通过对稀硝酸的浓缩过程来得到浓硝酸产品。相对应的直硝法浓硝酸工艺，则是指的通过氧化氮气体和水通过反应直接合成浓硝酸。 两种工艺各有其优劣性。但由于间硝法浓硝酸工艺存在着操作条件要求不高、投资相对较低、主要设备材质为物美价廉的高硅铸铁等诸多优点，因此逐渐成为浓硝酸生产工艺的主流。 说完了浓硝酸项目，耿志扬又道：“王哥、尚姐，我准备编制完《间硝法浓硝酸工艺技术包》后，接着往下搞《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技术包》。暂且按照我们厂的那套二硝装置为母本，生产能力定为十五万吨。” 王景光夫妇禁不住对视了一眼，无不惊诧于耿志扬敢想敢做的非凡魄力和泼天胆量。 这家伙搞完了浓硝酸又要搞稀硝酸，目标还是国内尚未掌握的双加压法生产工艺，这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点。 王景光禁不住道：“志扬，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三大件咱能靠自己搞定吗？” “能！怎么不能？”耿志扬毫无畏惧道：“氨氧化炉咱们已经搞出来了。虽然能力上略微小点，但是可以在此基础上适当放大，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四合一机组吗……”他思量道：“省鼓风机集团已经跟我们厂进行了合作研发。空压机、尾气透平和汽轮机我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氧化氮压缩机。不过有我们厂的实物作参考，他们应该能顺利研发出来。” 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三大件分别是：氨氧化炉、四合一机组和吸收塔。 耿志扬说完前面两样后，接着继续说道：“吸收塔更没问题了。我还打算以我们厂的吸收塔为蓝本，对它进行适当的改进，争取把各厂家头痛的氯离子集聚等难题一次性解决掉。” 王景光和尚秀娟见他信心满满，尽管心存担心和疑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是默默地点头同意。 第260章 耿主任又提出新思路 为了能够让市里面批准氮肥厂新上十二万吨浓硝酸项目，刚进十一月的门，卢洪涛和李祖丰先跟化工局沟通后，又向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孙成鑫做了汇报。 从市里回来后，他们俩迅速召集袁汉杰等人开会，其中包括战略研究部主任耿志扬。 等人到齐后，卢洪涛直言道：“我和李书记上午去局里跟李局长说了咱们的想法，然后又去了市里向孙副市长做了详尽的汇报。” 众人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耳朵也都竖起来聆听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卢洪涛略带遗憾道：“李中奇局长的意思是咱们厂二硝装置投产后，财务状况刚刚有点起色，不建议现在就开始新上项目，还是等上一两年再说。” 李中奇一直对氮肥厂的经营状况颇为不满，甚至为此想到过将其合并到化肥厂的方案，因此他对浓硝酸项目有反对意见很是正常。 袁汉杰忙问道：“孙市长是什么态度？” 卢洪涛道：“孙市长的意思是，咱们厂去年累计的欠债还没有还清，也是建议再等一等，至少把去年的欠债还了在考虑新上项目。” 众人听到连孙成鑫都不支持氮肥厂新上浓硝酸项目，禁不住心凉了半截。 但卢洪涛接着又道：“为了取得孙市长的支持，我把上了浓硝酸项目后会给厂里带来的那些好处都好好的说了一遍。最后孙市长表态，新项目原则上是可以上，但必须满足两个前提条件：一是不能影响明年偿还前年累计的银行欠账，二是只能靠咱们厂自行筹款。只要能满足这两个条件，他就支持咱们新上浓硝酸项目。” 袁汉杰细细思量道：“明年咱们二硝项目大概能挣到两千七百万，一硝车间能挣上个五六百万，加起来约有三千两百万。倒是足够偿还两年欠款。不过这么一来，上新项目需要的两千多万资金可就没有着落了。” 高崇山提醒道：“老袁，以现在的市场价格计算，咱们一吨酸可挣不到三百块钱的。” “我是按照一年价格的平均值计算的。”袁汉杰道：“市场不可能一直低迷，天热的时候咱们一吨酸最高能挣到三百多呢。这么一平均的话，全年按照三百块钱来估算收入应该是可以的。” 高崇山叹息道：“就算是一吨酸能挣到三百，咱也拿不出新项目需要的两千多万来呀。除非一吨酸的净利润上涨到四百甚至更多才行呢。” 硝酸类产品，不管是浓硝酸还是稀硝酸，都是廉价的基础类化工产品，因此每吨酸能挣到三百元利润已经是不错的效益了。若想挣到四百甚至更多，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尽管耿志扬很清楚十几年后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硝酸盛宴等着生产企业疯狂地发上一笔超级大财，但距离的时间太过久远，无法解决目前厂子面临的困境。 他灵机一动道：“各位领导，现在是市场经济，上级鼓励咱们采用多种投资方式把企业做大做强。我们不如搞一个股份制公司来专门运作十二万吨浓硝酸项目。这样的话，咱们急需的钱有了，利润的大头也能留在厂里。” 股份制公司？袁汉杰等人听罢不禁面面相觑。卢洪涛在市化工厂时已经搞过股份制改革，而且化工厂改制后还组建了多个二级子公司，因此对这种手法并不陌生。 好半天后，智文阁才问道：“耿主任，你说的这个股份制公司怎么来弄呢？” 耿志扬耐心解释道：“就是以咱们厂为主体，再吸收其他方面的投资，共同组建一个股份制公司，然后来运作浓硝酸项目。当然了，股份制公司只是个形式，实际上管理机构还是依托咱们厂，成立公司就是为了方便筹集资金。” “有这么干的吗？”李祖丰纪律弦拉的紧，生怕触及违纪问题，很是关心道：“上级允许这么干吗？” 卢洪涛道：“李书记，这个不用担心的，很多厂为了上项目都是这么操作的。比如我以前在的化工厂，它的三期扩建项目就是这么运作的。” 他继续说道：“我看咱们可以考虑采用耿主任提出的办法。不过成立股份公司不难，难的是从哪里拉来投资，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耿志扬笑道：“老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不如先从厂里号召职工们集资。这么做的好处是，等到浓硝酸项目赚了钱，职工们都能跟着分红拿好处。” 高崇山哈哈一笑道：“咱们厂的职工？我跟你说耿主任，就咱们厂的这些职工，一个个穷的勉强填饱肚子。想让他们掏钱集资，我看不可能。” 耿志扬一点也不气馁道：“高厂长，只要咱们把投资带来的好处跟大家伙说清楚了，我想职工们会积极参与的。” 他又鼓动道：“我看可以从你们这些厂领导带个好头。只要你们愿意掏钱，而且是掏大钱，职工们会跟着愿意的。” 由厂领导带头，从上到下依次安排入股任务，确实是利于集资的绝妙法子。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在座诸位的领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企业***卢洪涛，想看看他会如何决断。 卢洪涛琢磨了一会儿得失后断然拍板道：“耿主任出的这个主意好！既然浓硝酸项目是个稳赚不赔、又对咱们厂发展有利的好项目，那么我赞成采用这个办法。” 他扫视了一遍众人道：“我个人愿意投资二十万。你们几个能行吗？” 二十万！？听到这个数目，袁汉杰等人立时目瞪口呆。 我的个乖乖！别说二十万了，就算是十万块钱，袁汉杰等人也拿不出来的。 众人怔了半晌儿。袁汉杰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卢厂长，我最多只能拿出五万来，再多就没有了。” 李祖丰叫苦不迭道：“我连五万也拿不出来，能掏三万已经是最大能力了。” 高崇山苦笑道：“我还好一些，四处借一借估计能拿出六七万来。” 跟大家伙相比，智文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见耿志扬默然不语，心道：“耿志扬参加工作不到三年，但人家找了个有钱的好媳妇，连小轿车都开上了。这家伙这么有钱，不知道这次集资能拿出多少钱来？” 第261章 东拼西凑 正在智文阁暗自揣测时，只听卢洪涛道：“耿主任，你能拿出多少钱来入股？” 耿志扬笑呵呵伸出了一个手掌：“我能拿这么多，您看行吗？” 袁汉杰以为是五万块钱，好心帮腔道：“耿主任上班没几年，一共才挣了几个钱？得亏人家找了个好媳妇，能拿出五万块钱来可是不少了。” 卢洪涛哼了一声道：“老袁，你搞错了，我想耿主任的意思绝不是五万块钱。” “啊！？”袁汉杰难以置信道：“那……难不成还能是五十万？” 耿志扬笑道：“不错！这次入股我愿意拿出五十万块钱来。” 听到耿志扬愿意拿出五十万块钱来入股，在座的诸位领导一时间惊得瞠目结舌。 那可是整整五十万块钱啊！即使李祖丰、袁汉杰等人干上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大的一笔钱，结果被人家耿志扬一股脑拿了出来。 袁汉杰喃喃道：“小耿……那可是五十万啊！” “我知道是五十万。”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只要能帮着咱厂尽快把浓硝酸项目上去，我拿出五十万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家伙现在终于明白，自从人家小耿同志找了个有钱的老婆之后，生活档次跟在座的各位已经远远地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卢洪涛却很明白，耿志扬出的这些钱全部来自于他开办的那所金秀工程公司，跟卢晓清则毫无关系。 “既然耿主任愿意拿出五十万来。”卢洪涛趁机怂恿道：“你们作为厂级领导也不能太落后吧？我看这样吧，你们每个人出十万块钱，工会主席和总工程师各出五万，中层干部出三万，其余职工每人至少出五千！” 氮肥厂有正式在岗职工大约六百余人，每人五千的话一共是大概三百万。中层干部有三十来个人，每人出资三万合计约一百万。再加上厂级领导和耿志扬认缴的资金，粗略估计能够募集六百余万。 卢洪涛默算完以后不禁泄气道：“杂七杂八加起来才能凑齐六百来万，距离两千多万的目标差的太远了。” 袁汉杰等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对他们来说，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十万块钱，除非去找亲朋好友们借去。 而在九十年代中后期的下岗大潮的冲击下，市区的老百姓们能按时拿到工资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尚有余钱能往外借款的家庭可想而知能有多少？ 卢洪涛正在失望时，耿志扬忽然道：“卢厂长，您还没有算上咱们厂子出的钱呢。既然是以咱们厂为主，那厂里出的钱应该是大头啊，起码要占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两千多万的百分之五十就是一千余万。假若氮肥厂能拿出一千多万来作股本，再加上职工们凑的六百多万，那么就只剩下五六百万的缺口。 计算完数据后，卢洪涛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李祖丰立即兜头浇了勺冷水道：“耿主任，李局长和孙市长再三强调，咱们厂的盈利必须先拿出来偿还贷款和往年欠账，不能投到新项目上去。” 耿志扬笑道：“李书记，我知道这事，刚才卢厂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那你怎么还要厂里出的钱当大头啊？” “您误会我了。”耿志扬道：“我的意思也是先还贷款，剩余的钱再来做投资。” “剩余的钱？”高崇山在旁冷笑道：“刚才咱们不是已经算过账了吗？扣掉答应偿还银行的那三千多万，明年咱厂子剩下的钱就没多少了，哪还拿的出一千多万呢？从天上掉下来吗？” 面对高崇山的诘问，耿志扬不慌不忙道：“高厂长，你先别急。我给大家算一笔账，你们就会明白这个钱从哪里来了。” 听到他说这话，众人的兴致不由得被勾了起来。每当众位领导深感绝望束手无策时，耿志扬总是能另辟蹊径找到解决的办法，所以大家伙对他说的话都不敢随意轻视。 只听耿志扬道：“咱们引进的这套二硝装置生产能力为每天产四百五十吨六二酸。” 他看了看各位领导后接着说道：“但这是以三百天为基准来核算的。如果我们能多生产上一个月，那么就意味着能够多卖接近一万四千吨酸。” “一万四千吨合格的六二酸啊！”耿志扬忍不住笑道：“等于是咱们明年多挣了四百多万。” 袁汉杰听罢惋惜道：“这个主意好是好，但可惜明年咱能不能保证连续生产上三百三十天还是个未知数啊。” 高崇山则质疑道：“耿主任，就算明年咱能顺顺当当连续生产三百三十多天，还挣到了这四百多万，但是距离一千万的目标还差着六百万呢！这剩下的六百万从哪里来呢？” “是啊！”智文阁附和道：“六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不可能再让职工们出钱凑了。”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镇定自若道：“现在一硝车间用于尾气吸收的硝盐工段设计产能可以达到五千吨，咱们再上两台结晶器和一套系统系统，就能把生产能力扩充到一万吨左右。” 众人听到他突然把话题赚到了不相干的扩产硝盐装置上，不禁有些愣神。 耿志扬继续说道：“硝盐产品比一硝车间生产的百分之四十二左右稀硝酸赚的利润更多。如果我们把硝盐产能提高到一万吨以上，那就意味着明年我们能多赚上四百多万。” 袁汉杰禁不住问道：“那咱们的硝酸产能可就下去了。” 耿志扬道：“袁厂长，一硝车间产的硝酸现在基本是微盈利，要是转产到硝盐上来，我们不就可以多挣点吗？” 由于一硝车间产的稀硝酸产品浓度仅有百分之四十二左右，因此在寿化集团大批量浓硝酸的挤兑下几乎卖不出去，只能以成本价甩卖。 而市场上的硝酸盐产品需求正旺，价格也是逐渐看涨，因此从盈利的角度看，不如把一硝车间的氧化氮气体直接送往后续硝盐装置，从而多生产一些附加值更高的硝盐产品。 耿志扬最后说道：“这样算下来的话，两个车间明年能够增加接近九百万的利润。我们再从还债后的结余中想办法抽出一百多万来，这不就能够凑齐一千万的本金吗？” 卢洪涛袁汉杰等人想通了以后，无不为耿志扬运筹帷幄的大局观和开拓性思维所叹服。 卢洪涛暗自感慨道：“氮肥厂能有耿志扬，此乃我等之幸运也！” 第262章 雪天围炉啖羊肉(上) 氮肥厂领导班子取得一致意见以后，卢洪涛和李祖丰又往上级部门跑了好几趟，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原则上允许氮肥厂探索以股份制形式新上浓硝酸项目的意见。 十二万吨浓硝酸项目领导小组正式成立后，前期立项审批工作由袁汉杰和李祖丰负责到各个政府部门沟通办理。 由于九十年代建设项目的审批程序比较复杂，估计袁汉杰和李祖丰至少要为此跑上半年时间还要多。 耿志扬除了作为中间人陪着卢洪涛去省石化设计院跑了一趟，正式签署了《十二万吨浓硝酸项目可行性研究设计合同》以外，大多数时间则是悠哉悠哉的并不是很忙。 十二月初，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不期而至，将整个安海市区覆盖在了厚厚的雪白之下。 十二月三日恰好是周日，耿志扬和卢晓清踩着积雪到附近市场上买了十斤羊肉片，又买了些羊血、丸子、蘑菇菠菜等羊杂和蔬菜。回到家后喊上王景光一家三口，大家伙凑到一起热热闹闹的涮火锅驱散寒气。 耿志扬捞了一块滑嫩软糯的羊肉片放在嘴里边嚼边叹道：“这羊肉真不赖，嫩得很呢！” 王景光吃的嘴边冒油道：“大雪天在家里吃羊肉火锅，真乃人生之幸事也！” 卢晓清笑道：“王哥，羊肉有的是，你们敞开肚子吃就行。” 尚秀娟则惊叹道：“小卢，你们家的调料怎么拌的？简直是太好吃了，越吃越上瘾！” 卢晓清忙道：“这个我真不知道，都是志扬弄的。” 耿志扬指着桌旁一大碗调好的酱料道：“我是用麻汁酱、豆腐乳、韭菜花、酱油和蒜泥拌在一起调的。本来还可以放辣椒油，我怕乔乔不习惯就没敢往里面放。” “怪不得这么好吃呢！”尚秀娟恍然大悟道：“我们家以前吃火锅的时候，最多就是用点麻汁酱和酱油对在一起，从来没想到过还能加豆腐乳、蒜泥和韭菜花。” 耿志扬笑道：“根据个人喜好还可以再加点别的，你们回去可以试一试。” 吃羊肉火锅免不了喝酒。耿志扬拿出来两瓶五十二度的剑南春，跟王景光夫妇边喝边吃。卢晓清由于不需要开车，也跟着大伙一起喝了几盅。 耿志扬酒量一般，不多会的功夫便败下阵来。卢晓清却是越战越勇，直把王景光两口子喝得服了气。 “老弟……”王景光吐着酒气道：“你这媳妇太厉害了……我是甘拜下风了！” “是啊！”尚秀娟为了照顾闺女，喝得相对少一些，此时还能维持住必要的清醒：“小卢这酒量怕是得有一斤吧？” 卢晓清谦虚道：“哪有啊？尚姐，我最多也就喝个半斤左右。” “半斤可不少了。”王景光毫不客气道：“老弟，你的酒量比不上弟妹！” 耿志扬已经喝的满脸通红，舌头也似乎有些不大听使唤：“王哥……我酒量就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尚秀娟忽然道：“志扬，我听电视上说最近治安不太好。从北边来了个入室抢劫团伙，专门盯着有钱人家。” 耿志扬强自镇定道：“哦，我也听说了……咱们两家住在厂长楼上……以后进了门一定要随手关好门。” 尚秀娟帮闺女捞了块蘑菇，然后道：“我从家里要了两只小狗，要不给你一只吧？养大了能看家护院呢。” 小狗？！耿志扬瞬间清醒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我被狗吓到过，见了狗就害怕，哪敢养那玩意儿？” “小狗又不是大狗，你怕什么啊？”尚秀娟直笑道：“再说了，从小养大的狗狗见了你可亲了，怎么会咬你呢？不用害怕的！” 乔乔已经有六岁，听到耿志扬说自己怕狗，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耿叔叔，小狗很好玩的，一点也不咬人。你只要不打它，它不会咬你的。” 自从入住到厂长楼后，尚秀娟先从家里带回来两只鸡，说是养着下蛋用。没多久又抱来了一只小猫，说是让它抓老鼠。不曾想现在她又领回来两只小狗，这下子两家院子算是热闹了。 厂长楼上下两层，加上阁楼的话就是三层，一楼还有院子和车库。只住两个人的话，这么大的房子显得就有些太大。偌大的家里，要是卢晓清自己一个人住的话难免会有点害怕。 因此当听到尚秀娟想送给他们一只小狗养着玩，丈夫却不愿意接受时，她连忙道：“尚姐，我喜欢小狗。志扬不要我要！” 尚秀娟笑道：“志扬，既然小卢愿意养，我可一会儿就把小狗抱过来了？” “哎呀！”耿志扬眉头一皱正要劝妻子别要，卢晓清却道：“志扬，你经常不在家，有只小狗作伴我不害怕的。求求你，要只小狗吧！” “这个……？”耿志扬只得问道：“尚姐，你带回来的是什么狗啊？” “什么狗？”尚秀娟一愣道：“可能是两只小母狗吧，我没仔细看。等会儿回去我再仔细看看。” 耿志扬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它们是什么种类的狗。” “哦！”尚秀娟明白过来后笑道：“就是自己家里养的笨狗子。这种狗不挑食好养活，性子也不很野，不会乱窜乱咬人的。” 尚秀娟说的笨狗子是安海地区老百姓对中华田园犬的俗称。 听到是中华田园犬，耿志扬登时放下心来。他问这话的原因主要是怕万一养的是烈性犬，将来闹不好伤了别人或者别人的狗可就麻烦了。 “那行吧。”他点头道：“尚姐，我们就要上一只小狗吧。” 听到妈妈打算把小狗送人，乔乔却不乐意起来，嘟着小嘴道：“妈妈，别把小狗送人，我喜欢跟它们玩。” 尚秀娟赶紧哄着闺女道：“乔乔，咱不是把小狗狗送人。咱是让小狗狗来帮着耿叔叔和卢阿姨保护院子，要不然坏人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啊。” 卢晓清笑盈盈道：“乔乔，小狗狗来了我们家，你还可以过来找它玩呀？又不是再也见不着它了，对吧？” 乔乔似懂非懂道：“那就把花花送给你们吧。我最喜欢壮壮了，把它留给我吧。” 尚秀娟抱回来的两只小狗体型外表略微有些不同。一只是比较肥硕的黄色小狗，另一只则是黄白相间瘦一些的狗狗。所以乔乔给它们俩分别起了个名字：壮壮和花花。 “好！”尚秀娟温柔道：“那我们就把小花花送给卢阿姨，好吗？” “嗯！”乔乔心有不甘道：“那我每天都来看花花，省得它把我给忘了。” 卢晓清暖暖一笑道：“没问题，乔乔。你随时都能来看你的小狗。” 第263章 雪天围炉啖羊肉(下) 窗外的大雪下的越发紧了。风雪呼啸中，耿志扬和王景光夫妇围着炉子一边吃着羊肉火锅一边聊得火热，其乐融融下好不快活。 耿志扬夹了块涮好的羊血放到嘴里，只觉如豆腐般随齿而化：“嗯，这羊血很地道。” 他赞了一声后道：“王哥、尚姐，我看了一下财务报表，咱公司今年大概能赚到四百来万。正好今天咱们仨都在，干脆商量一下分红的事吧。” 王景光跟妻子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道：“咱们公司你说了算。你说个数就行，我和你姐只负责拿钱干活，不管大事。” 耿志扬明白他并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话，笑了笑道：“我觉得今年还是跟去年一样按照一百万来分红吧？” 他接着耐心解释道：“虽然今年咱们挣得比去年要多多了，但是明年的项目还没有着落，到底能挣多少咱们心里没数啊。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得留足了资金以备不时之需。” “是啊！”王景光叹道：“得亏今年有安陵县化肥厂的项目撑着，要不然咱们可就挣不了几个钱了。” 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1995年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安陵县化肥厂硝酸改造工程项目的五百二十万合同，位居第二的就是跟安海市氮肥厂签的那十六万块钱的氧化炉改造合同了。 所以王景光说的话并非不无道理。今年的金秀公司的确全靠着安陵县化肥厂的合同给撑着。 耿志扬习以为常道：“咱们搞技术服务的有大小年很正常，因为工程项目不可能年年都有，年年很多。明年我们厂的浓硝酸项目要是能上的话，咱们就靠它挣钱吃饭了。” 尚秀娟插话道：“我看咱们可以瞅准机会把安陵县化肥厂的新氧化炉好好宣传宣传。那些小氮肥企业知道以后肯定会去厂里考察的，说不定就有企业愿意用咱的氧化炉呢。这么一来，咱们的活不就有了吗？” “尚姐说的是。”耿志扬颔首道：“我原本想等省化集团采用咱的氧化炉成功以后再大幅宣传，现在看来是等不得了。” 王景光提醒道：“现在国内采用双加压法生产工艺的厂家寥寥无几，大多数还是三五万吨的中压法硝酸工艺。照这个情况看，咱们的推广目标还是得瞄准县级小氮肥厂。” “是啊！”耿志扬赞同道：“年产几万吨硝酸的县级小氮肥厂很多，这些厂家才是我们重点推广的对象。” 王景光见他同意自己的观点，借机道：“离着过年还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干脆让小郎他们出去跑一跑，到各个县化肥厂去推销一下咱们的炉子。” “可以啊，你看着安排就是。”耿志扬琢磨道：“我写上一篇《新型氨氧化炉技术总结》，用咱们仨的名字发表在《氮肥工程》杂志上。利用杂志的影响力把咱们的新技术新设备在行业里推广宣传一下。” 借着去年耿志扬发表文章申请专利时的挂名，尚秀娟顺利通过了中级职称的评选，拿到了向往已久的工程师职称。因此当听到耿志扬又要写文章挂上她的名字，登时喜不自胜道：“志扬，我又跟着你白沾光了。” 王景光畅想道：“要是明年能签上两个氧化炉合同，咱们就能挣到八百多万。搞得好的话，说不定能突破一千万呢！有志扬开发的这些新工艺在，咱们就不怕挣不到钱。” “是啊！”耿志扬趁机打气道：“咱们公司有别人没有的技术。既然咱有天下独一无二的本事，就不愁别人不来求着用咱们的技术。” 三个人越聊越觉得公司前途是一片光明，当下举起酒杯麻利地又干了一杯。 耿志扬放下酒杯后道：“王哥、尚姐，今年咱们还是延续去年的奖励政策：过年的时候，每个职工发放两千元过节费，每个月工资再涨一百元怎么样？” 过节费两千元，每人工资再涨一百，等于是每个人多发三千两百块钱，全公司七名正式员工需要增加支出两万两千四百元。 “不就是两万两千块钱吗？”自从有了钱后，王景光的底气也足了起来，豪气万丈道：“咱们公司人少，一年工资奖金支出不过才十几万块钱。增加这点钱不算多，我同意！” “老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耿志扬道：“咱们每年的过节费和涨工资都是公开透明告诉给大家伙的，我想职工们会体谅到咱们一片苦心的。” 三个人吃着饭就把年度奖励的事情给定了下来，比起氮肥厂办事动辄开会的效率来那可是高多了。 当天下午尚秀娟就把小狗给抱了过来。这只叫花花的小狗还不到三个月大，乍一来到陌生环境难免有些害怕，缩在卢晓清在客厅给它弄的临时小窝里不敢动弹。 “咱家没买狗粮。”耿志扬盯着那只浑身瑟瑟发抖的小狗道：“给它喂什么吃的呢？” 卢晓清笑道：“这又不是那些挑剔的外国狗。农村养的小笨狗吃什么狗粮啊？我听尚姐说，弄点稠一点的粥喂它就行。里面再搞点肉沫肉汤什么的，给它增加点蛋白质。” 耿志扬提醒她道：“咱俩可是准备要孩子的。我听说猫和狗身上有弓形虫，对胎儿会有影响。你可得注意呀！” “放心吧，我又不天天抱着它，不会受影响的。”卢晓清说着拿过一个崭新的不锈钢小盆道：“就用这个盆给他盛饭吧。” 耿志扬又瞅了眼惊慌不已的小狗道：“我从小就不喜欢狗。等这小家伙长大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它相处。” “咱家有院子。”卢晓清不以为然道：“等过了冬天就让小花花呆在院子里。只要它不到屋里来，不会烦着你的。” “但愿吧。”耿志扬看了几眼略显简陋的临时狗窝道：“天太冷了，你给它弄得暖和点，别把它冻坏了。” “等天好了，我去花鸟鱼虫市场给它买个正儿八经的狗窝去。”卢晓清道：“不过他现在太小了，放到外面会被冻死的，还是先搁在客厅吧。” “你看着办就行。”耿志扬望着可怜巴巴的小狗道：“唉！没爹没妈的，看着怪可怜的。下这么大雪可不能把它放在外面，等明年春天再说吧。” “养狗狗就得从小养。”卢晓清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道：“要不然它跟你不亲的。咱家的小花花长大了一定跟咱们很亲的。” “小花花？”耿志扬咀嚼着它的名字道：“这个名好土啊！不过越土的名字越好养活，花花就花花吧。” 从此之后，这只叫花花的小土狗就成为了耿志扬家里的一员。 第264章 陡生巨变 1996年元旦到来之际，耿志扬和卢晓清没有像去年一样到省城欣赏新年音乐会。主要是他们考虑到上个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开着车长途奔波太不安全，还不如躲在家里享受二人世界来得舒坦。 舒舒服服在家里歇了两天后，刚一上班，耿志扬便找到袁汉杰问道：“袁厂长，浓硝酸项目的事跑得怎么样了？” 袁汉杰探头瞅了瞅微开的房门道：“小耿，你把门关上。关上门我再跟你说。” 耿志扬以为他不想让旁人听到浓硝酸项目进度后乱说闲话，于是转身推上了房门。 袁汉杰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啧了一声道：“怎么跟你说呢？这个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耿志扬见他如此表情，不禁纳罕道：“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嗯！”袁汉杰点了点头道：“昨天下午得到消息以后，我们几个厂领导在一起研究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也没商量出一个合适的对策来。” 他叹了口气道：“我估计今早上还得接着开会商量。要不然……唉！可就麻烦了！” 耿志扬听得云山雾罩道：“袁厂长，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袁汉杰抬头看了他一眼，从神情上看得出耿志扬确实是不知情。 他这才说道：“我估计一会儿开会也得把你叫了去帮着出主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耿志扬急的差一点笑出声来：“袁厂长，不带这么得。要么你就跟我说明白，要么你就直接别告诉我。你现在话说了一半，把我好奇心勾起来又不说了，这不是折磨人吗？” “好！好！好！”袁汉杰笑道：“反正你早晚会知道，我就不瞒你了。” 耿志扬赶紧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倾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只听得袁汉杰道：“昨天下午田连营传来消息，市里面已经初步同意把咱们厂卖给山南省的寿城化工集团公司了，让咱们赶紧想法子应对。” 田连营被迫辞去氮肥厂书记一职后经过多次审查，最终确定其有任人唯亲公款吃喝等一定的违纪行为，但尚不构成犯罪。上级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他进行严肃地批评教育后，调到市第二化工厂担任了排名最末的副厂长。 虽然老田同志曾经糊涂过，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及时悬崖勒马的他好歹保住了待遇和工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离开氮肥厂之前，田连营跟卢洪涛等厂级领导们已经变成了齐心协力精诚合作的事业伙伴，关系处的相当不错。因此当他得知市里准备卖掉氮肥厂时，赶紧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卢洪涛。 “市里打算把咱们卖给寿化集团？”听到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耿志扬心里不禁一沉。 自从去年以来，寿化集团对氮肥厂可谓是势在必得，明的暗的都使了不少招数。如果市里面真的把他们厂卖给了寿化集团，心黑手辣的这帮子家伙得手后恐怕会对厂里相关人员进行彻底的清算。 怎么办？耿志扬暗暗发愁道：“我们厂是市里面的企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市里面想卖掉我们，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呢？” 他左思右想后忽然灵机一动：“除非……” 袁汉杰见他沉思一阵后忽的眼睛一亮，赶紧询问道：“小耿，你有主意了吗？” 尽管耿志扬想到了一个办法应对目前的困境，但一是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具体如何操作，二是此刻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于是嘿嘿一笑道：“袁厂长，天无绝人之路，我想办法总会是有的。” “你这小子净给我装糊涂。”袁汉杰见他不愿意说，倒并没有为难他，而是语重心长道：“小耿啊，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企业在咱们自己手里，肯定是想尽办法也要让它活下去。但要是被别人给收购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了。” 耿志扬很明白他说的话并不是在吓唬人，凝眉想了想道：“袁厂长，等领导们开会的时候，先听听其他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吧。” 果然不出袁汉杰所料，卢洪涛召集人手开会的时候把耿志扬也叫到了小会议室。 耿志扬来到会议室，见里面坐着的除了卢洪涛等几位厂领导外，还有工会主席卞解放和返聘的总工程师章树森。 等耿志扬坐下以后，卢洪涛先把昨天得到的消息简要的说了一遍，然后道：“市里面还没有叫我们去正式通知此事，但我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在市里给咱们通知之前，我们大伙还是得共同想出个法子来，让市里打消卖掉咱们厂的决定。” 卞解放听到市里准备把氮肥厂卖掉，一时间张口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章树森已经退了休，只要企业能按时给他退休金，厂子卖不卖跟他关系不大。 不过考虑到外人远不如自己人可靠，他还是表态道：“寿化集团想买咱厂，那肯定是奔着咱们那套二硝装置来的。我听说那个企业内部的管理层级很多，福利待遇也重点倾向管理层，职工们的收入很一般。咱厂归了他们就等于是儿子辈，还不是亲生的。你们想啊，咱能落的着好果子吃吗？” 卞解放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道：“咱们厂子现在经营的好好的，市里面为什么要卖咱们？不能卖啊！” 卢洪涛安慰他道：“老卞，你先别着急呀。我估计市里面看重的是把咱们卖给寿化集团后，能回笼相当一部分出让资金，可以用来缓解窘迫的市财政困境。除此之外，我想象不出卖掉咱们的其他原因。” “我跟卢厂长想的一样。”李祖丰道：“据我所知，寿化集团给出了四千八百万的转让报价。这么一大笔钱，我想市里面的领导们肯定会动心的。” 卞解放不解道：“咱们厂光买二硝装置就花了一个多亿，再加上建设和配套资金支出，加起来得接近两个亿了。寿化那边才出了不到五千万就想把咱买下来，市里面怎么能同意呢？” 袁汉杰在旁解释道：“老卞，二硝装置是咱们四处借钱上的项目。到目前为止，咱们厂只还了银行方面三年应还账款，市里投的三千万和咱们自己借的一千多万都还没有还呢。更不用说还有后来又从兄弟厂家借的那两三千万了。” 卞解放疑惑道：“我记得以前耿主任不是说过，咱们这套二硝装置一年就能赚取三千多万吗？这么多钱还不够咱还账的吗？” 单凭二硝装置每年三千万的盈利当然能够在未来偿还各方面的借款，但毕竟需要时间，而且是不短的时间。 与其苦等着充满变数的未来，不如将负债累累的氮肥厂转让后获取到急需的不菲资金。 耿志扬估计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让市里面突然下定决心把氮肥厂卖给出价四千八百万的寿化集团。 第265章 如何应对 等大家伙七嘴八舌抒发完不满的感情后，卢洪涛方才提醒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子说服市里面不要卖掉厂子，这才是最紧要的。” 市里面是考虑到及时甩掉包袱回笼资金才决定卖掉氮肥厂的。因此想让人家打消念头，那就必须提供同样甚至更多的资金才有说服力，否则就算大伙不愿意那也白搭。 不过以氮肥厂目前的状况，除了继续深挖各个生产装置的潜力外，谁也想不出其他快速筹钱的办法来。 正在众人愁眉苦脸无计可施时，耿志扬见时机已到，于是开口说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不过呢就怕说出来大家伙不愿意。” 大家伙听罢登时眼前一亮，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了他。 卢洪涛道：“耿主任，你有什么好办法，大胆说出来就是。就算说错了，大家伙也不会有意见的。” “就是啊。”李祖丰附和道：“今天这会大家伙畅所欲言就是，我在这儿保证言者无罪！” 耿志扬这才大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几年前外省就有把企业产权卖给职工的先例，我们为什么不能也照葫芦画瓢搞上一次？大家伙集体凑钱把厂子给买下来？” 大家伙凑钱买下氮肥厂？这个想法真可谓是胆大包天，包天胆大！ 袁汉杰等人面面相觑道：“人家寿化集团出资四千八百万，就凭咱厂的这些老少爷们儿，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四千八百万来。” 耿志扬笑道：“咱们是职工买下自己的企业，跟寿化集团的收购性质是不一样的。价钱吗，我觉得可以跟市里面好说好商量。” 在座的各位领导各自皱眉沉思，会议室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尽管大家伙知道类似事情在临省已经不算稀奇事，但在北海省甚至安海市，尚未有一个成功的先例。因此想借此说服市里面把企业作价卖给职工们，恐怕是件不小的难事。 耿志扬又怂恿道：“一旦咱们凑钱把氮肥厂买下来，整个企业就成了我们自己的厂子了。那也就意味着在座的各位可以凭借出资的多少，年底的时候拿到相应的分红。” 他继续循循善诱道：“咱们厂一年盈利至少五千万，扣除还债的三千万，咱们还能剩下两千万。” 众人听到两千万的惊人数字，一个个忍不住抬起头，眼睛里似乎冒出火来。 耿志扬趁热打铁道：“即便是再拿出一千万来用于偿还市里面的借款，咱们还能剩下有一千万。假如拿出一半来分红，百分之十的股份就能拿到五十万！五十万啊，那可是沉甸甸的五十万块钱！” 高崇山被他说得心思活泛道：“耿主任，咱们要凑多少钱呢？” 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我觉得至少得这个数！” 他解释道：“咱们厂欠市里三千万本金。先还三分之一，以表示咱们的诚意。接下来用保证两年的时间全部偿还，第三年可以筹情还一部分利息。我想这个方案市里面要是答应的话，对咱们是最有利的。” 氮肥厂六百多在职职工要凑齐一千万资金，这可不是个容易事。 耿志扬继续忽悠道：“上次咱们商量给浓硝酸项目集资方案时，卢厂长估计能凑到六百多万。咱们现在就以六百万为基础，狠狠心咬咬牙争取把剩下的四百万凑出来。” “我觉得悬。”智文阁实话实说道：“就算是上次说的六百万，我想大家伙也是很难凑出来的。想再凑上四百万，基本是不可能了。” 卢洪涛突然道：“我觉得耿主任的想法还是可行的。” 他鼓动大伙道：“人啊，关键时刻不逼自己一把是不行的。上次耿主任愿意出资五十万，我呢这次也愿意出资五十万！” 卢洪涛一下子把自己的出资额从二十万提升到了五十万，惊得袁汉杰等人目瞪口呆张口无语。 耿志扬紧接着附和道：“那我再追加投资二十万！” 听到耿志扬答应再增加投资二十万，在座众人个个惊骇不已。这家伙一口气要掏出七十万的真金白银来，他怎么这么有钱呢？ 七十万是什么概念？即便是眼前的这些厂领导，辛辛苦苦干上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见他们俩慷慨投资，高崇山深受鼓舞，心头一热道：“我可以出二十万！” 有了他们三个的带头，袁汉杰等人就不能再沉默下去，不得不一一表态。 袁汉杰狠下心道：“我也出二十万吧。” 智文阁犹豫道“我最多只能出十五万。” 高崇山揶揄道：“智厂长，就差五万块钱了，干脆你出二十万得了！” 智文阁脸涨得通红，正在踯躅不定时只听李祖丰道：“我不参与集资入股，我会向上级要求调到其他单位去，不会影响你们的。” 听到李祖丰居然打了退堂鼓，智文阁突然间来了劲头，昂首挺胸道：“那好吧，我也出二十万！” 卞解放生性保守，自然不会掏钱参加如此冒险的事情，连连摇头道：“我快到退休年龄了，等着稳稳当当的退休就行了，拿这么多钱的事就不参加了！” 章树森跟着说道：“我一个老头子已经退休了，就不参与你们的事儿了，再说我也拿不出二十万块钱来。” 与会的八个人中，除了李祖丰、卞解放和章树森没有参与集资入股外，剩下的五个人一共出资一百八十万整，算是给全厂集资入股开了一个好头。 全厂职工出资买下氮肥厂的方案还没有经过上级的同意，因此一时间还不好发动大家伙踊跃集资入股，必须等到市里面首肯之后方可实施。 卢洪涛当仁不让道：“今下午我就跟李书记再去市里跑一趟，争取说服上级同意咱们的方案。” 众人在国企工作了二三十年，早已经习惯了有上级单位管理和照顾的生活，如今一下子要独立出来单干，难免心里面有点忐忑不安。 耿志扬从众人表情上看出了些许端倪，一力提气道：“只要市里面点了头，氮肥厂就成了我们自己的了。到那个时候，咱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用再顾及上级部门的意见。而且每年获得的收益也不需要抽出一部分交给上级，挣的钱全可都是咱们自己的了！” 卢洪涛也打气道：“耿主任说的对！俗话说得好：靠人不如靠己。经过二硝装置重新投产这件事来看，咱们厂的领导群体是一个团结向上有战斗力的团体。” 他最后总结道：“在我们这样一个积极向上敢想敢干的团队带领下，我想氮肥厂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灿烂的明天！” 第266章 一波三折 散会以后，耿志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暗自思量道：“寿化集团答应给市里四千八百万。虽然钱不算多，但是有这笔钱在那里吊着胃口，市里面不会轻易答应我们厂职工自己出资买下产权的要求，因为他们也得衡量二者之间哪一个方案对自己更为有利。” 要是市里面一直不同意，又该如何说服他们呢？难道让职工们也凑上四千八百万？ 耿志扬正在闭目犯愁时，郑春晓和刘伽全来到他跟前小心翼翼询问道：“主任，有个事我们想问问你。” “哦？什么事啊？”耿志扬忙睁开眼端正了身子道。 虽然郑春晓和刘伽全很想问个明白，但是谁也不好意思开口。两个人推来搡去的，最后还是郑春晓大着胆子道：“听说厂里要组织职工出钱把咱厂买下来，这事是不是真的？” 安海市氮肥厂就像一座遍身空洞透风撒气的破败建筑，但凡有个所谓的秘密，不一会儿的功夫也会被大家伙人人皆知。 耿志扬苦笑道：“我们刚开完会，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郑春晓笑道：“我知道您是不会往外说的，但是架不住有些人的嘴闲不住啊。” 刘伽全倒不瞒他，如实相告道：“我们是听李远海说的。你们开会他在旁听，所以他说的话大家伙还是信的。” 为了服务方便，党办主任李远海和厂办主任祁延江在卢洪涛等人开会时要坐在一边旁听，还负责记录会议内容，因此对会议做出的决定一清二楚。 “李远海这个大喇叭。”耿志扬暗暗下定决心：“要是我走上厂领导岗位，一定要先把他拿下去，省得什么秘密也保不住。” 郑春晓道：“主任，我们就想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算是有吧。”耿志扬只得道：“但是还得经过上级同意才行，咱们自己想白搭，所以说这个事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 郑春晓忙问道：“主任，我想请教一下。真要是这个事定下来了，像我们俩这样的技术员出钱好呢，还是不出钱好？” 牵扯到钱的事，作为旁人是不好提建议的。若是建议错了亏了钱，人家肯定会埋怨你。即使建议对了赚到了钱，有些人贪心不足下还是会忌恨你。因为你当时没有劝他多加投资，所以害得他赚少了，错过了发大财的机会。 因此耿志扬颇有些为难，打着哈哈道：“这个嘛……因人而异，没法说好还是不好。” 郑春晓是个聪慧的女孩，明白他是在担心什么，忽而咯咯笑道：“主任，那你就跟我们说说，你自己会出钱吗？” “我当然会出了。”耿志扬道：“咱们厂二硝装置这么赚钱，要是摆脱了上级部门的桎梏，咱们肯定会赚的更多的。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摆在眼前，我肯定要狠狠地投上一笔。” 郑春晓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拽了一下刘伽全道：“小刘，赶紧回家借钱去，能投多少投多少。” 耿志扬忙提醒道：“这事还没有谱呢，你们先别忙着借钱。” 郑春晓笑道：“主任，想借钱的话必须提前找人，要不然真到了该借的时候，想借也借不到的。” 1996年5月份前，活期存款利率为不可思议的百分之三点一五，一年期存款利率居然达到了百分之十点九八。也就是说，把一万块钱存到银行放一年，就能拿到一千零九十八块钱的利息。 所以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不管是定期还是活期，存在银行里的钱都能够带来相当可观的利息收益，绝对是不能够轻易取出来用的。 由此导致了老百姓手里的活钱不多，借钱相对较难，想借到大钱更是难上加难。 耿志扬很清楚郑春晓说的是实情，于是笑了笑没有再吱声。但在郑春晓等人看来，他不说话就代表了默认，于是乎两个人心思活络地开始忙着找亲朋好友借钱筹钱了。 等到下午快下班时，卢洪涛忽然一个电话把耿志扬叫了过去。 “志扬，事情有点难办了。”卢洪涛对他倒不隐瞒，一五一十道：“上午我们去市里跑了好几个相关部门，最后又请示了孙副市长。” 他有点泄气道：“领导们说职工把自己厂子买下来的事情在咱们市里还没有先例，所以不同意咱们提出的方案。” 安海市的风气一向比较保守，远不如南方一些地区变革的快。大家伙宁愿墨守成规过穷苦日子，也不愿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出头鸟。 耿志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淡然一笑道：“没有不好吗？正是因为没有先例，才需要有人来打破僵局充当第一个。咱们厂愿意当第一个试验品，领导们该高兴支持才对。” “但是现在领导们不但不支持，而且态度很强硬。”卢洪涛忧虑道：“说是市里面对咱们厂已经有妥善的处置方案，让我回来等通知就行了。” 不消问，市里面说的妥善处置方案肯定是把氮肥厂卖给寿化集团。这是大家伙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必须要想办法予以避免。 可是想说服市里面的领导改变主意，那就得有足够重量的人物帮着说话才行，否则仅靠氮肥厂现有的这些人，怕是没办法让上级领导点头同意。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二叔，咱们可以联系一下田连营，请他帮帮忙跟市里领导沟通一下。” “田连营？”卢洪涛脸色微变道：“他现在第二化工厂当副厂长，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帮咱呢。” “田书记是想干大事的人。”耿志扬思量道：“我觉得他不但会帮，而且说不定还想跟咱一起干呢。” “啊？”卢洪涛细细一想，毕竟二硝装置是田连营引进来的项目，既然有单干的机会，他说不定会有合起伙来一起干的想法。 “要是老田也想参加。”卢洪涛琢磨道：“咱们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我们没有选择的。”耿志扬不客气地点破道：“要是田书记愿意帮忙，那他肯定是动了心思。如果真是人家帮着咱们把市里面的工作做通，咱能不让人家加进来吗？换个角度想，像他这种人脉宽广的合伙人，咱们想找还找不到呢。” 卢洪涛终于被他说动道：“行啊！只要田连营能帮着咱把市里面的工作做通，他要是愿意的话，再多他一个合伙也无妨。” 第267章 登门求助 虽然田连营调去了市第二化工厂，但他的家仍然在氮肥厂宿舍区内，并没有搬走。当天晚上，卢洪涛带着袁汉杰一起来到田连营家登门拜访。 田连营当然不知道他们俩的来意。不过老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看着俩人客客气气的样子，还拿了些各色水果来，老田同志心里不免揣测道：“估计这俩老伙计肯定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来找我帮忙，否则用不着对我这么客气。”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卢洪涛打开天窗说亮话，首先感谢了田连营向他们透露市里打算卖掉氮肥厂的消息，然后又把厂里想号召职工们集资自己买下来的事情统统讲了一遍。 最后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想请田连营出面在市领导那里帮着说上几句好话，以便同意厂里提出的职工出资买下厂子的方案。 田连营听罢大为吃惊道：“卢厂长，你们想自己把厂子买下来？” “对啊！”卢洪涛坦然道：“与其被外省买了去，为什么不能卖给本厂职工呢？咱们本厂职工对企业的感情那是外面来的人不能比的。” “也是啊。”田连营暗暗感慨这帮子家伙胆子太大，竟然想干安海市甚至北海省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这步子趟的可有点大呀！ 不过既然是危机，自然是危中有机。还有一句话说得更好：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田连营迅速瞧出了其中蕴藏的极大诱惑：“如果我也加入其中，且不就等于我们几个人合伙开了家化工企业吗？以二硝装置的盈利能力，这要是我们自己赚起钱来，那可就不是几千几万块钱的事了。” 他越想越动心，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冷静：“卢厂长，我虽然跟市里面的领导因为工作的原因有几分面熟，但是人家不一定买我的账啊，所以这个事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 听到他居然一口拒绝，袁汉杰就有些愣神。不过卢洪涛久经官场，听得出田连营明着拒绝，实则是想要点条件，于是呵呵一笑道：“老田，二硝装置是你辛辛苦苦引进来的，肯定不愿意看着它给别人当了嫁衣。” 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们几个想带着大家伙一块儿干，当然忘不了你。只要你愿意，我们大家都欢迎你回来咱们一起干。”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田连营心下暗喜，但面上却装作不以为然道：“我在第二化工厂干的很舒服。让我舍弃掉公职跟你们一块儿干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得考虑考虑再给你们答复。你看行吗？” 能在国企凭自己的本事干到厂级领导的人都不会是善茬，田连营也是如此。他们这些老油子遇到事关自己未来前途的事，自然要斟酌再三之后作出决定，断不会像那些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被人一忽悠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卢洪涛笑道：“老田，我们等你消息。你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可以尽管提。只要合情合理，我们这几个老伙计都会答应的。” 田连营心道：“你们几个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我求助，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既然我是你们的救世主，那么提点条件应该不算过分。不过我得先去老孙那里探探口风，要是一点可能都没有，我就不趟你们这次的浑水了。” 两个人各怀鬼胎下依然保持着愉快交流的气氛。三个人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后，卢洪涛和袁汉杰才告辞离去。 下了楼后，袁汉杰迫不及待道：“卢厂长，要是田连营不肯帮忙，我们怎么办？” 田连营是个很在乎得失的人，而且又有公职。如果没有不一般的好处可赚，他断不会轻易答应帮忙的。 卢洪涛想了想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要是不愿意帮忙，咱们就再想别的办法。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动脑子，一定能找到好法子的。” 袁汉杰见他依旧保持着乐观的看法，心里面的担忧顿时淡了不少：“那好吧。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我们组织职工去市里面反映民意去。” 卢洪涛闻言着实给吓了一大跳。 老袁这是打算走群众路线，以职工们集体的力量逼迫市里面妥协，同意他们提出的职工买断企业自己干的方案。 不过这种方法搞不好就会成为群体事件，严重点甚至有可能涉及违法犯罪，断断不是轻易能采取的手段和措施。 “老袁，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卢洪涛好言相劝道：“真要是到了最后咱们确实没辙了，再发动大伙也不迟啊。” “我明白，你放心吧。”袁汉杰道：“我是说要是市里死活不答应，咱们就给他们展示一下氮肥厂职工们的集体力量！” 事关自己后半生的命运抉择，田连营自然会谨慎得很，三五天过去以后都没有任何信息。不过卢洪涛有足够的耐心等着他的回话，因此并没有催促他早做决定，而是闲庭信步一幅悠然自的状态。 周日上午，耿志扬和妻子开上车来到西园小区，陪着耿玉诚和高金凤一起度过周末。 见到儿子和儿媳妇后，高金凤如获至宝般把他们俩拉到一旁，忙不迭诉苦道：“扬扬，你可得劝劝你爸。这一次要是换成了两室户，以后咱们家可怎么住啊？” 两室户？耿志扬听得一头雾水道：“妈，你说什么呢？咱们家现在是三室户，怎么会变成两室户呢？” “我说的不是咱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高金凤急急道：“我说的是筱春园马上要分的新房子。” 去年区里在朝阳路大十字口的北面路东建了一处新住宅小区，取名为筱春园小区。大家伙都很明白，这恐怕是区里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了，因此男女老少纷纷踊跃报名。 耿志扬一家在西园小区已经住了十年之久。筱春园那边的房子不但要比这边的新，而且听说结构合理，设计有专用的客厅，因此高金凤就动了心思，鼓动着丈夫报上名申请分房。 耿玉诚今年已经五十一岁，离着退居二线的年龄已经相差无几，大概率明年就要改非。趁着还没有退居二线，又赶上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推让了好几次分房名额的他这才下定决心申请新房。 耿家是一家四口，按理说是有资格申请三室户的。但当耿玉诚到分房小组递交申请时，却被年轻工作人员告知，以他们家的情况只能分到两室两厅的户型，没有资格参与到三室两厅户型的分配。 听完母亲唠唠叨叨的叙述，耿志扬大为惊诧道：“怎么呢？咱们家为什么不能分三室户？” 高金凤愤愤不平道：“还不是那些小年轻欺负你爸老实好说话？你殷叔和咱家情况一样也是两个孩子。他怎么能分到三室户？咱家就不行？” 耿玉诚在全区甚至全市干部里面的确是出了名的讲规矩守纪律的人，但也不至于因此而被人专门欺负。别看老耿同志平时笑眯眯的以理服人，一旦被惹怒了发起火来，那也是很可怕的，绝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 耿志扬心道：“我妈说话往往有些夸张和片面，不能全信。我爸要不到三室户，其中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第268章 分房资格 耿志扬记得很清楚，前世过了春节以后他们家顺利搬到了筱春园小区的新房，而且是三室两厅布局的房子。怎么在他重生之后，却变成了他们家只有资格分到两室户的房子？真是奇哉怪也！ 莫非是重生后的蝴蝶效应才导致了他们家分不到三室两厅的房子？ 心存疑虑的他借着吃饭的时机向父亲询问起此事。面对儿子的质疑，耿玉诚不得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解释了一遍。 原来耿玉诚家有四口人，按照分房的规矩来说是有资格分到三室户型的。但可惜耿志扬兄弟俩考上大学以后把户口先后迁往了省城和杭城，造成了耿家户口本上只剩下耿玉诚和高金凤老两口，一下子变成了两口人，于是便不再符合三室户型的分配条件要求。 耿志扬不解道：“我不是已经把户口又迁回来了吗？” “是啊！你的是迁回来了。”耿玉诚道：“但是少了你弟弟的户口，咱们家就成了三口人，还是不符合三室户型的分配要求。” “那老殷怎么能分到三室户？”高金凤不服气道：“他那俩孩子不也上学了吗？” “人家老殷的孩子，一个上的是咱们市里的中专，另一个上的是咱市里的师专。”耿玉诚耐心分析道：“他那俩孩子都在本地上学，所以没有迁户口。人家户口本上还是四口人。” “那也太不公平了！”高金凤气得叫嚷道：“我儿子虽然去了外地上大学，但是毕了业还是要回来的。怎么能因为孩子出去上学了就不考虑他了呢？这么搞太不公平了！” 耿玉诚为难道：“我问过分房领导小组的同志，人家说这是早就定好的规矩，他们也没有办法。” 卢晓清在旁暗道：“原来是少了一口人的缘故。要是我把户口迁过来，不就又成了四口人了吗？这么一来，婆婆家就有资格分到三室户了。” 想到此，她赶忙道：“爸、妈，把我的户口迁到咱们家，咱们不还是四口人吗？” 高金凤闻言大喜道：“哎呀！对啊！小卢说得对啊！她要是把户口迁过来，咱们不就又成了一家四口吗？” “不行的！”耿玉诚苦笑道：“小卢跟扬扬是两口子，肯定要住到一个屋里面。像这种类型的一家四口人是不符规定的，人家也不会给咱考虑三室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高金凤气愤道：“我儿子是暂时迁走户口，难道这就不行了？” 她心急火燎道：“老耿，你去找找领导，把咱们家的情况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就按咱家四口人来算不行吗？” “规定就是规定，怎么能随便改呢？”耿玉诚不快道：“要是能随便改，那还叫规定吗？一旦乱了规矩，房子就没法分了。要是因为我坏了老规矩，大家伙以后还不得指着脊梁骨骂死我啊？” “骂就骂，怕什么？”高金凤气急败坏道：“要是被人骂上一场就能分到房子，那我宁愿挨骂也要分房子。” “你这不是瞎胡闹吗？”耿玉诚侧目道：“我们办事得讲究规矩。你就是想沾光也得有正当理由才行，不能无理取闹啊！” 眼瞅着父母就要吵吵起来，耿志扬忙打圆场灭火道：“妈，你先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不就是想办法多口人吗？这种事不难办，总会有法子的。” “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让你弟弟再把户口迁回来吧？”高金凤不乐意道：“你爸就是个死脑筋！去找找领导又怎么着了？把咱们家实际情况反映反映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难为人的事。” “你这就是让我去难为人。”耿玉诚不客气地指出道：“白纸黑字的福利分房制度在那里摆着，人家当领导的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要是给我开了后门，别人知道了不都来攀伴吗？以前有类似情况的要是知道了，那不更得来找人家闹腾？” “所以说这种破坏规矩的事我耿玉诚绝不能做！”耿玉诚摆手道：“我不能给人家领导找麻烦。我也丢不起那人！” “你……”高金凤见丈夫油盐不进死活不听劝，顿时气冲斗牛道：“好！你不去，我去！我去找你们领导问问，为什么不给我们家三室户。” “你敢？”耿玉诚把眼一瞪道：“你要是真敢去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着，你还敢打我不成？”高金凤气得怒目圆睁道：“今天儿子媳妇都在这儿，你打我一个试试的？” 见父母马上就要呛呛起来，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道：“打住！你们都打住！都不要说了！不就是想分到三室户吗？我这里倒是有个好办法，你们想不想听啊？” 耿玉诚夫妇俩正在大眼瞪小眼，眼瞅着就要火星撞地球大吵大闹上一番。忽然间听到儿子说他有解决的办法，两口子立刻偃旗息鼓收兵回营。 “扬扬，快说说，你有什好办法？”高金凤满眼期望盯着儿子道。 耿玉诚则不满道：“你催什么催？让孩子慢慢说不行吗？” 耿志扬怕他俩再叮当起来，赶紧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刚才不是说，咱家里必须满足四口人才能有资格分到三室户吗？” “嗯，对！”耿玉诚夫妇不约而同点头道：“是这个理。”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把我奶奶的户口暂时迁到咱家来不就解决了吗？” 耿玉诚和高金凤听罢顿时心头一亮：“对啊！老太爷那边他是户主不能动，但可以把老太太的户口迁过来，等办完了事再迁回去不就行了？” 耿志扬又道：“爸，把我奶奶的户口尽快迁到咱家来不是个难事吧？” 耿玉诚笑道：“我跟派出所打个招呼就行，明天拿着两家的户口本就能去办。” “那不就结了？”耿志扬笑道：“我奶奶一来，咱们家又回到了四口人。按照福利分房制度，咱们家是满足三室户分配要求的。” 他顿了顿又道：“要是觉得不保险，可以再把晓清的户口迁过来。反正他爸妈那边现在没有新房子的消息，不需要她在那里充数。” 耿志扬和卢晓清结了婚以后并没有独立设户，因此俩人的户口依旧放在各自的家里，没想到在这次福利分房的计分上却帮了大忙。 耿玉诚自忖以自己的资历和脸面，把母亲的户口迁过来以后，分房小组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其他意见，当下豪气道：“不用！有你奶奶的户口，咱们家就满足条件了，我想问题不大！” 事情虽然得到了圆满解决，但耿志扬依然很好奇，暗自寻思道：“不知道前世，我爸妈是如何解决户口人数不足的问题的？不过到最后肯定是想办法解决了，要不然我们家怎么会分到三室两厅的房子呢？” 第269章 夜半惊魂(上) 三室两厅分房资格的难题解决以后，耿志扬家又恢复到了往日和谐温馨的气氛。 正吃饭间，耿玉诚好心提醒道：“扬扬，我听老隋说，最近有一伙北边来的亡命之徒流窜到了咱们这儿。这伙人持有枪械，专门在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入室抢劫，而且只抢踩好点的有钱人家。你们住在化工厂的厂长楼，相对扎眼一些，可是得要小心啊！” 卢晓清闻言笑道：“爸，你不用担心，我们家里现在多了只小狗，关键时刻能帮我们对付坏蛋。” 耿志扬撇嘴道：“花花还不到四个月大，汪汪叫着吓唬人还行，指望它去咬人家那是白给。” “不用它去咬坏蛋。”卢晓清坚持道：“能叫唤两声吓跑他们就行了。” “人家就是专门来抢你的，还能被小狗叫两声就吓跑了？”耿志扬忍不住笑道：“他们是伙亡命之徒，明白吗？这些人才不会怕狗呢。他们眼里只有钱，抢不到钱不会停手的。” “这么吓人呢！”高金凤很是担忧道：“扬扬，你们俩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得关好门呀！” 耿志扬赶忙道：“妈，你放心吧。我在院子里安装了闭路电视和警报系统，要是有人闯进来，会自动报警的。” 当初耿志扬坚持花大价钱在整个院子里安装了闭路电视监控系统，还搞了些吓唬人的报警器和强光射灯，惹得卢晓清认为他是小题大做。如今看起来，耿志扬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两座厂长小楼虽然视野开阔外形漂亮，但在化工厂宿舍区里显得跟附近的居民楼格格不入，很容易让人注意到。 假如那伙歹徒真来到化工厂宿舍区踩点，首先看中的一定是那两座独自成群与众不同的厂长楼。而且这两座楼上住的人非富即贵，这帮人打听清楚后毫无疑问会确定为首选目标。 吃过晚饭后，耿志扬和卢晓清开上车回到化工厂宿舍区自己的家里。俩人停下车刚走出车库，就听到小花花在客厅里隔着防盗门欢快地叫唤着，似乎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卢晓清笑道：“花花的耳朵就是好使，这么远就知道是咱们俩回来了。” “狗狗能分辨出主人的声音，连脚步声都能听得出来。”耿志扬说着掏出钥匙打开楼门。门刚一开，花花嗖的一下子窜出来，围着他俩一边叫着一边拼命地摇晃着尾巴。 “行了，别叫唤了！”耿志扬和卢晓清进了屋后回身招呼道：“快进来，外面冷。” 花花懂事地赶紧跑进屋里，耿志扬关上防盗门，又把门锁反锁上，回头对妻子道：“晚上别下楼了，天亮了再开楼道门。” 当初搬进来之前，为了安全起见，耿志扬特意让人在二楼入口处专门安装了一道防盗门，从而能将楼上楼下彻底分开。 “嗯！”卢晓清有点害怕道：“志扬，那伙歹徒不会真来咱们这里吧？” “那可不一定。”耿志扬对花花叮嘱道：“花花，晚上听到动静就大声叫唤，知道了吧？” 小狗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摇着尾巴又转起圈来，还不时地抬起头冲着主人轻吠两声，卖力地献着殷勤。 耿志扬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咱养的花花不是大狼狗，不知道关键时刻顶不顶用呢。” “应该能行吧。”看着花花一副喜欢贴人的可爱模样，卢晓清也有些底气不足道：“它毕竟是狗啊，叫上两声总该会吧？” 夫妻俩来到楼上后，耿志扬先认真检查了一遍家里装的闭路电视监控系统，又打开机盒换了盘新的录像带，然后安慰妻子道：“咱们睡觉的时候把门都关上，即使歹徒进来也上不了楼，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是花花呢？”卢晓清担心道：“它自己在一楼，碰上坏蛋怎么办？” “花花的任务就是看家。”耿志扬硬下心肠道：“它睡在客厅里，一旦听到动静就会叫的，不能把它放到楼上来。” “那好吧。”卢晓清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道：“咱们赶紧睡吧，睡着了就不害怕了！” “你先睡吧！”耿志扬道：“我还得再干会儿活。” 卢晓清从被子里露出脑袋来不满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干活啊？” “金秀公司跟省石化设计院合作搞浓硝酸项目。”耿志扬道：“我们负责提供工艺软件包，得抓紧时间做出来呀。” “我记得你说你们氮肥厂不是想集资买下来自己干吗？”卢晓清疑惑道：“怎么还有钱再上浓硝酸项目？” 耿志扬笑道：“将来我们一旦买下厂子来，第一个要上的就是浓硝酸项目。因为这个项目不上的话，我们厂现有产品缺乏市场竞争力，不利于我们扩大销售市场。所以它必须上，而且是要尽快得上。” “你先睡吧，我就在书房，有事喊我！”耿志扬说着转身来到隔壁的书房，打开计算机后专心致志地投入到设计中去。 一直干到十一点多钟，他这才关上计算机悄悄地来到卧室。卢晓清已然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脸上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耿志扬怕惊醒了妻子，小心翼翼地上了床，顺手把防身用的短钢棍放到了床头边上。 深夜一点多钟，万籁寂静之时，几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小院的北墙根下。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后，这几个人拿出飞虎爪用力抛到墙顶，待其抓牢后顺着绳索攀墙爬入到了院子里。 他们先来到小楼北面的窗户下，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后，这才掏出胶带在窗玻璃上横七竖八粘了几条。然后一个家伙拿着小锤开始敲击玻璃。 他们刚砸了没几下，正在客厅小窝里酣睡的花花猛地醒了过来。它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忽然倏地站了起来。又侧耳倾听一小会儿，花花这才小跑着来到厨房外面，冲着北面的窗户汪汪汪的大叫起来。 “怎么有狗？”正在砸玻璃的几个家伙听到狗叫声吓得停了下来。一个头目模样的叫道：“有狗怕什么？进去了打死就是。快点！快点弄！” 负责砸玻璃的家伙无奈地哐哐两下，终于砸开了窗户上的厚玻璃。当他伸手到里面试图打开窗子时，忽然惊叫道：“老大，这里面怎么还有防盗网！” 原来耿志扬家安装防盗网时并没有像其他人家一样装在窗户外面，而是按照他的要求装在了窗子里面。这帮家伙踩点时并没有发现耿志扬家安装有防盗网，以为砸开玻璃以后就能进入，所以才选了他家作为目标。 没想到这帮子家伙终日打雁却依然看走了眼，结结实实被耿志扬给骗了。 里面的狗汪汪直叫唤，面前还有道坚固的防盗网需要强行破拆。这帮家伙正在进退为难不知所措时，却听见小院里忽然铃声大作灯火通明。 “糟了！”几个人见此情形登时心里一慌，还以为落入了人家设好的陷阱。做贼心虚下，这帮家伙顾得不再想太多，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般惶惶然逃命去了。 第270章 夜半惊魂(下) 其实当歹徒们试图破拆防盗网时，触发的报警器迅速将信号传到了卧室角落里的监控器上。卧室里登时嘀嘀作响。 滴滴滴的报警声和楼下的狗吠声马上惊醒了耿志扬夫妇。 卢晓清吓得花容色变道：“老公，我害怕！” “不用怕，他们进不来。”耿志扬一边安慰妻子，一边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监视器前。观察清楚歹徒们的动向后，他方才回到床上穿好衣服。 “他们正在破坏厨房的北窗户，还没有进来呢。”耿志扬按下警告系统后道：“我先吓唬他们一下，然后报警。” “对！报警！”卢晓清慌得语无伦次道：“赶快报警！快让警察来抓他们！” 启动警报系统后，耿志扬又瞅了眼监视器，看到歹徒们惊慌失措地纷纷逃离，这才松了口气道：“好了，他们被吓跑了！没事了！” “吓跑了？”卢晓清披上衣裳来到监视器前，看清楚歹徒们翻墙逃跑的画面后，连呼万幸道：“那我们还报警吗？” “当然要报了！”耿志扬拿起电话道：“报了警才能让警察叔叔们知道他们的动向，才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打完报警电话后，耿志扬刚放下话筒，电话铃声马上又响了起来。他一接起来，就听到话筒里传来王景光急火火的声音：“志扬，你们没事吧？” 危难之际人家王景光夫妇还想着自己的安危，耿志扬心下一暖道：“王哥，我们没事，很好。” 王景光长舒了口气道：“我这就带人过去，你们别怕！” 王景光和尚秀娟都来自于农村，因此常有亲戚来家里投奔。他家平日里一般有五六个人常住，最多时甚至高达十几个人。住不开的时候，连客厅都打上了地铺。 而他们家的院子里更是鸡鸭成群兔子成窝，还有猫狗相伴。耿志扬有时候想，若不是在城市里不太方便，尚秀娟怕是连大肥猪都能养上。 王景光家如此热闹，歹徒们踩点的时候自然不会当成目标。而耿志扬家只住着夫妇两人，正是半夜里破门而入进行抢劫的好目标。 不一会儿的功夫，楼下就传来了门铃声。耿志扬从监控中看到院门外站的是王景光等三五个人，于是拿起床边的短棍道：“老婆，我下去给王哥开门去。” “我也去。”卢晓清胆战心惊道：“我害怕，我不离开你。” “好！一块儿！”耿志扬一边安抚着妻子的情绪，一边打开房门下了楼。 刚来开到客厅，花花就窜过来摇头晃脑地冲着俩人叫唤起来。 耿志扬伸手摸了摸花花毛茸茸的脑袋道：“花花这次立功了，得赏！得重赏！” “咱们先去开门吧。”卢晓清望着黑漆漆一片嗖嗖冒着冷风的厨房，依然有些后怕不已。 “好！”耿志扬答应着打开房门，又来到院子里打开了院门。 王景光手里端着一把‘步枪’冲进来道：“志扬，你们没事吧？出什么事了？” 尚秀娟也拎着把‘步枪’带着三四个人走进院子，左右张望道：“是有坏人进来了吗？在哪儿？” 耿志扬见他们俩竟然拿着步枪过来帮忙，不禁骇然道：“王哥，你……你们哪里弄得步枪？” “步枪？”王景光哈哈一笑道：“哪儿有什么步枪？我们拿的是打鸟玩的气枪！” 原来是气枪？耿志扬登时心里一松。 九十年代的气枪随处可见，在国营商店的体育用品专柜上多有公开出售。一支国营大厂生产的气枪售价在几十到几百元之间，很多人买来后打鸟玩或者摆摊打气球用。 至于气枪所用的铅弹，在大小商店几乎都能买的到，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农村天地宽广树木众多，因此常见鸟兔蛇虫等出没其间。再加上闲暇时间多得很，所以多有村民买来气枪供消遣玩耍使用。 不过伴随着今年马上即将要诞生的，有史以来最为严格的《枪支管理法》颁布实施后，这些原本当成玩具的气枪也要进行收缴。以后的孩子们再也见不到玩不成了。 王景光夫妇手里的这两杆气枪乃是亲戚委托购买，今晚上正好拿来壮胆。他们俩还领来了三个年轻小伙，手里也都拿着棍棒铁锨等武器。 人多势壮下大家伙的胆子也大了许多，相伴着来到后夹道一瞧。 我的个乖乖！只见地上散乱地丢着撬棍、锤子、胶带圈、麻袋包等物件，墙上还留着两只飞虎爪和绳索。看来是歹徒们慌乱间逃跑时来不及携带，不得不遗留下来的。 “好悬呀！”王景光头上直冒汗道：“还真是有坏蛋呢！” 见一个小伙子想去拿地上的撬棍，耿志扬忙制止道：“别动！警察马上来了，这些东西千万别动！” 尚秀娟服气道：“志扬，你让装的这套报警系统还真管用呢，把坏蛋都给吓走了。” 耿志扬望着地上那堆工具若有所思道：“这帮家伙看来是专业的惯犯，一旦得手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他又瞧了瞧墙头道：“墙太矮了，要加高！另外这次把他们吓跑了，下次就不一定了，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众人对他的分析无不点头称是。尚秀娟道：“我再从家里要上两只狼狗崽，等养大了放在院子里看家。家里的笨狗太老实，对付贼还是得靠大狼狗才行。” 耿志扬看了眼依偎在自己腿边，使劲摇着小尾巴的小花花，心道：“养只小花花就够我俩操心的了，我可不想再养什么大狼狗。” 不多会的功夫，派出所民警赶到了现场。他们初步勘察完现场情况后，又把市刑警队专案组给喊了过来。 耿志扬接受完问询后，化工厂保卫处的同志告诉他，隔壁的厂长楼上今晚也发生了劫案。一家四口两死一重伤，唯一幸存的是一个七个月大的婴儿，因为在熟睡所以没有被歹徒们发现而灭口。 “你们家算是命大的。”保卫处的同志感叹道：“要是让这帮子家伙进到楼里面，你们两口子怕是也保不住性命。” 老话说得好：树大招风。歹徒们之所以把厂长楼里面的住户确定为目标，就是因为住在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对他们来说极具有抢劫的价值。 耿志扬望着沐浴在晨曦里，外形别致而惹眼的厂长楼不禁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第271章 老田入伙 尽管只损失了一块窗户玻璃，但昨晚上卢晓清着实吓得不轻。心有阴影的她死活不愿意继续住在家里，非要搬到别出去住。耿志扬无奈之下只得拿上必需物品，开上车把她送回了商校家属院岳父母家中。 家里没人的情况下不能把花花单独留下，于是耿志扬把它也放到了车上。花花有生以来第二次坐汽车，有些胆怯的它缩在后座的地板上，糊里糊涂跟着主人来到了新家。 卢洪波夫妇对女儿一家的到来很是欢迎，尤其是看到他们带回来了一只温顺可爱的小花狗，不禁欢喜道：“这就是你们说过的花花吧？还真是挺可爱呢。” 花花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本能的抬起头摇了摇尾巴。但瞧见卢洪波夫妇是陌生的面孔，小家伙又低下头呜咽了两声。 卢晓清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和脊背道：“昨晚上小花花可是立了大功。要不是它发现了坏蛋拼命叫唤，我们俩还醒不了呢。” “是吗？”李秀兰惊诧道：“那它可是立下大功了！” “可不是。”卢晓清问道：“妈，家里有新鲜的肉吗？” “有啊！”李秀兰道：“它能吃生肉吗？” 卢晓清笑道：“妈，它是狗狗，当然能吃了。不过它还太小，得切碎了才行。” 母女俩忙活着给小狗准备吃食，耿志扬则给卢洪涛打电话想请几天假陪陪老婆。卢洪涛听到昨晚上出事的有他们家，很是关心地询问了几句。 当他听到耿志扬想请假时，有些为难道：“志扬，昨晚上田连营给我打了电话，说他有意向跟咱们一块儿干，想今天下午来厂里跟大家伙见个面聊一聊。我估计他是要提一些条件。所以你能来最好了，有事咱们好一块儿商量。” 如今的耿志扬对于卢洪涛来说相当于高级参谋，而且是逢凶化吉屡建神功的金牌参谋。关键时刻要是他不在场，卢洪涛这心里就有些底气不足，因此今下午跟田连营的会面是断断缺不了他的。 “田连营终于开始行动了。”耿志扬心下一松道：“二叔，以老田同志的为人来说，他要是同意参与这个事，那肯定是打听清楚了，咱们想把厂子买下来的事是行得通的。要不然，他才不会去冒这个险呢。” “你分析的对！”卢洪涛钦佩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田连营参与到收购氮肥厂的领导团队中来是件大事，耿志扬绝对不能缺席。他略略一想后道：“二叔，我一会儿就去厂里。您看行吧？” “不急。”卢洪涛放下心道：“你中午吃完饭再过来就行。” 下午两点多钟，田连营如约来到了氮肥厂。卢洪涛没有叫李祖丰，只是喊上有意向入股的袁汉杰、高崇山、智文阁和耿志扬在小会议室里跟田连营私下密谈。 众人和田连营许久未见，热情地寒暄了几句后很快进入了正题。 卢洪涛首先开口道：“老田，咱们是老同事了，就不说客套话了。你今天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干。这样吧，你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就是。” 重新回到以前熟悉的工厂，田连营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不过他情绪控制的很好，迅速收回思绪将心思稳定下来。 “既然是集资入股，那我想知道你们打算凑多少股本？”田连营问道：“允许我个人出多少呢？” 卢洪涛认真说道：“我们计划发动全场职工集资一千万作为股本。至于你出的钱数嘛，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田连营淡淡一笑道：“你们几个答应出多少能告诉我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卢洪涛敞亮道：“我出五十万，高厂长他们每人出二十万。耿主任出七十万！” 听到耿志扬愿意出资七十万，田连营暗暗吃了一惊：“小耿居然能出得起七十万？看来当初董鸿运举报的情况并非空穴来风，这家伙一定是在外面搞副业了，要不然不可能拿的出七十万巨款来。” 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思考片刻后道：“那我也想出五十万，可以吗？” 卢洪涛跟袁汉杰交流了一下眼神，随机答应道：“可以啊！我们正担心凑不齐一千万来，你愿意多出钱，那肯定是好事啊！” 原本卢洪涛等人一共出资一百八十万，再加上田连营愿意出的五十万，那就是二百三十万，绝对是为今后的集资入股开了个好头。 但是此方案能够实施的前提是市里同意氮肥厂职工出资买下本企业的请求，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因此卢洪涛不得不询问道：“老田，你了解不了解，市里面现在是什么意见呢？” 田连营笑了笑道：“既然咱们要合起伙来一起干，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前几天我的确跟市里的领导沟通了一下。原本他们还是不同意由咱们职工出资买下企业，但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故意停了一下，瞧着众人面带焦急之色，这才得意道：“我就是利用这个办法，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来分析和看待这个问题，最终说服了他们同意咱们买下厂子的方案。” 听到市里面终于同意，卢洪涛等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 袁汉杰好奇道：“老田，你是怎么说服市领导的？卢厂长跟市里面谈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你怎么一谈就成了？” 田连营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其实我用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从看事情的另一个角度去分析这件事。我把分析的结果跟领导们当面一说，他们立马就同意了咱们的请求。你们猜猜，我是从什么角度分析的？” 卢洪涛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面相觑，怎么想也想不出他用的是什么办法。 大家伙正在茫然无解时，忽听耿志扬道：“我倒是知道田书记用的是什么法子。”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登时兴致大起。田连营笑道：“耿主任，你要是能猜到我用的是什么法子，那我老田就请你好好吃上一顿。”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田书记，这么看来，你这顿饭我肯定是能吃上了。” 高崇山忍不住催促道：“耿主任，你快说说，田厂长到底是用的个什么法子？” 耿志扬胸有成竹道：“要是我的话，就从领导最关心的角度来分析卖给咱们和卖给寿化集团的优劣所在。” 此话一出，田连营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272章 组建班子 见大家伙都瞪起了眼，耿志扬不慌不忙讲解道：“要是让咱们本厂的职工买下厂子来，一定会继续维持生产，甚至会加大投资扩充生产能力。” 高崇山不解道：“这不很正常嘛？咱们买了厂当然是奔着挣钱去的。不把生产搞上去怎么能挣到钱呢？你说的都是些废话。” “别急啊，高厂长！”耿志扬笑道：“假如换成另外一种结果，市里面把咱们厂卖给了寿化集团。我想他们拿到企业所有权后，大概率会把二硝装置搬回到山南省的总厂去。” 大伙都明白耿志远所言不假。寿化集团看中的就是氮肥厂刚引进的那套二硝装置。真要是把它搬到总厂去后，氮肥厂随之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寿化集团自然不会再对它倾注精力。 耿志扬继续说道：“把二硝装置弄走以后，人家寿化集团极有可能就不再关心氮肥厂的生死存亡了。因为咱们剩下的生产装置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如让企业破产倒闭卖掉省事。” “但是那样一来的话。”耿志扬冷笑道：“咱们当地不但失去了一大块儿的税收，而且还要承担企业破产倒闭后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一得一失，一增一减，换你当领导的话，你会怎么选择呢？” 自从有了二硝装置以后，安海市氮肥厂年产值达到了一个多亿，利税也是相当可观。如果一下子少了这么大的一块儿税收，对于安海市的财政收入来说无异于是一项比较严重的损失。 更何况还有随之而来的六七百名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作为外来户的寿化集团可以轻轻松松地拍拍屁股走人，把这些难以解决的艰巨问题一股脑地都甩锅给市里。 即便市里面去找人家理论，对方也完全可以不予理睬。毕竟是两个省，安海市再牛也管不着人家外省企业。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寿化集团能拿正眼来看你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众人听罢顿时恍然大悟，假如田连营果真采用耿志扬分析的这套说辞，的确是能够说服市领导改变决策的！ 卢洪涛冲田连营求证道：“老田，耿主任说得对吗？” 田连营不由得佩服道：“嗯，大差不差，意思是差不多的。耿主任能想到这一点，不愧是咱们厂年轻人里面的佼佼者！” 虽然市领导点了头，但不会无偿答应氮肥厂职工自己出资买下厂子，肯定会提出一些额外要求的。 卢洪涛于是又问道：“老田，市里边有什么条件吗？”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卢洪涛在高兴之余还能想到天上不会掉馅饼，市里面即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也会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的。 田连营心下感念，嘴上却说道：“是提了一些条件。” “是什么条件？快点说说！”众人焦急地催促道。 田连营微微一笑道：“主要的有两条。一条是厂里必须缴纳四千万元的收购费用。第二条则是要帮着市里面接纳消化两百名下岗职工。” 众人听到四千万元的收购费用，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以氮肥厂职工的实力，能凑齐一千万元就算烧高香了，凑齐四千万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卢洪涛面带凝重道：“老田，你也知道咱们厂的情况。就咱们厂职工的收入，想凑齐四千万根本是不可能的。” 田连营早已经想好了对策，当即建议道：“凑不够钱可以借。咱们就以厂子的名义向兄弟单位借款，大不了以后再还就是。” 耿志扬趁机请教道：“田书记，能不能跟市里面说按年度分期还款？” “这是不可能的！”田连营摆了摆手道：“现任的领导只管现在的事，以后的他不想操心。你明白了吗？” “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天真！”耿志扬立时醒悟，点了点头道：“那咱就借钱！反正有二硝装置在这里摆着，证明咱们厂有充足的还款能力，应该能说服一些兄弟单位帮咱们筹资。” 田连营斟酌了一会儿后道：“有道是谋定而后动。既然咱们已经决定集资把厂子买下来，我看不如咱们现在就确定领导关系，免得以后扯皮浪费时间。” 他说的话虽然直接点，但却并非没有道理。如今氮肥厂的厂领导团体中，还有一个没有参加入股的李祖丰，因此以后新公司的领导团体肯定跟现在的不一样，还是早一点明确上下级关系的比较好。 卢洪涛略一沉思后道：“我看这样吧。新公司的董事会就由咱们这几个人组成。” 他指着智文阁道：“智厂长，新公司成立后你还是负责分管后勤。” 智文阁点头道：“没问题。我还是管我的老本行就行。” 卢洪涛又对高崇山和袁汉杰道：“高厂长还是负责销售，老袁分管生产。你们看行吗？” 高崇山和袁汉杰纷纷点头道：“行啊！我们还管自己原先那一摊呗。” 卢洪涛随后又对耿志扬道：“耿主任就担**工程师吧，分管全公司的技术工作。” 耿志扬笑着点了点头道：“好的，没问题！” 袁汉杰等人不由得侧目而视。年仅二十五岁的总工程师，放眼整个神州大地的化工和化肥行业，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 年纪轻轻位高权重，非我们耿总工莫属了！ 卢洪涛最后对田连营道：“老田，你就当我们的第一副总经理吧，暂时还是分管党务人事那一块儿，以后根据情况再行调整。” 听到自己重新成为了氮肥厂的二把手，田连营不禁得意道：“行啊，我干这个很熟的。” 分派完全部工作职责后，卢洪涛正要再说点别的，耿志扬忽然提醒道：“卢厂长，董事会最好是单数，要不然遇到举手表决的事情会很麻烦。” 氮肥厂领导班子一直是五位，如今增加了耿志扬后变成了六个人，由单数一下子转成了双数，对今后的工作的确有点麻烦。 “那就再找一个同志到董事会来。”卢洪涛倒也干脆，当即决定道：“但他至少也得拿出二十万来入股。” 作为厂级领导的袁汉杰等人答应拿出二十万集资入股已经是勉为其难了，换成下面的干部职工几乎是没人能够做到。 “我们这几个拿出二十万来那都是要砸锅卖铁的。”袁汉杰犯愁道：“其他同志就更难了。” 高崇山也只摇头道：“我不认为厂里还有谁能拿出二十万来！” 几个人正在愁眉苦脸地琢磨谁合适时，耿志扬却道：“我推荐二硝车间主任尚秀娟同志进咱们董事会。” 他侃侃而谈道：“尚秀娟管着咱们厂最重要的二硝车间。我认为她有资格有能力进董事会跟咱们一起商量大事。” 让一个女人参与到公司决策层中来，袁汉杰等人心里不免有些膈应。 但还没等他们出言反对，卢洪涛却立刻拍板道：“行啊！尚秀娟现在是管生产的中层骨干，只要她能拿出二十万来，我觉得可以让她进董事会。” 田连营在旁一直没有说话，心道：“小耿同志既然敢在会上公开推荐尚秀娟，那肯定是早就跟卢洪涛商量好的。这时候谁要反对，得罪的可就不止耿志扬一个人了。再说了，像小耿这样的煞星谁得罪谁倒霉，我才不去犯傻呢！” 耿志扬快意恩仇的手段田连营可是领教过不止一次，所以这次他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第273章 钱啊钱 跟上级请示和谈判的事情有卢洪涛和田联营负责，并不需要耿志扬操心。散了会后，他立刻来到二硝车间找到尚秀娟，把允许其加入即将成立的董事会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尚秀娟听罢虽然高兴，但却犯愁道：“志扬，不瞒你说，我们家现在拿不出二十万来，这怎么入股啊？” “不会吧？”耿志扬纳闷道：“光这两年的分红就有四十万了，你们家怎么还拿不出来呢？” “唉，别提了！”尚秀娟无奈道：“我和景光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老家有一大堆穷亲戚，三日两头的来借钱。前不久刚分下来的二十万分红，还没等我们俩在手里拿攥热呢，就被我大伯哥借了十万做买卖去了。你说我们手里哪还有钱啊？” “这样可不行啊！”耿志扬好心提醒道：“尚姐，照这个样子下去，你们家就算有再多的钱那也不够往外借的。” “谁说不是呢！”尚秀娟气愤道：“都怨我们家老王。他那些亲戚一说借钱没有不答应的，也不管亲疏远近，只要借他就给。” “借钱这个事只能救急不能救穷。”耿志扬道：“说句不好听的。照这个样子借下去，借你们钱的人也不会感激的，反倒会后悔借得太少了。” “你说得对啊。”尚秀娟担忧道：“到现在差不多借出去二三十万了，还没有一个人主动还钱的呢。” 老王家的家务事，耿志扬不好掺和得太深，只得道：“尚姐，入股的二十万你们出十万，剩下的十万先由公司垫付，等你们有了钱再还上吧。” 他提醒道：“能进董事会是个大事，意味着从此以后你就能进入公司决策层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因为钱而放弃了。” “这个我肯定不会的。”尚秀娟道：“晚上回去我就准备钱。十万块钱我们家还是能拿出来的。” 叮嘱完尚秀娟后，耿志扬刚回到办公室，郑春晓忙道：“主任，刚才卢厂长打电话找你来。让你回来了赶紧去他办公室。” 卢洪涛有事找他，耿志扬不敢怠慢，立马转身来到厂长办公室。自家亲戚又是自己的心腹，因此在耿志扬面前卢洪涛并没有摆厂长架子，热情地把他招呼道沙发上。 耿志扬敏感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热情有点跟平常不大一样，心中暗自道：“二叔今天有点不大正常，怕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帮忙。” 果不如他所料，卢洪涛关心地询问了一阵昨晚上的案子后，这才挑明了道：“志扬，实话跟你说……” 他略有些难为情道：“我刚才在会上答应的那五十万块钱，拿出来有点困难。你看看，能不能……？” 耿志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卢洪涛是想问自己借钱入股。只是不知道他想借多少？ “二叔，你想借多少？”耿志扬痛快道：“你说个数就是。” “爽快！”卢洪涛见他一口答应，登时喜笑颜开道：“我自己能借到大概十万块，你能借给我四十万吗？” 得！没想到卢洪涛在会上慷慨答应解囊入股的五十万块钱里面，居然有百分之八十想问自己借。 卢洪涛见他面露难色，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倒是还能问朋友们借上一些。但我想要是你能借给我，我就不用欠别人情了。” 卢洪涛是耿志扬的长辈，而且还是关系比较近的长辈，因此他说这话也不见外。耿志扬想了想道：“四十万？行啊！我从公司里给你出四十万！” 重重压在心头的四十万借款任务瞬间完美解决，卢洪涛心里顿感轻松道：“志扬，有你这么有钱的侄女婿，我可是沾大光了。” 耿志扬苦笑道：“二叔，您是我长辈，又是我顶头上司，我敢不借给您钱吗？我要是不借的话，于公于私您不都得想办法整治我吗？我可不敢得罪您啊！” “哈哈哈！”卢洪涛被他故意透露出来的实诚逗得直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敢说啊！你就别装了，放心！借的钱我肯定会还的。” 耿志扬暗自嘀咕道：“你要是敢不还，我就找你大哥去。让你大哥帮我主持公道。你大哥要是不好意思，我就找你大嫂子去。丈母娘疼女婿，岳母大人肯定会出面帮我讨还公道。” 卢洪涛的大哥卢洪波是耿志扬的岳父。一边是女婿一边是亲弟弟，哪一个关系更近，想必卢洪波会有明智的判断。 有岳父母帮自己做主，耿志扬一点也不担心卢洪涛敢于赖账。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刚回到自己办公室不多会儿的功夫，袁汉杰又把他叫了过去。 来到袁汉杰办公室后，见他拉着自己东扯西扯了好一会儿，耿志扬不禁暗自揣测道：“不会吧？按照目前的势头看，难道袁厂长也想问我借钱不成？” 他只觉得好笑。就是因为大手笔出资七十万入股的行为，让大家伙都误以为自己是个有钱人，筹钱困难下不约而同地把他当成了解决问题的唯一希望。 卢洪涛由于是自己的长辈，所以敢直接问他借钱。但袁汉杰跟他仅仅是同事关系，一下子问人家借这么多钱，这嘴确实很难张的开。 两个人又胡扯八扯了一会儿后，耿志扬实在是不想继续跟他浪费时间，打开天窗说亮话道：“袁厂长，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借钱吧？” 袁汉杰万没想到耿志扬会猜到自己的意图，一时间愕然道：“啊……这个嘛……？” 耿志扬果断道：“袁厂长，你要是想借钱那就直说，别再扯那些不相干的事了。” 袁汉杰鼓起勇气道：“耿主任，我……实在是找不到借钱的地方，所以……这个……” 老袁同志甘愿低下头问他借钱，这是个卖人情的大好机会，耿志扬且能错过，当即豪爽道：“袁厂长，您是我的老领导，需要接多少钱您说个数。我要是有的话一定答应。” 袁汉杰见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能厚着脸皮如实道：“我现在只借到了五六万块钱，离着二十万还差得远呢。你要是能借给我十万，我再出去想办法借一借，差不多能凑够二十万。” 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耿志扬想卖他个人情，自然是卖的越大越好。 “您也别出去借了。”耿志扬大度道：“我借给你十五万吧。这么一来你不就能凑够二十万了吗？” 袁汉杰闻言大喜道：“哎呀，那可是好啊！这……我……怎么谢你呢？” “咱爷儿俩就不用说谢了。”耿志扬笑道：“那么见外干什么呢？” 他接着说道：“不过呢，我有个条件！” 人家肯帮忙借给自己这么多钱，有个条件也很正常。 袁汉杰忙道：“什么条件，你说！” 耿志扬佯作苦笑道：“您千万别把我借钱的事往外说。要不然万一被智厂长和高厂长知道了，他们俩要是再来问我借，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要是被智文阁和高崇山知道袁汉杰入股的钱是从耿志扬这里借的，他们俩极有可能也来找人家借钱。 真到了那个时候，耿志扬不借的话绝对会得罪人，但要是借，又没有那么多钱。所以说为了避免给人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绝对不能把自己问耿志扬借钱的事泄露出去。 袁汉杰登时醒悟道：“你放心，我绝不往外说！谁问也不说！” 第274章 各取所需 金秀公司的账上还有三百余万盈余，因此耿志扬并不担心没有钱借给卢洪涛等人。不过作为一个工程技术公司，想要生存就必须继续向外推销新技术新工艺赚取利润。 二月初立春时节，接到钱光耀的邀请后，耿志扬开着蓝鸟王轿车带着王景光等人一起，再次来到了省化集团硝酸分厂。 单冀生和他们俩都是熟人，见了面胡乱调侃了几句后道：“耿总，我去安陵县化肥厂看过了，你们搞的那台氨氧化炉还真是不错，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问题，不容易啊！” 耿志扬笑道：“能让单厂长认可那才叫不容易呢。” 省化集团硝酸分厂的那套年产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前一阵刚发生了氧化炉爆管事故，导致整个硝酸车间停产维修，进而导致浓硝酸装置不得不跟着停产。 也就是说，因为一个氨氧化炉的爆管事故，造成了整个硝酸分厂全面停产的惨烈后果。 而冬季正是硝酸装置低成本生产的大好时机，需要加大生产能力才对。可惜事故一出，不但不能加大生产能力，整个厂子都要跟着停产，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可想而知。 单冀生为此被集团公司领导叫了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不但罚掉他四季度的绩效奖励，还要求他赶紧想办法解决氧化炉爆管问题。 目前国内适用于双加压法硝酸的氨氧化炉，除了金秀公司新开发的炉型外，其他炉子依旧是老式的蛇管结构布局。万般无奈之下，单冀生才让钱光耀联系耿志扬来厂里谈一谈新型氨氧化炉的合作事宜。 既然都是行业内的专业人士，又是打过多次交道的老熟人，单冀生便开门见山道：“耿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厂打算采用你们公司研发的新型氨氧化炉，你给个实在价吧！”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去年耿志扬专门来厂里跟单冀生推荐新研发的氨氧化炉，结果被他以成功使用的经验不足为理由予以了拒绝。 如今因为氧化炉爆管事故导致了全厂停产，才逼着他被迫选择了与金秀公司合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们研制的这种新型氨氧化炉已经在安陵县化肥厂成功运行半年多的时间。根据实际运行经验，比起那些以前的氧化炉来，该新炉型具有较低的铂网损失率、较高的氨氧化率和余热利用率等优点。当然，它的最大优点还是避免了旧炉型无法克服的爆管难题，大大延长了装置的连续运行时间。” 单冀生关心道：“耿总，我知道你们炉子的性能很不错。不过呢，这些优点你就别再夸了。干脆点，说个价吧。” 对方一再催促报价，说明他们真是着了急，想赶紧敲定价格签下合同来。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我们这种新型氨氧化炉根据能力大小价格不一样。适用于你们厂这套十万吨硝酸的炉型价格大约是九百多万元。” “九百多万元！？”单冀生惊得瞪大了眼睛道：“这也太贵了！不行，你得给个实在价。” 钱光耀在旁帮着说话道：“耿总，你们的炉子虽然好，但用在双加压法上还是第一次。既然是首次应用，那就存在一定的风险。我们帮你们承担了一部分风险，你们应该给予一定优惠的。” 单冀生趁机道：“是啊！我们也帮着承担了一定的风险，价格上必须考虑优惠。” 单冀生和钱光耀说的话倒并非全无道理。更何况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耿志扬还需要他们以后帮着打广告，不给点甜头尝尝的确说不过去。 “那好吧。”耿志扬道：“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我们可以给你们个优惠价。” 他笑了笑道：“这样吧，咱们就打个九折，八百二十万怎么样？” 八百二十万的报价虽然已经降低了一百万左右，但跟单冀生心理价位还是有些差距。他摇头道：“太高了！还是太高了！” 耿志扬倒也不慌，敞亮道：“老单，干脆我也别报价了，你说个能接受的数，咱们再商量。” 单冀生瞧了瞧他，试探着道：“六百万怎么样？” “六百万！？”王景光登时一喜，暗自心道：“我们设备加工成本不到一百五十万。要是能六百万签下来，那可真是赚翻了！” 没想到耿志扬却哼了一声道：“六百万连原价的七折都不到，太低了。这个活我们干不了！” 新型氨氧化炉如今只有金秀公司一家能够制造。国内独此一家别无分店。换句话说，离了人家谁也干不了。 尽管国外也有此类设备供货商，但是价格都在几百万美元以上，供货周期也长，因此统统不在单冀生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果真因为价格的原因谈不成，金秀公司大不了少挣几个钱，但单冀生可就没办法向上面交差了。 虽然单冀生平时行事霸道，可是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这下子轮到单冀生着急了，他忙问道：“那你说多少合适？” 耿志扬脸上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标志性笑容道：“老单，我也不漫天要价，看在这么多年老朋友的情分上，我给你打个八五折，算作七百八十万吧。” “七百八十万？”单冀生念叨了半天后咬了咬牙道：“一口价七百万！” “七百七十万，不能再降了！再降我们就要赔本了！” “七百一十万，我只能出这个价。” “太低了！我最多降到七百六十万！” …… 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合同价格最终定在了七百三十五万上。 单冀生连连叫苦道：“耿总，这个价太贵了，我们厂亏大发了！” 耿志扬笑道：“单厂长，先不用说省下的铂网费用和增加的蒸汽费用，就说每年至少一次爆管浪费的运行时间和检修费用，怎么也得有上个两三百万吧？” 氨氧化炉爆一次管后维修所占用的运行时间和开停车损失，大概折合三百万左右，所以耿志扬的估算差不许多。 耿志扬接着说道：“用了我们公司的炉子，你们就不会再有这些问题，不就变相的等于是省了钱吗？一年省上三百多万，再加上铂网和蒸汽带来的收益，怎么也得有上个七百多万。” “一年就能省出一台氧化炉的采购费用来。”他笑呵呵道：“你们不是亏大发了，而是赚大发了！” 单冀生见糊弄不了样样在行的耿志扬，只得咧嘴笑道：“哈哈哈！那我们两家就一起合作发财吧！” 王景光瞧着他脸变得飞快，心下佩服道：“这个老单，简直是属变色龙的。脸变得未免也太快了！” 第275章 单厂长的羡慕 合同价格初步敲定后，接下来双方又在具体问题上斤斤计较唇枪舌战了一番。一直吵到中午时分，在合同关键条文上才算是勉强达成了一致意见。 吵归吵闹归闹，开完会大家伙还是老朋友。到了中午单冀生等人做东，在集团公司宾馆热情招待了耿志扬一行人。 觥筹交错间，单冀生询问道：“老弟，听说你们把自己厂子给买下来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算是吧。市里面已经原则同意我们全体职工出资买断企业。估计春节后大概能完成购买程序。” “牛！”单冀生竖起大拇指佩服道：“你们真是牛！能发动职工齐心协力把厂子买下来，你们这帮子领导可不是一般的牛！” “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耿志扬道：“我们厂职工收入普遍比你们省级企业要低，集资凑钱的时候很难啊，费了老大劲才把钱给凑起来。” 单冀生感兴趣道：“老弟，你自个儿投了多少钱啊？” 耿志扬含糊回答道：“不多，几十万吧。” “几十万还不多，你老弟也算是个牛人了！”单冀生不由地钦佩道。 其实耿志扬没有把实情全部说出来。由于后期职工们自己入股的资金数额不太够，董事会成员又不得不再一次紧急增资。 最后耿志扬的投入达到了八十万元之巨，占总股本的百分之八。卢洪涛和田连营的出资数额增加到了六十万元。袁汉杰等四人则每人又加了五万元。 因此董事会的七个人加起来一共筹集资金三百万元，正好占据了总股本的百分之三十。 单冀生羡慕道：“厂子成了你们自己的，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比我们这种一堆婆婆管着的国企强多了。” “话不能这么说。”耿志扬反驳道：“我们自己干的话，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不管是赔了赚了都是自己的。但你们可不一样啊，遇到难处还有上级帮着协调解决困难。所以说，应该是你们比我们强多了。” “哈哈哈！”耿志扬的一番话说的单冀生心里甚是痛快。他忽然想起一事道：“老弟，寿化集团去年给你们找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啊！”耿志扬矢口否认道：“我们跟他们厂又没有什么矛盾，找我们的麻烦干嘛？” 不管是去年王廷富故意破坏硝酸储罐，还是后来寇家村等村子的村民前来堵门，据调查都是寇海涛暗地里指使所为，跟人家寿化集团没有一点关系。因此不能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就把嫌疑的大帽子扣到人家头上。 见他居然否认，单冀生顿感诧异道：“去年寿化集团不是想收购你们厂吗？” “这个事倒是有。”耿志扬大方承认道：“所以我们才跟市里商量着，与其把厂子卖给外省的寿化集团，还不如卖给我们本厂职工呢。” 他义正言辞道：“卖给我们本厂的职工，企业还是会一直待在本地。但是卖给寿化集团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老弟，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单冀生赞同道：“一旦让寿化集团把你们厂买下来，他肯定会把那套国外二手硝酸装置搬到寿城去。到时候你们厂可就什么值钱玩意儿也都剩不下了。” 他冷笑道：“我估计这帮人打的如意算盘就是把生产装置搬走后，人和负担甩给当地政府，他们则拍拍屁股走人了事。” “他们这不是没得逞吗？”耿志扬道：“我们现在领着职工们单干，那更得使出全身本事把厂子干好它。” “那是。”单冀生又好奇道：“你们买下厂子来后，打算改个什么好听的名字？” 氮肥厂改制以后就不能再叫做‘厂’了，必须改成某某有限公司，或者某某股份公司等名字。 耿志扬坦承道：“我们也没想着取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就打算叫安海市氮肥工业有限公司。这个名字中规中矩，跟我们前身的氮肥厂还能联系上，我觉得挺好的。” “安海市氮肥工业有限公司？这名字太普通了，听着就不提气。”单冀生撺掇道：“你们该叫什么大什么强的，或者什么天什么龙的，把名字取得霸气一点。” 耿志扬心道：“取的名字好听与否跟企业干的好坏有关系吗？就算是有，关系也不会很大。想要把企业干好，还是得从提高技术水平和生产规模等内功做起，光靠做表面文章是不行的。” 但他嘴上却道：“我们是个小企业，名字取得太大了承受不了。你们省化集团家大业大，将来真要是能自己干，可以取个霸气点的名字。” “我们自己干？”单冀生直叹气道：“不可能的，甭想那好事了。” 一场酒宴下来，双方感情又恢复到了上午争吵之前的深厚友谊了。 下午耿志扬并没有立刻返回安海，而是又来到北海工大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视察了一番。 虽然经过多方试用推销，公司最新开发的gzps化工大师流程模拟软件仍然没能卖出去哪怕一套。 但好在去年任子集凭借一己之力，在省内外各大高校成功推销出去了九套gzdesign2.0版cad平面辅助设计程序，取得了宝贵的六十余万元利润，好歹没有被剃光头。 趁着大家伙都在，耿志扬借机打气道：“新开发的专业软件都有个市场接受过程，所以现在的惨淡不等于将来就没有希望。咱们这个化工大师软件是划时代的流程模拟工具，将来一定会被行业认可的。” 紧接着他又宣布道：“今年春节，所有职工每人发放两千元过节费。明年每人再涨一百元工资。” 刘丽丽、马玲和蔡宝盛三个年轻人听到过节费和涨工资的好消息，忍不住立时欢呼起来。 耿志扬又对任子集道：“任老师，去年你推销软件的收入，按照百分之五给予奖励。” 六十余万的百分之五就是三万多块钱呢！ “不！不！”任子集听到耿志扬要奖励给自己三万多块，吓得连连摆手道：“那个软件是小朱开发的，钱应该给他。” 耿志扬笑道：“朱旭升从这里面有提成的，你不用考虑他，该自己拿的拿着就是。” 刘丽丽、马玲和蔡宝盛三人亲眼看到任子集轻轻松松地拿到了三万多块钱的奖金，登时眼红地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耿志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趁机怂恿道：“你们三个要是也能把咱们公司的软件推销出去，就能拿到跟任老师一样的奖励。” 刘丽丽等人听罢顿时精神一震，各自心里不禁打起了小九九。 当天晚上耿志扬又召集蒋瑶、朱旭升、任子集等公司全体职工，并邀请了施大鸣、张声闻等老师一起把酒言欢痛痛快快吃了一顿，也算是给大家伙提前拜了一个早年。 第276章 改制后带来的麻烦 时光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几乎是在一眨眼间，时间已然来到了腊月二十七，离着丙子鼠年仅有几天光阴了。 安海市氮肥厂正处在改制的关键时刻，因此即便临近春节，厂领导们仍然是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几乎就没有停过。 腊月二十七日的上午，安海市氮肥工业有限公司董事会又一次在小会议室召开了碰头会。会议议题是确定改制后公司各部门的精简问题。 各生产单位肯定是不存在精简问题，所以大家伙讨论的主要是针对二三线各科室。 智文阁首先建议道：“我听说别的地方企业改制后，以前厂里办的托儿所、幼儿园、澡堂、理发店、商店、餐厅食堂招待所等服务性单位全部独立经营。现在咱们厂也有这些设施，是不是也这么搞呢？” 安海市氮肥厂别看规模不大，为了给职工们服务，却也设有幼儿园、澡堂、商店、食堂、招待所，甚至蜂窝煤厂等附属单位，加起来得有百余名员工。 高崇山道：“幼儿园本来就没几个咱厂的孩子，那个可以让他们独立出去自己干。澡堂吗，我认为还是得保留。一是澡堂在厂区里面，不好划出去。二来澡堂用的是咱厂的乏汽，计量上也不好办。” 袁汉杰同意道：“下了班的职工去澡堂顺便洗个澡已经形成习惯了，要是取消的话会让职工们有意见的。我觉得还是留着吧。” 尚秀娟初来乍到，还不好意思发言，默默地充当旁观的看客。 耿志扬则直言道：“刚才说的这些单位和部门，咱们都可以采取承包的方式包给现在的职工。这样一来，可以大大减轻公司的负担，也不至于造成资产流失。” 田连营跟着道：“承包是可以的，但是我建议澡堂和食堂必须保留。这两个部门在厂区里面，而且跟职工的工作密切相关，算是公司给大家的福利，不能简单考虑挣不挣钱。” 大家伙出发点各不相同，看事物的角度也不同，因此各自的意见不免也有差异。 卢洪涛最后拍板道：“这些服务性设施在厂里存在多年了，职工们也都习惯了。突然把习惯改了，职工们免不了会有意见。我看这样吧……” 他扫了众人一眼道：“目前这些服务设施的在岗职工，可以先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愿意承包，那咱们就跟他签署承包协议。如果他们愿意脱离出去自己干，经过董事会讨论通过后也是可以的。” 他停了停又道：“至于厂区里面的澡堂和食堂，暂且不动。等到其他设施部门顺利改完后，咱们再商量怎么办。大家看看，这样办行吗？” 卢洪涛提出的方案几乎兼顾了所有人的想法，大家伙纷纷点头同意。 智文阁接着说道：“还有各宿舍的管理问题。以前宿舍的水电气都是通过工资扣除，门卫和保安也是厂里安排，也不收管理费。以后怎么办，大家伙得赶紧拿个主意。” 高崇山道：“一宿舍最难办了。他们的水电气一向是都是不交钱白用的。这以后要是问他们收钱，人家会愿意吗？” “其他宿舍也有这个问题。”袁汉杰不客气指出道：“你以为咱工资上扣的那点钱真是交的水电费吗？那就是意思意思，大头都是厂里帮着交了。” 在座的厂领导都很清楚，凡是国有生产企业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此类历史遗留的隐形福利，其实就是大锅饭的一种变种。虽然此类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困难，严格执行按户计量收费即可，但是由此引发的职工意见和情绪却不能不考虑。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下子从免费白用转到自己拿钱用上来，就怕有些人接受不了跟厂里闹腾。 田连营出主意道：“咱们直接移交给电力、自来水和煤气公司不就行了吗？以后就由他们来跟各家各户打交道，职工想找咱也找不着了。” “不是那样的。”智文阁解释道：“咱们要是把宿舍区移交出去的话，人家电力、自来水和煤气公司是要收取改造费用的。这笔钱可不少，我算了算每户至少得好几千。这么一大笔钱，职工们肯定不愿意出的。” 他瞥了卢洪涛一眼道：“除非咱们公司出这笔钱。” “出就出！”卢洪涛当机立断道：“现在不出，早晚也要出。想让职工掏这笔钱几乎是不可能的，还会搞得净出些破事。干脆就由公司来负担这一块儿吧，早弄完了早轻松！” 智文阁松了口气后又说道：“还有采暖。以前一宿舍采暖用的是咱们自己的锅炉，各户不用交采暖费。二三宿舍用的是附近别的单位的锅炉，也是厂里帮着交的钱。这以后……哎呀，可怎么办呢？” 九十年代时，安海市区还没有集中供暖一说。各单位宿舍区都是自己想办法上一套锅炉系统。不但费用不菲，还得雇人专门管理，确实是麻烦得很。 而取暖费的收取更是件头痛的麻烦事。有的人愿意交，有的人不愿交。有的人口头上说不想取暖不肯交钱，但在无法分户供暖的情况下只能让他白沾光。 所以说想让各家各户心甘情愿地交取暖费，简直是难上加难，难比上青天。 至于说从个人工资上强行扣除，那更是不可能的。 别说三个宿舍里有些住户已经不是本厂职工了。就算是本厂职工，你要是从工资上强行扣了他的取暖费，他不来跟你闹腾才怪呢。 一想起这些闹心事，在座的诸位领导禁不住头痛不已。 卢洪涛见大家伙一时间都没有好主意，只得道：“今年冬天采暖开始前，咱们再琢磨出个应对的法子来。现在只能先这么将就吧。” 耿志扬忽然道：“我倒是有个笨办法，说出来大家参谋一下。” 大伙听罢一下子把目光转向了他。 只听他缓缓说道：“暖气系统咱们不是分户供暖，但可以控制每个单元。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实行每个单元连坐制度。也就是说，全单元的钱交齐了，就给这个单元开通暖气。不交齐的单元就不给开通。” 智文阁笑道：“耿主任，这么搞咱们会挨骂的。” 耿志扬不客气道：“挨骂就挨骂。挨几声骂，总比咱们白白给人家花钱还落不着好名声强吧？” “耿主任说的办法有点道理。”卢洪涛吩咐道：“智厂长，麻烦你们后勤的同志研究一下吧。” 智文阁分管全厂后勤，取暖费的收取事项正在他的职权范围内，想推辞也推辞不了。 他只得答应道：“好的，我回去跟后勤的同志们好好研究一下。” 随后他又说道：“接下来咱们还得商量厂子改制后，以前的那些退休职工怎么办？” 企业改制后如何妥善处理退休职工群体更是一个让人挠破头的大难题，搞不好就会引起大事件。 一想到此，在座诸位领导禁不住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第277章 荣升总工程师 安海市氮肥厂目前有一百多名退休职工，每年退休金加上报销的医疗费大约在两百万左右，对企业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智文阁汇报道：“咱们厂改制以后，按照市里的安排，这些退休职工应该统一交到化工局进行管理。但是李局长说了，他们负担不了这么多退休人员，坚持不予接受。这个事现在就比较麻烦。” “既然是市里面的安排，那就找市里的负责人反映。”卢洪涛一锤定音道：“市里要的钱我们全额交了，那这些扫尾的事就应该他们来管，不能推来推去的。” “好吧。”智文阁答应道：“我再找市里面负责的同志沟通一下。” 高崇山借机问道：“智厂长，我想问一下。等咱们改制完成以后，再退休的职工怎么办？” 智文阁解释道：“厂里现有的职工由企业统一办理社会保险，以后就由社保来给他们发放退休金，跟企业就没有关系了。” 但他接着又道：“不过这一块儿也需要企业补上一笔钱，数额正在跟社保机构商量着，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智文阁把该商量的事情汇大概报完以后，田连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一条信息，就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卢洪涛道：“老田，既然有事那就说出来听听，要是有问题那就大家一块儿商量商量。没什么不能说的。” 田连营笑了笑道：“昨天我跟省进出口公司一个朋友联系的时候，他告诉我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一套米国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正在寻找国内买家，问咱们有没有兴趣。” 安海市氮肥厂就是靠着田连营坚持引进的那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才打了翻身仗，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氮肥厂一下子进入到了国内中大型硝酸生产厂家的行列。在技术上更是成为国内同行业的佼佼领先者。 因此大家伙一听到又有一套国外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可以买入，顿时都瞪起了眼睛。 “田总，这套硝酸是多大能力的？”耿志扬关心道：“用的是什么公司的工艺技术？” 田连营忙翻出笔记本，边看边说道：“说是日产四百吨，用的是f国g工艺，四合一机组是米国的，氧化炉是蛇管式锅炉。我那朋友不是干技术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蛇管式锅炉？”耿志扬微微一怔道：“这么说这套设备的制造年限不会太晚，至少得是六七十年代的产品。” “你说对了！”田连营道：“的确是米国七十年代初建的厂子，其实就是给越战服务的。越战结束后就停产封存了起来，现在想拿出来卖给咱们变现。” 袁汉杰忙问道：“这套装置老外要价是多少？” 安海市氮肥厂正处于改制的关键时刻。付清了答应交给市里的四千万资金后，企业账户上所剩资金寥寥无几，着实挤不出多少钱来采购昂贵的国外设备，即便是物美价廉二手设备也是如此。 “要价不高，只要八百万美元。”田连营热切道：“比咱的二硝装置便宜多了，而且还可以继续往下压价。” 耿志扬揣测道：“他们这套装置采用的是七十年代的老工艺，论先进性比不上咱们的二硝装置。再说了，这套装置的设备使用年限也比咱们的二硝装置多了接近二十年，所以说便宜自有它便宜的道理。” “八百万美元啊！”高崇山思量道：“咱们现在穷的叮当响，上哪儿去搞八百万美元来？” 按照当前汇率，八百万美元相当于六千多万人民币，比他们交给市里面的收购资金还要多出半倍有余，对于捉襟见肘的氮肥厂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钱。 老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尽管老外的二手硝酸装置绝对是价廉物美的好东西，但可惜氮肥厂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别说八百万美金了，就算是八百万人民币也拿不出来。 耿志扬念念有词计算道：“日产四百吨酸，按照每吨酸纯赚两百五十元算起，一天就能至少挣到十万块钱。一年三百天的话，就是三千万块钱呢！” “三千万啊！”耿志扬心有不舍道：“就算一开始花六千多万，那也是两年就能回本，三年就能开始赚钱，真是一笔好买卖。” “买卖再好也白搭。”高崇山没好气道：“咱们又没有钱，实在买不起啊！” “那咱们能不能贷款呢？”耿志扬商量道：“要是能贷款的话，咱们只需要凑够百分之三十就行了。” 六千万的百分之三十有一千八百万之多，对于目前的氮肥厂来说也是很难凑出来。 “要不……”事业初创，智文阁不想过多冒险，于是建议道：“这次咱们就算了吧！等下次咱们缓过劲来有点积蓄了再买？” 卢洪涛衡量得失后，不得不忍痛割爱道：“咱们厂正处于改制的关键时刻，既没有足够的财力，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筹划此事。我也同意智厂长的意见，这一次咱们公司就不参与二手硝酸设备的采购了。” 虽然大家伙对于卢洪涛的决定感到不甘和失望，但残酷的现实活生生的摆在眼前。财力不足的情况下，不放弃是不行的。 在现实世界中，有的时候，主动放弃也是一种智慧的选择。 卢洪涛在最后又拿出一份方案书道：“改制以后，生产调度科改为生产管理部，技术科改为技术质量部，基建科改为工程管理部，采购科改为采购管理部……” 他把各个科室改名的方案念了一遍后道：“厂长办公室和党委办公室合并为综合办公室，统一为厂领导服务。” 厂办和党办的合并牵扯到田连营管辖的范围，他立刻表态道：“我同意！两个办公室早就该合并了，这么一来人员就精干多了。” 卢洪涛会心一笑，接着宣布道：“企业战略研究部取消，职能合并到技术质量部去。” 企业战略研究部是当年卢洪涛为了提拔耿志扬，而为他量身定做设立的新部门，如今他已进入公司最高决策层的情况下，确实没有必要再予保留。 耿志扬默默心道：“企业战略研究部的撤销，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我现在终于跻身到公司的最高管理层里，以后可就有广阔天地任我大展拳脚了。” 第278章 有些事不能强求 伴随着烟花爆竹的阵阵响声，过年的气息越发的浓烈起来。 今年是耿志扬和卢晓清结婚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两个人面对着一个艰难的选择：除夕是去耿家过，还是一直呆在卢晓清娘家过。 耿志扬的态度很明确，按照习俗，卢晓清必须跟着自己回家陪着爸妈过年。 卢晓清则不快道：“我姐除夕不回来，咱们要是也不留在这儿，我爸妈只能冷冷清清地自个儿过了。再说了，法律又没规定除夕必须到男方家过，咱们就不能陪着我爸妈一起过除夕吗？” “法律是对人性最低的要求。”耿志扬严肃道：“除了法律之外还有公序良俗。你嫁给了我，那就是我们耿家的人，不跟着我回家过年算什么事？我爸妈和邻居们怎么看我？” “你说的这些这都是封建糟粕。”卢晓清撇嘴道：“人家西方就很尊重女性，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狗屁事。” “胡说八道！”耿志扬当即打脸道：“要是在西方，连你都得跟着我姓，跟你们娘家就更没关系了。而且人家那里也讲究家族传承，女性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必须遵守婆家的规矩。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理想化？” 望着妻子气鼓鼓不服输的模样，耿志扬灵机一动道：“那我问你，你们家以前是在你爷爷家过年，还是在你姥爷家过年啊？” “当然是在我爷爷家过年了！”卢晓清自然而然道：“初二才去姥爷家拜年呢。在我姥爷家过年算什么事？我舅舅们也不会愿意的。” “那不就结了！”耿志扬笑道：“你爸妈以后不就是咱孩子的姥姥姥爷吗？连你爸妈都得去你爷爷家过年，你怎么还想着呆在娘家过年呢？” “他这个……”卢晓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娘家以后同样是孩子的姥爷家。自己刚才说的话转了个圈把自己都给驳倒了。 一番唇枪舌战后，卢晓清彻底败下阵来。她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丈夫，又怕因为此事惹得他对自己有了看法，赶紧服软道：“老公，我错了！我跟着你回你家过年，你可千万别生我气啊！” 耿志扬呵呵一笑，大度道：“咱们是两口子，吵上两句很正常。吵完了，意见取得一致了不就行了？我还生的哪门子气？” 他和颜悦色道：“你不就是心疼咱爸妈过年的时候，家里冷清吗？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哦？”卢晓清心下一喜道：“老公，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耿志扬笑道：“咱们家那座小楼，楼上有三间卧室，一楼还有间空房子，足够住上四家人。” “那又怎么样？”卢晓清嘟起小嘴道：“咱两边的爸妈肯定不愿意搬过去跟咱们一起住的。” “你怎么这么笨呢？”耿志扬无奈道：“你想啊，咱就在除夕订上一桌年夜饭，大家伙凑在一起乐乐呵呵看个晚会，两边的爸妈不都照顾到了吗？等到晚上或者第二天一早再把他们送回自己家不就得了？” “哎，你这办法好！”卢晓清佩服道：“怪不得你学习比我好呢，看来脑子是比我的好用。” “知道自己笨就行了！”话刚出口，耿志扬就看到妻子又噘起了嘴，哈哈一笑道：“但是笨人有傻福。你嫁给了我，就跟着我享福吧！” “去你的！”卢晓清被丈夫哄得眉开眼笑道：“你就知道糊弄我！” 事后她偷着跟卢洪波和李秀兰提及此事时，卢洪波当即表态道：“你是人家耿家的媳妇，当然得去人家小耿家里过年了，留在咱家算什么？人家小耿又不是入赘，咱不能这么个欺负人法。” 李秀兰则劝道：“晓清，你可千万别跟小耿硬犟啊！要不然你那公婆还以为我和你爸不懂事不讲理呢！” “就是。”卢洪波叮嘱道：“要是让亲戚朋友知道，你硬逼着小耿在咱家里过年。人家背后会笑话我和你妈不讲道理，好像是咱们家合起伙来故意欺负人家新女婿似的。可千万别这么做，我和你妈丢不起那人！” 见父母亲也不支持自己，卢晓清暗自庆幸已经被丈夫说服，要不然跟老公闹翻后还得再挨父母一顿骂，未免太过冤枉了。 除夕之夜，耿家众人在一起吃晚饭时，耿玉诚禁不住感叹道：“今年是在这里过得最后一个春节，明年咱就搬到筱春园去了。” 他看着小儿子道：“到那个时候，小杰也该毕业了。” 高金凤道：“小杰，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早点说，让你爸想办法找人帮帮忙。” 耿志杰意气风发道：“不用我爸操心。咱这个小地方整天暮气沉沉的，毕了业我也不回来。宁申杭那边那么多工作机会，在那儿找个收入高待遇好的工作，怎么也比呆在咱这个三四线小城市要强！” 听到小儿子居然瞧不起自己的家乡，耿玉诚非但没有生气，而是颇有些骄傲道：“我儿子是人中龙凤，那是要干大事业的。老爸支持你出去闯一闯！” 亲眼瞧见父亲如此溺爱自己的小儿子，耿志扬和卢晓清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高金凤则关心道：“小杰，你要是不回来的话，那个骆诗文怎么办呢？你们俩还来往吗？” “她吗……”耿志杰有些犹豫道：“她要是愿意跟我去南方，我们俩还有可能。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只能跟她说抱歉了！” 他豪情万丈道：“我们这个专业在南方有的是用武之地，可以说是广阔天地自由自在任我们闯荡。我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绝不会因为儿女私情放弃的。” “糟糕！”耿志扬心里一沉，暗道：“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小杰和骆诗文之间的红线硬给牵上，没想到最终他们俩还是有可能妾有情郎无意空欢喜一场。” 看完春晚回房间歇息时，卢晓清悄声道：“老公，你弟弟野心很大啊。看来他已经看不上人家骆诗文了。” 耿志扬叹了口气道：“姻缘这事不能强求啊。我都把他俩撮合到这个程度了，要是再不成，也怪不得我了。” “是啊！”卢晓清想起骆诗文对耿志杰的一往情深，不禁鄙夷道：“在感情上，你弟弟比起你来差远了。要是换成我，我才看不上他呢。”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耿志扬笑道：“可能在人家骆诗文眼里看，小杰就像我在你眼里一样成熟稳重有吸引力呢。” 听到丈夫竟然自己夸起自己来，卢晓清忍不住嗔道：“行了啊，咱能不吹自个儿吗？” “可以啊。”耿志扬凑到妻子身旁谄媚道：“我爸妈可是说了，人家想早点抱孙子。要不咱俩现在就接着努力吧？” 听到丈夫说出如此羞人的要求来，卢晓清情不自禁脸红道：“这是你爸妈家，等着回咱自己家不行吗？” “什么爸妈家？这就是我家！”耿志扬激情上头，不由分说便上下其手起来。 卢晓清彻底无语道：“你呀，真真是我的冤家啊！” 第279章 不走寻常路(上) 破五的爆仗一响，面临改制的安海市氮肥厂仍然按照老规矩结束假期，全员恢复正常上班。 由于改制的大局已定，李祖丰早早为自己找好了退路，原则上准备调往化肥厂担任党委书记。作为同行业的兄弟厂家，两个单位少不了来往，因而李祖丰跟化肥厂的领导们并不陌生，去了那儿想必很快能够适应。 因此假期结束后，卢洪涛直接召集董事会成员聚集到小会议室开会，不再顾及李祖丰的存在了。 大家伙见了面寒暄着拜过年后，卢洪涛首先道：“昨天，田总刚刚得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需要跟大家一块儿商量对策。现在请田总把消息详细说一说。” 由于企业马上面临改制，因此卢洪涛干脆让董事会成员首先更改了彼此称呼。规定以后总经理、副总经理级别的领导都称呼为某总，不再采用以前某厂长的称谓。 田连营接话道：“还是年前说的那套米国二手硝酸装置的事。我给进出口公司的那位朋友拜年的时候，听他说那套设备还有好几个国内企业有购买意愿，其中就有给咱们厂……不，给咱们公司找麻烦的寿化集团。” 听到寿化集团这个名字，众人的脸色禁不住为之一变。 田连营继续说道：“我听他说，寿化集团去年已经购买了一套米国二手硝酸生产线，也是双加压法的。没想到这帮人胃口这么大，今年又要买。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钱？” 耿志扬赶忙补充道：“这个是我倒是听说过。他们去年是从米国买了一套日产四百五十吨的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计划是今年建成投产。” 寿化集团一下子从米国买进了两套二手硝酸生产线，日生产能力已经达到了八百五十吨。如果再加上他们公司现有的三套综合法硝酸生产装置，每天的产量将达到恐怖的一千四百吨，几乎是氮肥公司产能的三倍还多。 如此可怕的产能，再加上先进双加压生产技术的加成，要是寿化集团再来一次特意的打压，新成立的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能不能生存下去还真是不好说呢。 怎么办呢？ 毫无解决办法的情况下，卢洪涛等人不由得一个个愁眉苦脸，就差大家伙一块儿唉声叹气发泄吐槽了。 金秀公司作为一个工程技术类企业，想生存下去必须靠着不断地研发新技术新工艺。而作为生产企业的氮肥工业公司，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突破重围向死而生，实际上也离不开技术升级和产能提升。 技术升级可以降低产品的消耗定额，也就是生产成本。产能提升可以带来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所具有的规模化效应，即便是单位利润极低的产品也能借此获得巨大的总额利润。 二者相辅相成，就能让该生产企业在变幻莫测的市场上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耿志扬见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落，忽而微微一笑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可以帮着厂里……哦，不！帮着公司新上一套十五万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和二硝装置一起迎接寿化集团的挑战！” 众人听到他大言不惭地吹起牛来，登时一个个惊得愕然不已。 “耿总工，你该不会是气疯了吧？”高崇山嘲笑道：“刚说了咱们没有钱，你又来这一套？你说的再好听也白搭！要是不能实现，光说有什么用呢？” 耿志扬信心满满道：“我说的这个法子，咱们一定能干成！” 大家伙见他如此自信，禁不住好奇起来。卢洪涛知道他向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出的主意大多可行性比较强，于是鼓励道：“既然有好主意，那就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呗。” 耿志扬好整以暇道：“咱们新公司马上就要正式成立了。公司成立以后就要寻找新的盈利增长点，好让公司快速成长起来。” 他故意停了一下，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以后才道：“对于咱们公司目前情况来看，继续扩大硝酸的生产能力，提升其生产技术的先进性是最可行的。” 他分析的有理有据，袁汉杰等人听得连连颔首表示同意。 耿志扬继续说道：“国外的二手设备虽然好，可惜咱们买不起。虽然买不起外国的设备，但咱们可以自己上一套全国产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啊。” 自己上一套全国产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袁汉杰惊诧道：“小耿，咱国内现在还没有纯国产的双加压法硝酸呢。就算是省化集团那套，四合一机组也是人家国外引进的，足足花了三千多万美元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知道。可是您别忘了，去年咱们跟省鼓集团一起合作，已经把国产四合一机组的技术基本搞出来了。咱们可借这个机会以让省鼓集团给咱们公司专门制造一套呀。” 袁汉杰正在惊愕时，田连营又道：“氨氧化炉怎么办？工艺技术从哪里来？别跟我说省化集团那套啊。那一套装置我去参观学习过，其实问题很多的，而且能力也不够啊。” 耿志扬胸有成竹道：“氨氧化炉可以采用金秀公司专门研究的专利产品。他们公司研发的新型氨氧化炉已经被省化集团采用，今年就能用上。省化集团都敢采用他们的设备，足以证明是可行的。” “至于工艺技术嘛……”他笑了笑道：“金秀公司可以提供该技术的工艺软件包，交由省石化设计院来做设计，所以说完全没有问题的。” 卢洪涛和田连营都知道金秀公司其实是耿志扬自己的公司。既然他敢当众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提前做了不少工作，所以俩人并没有为此而质疑。 袁汉杰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于是默默然没有言语。 智文阁有些疑惑道：“耿总工，你说的这个金秀公司有那么厉害吗？” 高崇山插嘴道：“那个公司是他母亲开的，实际上就是小耿自己搞的，用他母亲的名字来打个马虎眼罢了。” 耿志扬义正言辞道：“高总，你说错了！金秀公司是我妻子开的，跟我母亲没有关系。” 原来耿志扬跟卢晓清结婚以后，立即将金秀公司的所有权转到了妻子名下，省得将来扯不清关系。 高崇山暗自不服气道：“就算是你老婆的名，其实也是你开的。你老婆又不是干咱这一行的，她懂个屁呀！还不是你在里面充大头？” 想到此，他哼了一声道：“耿总工，就算采用国产设备，那不也得花钱吗？咱们还是没有钱啊！” 耿志扬笑了笑道：“钱吗。我是这么想的……” 他把自己不走寻常路的想法一说，在座众人无不惊得瞠目结舌！ 第280章 不走寻常路(下) 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有三台关键设备，分别是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其中四合一机组尚未国产化，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已有国内厂家参照七十年代引进的国外版本进行了仿造。 由于被国外生产商所垄断，适用于年产十五万吨硝酸装置的四合一机组售价高达三千多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两个多亿。而国内版本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报价加在一起才不过一千多万人民币，还不到人家的一个零头。 因此决定双加压法硝酸工程投资大小的主要就是四合一机组。 耿志扬一一分析道：“如果我们采用国产四合一机组，那就可以至少省下两个亿的资金。我估计项目总投资不会超过一个亿，大概在八九千万之间。” 高崇山听罢冷笑道：“咱们要是能筹集到八九千万资金的话，干嘛不去买米国那套二手设备？还用得着搞什么国产装置？你这不是废话吗？” “你先别着急啊。”耿志扬耐心道：“听我把话说完，你就明白了。” 袁汉杰安抚道：“高总，稍安勿躁，先让耿总工把他的想法说完了咱们再讨论。” 尽管高崇山认为耿志扬是在白费口舌，不过卢洪涛等大领导没有发话，他也不敢自作主张阻止耿志扬继续说下去，只能是嗤之以鼻地冷眼旁观。 耿志扬没有受他的影响，仍旧充满激情地讲解道：“刚才高总说的没错，咱们公司现在搞不到八九千万资金。要是有这么多钱，田总说的那套二手硝酸装置，咱不就要了吗？” 他笑了笑道：“所以我想到了合作共赢这个理念，于是进一步联想到了一个筹集这些资金的法子。” 合作共赢？跟谁合作，又跟谁共赢？ 众人搞不明白他究竟要说什么，一脸茫然地齐刷刷望着他。 在大家伙的注视下，耿志扬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设想描述了一遍。 原来他是想以股份合作公司的形式来筹建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 也就是说，以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为主，联合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公司和金秀工程技术公司两家企业一起，共同出资建设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 其中，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公司负责提供国产四合一机组。机组折价后充当投资股份。 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则负责提供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技术、新型氨氧化炉和新型吸收塔。以上三者同样折价后充当入股资金。 除此之外剩余的投资款项全部由氮肥工业公司承担，并负责项目建成后装置的运行和维护工作。 这样一来，四合一机组的研发、制造和可用性均由省鼓风机集团公司全权负责。而硝酸工艺、新型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是否可用的任务就交给金秀公司承担。最终项目建成后，生产装置的运行和维护工作落在了氮肥工业公司头上。 三家公司各负其责，共同承担项目自身带来的风险。当然，以后有了收益也由三家按照出资比例大小进行分配。 卢洪涛等人听完他的叙述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说金秀公司可以由耿志扬说了算，但是谁能保证省鼓集团就一定会乖乖的答应如此匪夷所思的方案。 田连营惊叹道：“耿总工，你这想法也太大胆了。你怎么就能保证省鼓集团会同意呢？” “我没法保证。”耿志扬直言不讳道：“但是我会去跟他们谈，争取能说服他们。” 田连营忽然想起当初耿志扬空手套白狼，让省鼓集团免费帮他们研发尾气透平的事来，禁不住迟疑道：“上次尾气透平的事人家能答应，那是因为咱们有台进口的汽轮机来托底，省鼓集团怎么也能赚上一笔。但是这次可是什么也没有，人家怎么可能答应呢？” “这次也有啊！”耿志扬笑道：“项目建成以后是有利润分成的。那可是真金白银，不比汽轮机诱人多了？” 袁汉杰也有些怀疑道：“我也很难相信省鼓集团会再次上你的当。上次的合作，咱们白赚了一台尾气透平，还捎带脚换了台全新的汽轮机。这次又让人家免费提供四合一机组？” 他直摇头道：“我要是省鼓集团的领导，坚决不会同意的。” 卢洪涛也不敢相信侄女婿能再来一次空手套白狼，毕竟那可是一套价值数千万甚至上亿元的四合一机组，远不是一台尾气透平所能比的。 耿志扬见众人都不愿相信自己，只得继续说服道：“省鼓集团虽然在四合一机组的研制工作上取得了突出的进展，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台投入到实际运行中去。” 他冷笑一声道：“我想国产机组尽管卖不出几千万美元的高价来，但是卖上个几千万人民币还是很轻松的。厂家花了几千万，当然是想买一套靠得住用得稳质量好的机组。但要是没有实际使用例子，人家又怎么能相信你的机器可靠呢？又怎么能敢花那么多钱购买你的机组呢？” “所以……”他扫了众人一眼道：“省鼓集团也需要尽快在行业内树立起一个成功使用他们机组的榜样来。在这个关键时刻，要是我们向他们主动递出合作的橄榄枝，我想他们会好好考虑的。” 耿志扬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卢洪涛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相互议论起来。 高崇山想到了一个问题，赶忙质问道：“耿总工，剩下的那块资金，咱们需要承担多少？” 双加压法硝酸所用的设备材质多是超低碳不锈钢和耐高温特种不锈钢，因此价格相对昂贵。即使不考虑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三台关键设备，余下的设备和管道等材料价值也是不菲。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我估算过，除掉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费用后，剩下的设备费、电气仪表费用、管道及材料费和基建费大概在三四千万左右。” “三四千万！？”高崇山讥讽道：“咱们现在穷得叮当响，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上哪里弄三四千万去？” “有啊！怎么没有？”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上次讨论集资上浓硝酸项目的时候我就说过的，咱们今年可以利用多产硝酸、增产硝盐的方式增加收益八九百万。如此一来，剩下的两三千万就可以通过贷款来解决了。” 一般建设项目如果采用贷款的形式来筹资，自有资金必须在百分之三十以上。因此氮肥工业公司能拿出九百万来的话，是能够通过贷款获得两千多万资金的。 所以说，按照耿志扬的办法，该项目在资金筹措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第281章 三硝项目 耿志扬把如何以合作共赢的方式筹集资金的过程解释的有理有据。卢洪涛跟田连营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后道：“这样吧，既然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是咱们公司成立后筹备的第一个项目，上与不上还是由大家一起举手表决吧。” 他看了几眼众人后宣布道：“同意新上该项目的请举手！” 说吧，卢洪涛首先举起了自己的手。田连营、袁汉杰也分别跟着举起了手。耿志扬和尚秀娟也毫不犹豫举手表示同意。 智文阁看了看大伙后，噗嗤一笑道：“虽然我不懂技术，但是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肯定是好项目。” 话音未落，他也举起了自己的手。高崇山见状也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识趣地随即跟着举起了手。 卢洪涛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宣布道：“好！董事会全票通过！” 氮肥工业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重要决议获得了全票通过，无疑是为公司下一步的工作开了个好头。 卢洪涛紧接着安排道：“十五万吨硝酸项目由田总牵头负总责，袁总和耿总工参与。你们三个组成该项目筹备小组，负责前期的准备工作。” 他又想了想道：“既然我们公司已经有一硝和二硝车间，那么就把这个项目简称为三硝项目吧。” 散会后，新鲜出炉的三硝项目筹备小组的三个成员立马来到田连营的办公室商量接下来的工作事项。 由于该项目全部来自于耿志扬的筹划，田连营首先征求他的意见道：“耿总工，依你看咱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工作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田总，这样吧，我先去省城看望一下省鼓集团的老朋友，看看他们有什么好主意。” 既然金秀公司由耿志扬说了算，那么想把三硝项目搞成，关键就要看省鼓集团能不能被他忽悠的动了。 田连营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袁汉杰对耿志扬再去省鼓集团来一次空手套白狼的结果并不看好，好心建议道：“你去了先别跟他们直接说合作的事。先问问他们一台四合一机组卖多少钱，咱们好心里有数。” “好的。”耿志扬答应道：“您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 袁汉杰见他听得进劝去，犹豫了一下又道：“金秀公司真能提供双加压法硝酸工艺？” 耿志扬咧嘴一笑道：“袁总，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这个人您还不知道吗？一向是说到做到。从来不说假话空话，也从来不瞎吹牛。” 这话倒是真的。自从耿志扬在氮肥厂一鸣惊人横空出世以来，绝对是言出必行、行之必果的行动派，要不然能在职工里面落得个半仙的美名？ 他见两位领导似有踌躇之色，又继续显摆道：“我们刚跟省化集团签了氨氧化炉的合同，一台炉子就签了八百多万。他们那套硝酸也是双加压法的，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他这个……？”田连营跟袁汉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暗道：“一台炉子就卖了八百多万！？你这小子怪不得有钱呢，原来是早就赚大发了！我们被你蒙骗的好苦啊！” 耿志扬怕他们还有存疑之心，接着鼓动道：“我们公司……哦，不！金秀公司研发的最新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可以把成品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六十五左右，比咱们现在装置的产品浓度还要高。” “所以说你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耿志扬呵呵一笑道：“而且金秀公司是我媳妇的，我让她把要钱改成参股，她肯定会同意的。” “什么你媳妇的，那公司其实就是你背地里偷着办的！”田连营和袁汉杰在心里暗自吐槽着，但嘴上却表扬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放心多了！” 从田连营办公室出来以后，耿志扬又去二硝车间找到尚秀娟，对她吩咐道：“尚姐，明天我要去省城，麻烦你跟王哥说一声，咱们要参与三硝项目，让他有所准备。” 尚秀娟有些担忧道：“志扬，咱们公司参与到这各项目来合适吗？他们可都知道景光是我老公，不会怀疑咱们俩假公济私吧？” “假公济私？哼！”耿志扬冷笑道：“国内能够提供最新版本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氨氧化炉及吸收塔的，只有咱们公司一家，除此之外别无分店。” “离开了咱们公司，三硝项目有钱也上不了。”耿志扬霸气道：“就算他们知道公司是咱们的又怎么样？只要技术掌握在咱们手里，到头来他们还是要来求咱们。” 耿志扬见她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苦心，又耐着性子解释道：“尚姐，三硝项目建成以后，金秀公司可以凭此来证明专有技术的可行性，还可以展示新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先进性能。这么一来，咱们不就能打开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销售市场了吗？” 金秀公司卖给省化集团的只是一台氨氧化炉，如果能利用三硝项目在国内打出掌握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名头，赚到的可就不只是仅仅一台设备的利润了。 耿志扬接着又道：“现在国内的硝酸工艺水平太低，最多相当于西方四五十年代的水平。正在建设和计划建设的双加压法及高压法硝酸装置无一例外都是买的国外二手设备。除了咱们，还没听说过有企业准备建设全新生产装置。” “是啊！”尚秀娟点头道：“国内大多数硝酸企业仍然是常压法和综合法为主，就连中压法也没有几套。技术水准的确是远远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 耿志扬道：“老外凭借双加压法硝酸技术和关键设备上的垄断，肆意冲我们漫天要价。一台四合一机组就敢要三千万美元，几乎等于是抢钱了。” “这些家伙就是看到咱们做不了，所以才敢要天价。”尚秀娟愤愤不平道：“咱要是能做出来，看他还敢要高价？美死他！” 耿志扬叹息道：“可惜咱们国内直到现在，还没有一家企业能够提供全套的双加压法硝酸技术以及关键设备，才让这帮子西方列强敢对咱们狮子大开口啊。” “所以说……”他面带坚毅道：“我们正好利用三硝项目这个机会，把省鼓集团、氮肥公司和我们金秀公司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共同建设一套全国产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三硝装置一旦开车成功。”耿志扬微微一笑道：“就意味着咱们打破了老外在这一技术上的垄断和封锁，让他们籍此发财的美梦彻底破产！” 听着耿志扬雄心万仗的畅想，尚秀娟不由得遥想道：“真要是像志扬预料的那样，我们两口子且不是能跟着他沾光，青史留名了？” 第282章 合作共赢(上) 正像耿志扬自己所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向来是说到做到。因此初八上午一大早，他开着神龙富康独自赶往了省城。 单身上路难免孤独，再加上他对自己能否说服省化集团的领导也并不是很有把握，因此只觉得心思纷乱，似乎有种压抑的情绪无处宣泄。 耿志扬伸手打开了录音机，里面传来了妻子最喜欢的小虎队音乐。他一边听着洋溢着无限青春的乐曲，一边寻思道：“去了省鼓集团，先找蒋瑶问问情况，再去找表叔试探着沟通一下。” 尽管耿志扬跟李乃忠是亲戚关系，但他现在跟蒋瑶已经成了事业合作伙伴，所以在感情上自然是跟她更亲近一些，有些不好说的话也说得出口。 来到省鼓集团总部办公大楼时不过才十点多钟，耿志扬从传达室给蒋瑶打了个电话。 蒋瑶听到他来找自己，不由惊喜道：“你怎么不上来呀？这是从哪儿打的电话？” 耿志扬看了眼冲自己虎视眈眈的值班人员道：“我在你们大门口的传达室，要不你下来吧，我等着你。” “怎么？他们不让你进来吗？”蒋瑶霸气道：“你把电话给他们，我来跟他说。” “不是。”耿志扬笑道：“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就先不上去了。” 耿志扬居然不愿上楼来找她？蒋瑶蕙心兰质，马上觉察到了他有些不对劲，于是道：“那行，你等着我，我马上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蒋瑶便跑下楼来到了大门口，冲值班人员道：“师傅，他是安海市氮肥厂的领导，来咱这里洽谈业务。” 传达室的值班人员听到耿志扬果真是业务单位来联系工作的客人，立时笑脸相迎道：“那就进来吧，把车停到车位里就行。” 耿志扬冲蒋瑶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地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很是不解道：“怎么了你？神神秘秘的，连进个门都得让我下来接你。” 耿志扬把车开进院子停好后，笑了笑道：“是这样。我有个事想跟你们厂里商量，但是呢又怕谈不好黄了，所以想先问问你，看看有没有可能谈成。” “哦？”蒋瑶好奇道：“什么事啊？” 耿志扬把自己惊世骇俗的大胆设想细细叙述了一遍。蒋瑶听了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儿也没合上。 “不是……”她回过神来后哭笑不得道：“你就是想薅羊毛，也不能紧着我们一家薅啊！怎么也得换一家吧？” “我这叫合作共赢，怎么能叫薅羊毛呢？”耿志扬极力辩解道：“咱们三家有钱出钱有物出物，齐心协力把三硝装置建起来，以后的收益也是三家分啊，又不是我们自个儿独占。” “得了吧！”蒋瑶兜头泼了瓢冷水道：“上次我们集团公司就是听信了你那番说辞，才会同意无偿帮你们厂新造一台尾气透平。结果我们公司几乎什么也没得到，你们却靠着二硝装置挣起了大钱。” “怎么能说你们什么也没得到呢？”耿志扬顿感冤枉道：“有了我们厂的配合，你们不是已经把四合一机组摸透了吗？而且把尾气透平也做了出来，说明你们在这方面已经取得了突破啊！” “取得了突破又有什么用？”蒋瑶失望道：“我们倒是联系过几家想上硝酸项目的厂家。人家一听到我们是推销四合一的，问清楚了价格后倒是很感兴趣，但是人家接着就问我们有没有成功业绩。”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我们研发的四合一机组还没有成功投入使用的例子，那些厂家立马就对我们冷淡起来，还说不能花上好几千万巨资去买个试验品回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工程项目由于具有唯一性和不可逆性，因此在选择工艺路线和关键设备时都会以可靠和成熟作为第一考虑因素，价格吗倒是其次。 省鼓集团研发的四合一机组虽然售价便宜，但由于缺乏实际使用的成功案例，因此在成熟和可靠性上说服力不强。 花了好几千万巨款买回一台质量堪忧的设备，任谁也承担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耿志扬试探道：“蒋瑶，你们公司适合十五万吨能力的机组卖多少钱啊？” 蒋瑶不知是计，如实相告道：“公司定的要价三千万，其实能谈到两千五六百万。再低能不能行我就不知道了。” 耿志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淡淡一笑道：“如果按你说的这个情况，那就更应该同意我提出的方案了。” “为什么呢？”蒋瑶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气愤道：“我们合着心甘情愿再上一次当，不要钱白给你们提供一台四合一？那可是好几千万啊，可不只是一台尾气透平！” 耿志扬乐道：“你别生气嘛，慢慢听我说。” “行！你说！”蒋瑶嘟起小嘴道：“我今天倒是要听听，你能不能把天给说破了？” “天我肯定说不破！”耿志扬笑道：“但是其中的道理我能讲清楚。” “行了，你就别再耍嘴皮子了。”蒋瑶嫌弃道：“赶紧说你的道理吧。” 耿志扬从容自若道：“你们生产的第一台四合一机组肯定会存在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我说的对吧？” 凡是机械制造企业，在生产第一台新研发的机器时，由于缺乏经验、考虑不周等各方面的原因会有或多或少难以避免的缺陷。所以就要求制造者在客户使用过程中遇到问题时，尽可能找出其原因，并在后续生产的机器上加以改进。 此乃行业惯例，蒋瑶想不承认也难，只得点了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吧。” 耿志扬见她承认，顺势说道：“所以对于你们省鼓集团来说，愿意采用你们四合一机组的第一个用户是最难突破的。” 蒋瑶面无表情道：“你说的对，接着往下说！” “既然是这样。”耿志扬笑了笑道：“那为什么不跟我们公司合作，尽早地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呢？” 不待蒋瑶说话，他继续说道：“跟我们公司合作有以下几个好处：首先，我们两家合作之后，即使遇到再大的问题，那也是我们自己内部的问题，不会牵扯到索赔一类的大事上去。” 蒋瑶闻之为之一动，只听耿志扬接着说道：“其次，我们公司在运行过程中发现的问题会及时向你们反映，并且跟你们一起研究其原因。这么一来，会促进你们公司的四合一产品尽快成熟起来。” 见蒋瑶似有所动，耿志扬又忽悠道：“第三，咱们的合作并不是让你们无偿提供四合一机组，装置投产后那是有收益的，而且这种收益是永无止尽。只要三硝装置还在运行，你们公司就能从中不断地获取到利润分成。” 蒋瑶忍不住道：“我们领导对生产不感兴趣。” “对生产不感兴趣不要紧。”耿志扬嘻嘻一笑道：“只要对我说的那些事有兴趣就行。” 第283章 合作共赢(下) 不知不觉中，蒋瑶渐渐被耿志扬灌输的合作共赢理念所打动。尤其是省鼓集团面临着研制出四合一机组后却无法推广的困境，跟氮肥公司合作三硝装置未尝不是一种有益的尝试。 更何况正如耿志扬所说的那样，省鼓集团并不会一无所得，而是以四合一机组折价入股，将来能够从三硝装置的年收益里面分得可观利润的。 她暗自思量道：“也许，跟氮肥工业公司合作是我们集团公司打破目前困境的最佳选择。” 观念转变以后，她当机立断道：“耿志扬，我觉得你的想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可以先跟李总工沟通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能够说服蒋瑶接受自己新奇的观念，正说明合作共赢的操作手法是有可能被省鼓集团领导接受的。 耿志扬大受鼓舞道：“行！那咱们现在就上去吧。” 两个人相伴着上了楼，敲开了李乃忠副总工程师办公室的门。见到表叔后，耿志扬二话不说先拜了个晚年。 李乃忠则对他的到来感到有些诧异：“扬扬，你这是来省城出差，还是专门来找我的？” 耿志扬满脸堆笑道：“表叔，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哦？”李乃忠更是好奇道：“什么事啊？你来之前可以先打个电话说一说吗。” “这个事电话上说不清楚。”耿志扬厚着脸皮道：“是这么一回子事……” 他把打算让氮肥工业公司、省鼓集团和金秀公司一起合作建设三硝项目的事情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 李乃忠听得暗暗心惊道：“我这个表侄子的确是敢想啊！去年空手套白狼搞了一出资料换设备，今年又想让我们用设备折价入股。这小子怎么这么多鬼主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尽管他认为耿志扬的主意太过匪夷所思，但却能实实在在的解决四合一机组首次实用化的迫切需求。毕竟省鼓集团在四合一机组的研制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研制成功了，却不能将成果及时推广变现，折实让人心有不甘。 如今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主动找上门来想要合作，对于省鼓集团来说或许是个另辟蹊径打破困境突破牢笼的好时机。 李乃忠沉吟了好久才道：“扬扬，你说的这个事太大，我得跟上级领导汇报，还得开会研究，不是一天两天能给你答复的。” 见表叔对自己的方案并不怎么反对，不像蒋瑶那般大惊小怪，耿志扬暗暗松了口气道：“表叔，我理解你们的工作程序。你们慢慢商量，我等你的回信就是。” “那好吧。”李乃忠忽然想起一事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厂改制了？” “对啊！”耿志扬大方承认道：“是改制了。我们厂的职工一起凑钱把厂子买下来了，现在叫氮肥工业公司。不过有些手续还没走完，所以还没举办成立仪式。等举行新公司成立仪式的时候，我给你们发请柬。” 听到氮肥厂被职工买了下来，蒋瑶不由惊讶道：“那你投了多少钱啊？” 耿志扬笑道：“不多！几十万吧。” 都几十万了还说不多，看来这家伙挣了不少钱呢。蒋瑶和李乃忠相顾而视，心里都有些羡慕和嫉妒。 李乃忠猜测道：“这么大的项目，你们公司只派了你自己来。你小子是不是又升官了？” 在长辈面前耿志扬不敢隐瞒，嘻嘻一笑道：“嗯！我现在是公司的总工程师！” “啊！？”听到耿志扬竟然成了新成立的氮肥工业公司总工程师，李乃忠和蒋瑶惊得面面相觑。 年仅二十五岁的总工程师啊！虽然氮肥工业公司仅有六七百人，算不上什么大企业，但年仅二十五岁就能当上总工程师，放眼整个行业恐怕也没有一家。 “你们公司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啊！”李乃忠叹道：“在我们这儿，你就是能力再强，只要年龄摆在那儿，你也不可能提拔到总工程师。” 耿志扬笑道：“表叔，你们是省里的大一型企业，职工好几千人呢，我们哪里比得上？再说了，我们船小好调头。你们的船太大了，别说调头了，想跑得快点都不容易。” 告别李乃忠来到办公楼下，蒋瑶这才佩服道：“行啊你，耿志扬！我都没想到你能把李总工给说动了。要我在他那位置上，我都不一定能被你说动。”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你要是在我表叔的位置上，也会被我的想法打动的。” “怎么可能？”蒋瑶故意抬杠道：“我跟你说，虽然你说的那个法子听上去有些道理，但从集团公司角度考虑的话，我要是决策者，坚决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不是啊。”耿志扬毫不留情道：“有句话说得好：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我表叔在的那个位置，必须要为全公司的技术发展筹谋划策，还要为公司新研制产品的推广费尽心思。” 他冲蒋瑶笑了笑道：“我问你，省鼓集团现阶段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蒋瑶道：“当然是尽快把新研制的四合一机组推广出去了。” “那不就得了。”耿志扬道：“我出的这个主意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现阶段你们公司唯一可行性的选择。所以我想……” 他得意地笑了笑道：“你们集团公司的领导们会同意我的想法的。” 看着他胸有成竹，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模样，蒋瑶禁不住芳心一颤，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呸！看你那个得意样，是不是笑话我们又上了你一次当啊？” “我哪儿敢啊？”耿志扬大感冤枉道：“我只是在为咱们三家公司能一起合作赚钱感到高兴，真没有你说的那个想法。” “哼！”蒋瑶小嘴一噘道：“就你这种阴险狡诈之徒，我才不信有这么好的心呢。” 俩人你来我往斗了一会儿嘴后，耿志扬看了眼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好不容易来次省城，干脆咱俩一起去工大跟任老师他们吃个饭吧？” 蒋瑶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是不是傻了？” “啊？”耿志扬一愣道：“我怎么傻了？” 蒋瑶憋住笑道：“人家学校还在放寒假呢。任老师他们最早也得初十以后才上班呢。你现在去学校，能找到谁啊？” 耿志扬这才恍然大悟，自我解嘲道：“上了班一忙都忘了……那我就请你吃饭吧。行吧，大美女？” “呸！油嘴滑舌！”蒋瑶嗔道：“还是我请你吧，省得回去你老婆吃醋。” “你请我？”耿志扬心念一转道：“也行吧，那下次我再请你。” 孤男寡女在一起吃饭，而且耿志扬还是有妇之夫，难免有些暧昧。蒋瑶不想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非议，灵机一动道：“崔恩熙在锅炉厂上班，离着这儿不远，咱们叫着她一块行吧？” 崔恩熙也是化机班的女孩子，蒋瑶的同班同学。耿志扬瞬间明白了她有何顾虑，大度答应道：“好啊，咱现在就开车去找她！” 第284章 庆典上的不速之客 三月十八日恰巧是星期一，经过周密的筹备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在驻地举行了简朴而又隆重的成立庆典仪式。 上午八点多钟，应邀前来参加庆典的各路嘉宾陆陆续续来到公司。耿志扬和尚秀娟负责在办公楼门口处迎接嘉宾，并引导至二楼大会议室休息。 前来祝贺的嘉宾除了安海市相关领导和兄弟单位代表外，省化集团、省鼓集团、省石化设计院等打过交道的省级单位也派代表前来祝贺。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凡是来宾耿志扬和尚秀娟一概笑脸相迎。 忙忙碌碌间，眼瞅着到了该来的宾客到的差不多了，前来帮忙的刘伽全忽然跑过来悄声道：“耿总工，李科长打来电话说，有一辆寿化集团的车想进大门，说是来给咱祝贺的。” “寿化集团？”耿志扬听罢登时眉头一皱。 寿化集团跟氮肥公司一向没怎么打过交道，业务上也没有任何来往，关系自然是远得很。再加上去年厂里出的那些蹊跷事，据说跟寿化集团有所联系，所以本次庆典并没有邀请他们参加。 没成想今天大喜的日子，对方竟然不请自来。让不让他们进来可就是个两难选择了。 他略微想了想道：“来的都是客。既然人家是来给咱祝贺的，咱就不能把人家挡在门外，那样显得咱们不懂礼数。” 他当机立断道：“让李科长放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枣红色的桑塔纳开到了办公楼下。车子停稳后，许久未见的刘才祥、董鸿运和周庆铎从车里钻了出来。 “耿主任，你好啊！”刘才祥反客为主，笑嘻嘻招呼道：“听说你们公司今天正式成立，我带着董主任和周主任专门来给你们道喜的。” 说罢，他回头吩咐道：“你们俩快点，把咱们带来的礼物抬过来给耿主任看看！” 说话间，董鸿运和周庆铎从桑塔纳后备箱里搬出一件组合式的立式钟表。这俩人一个搬着下部立柜，另一个抱着上部钟表，一脸憋不住的坏笑走了过来。 氮肥工业公司正式成立的大喜日子，这帮子家伙居然堂而皇之送来了一座钟表，不就是想给人家‘送终’吗？ 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寿化集团这帮人特意选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上门来恶心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等在门口接待客人的尚秀娟、郑春晓等人见状登时脸色大变。不过耿志扬倒是沉得住气，情知这帮子家伙是故意而为，就是来借机捣乱的，还想趁机看氮肥公司的笑话。 你想让我们乱，我们还就偏偏不乱。 他淡淡一笑道：“刘总，你们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来，我们公司真是承受不起啊！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承受得起！承受得起！”刘才祥指着那座钟表言辞凿凿道：“希望你们公司就像这座大钟一样，走得稳稳当当。” 耿志扬不是公司一把手，因此不能擅做决断直接将刘才祥等人撵出去，于是呵呵一笑道：“刘总，来了就是客，里面请吧！” 刘才祥哈哈一笑道：“周主任，把钟拿好了，咱们给他们送到里面去！” 瞧着三个故意上门滋事的坏家伙得意洋洋地进了办公楼，尚秀娟愤愤不平道：“志扬，你怎么让他们进去了？” 耿志扬解释道：“他们既然来了，咱们不好直接把人给赶出去。我跟着上去，看看卢总他们是什么意见吧。” 卢洪涛田连营等人跟刘才祥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只有高崇山跟他有过几次见面的机会。但当看到他把钟表当礼物送上门来时，几个领导也是在心里暗骂不已。 “卢总，我是山南省寿化集团的刘才祥。”刘才祥自我介绍完后又道：“借着贵公司今天成立的大好日子，我们代表寿化集团赠送立式钟表一座，预祝贵公司像这座钟表一样顺利运转下去。” 大会议室里就座的各个嘉宾看到寿化集团居然送钟上门，不禁大开眼界。 代表省石化设计院前来祝贺的施玉奉见此情形，心中忍不住鄙夷道：“老刘今天做的这事太不地道。人家新公司好不容易成立，你不来祝贺也就罢了，来给人家送台钟算是什么事？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家吗？” 正在跟省鼓集团公司副总经理齐大河热切攀谈的单冀生见状立刻变了颜色，抱打不平道：“刘才祥这是搞什么搞？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齐大河瞧见公司成立的好日子竟有人公然上门来送钟，也有些奇怪道：“寿化集团这么办事有点太下作了吧？” “他们那边的人就喜欢办些暗戳戳的龌龊事！”单冀生义愤填膺道：“下次等寿化集团搞庆典，咱也给他们送钟去。谁怕谁啊？” 齐大河见他是个快意恩仇的热血汉子，不禁大生好感道：“单总，你真是个痛快人啊！” 刘才祥等人不请自来，还抬着钟表上门当礼物，那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作为董事长的卢洪涛不好当场怼人，耿志扬立马站出来道：“谢谢刘总了！咱们搞化工的，免不了跟易燃易爆有毒的介质打交道，因此安全这根弦决不能放松，必须警钟长鸣时刻提醒大家。” “所以谢谢你们公司送来的这份特殊礼物。”他指着钟表道：“我们一定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大家伙看到它，就会想起你们公司给我们的提醒！” 这番话有礼有节有攻有守，而且借力打力还甩下了狠话，让想看人家笑话的刘才祥等人也不得不服。而周庆铎和董鸿运以前就领教过耿志扬的厉害，此刻见他不卑不亢针锋相对，心下不由得有些畏惧。 “痛快！”田连营、袁汉杰等人禁不住在心里直叫好，更是钦佩道：“也就是小耿，换做我们是不好意思当场打脸说出这等让人称快的话来！” 虽然被刘才祥等三个不速之客扰乱了喜庆的气氛，但庆典仪式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刘才祥等人见大家伙对他们敬而远之，又领教了耿志扬不落下风的怼人手段，情知想捣乱也难以得逞。三个人又厚着脸皮待了一会儿后，见实在无机可乘，又瞧着大伙对他们冷眼怒视，这才不得不灰溜溜地悄悄离去。 耿志扬见他们三个惶惶然逃之而去，心下暗道：“这三个家伙故意上门来捣乱，应该不会就这么两下子就收手？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如果刘才祥等人继续下黑手，接下来又会干出什么龌龊的事呢？ 他在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第285章 讨价还价 上午的庆典仪式圆满完成以后，卢洪涛等人又请来宾们在望海楼品尝了一顿丰盛的美味大餐。 午餐结束后，来贺喜的嘉宾陆续告辞而去，只有省鼓集团副总经理齐大河跟金秀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卢晓清女士留了下来。 氮肥工业公司、金秀公司和省鼓集团三方代表齐聚在小会议室，正式商谈三方合作共建三硝项目事宜。 卢洪涛首先向两位客人表示了欢迎，然后又坦率表达了本公司真诚希望能与两方合作共建三硝项目的意愿。 齐大河待他讲完后，沉了沉道：“卢总，你们公司想跟我们合作的态度是诚恳的，这个我们很明白。我想说的是，经过我们集团公司董事会多次讨论和研究，最终决定参与你们的合作共建项目。” 闻听此言，卢洪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到了地上：“哎呀！那可是好啊！我们公司愿意跟贵公司精诚合作，再次取得辉煌的成绩。” 齐大河笑了笑道：“不过呢，我们领导提出来，本次合作共建项目，我们集团公司提供的四合一机组折价不能低于三千五百万。这个条件你们能接受吗？” 卢洪涛不由自主地瞥了耿志扬一眼。 原本按照耿志扬的估算，省鼓集团研发的第一台四合一机组最多价值三千万人民币。但现在对方把要价提高到了三千五百万，整整超出了他们预期值伍佰万元。 如此苛刻的条件，他们是该立马答应呢，还是应该把价格强行压下去？ 如何选择必须马上下定决心！ 耿志扬略略思量后当即道：“齐总，你们要的这个价比我们想的要多一些。不过呢，鉴于你们是第一次生产该种设备，经验不足的情况下要价高点也可以理解。” 齐大河见其他人都没有吱声，只有耿志扬站出来跟他讨价还价，有些不以为然道：“三千五百万不算高，我们原本定价四千五百万呢。这次报价等于是优惠了一千万！” 耿志扬露出了他那副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笑容道：“齐总，商品只有卖出去以后，交易时的价格才有意义。要不然那只是生产者的要价，能不能卖出去还两说着。” 齐大河脸色一变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嫌我们要价高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耿志扬打着哈哈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有商品在市场上真正实现了买卖流通，它的价格才有意义。”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干脆直说吧。”齐大河不愿再跟他打哑谜，直截了当道：“三千五百万是我们的底价，不可能再降了。” 耿志扬呵呵笑道：“你们想把四合一机组折价三千五百万入股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齐大河死死盯住他道：“耿总工，我知道你很能说，这次我就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我说不出什么花来。我的意思是，四合一机组可以按照三千五百万来折价，但是机组后续的维修和改造费用都要有你们单独承担，不能放到合作公司身上。” “为什么？”齐大河不乐意道：“机组既然是给合作公司用的，出了问题当然是要由公司来承担费用，怎么可能再由我们来承担？” 耿志扬脸色微变道：“齐总，既然是你们公司研发生产的第一台设备，难免会存在这样那样的一些小毛病。这些问题都是机组娘胎里带来的，跟使用者无关。从这个道理来讲的话，你觉得这笔钱应该由谁来出？” 齐大河此时方才明白为什么氮肥工业公司只有耿志扬一个人跟自己唇枪舌战。原来这家伙对四合一机组的制造研发非常熟悉，因而是这些人里面最难对付的。 他皱眉沉思，耿志扬也闭口不言，会场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卢洪涛等人识趣地没有插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帮了倒忙。 卢晓清则看得入了迷，心道：“原来我老公在谈判桌上软硬兼施据理力争，充满了男人掌控一切的魅力。这样的男人，我喜欢！” 齐大河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道：“那行吧，只要你们答应四合一折价三千五百万，将来如果机组出了问题，只要是制造上的原因，由我们公司全权负责修理。” 耿志扬见他终于妥协，哈哈一笑道：“那好，祝我们两家在三硝项目上合作愉快！” 跟齐大河谈完之后，卢洪涛对袁汉杰吩咐道：“袁总，下面由你来跟卢总商谈合作事宜。” 袁汉杰明白他是为了避嫌，笑了笑答应道：“好的，没问题！” 他转头冲卢晓清道：“卢总，你们公司提供的这些设备和资料，打算要价多少呢？” 卢晓清盈盈一笑道：“我们金秀公司在三硝项目上负责提供工艺技术包、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我们的报价是这样的：氨氧化炉一千两百万，吸收塔五百万，工艺技术包三百万，三者加起来一共是两千万元。” 袁汉杰迟疑道：“这个要价是不是有点高啊？” 卢晓清笑道：“袁总，我们的新型氧化炉已经被省化集团采用。他们是年产十万吨的规模，一台炉子八百多万。咱们是十五万吨，一千两百万可不算多啊！” “那吸收塔要价五百万有点多啊！”袁汉杰道：“那个塔我们厂也有，按材料费用估算根本值不了那个钱。” 卢晓清不急不慌道：“袁总，我们这套工艺生产的是六五酸，也就是说产品酸浓度能够达到百分之六十五。而吸收塔正是决定吸收效果好坏的最关键设备。” 她浅浅一笑道：“我们这台吸收塔跟你们厂的大不一样，是我们的专利设备，所以才卖的这么贵。” 袁汉杰见她说的合情合理，听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不懂化工行业的文科生，心下不禁有些纳罕：“耿志扬是怎么调教的媳妇？卢晓清怎么这么快就懂这么多东西了？” 正在此时，高崇山忽然插嘴道：“氧化炉和吸收塔是你们提供设备，多要点钱可以理解。但是工艺技术包这玩意儿对我们生产厂家没什么用，干嘛要花钱买？” 卢晓清见他净说外行话，依然笑容满面道：“高总，我们公司提供的这套工艺是国内目前为止技术最先进、消耗最低、产品酸浓度最高的版本。光副产蒸汽一项就比你们二硝装置多出百分之十，更不用说原材料和公用工程消耗上节省下来的钱了。” 她微微一笑道：“所以说用我们这套工艺技术，一年节能降耗的费用足有上千万元。你说值不值呢？” 听到三硝装置即将采用的工艺将比二硝节省上千万元消耗，袁汉杰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286章 正式翻脸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董事会的诸位领导都知道金秀公司其实是耿志扬的产业，再加上卢晓清跟卢洪涛的关系，因此这帮人很识趣地没有强行压价，最后还是以两千万的价格达成了合作协议。 氮肥工业公司、金秀公司和省鼓集团三方经过深入讨论之后终于达成一致协议：三硝项目以合作出资的方式组成股份制公司进行后续运行。 其中，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出资四千万，省鼓集团出资三千五百万（以四合一机组折价抵扣），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出资两千万（以专有工艺技术、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折价抵扣）。 该股份制公司取名为安海市三硝有限公司。董事会则由三方代表田连营、齐大河和卢晓清组成。田连营担任董事长及总经理，齐大河和卢晓清担任副总经理。 该公司虽然在名义上是独立公司，但其实管理和后勤机构全部依托氮肥公司，实际相当于该公司下面的一个分公司而已。 下午的会议开的很顺利，三方代表均获得了己方期望的目标，因此气氛那是相当的和谐。但是随着祁延江的到来，大家的好心情顿时被一扫而光。 祁延江匆匆来到卢洪涛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立时惊诧道：“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祁延江解释道：“门卫打电话来问能不能让他们进来，所以我赶紧来向您请示。” 卢洪涛哼了一声后冲田连营等人道：“寿化集团的刘才祥又来了，说是非要见我，还有要事相商。” 田连营冷笑道：“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呢。” “既然他来了，咱们不见倒显得好像怕了他。”卢洪涛吩咐道：“一会儿咱们俩加上耿总工一起会会他。看看这家伙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 “好啊！”田连营笑道：“有耿总工在，不怕那家伙跟咱们叽歪。” 跟上午不同，刘才祥今下午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带周庆铎和董鸿运两个大灯泡。 双方见了面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卢洪涛故意揶揄道：“刘总，你怎么连中午饭不吃就走了，搞得我们很不好意思啊。” 刘才祥哈哈一笑道：“卢总，只要咱们两家关系搞好了，今后有的是饭吃。” 卢洪涛心想：“就凭你们在大喜的日子来给我们送钟，咱们两家的关系就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嘴上却道：“刘总这次回来有什么事要商量，你尽管说就是。正好田总和耿总工也在，咱们大伙一块儿商量。” “那我就直说了。”刘才祥清了清嗓子道：“卢总，不瞒你说，我们集团公司今后五年的规划已经确定，目标就是建设成为全国最大的硝酸生产企业。” 他扫了卢洪涛等人一眼后接着说道：“我们集团公司现在已经引进了一套日产四百五十吨的二手硝酸设备，还有一套日产四百吨的生产线正在谈判。所以说，最多两三年后，我们公司的硝酸产能就可以达到日产一千两百吨，而且以后还会继续增加。” 他颇有些得意道：“日产一千两百吨啊，比你们厂要高出去不少吧？” 耿志扬坦然承认道：“我们厂二硝产能只有日产四百五十吨。你们要是能达到日产一千两百吨的能力，大约是我们的两点七倍。” “大概是这个数吧。”刘才祥狡黠一笑道：“卢总，要是我们把这么大的产能都投到北海省的市场上去，你们公司的产品还能卖的出去吗？” 他略微一顿后又自说自答道：“真要想卖也能卖得出去，不过价钱吗就要低得多了。” 虽然寿化集团是拥有五六千职工的大一型企业，氮肥公司仅是刚成立的五六百人中型民企，但也不至于找上门来直接打脸。 卢洪涛不客气道：“刘总，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我哪敢呀？”刘才祥嘻嘻一笑道：“我可不敢威胁您。我是想给你们指一条即简单又能挣大钱的捷径。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走了。” 卢洪涛跟田连营和耿志扬对视了一眼后直问道：“能挣大钱的捷径？刘总就别掖着藏着了，干脆直说吧！” 刘才祥见火候已到，开门见山道：“我的办法是，你们不如把手里的股份卖给我们公司，我们按照翻一番的价格收购。这么一来，你们全厂职工不就发大财了吗？” 寿化集团以翻倍的价格收购全体职工手里的股份。那就意味着卢洪涛和田连营至少能赚到六十万块钱的真金白银。而袁汉杰等人也能赚到二十五万元之巨。 耿志扬当然会赚的更多，但他怎么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呵呵一笑道：“刘总，你也太小看我们了。为了几十万块钱就让我们把股份卖给你们，这是不可能的。” 刘才祥不慌不忙道：“嫌少可以再商量。翻一番不行那就三倍怎么样？” 按三倍价格收购，卢洪涛和田连营就能藉此赚到一百多万块钱的净收益，说不动心那是不大现实。 耿志扬摆了摆手道：“刘总，你不要再说了！我们全厂上下齐心协力一起把厂子买下来，就是为了把企业做大做强，不会因为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就把手里宝贵的股份卖掉的。” 刘才祥不屑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把股份卖了吧。你们要是现在不卖，等到企业垮了再卖，那时候可就挣不到几个钱了。” “我们不会垮的。”耿志扬针锋相对道：“反倒是刘总你们要小心胃口太大了撑着自己。” “呵呵……”刘才祥轻蔑道：“就凭你们现在的那套二手硝酸装置，是打不过我们的，早晚都是要垮的。既然早晚要垮，你们又何必这么坚持呢？还不如现在卖给我们合适。” 耿志扬冷笑道：“你这话说的太早了。到目前为止，你们公司连一套装置都还没建好呢。等你们公司把那两套二手硝酸设备建好了开起来，再来跟我们商量吧。” 刘才祥见耿志扬应对得当不落下风，自己丝毫占不得便宜，不禁气急道：“耿总工，你太年轻了，吃过的亏太少。我劝你千万不要因为年少轻狂而不知道天高地厚！” “年少轻狂？”耿志扬哈哈一笑佯作不羁道：“不轻狂还能叫年轻人吗？刘总，我还就轻狂了，你能怎么着吧？” “你……”刘才祥气急败坏道：“既然你们把我的好心当了驴肝肺，那我送你们一句话：到时候你们别后悔就行！” 耿志扬当场回怼道：“刘总，我也送你一句话，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刘才祥见耿志扬又臭又硬不好对付，卢洪涛和田连营在旁默不作声，情知自己的筹谋全部落了空。 他只得本着人倒架子不倒的原则，指着耿志扬叫道：“好！那我刘才祥就等着跟你们奉陪到底了！再见！” 说罢他气呼呼地扭头便走。出了会议室，心气难消的他还把房门用力地狠狠甩了过去。 “咣！”的一声巨响回荡在走廊里，似乎在宣告两个公司正式成为了对手！ 第287章 收买内奸 卢洪涛望着砰然关上的房门，有些担忧道：“志扬，咱们这次算是把刘总彻底得罪了！以后可就没法和平相处了。” “得罪就得罪！”耿志扬冷笑道：“他都敢给咱们送钟了，咱还用得着给他好脸子看吗？哪有这么个欺负人的？” 田连营也气愤道：“要按我的脾气，就该当场拦住他，把他们送的那破烂玩意儿扔车上去再让他走！” “不！”耿志扬摇头道：“留着它。就把它放在二层楼梯口那儿，时刻提醒咱们，寿化集团是怎么欺负咱的。如果咱们不想被它欺负，那就必须自立自强。只要咱们强大了，即使它想欺负咱也欺负不了。” “这话听着就提气。”田连营赞同道：“寿化集团仗着自己是国营大厂就想欺负人，咱这个民营小厂还就不惯着它。有种凭本事在市场上见真章，我就不信咱就一定输给它！” 寿化集团看中了氮肥工业公司的二硝装置，志在必得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说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因此两者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未来在市场上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 “也是啊！”卢洪涛道：“反正咱们现在已经开始推进三硝项目。只要三硝项目按时建成，咱们公司硝酸生产能力每天至少有接近一千吨，再加上常压法的六七十吨，咱们也差不到哪里去。” 有实力才有底气。一旦三硝项目建成投产，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硝酸产能便达到了日产一千多吨的规模，比起刘才祥吹嘘的日产一千两百吨差不了许多。 更何况目前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主要硝酸产能来自于技术先进的二硝装置，酸浓度及消耗定额远比寿化集团现有的三套综合法硝酸装置要优异的多。 因此如果不是寿化集团靠着浓硝酸生产装置赔本硬撑，二者在市场上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当天晚上，河滨酒店一个高档包厢内，刘才祥、周庆铎和董鸿运迎来了一个神秘而重要的客人。 四个人像老朋友一样高高兴兴地在一起把酒言欢。 喝到酣处，那人把袖子一撸，举起酒杯豪爽道：“刘总，今天喝的痛快！我高崇山敬你一杯！” 原来此人居然是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副总经理高崇山。 他跟刘才祥是旧相识，再加上跟周庆铎和董鸿运私交不错，因此对方一发出邀请便答应了下来，完全忘记了白天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高总，咱们是老朋友了。”刘才祥醉意微醺，眨着那双狡诈的小眼睛道：“老哥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你说就是。”高崇山兴致正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老刘，我先干了，你看着办。” 刘才祥呵呵一笑，一仰脖也喝干了杯中之酒，然后放下酒杯道：“说句实在话，其实你们厂不该自己干，卖给我们多好呢？” “他这个……？”高崇山笑着搪塞道：“我们也不想自己干，还不是被逼的没办法吗？” “什么叫被逼的没办法？”刘才祥不客气道：“卖给我们寿化集团不就行了？我跟你说，就算是现在卖给我们也不算晚。” “哦？”高崇山来了兴趣道：“你们公司愿意出多少钱？” 刘才祥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道：“三倍以上！也就是说，按照你们出资金额至少多出两倍，甚至三倍。” 高崇山入股出了二十五万，其中有六万块钱是从周庆铎和董鸿运处所借，因此欠着他俩一个人情。 如果寿化集团能以三倍价格收购，高崇山不但可以完全偿还欠款，而且还可以在短时间内赚到五十万巨款。 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足足等于高崇山三十多年的收入。 只要愿意把手里的股份转让出去，眨眼间就可以获得三十多年的收入总和。这样的好买卖可不好找啊！ 如果按照刘才祥所说再多出一倍，那就是不可思议的七十五万！ “真要是能挣到七十五万，这辈子也就值了！”高崇山暗暗念叨着，却又牢骚道：“刘总，我倒是赞成把厂子卖给你们，但可惜我说了不算啊！” “高总，我知道这个事情不怨你。”刘才祥和颜悦色道：“但是呢，如果你能帮忙把这个事办成了，除了你该拿的钱以外，我这里还会额外奖励你十万块钱。怎么样？咱们双方合作一次吧？” 面对十万块钱的诱惑，高崇山瞬间萌生贪欲，但还是不放心道：“刘总，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 刘才祥见他上钩，哈哈一笑道：“你放心，不用你去干什么冒险的事情。只需要你及时给我们通风报信，把氮肥公司的一些决策动向告诉我就行。” 别的事情高崇山不敢做，信手拈来的通风报信还是敢干的：“行！刘总，咱们一言为定！” “好！”刘才祥指着周庆铎和董鸿运道：“你们俩可听见了。只要是高总能及时把他那边的动向告诉咱们，我就代表公司支付给他十万块辛苦费！” 周庆铎和董鸿运见区区十万块钱就买通了高崇山做内应，嘴上叫好的同时，心里却鄙夷不已。 这俩家伙，一个是被厂里开除的，另一个受牵连丢掉了车间主任宝座，在重金诱惑下才辞职来到了寿化集团。所以他们俩自认为投奔寿化集团乃是各有苦衷。 而高崇山是氮肥公司的副总经理，还掌管着企业最为重要的销售部门。如此重要的人物却仅仅因为贪图十万块钱的好处就背叛了自己所属的企业，其人品之低劣可见一斑。 周庆铎和董鸿运自认为若是在氮肥厂顺风顺水，断断干不出此种背信弃义的腌臜事来，因此对高崇山的为人很是有些瞧不起。 既然高崇山愿意充当内鬼，刘才祥自然不会把他当外人，满脸热情地请教道：“老高，你说目前这段时间，咱们用什么手段才能给氮肥公司制造大麻烦？” 高崇山略略一想后道：“刘总，你要是真想给我们公司制造麻烦，我看不如想法子断绝原料煤和液氨的采购来源最为要命！” “原料煤和液氨？” “对！”高崇山讲解道：“我们厂只有年产两万吨液氨的能力。想满足二硝装置产能的话，还得从外面购进两万五千吨液氨来。” 刘才祥似有所悟，高崇山则继续道：“只要你们想办法断绝原料煤的来源，我们公司的合成氨装置就开不起来。要是再想办法不让我们买到液氨，那二硝装置也就不得不停产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高崇山阴阴一笑道：“公司挣不到钱，又欠了一屁股的外债，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就只能把企业卖给你们了！” “高！实在是高！”刘才祥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高总，你这才是高见呢！” 第288章 潜心钻研 三硝项目前期工作启动之后，各部门的审批手续由田连营和袁汉杰负责，耿志扬则把精力放在了工艺软件包的开发上。 工艺开发最重要的是流程确定和单元计算。经过流程确定和单元计算以后，再进一步细化各专业的条件。 耿志扬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先把初步流程画出来以后，又赶到省城四海旭阳公司，跟任子集和朱旭升一起，尝试着用最新版本gzps化工大师软件对双加压法硝酸工艺进行流程模拟计算。 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包括空气净化和压缩、氨空混合、氧化反应、热回收副产蒸汽、余热利用等二十多个单元，属于比较复杂的工艺流程。 gzps化工大师软件是第一次应用到如此复杂繁琐的流程上来，因此刚一开始便遇到了很多超出预测的问题，而且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耿志扬不得不跟任子集和朱旭升一起研究和分析问题，然后再想办法解决。好在他们三个人都是喜欢钻研技术的人，遇到难题时无一退缩，而是**协力想尽一切办法来解决。 一边修改和调试程序，一边寻找数据和公式，三个大男人没白没黑地泡在办公室里，几乎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北海工大拥有藏书丰富的偌大图书馆，还有众多精通各种工艺的专家和老师。因此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难题，耿志扬他们要么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要么找到精通某行业的老师请教，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和途径。 一个多月之后，三个人终于用gzps化工大师软件跑完了整个流程，拿到了期待已久的初步计算结果。 四十多天没日没夜的艰辛付出总算换来了想要得到的结果，耿志扬等人在极度疲惫之余又有几分收获的喜悦。 “任老师，旭升……”他吩咐道：“你们再把流程和输入数据检查一遍，没有问题的话就出正式计算结果。” 朱旭升答应着再一次投入到枯燥而繁琐的程序检查中，任子集则建议道：“耿总，我们研发的这套流程模拟软件，是目前国内化工行业屈指可数的国产专业软件。我们可以报送参评国家科技进步奖的评选。” 一个化工行业的流程模拟计算软件竟然可以参加国家科技进步奖的评选？ 耿志扬有点不大自信道：“任老师，咱们这个软件只是个普通的专业流程模拟软件，并不是那种影响到国计民生的重要软件，参加国家科技进步奖的评选有点夸张了吧？” 任子集笑道：“你可别小瞧了咱这个软件。不客气地说，有了这个软件，大学里面好多做不了的工程实验就可以做，以前干不了的事就可以干。” 耿志扬豁然开朗道：“你说的是小试和中试吧？” 所谓的小试和中试，指的是实验室里研究出来的成果在走向大规模工业化之前，必须经历的两个阶段放大型实验。 也就是说，把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放大为真正的工业化设备，从而在模拟生产过程中尽可能的暴露问题发现问题。 一般新研发的工艺，必须经过成功的小试和中试以后，才能够投入到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之中。否则的话，有可能造成工业化装置开车的失败或者出现种种实验室里无法预测的问题。 尽管在实验室工艺转为工业化的过程中，小试和中试非常重要，但由于该两个阶段花费巨大，不是一般高校所能承受得起，因此往往被一股脑地推给技术使用方，也就是项目建设方。 也就是说把必须的小试中试过程跟正常的规模化工业生产合二为一。 虽然这样一来的确是省了不少钱，但也把其中隐藏的很多问题和难点带给了工业化生产装置，从而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但是有了流程模拟计算软件之后，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用计算机来模拟小试和中试过程，用尽可能少的成本来发现和解决问题。 不过耿志扬却很明白，流程模拟软件也有高低优劣之分。只有性能优越、功能强大、数据库完整的该类软件，才能模拟出跟实际差不许多的计算结果来，否则有可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至于目前版本的gzps化工大师来说，需要完善修改的地方还有很多。 耿志扬把自己的观点告诉了任子集以后，他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和朱旭升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继续完善这个软件，争取让它更接近现实情况。” “至于参评国家科技进步奖的评选的事，学校里有专门老师负责报送材料。”任子集主动揽责道：“剩下的事我来弄就行，你就别管了。” “行啊！”耿志扬乐于放权给他，又大度道：“这种奖项对我来说除了评职称外，没别的用处。报送名单的时候，你们俩写在第一和第二，把我放在后面就行。” “那就谢谢了！”任子集笑道：“大学里面想评个职称比你们工程行业难多了。要是真能拿到国家科技进步奖，不管是几等，对我和朱旭升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前世任子集在大学里干了几十年，直到年过五旬依旧没能评上副教授，仍然是讲师身份，堪称是过得郁郁不得志。 今生若能帮着他突破身份的桎梏，也算是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耿志扬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两个人正在商讨着模拟软件的后续研发事宜时，耿志扬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黝黑色的下翻盖手机，按下通话键道：“喂，哪位？” 氮肥厂改制以后，耿志扬就不再需要刻意掩饰自己有钱人的身份。前一段时间，卢晓清为了跟丈夫联系方便，自己掏钱为他购买了这部刚上市的摩托罗拉8200c型中文手机。 从此，耿志扬也进入了拥有手机的时尚人士行列。 手机里传来卢洪涛清晰的声音：“志扬，是我，卢洪涛！” 卢洪涛突然给他打电话，十之八九是厂里出了事。耿志扬忙道：“二叔，你找我有事吗？” “是有点事。”卢洪涛把找他的事由一说，耿志扬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咱们的存煤还能用几天？” “最多三天。”卢洪涛道：“关键是化肥厂不愿意再卖给咱液氨了。要是没有了液氨，一硝和二硝车间只能跟着停车了。” 硝酸生产的唯一原料就是液氨。一旦液氨断了供应，硝酸生产装置只能做停车处理，别无解决办法。 第289章 原料来源 安海市化肥厂在九十年代初投资了两个多亿，建成了一套两万五千吨合成氨配套四万吨尿素装置。 但该厂尿素装置建成后始终不能保持正常连续生产，开开停停中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后来化肥厂干脆关停了尿素装置，就靠着合成氨车间每年两万余吨液氨的盈利来维持正常运行。 因此化肥厂别的产品可以不卖，但液氨必须往外卖，否则整个厂子的运转难以为继。 “化肥厂为什么不卖液氨？”耿志扬纳闷道：“他们厂不就指望着卖液氨勉强维持吗？” “说是有个大客户打包了他们厂全部液氨。”卢洪涛道：“给的价格比咱们厂高出去百分之十，所以他们就全卖给人家了。” 原料煤断了供应，液氨居然也买不到了。耿志扬忽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但还是出主意道：“二叔，让采购科的同志去周围县里的小化肥厂跑一跑。咱们省有很多县级小氮肥厂都生产液氨，能买到一点是一点吧。” “也只能这么办了。”卢洪涛要求道：“志扬，你那边要是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来吧。大家好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办。” “好的，我今天下午就回去。”耿志扬扣上手机，心里暗自寻思道：“究竟是谁，暗地里给我们来了招釜底抽薪的狠计？” 当天下午，耿志扬独自开上车返回了安海市。 时间已是五月中旬，天气日渐炎热，他一边开车一边思量道：“省化集团的氨氧化炉已经制造完毕，这几天就可以运往现场安装。老单这次表现得还可以，该给的钱一催就给，比以前磨磨唧唧的强多了。” 一旦省化集团的氨氧化炉投入使用，金秀公司就可以此为噱头大肆宣传。如果能再谈妥几个十万吨以上氨氧化炉的供货合同，公司至少在最近的几年内就不必再为资金而犯愁了。 一个人独自开车在路上，无人打扰下思绪转的飞快。不多会儿的功夫，他又把思路转到了氮肥公司面临的困境上来。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有一硝和二硝两套硝酸生产装置，每年需要原料液氨约为四万八千多吨。而公司原有的合成氨装置每年只能生产液氨两万吨，因此至少还需要从外面购入两万八千吨液氨才能满足生产需求。 等将来三硝装置投入生产后，整个公司对液氨的年需求量将达到前所未有的九万多吨。扣除本厂生产的两万吨，每年需要采购的液氨量高达七万多吨。 这么大的液氨需求量，光靠外购是无法满足的。别的不说，仅每天需要的液氨运输车辆就有十台左右，而累积的卸车时间则长达二十小时以上。 所以说运输及卸车问题就足够令人头痛了，更不用说还有运输和卸车过程中的安全风险。 因此为了一劳永逸解决液氨供给问题，必须对公司现有的合成氨装置进行扩能技改，将其生产能力扩充到年产十万吨左右。 现有合成氨装置从年产两万吨一下子扩产到十万吨，这个步子未免迈得有点大，搞不好就会摔上一跤，但并不是不可行的。 “在三硝项目开始之前，必须先把合成氨装置进行扩能技改。”耿志扬暗下决心道：“利用填平补齐的方法把生产能力扩充到年产十万吨，彻底解决硝酸装置原料不足的问题。” 在他胡思乱想之中，不知不觉间神龙富康车已经到达了安海西收费站。 回到家后，耿志扬跟妻子久别重逢后好好温存了一番。第二天一早，他把卢晓清送到学校后，又开着车来到了氮肥工业公司。 买不到原料煤和液氨就意味着整个公司都要停产。因此一上班，卢洪涛便召集董事会成员开会，一起商量着如何解决目前困境。 袁汉杰介绍道：“采购科的同志们这几天四处寻找货源，已经初步解决了原料煤采购任务，但是价格比以前高了百分之十二三。液氨采购任务比较难，找到的几个厂子由于产能有限，都无法保证长时间大量供应，所以还没有完全解决。” 耿志扬补充道：“据我所知，咱们附近的县级氮肥企业，一般都有尿素或者碳铵装置，所以生产的液氨首先要给自己厂用，剩下的才会外卖。” 袁汉杰颔首道：“耿主任…哦，耿总工说得没错，的确是这个情况。”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合成氨装置只有年产两万吨的生产能力，因此原料煤消耗量并不算大，从市场上总能找到合适的供货商。但是液氨一天就要用九十多吨，全靠槽车的话，一天就需要四台车连续不断地往厂里运输才行。 安海市化肥厂距离氮肥厂不过几公里远，槽车来回耗费的时间较短，用两台车来回倒替即可。但是现在原料来源地多而分散，且距离又相当远，因此不得不租用更多的专用槽罐车辆，无形中增加了许多额外的运输成本。 众人正在犯愁时，耿志扬道：“昨天我联系了一下省化集团的单总。据他说省化集团有五万多吨的液氨余量往外销售，咱们可以跟他们签订长期大量供货合同。” 省化集团有两套合成氨装置。其中一套十八万吨合成氨是给三十万吨尿素工程配套用的。另有一套十二万吨氨醇装置负责给硝酸和碳铵装置供料。自从碳铵装置停产废弃后，多余的五万吨液氨产能改为了直接对外销售。 袁汉杰听罢道：“省化集团能大批量卖给咱液氨好是好，就是有点太远了。” “现在有高速公路，其实不算太远。”耿志扬道：“他们厂子在省城东部，上了高速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达咱们厂。”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这次原料危机给咱们一个提醒。那就是谁有也不如咱们自己有来得可靠。” 众人正在琢磨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只听他又说道：“煤炭咱们只能是从外面买，但是液氨可以自己生产。” 田连营道：“你是说咱们扩大合成氨的生产能力？” “不错！”耿志扬点头道：“现在咱们公司一硝和二硝装置每年需要消耗四万八千多吨液氨。等到三硝项目建成后，每年需要的液氨量就会达到九万多吨。这么大的量光靠外购是不行的，必须考虑我们自己生产。” 听到耿志扬居然建议氮肥公司增大合成氨装置的生产能力，高崇山忙道：“我看没必要吧。咱们现在公司刚成立，最缺的就是钱。要是把钱投到合成氨上面去，三硝项目需要的资金怎么办呢？” 他最后两手一摊道：“咱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听他这么一说，在座的诸位领导不禁犯起了愁：“是啊！扩能是个好事，可是钱怎么来呢？” 第290章 成立清欠办(上)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合成氨装置迫切需要进行扩能改造，但公司财务却无法筹集足够的资金。上项目就需要钱，没有钱，即使再好的宏伟蓝图也会化作白日梦。 钱啊钱！别看文人们认为你是俗不可耐的庸俗之物，但没有你还真是不行呢！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后道：“咱们现有的合成氨装置产能是每年两万吨，其实一般能产到两万五千吨左右。我本想利用这次停车的机会，直接把它扩产到十万吨，但是投资太大，咱们承担不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我想通过填平补齐的方式，以最小的投入把合成氨产能扩大到六万吨。这么一来，等三硝项目建成后，咱们只需要外购三万吨液氨就能满足要求了。” 卢洪涛关心道：“扩大到六万吨需要多少资金？” 耿志扬估算了一阵后道：“我估计最少也得准备四千万，最好是能有六千万资金。” 高崇山哼了一声道：“四千万？咱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你想扩到多大也白搭。”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没有钱咱们可以想办法，但是合成氨扩建这个事是绝不能再拖了。” 他转头冲袁汉杰询问道：“袁总，咱们公司账上现在大约有多少钱可以用？” 袁汉杰想了想道：“今年前五个月，二硝装置一共生产了七万六千多吨硝酸，纯利润大概有两千多万。三硝项目咱们公司答应入股四千万，其中百分之三十为自有资金，也就是一千两百万，就是从这些钱里面出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咱们还剩下大约九百多万，再加上一硝车间挣得的五百多万，咱们账上一共应有资金一千五百万。” 他看了眼高崇山道：“但由于回款不及时等原因，现在咱们账上只有八百余万，外面累计的陈年旧账有大约三千多万的应收账款没有收回。” “三千多万？要是能把这笔钱给收回来。”耿志扬欣喜道：“咱不就有钱搞合成氨扩能改造了吗？” “是啊！”袁汉杰又看了眼高崇山道：“那得看销售部门能不能及时回款。” 高崇山听到他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赶忙连连喊冤道：“回款不及时可赖不着我们销售部门啊。你们不知道现在要个钱多难，没几个企业愿意痛快给钱的，更不用说以前欠的那些钱了。” 企业的陈年欠账是个很难解决的大难题，有些款项最后不得不当作沉没成本而彻底放弃，耿志扬对此深有感触。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事在人为。只要企业敢于拿出人力物力和财力来进行追债，累积的陈年旧账也不一定就拿不回来。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咱们不如设立一个清欠办，专门组织人手追讨欠款？” 清欠办？众人听到这个新鲜的名词不由都是一愣。 耿志扬又说道：“清欠办一定要找精明能干的同志组成。可以采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策略，按照百分之十奖励的原则激励大伙积极追讨欠款。” 他最后脸色一凛道：“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规手段，逼着对方还清欠款。” 九十年代时，企业之间欠账乃是常事，三角债更不稀奇。有的企业甚至有了余钱也不愿偿还欠款，直接将其视为无物，就是打算彻底赖账不想还了。 高崇山立刻反对道：“咱们有销售部门，还搞什么清欠办？两个部门的人都出去要债，这算什么事啊？” “不矛盾！”耿志扬毫不客气指出道：“清欠办只是个临时机构，只要能把欠款要回来就行，存在时间不会太长，也不会跟销售部的职能冲突。” 企业急需资金的情况下，只能从陈年旧账上想想办法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卢洪涛当机立断道：“袁总，你来挑头成立清欠办。” 袁汉杰是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职责最为重要，平时工作也是最忙，因此听到卢洪涛把清欠的任务交给了他，不由踌躇道：“卢总，销售部门本来就有要账的职责，要不还是把清欠的任务交给高总负责吧？” 正是因为高崇山在对外催账的事情上显得不太积极，卢洪涛才把这个艰巨的任务转给了袁汉杰。毕竟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能否实施，关键就在于清欠办是否能够把陈年旧账给要回来，所以必须交给可靠性和执行力强的人。 即便是不能够把欠账全部要回来，只要清欠办能讨要回两千万以上，大概就能凑齐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所需的启动资金。 田连营见袁汉杰面露为难之色，略一沉思后开口道：“既然袁总太忙，那清欠的事我来负责吧。” 他呵呵一笑道：“现在就数我最清闲。我要是再不多干点活，到了年底怎么好意思拿分红呢？” 卢洪涛万没想到田连营会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很是意外道：“田总，你愿意负责那是最好了。” 他转头又对袁汉杰和耿志扬道：“袁总、耿总工！干脆，还是由你们三个组成清欠领导小组吧。由你们选人组成清欠办，并负责指导其工作。你们看怎么样啊？” 三硝项目虽然很重要，但原料液氨的供给也很重要。如果不及时对合成氨装置进行扩能改造，等三硝项目建成后，原料液氨的短缺问题会更加尖锐，甚至会影响到三套硝酸装置的生产负荷。 从这个角度讲，趁着三硝项目还没有正式启动，抓紧时间对合成氨装置进行扩能改造乃是最佳选择。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没问题！我愿意参加！” 他接着说道：“我现在忙着三硝项目，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的技术工作建议交给章总负责。他对咱们公司这套合成氨装置非常熟悉，改造任务交给他我很放心。” “可以。”卢洪涛道：“合成氨改造项目就由袁总来挑头，章总配合，你们两个组成领导小组。” 袁汉杰也是以前氮肥厂的老职工，对那套老旧的合成氨装置了然于胸，因此由他来挑头负责领导扩能改造项目最为合适。 “好的。”他点头同意道：“我跟章总都是老氮肥，当年合成氨扩产到两万吨的改造就是我们俩负责的。这次扩产到六万吨又是我们俩负责，这个活保证多快好省完成任务！” 听到袁汉杰慷慨应允，卢洪涛这才放下心来。 第291章 成立清欠办(下) 清欠领导小组的最紧迫任务便是召集人手成立清欠办，也就是清理历史欠账办公室。 董事会散会以后，田连营立即叫上袁汉杰和耿志扬到他办公室一块儿商量清欠办的合适人选。 田连营首先道：“清欠办不是养老的闲职，必须由行动力强的同志组成。” 这话说得极有道理，耿志扬和袁汉杰纷纷点头同意他的观点。没曾想他接着说道：“所以我建议由许英同志来担任清欠办主任。” 许英！？ 袁汉杰和耿志扬不禁一愣，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俩人的眼睛中全是惊诧和怀疑的目光。 许英是李祖丰来之前的党委办公室主任，堪称是田连营心腹中的心腹。难道说老田同志想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提携一下自己的亲信？ 但正如田连营刚才所说，清欠办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只有精明能干、执行力强的职工才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那个……田总。”袁汉杰不得不道：“清欠办的任务很重啊。他们干得好坏直接影响到后面合成氨改造能不能有钱实施，所以说……得选能力非常强的人才行啊。” 田连营哈哈一笑道：“你们俩不会以为我想任人唯亲吧？” 袁汉杰和耿志扬暗自腹诽道：“不是我们想，而是你现在就这么干的。许英跟你什么关系，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田连营见他们俩产生了误会，赶忙解释道：“我让许英当清欠办主任，不是因为她以前给我当过党办主任。” 袁汉杰和耿志扬哪里肯信他的说辞，笑了笑默然不发一语。 见他俩如此神情，田连营只得说出实情道：“许英有个亲戚是广即大化的领导。要是让她当清欠办主任，广即大化欠咱们的那几百万旧账不就能要回来了吗？” 广即大化主要生产有机中间体，需要消耗大量的硝酸，因此一直是安海市氮肥厂的老用户。二硝装置开车成功以后，约一半以上的产能都卖给该公司，可谓是厂里的大客户。 但可惜，广即大化家大业大脾气也大，东西卖给他们以后想要个钱却是很难。仅从去年以来，该公司已经拖欠应付款项达到了四百万之多，加上经年累积的未付资金，总数居然达到了七八百万，乃是氮肥公司排名第一的欠款户。 广即大化虽然有喜欢拖欠应付款项的不良习惯，但架不住人家给的合同价格高，而且采购的量大不说还喜欢签长期合作协议，所以即便对方拖欠了几百万没给，氮肥公司还是得硬着头皮跟人家友好合作。 没办法，现在顾客就是上帝。万一因为要钱而搞坏了关系，再想找实力如此强的大客户可就不好找了，所以底气不足的氮肥公司就是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许英能要回钱来吗？”袁汉杰关心道：“只要她能把钱要回来，让她当清欠办主任我没意见。” “能！我保证没有问题！”田连营很有信心道：“如果她完不成任务，我来替她担这个责任。” 田连营如此信誓旦旦，袁汉杰和耿志扬也只能选择相信。 清欠办面对的是二三十个多少不一的欠款单位。要想多快好省地圆满完成任务，除了许英以外，还得多找几个能干的人来帮忙才行。 耿志扬首先推荐道：“我觉得一硝车间的张山不错。他这人为人正直做事认真，还有股子认死理的轴劲。要是让他去催债，肯定能把对方活活给磨死。” “嗯，张山行！”袁汉杰道：“那次代表青工跟李祖丰当面锣对面鼓的叮当，一点也不落下风。我看让他去应该能行！” 说到李祖丰，袁汉杰又道：“我看让办公室的李远海也去清欠办吧。那小子整天待在办公室里混日子，还不如让他出去跑一跑呢。” 氮肥厂改制以后，党委办公室和厂长办公室合并成了综合办公室，再加上没有了李祖丰的重点关照，原党办主任李远海丢掉了职务，成了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让他出去跑一跑也好。”耿志扬道：“不过得让许英给他压担子，省得这小子不当回子事。” 袁汉杰笑道：“李祖丰走了，没人关照他了。他要是敢不老实，咱有的是办法治他。” 三个人又商量着确定了一些合适的人选充实到清欠办。耿志扬提醒道：“咱们这次合成氨改造尽可能在半年内完成。也就是说，争取在春节前一次性开车成功，所以留给清欠办的时间很短。他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收回一千万欠款，两个月内争取两千万。剩下的就有多少算多少了。” “我看可以。”田连营道：“清欠这东西必须催得紧才行。就先按照一个月一千万，两个月两千万的目标给他们下任务。按时完成了，就给予百分之十的奖励。要是完不成，这么多钱可就拿不到手了。” 商量完清欠办组成后，剩下的具体事由田连营安排。耿志扬没有时间再管此事，而是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了编制《双加发硝酸工艺技术包》中。 在此期间，他还应章树森的邀请，参加了数次合成氨改造方案讨论会，帮着确定了一些投资省效率高的改造工艺。 眼瞅着时间来到了六月上旬。芒种节气当天，耿志扬正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随手接起来道：“喂？哪位？” “耿总，我是市化工设计院的赵福吉啊！”电话里传来老友赵福吉的声音：“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福吉突然要找自己帮忙，耿志扬第一时间想到了公司的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心中暗道：“莫非老赵打听到我们公司要上合成氨改造，找我来做工作了吗？” 他嘴上却客气道：“赵院长，咱们是老朋友了，有事你说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赵福吉哈哈一笑道：“耿总，我真是找你帮忙。我们院新买了四台计算机，但可惜没人会用，想请你来给我们指导一下。” 四台计算机起码得花费十万块钱以上。看来这一次市设计院是下定决心不惜血本来提高自己的设计水平，不再局限于手工趴图板绘制图纸了。 “好啊！”耿志扬一口答应道：“明天吧！明天我请个假去你们院里一趟。” “好的，谢谢你啊，耿总！”赵福吉高兴道：“我们全院上下欢迎你来指导工作。” 第292章 指导市化工院 翌日清晨，耿志扬向卢洪涛请了个假，如约来到东大街跟和平路交叉口西南角的安海市化工设计院。 院长赵福吉见他果然守信，寒暄了几句后热情介绍道：“耿总，这次为了让我们设计院装备水平上一个新台阶，局里特批了十万块钱用于购买计算机，支持力度非常大啊！” 耿志扬却是知道，最多两三年后，化工局就会降级为行业办公室，随后被彻底取消。而它下属的这些二级单位也会被迫独立经营。适应竞争的能够生存下去，不适应的则会被市场所淘汰。 赵福吉继续道：“我们院买了四台计算机，还组织了几名年轻职工学习使用。但我考虑到他们经验不足，所以想找你帮帮忙教教他们，尽快地把计算机辅助设计应用到工程设计上来。” 耿志扬笑了笑道：“咱先看看计算机吧。” “好啊。”赵福吉站起身道：“计算机统一放在机房，有专人进行管理。走，我领你去机房。” 市化工设计院的机房跟省石化设计院的类似，也是用办公室改造而成。其实就是在入口处隔了一间换衣间，所有进入机房的人员都要套上鞋套和头套后方能进入。 耿志扬跟着赵福吉换好鞋套头套后，又过了一个门才进入到装修一新的机房重地。 机房靠南的工作台上，一溜烟摆着四台硕大的crt显示器，估计尺寸至少在二十寸左右。三个年轻男女正坐在计算机前专心致志地操作着cad，对他们俩的到来居然毫无察觉。 “大家停一下！”赵福吉招呼道：“我给你们请来了一位计算机应用大师。大家欢迎！” 三个年轻人转身瞧见院长来了，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赶紧都站了起来。 赵福吉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位是耿总，氮肥公司的总工程师。人家在计算机辅助设计方面非常精通，希望大家能多多向他请教学习。” 三双眼睛听罢齐刷刷聚集到了耿志扬身上。他呵呵一笑道：“赵院长过奖了，咱们大家互相学习。” 赵福吉又指着三个年轻人道：“他们都是我们院去年来的大学生，这位是工艺专业的侯丽，也是他们三个的组长。” 侯丽生的小巧玲珑，眼神灵动间颇会察言观色。她见赵福吉对耿志扬毕恭毕敬，好奇之余赶忙示好道：“我们三个刚开始摸索着学，还请耿总多多指教。” “不用这么客气。”耿志扬指着计算机道：“我先看一下计算机。” 侯丽乖巧地打开那台没人用的计算机道：“耿总，您用这一台吧。” 耿志扬淡淡一笑坐了下来，只听得那台计算机吱吱呀呀响了好一阵后，屏幕上终于出现了win95操作画面。 他打开我的电脑查看了一下机器属性。这台计算机是今年新出的奔腾133，十六兆内存，一点五个g的硬盘。 机器已经预装了cad软件，他打开来瞧了一眼道：“我给你们装一个cad辅助设计程序吧。你们试一试好用不好用。” 说罢，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最新版本的gzdesign3.0版cad平面辅助设计程序试用版光盘，打开光驱放了进去。 程序很快安装完毕，耿志扬再次打开cad，指着菜单栏新出现的几列菜单道：“这些新加菜单就是辅助设计程序的命令，你们可以根据需要选取使用。” 他先调入了a1图框，然后指着图签处道：“你看，把单位名称栏里面的文字改成你们院的名字就行了。” 试用版图签中的单位名字是‘xxx化工设计院’，因此只需要把xxx改成安海市即可，可以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侯丽等人正在为如何将单位图框转化到cad里犯愁，没想到眨眼间变成了唾手可得之物。她不禁眉开眼笑道：“哎呀！有了这个软件，我们搞设计就方便多了。” 耿志扬笑了笑，又随手画了一条多义线，然后选取了加入阀门的命令后，在多义线上轻轻一点，一个标准的截止阀符号便出现在了侯丽等人的眼前。 “哎呀！这么快啊！”侯丽等人大开眼界，禁不住惊呼道：“这也太简单了吧？” 耿志扬随后又讲解道：“这里面几乎所有设备和管件的符号都有，用到的时候直接从菜单里选取就可以。更方便的是，这个软件还带着材料自动统计功能。你们用它上面自带的管段表做完材料后，它会自动给你们分类统计并生成综合材料表。也就是说，有了它，你们就不需要再去手工统计管道材料了。” 听到有如此方便而快捷的功能，侯丽等人登时喜形于色道：“这个软件太好用了。耿总，您这是给我们送来宝贝了呀。”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给你们装的是试用版，只能用半个月。要想用正式版，那得花钱买。” 旁边一个小伙子冒冒失失道：“这好办，直接破解了它不就行了？咱就能不花钱白用了！” 耿志扬听得一阵黑脸，心道：“你还真是敢说呀！当着我的面就要破解我们的程序搞白嫖。你的脸怎么就那么大呢？” “咳咳……”他不得不说明白道：“这套辅助设计软件是北海工大一家科技公司研发的。我觉得还是买正版的好。” 那小伙子一脸的不以为然道：“现在谁用正版软件啊？大家都用盗版的。关键是盗版的不花钱！” 赵福吉人老成精，早瞧出耿志扬神情有异，忙问道：“耿总，北海工大那家公司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呀？” “且只是跟我有关系，这套软件的原始开发者就是老子！”耿志扬心里嘀咕着，嘴上却道：“嗯，是啊！那家科技公司是我对象跟工大合资组建的。她还是公司的董事长。” 原来耿志扬拿出来用的辅助设计软件竟然是自己媳妇公司的产品！怪不得听到别人想盗版会是如此表情，自家的东西能允许别人随便偷盗了去吗？ 侯丽等人顿时感到非常尴尬。尤其是刚才那个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缩到了后面。 赵福吉连忙道：“耿总，我们要是买的话，这个软件多少钱？” 耿志扬笑道：“你们先别急着买，先试用一段时间再说。要是觉得好了再联系我。凭咱们之间的关系，绝对给你们一个优惠价。” 侯丽反应极快，盈盈一笑道：“耿总，有了这个软件我们学起来就容易多了。你放心，我们是正规单位，肯定会用正版软件的。” “我当然相信你们，要不然也不会展示给你们看了。”耿志扬说着，心里暗道：“你们都把盗版直接说到我脸上了，老赵为了避嫌，就算是再困难也会掏出钱来买的。” 第293章 原来是为了合成氨改造 侯丽等人需要用一定的时间来摸索gzdesign3.0辅助设计软件的应用。借着他们熟悉软件的空档，赵福吉叫着耿志扬一起回到院长办公室喝茶闲聊。 “耿总，听说你们公司准备对老合成氨进行扩能技改？”赵福吉笑嘻嘻道：“有没有这回事啊？” 耿志扬心头一跳道：“正事终于来了！看来今天老赵把我请来，所谓的让我帮忙指导计算机辅助设计，实际上是为了想承揽我们公司合成氨改造的设计任务。” 以前氮肥厂曾经的领导中，赵福吉跟章树森的关系最为密切，打交道也是最多。而章树森正是这次合成氨扩能改造的技术总负责人。 耿志扬暗自思量道：“估计是赵福吉找了老章。老章给他出主意来找我帮忙。” 他一边在心里揣测着，一边搪塞道：“嗯，是啊，我们公司是准备把合成氨生产能力扩大到年产六万吨。” 赵福吉面带喜色道：“耿总，既然你都说咱们是老伙计，你看能不能照顾我们院一下，干脆把合成氨改造的设计任务交给我们院得了。” 耿志扬略显为难道：“这个项目我没有参与啊！你想找的话得去找章总，他是这个项目的技术总负责人。” 赵福吉笑道：“老章总不是已经退休了吗？他现在说话不管用了。你们新公司那些领导里面，我就跟你最熟，不找你帮忙还能去找谁呢？” 赵福吉所说并非虚言。 有道是人走茶凉。有的时候甚至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透了。 尤其是氮肥工业公司已经改制为民营企业的情况下，章树森作为一个退了休的前总工，在公司里说话的分量自然是大不如从前。 赵福吉乃是当了多年设计院长的人，对世态冷暖人情世故自然是精通得很，当然明白想靠着老章的关系来获得合成氨改造设计任务是痴人说梦，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章树森的推荐下，他迅速把目标转移到了耿志扬身上。 但可惜耿志扬也有自己的苦衷。 下个月卢晓冰就要去省石化设计院报到，从此开始自己建筑设计师的生涯。 自己的闺女在省石化设计院上班，卢洪涛当然要把公司新建项目的设计工作都交给人家，以便于帮着卢晓冰增加业绩和人情。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三硝项目的设计任务必定要落到省石化设计院手里。而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的设计任务，十之八九卢洪涛也打算交给省石化设计院。 跟新建的三硝项目不同，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是在旧装置的基础上，通过填平补齐的手段来扩展产能。因此该项目要跟现场实际紧密结合起来，甚至大部分工艺流程要由氮肥公司自己来确定，设计院不过是帮着规整规整出个图而已。 类似这种旧装置改造项目，最合适的是找一个当地设计院配合着完善图纸最终出图即可。如此操作虽然非常规一些，但好处是减少环节、提高效率、缩短时间。而改造项目最主要的就是要尽可能地减少项目实施所耗费的时间。 省石化设计院由于单位大规矩多，专业之间的扯皮也比较多，效率自然跟着下降不少。设计所需要的时间也会更长一些。 如果从进度、质量、费用三者综合考虑，把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交由安海市化工设计院来进行工程设计是最合适的选择。 不过，氮肥工业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卢洪涛。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由谁来搞设计那是人家说了算。即便耿志扬是掌管全公司技术工作的总工程师，那也只能是提个建议，根本做不了主。 想到此，耿志扬实话实说道：“赵院长，实话跟你说吧，我觉得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交给你们院来做设计是比较合适的。” 赵福吉闻言登时一喜，耿志扬忙摆手道：“你先别高兴，听我把话说完。” 他细细解释道：“我只是公司的总工程师，并不具有公司决策的最终决定权。也就是说，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最后找谁来设计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呢，只能尽量帮你们院争取，但不能保证设计任务就一定会落到你们院身上。你明白了吗？” 赵福吉明白他不是在糊弄自己，句句说的都是箴言，当下感激道：“耿总，事在人为。只要你帮了我们，即使揽不到这个活，我老赵也记下这份情了。” 耿志扬笑了笑，趁机建议道：“赵院长，趁着还有化工局，我建议你们院赶紧升甲。只有升到了甲级院，才能出去多多承揽项目啊。” 赵福吉却惊诧道：“耿总，你的意思是……化工局要撤销吗？” 耿志扬自知失语，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化工局是你们的靠山，既然有它照着，为什么不赶紧升甲级院呢？” 赵福吉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听到消息，化工局要撤销呢！” 耿志扬心道：“别说市化工局了，两年后化工部都要没了，省厅将来也要改为办公室。不赶紧未雨绸缪的话，等到大局已定，你们想再升甲级院可就难得多了。” 只听赵福吉继续抱怨道：“我们也想快点升到甲级，但是实力不够啊。各专业配备的人员不够全面，高工人数也不够，客观条件达不到啊！” 耿志扬毫不客气建议道：“人不够就出去招。现在破产倒闭的企业很多，各专业的人才都有，你们可以趁机大力招聘的。” 赵福吉面露难色道：“这个……我也想来。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耿志扬不解道：“把人招全了不就可以升甲级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福吉无奈道：“我们现在这些人勉强能保证收支平衡。要是再多招些人来，就怕没活干挣不出工资来。” 一边想着升到甲级院，一边又担心人招多了养不起，赵福吉的魄力不过如此。 耿志扬无奈劝说道：“赵院长，不招人是升不到甲级的。等到升了甲级，你们院能干的项目范围不就更大了吗？别的不说，一个双加压法硝酸项目干下来，起码收费一百多万。” “人多了能干的事就多，能挣的钱也就会越多。”耿志扬谆谆教导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不是你发愁挣不到钱，而是因为人员不够，有些活想干却干不过来而犯愁。” “听我一句劝。”耿志扬叮嘱道：“一定要在这两年升到甲级院。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听耿志扬的意思，怎么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化工局要撤销啊？”赵福吉忍不住暗自嘀咕道：“我听说他在厂里的外号是半仙，所有的预测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现实。我是不是最好也是听从他的建议？” 第294章 跟省石化院交锋(上)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由袁汉杰和章树森负责，因此耿志扬回到单位后先找到他们俩进行沟通。 耿志扬叫上章树森来到袁汉杰的办公室，三个人一起碰头商量。 三个人坐下后，他把市化工设计院想承揽合成氨扩能改造项目设计任务的意向说了一遍，然后道：“袁总、章总，这个项目具体有你们俩负责，原本我不该插手的。但是赵福吉跟我说了他们的想法，我觉得还是找你们商量一下比较好。” 袁汉杰听罢道：“赵福吉也找过我，想干咱们的合成氨改造。其实我觉得吧，咱们这次合成氨改造工期紧要求严，找市化工设计院合作比较合适。” “为什么呢？”他解释道：“那些大设计院规矩太多。设计人员干起活来架子也大，想催催进度都很难，更不用说拿着咱画的图直接让他们描了。人家肯定不会愿意的。” “所以说啊。”袁汉杰笑了笑道：“还不如找市化工设计院这样的小设计院。他们离得近好说话，也能接受灵活处理的方式，配合起来比那些大院方便多了。” 章树森附和道：“我同意老袁的看法。我也赞成合成氨改造让市化工院来做。” 耿志扬见他们俩的观点与自己一致，舒心一笑道：“看来咱们三个的意见是一样的。我觉得这个项目让市院来干比较方便一点。” 袁汉杰道：“耿总工，咱们三个同意白搭，关键是卢总同不同意。” 章树森也道：“是啊！上次我和袁总去跟卢总汇报项目进展的情况，听他的意思是想让省石化设计院来给咱搞设计。” 卢洪涛的大闺女下个月就要去省石化设计院上班。为了给闺女捧场，他自然是有项目先想着找省石化院。 事关卢洪涛的态度，耿志扬当然要非常谨慎处理才行。他想了想问道：“你们跟省石化设计院的人接触过了吗？” “打过两个电话。”袁汉杰道：“他们说是明天过来跟咱们详谈。” “明天？”耿志扬道：“明天你们跟他们谈的时候叫上我。我想听一听他们是怎么安排工作计划的。” 耿志扬愿意主动参加跟省石化设计院的沟通交流，袁汉杰和章树森求之不得，赶忙道：“太好了，你能出面我们就更有底气了。” 第二天上午，省石化设计院分管经营的副院长孙道刚如约来到了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 双方甫一见面，孙道刚指着身旁一个矮小干巴的老头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院合成氨专家马五洋，你们应该认识。” 马五洋作为省内合成氨方面的专家，跟袁汉杰和章树森也是经常打交道的熟人，双方见了面自然是热情地寒暄起来。 耿志扬跟孙道刚和马五洋并没有打过交道。不过他倒是看过几篇马武洋写的技术总结性文章，知道面前这个小老头是个非常熟悉合成氨工艺的真专家。 孙道刚和马五洋见他年轻的有些不大像话，还以为是公司喊来帮忙服务的年轻人，因此即没拿正眼看他，更没把他当回子事。 耿志扬被晾在一边微笑不语，但袁汉杰和章树森可不敢把他给忘了，赶紧介绍道：“孙院长、马工，这位是我们公司耿总工。” “耿总工！？”孙道刚和马五洋闻言都吃了一惊，暗自心道：“这个耿总工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总工，莫不是我们听岔了？” 耿志扬却不待他俩有所反应，走上来热情握手道：“欢迎孙院长和马工来我们公司指导工作。” 孙道刚和马五洋稀里糊涂地跟他握了握手，心里面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年轻的人能当上总工，袁汉杰和章树森怎么搞的？难道氮肥公司没人了不成？” 他们俩满腹狐疑地坐了下来。袁汉杰开门见山道：“孙院长、马工，既然你们是为了我们公司的合成氨改造项目来的，那咱们就直接说正事吧。” 由于卢洪涛的闺女即将入职省石化设计院，因此孙道刚理所当然地认为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项目非他们莫属，不可能交给别的设计院，因此面对袁汉杰等人时自觉底气很足。 “好啊！”他有恃无恐道：“袁总，你们公司今年的这个合成氨改造工程工作量很大。我们马工估计了一下，至少得上二十多个设计人员，所以设计费不能太低了，要不然我们院可就赔本了。” 袁汉杰听他的话说的有点太满，呵呵一笑道：“孙院长，你们打算要多少钱呢？” “光施工图的话……”他笑嘻嘻道：“我们认为至少得收一百四十万！” 一百四十万远远超出了袁汉杰和章树森的心理预期价位。两个人吃惊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袁汉杰道：“孙院长，一百四十万有点太高了吧？我们只是一套小合成氨改造，不是什么大项目，工作量并不是太大。你们要这么高的价……” “我们要的价不高。”孙道刚当即反驳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你们这个项目我们得上二十多个设计人员。这要是不要高点，干完了怎么给同志们发奖金呢？” “可是……”袁汉杰不得不抬出市院来作对比道：“我们市化工院只要六十万，连你们的一半都不到呢。” 孙道刚不屑一顾道：“你们市院才是个乙级院，最多有个二三十人吧？水平比起我们院来差距很明显。你们找他搞设计能放心吗？” 马五洋在旁帮腔道：“赵福吉那个设计院连台计算机都没有，他们的人还都是趴图板手工作图，质量比我们院差远了。” “这个……”听到他们俩公开贬损市化工院的设计水平，袁汉杰和章树森想反驳却也无言以对。 耿志扬在旁忽然道：“孙院长，合成氨改造项目你们需要多长时间做完全部设计？” “这个嘛……”孙道刚转头看向了马五洋道：“马工，你估计需要多长时间？” 马五洋略略想了一下道：“五个月左右时间吧。毕竟有十几个工段呢，抓抓紧五个月时间应该差不多。” 氮肥公司给合成氨改造项目留的时间只有半年，要求在春节前投料试车。如果按照省石化设计院估计的设计进度，开车时间恐怕得推迟到明年五六月份了。 耿志扬点明道：“时间太长了，我们要求在两到三个月内完成全部设计图纸。如果实在完成不了，先提供材料数量也行。” “两到三个月？”马五洋只觉好笑道：“不可能的。那么短的时间怎么能搞完设计？” 孙道刚插嘴道：“耿总，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设计工作。我们设计人员拿到设计任务后，需要先设计流程布置设备表，然后提出各专业条件、再进行配管设计，最后一步才是数材料和做材料。所以这个时间点不可能太早。” 听到孙道刚居然说耿志扬不懂工程设计，袁汉杰和章树森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心道：“孙道刚这是欺负我们耿总工年轻啊。但他不知道，我们的耿半仙属于人不可貌相的那一类神人。你要敢轻视他，绝对会吃瘪的。” 第295章 跟省石化院交锋(下) 面对孙道刚堂而皇之的轻视，耿志扬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而是耐心说道：“孙院长，我参与过市化工院给我们公司搞的项目，对设计过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他略停了一下后接着说道：“我们公司今年这次合成氨改造，关键的非标设备都由化机厂设计加制造，所以不需要你们再出非标设备图纸。光这一项你们设计院就省了不少事。” 孙道刚听到他说起非标设备来头头是道，这才明白自己小看了人家，赶忙冲马五洋使了个眼色。 马五洋会意道：“耿总，我们院在合成氨改造，尤其是二改四和四改六上面有丰富的设计经验。不管是造气、变换、脱硫脱碳，我们院都有自己独到的技术。所以说你们找化机厂搞的那些设备，肯定不如我们院专业。” “马工说的这些事啊，我都知道。”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但是我们公司这次扩能技改最关键的是时间。领导要求我们必须在明年春节前投料试车，照这个时间点推下去，十二月底前就要完成所有的施工任务。”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道：“现在距离十二月底还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所以才把设计压缩到了三个月必须完成。要是贵院不能在三个月内完成全部设计任务，咱们这个项目就不可能在春节前开车。” 听到氮肥公司竟然把工程建设进度严格限制在了仅仅半年的时间，孙道刚和马五洋不禁面面相觑。 规模越大的设计院管理层级相对越多，管理制度和程序相应的也更多一些。随着管理复杂性的上升，管理效率却是随之直线下降。而职工的工作效率和不同专业间的协作效率也随着相互攀比和扯皮的增多，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下坡路。 目前的省石化设计院拥有职工两百多人，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水平。他们既达不到部属大院各专业细化分工的人力水平，也实现不了小型设计院的灵活多变的随意性。 用通俗的话说，那就是没有小姐的命，却得了小姐的病。 孙道刚和马五洋很清楚，以目前省石化设计院职工的娇骄二气，想让他们打破常规加班赶进度，那就只有重金激励一条路可走了。 孙道刚当机立断道：“耿总，如果这个项目的合同额能达到我们提出的一百四十万，我们院可以满足你们的进度要求。” 有市化工院超低报价在那里摆着，耿志扬当然不会答应他们提出的如此高的设计费：“一百四十万是不可能的。” 他挑明道：“市化工院报价六十万我们都嫌多呢。你们要是愿意干，那就一口价六十万！” 六十万还不到一百四十万的一半，大大出乎了孙道刚和马五洋的预料。 孙道刚直摇头道：“耿总，六十万这个价太低了，我们院没法接受。” 马五洋却道：“耿总，你要是觉得我们报得高，我们可以降一点。一百二十万怎么样？”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六十万我们都嫌多。考虑到你们是省院，离得我们远，所以我才答应给你们六十万。你们考虑一下，能不能接受六十万设计费吧。” 马五洋不死心道：“那我们再让一步，一百万怎么样？” 耿志扬微笑着摇了摇头。 孙道刚见他油盐不进又臭又硬，于是转头冲袁汉杰道：“袁总，按照你们这个项目的工作量，我们要一百万已经是赔本赚吆喝了，确实是不能再降了。” 刚才耿志扬已经明确表示最多只能给六十万，袁汉杰又怎么会自作主张拆他的台？当即表态道：“孙院长，我们耿总刚才已经说了，合成氨改造我们最多给你们六十万设计费。你们还是商量一下能不能接受这个数吧。” 孙道刚原以为耿志扬太过年轻，说话做事也比较冲，如果自己能在袁汉杰这边打开突破口，就可以绕过他把设计费给提上来。 没曾想耿志扬的话，袁汉杰非常尊重，并且在态度和观点上与其保持一致，让孙道刚的小算盘全然落了空。 既然氮肥公司这边不肯让步，孙道刚和马五洋也不敢擅自决定，只能说回去跟领导汇报以后再做定夺。俩人连午饭都没留下来吃，而是匆匆告辞而去。 他们俩走后，袁汉杰有些担心道：“卢总的闺女马上要去省石化设计院上班。他们要是打电话给卢总，设计费这事就不好说了。” 耿志扬明白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哈哈一笑道：“卢总不会随便答应他们的，肯定会征求你们的意见。到时候你们如实汇报就是。” 作为卢洪涛的绝对心腹和亲戚，耿志扬的话分量颇重。袁汉杰和章树森心道：“合成氨改造项目究竟花落谁家，看来还是得指望耿志扬来说服卢洪涛了。” 省化集团新型氨氧化炉定于今天凌晨开始投料试车。为了保险起见，王景光带着郎振华等人早早赶往了现场。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王景光始终没有打来电话，耿志扬不免有些焦急道：“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过去，试车成功与否应该早有结果了，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呢？真是奇哉怪也！” 他正在犹豫着是不是给王景光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时，装在腰间手机套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赶紧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只听得话筒里传来王景光兴奋的声音：“耿总，咱们成了！昨晚上硝酸试车，一次性开车成功。根据今上午的统计，氧化炉各项指标都超出了预期设想，性能完全满足省化集团提出的要求。” 他喘了口气接着道：“单厂长很高兴，说要请你吃饭呢！” 听到一切进展顺利，耿志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他不禁笑道：“他不用请我吃饭，把咱的尾款结清了就行。” 王景光笑道：“这个很难。像他们这种大单位，结清尾款的项目不多啊，总得找理由扣下一点的。” 耿志扬叮嘱他道：“王哥，对于化工装置来说，刚开始的成功不叫成功，至少得平稳运行三个月那才叫彻底成功呢。这段时间你们在现场多收集相关数据，为咱们以后的改进工作提供参考。” “我明白！”王景光道：“我会在这里再呆上一个星期，让后让小郎他们继续留下。” “你看着安排就行。”耿志扬道：“借这个机会再催催尾款，能要一点是一点。” “好的。”王景光满口答应道：“我这就去找单厂长。” 第296章 花落市化工院 新型氨氧化炉的开车成功令耿志扬信心大增，同时也为三硝项目开了个好彩头，因为它的氨氧化炉结构形式跟省化集团的几乎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他先从gzps化工大师计算结果里把跟给四合一机组相关的各个数据摘出来，仔细检查后转化为提供给省鼓集团的四合一机组条件参数，以此作为后续的机组设计依据。 日夜交替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下旬夏至节气。 合成氨改造项目的进展迫在眉睫，卢洪涛不得不再一次召集董事会开会研究，负责项目技术工作的章树森也被要求出席会议。 会议开始后，田连营首先汇报了清欠办的工作进展。 “从上个月中旬清欠办一成立，相关同志便马上到各个欠款单位开展清理欠款行动。”他颇有成就感道：“到目前为止，已经收回的款项合计一千一百多万元，已经超出了我们给清欠办下达的每月一千万的回款目标。” 他不吝夸奖道：“在这里我要表扬清欠办主任许英同志。她一个女同志，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奉献精神，在广即大化连续呆了半个多月，最后成功要回了七百多万欠款，太不容易了！” 清欠办一共收回了欠款一千一百多万，其中仅许英自己就要回了七百多万，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田连营接着说道：“还有张山同志，连续跑了三家单位，不厌其烦地想办法做工作，一共收回了两百多万欠款。” 许英有亲戚在广即大化，追讨欠款时知道该找谁做工作，相对少走很多弯路。 但张山跟自己负责的三家单位毫无瓜葛，又是个底层业务员身份，自然是被人家瞧不起，碰钉子吃闭门羹几乎是常事。但他凭着一股子轴劲硬生生把对方磨得没了脾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欠账还给了他。 田连营喟然叹道：“在这过程中，张山同志还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殴打和恐吓，但他毫不畏惧，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威胁，仍然义无反顾地上门催要欠款。他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值得我们广大职工学习！” 他最后说道：“收回的这一千一百多万块钱里面，有我们清欠办同志们付出的鲜血和汗水。这些钱解决了我们合成氨改造项目的急需资金的难题，我们应该向他们表示感谢啊！” 九十年代末期，社会上已经出现了‘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的不良现象。清欠办负责索要的这些欠款基本都是毫无希望的陈年旧账，他们能要回来着实是太不容易。 卢洪涛道：“在这里先对清欠办的同志们给予口头上的表扬。至于物质上的奖励，必须严格按照事前答应的回款比例执行，要不然会寒了同志们的心。” 他转头又冲袁汉杰问道：“袁总，现在启动合成氨改造项目的钱有了，你们那边定好设计单位了吗？” 袁汉杰忙道：“设备供货商基本上都已经招标完毕，还剩下一些小设备，争取在本月全部完成。” “至于设计单位……”他瞅了耿志扬一眼道：“我们跟省石化设计院、市化工设计院，以及其他几个外省设计院都接触过。我们感觉吧……还是用市化工设计院相对方便一些。” “市化工设计院？”卢洪涛眉头一皱道：“赵福吉那儿水平有限，人也只有那么七八杆枪。这么大的项目，他们能干得了吗？” “干得了！”袁汉杰道：“市院那边这几年招了不少大学生，今年还用上了计算机，干咱这种合成氨改造项目的能力还是有的。” 卢洪涛沉默了一会儿后道：“省石化设计院在合成氨改造方面很有经验，咱这次改造项目找他们不是更合适吗？” “这个……”袁汉杰如实道：“省石化设计院给的工期太长。他们最快也需要五个月左右时间才能完成设计，而咱们给设计留的时间只有不到三个月，所以……” 卢洪涛不快道：“照你这么说，省石化设计院在三个月时间里干不完，那么市化工院更不可能干得完了。” “不是这样的。”袁汉杰道：“赵院长答应，接到咱们项目以后，他会把全院人员都安排到项目上来，保证三个月以内完成设计。” “哼！老赵手下那帮子人，就算是全上也就那么回事。”卢洪涛坚持道：“我看还是让省石化设计院来搞这次改造吧。他们跟我保证一定会按时完成设计任务。” “这个……”袁汉杰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心知自己不能再坚持下去，否则怕是要当场翻脸。无奈之下，他只能求救似的看向了耿志扬，希望他能拔刀相助帮着说上几句话。 耿志扬淡淡一笑，开口说道：“三硝项目下个月就要确定设计单位，我建议还是找省石化设计院。因为上次二硝项目就是他们设计的，接着做三硝项目应该问题不大。” 众人见他把话题突然转到了三硝项目上，不禁暗自有些诧异：“耿志扬没糊涂吧？刚才大伙说的不是合成氨改造吗，怎么又转到三硝项目上了？” 卢洪涛不得不提醒他道：“咱们现在说的是合成氨改造。” “我知道！我知道说的是合成氨改造。”耿志扬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咱们确定把三硝项目交给省石化设计院来设计的话，合成氨改造项目再交给他们，就有可能发生项目重叠人员不足的问题。” 他强调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能选择先顾一头。要么放弃合成氨改造，要么放弃三硝项目。要不然的话，两个项目都会被耽搁的。” 耿志扬担心的并非全无道理。前几年搞二硝项目时，省石化设计院就出现过设计进度严重滞后，以至于影响到现场施工的情况，最后厂里不得不派耿志扬去那里催进度才解决了问题。 尽管卢洪涛倾向于把合成氨改造项目交由省石化设计院来做设计，但如果此举会影响到后续三硝项目的进度，那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耿总工，你是什么意见呢？” 耿志扬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不如把设计任务分开，把合成氨改造交给市化工院，好让省石化院专心搞三硝项目，不至于顾此失彼把两个项目都给耽误了。” 见卢洪涛还在犹豫，袁汉杰和章树森忙道：“卢总，我们俩同意耿总的意见。” 听到这话，卢洪涛登时恍然大悟，心下暗道：“看来袁汉杰和章树森事先找志扬商量过，要不然他们三个能配合的这么默契？” 上位者都很忌讳手下人私下里串谋和勾连对付自己。即使耿志扬是自己的亲戚，卢洪涛心里也是对此颇有不爽。 “那就先这样吧。”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点头道：“合成氨改造就交给市化工院吧。” 第297章 主动替领导背黑锅 会议结束以后，卢洪涛对耿志扬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耿志扬情知他对今天的事有些恼火，呵呵一笑道：“好的！” 袁汉杰和章树森见状，不由自主地替他捏了把汗，心里面惭愧道：“哎呀！都怪我们俩无能，不敢在领导面前坚持己见，才让人家耿志扬替我们出头受委屈了。” 耿志扬跟着卢洪涛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刚一进门，卢洪涛便把手里的笔记本重重摔在办公桌上道：“志扬，你今天是不是跟袁汉杰他们商量好了？敢当着大家伙的面跟我作对，你这胆子不小啊？” 耿志扬倒不惊慌，淡淡一笑道：“二叔，我可不敢跟您作对，您误会了！” “误会？”卢洪涛指着会议室方向道：“我想让省石化院来干合成氨改造，你为什么帮着袁汉杰他们跟我唱反调？这不是作对是什么？” “二叔，让谁来干合成氨改造这个事上，我是对事不对人。”耿志扬据理力争道：“就像我刚才说的，省石化院说要五个月才能干完设计。咱整个项目的建设时间才七个月，他们一下子占去了五个月，这怎么能行呢？人家赵院长那边可是保证能在三个月内完成设计的。” “设计时间可以再商量嘛。”卢洪涛道：“再怎么说，省石化院的水平比市院高出去太多了。市院的水平太低了！” 耿志扬道：“但是市院要的设计费也低啊。他们才要六十万，我估计能讲到五十万。省石化院一张嘴就要一百四十万，谈了半天才肯降到一百二十万，比人家市院整整高出去一倍。” 氮肥公司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要不然能被逼得专门成立清欠办，指望着要回来的那些陈年旧账来实施合成氨改造项目。 听到省石化院的报价如此之高，卢洪涛有些犹豫道：“他们要价怎么这么高？” 耿志扬笑了笑道：“二叔，小玉马上要去他们单位上班。人家这是有人质在手，就算是漫天要价也不怕我们不同意。” 他说得极有道理，更何况卢洪涛想把合成氨改造项目交给省石化设计院，其实也存了给闺女做人情的心思。 他担忧道：“照你这么说，咱们这次要是不把项目给人家，小玉在人家那里不就会受委屈吗？” “怎么会呢？”耿志扬笑道：“咱们的三硝项目设计任务可是要给省石化院的。这份人情可比合成氨改造大多了。” “再说了。”他不以为然道：“小玉能去省院，咱走的是施玉奉的关系，跟孙道刚毫无牵连。所以说，咱不给孙道刚面子也不怕，大不了背后骂咱们两句罢了。” 卢洪涛无奈道：“孙道刚找我了……我也答应他把合成氨改造给他们院干。哎呀，你说这让我怎么跟他说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这不简单吗？你就把责任全推了我身上，就说我坚决不同意，死活不同意。你这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说抱歉了。” 听到耿志扬把得罪人的事大包大揽过去，卢洪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要是这么说，省石化院的人会记恨你的。” “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耿志扬并不在乎道：“多他一个又怎么样？我不怕，你就这么跟他说就行。” 有了耿志扬的主动背锅，卢洪涛便有了充分的借口跟孙道刚解释，从而避免了得罪人的风险。 他心下感激道：“志扬，连累你受委屈了。”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二叔，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做下属的，就要有主动替领导背黑锅的觉悟，要不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好部下。” 卢洪涛被他说得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子，本来很严肃的一件事，让你这么一说倒成了很轻松的玩笑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本来就不是很难的事。二叔也能很轻松解决的。” “行了，你别拍我马屁了！”卢洪涛吩咐道：“下个月小玉去省石化院报到，我得借用你那豪车用用。” “好啊！”耿志扬当仁不让道：“到时候我亲自开车送小玉去。顺便带着她到我省城的公司认认门，万一有急事可以去那里找人帮忙。” “那可是太好了！”做父母的都免不了挂念儿女。卢晓玉孤身一人呆在省城，卢洪涛自然是放心不下。要是耿志扬能让他公司的人帮忙照顾一下，卢洪涛当然是更放心了。 当天下午下班以后，耿志扬开着车去幼儿师范接上妻子后，调转车头直奔朝阳路上的筱春园小区而去。 上个月下旬，耿玉诚夫妇正式把家搬到了筱春园的新房，离着商校家属院仅有几百米之遥。从此之后，卢晓清在婆家和娘家之间来往更加方便，骑上自行车五六分钟即到，可谓是近得很。 筱春园的新家也是三室两厅，而且餐厅和客厅均可以独立使用，从而把三个卧室彻底解放出来，私密性也增强了不少。 冬至饺子夏至面，既然今天是夏至，高金凤自然是准备了一大锅具有安海当地特色的肉丸子面条。 滑润可口的面条浇上金针肉丸子汤，再根据个人喜好加上少许甜蒜末、蛋皮、黄瓜丝、香椿末等佐料，再倒上香醋和辣椒油，混在一起后那个味道奇香喷鼻，立时让人胃口大开。 在自己父母家吃饭不必瞎客气，耿志扬自顾自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正吃的酣畅淋漓间，忽听耿玉诚道：“扬扬，年初晚上想抢你们家的那伙人被逮住了。” “哦？”耿志扬大喜道：“在哪儿逮住的？” “在省城被抓住的。”耿玉诚道：“他们这伙人都是北边来的老乡，来了咱们省做下了十几起大案。上个月被省城公安全数抓获，有几个漏网的后来也被逮住了。” “太好了！”卢晓清高兴道：“那我们就敢回自己家住了。” 耿玉诚道：“据他们交代，那天晚上这些家伙到你们家的时候，六个人带了三把手枪。他们是真准备杀人抢钱的，结果被你们家装的那套警报系统给吓跑了。你们俩那天晚上算是幸运地逃过一劫。” 高金凤担心道：“扬扬，你们还是先别回去住了。万一他们有同伙没被逮住不就麻烦了吗？” 她用手一指东南侧的房间道：“你和小卢就住那间南屋吧。那间大，还朝南，比北边的那间要好一些。” 耿志扬扭脸瞧了妻子一眼，看出她有些不大愿意跟公婆同住，略一踌躇道：“行啊！抽时间我们俩回来住上几天。” 卢晓清听到丈夫居然答应来公婆家住，禁不住心里面嘀咕起来。 第298章 领导视察(上) 商校家属院位于筱春园西南方向，直线距离不过数百米，而且都在朝阳路上。耿志扬开车转到大路上之后，几乎可以说是一脚油门便到达了目的地。 回到自己父母家后，卢晓清忍不住道：“老公，咱能不能不去你爸妈那儿住啊？” 耿志扬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我妈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我不答应不好啊。你放心吧，咱就是去住，也只是住上一天两天，不会住时间长了。” “那就好。”听到丈夫如此体贴自己，卢晓清禁不住喜上眉梢。 耿志扬又道：“下个月小玉要去省石化院报到，我答应二叔亲自开车送她去。你一块儿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卢晓清爽快道：“下个月正好是暑假，我在家里又没事干，正好陪着小玉去省城玩一玩。” 夫妻俩正说着悄悄话，耿志扬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摩托罗拉8200c虽然在体型上已经小了不少，但分量却依然比较重，因此装在口袋里不太方便。 为了让丈夫携行方便，卢晓清精挑细选后买了个串在腰带上的皮套，可以把手机挂在里面，从而解决了手机不方便携带的难题。 耿志扬掏出手机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卢洪涛打来的电话：“志扬，刚接到通知，明天孙市长来厂里视察，但他们没说市长来厂里具体视察什么。麻烦你做做准备，免得万一领导问一些咱们回答不了的问题，让领导对咱们不满意。” “好的，我明白，二叔。”扣上电话后，耿志扬兀自思量道：“孙市长是分管全市工业的副市长。他来我们公司视察肯定是为了看看企业的生产情况。另外吗……” 他忽然灵机一动道：“当初市里允许我们职工自己出钱买下企业时，提出了两个前提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至少要帮着市里安置两百名下岗职工。莫非孙副市长突然来我们公司视察，就是为了督促我们及早落实此条承诺？” 九十年代末期，作为全国工业重镇的安海市曾经有一大批企业陆续破产倒闭，由此产生的下岗职工足有十几万之多。如何妥善安置这批下岗工人，对安海市政府来说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琢磨明白了领导此行的来意后，耿志扬陷入了沉思之中…… 翌日上午，孙成鑫在市发计委、相关部门领导的陪同下来到氮肥工业公司视察。 尽管氮肥工业公司已经改制为独立自主的民营企业，已经不再隶属于市里管辖，但想把企业干好，还是得仰仗市里各方面给予支持，因此卢洪涛等董事会成员早早守在办公楼入口，对孙成鑫一行人的到来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 双方见面简单寒暄后，孙成鑫道：“卢总，老田，你们先领着我四处转转，看看你们企业的生产情况。” “好啊！”卢洪涛道：“孙市长能到我们生产现场视察，我们求之不得呢！” 袁汉杰忙招呼着办公室工作人员拿过来十几顶安全帽给领导们戴上。一帮子人在卢洪涛和田连营的带领下先后参观了二硝车间、一硝车间和合成氨装置。 孙成鑫见到氮肥公司各个生产装置全部在热火朝天地运行着，不禁颔首道：“嗯，还是你们这里搞得好！化肥厂那边连唯一的合成氨都开不下去了，比你们这边差远了。” 一提到化肥厂的合成氨，田连营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告状道：“孙市长，前一阵化肥厂突然撕毁了和我们定好的供货协议，不给我们供应液氨了。这个事搞得我们公司非常被动，差一点就影响到生产。要不是我们及时寻找新的液氨来源，现在我们公司早已经停产了。” “这个事我听说了。”孙成鑫道：“我已经责成他们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了。” 田连营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味道，赶忙冲卢洪涛使了个眼色。卢洪涛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道：“孙市长，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再从化肥厂买液氨？” “是啊！”孙成鑫叹了口气道：“化肥厂当时为了多卖几个钱，结果上了人家的当，生生吃了个哑巴亏。现在他们厂生产的液氨卖不出去，又不好意思来找你们，所以才托我说和一下。” 化肥厂距离氮肥公司不过五六公里远，因此从他们那里采购液氨的成本最低。不过经过上次的不愉快之后，卢洪涛等人心里对从化肥厂购入液氨都有些抵触情绪。 “我知道到你们不愿意。”孙成鑫好言相劝道：“但他们厂现在的确很困难。就算是帮市里个忙，你们还是用他们的液氨吧。” 于公于私，孙成鑫的面子都是必须要给的，但是有些条件趁机可以提一下。 卢洪涛叫苦道：“孙市长，我们已经跟省化集团签订了长期供货协议。如果我们转头用化肥厂的液氨，那就要跟人家省化集团中断协议，根据合同要赔付一定违约费用的。” “这个吗……” 卢洪涛见孙成鑫面带难色，趁机道：“看在帮助兄弟企业的份上，我们可以吃个亏采购化肥厂的液氨。但是他们卖给我们的价格要比市场价低一些，好补偿我们的损失啊。” 孙成鑫道：“价格的事你们两家可以商量，我不好在中间掺和。” “那行。”只要两家能商量，在供大于求的情况下，定价权自然在氮肥公司这边，所以卢洪涛是一点也不担心化肥厂会不愿意降价。 六月下旬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众人顶着烈日围着厂区转了一圈后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 大家伙回到办公楼二楼的大会议室。祁延江已经指挥办公室的职工倒好茶水、切好西瓜，静待各位领导解渴怯暑。 歇息一会儿后终于缓过劲来，孙成鑫又问道：“卢总，当初你们跟市里保证能帮着安置两百名下岗职工，现在能进人了吗？” 卢洪涛忙放下手里的茶杯道：“我们公司现在正在进行合成氨改造和新上三硝项目。合成氨改造只是在旧装置基础上填平补齐，把生产能力扩充到六万吨，所以增加的人手不会太多。三硝项目建成以后大概需要四十人左右。两下加起来，可能有个六十来人吧。” 听到才需要新增六十来个人，孙成鑫登时失望道：“太少了！你们还得想想办法尽快的再要人啊。” 要想新增职工，就必须新建生产装置。而氮肥公司目前实施的两个项目已经是很勉强而为之，再让他们新建装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看到卢洪涛等人一个个愁眉苦脸，孙成鑫满怀期望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再要点人吗？” “这个……？”卢洪涛和田连营为难地相视无语。 正在尴尬之际，忽听有人高声道：“孙市长，我们公司后期规划还能再招一百五十人左右。” 听到有人悍然夸下了海口，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了声音来的方向…… 第299章 领导视察(下) 会议室里的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卢洪涛左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笑意融融道：“孙市长，我可以汇报一下吗？” 陪同孙成鑫来的众位领导不认得此人，但氮肥公司诸位领导可是认得，正是外号“耿半仙”的总工程师耿志扬。 卢洪涛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总工程师耿志扬同志！” 氮肥工业公司的总工程师居然如此年轻，来的各位领导都有些惊诧不已。孙成鑫对耿志扬有点印象，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是有一定真本事的，所以对他能当上公司总工也并不是太惊讶。 “耿总工，你说吧。”孙成鑫经多见广，当下同意道：“你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再招一百五十个人。” 耿志扬坦然笑道：“孙市长及各位领导，正像我们卢总刚才介绍的那样，今年我们公司正在进行的项目有两个：合成氨改造和新建三硝装置。” 他耐心地讲解道：“合成氨改造是为了扩大液氨生产能力，解决三硝项目建成后的原料来源问题。” 孙成鑫好奇道：“你说的三硝项目建成以后，你们厂大概需要多少液氨？” 耿志扬张口就来道：“我们公司现在有年产两万吨硝酸的一硝车间和年产十三点五万吨硝酸的二硝车间。等到年产十五万吨硝酸的三硝车间建成以后，总共需要大约九万多吨液氨。” “九万多吨液氨？”孙成鑫想了想道：“那你们即使完成了合成氨改造，液氨生产能力才到六万吨，还是满足不了你们自己的需求啊。” 耿志扬笑道：“孙市长，您说对了。原本我们想把液氨生产能力提升到年产十万吨，一次性解决液氨不足的问题。但是资金方面太困难，没办法只能先扩产到六万吨。等以后资金宽裕了，再想办法把合成氨装置的生产能力提高到十万吨以上。” “原来是这样……”孙成鑫若有所思，然后道：“行！你继续往下说。” 耿志扬侃侃而谈道：“合成氨改造计划于明年春节前完成，三硝项目计划在明年六月份左右完成。等着两个项目完成以后，我们打算沿着产业链往下游发展。” 企业发展有横向和纵向两种选择。所谓的纵向发展，就是沿着企业现有产品的产业链，要么往上游发展，也就是原料生产；要么往下游发展，也就是产品的深加工。 卢洪涛等人听到耿志扬说出沿着产业链往下游发展的话来，不禁有些蒙圈：“我们什么时候决定往什么产业链下游发展了？没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啊？” 只听耿志扬底气十足道：“首先，我们的二硝和三硝装置都是国际上最先进的双加压法硝酸。两者产能加在一起足有二十八九万吨。我们打算以此为基础，新上一套三十万吨的浓硝酸装置，把产品由六二酸提升到更具性价比的九八酸。” 孙成鑫打断他道：“耿总工，我们这些人是外行。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六二酸，什么叫九八酸吗？” “可以！”耿志扬道：“六二酸和九八酸都是我们行业上的一种简称，其实指的就是硝酸的浓度。所谓的六二酸指的就是浓度为百分之六十二的硝酸。至于九八酸，顾名思义就是浓度为百分之九十八的硝酸，也称为浓硝酸。” 孙成鑫等领导听罢恍然大悟，耿志扬继续说道：“百分之九十八的浓硝酸要比六二酸在工业上的应用范围大得多，所以硝酸生产厂家一般都生产浓硝酸。” 陪同孙成鑫视察的一个市发计委领导请教道：“我问一下，六二酸和九八酸在经济效益上有多大差距？” 耿志扬道：“从目前的市场情况看，两种产品的利润每吨差着两百块钱左右。” 那位领导诧异道：“两百块钱？也不多啊！” 耿志扬笑道：“一吨两百块钱确实不多，但是硝酸装置生产规模都是以万吨计。像我们公司的二硝和三硝装置，加起来生产能力最高能达到三十万吨，一年就能多挣六千万！” 听到一吨酸只能多挣两百块钱，三十万吨就能多挣六千万，在座的诸位领导方才体会到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魅力所在。 耿志扬停了一会儿又往下说道：“新上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大概需要新增职工六十人左右。” 听到又多了六十个职工，孙成鑫赶忙拿笔记了下来。 耿志扬又道：“我们公司的一硝车间是工艺比较落后的常压法硝酸。等到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建成以后，我们打算将其改造为五万吨硝盐装置，把原先生产稀硝酸改成生产硝酸钠。这也属于生产链的延续。” 他见孙成鑫等人面带不解之色，呵呵一笑解释道：“一吨稀硝酸只能挣到两百元左右的利润，而转产硝酸钠后，一吨产品可以赚到五百多元。一下子，利润就上升了一倍还多。” 听闻产品转换之后，盈利便上升了一倍有余，领导们顿时议论纷纷。 耿志扬继续说道：“硝酸盐生产需要的人工多，除了一硝车间原有职工外，还需要招聘七八十人。此外，我们还会把合成氨改造继续往下搞，将其生产能力扩充到年产十万吨以上，需要新增职工二三十人。” 他最后说道：“刚才我说的几项加起来，大概能新增职工一百五六十人。如果硝酸市场行情好的话，我们公司有可能再上一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这样一来还能再新招四五十名员工。” 孙成鑫听得连连点头道：“卢总，你们公司能制定出这么周密而有前瞻性的发展计划，怪不得能把生产搞得这么好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古人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卢洪涛哪里知道耿志扬说的这么多后续项目，但嘴上却谦虚道：“孙市长过奖了。我们只是针对目前公司的现状做出的发展规划，至于将来能不能实行，还得看情况而定。” “卢总，你们太谦虚了！”孙成鑫道：“化肥厂那帮子领导，但凡有你们一半的眼光，也不会把那么大的一个企业搞成那样。还是你们搞的好啊！” 他转头冲耿志扬道：“耿总工，过一阵市里面要到化肥厂召开企业发展研讨会，到时候请你参加，可要多多提宝贵建议呀！” 耿志扬笑道：“孙市长，我听您的指挥。” “好！”孙成鑫满意道：“像耿总工这种知大体顾大局的好同志，那是越多越好啊！” 第300章 排定进度 孙成鑫副市长一行视察完氮肥工业公司的生产情况后，颇有所得地满意而去。 等他们一走，卢洪涛忙问道：“耿总，你刚才跟领导们说的那个发展计划不是胡诌的吧？” “我也想问你呢。”田连营跟着说道：“你说的那个计划要是可行的话，咱们公司的产值在市里面可是要名列前茅了。” 耿志扬笑道：“卢总、田总，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刚才跟领导们汇报的发展思路当然是真的了！” 新建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把一硝车间改造为三万吨硝盐装置，将六万吨合成氨改造为年产十万吨以上，这三个项目要是全干下来，氮肥工业公司年度生产总值绝对能位列全市化工企业的前三名。 卢洪涛等人听到耿志扬真的是打算按照按此计划执行，不禁面面相觑。 袁汉杰怀疑道：“耿总工，咱们……有这个实力吗？” “怎么没有？”耿志扬道：“等明年合成氨改造和三硝项目完成以后，每年的净利润接近一个亿。即使扣除掉需要偿还的银行借款，我们也能拿到五千多万。也就是说，我们能用这些钱至少启动一点六亿的投资项目。你说我们有这个实力吗？” 高崇山在旁浇冷水道：“你别忘了，三硝项目的收入可不是归咱们自己，还得分给省鼓集团和你的金秀公司。这么一分，留给咱们自己的就不多了。” 耿志扬见他公然拆台，却也不慌道：“就算是三硝项目减掉一部分收入，咱们也能落个三千多万，还是能保证一个多亿的投资项目。一个多亿用在这三个项目上还是足够的。” “分红呢？还得考虑拿出一部分钱来分红啊。”高崇山不服气道：“咱们大家伙搜刮家底入的股。到了年底，你总不能一分钱也不分吧？人家职工们就等着这笔钱过年。咱们要是敢不分，老百姓肯定会有意见的。” “这个嘛……？”耿志扬脑筋一转道：“咱们可以分开建设，并不是说一年之内就把三个项目全上了。” 他细细分析道：“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的投资最多四千万，咱们只要投入一千两百万自有资金就可以了，其余全部靠贷款解决。这么一来，资金不就更宽裕了吗？” “我觉得没必要再建什么浓硝酸装置。”高崇山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处处跟耿志扬作对：“现在我们的三套硝酸装置，一年可以赚到五六千万。即使扣除掉偿还的欠款，我们手里也能落下两千多万。一年分红两千多万，咱们且不是发大财了？” 田连营见他眼里只看到了钱，当即反驳道：“你说的不对！哪有把全年利润都分了的？一年纯挣两千万，能拿出五百万来分红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把两千万都分了，以后经营上遇到困难了怎么办？企业的发展怎么办？” 卢洪涛见他们把事情扯远了，当即打断道：“具体的问题等以后碰上了再商量，现在就争个脸红脖子粗的没什么意义。行了，这个事到此为止吧。” 老大发了话，高崇山不敢不听，悻悻然闭上了他那张惹是生非的大嘴巴。 回到办公楼上后，田连营又拽住耿志扬和袁汉杰到他办公室一起商量三硝项目的进度。 “耿总工，省鼓集团那边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田连营关心道：“咱们项目上最重要的设备就在他们那儿，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我已经把四合一机组的条件提给他们了，估计下个月能开审查会，制造周期大概在六到八个月。” “六到八个月？”田连营思量了一番后道：“还算凑付吧，不至于太影响安装进度就行。” 袁汉杰插嘴道：“咱们跟省石化设计院还没签合同呢。我觉得还是早点跟他们定下来为好。” 他又对耿志扬道：“还有金秀公司这边的工艺软件包什么时候能提供？设计院拿到后得消化一段时间吧？” 耿志扬道：“工艺软件包下个月初能提供给设计院。估计他们用半个月的时间就能熟悉过来，大概两到三个月后可以提供土建基础图纸，咱们就可以开始施工了。” 两到三个月后是九十月份，天气还不算太寒冷，因此并不影响土建基础的施工。 田连营琢磨了一会后道：“那咱们就先这么定下：七月初金秀公司提供工艺软件包。设计院七月下旬开始工程设计；八月下旬提供非标设备招标图；九月底提供土建基础图；土建施工队九月底入场，三个月内完成全部土建工程；十一月底设计院提供采购用的材料表，要求在元旦前完成全部施工图设计。元旦前后安装公司进场，开始管道和设备的安装工作。” 袁汉杰道：“那咱们项目的关门时间怎么定？” 田连营道：“五月底完成全部安装工作，六月初开始试车。” 从七月下旬省石化设计院开始工程设计算起，田连营计划用大约十个月的时间建成三硝项目并开始试车工作。只要管理得当，该工程实施计划在时间上还是比较充裕的。 他又吩咐道：“耿总工负责跟设计院那边的联系和沟通，袁总负责督促施工单位的进度，我负责跑前期手续问题。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耿志扬道：“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得尽早跟省石化院签订设计合同和保密协议，好让他们及时组建项目组。” “这个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田连营道：“下周一你陪我去一趟省石化设计院，我找他们周院长好好谈谈。” 耿志扬提醒他道：“田总，咱们得先商量一个合适的设计费价位，要不然去了会被动的。” 按照行业文件要求，设计费一般为建设投资的百分之三到五，而三硝项目预计建设投资为一个亿左右。照此标准计算的话，该项目设计费会在三百到五百万之间。 但其实由于市场竞争的因素，设计费的收取很难达到甚至接近这个数字，能有该数目的一半就很不错了。 田连营想了想道：“我心理价位在一百五十万到一百八十万之间。你们是什么考虑的呢？” 耿志扬笑道：“嗯，我也觉得这个数应该差不多。” 他解释道：“三硝项目配的设计人员少，工艺上最多需要两个设计人员就行，所以对设计单位来说是个相当肥的项目。” 袁汉杰似有所悟道：“照你这么说，马五洋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合成氨改造他们得上十几个工艺人员，钱少了还真不好分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理是这个理，但是咱们跟他角色不同，站的角度也不一样，当然看法也不一样了。”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人站在什么位置上，就会从他所在位置的角度看问题，由此才造成了不同的人在同一件事上有着迥异甚至截然相反的观念和看法。 其实说穿了，芸芸众生不过是都从自己所处位置的利益出发看问题罢了！ 第301章 锱铢必较(上) 新的周一上午，田连营和耿志扬坐上伏尔加轿车，上了高速后一路疾驰直奔省城而去。 氮肥公司的伏尔加轿车是一辆开了近十年的老旧车型。虽然内饰非常简陋，坐在里面让人不禁有种时代感的错觉，但车内空间十分宽敞，像耿志扬这般的高个儿，胳膊腿依旧能伸得开。 只不过该车减震比较硬，比起现代化轿车来乘坐体验不是太舒服。尤其跑长途的时候，那种特殊的疲累感觉更是明显。 耿志扬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时不时地瞄一下中间的仪表盘，很有些担心老胳膊老腿的伏尔加千万不要在半路上撂挑子。那样的话，他们今天的办事计划可就全部要泡汤了。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一路之上非常顺利，九点钟刚过他们便到达了省石化设计院楼下。 省石化设计院院长周宇凡带着副院长孙道刚和施玉奉，以及技术部主任杜秀兰和设计经理黄广宁等人在二楼会议室热情接待了田连营一行。 由于干二硝项目时曾经打过多次交道，因此田连营跟省石化院众人非常熟悉。耿志扬则除了跟周宇凡和孙道刚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外，其余人等也比较熟悉，所以说两边都不是外人。 双方寒暄过后，田连营直说来意道：“周院长，我们这次来是给你们送活来了。” 周宇凡笑着故意问道：“哦？田总，你送的是什么活啊？我跟你说，送来的活要是不大我们可不干的。现在我们院只干一百万以上的大活，小活概不接受。” “看把你们给牛的，还小活不干？”田连营哈哈一笑道：“我跟你说，我们这个就是小活。你要是不干，我可就去找别人家了。” 两个人开了几句玩笑后，会议室里原本严肃的气氛顿时随意多了。 田连营道：“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三硝项目我们马上要上。因为牵扯到工艺软件包保密问题，所以咱们两家得尽快定下来，合同签订后马上签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周宇凡纳闷道：“二硝项目牵扯到老外的技术，我们不也照样圆满完成了。怎么现在你们干个项目还要签保密协议？” 田连营忙解释道：“这次三硝项目采用的是金秀公司研发的双加压法硝酸生产新技术。因为是人家的专利技术，所以咱们三方都要签署保密协议。” “金秀公司？”周宇凡眉头一皱，扭头冲施玉奉问道：“施院长，上次你说的那个浓硝酸技术合作协议，是不是跟金秀公司签的？” “对！”施玉奉瞥了眼稳坐钓鱼台的耿志扬，心道：“金秀公司的实际拥有人就坐在你对面呢，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他的。” 周宇凡好奇道：“这么说，这个金秀公司实力还可以的。我很奇怪，它从哪里搞出来的这么多新技术？” “这个……？”施玉奉无从回答，求救似的看向了耿志扬。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周院长，金秀公司跟咱们北海工大关系密切，很多工艺技术都是两家一块儿研究出来的。” 北海工大在整个北海省绝对算得上工科第一。即便是教育部直属的北海大学，在工科方面比起它来也多有不及之处。 因此金秀公司跟它联合研发新技术新工艺自然是合情合理得很。 “哦，原来是这样。”周宇凡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人家的专利技术，保密协议我们可以签。” “那好。”田连营微微一笑道：“设计费这一块儿，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说了半天终于谈到了正题。周宇凡朝孙道刚道：“孙院长，氮肥工业公司三硝项目的设计费，你们经营部门是怎么考虑的？” 孙道刚明白，自家老大的意思是让他来跟企业在设计费数目上掰扯一番，当即抖擞精神道：“田总，二硝项目当时咱们签了两百八十万。三硝项目我们优惠一些，你看两百六十万怎么样？” 省石化院居然敢要价两百六十万，直接让田连营吃惊不小。 “他这个……”田连营啧了一声道：“二硝项目牵扯到消化吸收国外资料的难题，所以当时设计费多考虑了一些。但是三硝项目不存在这个问题，而且由第三方提供工艺软件包，所以说你们设计工作量要小不少呢。” 孙道刚斤斤计较道：“田总，就算是有工艺软件包，我们设计人员不也得消化吸收吗？这项看不见的工作还是有啊。” “再说了。”他瞪起眼睛道：“二硝项目是搬迁，不需要我们设计非标设备。三硝项目采用国内技术的话，肯定是要求我们设计非标设备的。这一块儿工作量可不小，我们的收费哪能降低了？说句不好听的，不提高就已经不错了。” “这……”田连营对工艺技术不是太懂，被孙道刚怼的哑口无言，只得转头把希望寄托在了耿志扬身上。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孙院长，我觉得你理解错了。” “哦？”孙道刚不服气道：“我怎么错了？请耿总工指出来。” 耿志扬道：“金秀公司提供的工艺软件包是严格按照行业标准编制的。你们设计单位拿到以后可以马上用来提条件。其实软件包里各专业的条件已经满足深度要求了，你们照搬提出条件即可。从这个角度讲，软件包编制方替你们承担了一部分设计工作。” “那不可能。”孙道刚连连摇头道：“那非标设备怎么说？还是得靠我们设备专业出图不是吗？” 耿志扬笑道：“刚才田总有个地方没说到。三硝项目的氨氧化炉、吸收塔，以及催化还原反应器都由金秀公司直接供应专利设备，并不需要你们来设计。” “那还有剩下的好几十台设备呢。”孙道刚坚持道：“这不也是工作量吗？” “剩下的二三十台设备都是些相对简单的换热器和槽罐类。”耿志扬据理力争道：“工作量再大也比不上刚才我说的那三台设备。” 黄广宁突然插话道：“耿总，听说你们这次四合一机组交给省鼓集团负责生产，需要我们给他们提条件吗？” 领导还没说完话，黄广宁便自作主张开了口，孙道刚不满地斜了他一眼。 黄广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闯了祸，吓得赶紧闭上嘴不再吱声。 耿志扬则不以为然道：“四合一机组所需要的数据已经由金秀公司提供给省鼓集团了。你们只负责工程设计即可，其他的事不用管。” 第302章 锱铢必较(下) 尽管被黄广宁随便插嘴搞乱了节奏，但孙道刚依然毫不退让道：“三硝项目多了几十台非标设备，我们要两百六十万真不多。” 耿志扬笑着摇了摇头道：“孙院长，非标设备的事不用你们管了，我们直接委托设备制造厂家来设计吧。” “啊？！”闻听此言，孙道刚登时傻了眼。他万万没有想到，耿志扬居然敢把非标设备的设计任务直接委托给了制造厂家。这下子省石化设计院瞬间就失去了抬高价格的托词，他一时间愣住了。 耿志扬趁火打劫道：“这么一来，你们的工作量就小多了，我觉得设计费定个一百二十万比较合适。” 好家伙！耿志扬一张嘴就把设计费压到了一百二十万，连省石化设计院报价的一半都不到，比拦腰斩都要狠得多。 “一百二十万是不可能的。”孙道刚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太低了，这活我们干不着。” 耿志扬毫不客气道：“孙院长，我们专门测算过。类似三硝项目这种的硝酸装置，你们各专业出图加在一起大约在四百张一号图左右。按照一百二十万设计费计算，折合每张图纸的产值就是三千块钱。” 孙道刚见他计算得头头是道，不禁有些诧异。只听耿志扬继续说道：“工艺专业出图量大概在一百一十多张，折合产值大约三十三万元，粗略算下来奖金就是六万六千块钱。设计人拿百分之七十，也就是四万六千多块钱。” 他笑了笑道：“半年能挣到四万六千多块钱的奖金，我想在你们院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好项目吧？” 1996年时，省石化设计院的高工每月拿到手的工资不过才九百多块钱。至于奖金，也就是少数能力强的高工一年能拿个五六万，在全院都属于冒尖的。至于年轻的助工和工程师，想拿到如此高额的奖金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还没考虑成本呢。”孙道刚反驳道：“扣除成本根本没这么多。” 耿志扬直笑道：“我是按照设计收费百分之二十的比例来估算奖金的。假如你们院核算下来的人力成本比设计费的百分之八十还要多，那我觉得不是设计费收低了，而是你们的二三线人员占比有问题。也就是说，你们单位一线干活的人少，二三线管理和服务的人比例太大。” 他摇了摇头道：“这么搞下去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孙道刚见他把话题扯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企业管理上，又恼又气道：“我们院成本不是那么算的。反正你别管了，先说说设计费吧。” 施玉奉见孙道刚被耿志扬怼的乱了思路，心知情况不妙，赶忙帮腔道：“耿总，一百二十万确实是太少了，你们还是再长点吧。” 施玉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耿志扬想了想道：“这样吧，看在咱们两家合作愉快的份上，设计费就按一百四十万来定吧。” 一百四十万距离省石化设计院提出的两百六十万还差着整整一百二十万，差距未免有点太大。 孙道刚气急败坏道：“我们院前一阵还免费帮你们做了份可研报告，这个工作量你们考虑了吗？” 前期为了申报项目走程序，田连营的确找施玉奉和杜秀兰帮着做了一份三硝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而且当时并没有要钱。 耿志扬当机立断道：“这个没有问题。杜主任给我们写的报告质量很好，我看就按十万元来考虑工作量吧。” 省石化设计院写一份可行性研究报告的收费一般在五到十万元之间。特殊的大项目或者超大型项目可能会收到二三十万元，其余大多数项目均在此价格区间内浮动。 耿志扬一口答应按照顶格十万元来给，无疑是当着诸位领导的面对杜秀兰工作的肯定，搞得她禁不住莞尔一笑，心里暗道：“这个小耿，还真是会办事，寻个机会就让我在领导跟前露了个脸。” 田连营此时说道：“周院长，项目的内容和工作量咱们大体有数了。以目前情况看，设计费一百五十万应该可以了，咱们就按照这个数额确定合同吧。” 周宇凡略略思考后道：“田总，干脆你们再加二十万块钱，非标设备一块儿交给我们院干了得了，省得再去找制造厂家出图。” 田连营想了想道：“既然咱们是老关系了，就不在乎那十万二十万了。行，咱们就按设计费一百七十万来，再也不改了。” 双方敲定了设计费后，又对合同中的一些事项讨价还价了一番，但在田连营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按照氮肥工业公司提出的时间点确定了设计进度。 中午时分，周宇凡亲自出马在化工宾馆二楼餐厅设宴款待田连营和耿志扬一行。 虽然商量设计费和合同条款时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毕竟大家伙还是经常合作的老朋友，关系好得很，因此吃饭时气氛那是相当的和谐。 觥筹交错间，众人不约而同谈起了影响切身利益的住房分配改革带来的诸多变化。 杜秀兰道：“我们院南边十字路口附近新开了一个高档小区，叫什么岳华经典，据说房子卖到了两千多一个平方呢。” 按照两千多一个平方计算，一套一百平米的单元房总价高达二十多万，乃是省石化设计院年收入最高者的四倍还多。 黄广宁吐槽道：“那么贵的房子谁买啊？我一年满打满算才挣三万块钱，那得不吃不喝八九年才能买得起一套房子，太贵了！” 孙道刚鄙夷道：“小黄，你才挣几个钱？像人家杜主任就绝对买得起。” 杜秀兰闻听此言笑道：“我挣得比黄工多不了多少，其实差不多的。现在让我买房子，我也买不起。” 黄广宁感慨道：“得亏我赶上了院里分房子，要不然让我到外面买房子那是买不起的。” 耿志扬好奇道：“黄工，省院现在还有房子分吗？” “没了，早没了！”黄广宁摇头道：“我们八八届的可能是最后一批了，再往后来的就分不到了。” 耿志扬更是奇怪道：“那现在的年轻人结婚的话从哪里搞房子？” “只能是等了。”黄广宁叹气道：“一是等院里再买新楼分房子，二是等有人辞职或者调走以后空出来的房子。” 施玉奉当场泼冷水道：“厅里已经下达了文件，院里不可能再买楼了。以后年轻的结婚想要房子，只能到市场上去买商品房了。” 坐在主位的周宇凡忽然道：“前几天土建室的吕金生找我，说住房分配制度改革后，房产市场肯定会很红火，建议咱们院设立专门的民用建筑设计所挣大钱呢。” 孙道刚不屑一顾道：“切！老吕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以前他还说像咱们这种高技术人才，将来肯定会家家有小汽车开呢。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也没见着咱院里谁家买得起小汽车。”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有人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们这个同事眼光看得很远，他说的很有道理！” 第303章 稳赢的赌约 吕金生是省石化设计院土建室的建筑工程师，也是省内建筑行业小有名气的建筑师。 前几年他就常跟同事们说，像他们这种设计院的工程技术人才应该拿高薪、住洋房、开小车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整天趴在图板上用健康换取微薄的收入。 设计院的职工们当然是认为他说的是天方夜谭。大家伙基本都是骑一两百块钱的自行车上下班，能有台千把块钱的小木兰骑就已经算是很拉风了，怎么可能养得起十几万的小轿车。 所以说孙道刚得知吕金生建议院里设立民用建筑设计所来挣大钱，自然是嗤之以鼻。 不过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孙道刚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跟他叮当了一上午的耿志扬。 “耿总工，你对我们这个同事不熟。”孙道刚轻笑道：“他就是这种人，竟说些不靠谱的大话。我们都习以为常了，不能当真的。” 耿志扬认真道：“你那个同事没有说错。住房分配制度改革后，各企事业单位就不会再有福利分房了。年轻职工想结婚买房就只能拿钱到市场上去买商品房。你想啊，将来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只会越来越多，对房子的需求也会越来越高，那这个房产市场不就会越来越红火吗？” 黄广宁不解道：“可是房价太高了，咱们老百姓买不起啊！” 以省石化设计院所处的地段，三十年后的房价将在四五万元以上，所以从绝对价格上比较的话，现在两千多的房价基本等于是白送。 不过九十年代中期，省城普通职工的年收入大约只有一万元左右，即便是收入较高的省石化设计院，一般职工收入也就在两三万元之间，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房价实在是太高。 耿志扬笑道：“咱们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这几年咱们的收入是逐渐增加的，对不对？” “嗯！”黄广宁点了点头道：“这倒是。” 耿志扬继续说道：“所以啊，收入增加以后就会慢慢适应现在的房价。” 他笑了笑又道：“但是呢，房价也会随着经济的发展而上涨的。所以现在买房子是最好的时机，以后在你们这个位置就买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就赌十年后咱这位置的房价翻一番。” 田连营听到他又要跟省石化院的人打赌，忍不住笑道：“我跟你们说啊。我们这位耿总工有个外号叫耿半仙！” 听到耿志扬居然有个半仙的外号，周宇凡等人登时好奇起来。 田连营接着白活道：“他呀，以前跟人打过很多赌，连外国人都打过，结果无一例外都赢了。” 耿志扬居然连外国人都赌赢了？在座众人无不惊诧。 田连营苦口婆心劝道：“所以我建议你们别跟他打赌，因为最后肯定是你们输的。” 他的话音刚落，孙道刚在旁不服气道：“我就不信他是什么半仙。耿总工，我来跟你打赌！” 田连营见他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只得好心道：“孙院长，我劝你还是别跟耿总工打赌。你跟他打赌肯定是输定了，干嘛要找这个不痛快？” “别！我就是要跟他打这个赌！”孙道刚邪劲上头，指着耿志扬叫嚣道：“耿总工，你敢跟我打赌吗？”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可以啊，咱俩怎么个打赌法呢？” “赌钱犯法，咱们就赌一顿饭怎么样？”孙道刚指着在座的众人道：“就按你刚才说的，咱们赌十年后我们单位附近的新房价格比现在翻一番，怎么样？你敢吗？” “我敢是敢。”耿志扬笑道：“可是咱俩怎么算赢，怎么算输呢？” 孙道刚言辞凿凿道：“十年后这附近的房价真要比现在翻一番，那算你赢。涨不了那么多，就算我赢。你看怎么样？” 有道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孙道刚跟一个重生的穿越者打未来的赌约，他能赢那才叫怪呢。 “没问题，我跟你打这个赌。”耿志扬从容不迫道：“还请周院长你们大伙给我们俩做个证。到时候不管谁赢谁输，都请大伙好好吃上一顿。” 打完赌后，孙道刚忍不住又多嘴道：“既然耿总工这么看好省城的房产市场，那为什么不在我们这儿买上一套房子呢？我觉得杜主任刚才说的那个岳华经典小区就不错嘛。要不你在那儿买上一套？” 杜秀兰抱打不平道：“孙院长，人家耿工的家又不住在这儿。在咱这儿买房子算什么？有钱没处花了呀？”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孙院长，你的建议正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是打算在省城买一套房子，因为要经常到北海工大联系业务，本来是想在那边买的。但是你既然推荐了，那我就抽个空去岳华经典瞧一瞧，反正离着北海工大也不远。” 原本孙道刚只是揶揄耿志扬，没想到人家果真答应下来，搞得他一脸的尴尬。杜秀兰见识过耿志扬的人脉宽广，对他买得起省城房子并不惊讶，只是好奇他会不会真的说到做到。 周宇凡能干到省石化设计院院长的位置，对新事物的敏感性和接受能力自然非同一般。他咀嚼着耿志扬说的那些话，似有领悟道：“耿总，要是按你的说法，我们院成立单独的民建所还是适应市场形势变化的明智之举了？” “周院长，我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耿志扬犹豫道：“但是说了呢，又怕你觉得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这里对你们指指画画。” 周宇凡笑道：“咱这是在酒桌上，有话你说就是。不管说得对不对，我都不会在乎的。” “那我可就说了。”耿志扬呵呵一笑道：“你们院建筑行业的资质还是乙级，我建议尽快升为甲级。今后十年甚至二十年内，房地产市场将会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势头。如果你们能顺应潮流成立专门的民建设计部门，到里面分上一杯羹。那就不仅是发一笔大财了，那得说是能发上一笔巨额横财！” “我们院土建专业有二十多个人。”周宇凡琢磨道：“升个建筑甲级还是没有问题的。你提的这个建议思路不错，值得我们院好好考虑一下。” 一场酒宴下来，周宇凡对耿志扬可谓是刮目相看，临别之际握住他的手道：“耿总工，思路开阔年少有为啊！以后还请多给我们院提宝贵意见和建议。” 耿志扬礼貌笑道：“周院长，也请你们设计院多多支持我们公司的建设。” 田连营瞅了眼站在一旁默不吱声的孙道刚，暗自嘀咕道：“你小子不听好人劝非要跟耿志扬打赌，那就等着将来在大家伙面前丢人现眼吧。” 第304章 省城看房(上) 伏尔加轿车离开省石化设计院后，田连营忍不住问道：“耿总，你真的要在这里买房子？” 耿志扬笑道：“我这人说话算话，既然说了买，那肯定是要买的。” 他转头冲司机道：“刘师傅，咱们到路口先左转，去东南边那个岳华经典小区看一下。合适的话，我打算在那里买上套房子。” 开车的老刘是个老司机，从部队退伍后来到氮肥厂开了七八年小车，听到耿志扬的吩咐后立马答应道：“好的，耿总。” 耿志扬又回头道：“田总，我就是去看一下房子，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田连营一直住的是氮肥厂的福利分房，还从来没有过购买商品房的经历，因此很好奇在市场上到底是怎么个买房子法，也想跟着耿志扬一块儿去长长见识，当即道：“没事，正好我也去开开眼界。” 岳华经典小区位于望月路和工农路交叉十字路口东南不远处，临街一面竖着偌大的售楼广告牌匾，因此目标明显非常好找。 伏尔加轿车开进小区停在售楼处前。耿志扬等三人下了车走进售楼处，只见里面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顾客的身影。 守候在门口的服务人员看到终于来了顾客，一个售楼小姐赶紧上前招呼道：“先生，您是来看房子的？” 这些销售人员颇会看人下菜碟。他们见田连营的举止派头像个领导，于是把目标迅速确定在了他身上。 田连营见他们找错了人，赶紧用手一指示意道：“看房子的是这位先生，你们找他吧。” 售楼小姐并不觉得尴尬，马上冲耿志扬笑脸相迎道：“先生，您打算在我们这里买房子吗？” “对！”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如果合适的话，我就买上一两套。” 听到‘合适的话，我就买上一两套’的字眼，售楼小姐顿时喜笑颜开道：“先生，我叫王雪丽，愿意为您服务。请问您贵姓？” “我免贵姓耿。”耿志扬道：“王小姐，你先给我们介绍一下小区的大体情况吧。” “好的！”王雪丽引领着耿志扬来到小区沙盘前，把小区的位置和周围配套公共设施的便利性挨个吹嘘了一遍，然后又介绍道：“我们小区一期建有六座住宅楼，都是六层楼房。现在销售的是五号和六号楼，主要是两室户和三室户。” 耿志扬扫了一眼沙盘道：“六号楼三层有两室户吗？大概多少钱？” “有啊！六号楼三层的话，每平米两千两百八十八元。”王雪丽道：“不过我们现在有优惠，房款可以打个九八折，还会免费赠送一套地下室。” 光看沙盘不如实地勘察来的实在，耿志扬提议道：“王小姐，带我们去看看现房行吗？” “可以啊。”王雪丽爽快道：“我们的房子都是建好的现房，随时可以参观的。” “这就是六号楼。”她领着耿志扬等人来到六号楼前，指着面前伫立的楼房道：“一共有四个单元，每个单元六层共十二套住宅。” 耿志扬细细观察了一下楼体外形结构，然后关心道：“你们这儿停车位是怎么规划的？” 听到他居然问起了停车位，王雪丽更加笃定耿志扬是一位真正的购房者，于是更加热情地介绍道：“咱们每栋住宅楼前面都施划有停车位，业主可以很方便停车的。” 耿志扬默数了一遍楼前方划出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停车区域，然后质疑道：“不够啊！我数了一下，楼前面的停车位根本不够每家一个。” 王雪丽扑哧一声笑道：“耿先生，开得起汽车的家庭还是少啊。就楼前面这些车位，我们还觉得划多了呢，正准备把其中一些改回去放置健身器材。” 她指着大门方向道：“小区大门附近设有公共停车棚，可以把自行车和摩托车免费存放到那里去。您要是觉得把车停到楼前面比较费事，也可以听到小区路边，只要不妨碍其他人就行。” 由于时代的限制，汽车走进普通家庭还要等至少十几年的时间，因此现有小区没有考虑停车规划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行人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售楼处。耿志扬开门见山道：“王小姐，六号楼一单元三楼的两套房子我看中了，你问一下你们领导，给个实在的优惠价。” 得知他要一口气买下两套房子，王雪丽立时喜形于色道：“耿先生，您今天能定下房子来吗？” “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耿志扬笑道：“只要你们的诚意够了，那我肯定会表达我的诚意的。” 尽管王雪丽听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不想轻易失去送到嘴边的大客户，于是招呼一声后匆匆去找经理商量去了。 田连营大感意外道：“你今天就要买下来啊？太仓促了吧？” 耿志扬瞅了眼候在门口等客人的售楼处工作人员，然后悄声道：“第一次来看房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买下来？我只是想摸摸他们的底价。再说了，我就是想买也没带那么多钱啊！” “狡猾！”田连营笑道：“你真是狡猾大大的！” 王雪丽去了不一会儿便急急返回来道：“耿先生，我们领导说房价可以再打个九六折！” “才九六折啊？”耿志扬故作不满道：“我可是一口气买下两套房子，你们才给我九六折优惠，太少了吧？” 王雪丽焦急道：“耿先生，我们能给优惠的权限就这么多，实在没法再给你更多的优惠了。” 耿志扬佯做为难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考虑一下吧。”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王雪丽道：“这是我的名片，要是有新优惠了就给我打电话。” 王雪丽接过名片来一瞧，上面印着‘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总工程师耿志扬先生’，下面有联系方式。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买得起两套房子呢，原来竟然是大公司的总工程师！ 王雪丽兴奋道：“耿总，只要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离开岳华经典小区后，田连营有些恍惚道：“耿总，从这里买两套房子，至少得花个四五十万呢。平时你又不能来住，花这么多钱值得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田总，我跟你透个底。这里的房价在十年之内至少能翻两到三番，十五年内能涨到三四万以上。你信不信？” “三四万以上？”田连营和开车的老刘顿时惊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道：“真要是这么贵的话，咱们老百姓哪里买得起啊？” 第305章 省城看房(下) 耿志扬在氮肥公司素有半仙的外号，因为他说过的预言后来全部应验，几乎无一例外。所以他说的话田连营和刘师傅不敢不信，却又不愿意相信。 尽管公司刚刚普涨了工资，刘师傅的月收入也不过四五百块钱，田连营才一千出头。 也就是说，岳华经典小区一套建筑面积一百平方米的房子的价值，相当于刘师傅接近三十六年的收入总和。换成田连营，也得不吃不喝攒上十五年之久。 所以对于他们俩来说，花上四五十万块钱的巨款在省城买下两套住不着的房子，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耿志扬淡然道：“我估计咱们市也快有商品房小区往外卖了。价钱吗不会超过一千块钱。目前是房产价格的低潮期，等到以后买房子的多了价格就会升上来。到那个时候，现在买不起房子的会更买不起了。” 虽然耿志扬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可惜人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囿于旧观念的田连营和刘师傅依然认为买房不如把钱存到银行里挣利息，收益会更大一些。 奔波一天回到商校家属院岳父母家后，耿志扬把想在岳华经典小区购置房产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妻子。 卢晓清听罢犹豫道：“志扬，省城离得这么远，在那里买房子咱又住不上。这钱不等于白扔了吗？” “怎么会白扔了呢？”耿志扬笑道：“我在那里买房子，一是为了投资。你想啊，就算十年后那里的房子按照七八千一平米，咱们也能至少挣到一百万元。折算到每年的盈利率在百分之二十五还多，划算得很呢。” 卢晓清刚要说话，耿志扬又说道：“这第二吗，就是想在省城弄个家。我在省城有公司，时不时地就要去那儿看看。有个家的话不比住宾馆和办公室合适吗？” “可是……”卢晓清犹豫道：“你就那么肯定将来的房价会涨到七八千？房价那么高的话，老百姓怎么买得起呢？” 耿志扬笑道：“你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啊。咱们国家的经济正处在一个快速发展阶段，老百姓的收入会有大幅度提高的，住房价格自然也会跟着快速提升，甚至还会有些虚高。” “所以说咱们现在买房子，尤其是在省城买房子，那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他笑嘻嘻道：“放心吧，你老公选的这条发财路子绝对走得通。” 卢晓清当然相信自己老公的眼界和格局，毕竟他们家偌大的一份产业全都是靠着人家耿志扬挣回来的。 “咱家的大事你说了算。”她很明智道：“你觉得合适就买呗，反正几十万对咱家来说掏得起。” “我就知道我老婆会支持我的。”耿志扬说着亲了媳妇一下道：“老婆，谢谢你！” “讨厌！”卢晓清嗔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道：“哎，对了！今天你妈又往公司塞了俩人，说是你妈的两个外甥女。” “什么？”耿志扬一愣道：“这事我妈没跟我说过啊！” “她直接找的我。”卢晓清无奈道：“她领着人去了公司，然后从那里给我打的电话，让我给那俩亲戚安排个工作。” 耿志扬有些恼怒道：“我妈净干些自以为聪明的蠢事！哪有这么办事的？不打招呼就带着人上门，你让人家怎么安排？” “谁说不是呢。”卢晓清抱怨道：“我又没有任何准备，上哪儿安排这俩小姑娘去？而且她们都没什么文化，一个是初中毕业，还有一个上过技校。听说以前都是在家里种地打零工的，哪儿干得了你们这种专业性强的技术活啊？” 耿志扬稳了稳情绪道：“你是怎么跟我妈说的？” 卢晓清莞尔一笑道：“我还能怎么说？她让我马上去公司跟亲戚们见个面，就当面试一下。我就说，公司的事我说了不算，得等你回来再拿主意。”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卢晓清笑道：“我听薛菲说，打完电话你妈就带着人走了。我还以为她转头会去找你呢。” “我妈知道我自小就讨厌那些来家里打秋风的亲戚。而且我这个人犟，性子执拗不好说话，她肯定不会来问我的。”耿志扬道：“我估计她还会找你。你记住了千万不能松口，像这样的人一个也不能要！” “我也不想要那些人。”卢晓清迟疑道：“可那是你妈呀！我要是老拒绝，她不会对我有意见吧？” “有意见又怎么样？”耿志扬道：“咱是个小公司，养不了闲人。你这次要是答应了她，我妈肯定还会来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既然要得罪人，那就不如一开始就得罪下，总比到最后再得罪要好得多！” “行，那我就听你的。”卢晓清温顺道：“我就说公司目前效益一般，暂时没有招人的打算。” “我妈这是弄得哪一出啊？”耿志扬依旧有些气恼道：“不年不节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往咱公司里塞人？” 卢晓清道：“我听韩新颖说啊，是你妈老家的那些亲戚打听到小韩在这里活少清闲收入还高，所以一个个都眼红起来，也想让自家孩子来这儿跟着你沾点光。” “哼！沾光？”耿志扬冷笑道：“一帮子恨人有笑人无的势利小人，我才懒得跟他们做亲戚呢。” 卢晓清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子会被亲戚们骂的。说不定他们会在背后说你是个冷酷无情的凉薄小人。” “说就说，我才不在乎呢。”耿志扬被这事搞得心情有些烦躁，看看时间尚早，于是对妻子道：“走，咱俩到街上去溜达溜达。” “行！”卢晓清体贴道：“正好陪着我老公压一回马路。” 见到他们俩要出门，花花赶紧凑了过来。卢晓清询问道：“老公，带上花花吗？” “这个……”耿志扬正在犹豫时，卢洪波却道：“你们去玩你们的，我和你妈一会儿带着小狗下去遛遛。” 自从花花进了卢家以后，很快便成了卢洪波夫妇用来打发闲暇时间的小宠物。老两口须臾离不开它，宝贝的不得了。 耿志扬不禁笑道：“那好吧，爸，我们先出去了。” 夏日的晚上正是适合出来逛夜市的好时节。九十年代中后期还没有手机和网络，因此老百姓的娱乐方式较少。呆在家里除了看电视看书，再就是找人打牌打麻将了，因此还不如到外面活动活动来得惬意。 既然是溜达，自然要以步行为佳。夫妻俩人出了门，手拉着手顺着大路往狼水河边的夜市缓缓走去。 第306章 夜市巧遇(上) 走在夜晚的小路上，不时微风拂面，空气中似乎夹杂着初夏特有的温暖味道。耿志扬深吸了口气，忽然生出一种生活的幸福感。 他扭头看向妻子，卢晓清心有灵犀地也转头望向了他。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情不自禁下手拉得更紧了。 耿志扬暗自感慨：“什么叫幸福？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一种梦寐以求的幸福！” 每当到了夏季的晚上，狼水河西岸的沿河路摇身一变成了便民夜市。夜市里日用百货、衣服鞋帽、玩具厨具、冷饮小吃等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耿志扬和卢晓清混在人群里随着人流边走边逛。不多会儿的功夫，卢晓清手里就多了个甜筒，还有两根烤火腿肠。一边冰冷一边火热，她不时游走其间，享受着火与冰交锋中带来的独特美味。 耿志扬是个极其自律的人，早已养成了不吃零食的习惯，因此他只给妻子买了些喜欢的小零食，自己则是半点也不肯沾。 俩人正闲逛间，卢晓清忽然叫道：“咦？那不是咱上次碰到的你那个同学吗？” “哪个同学？”耿志扬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矮胖小伙正在售卖五颜六色的各种玩偶气球。 有点脸盲症的他正在努力辨认时，卢晓清嗔道：“就是去年过年，咱们去电玩城玩电子游戏的时候，你碰到的那个同学。” “哦！黄宝朋！”耿志扬恍然大悟，不禁一笑道：“咱和他真有缘，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他了。” “过去打个招呼。”耿志扬一马当先挤过去招呼道：“黄宝朋，又碰上你了！” 黄宝朋扭头瞧见是耿志扬，不由得惊喜道：“哎呀，耿志扬啊？你现在可是大领导了，碰上你可不容易。” 耿志扬乐道：“什么大领导？你听谁说的？” 黄宝朋先把一个兔子造型的气球递给顾客，然后说道：“我听吉建华说的。过年的时候，我们几个凑在一块儿喝酒，听他说你现在可了不得了，成了氮肥厂大领导了。” “什么大领导？”耿志扬笑道：“就是管技术的工程师，不是什么领导。” “你这叫谦虚。”黄宝朋羡慕道：“我们也想干你那职位，可惜干不了啊！” 他瞧见耿志扬身后跟着卢晓清，赶忙询问道：“这是你媳妇吧？长得真漂亮！我看不比相薇薇差。” 耿志扬忙把卢晓清拉过来介绍道：“我对象卢晓清，在幼儿师范当老师。” “当老师好啊！”黄宝朋更是艳羡道：“还是学习好了有出息，你现在算是功成名就了。” 耿志扬听出他话语里有自愧不如的沮丧感，心头一动道：“黄宝朋，你就没去再找个活干？” “哎呀，我这样的人上哪儿找活干去？”黄宝朋直摇头道：“现在下岗工人那么多，但凡有个岗位也早被抢光了，哪儿轮得到我啊。” 下岗工人多，可选择的职位少，由此造成了人力资源的供需失衡。而像黄宝朋这般的普通百姓又没有及时的信息来源，等到知道哪儿有岗位需求时早已经晚了三秋了。 幸运的是，氮肥工业公司正在为三硝项目招聘工人。耿志扬顺理成章想到了推荐他到自己的公司应聘。 “黄宝朋，我们公司现在正在招人。”耿志扬把事挑明道：“主要是硝酸装置一线操作工人，你愿意干吗？” “是吗？”黄宝朋听罢瞪大了眼睛道：“有学历要求吗？我这样的行吗？” “要求是高中及以上文凭。”耿志扬道：“你不是读过技校吗？那也相当于高中，学历上没有问题。” “太好了，我愿意去干！”黄宝朋急切地问道：“我去哪儿报名？” “你先别着急。”耿志扬安抚他道：“我们那个厂已经改制成股份公司了，现在是民营企业不是国企，所以没有国企的那些福利政策。你一定要想明白了再做决定。” “一个月工资有多少？”黄宝朋关心道：“只要能超过三百块钱，我就愿意去干。” “三百肯定不止。”耿志扬道：“化工厂要轮着上夜班，转正之后奖金加工资我估计得有三四百块钱。效益好的时候有可能还会多一些。” “那行，我愿意去干。”黄宝朋当机立断道：“你就跟我说怎么去报名吧。” 耿志扬想了想道：“这样，你这几天抽个时间去我们公司一趟，找人力资源部填个报名表就行。我们公司在西边的乐埠镇，你知道那个地方吧？” “我知道，在西环路还往西。”黄宝朋喜笑颜开道：“谢谢你了，耿志扬！我真要是能去你们厂里上班，一定请你好好吃一顿！” 耿志扬笑了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临别之际，黄宝朋非要坚持送给卢晓清一个长耳兔造型的彩色气球，耿志扬推让再三后不得不收了下来。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卢晓清瞅了眼自己手里的兔兔气球，忍不住笑道：“志扬，你这个同学还真会做人情，估计以后就靠着你了。” 耿志扬淡淡笑了笑道：“我们既然是同学，能帮一把是一把吧。人家黄宝朋已经很不错了，知道我在氮肥公司是领导也没找上门来求我帮忙。不光是他，吉建华他们几个也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轻易不愿给同学添麻烦。” 他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么一帮通情达理的老同学，我不帮能行吗？” 卢晓清诧异道：“吉建华不是在化肥厂吗？怎么你也要帮啊？” “化肥厂现在不行了，市里面正在为他们发愁呢。”耿志扬道：“过几天我也要去那里开会，帮着他们找出路。我想要是化肥厂实在搞不好，我就让吉建华到我们这边来。他是有经验的班长，我们这边正缺少他这种能领着大家干活的人。” 夫妻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往前逛。耿志扬指着两边的小商小贩道：“老婆，这些摆摊的小商贩大多数都是下岗工人。市里为什么宁愿牺牲主干道的交通，也要在这里设立夜市？其实就是为了给下岗工人们开辟一条谋生的通道，要不然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只收个卫生费？” 世道艰难谋生不易。卢晓清看着身旁忙忙碌碌的男女老少，不由得更加庆幸自己摊上了个能挣钱的好老公。 两个人逛到夜市南端以后，又折返回来继续闲逛。眼瞅着走近黄宝朋的气球摊时，忽听一阵喧哗传来。 耿志扬忙踮起脚往前瞧去，看清楚状况后立时双目圆睁，大喝了一声：“住手！”，随即纵身冲上前去…… 第307章 夜市巧遇(下) 黄宝朋的摊位上，两个染着黄头发的精神小伙正跟他打作一团。耿志扬冲上前去，揪住那两个精神小伙的后衣领，一把一个将他们拽了开来。 “有事说事！”耿志扬厉声斥责道：“干嘛打人！” 那两个精神小伙见他竟敢多管闲事，习惯性地爆粗口问候了一下他的家人后又咆哮着扑了上来。 夜市人群拥挤空间狭小。耿志扬见躲无可躲，赶忙用左手护住头部，矮身一招跪膝锤先放倒了一个，随后借势来了个低扫腿正踢在另一个小伙的小腿上。刚才还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小伙登时哎呀一声，踉踉跄跄退了两步。 耿志扬直起身教训道：“叫你们别打人不听，现在听了吧？” 黄宝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凑过来指责道：“他们拿了气球不给钱，还打人！” 正在揉腿的精神小伙疼得龇牙咧嘴，情知今晚上碰上了扎手的硬点子，不过他依旧睁眼说瞎话道：“我给你钱了！谁说我没给钱？” 黄宝朋见他空口白牙说胡话，气得跳脚道：“你什么时候给钱了？你要是给了钱，我还能不让你走？” “我就给你钱了。”那小伙是走江湖的行家，指着黄宝朋腰间的钱包道：“我给了你一百块，就在你钱包里。不信你开钱包给大伙看看。” 在夜市上摆摊设点的小贩们，再怎么不济，钱包里也会有一百元大钞。现在还远没有到手机支付的时代，因此从根本上很难分辨收上来的钞票到底是谁给的，除非事先在上面做了记号。所以精神小伙使了招无中生有，让黄宝朋难以自证清白，借此好将事情搅浑。 黄宝朋当然很明白自己钱包里的那些百元钞票肯定不是小伙的，如果乖乖地按他的要求打开来给大伙看，如何能说得清楚？ 但要是他不愿意打开钱包，那小伙怕是会以此为理由对他更是加以指责。 究竟该怎么办为好，他一时间犹豫不定犯起了嘀咕。 那小伙见状更是嚣张道：“大家看到了吗？这家伙他根本不敢打开钱包给咱们看。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一打开就漏了陷。他敢打开吗？” 在黄毛小伙的胡搅蛮缠下，笨嘴拙舌的黄宝朋明显处了下风，张嘴结舌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耿志扬在旁忽然嘻嘻一笑道：“你这话说得真好笑！人家就是把钱包打开给你看，也不能证明里面的钱就是你给的。” 黄毛小伙抓住话把道：“那也不能证明不是我给的吧？” 耿志扬冷笑道：“想要证明里面的钱不是你的也很简单。” “简单？”那黄毛小伙一愣道：“怎么证明？” 耿志扬义正严词道：“要是你给的钱，上面一定有你的指纹。咱们只要去派出所，让民警同志把钱包里的钞票检测一遍不就行了？” 黄宝朋一听登时来了劲头：“对！咱们去派出所，让公安帮忙检查一遍！” 听到要去派出所，黄毛小伙登时气短道：“去的什么派出所？把钱包打开一看不就行了？” 他的另一个同伴听到要去派出所，当下顾不得小腹的疼痛，捂着肚子赶紧钻入人群逃之夭夭去了。 黄毛小伙见同伴扔下他跑了，登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嘴里边嘟囔着：“去什么派出所？你们就是不敢给人看……” 正说话间，他忽然一个转身，急急闪入人群里慌慌张张地溜之乎也去了。 一方逃走后，这戏就演不下去了。围观的吃瓜群众还没有看的尽兴，一个个悻悻然摇头散去。 黄宝朋则感激道：“耿志扬，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今晚上我可惨了！” “小事一桩。”耿志扬笑道：“咱们是老同学，碰上了能不帮忙吗？” 他瞅了眼黄毛小伙逃走的方向担心道：“这帮家伙不知道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 黄宝朋道：“没事！我认识那家伙，是发动机厂家属院的一个混混，平时除了到处逛游，没什么本事。我不怕他！” 夜市刚到热闹的时候，黄宝朋岂能舍得放弃今晚上赚钱的机会？ 耿志扬明白他不会轻易收摊的，只得好言相劝道：“那你自个儿小心着点，我先回去了！” 告别黄宝朋后，耿志扬和卢晓清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逶迤出了夜市。来到人少静谧的大路上后，卢晓清忽道：“志扬，刚才跟黄宝朋打架的那个黄毛叫曹今东，去年咱去电玩城玩的时候跟他吵过一次。” “哦？是吗？” “嗯，是他，没有错！”卢晓清道：“我听丁红婷说，这家伙是发动机厂的子弟，平时带着一帮人在社会上瞎混。” 虽然耿志扬是个脸盲，轻易记不住别人长什么样子。不过卢晓清却是一个对人过目不忘的奇女子，所以能清楚地记得曹今东的长相，今晚一眼就认出了他。 耿志扬轻蔑道：“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在社会上无所事事地瞎混，早晚会栽跟头的。像他这种街溜子，别看现在猖狂得很，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像他这样的混混流氓，现在还真不少呢。”卢晓清道：“前一阵一帮化肥厂的青工突然闯进我们学校，说是被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玩弄了感情，要找到她算总账。最后校长出面才把他们弄走，不但把学生们吓得不轻，我们这些年轻女老师也害怕得很。” 九十年代中后期，安海市破产倒闭的企业相对比较多，由此导致产生了相当数量的下岗工人。 而且由于各个企业普遍效益较差，因此新招职工需求明显减少，有些技校职高毕业的学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逐渐形成了街头巷尾无所事事整日游荡的待业青年。 “还是得赶紧促进生产发展经济。”耿志扬道：“社会上的闲散劳动力都有了工作，大家伙就没空到街上四处溜达惹是生非了。” “是啊！”卢晓清道：“你今天不就给黄宝朋了一个机会吗？想要彻底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难题，还是得靠你这样的实干家才行啊。” 耿志扬脑筋转得快，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化肥厂有上千名职工，加上离退休人员总数得有个一千三四还多。他们要是真倒闭了，就会影响到一千多个家庭四五千口人的生活。” “哎呀……”他暗自犯愁道：“还是得想个法子帮着化肥厂找个切实可行的出路，尽量别让它关门倒闭才行啊。” 第308章 忠言逆耳(上) 七月七日小暑时节，安海市组织化工行业各方面的专家在化肥厂召开了针对性的企业发展思路研讨会。耿志扬作为特邀嘉宾一员，应邀参加了此次市一级规模的行业讨论会。 不出意外的是，耿志扬是参会人员里面最年轻的代表。看到其余参会人员基本上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专家，他很自觉地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刚刚坐稳当，就听到有人叫道：“耿总工，你怎么坐这儿呢？让我好找啊！” 耿志扬抬头望去，只见李祖丰满腔热忱地走过来招呼道：“你这么厉害的专家怎么能坐这儿呢？走，咱到前面坐去！” 李祖丰如今是化肥厂的党委书记，妥妥的二把手。人家亲自过来热情相邀，耿志扬不能不给面子，只得厚着脸皮跟着他坐到了前面的位子。 俩人坐下后，李祖丰还一脸的歉意道：“耿总工，去年化肥厂液氨违约的事给咱们厂惹麻烦了，真是对不起啊！” 听到他提及此事，耿志扬趁机问道：“李书记，当时化肥厂到底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非要跟我们翻脸呢？” “唉！还不是钱给闹的！”李祖丰小声道：“这个厂的邢厂长作风蛮横，远不如老卢好说话。当时我跟老杨都劝过他，不能跟老客户闹翻了。可他就是不听劝，非得把液氨卖给南边的寿化集团，说是能卖高价。” “结果呢……”李祖丰鄙夷道：“还不是被人家给耍了。搞到最后还得托市领导去求你们帮忙。嗨！你说他办的这叫什么事？” 耿志扬听到他揶揄自家厂子的大老板，只能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擅加评论。 李祖丰正要继续吐槽时，一个年轻姑娘匆匆走过来道：“李书记，市领导马上要来了，邢厂长让您到楼下去一起迎接。” “好！我这就下去。”李祖丰跟耿志扬打了个招呼，跟着那姑娘急急出了会议室。 耿志扬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暗道：“这个老李，怎么牢骚话越来越多了。看来在化肥厂干得也不痛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化肥厂领导陪着孙成鑫等一行市领导进入了会议室。耿志扬识趣地又躲到了僻静的角落处。 企业发展思路研讨会由安海市化肥厂厂长邢宏瑞主持，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孙成鑫、化工局局长李中奇，以及市里面相关部门代表一起出席了会议。 邢宏瑞大约四十七八岁，中等个头的他留着一个板寸的平头，加上腰板挺得倍直，显得年龄相对要小上一些。 他先简单介绍了一下化肥厂的历史，然后又把现有四万吨气提法尿素工艺的先进性吹嘘了一遍，最后草草说了几句企业存在的问题就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但轮到孙成鑫讲话时，他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化肥厂入不敷出的现状，以及越积越重的累年债务负担。 他最后说道：“化肥厂现在有一千多名在职职工，加上离退休人员得有一千五六百人。所以为了让这一千多职工能有口饭吃，市里面才组织了这次企业发展思路研讨会。” 孙成鑫环视了一下左右，加重语气道：“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企业诊断病症开方救人。” 他停了停接着说道：“今天请来的都是行业内各单位的专家和能人。请大家集思广益，帮着化肥厂找出一条投资少、见效快、盈利强的合适发展道路。” 听到市领导把这次会议拔高到了拯救企业的高度，与会的各位代表不免感到有了些压力。 接下来就是各单位派来的代表轮番发言。耿志扬由于坐在最末尾的角落，因此得以有空闲聆听其他人的发言内容。 各单位代表有的建议改造修复现有尿素装置；有的建议新上三聚氰胺等下游产品；还有的建议企业干脆新上一套1830，将尿素产品彻底做大做强。 可惜以上建议都牵扯到巨大的投资，即使是改造修复现有的四万吨气提法尿素生产装置，更换增添关键设备等也需要投资四千万以上。 而化肥厂目前最缺的就是钱。别说是四千万，就算是四百万，它也拿不出来。 如果企业拿不出钱来，就需要市里面追加投资。但孙成鑫很明白，如今的安海市财政情况捉襟见肘，不可能拿出四千万来用到濒临倒闭的化肥厂身上。 看来要想解决投资来源的难题，还是得靠企业自己来寻找办法。 终于轮到耿志扬发言时，他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当大家伙听到如此年轻的家伙居然是氮肥工业公司的总工程师时，都不免感到有些惊诧：“氮肥公司没人了吗？怎么选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当总工？” 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耿志扬不慌不忙道：“刚才听了大伙的发言，我收获很多。大家说的都挺不错，出的主意我都觉得挺好。” 众人见他只会说场面话，更是满腹怀疑：“该不会这家伙是个滥竽充数的总工程师，其实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即想不到也提不出什么可行的好建议来。” 邢宏瑞瞧着他年纪轻轻就在那里装模作样，情不自禁有些厌烦，忍不住开口挤兑道：“耿总，既然你是氮肥公司的总工，那肯定对化肥行业有所了解。听说你们厂搞得不错，那就也帮帮我们厂出个好主意呗。” 孙成鑫听出来他出言不逊，不由得暗暗皱起了眉头“老邢这是搞什么搞啊？我专门把人家耿志扬请来帮你们厂出谋划策，你怎么还这么个对人家说话法？真是不知道好歹！” 耿志扬却没跟邢宏瑞一般见识，而是淡淡一笑道：“邢厂长，你别急，我是要帮你们厂出个主意的。” “哦？”邢宏瑞听到他大言不惭真要帮自己厂子出主意，心里暗道：“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想在我这个老化肥面前逞能耐。看老子不把你的画皮拔下来，好好地让你出一次丑，顺带着出上一口恶气！” 但他嘴上却道：“是什么好主意啊？耿总快点说说，让我邢宏瑞也学习学习。” 耿志扬并不客气，直指要害道：“我认为化肥厂想改变目前困境的话，最需要的是上马一个短平快且花钱少的项目。” “说这些不是废话吗？”邢宏瑞暗自嘀咕着，嘴上道：“我们厂也想找一个这样的项目。耿总能不能给我们说一个？”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可以！我认为你们当前最合适的项目就是……” 他的话音刚落，邢宏瑞顿感不屑道：“我当是什么妙招绝计呢？原来就是这个啊？” 第309章 忠言逆耳(下) 耿志扬帮着安海市氮肥厂出的主意是立足现状，筹集资金把现有的年产两万五千吨的合成氨装置扩产到五万吨。厂子有了充足的造血能力之后，再考虑修复甚至扩产尿素装置。 与会众人听到他居然让尿素产品尚不能正常生产的化肥厂继续扩产上游的原料产能，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哼！化肥厂的液氨现在都没地儿去，只能将就着往外卖。怎么还能继续扩产呢？这不是脚丫子痛反倒去治脑袋吗？” “这小青年还是太年轻了，怎么能出这么个馊主意？液氨扩产之后怎么消化？他考虑过没有？” “乱弹琴！还扩产液氨？我看他是巴不得化肥厂早点倒闭……” 在众人的低声议论中，邢宏瑞冷笑一声道：“耿总，我们厂现在没钱啊，拿什么去搞合成氨扩产改造？” 耿志扬毫不着慌，耐心解释道：“我推荐你们用填平补齐的方式对老合成氨进行扩能技改。我们公司现在就用这种方式把原有的两万吨合成氨装置扩产到六万吨。你们厂老合成氨是两万五的能力，扩产到五万吨应该没有问题，六万也是可以的。” “至于资金吗。”他思量道：“我估计采用填平补齐的方式后，你们的合成氨扩产改造项目准备个两千万就可以了。” “两千万？”邢宏瑞只觉好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厂现在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去哪儿搞两千万去？” “厂内集资。”耿志扬道：“我建议你们发动全厂职工集资六百万作为启动资金，剩下的资金从银行贷款来解决就行。” “集资？凑六百万？”邢宏瑞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在说笑话吗？企业建设凭什么让职工们出钱集资？要出钱也是上级管理部门的事，别想着像资本家一样搜刮职工们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钱。” “哦，对了！”他笑嘻嘻道：“我忘了你们厂已经成了民营公司了，你现在就是资本家！怪不得你有这种荒唐可笑的主意呢，你们这些资本家能把职工当人吗？” 他这话已经涉嫌人身攻击。耿志扬神色一凛，沉声警告道：“邢厂长，我好心帮你们想办法出主意，你不要把好心当了驴肝肺！” “你好心？”邢宏瑞讥笑道：“我就问你，液氨扩产到五万吨以后卖到哪里去？我们现在两万五都不好往外卖，一下子扩了一倍产能卖给谁呢？怎么挣到钱？” 耿志扬镇定自若道：“目前液氨市场是不太好，但是一吨也能挣到四百多块钱。你们扩产到五万吨以后，每年能多赚到一千万以上。有了这多出来的一千万，你们不就可以开展后续项目了吗？” “你说的倒好听。”邢宏瑞嘲讽道：“我就问你，多出来的液氨卖到哪里去？”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卖给我们啊！等我们的三硝项目建成以后，每年需要液氨九万多吨。即便我们自己的合成氨装置扩产到六万吨，不是还有三万多吨的缺口吗？你们把扩产的液氨卖给我们不就行了？” 孙成鑫闻言心头一动：“是啊！化肥厂和氮肥公司相隔不远。他们要是扩产合成氨，多生产出来的液氨直接卖给氮肥公司就是。这样一来，两家单位各取所需，正是皆大欢喜的双赢结果。” 但邢宏瑞却不这么认为，冲着耿志扬轻蔑一笑道：“搞了半天还是为了你们厂自己的利益啊。你不就是想忽悠着我们厂扩产合成氨，然后供给你们厂做生产原料用吗？等你们厂自己的产能够了，就会把我们一脚踢开，是不是这样？” 耿志扬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反而倒打一耙，忍不住露出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笑容道：“邢厂长，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至于你自个儿怎么想，那就随你的便吧。” “哈哈……”邢宏瑞大笑道：“你这个小青年把我们化肥厂的人想的也太傻了。我告诉你，我们不会上当的。我们化肥厂的人就算是饿死，也不会要你们氮肥厂的施舍！” 孙成鑫见他说话越来越放肆，忍不住出言告诫道：“邢厂长，说话注意着点。耿总是我特意请来帮你们的专家，你怎么对人家这种态度？” 领导发了话，邢宏瑞不得不收敛道：“对不起，耿总！我刚才说错话了，请您原谅！”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邢厂长，比起挽救一个企业来，我个人受点委屈没什么。我还是要劝你，考虑一下扩产合成氨这条路吧。”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尽管邢宏瑞不大可能采用他提出来的建议，耿志扬还是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原则，好言相劝了一番。 与会的各位代表先后发言完毕后，孙成鑫道：“邢厂长，你们厂领导班子对将来企业的发展有什么想法吗？” 邢宏瑞端正了身子道：“我们厂原有的六千吨老合成氨和碳铵装置还在勉强维持生产。尿素这边只有配套的两万五千吨合成氨在正常运行。所以我们认为，要想彻底翻身还是要把尿素装置重新开起来。” 化肥厂现有的尿素装置产能为四万吨，正常生产的话每年最多能够盈利两千四百万左右，但是改造投资却需要四千万还要多。因此相比起来，还不如按照耿志扬的建议去扩产液氨来的实惠。 邢宏瑞滔滔不绝说了半天之后，忽听有人道：“邢厂长，最近尿素价格一直走低，每吨最多能挣到两三百块钱。而且想恢复尿素装置需要的投资较大，我看还不如扩产合成氨来得更方便一些。” 在自己的主场上，居然有人敢公开唱反调？邢宏瑞恼怒地循声望去，却见李祖丰身旁一个戴着老式黑边眼镜的精瘦中年人提出的建议。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化肥厂总工程师杨玉秀。 “老杨，你……？”邢宏瑞万没想到是自己厂的总工公然发言，一时惊愕道：“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杨玉秀颇有文人不惧权势的风骨，仗义执言道：“我觉得耿总说的挺对！咱们厂现在急需的是扩大自我造血功能。合成氨改造采用填平补齐的方式，已经在很多兄弟厂家被证明是一个花小钱办大事的有效手段。” 他顿了顿道：“花上两千万把合成氨产能扩大一倍，每年就可以多收入一千多万。这不比继续折腾那套满是问题的尿素装置容易的多吗？” 连厂里的总工都敢公开跟自己意见相左，邢宏瑞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第310章 到处奔波 化肥厂召开的企业发展思路研讨会结束以后，耿志扬并没有留下来陪着领导一起吃午饭，而是打算马上开车回公司继续上班。 李祖丰再三挽留无果后，不得不叫着杨玉秀一起把他送到了楼下。 看到耿志扬是自己开车而来，李祖丰不由艳羡道：“还是耿总时尚，连小轿车都开上了。” 耿志扬笑道：“我买车是为了方便。有了车以后，想上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担心没有公交车，方便得很。” “是啊！”杨玉秀道：“耿总，我也很赞成你的观点，先花小钱扩产合成氨装置，等有了钱了再去搞尿素改造。” “但可惜……”他叹了口气道：“邢厂长就非得冲着尿素装置使劲不可，我们怎么劝都白搭。” 对方企业内部的矛盾耿志扬不愿多掺和，呵呵一笑道：“其实扩产尿素和合成氨都可以，不过就是容易和难的区别罢了。只要能够投入实际生产，两种改造方案都是可以接受的。” 杨玉秀担忧道：“尿素装置改起来可不容易，就怕改了半天还是开不起来，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可就麻烦了。” 耿志扬只能胡乱搪塞道：“还是有成功的可能的。任何改造都不敢说百分百的成功，你们就多费点心吧。” 火车要想跑得快，那就全靠车头带。化肥厂摊上了邢宏瑞这么一个独断专行、抱残守缺、执迷不悟的厂长，破产倒闭的结局怕是已经注定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邢宏瑞仍旧坚持己见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那么即使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翌日上午，耿志扬开着车带着王景光、郎振华等人赶到省城，跟黄广宁为首的省石化院三硝项目设计人员正式交接了《500吨\/天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技术包》。 交流了两天后，返回安海的他又马不停蹄开上车和妻子一起来到了海滨城市广即。 耿志扬此行的目的，一是利用暑假陪着妻子来海边游玩散心，二是为了跟广即物化所的同学滕海洋一起商量，在三硝项目上使用他们所新研发的氨催化还原反应剂等事宜。 俩人先来到广即大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耿志扬让妻子先行自己游玩，他则赶到广即物化所找到了老同学滕海洋。 滕海洋今年已经读完了硕士研究生，由于成绩优秀，深得导师韩松年的欣赏。恰好去年韩松年被提拔为广即物化所所长，因此他举贤不避亲，大胆留用了自己的学生滕海洋。 所以现在的滕海洋已经成为了广即物化所催化研究室的一名正式职工。 两个老同学见了面自然很是亲切。简单寒暄后，耿志扬直问道：“海洋，你不是跟我说，你们已经研究出适用于氨选择性催化还原的催化剂了吗？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它。” 滕海洋谦虚道：“现在搞出来的催化剂性能还不是很好，连续使用时间不能太长。我们现在还在继续研发性能更稳定的催化剂课题。” “连续使用时间不能太长？”耿志扬询问道：“大概能用多长时间？” 滕海洋道：“最长的曾经达到过两千多个小时才失效，我们争取让它坚持到三千个小时。” 连续运行两千多个小时相当于大约三个月，远远低于三硝装置每年十个月连续运行时间的要求。 耿志扬忙问道：“失效之后怎么办？这些催化剂就不能再用了？” “还可以进行再生处理。”滕海洋道：“不过再生后的性能就会下降，不如新催化剂效果好了。”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我估算过，我们的三硝项目大概要用十三四方催化剂。要是你们的催化剂能用两千多个小时，那我们就准备两台催化还原反应器并列使用。一台要是失效的话就在线打开另一台使用，然后将失效的催化剂进行再生处理。” “你这个办法好！”滕海洋佩服道：“一下子就解决了催化剂有效期较短的难题。厉害啊！” “你先别说我厉害了。”耿志扬道：“你们的催化剂打算买多少钱啊？” 滕海洋道：“我们现在的产品都是从小试装置上凑合着生产的，并不能算正式产品。我们领导……想卖一立方十万块钱！” “十万块钱！”耿志扬吓了一跳道：“太贵了吧？你们现在的东西又不是最终产品，哪能卖这么贵呢？” 滕海洋有点不好意思道：“主要是我们领导觉得国外产品都卖几十万美元，比起来我们卖十万块钱已经算很便宜了。” 耿志扬笑道：“人家老外能保证自己的产品用上五六千个小时不出问题，而且再生后性能不怎么下降，所以才卖的贵。你们现在这东西不能跟人家比啊！” 滕海洋明白耿志扬说的有一定道理，只得道：“要不你说个价，我跟领导汇报一下，看能不能接受。”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海洋，你这么跟领导说。我们公司现在买你们的产品，等于是出钱帮你们进行工业化实验。实验得出的数据肯定有利于你们下一步的研究。所以说其实咱们是共同研究该催化剂的合作伙伴，你们当然得给个特别的优惠价才行。” 滕海洋被他说的有点心动，干脆道：“要不我领你去见我导师吧。你跟韩老师当面谈行吗？” “行啊，没问题！”尽管耿志扬并不是一个善于社交的人，但事到如今只能是自己亲自出马跟物化所领导协商，尽可能地说服人家把价格给降下来。 韩松年是个学术型领导。滕海洋领着耿志扬来到他办公室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相关学术资料。 滕海洋把耿志扬的情况简短说了一遍后，还没说明白对方的来意，韩松年便盯着耿志扬惊奇道：“哎呀，你就是耿志扬啊！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位老同志呢！” 听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耿志扬不由得吃了一惊：“咦？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连堂堂物化所的大领导知道我？” 韩松年笑着找出一本期刊杂志解释道：“我今天刚看了你写的文章，没想到接着就见到了真人，咱们俩还真是很有缘分呢！” 原来如此！耿志扬瞅了一眼，原来是年初他写了一篇《国外二手硝酸装置技术改造总结》发表在了行业重要刊物上，没想到恰巧被韩松年给读到了。 耿志扬谦虚道：“韩所长，那是我对我们公司二硝装置开车前后的经验总结。写的不妥之处还请您多多指教。” “指教我不敢。”韩松年颇有兴致道：“但是你在里面说，准备用国产氨催化反应器来代替天然气尾气处理系统。这个工作你们做了吗？” 耿志扬此次所来，就是为了跟他商谈氨选择性催化还原催化剂的工业使用事宜，没想到他先把相关话题给聊了起来。 这真是瞌睡了遇到枕头，实在是求之不得。 第311章 英雄所见略同 既然韩松年先挑起了话题，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是啊！我们准备在尾气管道上加一台氨催化反应器，用氨来还原尾气中的氧化氮气体。这么一来不但能降低尾气中氧化氮的含量，还能进一步提高尾气的温度，增加它在透平中做的功。” “太巧了！”韩松年道：“我们所刚研发出了一种氨催化还原反应催化剂，就是小滕负责的。他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耿志扬倒不隐瞒：“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一起合作，在我们新建三硝项目上使用你们所新研究的催化剂。” “哦，那真是太好了！”韩松年道：“你们大概要用多少？有数吗？” 耿志扬道：“你们新研究的催化剂还不是太稳定，我们打算在线并列两台催化反应器，互为备用。要是再加上二硝准备用的，大概需要五十多方吧。” “五十多方？”韩松年大喜道：“那可是太好了！一定要用我们所的催化剂产品，我们绝对给个最优惠价。” 滕海洋此刻方才得空插话道：“韩老师，耿志扬就是想来跟您谈催化剂价格的。他嫌咱们要的十万块太贵，想让咱降降价。” “哦？你都跟他谈过了？”韩松年恍然大悟，但并不以为然道：“十万块的确要的有点高了。这么着，我们的生产成本大概在三万多一方，就按四万一方卖给你们怎么样？” 一立方米催化剂要价四万元。那么五十四方催化剂就需要花费两百一十六万元。不过耿志扬其实只打算先在三硝项目上应用氨催化反应器，等经验成熟了再在二硝装置上引入此设备。 所以说，他们这次只需要购买二十七方催化剂，大约需要花费一百零八万元。 耿志扬顺势点头道：“好的！你们研究出个成果也不容易，我不能把价格压的太低，总得为你们以后的研究出点力。” 别看韩松年是个书生型领导，但性格豪爽并不在乎蝇头小利。他哈哈一笑道：“耿总，既然你是硝酸生产企业的领导，那以后咱们少不了打交道。你又是小滕的同学，咱们之间有事好商量。” 韩松年身为一所之长，公事比较繁忙。谈妥了价格后，耿志扬和滕海洋见又有人敲门进来向他汇报公务事项，便知趣地告辞离开。 回到滕海洋的办公室后，他直爽道：“志扬，我没签过合同，不知道该怎么起草，要不你来弄合同吧？” “行啊，没问题。”耿志扬满口答应道：“有固定的合同范本，只要照着咱们项目的具体内容填进去就行。我先起草一份，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你比着葫芦画瓢改就行了。” 当天晚上，滕海洋做东请耿志扬夫妇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俩人酒量都很一般，但老同学好久不见难免热情过了头，一个不小心便喝的醉意盎然蹒跚而归。 公事办完之后，耿志扬又陪着妻子在广即市尽情地玩了两天，这才驾车返回了安海。 到了月底的最后一天，他又亲自开上蓝鸟轿车，和妻子一起陪着卢洪涛和卢晓玉父女赶往省石化设计院报到。 来到省石化院后，卢晓玉先去人事科登记并递交了报到证，又跟着父亲来到院长办公室跟周宇凡见面打了个招呼。 三硝项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如今的氮肥工业公司俨然正是省石化设计院的大金主，周宇凡自然是非常热情地欢迎他们一行人的到来。 “卢总，我这就把吕所长喊下来，让他跟小卢见个面。”周宇凡道：“上个星期我们院正式成立了民建所，吕金生现在是那里的所长。我想让小卢跟着他干，你们没意见吧？” 卢洪涛对设计院的分工并不是很清楚，求助似的看向了耿志扬：“志扬，你觉得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觉得挺好！听说吕工是省院建筑专业的大拿，在省内建筑行业也是小有名气。小玉跟着他干肯定会进步很快的。再说了，今后二十年内民建行业会非常红火，小玉跟着吕工能挣大钱的。” 耿志扬的意见，卢洪涛还是非常相信的，当下道：“那就谢谢周院长照顾小玉了！” 周宇凡哈哈一笑道：“卢总，你闺女就是我闺女。放心吧，小卢在我这儿，我一定照顾好她。” 几个人说笑间，一个身材高大面向儒雅的中年男子匆匆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周宇凡拉着他给大伙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院民建所所长吕金生吕工！” 卢洪涛忙握住他的手道：“吕所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周宇凡见吕金生一脸的茫然，笑着赶紧解释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安海市氮肥公司卢总，那个小姑娘是他的闺女。小卢今天来报到，以后就去你们部门跟着你干了！” “哦，卢总！欢迎，欢迎！”吕金生恍然大悟，赶忙道：“我们民建所刚成立，但是项目还是很多的。您闺女来我们部门以后马上就能参与到项目里去，估计最快半年就能独立搞设计。” 卢晓玉到了省石化设计院任职以后，吕金生就相当于她的指导老师和直属顶头上司。卢洪涛不敢怠慢，主动找着话题跟吕金生好好地攀谈了一番。 耿志扬好奇地问道：“吕所长，你们民建所现在有多少人？” 吕金生不好意思道：“部门刚成立，现在人还不多，只有结构、水道、暖通等专业四五个人。” “太少了！”耿志扬摇头道：“最多六七年以后，房地产市场会迎来一个大爆发。现在得赶紧把人招足了，正好拿这段时间来锻炼队伍。等到六七年后就可以施展手脚大干一番了！” 吕金生震惊道：“耿总也认为房地产市场会红火起来？” “那是自然。”耿志扬侃侃而谈道：“我们国内的城市化水平太低，所以各个城市都处于快速扩张阶段。再加上住房分配制度的改革，国民经济的快速发展，未来对住宅和商业地产的需求都会极大的上涨。” 他继续说道：“建筑业火了，自然会带动建筑设计行业。我估计你们民建所至少得扩充到二三十人才行。也可以先扩到十几个人，今后以他们为骨干，根据需求再相应增添人手。” 吕金生如遇知音，连连颔首道：“耿总，咱们俩观点一样啊！我也认为将来是房地产行业大发展的时代，院里成立民建所是大势所趋啊！” 他转头冲周宇凡道：“周院长，耿总的观点跟我一样，将来房地产行业会大火的。我那儿现在人力不足，您还是得再给我增加人手啊。” 第312章 省城买房(上) 省石化设计院作为石化和化工行业的设计单位，主要业务还是在石化及化工工程上。周宇凡同意增设民建所，只不过是为了借着住房分配制度改革的春风给单位增加一个盈利点，断不会捡芝麻丢西瓜把主要精力全部集中到民建业务上去。 因为如果那样做，主营的石化和化工设计项目就会受到影响，从而背离了设立民建所的初衷。所以吕金生的想法他只是部分支持，并不会倾全院之力来充实民建设计所。 “吕所长，人员的事再商量。”周宇凡打着哈哈道：“院里的其他专业都可以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单独调到你们部门就没那个必要了。咱们现在都是专业科室，你们民建所有了建施水暖四个专业，我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当着客人的面，吕金生不好跟院长有过多的争执。他只得无奈道：“那行吧，反正现在的人手是不够的。建筑和结构专业院里至少还得补充两三个人才行。” 省石化院土建室目前有二十来人，再调出三五个人来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周宇凡当即答应道：“行啊，等下午我叫上土建室王主任，咱们仨一块儿商量一下。” 中午时分，周宇凡做东宴请卢洪涛一行。省石化院出面作陪的除了吕金生以外，还有副院长施玉奉、技术部主任杜秀兰和三硝项目经理黄广宁。 喝酒闲聊间，大伙不免把话题转到了事关各自切身利益的住房分配改革和房地产身上。杜秀兰又提起了省院南边的岳华经典小区，说到高兴处忍不住八卦道：“耿总，你不是也对那个小区感兴趣吗？这次既然来了，干脆找个时间去看看呗。” 耿志扬直言不讳道：“我已经去岳华经典小区看过了。我感觉那个小区还是很不错的，打算在那里买上两套房子。” 杜秀兰惊诧道：“耿总，你还真要在那儿买房子？” “那个小区位置不错，房型结构也挺好的。”耿志扬道：“而且价钱也不贵，现在正是入手的好时机。” 一旁的吕金生听罢忍不住问道：“耿总，你也打算从岳华经典买房子？” “是啊！”耿志扬见他一脸的兴奋，不禁好奇道：“怎么？吕所长也看中那儿了？” “我且只是看中。”吕金生得意道：“我已经从那里买了，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多个平方。” 省石化院众人听到吕金生从岳华经典小区买了房子，一个个不由得羡慕道：“行啊，吕工，你可真够胆子大的！那地方可不便宜啊。” “不就是才两千多一个平方吗？一百二十平方才二十来万，从银行贷款就行。”吕金生好心建议道：“我跟你们说啊，有钱就赶紧买，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施玉奉笑道：“吕工，听你的意思，那儿的房价还会涨了？” “那是啊！”吕金生道：“施院长，我跟你说，就岳华经典那位置，十年后房价肯定会翻两番，搞不好翻三番都有可能。” 以每平米两千元计算，翻一番就是四千元，翻两番到了八千元，翻三番则是一万六千元。即便按照每平米涨到八千元计算，吕金生买的那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就能赚到不可思议的七十二万元。 现在买套房子放在那儿，即便是不去住一直空着，每年也能赚回七万多块钱来，几乎相当于杜秀兰等人年收入的两到三倍。 算明白了经济账后，杜秀兰等人不禁眼热道：“哎呀，吕工，房价真要像你说的那个涨法，你可就赚大发了。” 吕金生撺掇道：“我已经把这个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告诉你们了。你们要是还不舍得花钱买房子，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提醒啊！” 尽管吕金生一力地鼓动，但周宇凡、施玉奉等人还是秉持谨慎花钱的观念，宁愿把积攒下的钱款存到银行里吃利息，也不敢轻易拿出来去买据说会很快升值的房子。 毕竟一套房子要花上二三十万块钱，对于省石化院这些领导来说也得掏尽家底才能拿的出。而大家伙早已经依赖福利分房习惯了，哪里会愿意把老本都拿出来搏上一把。 耿志扬很明白，对于寻常人来说，即便你把泼天富贵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也会因为旧有观念的桎梏而不敢或者不愿获取唾手可得的财富。 类似的荒唐事前世就曾经在耿玉诚夫妇身上真实地发生过。尽管事后俩人感到了无比的后悔和遗憾，但老天赐予的宝贵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从今以后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了。 杜秀兰忽然想起孙道刚跟耿志扬打的那个赌，心中暗道：“得亏孙院长今天出差不在，要不然听到吕金生的话，他还不得当场给气死？因为要是按照吕金生的预测，岳华经典十年后的房价不但会翻两番，连翻三番都有可能。这么一来，孙道刚且不是输定了。” 虽然省石化设计院的诸位领导对购买房产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耿志扬却是下定决心要买。 比起后世动辄几万的房价，两千多一平米的房子基本等于白送。耿志扬自然要抓住机会尽可能多的置办房产，从即将到来的房地产火爆行情中分上一杯羹。 跟周宇凡等人告别后，他直接将车开到了岳华经典小区售楼处，再一次见到了售楼小姐王雪丽。 一见面，他便开门见山道：“王小姐，我这次是带着我媳妇一块儿来的。如果价钱合适，我们会当场签合同交定金。” 他继续白活道：“我们这次是带着诚意来的，就看你们的诚意怎么样了？” 王雪丽第一次接待一口气要买两套房子的大客户。她一想到两套房子卖出后带来的提成和奖金，一颗心止不住地咚咚乱跳起来。 “哥！”王雪丽强自稳住心神道：“我已经给你申请最大优惠了。领导特批，可以在前两次优惠的基础上再打个九六折。” 耿志扬看中的六号楼一单元三层的两套房子原价为每平米两千两百八十八元，先打了个九八折，又打了个九六折，现在再打个九六折，算下来房价等于一平米两千零六十六元。 该房型为两室一厅，建筑面积九十六点几个平方，两套则是一百九十三个多平方，合计总房价接近四十万元。 但耿志扬依旧不满足道：“不行！我一次买两套房子，你们还得再给个优惠。” 王雪丽几近哀求道：“哥，能申请的优惠我都帮你申请了，实在是没有再多的优惠了。” 第313章 省城买房(下) 眼见着王雪丽确实无法再争取优惠，耿志扬眼珠一转道：“你跟你们领导说说，送给我两个停车位。要是能行的话，我今天就把定金交了，把房子买下来。” “停车位？”王雪丽不解道：“哥，楼前面的停车位你随便停的，不收钱。” “现在是不收钱。”耿志扬毫不妥协道：“那以后呢？以后可不好说啊！只要你们现在明确给我两个专属车位，我马上签合同交钱。” 王雪丽无奈道：“哥你稍等，我去跟领导汇报一下。” 等她走后，卢晓清不解道：“老公，小区里的停车位不有的是吗？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耿志扬拽了句文辞后道：“现在有的是地方停车，但是将来车多了就不好停了。趁着车位不值钱的时候占上两个，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尽管卢晓清不认为车位是必需品，但她却相信丈夫的决定肯定有其道理，因为这家伙一直以来的表现跟“半仙”外号极为贴切。作为妻子的卢晓清断不会糊涂到跟半仙对着干，更何况这个半仙全是为了自己家的利益而着想。 卢洪涛跟着他们俩大开眼界，心道：“原来就是这么买商品房的，居然还能讲价？不过晓清两口子一下子能拿出四十万来买房子，志扬这家伙到底挣了多少钱？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在耿志扬的坚持下，岳华经典小区开发商最终还是同意免费赠送给他两个专属车位，并且以明文形式写进了合同的附加条款中。 在回去的路上，卢晓清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道：“志扬，这两套房子的装修都让我来定行吗？” 耿志扬道：“行是行。不过这两套房子咱们装修一套就行，剩下那套先放着吧。” 卢晓清本来想说干脆两套房子一块装修好，拿出其中一套给卢晓玉住，但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这么大的事她还没跟丈夫商量，一旦把话说出去，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耿志扬先将卢洪涛送到溉河边上的化工厂小区，又掉头往商校方向开去。见车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人，卢晓清趁机问道：“老公，既然咱有两套房子，要不拿出一套来让小玉住吧？” “不行！”耿志扬斩钉截铁道：“除非二叔让咱们把房子借给小玉住，要不然咱们自己不能开这个口。” “为什么呢？”卢晓清不乐意道：“她是我妹妹，住咱的房子不行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老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像房子、车子等贵重的东西不能轻易借给别人，更不能主动借给人家。” “为什么呢？”卢晓清嘟起小嘴道：“小玉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二叔是你顶头上司，咱不得主动搞好关系吗？” 耿志扬耐心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是二叔跟咱们借，那我肯定会借的，但咱不能自个儿提出来把房子借给小玉住。” “这有什么区别吗？”卢晓清不解道：“我觉得与其等二叔开口，还不如咱们主动提出来呢。那显得咱多大方啊！” “一味的大方是换不来人情的！”耿志扬冷静分析道：“人这种动物，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珍惜。咱们要是主动把房子借给小玉住，她不但不会感激，而且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她爸爸管着我，我就得上赶着巴结她们家。” “不会的。”卢晓清摇头道：“小玉不会这么想的。” “或许小玉不会这么想。”耿志扬道：“但我说的这种情况还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与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等着二叔或者小玉来求你，那样的话咱们就能踏踏实实地落得个人情了。” “老公，你太理智了，理智的有点吓人。”卢晓清有所感悟道：“我总觉得你对咱两边的亲戚都太理智，太凉薄了！” “你算说对了。”耿志扬笑道：“我这人就是凉薄。但是凉薄一点，总比白出力还不讨好的冤大头要强的多。” 虽然卢晓清嫌弃丈夫对自家亲戚太过凉薄，不过潜意识里她也明白老公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 如果她真的主动把房子借给卢晓玉住，以后再想要回来可就不好开口了。而且有卢洪涛的面子搁在那儿，她也不好意思向妹妹要房租。时间长了，那套房子就会成为一个横亘在亲情间的大麻烦。 “看来有时候真得向志扬学习。”卢晓清暗自感慨道：“略微理智凉薄一些或许真没坏处。” 回到家吃过晚饭后，卢晓清偷偷拿了一份验孕试纸钻进了厕所。 当她看到试纸上出现了两道红杠时，一颗心登时飞了起来：“我有了！我有宝宝了！” 卢晓清欢喜地跑出来道：“志扬，我有了！” “你有了？”正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耿志扬倏地站了起来：“不会吧？你真的有了？” “看你说的？”卢晓清嗔道：“这种事我还能骗你吗？” 耿志扬忙来到妻子身旁扶住她道：“哎呀，那你可得小心点。刚怀上孩子一定不能大意。” 卢洪波夫妇这才反应过来，喜笑颜开地围住闺女道：“哎呀，我们要当姥姥姥爷了！” 耿志扬小心翼翼地把妻子扶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关心道：“你算过吗？预产期大概在什么时候？” 卢晓清想了想道：“我上一次来好事是六月十几号，这么算下来预产期大概在二月中旬。” “二月中旬？”耿志扬道：“那个时候正好是冬末春初，天气还不算热，坐月子少遭不少罪。” 李秀兰心疼道：“晓清，你想吃点什么就跟妈说，妈给你做去。” 卢晓清不愿让母亲操心，于是道：“平常吃的就行，不用搞特殊。” “那怎么能行呢？”李秀兰道：“委屈了你也不能委屈了我外孙子。你怀着他一定要吃点好的。” 耿志扬则商量道：“爸妈，为了方便晓清怀孕休养，我打算把花花送到王哥那里去。你们看行吗？” 卢洪波夫妇已经跟花花有了感情，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这样做的必要性，最终答应道：“行啊！让你那个王哥多给它弄点好吃的，别饿着它了。” 耿志扬笑道：“不会的。本来花花就是王哥给的，他们家养了好几只狗，花花去了可以作伴。” 花花似乎听懂了主人们在商量着准备把它送走，呜咽了几声后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第314章 内忧外患 卢晓清怀孕之后，耿志扬的干劲更足了。毕竟对于一个传统的华夏男人来说，他有义务也有责任给自己的后代创造一个相对舒适的生活环境。 同时，这也意味着今后他肩上的担子愈加的沉重了。 不知不觉间夏去秋来，八月底处暑节气这天，耿志扬开着车刚进公司大门，李东亮跑过来跟他说道：“耿总，昨天晚上九点多钟，高总带着三四个外单位的人进了公司，听说去二硝装置转了半天才走的。” “哦？”耿志扬吃了一惊道：“知道是什么人吧？” “不知道。”李东亮道：“高总是坐着人家的车进来的。我们值班人员要求他们登记，结果被高总给训斥了一顿。” 氮肥工业公司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凡是外单位人员进入厂区的一律登记信息。高崇山怎么能知法犯法带头违反规章制度呢？难道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耿志扬正在寻思时，李东亮又道：“但据值班的同志反映，当时进来的是辆悬挂着山南号牌的小汽车。我后来根据记下来的车号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是寿城市的牌照。” “寿城市的牌照？”耿志扬更是吃惊了。因为氮肥公司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寿化集团就位于山南省寿城市。难道说高崇山背地里跟寿化集团有勾连不成？ 耿志扬心头立刻闪过一丝忧虑。如果高崇山真的成为了寿化集团安插在氮肥公司的内鬼，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会了如指掌，从而形成一种单方面透明的信息墙。 这样一来，氮肥公司这边的所有底牌对方都会一清二楚。价格战还没等开打就已经注定必输无疑。 “高崇山干的这叫什么事啊？”耿志扬心里暗骂道：“分管销售的副总经理被对手轻易收买，传出去不得让人家同行给笑话死？” “这个事你们先不要跟外人说。”耿志扬叮嘱道：“尤其是厂里的职工，千万不能说！明白了吗？” “明白！”李东亮笑道：“我就知道这种丑事不能随便说出去，已经让昨晚上值班的人把嘴给我闭严实点，谁也不能说。” 满怀心事的耿志扬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那里犹豫着是否该跟卢洪涛通个气。他正在踌躇不定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耿志扬下意识地伸手拿起了话筒：“喂！哪位？” “耿主任，是我！”话筒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性声音：“我是冯雁，二硝项目给你们当过翻译。你还记得我吗？” “哦！冯翻译！”耿志扬立刻调整心情道：“我当然记得。” 冯雁松了口气道：“你记得我就好！那个老外罗伯茨你还有印象吗？” “罗伯茨？”耿志扬不禁笑道：“那家伙跟我打过赌，我能忘了他吗？” 冯雁也笑道：“是啊！我就是想说你们俩打赌这个事呢。” “哦？”耿志扬心头一动道：“怎么，他找你了？” 冯雁佩服道：“耿主任，你真厉害，一猜就猜中了！” 耿志扬推测道：“我估计这家伙找你，是想知道我们这边的二硝装置是不是还没开起来呢。” “又让你说对了！”冯雁解释道：“罗伯茨给我写了封信，就是想问问你们那边二硝装置开车情况。要是还开不起来，他就准备问你索要打赌的那一万美金筹码了。” 耿志扬跟罗伯茨是在1994年六月下旬打的赌。当时约定三年之内，如果二硝装置无法正常投入生产，则判定为耿志扬输了赌约，需要赔付给罗伯茨一万美金。 但要是如果二硝装置在三年之内能够投入正常生产，则判定罗伯茨为输方，必须来到华夏为耿志扬工作一年。 眼瞅着打赌的时间才过去了两年，估计罗伯茨急需这笔钱来改善生活，这才忍不住写信给冯雁询问此事。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这才过了两年他就忍住了？也太心急了吧？” “他不急不行啊。”冯雁道：“这两年我倒是一直跟他保持书信往来。约翰国的那个厂子已经关停，因此罗伯茨回去以后就失业了。他后来在米国找了几份工作，但都没能干长，所以现在的生活比较拮据。” 由于市场行情变化、人工成本大幅提高、环保标准越来越严格等多方面的原因，米国的硝酸生产行业逐渐没落，大多数生产装置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有些装置还被老板当成没用了的废物转手卖出去换成了钱。 资本家不养闲人。既然生产装置要么停产要么转售，那么像罗伯茨这类的专业工程师和其余的产业工人就不再是必需项，理所当然被解雇后步入了失业大军的行列。 失去了其专业能力的用武之地后，罗伯茨再想找份待遇相当的白领工作，机会就非常渺茫了。再加上他年龄又大了，从竞争残酷的职场找到好工作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最终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这家伙只能沦落到凭力气混口饭吃的悲惨境地。 “他现在米国还是约翰国？”耿志扬道：“你就告诉他，他赌输了，准备来我这里上班吧。” 冯雁道：“他失业后一直呆在米国hou市的bay镇。我马上给他写信，告诉他咱这里的情况。” 扣上电话后，耿志扬又琢磨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来到卢洪涛的办公室，把保卫科反映的不正常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卢洪涛听罢不以为然道：“哦，是这个事啊？这个事我是知道的。” “啊？”耿志扬一愣道：“二叔，你知道高崇山带着寿城来的人去看二硝装置？” 卢洪涛解释道：“昨晚上高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山南省的几个客户想看看咱公司二硝装置的生产情况，好心里有底。我觉得这个要求也挺合理，就答应他了。” 高崇山此举极为高明。借着带山南客户参观生产的名义，领着几个身份不明的寿城来人大摇大摆地把二硝装置看了个遍。而且还把自己的嫌疑撇得一清二楚。 高！实在是高啊！ 耿志扬可不会相信高崇山的这套说辞，而是提醒道：“二叔，你想过没有？万一昨晚上来的这帮人是寿化集团的人，他们参观二硝装置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不会吧？”卢洪涛并不在意道：“高总毕竟是咱们公司的副总经理，而且是董事会成员。他现在位高权重，怎么会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不会的，你想多了！” “但愿吧。”见卢洪涛不肯相信自己的说辞，耿志扬没有再过多言语，而是道：“但愿高总的节操能经得起这次考验。” 第315章 紧急事件(上) 卢洪涛死活不愿相信高崇山会背叛公司。耿志扬苦劝无果下只能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正坐在椅子上兀自琢磨着如何才能揭穿高崇山吃里扒外出卖公司的丑行时，挂在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耿志扬从手机套里掏出手机，见显示屏上是一个本地座机号码，于是打开翻盖按下了通话键，手机里立刻传来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耿总，我是巩昭山呀！上次我跟你说的梁州化肥厂那个事差不多成了。他们想来跟你见面谈一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啊？” 前一阵三硝项目非标设备招标时，巩昭山代表安海市化机厂也来投标。他见到耿志扬后，说起了梁州化肥厂看中了安陵县化肥厂采用的新型氨氧化炉，于是私下里找到他，想求他帮忙照葫芦画瓢搞上一台。 虽然金秀公司开发的两款新型氨氧化炉全部是在化机厂制作完成的，但有了前车之鉴后，王景光对相关图纸资料看守的极其严密。 氨氧化炉的全部图纸都由其徒弟赵东升专门管理。每天图纸用完后都要在下班前交还给他，然后锁进保险柜统一保存。因此即使别人想偷，也很难能够得手。 更要命的是，有些关键图纸甚至就没有放在厂里。即便是有人侥幸得手，拿到的也不是全部图纸，根本无法做得出来。 更何况有了梁州化肥厂浓缩塔改造那次深刻的教训后，巩昭山可不敢再瞒着耿志扬和王景光搞些小动作，所以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把信息告知给他，至少还能落得个人情。 耿志扬见巩昭山很上道，于是便让他带着王景光跟梁州化肥厂接触了几次，终于用实力说服对方下定决心采用金秀公司的新型氨氧化炉。 “我最近都有空。”耿志扬痛快道：“你让他们来之前跟咱说一声，至少咱们有个准备。” “好来！”巩昭山道：“那我就跟他们定了。定好了哪天，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手机后，耿志扬心里暗自思量道：“梁州化肥厂这个买卖如果做成了，那么今年金秀公司的合同额就能达到一千万以上，等于是创了公司成立以来的新纪录。” 梁州化肥厂有一套年产五万吨全中压法硝酸装置。而金秀公司给安陵县化肥厂提供的是适用于年产三万吨全中压法硝酸的氨氧化炉。如果他们真跟梁州化肥厂谈妥合同，那么就要再开发一款适合五万吨中压法硝酸的炉型。 不过由于有成功案例在那儿摆着，因此只要以安陵县化肥厂那台氨氧化炉为基础进行适当的放大即可。 当然，由于生产能力大了两万吨，在设备报价上自然要比安陵县那台氨氧化炉要高一些。 耿志扬是个行动派，当即从抽屉里拿出以前的计算书和参考图纸，照葫芦画瓢开始一步步的计算起来。 专心致志的工作时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眼瞅着到了十一点多，他依然没有感觉到饿，继续趴在桌子上埋头苦干。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他刚来得及说了声请进，清欠办主任许英便急匆匆推门而入道：“耿总，出了个急事。田总让您到他办公室去开会。” 许英焦急道：“事情很急，请您现在就过去。” 耿志扬见她如此神情，情知必有大事发生，于是丢下手里的笔和计算器，跟着许英急急来到田连营的办公室。耿志扬一进门，却见卢洪涛和袁汉杰已经坐在里面，看来就等着他自己了。 “耿总，坐！”田连营招呼道：“清欠办出事了，咱们得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办。” 他冲许英道：“许主任，你把事情经过简要说一下。” 许英稳了稳情绪后道：“昨天下午我接到岳西市某派出所的电话，说咱们清欠办的张山闯进s公司澡堂子的更衣室里耍流氓，结果被该企业保卫科抓获。人家把他送到了派出所，让咱们公司马上派人去处理。” 张山跑到遥远的岳西市s公司的澡堂子里耍流氓？这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的！ 耿志扬当即表态道：“张山不是这种人！他是去要债的，怎么可能到了人家地头上还想着耍流氓呢？哪有那闲功夫啊？再说了，他又不是厂里的职工，怎么会知道澡堂在哪儿？这里面怕是有隐情！” 袁汉杰赞同道：“张山那小伙子我知道，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腌臜事来！但是呢，偏偏又出了这种事，所以我觉得这个事不简单！” 田连营道：“许主任昨天连夜赶到了岳西见到了张山。事情的确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个样子。听张山的说法，他是被人给陷害了。” 许英接话道：“我连夜坐车赶到了岳西市，在派出所里见到了张山。他被那个公司的人打的不轻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牙也好像少了两颗。” 田连营提醒道：“你先说关键的，其他的以后再说。” “嗯！”许英接着说道：“张山说，他来到该单位后，有一个职工说是带着他去找负责人，结果三转两转来到了一座小楼上。那职工指着一扇门说是负责人就在里面，张山不知道是陷阱，推开门就进去了。” 她愤愤不平道：“结果穿过一条走廊进去一看，竟然是澡堂子的更衣室。张山知道中计了，赶紧回身就跑，没想到刚才那个小门居然被人给锁死了。他被堵在那儿无处可逃，后来就被赶过来的保卫科给揍了一顿。” “这个s公司真tmd下贱！”袁汉杰愤怒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干嘛要用这种腌臜的手段陷害我们的同志？” 耿志扬道：“岳西那一带地瘠民贫，解放前一向是出草寇土匪的地方，办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来很正常。现在关键是怎么能把张山给救回来，这是最主要的！” 许英道：“这个事吧，派出所的同志也很为难。他们说张山不像是主观故意行为，只能算是走错了路误进澡堂。但是s公司一直坚持他是故意耍流氓，所以派出所的同志希望咱们两家能协商解决最好。” 耿志扬暗自揣测道：“估计派出所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张山是被冤枉的，但迫于当地企业的压力，不得不站在人家那边说话。” 第316章 紧急事件(下) 许英又继续说道：“今天上午我跟对方单位出面的负责人谈了一次。他们说那天洗澡的职工受到了惊吓，公司不得不拿出钱来进行安抚，因此要求我们赔偿一定的精神损失费。” 欠钱不还不说，反过来还想通过歪门邪道来索要赔偿。这家企业的道德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听到对方提出来要钱，耿志扬心里顿感一阵轻松。这个世界上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关心道：“对方想要多少钱？” 许英道：“一口价十万块！拿到钱后他们马上同意和解。” “给他！”耿志扬毫不犹豫道：“既然咱们中了人家的计，花钱买平安是最保险的。越早达成和解，张山越少受罪。不就是十万块钱吗？咱给他！不过这笔账要记在这个公司头上，早晚要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卢洪涛等人略略思量了片刻，纷纷同意道：“好吧，给他们钱，赶紧把张山救出来！” 许英长出了口气道：“那行，我现在就去财务拿钱，然后去岳西接张山。” 卢洪涛仗义道：“别坐那辆伏尔加了。坐我的桑塔纳吧，免得路上出漏子。” 卢洪涛的桑塔纳比田连营那辆伏尔加的车况要好上去不止一个档次，跑远路当然是更合适一些。 许英感激道：“谢谢卢总！” “不用谢我！”卢洪涛叮嘱道：“你接到张山以后告诉他，不要有压力！公司相信他是清白的，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嗯！”许英感动地不住点头道：“您放心吧！我一定转告他！” 耿志扬忽然道：“让李东亮陪着你去吧。这家人做事不讲规矩，小心他们再使歪招。” “不会吧？”许英诧异道：“咱都答应给他们钱了，他们还想怎么着？” “就怕他们得了便宜再起贪心。”耿志扬道：“这帮家伙好不容易抓住了咱们的短处，保不准会借此榨取到最大利益。” s公司的人既然能想出请君入瓮的鬼把戏陷害张山，如果许英轻易给了他们钱，这帮人极有可能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再提出其他额外的过分要求来。 “那我该怎么办？”许英登时没了主意：“到底该不该给他们钱呢？” 耿志扬耐心建议道：“许主任，你见了他们先喊委屈，就说厂里领导不愿意拿钱消灾，在你的竭力争取下才勉强同意。然后跟他们正儿八经地讨价还价，让他们觉得这笔钱拿的太不容易。” “哦，我明白了。”许英笑道：“不就是哭穷讲价吗，这个我会！” “对！”耿志扬见她一点就透，颔首道：“就是要跟他们哭穷喊委屈，不能让他们觉得钱来得容易。” 田连营附和道：“耿总说得对，你就大胆去跟他们谈，甚至跟他们哭闹都没问题。” 耿志扬把李东亮喊上来叮嘱了几句后，让他陪着许英去财务领了特批的十万块钱，又一块儿坐上卢洪涛的桑塔纳踏上了前往岳西市的征途。 翌日傍晚，许英等人带着张山顺利地返回了氮肥公司。田连营、袁汉杰和耿志扬代表公司前往迎接。 张山确实被打得不轻快，脸上明显能看到凝血疤痕和青紫於肿。由于缺了两颗门牙，他说起话来也是漏风撒气，但精神看着还算不错。 田连营和袁汉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耿志扬当即建议道：“田总、袁总，我看还是先让张山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他是为公事受的伤，治疗费用应该由公司来承担。你们觉得呢？” “这……？”未经过卢洪涛的同意，田连营不敢擅自答应包揽张山的治疗费用，一时间不禁有些犹豫。 古人尚且知道用千金买骨来招贤纳士的道理。而张山为了单位利益才在外面受了委屈，此刻正是公司彰显宽厚笼络人心的绝佳时机。 见田连营有些拿不定主意，耿志扬当机立断道：“李科长，你陪着张山去人民医院检查一遍，不用担心花钱。要是公司报不了，一切由我来承担。” 李东亮甚是机灵，当即答应道：“好的，耿总！” “不！不用！”张山忙摆手道：“我不用去医院，回家歇两天就行。” 耿志扬坚持道：“那可不行！你看你伤的这么重，怎么能回家自己扛呢？听我的，去医院检查一遍，不要担心钱！” 李东亮拉住张山劝道：“走吧！有耿总帮你撑着，还担心啥？什么事都不用管了，走吧！” 张山登时感动莫名，眼泪止不住涌进眼眶，不由哽咽道：“耿总……我……谢谢你！” 一个性子执拗的钢铁硬汉，被人诬陷殴打时都没有服过软，却被耿志扬的三言两语给说的热泪盈眶，差一点就哭出声来。 这人啊，有时候感情上来了，泪点一戳就中。 袁汉杰在旁暗道：“老田稍一犹豫，这好人就让小耿给当了。我看以后张山怕是成了小耿的铁杆拥趸，绝对愿意听他的指挥。” 李东亮陪着张山走后，许英跟田连营汇报道：“田总，今天上午我跟s公司见面谈判的时候跟他们好好吵了一架，最后把价钱讲到了七万。跟他们达成和解意见之后，我们就领出张山带着他往回赶，路上一刻也没敢停留。” 听到许英办成此事只花了七万块钱，田连营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我应该答应给张山看病，剩下的三万块钱正好来填补这个空子。唉！我还是太谨慎了！” 自从田连营再次回到氮肥公司的领导团队中来后，由于各种原因略显底气不足，不再像以前卢洪涛刚来时那般在厂里蛮横霸道说一不二了。 “辛苦了，许主任！”田连营安抚道：“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来回跑了好几趟，可真是辛苦你了。” 打发走许英后，耿志扬建议道：“张山这次为了公司流了血受了委屈，我看今年公司的先进个人就给他吧。人家为公司做出了牺牲，咱们就得大加奖励，不能让职工流血又流泪啊！” 田连营这次学了乖，毫不犹豫答应道：“没问题！今年公司的先进个人，第一个就是张山！” “我同意！”袁汉杰赞同道：“张山为了讨要欠款，上个月就被不明身份的人殴打过。这次人家又为了公司受了莫大委屈。他要是不当先进，我看别人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三个人三言两语便确定了张山本年度公司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也算是给这位忠于职守的真汉子一个该得的荣誉和肯定。 第317章 创新高瞻未来 两天之后恰逢周末，耿志扬、王景光和巩昭山一起在国际商务大厦的金秀公司办公区接待了梁州化肥厂副厂长冯尚武一行。 巩昭山作为中间人先行介绍耿志扬和冯尚武等人相互认识。随后耿志扬又领着客人们参观了金秀公司现代化的办公场所，还向他们讲解了公司情况和相关业绩。 宾主双方来到会议室就座后，耿志扬首先把新型氨氧化炉的参数、特点和优点，以及在安陵县化肥厂实际运行的经验数据逐一做了详细介绍。 冯尚武颇有兴趣地听完后道：“耿总，说实话，我们厂看中了你们公司开发的新型氨氧化炉，也已经到安陵县化肥厂实地考察过了。咱们呢也就别再相互客套了，你就直说吧，我们厂要是想要一台这样的氨氧化炉，大概需要多少钱？”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冯厂长，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爽快人。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当时我们给安陵县化肥厂做的那台炉子，报价是四百八十万。你们厂是年产五万吨的中压法硝酸，能力要比安陵县化肥厂的大些，一台炉子收你们六百二十万吧。” 如果按照生产能力进行折算，梁州化肥厂氨氧化炉的报价应该是八百万。但设备制造成本并不是严格按照生产能力的比值增加的，因此耿志扬综合各种因素考量之后，才把报价定在了六百二十万上。 听到六百二十万的数字，冯尚武面色不变，但心里微微有些得意。他们来之前在内部商量过，预计金秀公司的报价在六百万左右，没想到果真被他们给猜中了。 尽管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冯尚武依然要尽可能地往下压价：“耿总，这个价格太高了，我们厂接受不了啊。”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冯厂长，既然你们去安陵县化肥厂实地考察过，那么应该知道炉子换了以后带来的经济效益。” 他一一指出道：“先说副产蒸汽。换了新炉型以后，副产过热蒸汽平均每天增加十吨左右，另外还有氨氧化率的提高和减少停车时间的好处。这些节能降耗的结果加在一起，每年能增加净利润两百万还多。” 耿志扬笑道：“四百多万投资的新型氨氧化炉，两年就能收回投资，你们说合不合适？” 梁州化肥厂硝酸装置的生产能力是安陵县化肥厂的一点六七倍，因此换成新型氨氧化炉后带来的收益至少能到三百多万元。因此两年之内绝对能收回新设备的投资。 从经济账上来说，把老旧的氨氧化炉换成金秀公司新研发的炉型当然是合适的。不过冯尚武还是坚持道：“你们当时给左厂长他们优惠了，也得给我们优惠。我们两个厂子你们得一视同仁啊！” “好吧！”耿志扬笑道：“那我们就打个九五折，五百八十九万怎么样？” “还是太贵了！”冯尚武依旧不满足道：“这么高的价格我们回去没法向领导汇报。” 双方你来我往经过一番艰难地讨价还价后，耿志扬最终把价格降到了五百五十八万上。但冯尚武还是有些不甘心，仍然要求金秀公司这边再考虑给点优惠。 耿志扬想了想道：“冯厂长，我最多能降到五百五十八万，不能再往下降了。但是，如果你们厂能自己解决运输问题，我还可以再优惠十八万，收你们个五百四十万怎么样？” 梁州化肥厂位于中原省梁州市。从安海到梁州属于跨省运输，距离足有五六百公里。尽管氨氧化炉并不属于超限大件运输，但对运输条件也有一些特别要求。 冯尚武琢磨了一会儿，估计自己找车辆运输的话，费用应该低于十八万元，因此点头同意道：“那好吧，我们自己找车辆运输，你们再优惠十八万！” 买方自行找车辆运送设备，省却了金秀公司诸多麻烦事，而且也不用担心路上遇到意外事件，因此属于双方皆大欢喜的选择。随后双方针对合同条款细节逐一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 中午时分，耿志扬和王景光做东，在安海大酒店请冯尚武等人吃了一顿奢华丰盛的午餐。 酒足饭饱之后，冯尚武一行人方才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把他们送走后，王景光兴奋道：“志扬，梁州化肥厂这个合同一签，咱们今年的合同额可就超过一千万了！” 省化集团订购的新型氨氧化炉合同额高达七百三十五万，再加上今天签订的五百四十万的合同，今年的合同额合计高达一千两百多万，可谓是创了金秀公司成立以来的新高。 耿志扬也很满意道：“看来今后一段时间，我们主要就是靠氨氧化炉来挣钱了。不过呢，一个公司想干得久远，不能只靠一种产品来打天下。更何况咱们是工程技术公司，必须靠不断研发的新工艺新技术来赚取利润。” 从刚开始的硝酸浓缩塔改造，再到后来的稀酸水回收工艺，直至现在的新型氨氧化炉的推出，几乎全部是在耿志扬的主导下取得的成就。 王景光不由佩服道：“咱们这个公司就是因为有了你才得以维持下来。金秀公司离开了谁都行，但就是不能离开你！”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王哥，等氮肥公司浓硝酸项目上去以后，咱们就把精力转到硝酸产业链的下游产品上去，争取再研发出市场欢迎的新工艺和新设备。” “硝酸产业链的下游产品？”王景光一脸的迷惘道：“下游产品是什么东西？” 耿志扬道：“我们国内现有的硝酸铵生产工艺都是老旧的常压中和法，工艺落后不说，在安全性上也比较低。” 王景光惊讶道：“硝酸铵？那不是炸药吗？” “是一种民用炸药，但也有很多其他用途，比如改性后可以用作农用肥料，还可以用来生产复肥。”耿志扬笑了笑接着道：“我打算开发一种管式反应器硝酸铵合成新技术。比起旧工艺来，它具有产品浓度高、消耗蒸汽少、投资较少、装置负荷变化范围大、安全可靠等优点，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硝铵生产工艺。” 王景光惊骇万分，半晌儿才道：“志扬，你对这种产品了解吗？” 耿志扬笑道：“怎么不了解？我们氮肥厂以前就是以生产农用硝酸铵为主要产品的。厂里的那些资料和硝铵装置都还有呢，我当然很熟悉了。” “呃……”王景光迟疑道：“硝酸铵有点太危险了吧？我们有这个必要吗？” “有！”耿志扬斩钉截铁道：“尽管国内大型硝酸铵生产厂家就那么几家，但是液体硝铵可以直接跟尿素、磷酸二氢钾等一起来合成复合肥的。现在国内肥料以尿素为主，不久的将来肯定会转到养分更丰富的复合肥上去。” 他微微笑了笑道：“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开发的这种新工艺和新设备就会有用武之地了。” 虽然王景光对耿志扬的话依然是无原则的信任，但是他很好奇的是：耿志扬是如何能凭空研究出国际先进的硝铵生产工艺来？ 真是奇了怪了！ 莫非，他真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无所不能的半仙不成？ 第318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上) 九月十日教师节当天，耿志扬和王景光赶到江南省江阳市，参加在这里举行的氮肥技术交流会。 会议日程分为三天。第一天是技术交流，由精选出的各个单位代表上台宣讲自己撰写的专业论文。 上午耿志扬应约在大会上先做了《国外二手硝酸装置技术改造总结》的宣讲。后续的杜秀兰则以《引进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设计经验小结》为课题做了精彩的讲演。 在下午的会场上，王景光汇报了《适用于中压法和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新型氨氧化炉》为题的论文。紧接着由单冀生当场分享了新型氨氧化炉开车及使用经验，以及带来的运行数据上的变化。 第二天则是安排到该省重点建设项目--江阳石化大化肥装置建设现场进行参观学习。 虽然江阳石化所属的石油化工行业跟氮肥企业所属的化工行业是两个不同的行业，并且分属不同的管理部门，但大化肥装置的合成氨和尿素工艺恰恰归属于氮肥行列。 为了向与会各位专家介绍大化肥装置的建设成就，同时请氮肥专家们帮着发现和找寻问题，所以主办方才安排了这次参观学习活动。 江阳石化大化肥装置已经建设完毕，正在做试车前的准备工作，现场呈现出一片忙碌的景象。 耿志扬跟着大家伙一起，在企业解说员的引领下顺着规模宏大技术先进的合成氨装置和尿素装置逐一参观。 江阳石化的这套大化肥装置生产能力为3052。也就是说，年产三十万吨合成氨配套五十二万吨尿素装置的简称。 该装置的合成氨单元采用的是小日子提供的技术，而尿素单元则使用是意呆利某公司的专利工艺。这两种工艺都位于九十年代国际上的先进行列，所以从技术水平上讲，这套大化肥装置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 该装置在技术上的确是很先进，但投资更是不菲，据说建设总投资累计高达十个亿还多。这么高的巨额投资，假若换成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几乎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按理说，大化肥装置既是国家重点项目，又采用的是国际先进工艺，规模也达到了创纪录的三十万吨合成氨配套五十二万吨尿素，投产后肯定会赚取到相当可观利润的。 但耿志扬却很明白，这套装置存在一个很难改变的先天性缺陷。正是因为这个先天性缺陷的存在，再加上技术过于先进而带来的其他不可预测问题，才导致了该装置经过数年调试终于达产后，却陷入到了一生产就赔钱的怪圈。 但为了支援农业建设，企业又不得不忍痛维持生产，由此导致了此后的连年亏损。 到了后来，不堪重负的江阳石化不得不暂时关停了大化肥装置。自此之后，这套被赋予厚望投入巨资的大化肥装置沦为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十个多亿啊！结果就建了这么个赔钱的东西！”望着眼前伫立的崭新设备，耿志扬心中不由得万分可惜道：“要是把这些钱给我，绝对能建成世界一流的化肥企业，不至于一年下来连个几千万都赚不到。” 杜秀兰见他兀自唉声叹气，好奇地走过来询问道：“怎么了？耿总！” 耿志扬指着那些高大设备道：“我是感叹这些设备虽然好，但可惜就是建成了却挣不到钱啊！” “怎么会呢？”杜秀兰并不相信道：“我们给化肥企业设计的老合成氨装置四改六和六改十投产后都很赚钱。人家这是采用国外最先进技术的3052，怎么会赚不到钱呢？” 耿志扬冷笑道：“咱们那些氮肥企业都是从煤开始制取氢气的，但是这套装置却是从渣油开始制氢。两者的原料路线根本不是一回事。” “渣油和煤有什么区别吗？”杜秀兰疑惑道：“项目实施之前，人家肯定对原料路线选择进行过论证的。既然他们选择了渣油作原料，说不定比咱们用煤更便宜呢。” “不！”耿志扬摇头道：“我们国家向来是油比煤贵，天然气更贵，而且国际油价最近有上涨趋势。再加上近几年尿素价格走低，尤其是今年都快降到成本价了。在这两个因素作用下，你说这套装置开起来后怎么跟咱们原料低廉的煤化工企业竞争呢？” 杜秀兰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忽听背后有人道：“小伙子，你说错了，这套装置的生产成本不会比煤化工企业高的。” 耿志扬和杜秀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腰板倍直精神矍铄的老同志从一台塔座后面闪出来道：“这套装置烧的是渣油。渣油懂吧？炼油最后剩下的就是渣油。用渣油当原料的装置，它的成本能高到哪里去？” 耿志扬并不认得眼前这位老同志。不过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他还是客气道：“老同志，渣油它也是油啊！一旦原油价格大幅度上涨，渣油的价值也会跟着升高的。” 老同志不以为然道：“这几年国际原油价格一直在二十美元以下波动，大多数时间在十几美元上下浮动，涨能涨到哪儿去？大化肥用渣油作原料是经过周密测算过的，正好废物利用。你一个年轻同志对国际油价了解的不全面，得出错误结论也很正常。” “二十美元？”耿志扬微微一笑道：“老同志，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从上次国际石油危机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稳定期，保不准会发生第三次石油危机。到了那个时候，国际油价可不只是几十美元一桶了。” 老同志嗤之以鼻道：“不只是几十美元一桶？怎么可能？照你的说法，油价还能高过一百美元不成？” “一百美元？”耿志扬呵呵笑道：“我这么跟你说吧。照现在这个趋势分析，十年之内，国际油价就会超过四十美元一桶；十五年之内，就会超过一百美元；最高甚至能接近一百五十美元一桶。” “一百五十美元一桶？真是天方夜谭！”那老同志听得直摇头道：“油价分析你得以历史数据为基础，不能信口胡说。最近三四十年来，国际油价就没有涨到过四十美元以上的时候，你居然敢说能涨到一百美元以上，甚至一百五十美元，简直是一派胡言！” “老同志，您先消消气！”耿志扬怕气坏了老爷子，赶紧劝说道：“国际油价的涨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您就是再生气，也改变不了国际油价会涨到一百五十美元左右的事实啊！” 第319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下) 那位老同志见耿志扬依然执迷不悟，当即教训道：“你这个小青年，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说国际油价会涨到一百五十美元，你有证据吗？” 耿志扬笑道：“老同志，我没有证据。我只是根据国际形势和经济发展进行的客观分析！” “那好，我林华生今天就跟你犟上了。”老同志须发皆张道：“你必须说出个理由来，为什么油价会涨到那么高？” 杜秀兰惊叫道：“林总，您是林华生林总！？” 耿志扬虽然不认得眼前的老同志，但却知道林华生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的行业大专家。氮肥行业很多资料手册都是人家为主编写的，其水平之高远非自己所能及。 “林总，我是北海省石化院的小杜。”杜秀兰赶紧自我介绍道：“这位是安海氮肥公司的耿志扬耿总。” “呵呵，我知道他是耿志扬。”林华生嘿嘿笑道：“昨天上午你发言了，讲的是国外引进的二手硝酸装置的事，对吧？” “对！林总！”耿志扬笑道：“很高兴能跟您认识和交流。” 林华生道：“你发言的那篇稿子就是我审的。我觉得你写的那篇文章，深度和角度都很不错，就推荐给主办方了。” “哎呀！”耿志扬惊喜道：“那真是多谢林总了！” “别跟我献殷勤啊！”林华生故意把脸一变道：“你得跟我说清楚，凭什么就说国际油价会涨到一百美元以上？” 耿志扬坦然自若道：“林总，我的确没有详实的证据。但是我根据近来国际国内的形势变化和经济发展势头，才推断出国际油价将要大涨的结论。您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拭目以待。” “好！”林华生见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惧色，不禁夸赞道：“小耿真不错，至少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敢跟我叫板。这种不服输的勇气，我喜欢！”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十年内国际油价不会大涨，是总公司委托我们一帮子人通过研究得出的结论，可不会因为你的猜测就能轻易否定的。” 耿志扬笑道：“林总，世事变化有时候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也许，我是说也许，将来会出现我推测的那种情况也不到一定的。” “好！”林华生也起了好胜之心，点头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十年甚至十五年后的油价究竟是高还是低。” 见老爷子兴致正浓，耿志扬和杜秀兰赶紧拿出相机跟他合影留念，顺便把各自的名片递给了他。 林华生见耿志扬的名片上写着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总工程师的名头，不禁怀疑道：“小耿，你是你们公司的总工？” “对！”耿志扬坦然承认道：“我们公司的领导和同事非要让我当这个总工，我就只能当了。” 林华生有些不大敢相信道：“你有三十岁？” “没有。”耿志扬笑道：“我今年才二十五。” “二十五当总工？”林华生大惊失色道：“你们单位领导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啊。” 杜秀兰在旁道：“林总，耿总工的技术水平在他们公司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单位给他们公司设计过好几个项目，我可以作证。” “二十五岁的总工，还能写出有点技术含量的专业文章。”林华生点了点头道：“小耿，你这个小伙子还真是棵好苗子呢。” “在您面前我就是班门弄斧。”耿志扬谦虚了一句后，见他们三个已经远离了参观的队伍，赶忙提醒道：“林总，大伙都到前面去了，咱们也跟着过去吧？” “行！”林华生爽快道：“咱们走！” 耿志扬和杜秀兰陪着林华生往前走了一会儿，就有厂里的服务人员跑过来道：“林总，领导们都在前等着你呢，请您赶紧过去吧。” 林华生笑着对耿志扬道：“小耿，你可千万别忘了咱们俩今天的约定啊！” “林总，您放心，我不会忘得。”耿志扬大大方方道：“您老事多，您别忘了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哈！”林华生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忘得。十五年后只要我还活着，咱们一定当面分个胜负！” 林华生跟着服务人员走后，耿志扬感叹道：“没想到林总年纪这么大了，好胜心还这么强？” 杜秀兰笑道：“耿总，也就是你年轻胆子大。换做我们是不敢这么跟林总说话的，更别说还跟他叮当一阵了。” “我没有说错的。”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时间会证明我是正确的。” 俩人正说着话，王景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道：“哎呀！可找着你们了！” 耿志扬笑话他道：“王哥，一进厂你就跑没影了，到底干什么去了？” 王景光不好意思道：“碰到了个老前辈，跟着人家学东西去了。” “哦？哪个老前辈？”耿志扬好奇道：“化工设备方面的？” “也算是吧。”王景光想了想道：“主要是材料方面。” “你说的不会是应老师吧？”杜秀兰道：“昨天我也瞅机会跟他聊了一会儿。人家是管道材料方面的大拿，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对！就是应老师。”王景光笑道：“我以前跟他打过交道，算是认识吧。没想到这次他也来开会，我正好跟着人家多学点东西。” 既然是技术交流会，除了像耿志扬他们在台上公开分享自己的经验和心得外，会场内外也都是交流的场所。与会各方可以趁机跟一些不容易见到的专家大咖请教问题指点迷津。 其实这也是主办方举办技术交流会的目的之一，就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方便交流和探讨问题，从而达到取长补短各得所需的机会和平台。 晚上回到宾馆吃饭时，耿志扬好巧不巧居然跟寿化集团的刘才祥碰了个对脸。 “刘总也来开会啊？”耿志扬主动打招呼道。 刘才祥皮笑肉不笑道：“是啊！耿总昨天讲得很精彩呀！” “谢谢！”耿志扬道：“刘总，听说你们也从国外买了一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 “是啊！”刘才祥呵呵笑道：“我们不但买了一套日产四百五十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还另外又买了一套日产四百吨的装置。这两套硝酸装置一旦投产，我们公司可就比你们的产能高多了，而且技术水平也跟你们的相当。” 刘才祥的话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耿志扬镇定自若道：“那我们两家就各自努力，看谁更有本事了。” “好啊！”刘才祥得意扬扬道：“那咱们就比一比谁的本事更高了！” “比就比！”耿志扬冷笑道：“不过要比咱们就正大光明的比，不要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三烂的手段。” “呵呵呵……”刘才祥狞笑道：“耿总，你想当宋襄公那就当吧。商场如战场，我可不会手软的。” 虽然俩人没有当场撕破脸皮，但眼神里已经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第320章 合纵连横 耿志扬端着餐盘在餐厅里找到王景光，挨着他坐了下来。不多会儿的功夫，单冀生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也端着餐盘坐在了他的对面。 “耿总，刚才跟刘才祥吵架了？”单冀生哪壶不开提哪壶，看来是在一旁瞧见了耿志扬跟刘才祥的对话过程。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没有，跟他交流了一下硝酸建设的事。” “得了吧。”单冀生笑道：“老刘昨天见到我，上来就问什么时候把厂子卖给他们，气得我把他好一顿损。他要是见了你能有什么好话？肯定先问你们厂卖不卖的事。” 耿志扬不得不解释道：“他真没问我这个。他就跟我说了一下寿化集团引进了两条二手硝酸生产线的事。” “哼！”单冀生冷笑道：“他那是吓唬你呢。意思是他们公司的产能上来了，以后再打价格战，你们就得更小心点才行了。” 他身旁的那个男子笑道：“老单，你对老刘意见这么大啊？” “不是我对他意见大，是他做的那些事太不地道。”单冀生损了刘才祥一句后，这才想起来介绍道：“耿总，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槐城化工的陈总。他们公司对你们搞的那个新型氨氧化炉很感兴趣，想跟你们谈谈。” 槐城化工集团位于河西省，是一个老牌化工企业，有一套年产五万吨的全中压法硝酸装置。 单冀生身旁的陈总笑嘻嘻道：“耿总，我是槐城化工的陈照亮，很高兴跟你认识。” 单冀生帮着介绍客户上门，耿志扬自然是很高兴，赶忙道：“陈总，见到你我们也很高兴。” 既然单冀生已经说明白了他的来意，陈照亮开门见山道：“耿总，我们去安陵县化肥厂和老单他们厂都看过了，也想从你们那里订上一台新炉子。像我们这种年产五万吨的中压法硝酸，你们有合适的炉型吗？” 听到这话，耿志扬和王景光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前不久他们刚跟梁州化肥厂签署的新型氨氧化炉合同，正是适用于年产五万吨规模的全中压法硝酸装置。 今天单冀生领来的陈照亮居然也要一台适用于年产五万吨硝酸的炉子，那真是瞌睡了遇到枕头：太巧了！ “有啊！”耿志扬直言道：“我们正在为梁州化肥厂制造一台五万吨全中压法硝酸的氨氧化炉，正好也适合你们公司。” “是吗？太好了！”陈照亮闻言大喜道：“那你们卖给他们的氨氧化炉多少钱一台啊？”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这是商业秘密，我不能说。但是类似五万吨规模的氧化炉，我们公司的报价是六百二十万！” “六百二十万？”陈照亮迟疑了一下道：“这个价有点高了，能不能优惠一下？” 单冀生帮忙说话道：“耿总，我老单亲自领上门的买卖，总得给我点面子吧？多给点优惠，陈总那边也不容易。” 耿志扬看了眼王景光后，笑道：“单厂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样吧，我给你打个九五折，再抹掉零头，收你五百八十万怎么样？” “五百八十万？”陈照亮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耿总，这么大的事我得回去汇报一下再做决定，你看行吗？” “没问题。”耿志扬指着王景光道：“以后具体的事可以跟我们王总联系。” 双方交换了名片后继续边吃边谈。陈照亮趁机询问了许多新型氨氧化炉的参数性能和内部构造方面的事情。耿志扬和王景光本着能讲则讲，不能讲的就搪塞过去的原则一一应付了事。 吃过饭后，耿志扬特意把单冀生喊到了外面。俩人来到宾馆前的小花园中，耿志扬道：“老单，寿化集团一旦建成了那两条二手硝酸生产线，肯定会再来压咱们价的。” 单冀生点了点头道：“以老刘那德行，干出这种事很正常。他们那帮子人就想着把咱们打垮了，好占领北海省市场。” 耿志扬趁机道：“既然大敌当前，我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呢？” 他分析道：“你看啊，咱们省生产硝酸的企业主要就是咱们俩家，再加上安陵县化肥厂、索凤县化肥厂等几家三万吨以下的企业。咱们几家要是都联合起来，一定能干得过外省的寿化集团。” “想联合起来，难啊！”单冀生叹气道：“别的不说，索凤县和安陵县那两个厂子就打的不可开交，还怎么跟人家外省的斗？” 耿志扬建议道：“他们互相打，才说明联合起来的迫切性。要是我们这些硝酸生产企业联合成为一体，不就能把矛盾摆在台面上说一说吗？大家把问题说开了，不就没有矛盾了吗？” “老弟，你这个想法好是好。”单冀生怀疑道：“但是就怕县里面那些厂子各有各的心思，就算勉强联合在一起，也是面和心不和。” “先得有个组织形式，然后才能起作用。”耿志扬道：“你别管将来管用不管用，我就问你这个想法你赞成吗？” “我赞成啊！”单冀生仗义道：“你老弟想干成的事，我能不赞成吗？” “那就好。”耿志扬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想办法跟各个厂家谈一谈，争取把大家伙拢在一起。这么一来，至少能避免很多内斗。” “你看着办吧，老弟。”单冀生道：“要是能让大家伙别再互相压价，那你这个想法就算起作用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目标。”耿志扬小道：“我把省内硝酸企业团结到一起，就是想打破地方保护主义和企业各自为战的不利局面，让大家伙有钱一起赚有财一起发。” “当然。”他笑了笑道：“要是有了先进的设备和工艺，也是推荐给大伙一起用。” 单冀生见耿志扬眼光极高、格局博大，不禁佩服道：“行啊，耿总！你想的这事，没个几十年工作经历怕是琢磨不出来。真要把这事给办成了，那得载入国内化工行业的历史。”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咱们只是成立一个省级行业交流协作组织，不会影响那么大的。” 他们没想到的是，就是今天俩人的一番谈话，从而奠定了北海省硝酸行业协会的成立基础，并且在不远的将来里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作用。 技术交流会第三天的日程是安排与会人员到江阳市周边几个景区游玩。 会议最后一天安排游玩的事情司空见惯，毕竟大家伙交了那么多会务费，不给点好处怎么行呢？ 耿志扬和王景光跟着参加会议的各单位代表一起欣然前往，痛痛快快游历了一遍别具特色的江南风光。 第321章 打入对方内部 从江阳市回来以后，耿志扬先后参加了公司采购部门举办的数次电气仪表等相关产品的招标会，忙忙碌碌中又迎来了每年一度的十月一国庆假期。 怀孕三月有余的卢晓清小腹微隆，已经有些显怀，浑身懒散不大愿意外出活动。于是借着假期的机会，耿志扬陪着妻子在家里好好休息了几天。 假期结束刚一上班，张山忽然来到办公室找到了他。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张山基本上恢复了健康，缺失的门牙也已经补上，说起话来也不漏风撒气了。 耿志扬以为他是来表示感谢的，没想到他却道：“耿总，我有个好朋友叫丁作先，是咱们厂二硝车间的工人。前几天以前的车间主任周庆铎找到他，想让他到寿化集团去上班，说是那里的待遇给的高。我听着不大对劲，这不赶紧来跟您说一声。” 耿志扬吃了一惊道：“周庆铎？” “对！就是他！”张山道：“丁作先是二硝车间的老人了，从车间刚成立就有他，所以跟周庆铎很熟。” 耿志扬知道周庆铎曾经从二硝车间挖走了好几个铁杆和死党，没想到居然又来偷着挖墙脚撬人。 张山又道：“我知道周庆铎那家伙不地道，所以不建议丁作先去跟着他干。不过呢……” 他嘿嘿一笑道：“丁作先是我的发小，我们是老伙计了。我想既然周庆铎董鸿运之流老帮着寿化集团对付咱们，咱是不是可以让丁作先到他那边当个内应？” 张山的建议让耿志扬不禁心头一动。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寿化集团通过周庆铎和董鸿运的关系，不知道在氮肥工业公司安插了多少个眼线和内应，对这边的举动几乎是了如指掌。 而氮肥工业公司则对人家的情况一无所知，因此处处陷入被动，老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如今之计，确实需要派人打入寿化集团内部，以便及时迅速地获取对方的意图和动向。 只是派去当内应的人必须忠诚可靠，决不能被对方的高官厚禄给打动。万一派去的人被人家想办法策反，他们这边得到的信息可就岔了去了。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道：“丁作先可靠吗？” “你放心吧，绝对可靠！”张山笑道：“我们俩是一个院的邻居，自小在一起玩着长大的。他这人绝对信得过！” 他又正色道：“耿总，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别的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件事上我一定保证丁作先绝对可靠。将来要是出了岔子，您就来惩罚我就行。”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你把丁作先叫来，我先问问他。” “好来。”张山说着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和一个矮小精瘦的小伙子敲门走了进来。 “耿总，这就是丁作先。”张山指着那小伙子介绍道：“他今天正好当班，我就把他喊来了。” 耿志扬打眼观察了一下丁作先，发现这个人虽然表面上对他点头哈腰谦恭的很，但眼神闪烁间情不自禁流露出一股子精明之色，似乎具有充当内应的基本素质：脑袋灵活。 “你叫丁作先？” “对！”丁作先弓着腰卑微道：“耿总，我是二硝车间的丁作先。” 耿志扬佯作随意道：“周庆铎不是让你去他那里干吗？答应给你多少钱啊？” 丁作先嘿嘿笑道：“他说是去了一月给五百工资，另外还有奖金、过节费什么的。说是加起来一年能到一万呢。” 对于氮肥公司车间里的一个普通操作工人来说，年收入上万已经算是高薪了，所以才对工人们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勾得好几个人辞职后跑了过去。 “那你愿意去吗？”耿志扬观察着他的表情道：“去他那儿可比咱这里收入高啊！” 丁作先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板牙道：“耿总，你就不用试探我了。既然我答应到周庆铎那里替你们打听消息，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绝不当见钱眼开的孬种！” 耿志扬见他如此直接，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愿意，但还是要问问的。” 张山在旁道：“耿总，你就直接说需要他去了干什么就行。我这兄弟知道您对我好，不会背叛咱们的。” 丁作先呵呵笑道：“耿总，您对我大哥多有照顾。既然我是替您去打听消息，我想肯定也不会对我太差了。” 耿志扬不怕他提条件，就怕他不提条件，笑了笑道：“你有什么要求，现在说出来就行。” 丁作先见他如此痛快，于是道：“我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就是看在我替你们打听消息的份上给点辛苦钱就行。”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可以，没问题！” 丁作先咬了咬牙道：“每个月五百块，行吗？”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要丁作先心甘情愿地到寿化集团去充当内应，不给点相当的报酬是不可能的。 “五百太少了，我给你一千块！”耿志扬毫不犹豫道：“要是消息非常重要，你还可以得到另外的奖励。” 听到耿志扬把报酬提升了一倍，丁作先登时乐开了花道：“耿总，您真是个爽利人！我们这些卖苦力的，就愿意跟着你这样的领导干活。”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这些钱由张山交给你，以后他就是你的单线联系人。他得到消息后再报告给我。” 张山当即答应道：“行，没问题！” 耿志扬又提醒道：“小丁去周庆铎那里的事只有咱们三个知道，其他人都不要说，明白了吗？” 有道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把丁作先派到寿化集团去当内应的事属于机密中的机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丁作先关心道：“连卢总和袁总也不告诉吗？” “不用告诉他们。”耿志扬面色一凛道：“有我你还怕什么？怕拿不到钱吗？” “不！”丁作先一脸的谄媚道：“我这不是怕领导们怪罪吗？” “这个事不是你担心的。”耿志扬道：“从出了这个门开始，刚才说的事只能咱们三个知道，回去连爹妈老婆都不能说。明白吗？” “明白！”张山和丁作先忙道：“我们不会说的。” 俩人离开的时候，张山先把丁作先打发走，然后对耿志扬抱歉道：“耿总，我不知道小丁会要钱，真不好意思啊！” 耿志扬淡淡笑了笑道：“他要钱比不要钱不更好吗？” “怎么？”张山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您什么意思啊？” 耿志扬道：“他为公司工作当然要有一定的报酬。要不然时间一长，他的感情肯定会倒向周庆铎那边。所以小丁要钱我才放心啊。” 要钱比不要钱更要放心？张山实在是弄不明白里面的含义，只得道：“我真是搞不懂，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耿志扬瞧着他憨憨的模样，忍不住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吧，小丁没做错，我不会对他有意见的。” 第322章 提拔和人情(上) 九月下旬，省石化设计院提供了硝酸车间土建基础图后，三硝项目土建施工队伍已经陆续入住现场开始施工。土建施工一旦开始就不能随便停下来，因为施工队伍入驻现场后，即使没活干，氮肥公司也得给人家一定的出场费用。 眼瞅着厂房基础快要完工，而省石化院却迟迟不能提供地面以上结构图纸，袁汉杰焦急之下忍不住冲耿志扬抱怨了几句。 耿志扬倒是非常体谅他的心情，赶忙宽慰道：“我刚问了黄工，他说明天就能提供。这样吧，我明天去省城跑一趟，把图纸拿回来。” 袁汉杰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头，语气一缓道：“行啊，那就辛苦你一趟了。” 俩人正说着话，办公室主任祁延江匆匆敲门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袁汉杰时不由大喜道：“哎呀，袁总也在，真是太好了！卢总要你们去小会议室开会，麻烦你们现在就过去吧。” 听到卢洪涛召集他们开会，耿志扬和袁汉杰连忙来到了小会议室。 等董事会成员到齐了以后，卢洪涛这才道：“今天把大伙叫来，是想着一块儿商量商量，早点确定下三硝车间主任的人选。” 田连营接话道：“现在三硝项目进展很顺利。土建已经开始施工，职工招聘工作也完成了一大半，所以得赶紧定下车间主任来，好让他带着大家伙配合接下来的工作。” 三硝车间主任的人选牵扯到董事会各位领导对各自亲信的安排，因此免不了一场明争暗斗。 目前合成氨车间主任邱伟平和一硝车间主任程红旗都是老厂长退休前提拔起来的人，因此在氮肥公司属于超凡脱俗的独立派，跟谁也不沾边。但程红旗跟耿志扬和尚秀娟的关系都非常好，从这个角度上说，可以勉强算作边缘耿派。 二硝车间主任尚秀娟是耿志扬的干姐姐，又是他一力推荐下才进入的董事会，因此妥妥的属于耿派。 三个主要生产车间就有两个跟耿志扬脱不了干系，因此新成立的三硝车间便成了公司领导们借机安插亲信的香馍馍。 袁汉杰首先提议道：“我看可以让技术科的吕大庆来管三硝车间。他以前干过一硝车间的技术员，对硝酸装置的运行相对比较熟悉，当车间主任应该没有问题。” 耿志扬没想到袁汉杰会提名吕大庆担任三硝车间主任，心下暗道：“看来吕大庆跟袁汉杰有点关系，要不然老袁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名他当车间主任。” 高崇山明确反对道：“小吕做事太粗拉，而且也没管过生产。一下子把他提拔为车间主任，而且是新成立的车间，我觉得不合适。” 袁汉杰坚持道：“在车间里做事就不能太细了。小吕一直在车间里干，去年才调到技术科，怎么会没管过生产呢？你说的这个理由不成立。” 眼瞅着俩人当面叮当起来，田连营则插话道：“我觉得合成氨车间副主任钟晋丰老成稳重，可以去管三硝车间。” 钟晋丰是氮肥公司的老人，素来跟田连营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比董鸿运、周庆铎之流略微远一点的亲信。田连营想借机提拔他，看来是筹谋已久了。 智文阁附和道：“我觉得老钟不错。人很实诚，做事稳重。让他来掌管三硝车间比较放心。” 耿文扬听罢不由得心头一动：“乖乖！看样子田连营和智文阁私下里串联过，否则他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取得了一致意见？现在就看二叔什么意见了。反正不管他举荐谁，我都无条件支持就是。”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后，卢洪涛才道：“你们提的这俩人在工作上都很不错，不过我觉得二硝车间副主任孙秀峰很不错。他以前在技术科干过，又去了二硝车间干了一段时间副主任，我看可以让他去三硝车间当主任。” 今年过了春节以后，卢洪涛突然把孙秀峰调到二硝车间担任了副主任职务。当时耿志扬就有些疑问，他一个干电气的技术人员，怎么会被弄到二硝车间当了副主任？ 此时耿志扬却是豁然开朗，原来孙秀峰不知道什么时间悄悄投奔了卢洪涛，这才得以被提拔重用。 有副对联说得好：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 尽管对联写得略微有点偏颇，但却道出了残酷的现实。那就是不管是国企还是私企外企，你想被提拔重用，那就必须得到上级领导的赏识和器重。 用句不妥当的话讲，就是要主动跟领导们同流合污，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好，才有可能得到提拔的机会。 孙秀峰已经三十五六，如果再不提拔，这辈子就只能在技术科当一个资深技术员了。可能基于此种原因，他才不得不做出改变，趁着企业改制之际，厚着脸皮主动投靠了卢洪涛。 其实耿志扬只是猜对了一部分事实。 孙秀峰的确是想方设法靠近卢洪涛，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路子。最后在化工厂当领导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帮助下，他才得以接触到卢洪涛。 卢洪涛主要是看在化工厂曾经同事的面子上才接纳了他，并且从此将其视为手里可用的人之一。 耿志扬虽然是卢洪涛的亲戚和心腹，但近来有势头正旺自成门户的趋势，将来很有可能分庭抗礼独成一派，因此他不得不防。 毕竟如今的氮肥工业公司已经是独立经营的民营企业，作为董事长的他还想着把这份产业留给自己的闺女，万不能让别人把董事长的宝座给抢了去。 因此在此种考虑之下，卢洪涛便对股份占比最多的耿志扬生了几分戒备之心，于是开始悄悄打造只忠于自己的手下。 耿志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了以后，暗自心道：“看来二叔已经对我起了戒心。上位者都怕失去手里的权力，二叔也克服不了这个魔咒。他要是一直秉持这种观念，以后我们俩的关系可就比较微妙了。” “也罢，看在以前的关系上，这次我就先支持他。”耿志扬不由冷笑道：“不过既然我是股权最大的股东，为什么就不能当一回董事长？二叔啊二叔，你自己先存了龃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暗觉好笑道：“如果按照股份占比来说，氮肥工业公司的董事长原本就该是我的，只不过当时我不想争而已。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真到了合适的时机，那我就拿回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323章 提拔和人情(下) 卢洪涛、田连营和袁汉杰，三个领导提出了三个不同的人选。但三硝车间主任的位子只有一个，因此只能从三个人里面选出一个来担任该职务。 吕大庆、钟晋丰和孙秀峰，不管是谁来当三硝车间主任，都会得罪另外两个人的背后推手。没有参与争论的高崇山和尚秀娟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一个悠闲地作壁上观，另一个则唯耿志扬的马首是瞻。 卢洪涛见田连营和袁汉杰依然坚持己见，正要启动举手表决的大招，忽听耿志扬道：“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想法，可以让这三个同志都到合适的岗位上去。” 卢洪涛等人一听不由纳闷道：“三个同志都到合适的岗位上去？难不成一个三硝车间设上三个主任？这也有点太扯淡了吧？即便是一正二副三个主任，谁来当正谁来当副也是个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田连营多次领教过他的神谋妙计，好奇地询问道：“耿总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呗。”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咱们的三硝项目是第一次采用国产工艺，也是第一次采用国产四合一机组等关键设备，所以会存在很多不可预测的风险。” 他说的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卢洪涛等人听罢纷纷点头称是。 “所以呢……”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们必须任命一位熟悉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并且有丰富的车间管理经验的同志来担任三硝车间主任。” 按照熟悉双加压法硝酸工艺这个要求来说的话，吕大庆和孙秀峰勉强符合条件。但要是用丰富的车间管理经验来卡的话，就只有钟晋丰符合了。因为孙秀峰当上车间主任仅有半年多时间，断断谈不上经验丰富。 三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够符合全部两个条件，难道耿志扬把他们三个一股脑的全部否决了？卢洪涛等人不禁有些诧异。 耿志扬趁机道：“所以我建议由尚秀娟同志来担任三硝车间主任，配合领导小组圆满完成建设任务。” 尚秀娟先后担任过一硝车间副主任和二硝车间主任，至今已经有三年时间，完全符合‘车间管理经验丰富’的要求。在周庆铎离开以后，正是她接任了二硝车间主任，并且把装置成功开车。这么说来，她也符合‘熟悉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要求。 袁汉杰听罢当即同意道：“嗯，尚主任来管三硝车间我很放心。” 田连营则疑惑道：“耿总工，如果尚主任去了三硝车间，那二硝车间主任怎么办？” 耿志扬笑道：“尚主任去了三硝车间，二硝车间当然由副主任接替比较好了。” 二硝车间副主任目前正是孙秀峰。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耿志扬是支持卢洪涛意见的，只不过是用了一个腾笼换鸟的方式，把孙秀峰留在了二硝车间。 卢洪涛原本对耿志扬不支持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听到他拐弯抹角地推荐孙秀峰担任二硝车间主任，心里这口气才算稍稍平歇。 田连营见耿志扬一番操作下来，把自己推荐的钟晋丰给撅到了一旁，正琢磨着如何挽回局面时，却听他又说道：“尚主任去了三硝车间以后，吕大庆可以给她当副手，应该能跟着她学不少东西。” 袁汉杰闻言心下稍安：“小吕确实缺乏车间管理经验。他要是能去三硝车间当个副主任，跟着尚秀娟锻炼一下，不失是个提高自己水平的好机会。” 田连营见袁汉杰推举的人选也有了着落，心里更不安了，暗自寻思道：“耿志扬这家伙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当年打压过他？他要是真想借机会报复我，我还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他正兀自忐忑不安时，又听耿志扬说道：“邱主任在合成氨车间干了好多年，也该让人家休息休息了。我建议让他去担任生产管理部主任，由副主任钟晋丰来接替他的工作。” 话音刚落，田连营登时大喜，心道：“看来我还是以小人之心度了耿总工的君子之腹。人家并没有跟我一般见识，而是想了个办法让钟晋丰转成了正职。” 生产管理部主任一职一直空缺，邱伟平不管从资历还是水平上都符合该职务的要求，因此让他去当生产管理部主任正是人尽其职。 耿志扬一番话说下来，卢洪涛、田连营和袁汉杰提出的人选均得到了满意的安排，纷纷颔首道： “嗯！不错！” “我觉得这样安排可以。” “我同意耿总工的方案！” 高崇山见耿志扬一下子赚到了三份人情，不禁骇然道：“耿志扬这小子着实厉害得很。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卢洪涛他们三个之间的矛盾，同时还落得了天大的人情。这小子，真tm绝了！” 尚秀娟则慷慨应允道：“我愿意去三硝车间干。只要能把工作做好，到哪里干都一样。” 会议结束以后，卢洪涛、田连营和袁汉杰自然是把各自推荐的人选喊了去面授机宜。至于他们会如何向对方夸赞自己在其中的功劳，那就不得而知了。 尚秀娟则找到耿志扬牢骚道：“志扬，别看这次你又帮了他们三个的忙，他们也不会感激你的。你是咱们董事会里面出钱最多的，按理说董事长和总经理应该由你来当才对。” 耿志扬笑了笑道：“姐，我太年轻了，根基太浅镇不住场子。像我这么年轻一下子擢升高位不一定是好事，还不如慢慢攒人情呢。” 尚秀娟大胆出主意道：“你要是真想攒人情，那就把你身边关系好的人提拔起来。将来真到了关键时刻，谁能指挥动的人多谁就是老大！” 耿志扬只是笑了笑道：“姐，谢谢你的提醒，我心里有数的。” 尚秀娟又提醒道：“咱们一硝车间的人只有你干出了名堂，他们都巴望着能沾你的光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耿志扬年纪轻轻便步入了公司领导一级，一硝车间的老同事们自然想跟着他沾上点光。此乃人之常情，概莫能外。 不过耿志扬可不会稀里糊涂地什么人都用。想被他看上，至少也得有能利用的价值才行。否则有些人被提拔后，不但不会帮他的忙，反倒会给他带来麻烦。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即将升任三硝车间副主任的吕大庆忽然来到办公室，当面向他表示了郑重的感谢。 第324章 三维配管 吕大庆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再加上又是一硝车间的老员工，因此并不把耿志扬当外人，乐呵呵地冲他道：“耿总，谢谢你帮我说话！我这次能去三硝车间真是多亏你帮我说了句公道话。” 耿志扬笑了笑道：“你从哪儿知道的，我替你说话了？” “袁总告诉我的。”吕大庆直言不讳道：“袁总还说要不是你仗义执言，我不可能去三硝车间给尚主任当副手，所以得来当面感谢你！” 如果袁汉杰真像吕大庆所说，把他如何当上三硝车间副主任的实情相告，那就算是个不错的实诚人。 因为吕大庆并没有参加会议，所以不可能知道是怎么样当上三硝车间副主任的。袁汉杰可以利用这种信息差，把推举他的功劳全部占为己有。 但老袁同志没有这么做，而是跟吕大庆如实相告。这么看来，老袁同志的人品没得说，的确是个忠厚宽容的长者，也不枉耿志扬慷慨借给他入股的那十五万巨款。 既然袁汉杰不贪功，耿志扬自然也不会争着为自己表功。因为那样做的话，在做人上就先落了下乘。有道是人就怕比。人人心中有杆秤，他要是贪功，吕大庆自然会比较得出两人之间的差距来。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吕工，你不用感谢我。我一向是对事不对人。我推荐你去三硝车间给尚主任帮忙，主要是考虑到你在车间干过，也熟悉三硝工艺，从哪个方面考虑你都是最适合的，所以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听到耿志扬竟然毫不贪功，只是出于公心才举荐自己，吕大庆登时感动万分道：“耿总，我在技术科跟着你干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您的人品和魄力我是很佩服的。有你这样一心为公司的领导，我们下面这些干活的才有奔头啊！” 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听恭维自己的话。吕大庆的话传进耳朵里，耿志扬不免有些窃窃自喜，但嘴上却道：“吕工，去了三硝车间以后一定要多学多看，争取早点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材。” 吕大庆连声感谢后方才满心欢喜地离去。 耿志扬暗自琢磨道：“吕大庆一走，技术质量部就少了一个工艺专业方面的人，看来还得从近几年来的大学生里面再挑选一个可用之才。” 第二天一早，耿志扬先把卢晓清送到学校以后，又开着车直奔省城而去。 九十年代私家车还没有大规模进入到老百姓家中，因此高速上车辆稀少，耿志扬得以保持较高的车速。 他一边开车一边暗自觉得好笑：“人家都是假公济私公车私用。我这倒好，反倒成了假私济公私车公用。不行，等我回去得问二叔要点油钱，要不然我可是亏大发了！” 风驰电掣间，仅用了两个小时多一点便顺利到达省石化设计院。 耿志扬熟门熟路找到黄广宁，向他问起答应今天给的土建图纸能否带走。 黄广宁爽快道：“行是行，不过等晒出图来也得下午了。要不你在这里等一等？” 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耿志扬哪里肯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他想了想道：“下午大概几点能拿到图纸？” 黄广宁道：“下午三点准没问题。” “那好吧。”耿志扬当机立断道：“那下午三点我再过来。” 从黄广宁办公室出来后，他又来到民建设计所跟卢晓玉见面聊了几句。小姑娘刚接触设计行当，参加工作满打满算仅有两个月出头，因而还没有搞明白设计的精髓所在。 耿志扬鼓励了她几句后，又开上车来到北海工大四海旭阳公司那座幽静的小院落，见到了正在埋头苦干的任子集和朱旭升。 今年七月份，朱旭升已经完成了研究生学业，顺利拿到了硕士学位。 本来耿志扬想让他跟任子集一起负责四海旭阳公司这边的事务，但导师张声闻教授非常器重他，跟学校申请后留用他当了系里的老师，主要是帮着做一些相关实验课题。 好在朱旭升负责的实验室跟四海旭阳公司的小院隔得很近，只要有空他就来这边继续细化改进gzps化工大师软件。 gzps化工大师如今已经更新到了2.2版本。软件的框架稳定后，有些不重要的工作可以交给蔡宝盛来帮着处理，因此耿志扬便想着让朱旭升负责另一种工程设计软件的开发任务。 他把朱旭升喊到南边的办公室商量道：“旭升，化工大师这边基本上再做一些修修补补就行了。我想再委托你开发一种新的工程设计软件。你看行吗？” “新的工程设计软件？”朱旭升顿感兴趣道：“是什么样的软件？” 耿志扬见他两眼放出光来，情知他确实是对此很感兴趣，于是道：“我想让你开发三维配管设计软件。” “三维配管设计软件？”朱旭升挠了挠头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是工程设计上用来管道设计的一种辅助软件。”耿志扬解释道：“就像你开发的gzdesign一样，是用在化工设计上的。但是呢，它们之间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gzdesign适用于二维平面设计，但三维配管设计软件是在三维画面上进行的管道设计。” 耿志扬耐心讲解道：“这种软件就像在真实三维空间里布置管道一样，可以实时检查管道的走向和碰撞情况。另外还能自动统计材料，甚至可以自动设计管架。” “哦，我想起来了！”朱旭升如梦方醒道：“我记得马老师从国外做访问学者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类似的软件。当时我不明白是干嘛用的，所以也没大注意。” “那就太好了，你可以参考着学习一下。”耿志扬又敦敦教导道：“三维软件跟咱们gzdesign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但是三维的，而且每根管道自身都带有属性，不仅仅只是个图形。这么一来，统计材料功能才会起作用，也能检查管道碰撞及3d模拟。” “我大概是明白了。”朱旭升道：“这样吧，我先去找马老师，把他带回来的那个软件借过来看看。等我把外国人的理念吃透了，再来搞咱们自己的东西。” “行啊！”耿志扬道：“咱搞的这个三维配管设计软件就叫gz3ddesign吧。3d的意思就是代表着三维。” “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朱旭升道：“那我把化工大师的活先给任老师吧，让小蔡帮着任老师应该没大有问题。” “具体工作上的安排你说了算。”耿志扬倒不是个事事都想管的糊涂人。他对朱旭升和任子集都是充分放权，以便尽可能发挥他们俩的聪明才智和过人能力。 第325章 软件初成 耿志扬跟着朱旭升和任子集来到大学食堂，混在众多年轻学子中间，吃了一顿让人颇有回味的午饭。 回到办公室稍事休息后，他又开上车回到了省石化设计院。 没曾想一见到黄广宁，他便连连致歉道：“真不好意思啊，耿总！我刚问了一下完成科，他们说那些图纸还没有晒完，估计得等到四五点钟了。” “怎么呢？”耿志扬有些不满道：“上午不是说的好好的，两点钟来拿图吗？” 三硝项目的结构图纸并不算多，按理说下午两点完全能够晒的出来。但可惜中间有个老同志负责的项目插队晒图，一下子把三硝项目的图纸给挤到了后面。 尽管黄广宁跟负责晒图的完成科一再的强调业主等着拿图，但具体到事上还是那位老同志更有面子一些。毕竟对于完成科来说，晒的所有图纸都是给院里的客户服务的，先晒哪个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与其得罪人脉深厚的老同志，不如先把黄广宁负责的项目丢在一边。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刚起来的新秀，即使得罪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黄广宁想起完成科那些人夹枪带棒的嘲讽话来，很是无奈道：“耿总，都怪我人微言轻，说好了的事人家就是不办，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瞧着他一脸的委屈，在设计院有过多年工作经验的耿志扬忽然感同身受明白了他的难处。 其实很多时候，那些真想做事的人付出一片心血后却做不成事，往往并不是因为外部的困难有多大，而是由于本单位各部门之间无谓的扯皮摩擦掣肘所致。 “四五点就四五点吧。”耿志扬大度道：“不过不能再往后拖了，要不然明天拿不到图纸，施工单位就要停工了。” “我这就去完成科盯着。”黄广宁发了狠道：“一定让他们五点之前把图纸给晒出来。” 图纸一时间拿不到，耿志扬可不想无所事事地在设计院干等着，于是干脆开车赶到了附近的岳华经典小区。 他把车停在六号楼前自家的停车位上，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一单元，来到三楼301室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走了进去。 八月上旬办理完了301和302两套房子的购买手续后，耿志扬又安排四海旭阳公司的马玲和刘丽丽，组织装修队伍按照卢晓清的喜好装修了301室，还置办了全套家具和家电用品。 所以现在的301室等于是耿志扬和卢晓清在省城安置的另一个家，随时可以过来入住休息。 进了门后，耿志扬先打开门窗，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吹入室内，涤荡掉积攒的新家具味道。他又烧了壶开水，舒舒服服地靠在新沙发上，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一边喝着茶水打盹解闷。 电视节目太过沉闷，耿志扬正看的昏昏欲睡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 他赶紧接起来一听，话筒里传来蒋瑶久违的声音：“耿志扬，你来省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耿志扬忙道：“我是来省院催图的，拿到图纸就回去，所以就不想打扰你了。” “是吗？太可惜了！”蒋瑶颇为遗憾道：“我负责的那个应力分析软件已经初步成型了。正想给你看看，让你提点宝贵意见呢。” “哦？”耿志扬登时大喜道：“软件现在能用了吗？” “当然能用了。”蒋瑶道：“就是界面还没有美化，但将就着也能用。” “只要计算的基本功能有了，界面美化的事可以后面再弄。”耿志扬立刻决定道：“那我先不回去了，等拿到图纸后就去找你。你现在哪儿呢？” “我能在哪儿？”蒋瑶莞尔道：“当然在工大了。要在我们公司，我哪敢跟你说这个？让领导知道了还不得把我骂死？” 原来今下午蒋瑶借着到制造车间检查进度的理由，偷着溜到四海旭阳公司继续研究应力分析软件，这才从朱旭升口中得知耿志扬上午来过。 “那行。”耿志扬吩咐道：“四点半多我去设计院拿图纸，然后去工大找你。” “好啊，我等着你。”蒋瑶故意揶揄他道：“既然你这个大财主来了，那就得请我们这些干活的苦命人吃饭。” “没问题！”耿志扬满口答应道：“你跟旭升和任老师商量一下，想上哪儿吃都行，我来买单！” “好！”蒋瑶笑嘻嘻道：“我们这次一定要好好宰你一顿！把你这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宰出血来！” 四点多钟顺利地从省石化院拿到图纸后，耿志扬谢绝了黄广宁请他吃饭的好意，驱车来到北海工大，如约见到了等候已久的蒋瑶。 “咱们是先去吃饭呢，还是先看软件？”耿志扬大方道：“今天我做东，一切安排都听你的。” 蒋瑶笑道：“你先看软件吧。等吃完饭都几点了？我可不敢太晚回去，会被我爸妈骂的。” “那好。”耿志扬对她道：“我看软件，你先去订饭店，省得去晚了没了地方。” 蒋瑶见他磨磨唧唧的还没坐到计算机前，忍不住催促道：“你快看软件吧。吃饭不好说嘛？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好！好！好！”耿志扬见她发起了火，忙不迭答应着赶紧坐了下来。 这款初版应力计算软件是蒋瑶严格按照耿志扬的设想开发的。采用的是菜单式的输入方式，所有的参数都可以通过面前的菜单来设定，从而模拟出所需要的力学模型来。 耿志扬试探着输入了一个u形弯的简单管道，然后运算了一下，果真得出了结果。 他又按照工况组合核算了一下一次应力和二次应力，很快也得出了清晰的计算数据。 “哎呀，真不错呢！”耿志扬赞道：“就是不知道管系复杂了以后，它还能不能算得出来。” “这就得多试多用才能发现问题。”蒋瑶见他对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心下稍安道：“不过里面的材料库目前只有国内常用的几种，还需要继续完善。” “是啊！”耿志扬深有同感道：“数据库的完善是最麻烦最辛苦的，不能一撮而就，还是得做长远打算。” 他建议道：“你有正式工作要忙，我看这一块可以交给蔡宝盛，或者再招几个年轻人来干。你指导着他们怎么干就行。” 蒋瑶蹙眉道：“软件刚弄好，我先自己研究一下吧。等需要再继续完善的时候，我再找他们帮忙。” “等你需要的时候就晚了。”耿志扬毫不犹豫道：“一会儿我就让马玲登报招人去，最少先招上两个，等你用的时候就有现成的人了。” “那好吧。”蒋瑶笑道：“你是大老板，你说了算。” 第326章 一念之间 当天晚上，耿志扬做东请全公司的员工在附近的学苑大酒店美美的吃了一顿。由于他还要开车，因此只能以水当酒。 他侥幸得脱，于是蒋瑶便成了大家的目标，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蒋瑶的厉害。一场酒喝下来，任子集、朱旭升、蔡宝盛等人纷纷醉倒在地，而蒋瑶却还能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直把马玲和刘丽丽看的目瞪口呆。 酒宴结束后，耿志扬安排马玲和刘丽丽陪着朱旭升等人回学校，自己则开上车把半醉半醒的蒋瑶送回家。 他一边开车一边瞥了眼副驾驶坐上醉意熏然的蒋瑶，暗自心道：“喝成这个样子，回到家看你爸妈不说你才怪呢。” “怎么？嫌我喝醉了？”蒋瑶忽然睁开眸子质问道：“我这个样子很难看吗？” 耿志扬万没想到她是在装睡，登时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这位大姐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真是神人也！” “不是。”耿志扬忙解释道：“我怕你……” “怕我吐你车上，让你媳妇嫌弃？”蒋瑶哼了一声道：“放心吧，我离着喝醉还早着呢，不会吐的。” 耿志扬胆战心惊道：“你今晚上得喝了有一斤酒吧？怎么还没醉呢？换我的话，早就躺下了。” “一斤可多，起码一斤半！”蒋瑶鬼魅一笑道：“那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这人体质特殊，对酒精没什么感觉，从来没有喝醉过。” 耿志扬心道：“上次你是说过，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一个女孩子一斤半白酒还没醉？这要是说出去，谁能信呢？” “我有对象了，感情很稳定。”蒋瑶猛然间自言自语道：“估计正常的话大概很快就要结婚了。” 耿志扬忙道：“那恭喜你了！二十五岁结婚是最好的年龄。” “哼！”蒋瑶白了他一眼道：“今年都到年底了，明年我就是二十六的老姑娘了。” 耿志扬赶紧道：“二十六结婚也挺好，还不老，正是结婚的好时候。” “你就瞎白活吧。”蒋瑶颦儿一笑道：“你跟你媳妇是不是也这么贫嘴咋舌的？” 耿志扬呵呵笑道：“我跟我老婆只要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刚结婚那会儿，晚上经常聊到一两点钟，搞得早上有时候都起不来。” 蒋瑶惊奇道：“你们都聊什么呢？怎么会有那么多话？” “谈天说地什么都聊。”耿志扬回忆道：“可能是我们俩一块儿长大的，所以共同话题就太多了，怎么也聊不完的。” “唉！”蒋瑶忽感心里一阵空虚，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耿志扬，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耿志扬把车开到省鼓集团家属院门口，缓缓停稳车后道：“到地方了，你该下车了！” 蒋瑶打开车门蹒跚着下了车，扭身冲他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耿志扬见她动作有些迟缓和夸张，兀自不放心道：“你自个儿回去……没问题吧？” 蒋瑶噗嗤一笑道：“放心吧，我的大老板，我能找到家门的。你走你的吧。” 瞧见耿志扬关心的眼神，她忽然顽皮一笑道：“要不，你跟我一块儿上去，见见我爸妈再走？” 半夜三更的，跟着酒气熏天的蒋瑶一块儿到她家里去。人家父母会怎么看待耿志扬？会相信他跟蒋瑶只是纯洁的老同学关系吗？ 老两口不把他问个底朝天才怪呢！ 耿志扬哪里敢闲来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知趣地说了声：“那我走了，你自己当心点！” 说罢，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富康车猛地窜进夜色之中，很快便没了身影。 “耿志扬，下辈子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再便宜了卢晓清！”蒋瑶恨恨地悄声念叨了两句，这才转回身晃晃悠悠地往自己家所在的楼栋走去。 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耿志扬暗自心道：“前世跟蒋瑶基本没什么交集，更没有她任何信息。没想到这辈子倒成了重要的合作伙伴。”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要是我跟晓清没有那天的偶遇，就不会感情渐深而结为夫妻，甚至有可能这辈子也没有任何交集。如果那样的话，我跟蒋瑶会不会有可能结为伴侣相伴一生？” 其实人的姻缘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一旦你选择了终生伴侣，就意味着放弃了今后若干可能更好或者更糟的择偶人选和人生际遇。 也就是说，选择一棵树木就意味着放弃整片森林。 如果那天耿志扬不跟着章树森去市化工院，或者去了没有留下来吃中午饭，都不可能跟卢晓清在街头偶遇，也就不可能有俩人现在幸福的婚姻生活。 那样一来，耿志扬便有可能跟蒋瑶或者其他女孩子发生一段不可预测的感情。顺利的话还会结为夫妻。 “看来人生一直不是定数，而是始终在不断变化的。”耿志扬思量道：“每时每刻的决定不但会影响到自己的未来，还会影响到跟自己相关所有人的命运走向。” 在岳华经典小区的新家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五点半耿志扬早早起了床，不到六点半便出了门。他开着车一路狂奔，终于在九点多钟赶回了氮肥公司。 袁汉杰拿到急需的结构图纸方才放心道：“耿总，辛苦你了！” 耿志扬毫不贪功道：“就是来回跑了一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不过咱们公司得买辆车了，总不能光让我私车公用吧？我家里这辆车快成了咱们公司专用了，跟着我跑了好几趟省城了。” 袁汉杰被他逗得哈哈一笑道：“对！不能光让耿总私车公用啊！下次开会我就提议，给业务口上买辆轿车方便出差。” 调侃完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人力资源部把三硝车间新招员工的初步名单交过来了。我跟田总还有尚主任都看过了，基本上没什么大意见。一会儿我让人力资源部再给你送过去审一审。” 耿志扬想起黄宝朋报名的事，忙道：“行啊，你让他们拿过来我看一眼。” 他回到办公室刚坐了一会儿，人力资源部办事员宗振拿着一个文件夹敲门而入道：“耿总工，袁总让我把三硝车间新录用员工的名单拿过来给您审核。” “哦，给我吧。”耿志扬接过文件夹打开来细细一瞧，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宗振见耿志扬看得仔细，心下不由嘀咕道：“卢总田总他们都没提什么意见，你一个总工程师看得什么劲啊？真是吃饱了撑的！” 第327章 耿总立威(一) 耿志扬把文件夹里的名单从头看到尾，发现上面并没有黄宝朋的名字，不免有些疑惑道：“你们录用的这些人是按照什么原则确定的？” 宗振不以为然道：“高主任要求优先录用附近村里报名的人，这上面有三分之二是周围村里的。” 耿志扬一皱眉道：“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是技校和职高今年毕业的学生。”宗振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高主任的意思是，新学生白纸一张，用起来好用，教起来好教。所以才……” 耿志扬打断他道：“这里面有下岗职工吗？” “下岗职工？”宗振把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没！没有！下岗职工年纪都大了，而且不好管，咱们厂哪能要啊？” “哼！简直是乱弹琴！”耿志扬把文件夹啪的一声合上道：“咱们公司答应过市里，要帮着解决两百名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问题。现在里面连一个下岗职工也没有，怎么向市里面交代？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 人力资源部由以前的人事科和劳资科合并组建而成，服务对象主要是公司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们，跟总管技术的总工程师基本上没什么业务往来，更没有半点隶属关系。 因此人力资源部的员工习惯于只认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对耿志扬这个总工程师并不怎么感冒。再加上耿志扬太过年轻，甚至比人力资源部所有员工的年龄都要小，由此导致了这些人并不怎么把他当回子事。 而宗振比耿志扬早进厂三四年，自诩为他的老大哥，更不会对他产生该有的尊重和服从。 听到耿志扬居然当面批评起他们来，宗振忍不住反驳道：“这份名单已经请田总和袁总审阅过了，他们都没有提出意见。你要是有意见，是不是该跟他们两位领导先通个气啊？” 宗振居然在教自己如何做事，这厮胆子怎么这么大？耿志扬不由得有些愕然。 只听宗振又不知死活道：“耿总工，人力资源上的事是由田总他们负责。这份名单你看一眼就行了，意见提不提对我们来说其实无所谓的。” 这话就有点过分了，意思是你管不着我们，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即便你闲着没事非要提意见，我们也不会真当回事的。 你提了也是白提！ 从宗振对待自己的态度上，耿志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由于他提拔得太快，二三线的干部职工其实并没有把他当领导看待。也就是说，他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毫无半点威严可言。 正像他跟尚秀娟说的那样，年纪轻轻擢升高位不一定是好事，由此带来的一个负面作用就是根基太浅镇不住场子。尤其对于不关心生产技术的二三线干部职工来说，更是如此！ 宗振见耿志扬没有吱声，越发肆无忌惮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耿志扬不由得心头一动：“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在二三线职工面前立一下威才行。要不然会因为这些部门的无谓掣肘，而导致今后的工作不好开展。” 他扫了眼一脸不在乎的宗振，心道：“宗振这小子不就是个送上门来的绝好机会吗？这次正好拿他所在的人力资源部来祭旗立威！” “宗振，不好意思，你的部门要倒霉了。”耿志扬冷冷地瞧着他暗道：“今天就借汝项上人头一用！” 宗振还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部门已经被耿志扬列为了立威用的工具人，见他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放，不由恼怒道：“你看我干嘛？我跟你明说了吧，这个名单你的意见不管用。我看还是别提了，省得自个儿找不痛快。” 耿志扬不禁好笑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宗振有恃无恐道：“甭说再说一遍，就是再说十遍又怎么样？这个名单你说了不算，别再白费力气了！” “我是公司的总工程师，三硝项目领导小组的成员。”耿志扬面色严肃道：“怎么就说了不算了？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 “嘿！耿志扬，给你根鸡毛怎么还当起令箭来了？”宗振直接拉下脸道：“你是总工不假，但总工是管技术的，管不着我们人事部门。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吧。” 这番话就有点直接打脸的意思了。一个连中层干部都不是的职工竟然敢当面教训总工程师。此种胆敢以下犯上的事要是任由其发展下去，耿志扬以后就没脸在办公楼内出入了。 耿志扬气急而笑道：“好！那我就问问你们领导，我能不能管的着你们？” 他当着宗振的面拨通了人力资源部主任高群生的电话：“高主任，我是耿志扬啊！” 高群生听到是耿志扬的电话，有些奇怪道：“耿主……哦，耿总有事吗？” 宗振见状不妙，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悄悄溜之乎也。耿志扬瞧着他的背影冷笑道：“高主任，小宗拿过来的三硝车间拟录用的新员工名单我有些意见，不知道能不能提呢？” “你是三硝项目领导小组成员，当然能提了。”高群生纳罕道：“你提就是，怎么不能提呢？” “可是你们来的宗振说我没有权利提。”耿志扬道：“还说我就是提了也是白提，你们不会采纳的。” 原来是宗振在耿志扬那里惹了祸！ 高群生幡然醒悟道：“耿总，小宗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我说就行。” “那我可就直说了。”耿志扬毫不客气道：“咱们公司成立的时候答应过市里，想办法帮着解决两百名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难题。上次孙市长来公司视察的时候，卢总也亲口承诺过，三硝项目尽可能多用下岗职工，好帮着市里解决困难。” 他停了一下，语气严肃道：“怎么你们确定的名单里面，一个下岗职工也没有呢？” 听到这话，高群生心里暗骂道：“宗振啊宗振，你到耿志扬那里胡说八道什么？他又不知道名单上的人是不是下岗职工。你就诓他说是不就行了，何必招惹他这个煞星呢？” 高群生很明白，之所以本次三硝车间招工录用的多是周围寇家村、草甸子村和张王庄的村民，主要是智文阁找到他帮着村里说了话。而且几个村的领导又请高群生先后吃了几顿丰盛的酒宴，还从中白得了些礼物，顺便报销了几千块钱的发票。 如此这般一通操作下来，他便欠下了村里的偌大人情，屁股又如何能坐的正呢？ 第328章 耿总立威(二) 寇家村等村子送来的人情高群生已经揣进了兜里，不可能再吐出来。因此，他必须想法子维护村里的利益，尽可能地让耿志扬打消修改录用名单的念头。 “耿总，这个事吧，田总、袁总和尚主任看了名单都没有提什么意见。”高群生扯虎皮作大旗道：“我们本来打算着今天上午就张榜公布。现在已经进行到这个程度，再改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要不，录用下岗职工的事改在下一次行吧？” “来得及，怎么来不及？”耿志扬毫不含糊道：“高主任，这个名单必须改，我不会同意采用现有名单的。” “可是田总……” 耿志扬打断道：“田总那边我去说。这个名单坚决不能用，明白吗？” “他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耿志扬厉声质问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不愿意听吗？” 耿志扬的话，高群生确实是打心眼里不想听。但是，耿志扬可是厂里有名的半仙，又是卢洪涛的心腹，万万是得罪不起的。 “要不我先把名单公布出去。”高群生打马虎眼道：“你去找田总商量一下。真不合适的话我们再换下来。” 耿志扬被他气得乐了起来：“高群生啊高群生，你在糊弄三岁小孩吗？名单一旦张榜公布还怎么撤下来？” 他当即断喝道：“高群生，我这么跟你说，今天你要是敢自作主张把名单公布出去，老子就一定能撤了你的职！你信不信？” 高群生听罢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信不信？当然信了！ 耿半仙在氮肥厂里说过的话后来全部应验了，无一例外！ 要不然这家伙怎么会有半仙的外号？ 跟这么厉害的传奇人物公开对着干，给他两个胆子高群生也不敢。 他正待说上两句软和话，却听得话筒里传来“啪！”的一声，耿志扬居然把电话给扣上了。 “这下子可麻烦了！”高群生脑门上登时急出了冷汗。没想到耿志扬做事如此强势，电话说扣就扣，连他人力资源部主任的面子都敢不给。 耿志扬扣上电话后立即转身找到了田连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 “什么？”田连营闻言大惊失色道：“高群生怎么搞的？怎么会一个下岗职工都没有呢？” 耿志扬疑惑道：“田总，你不是看过名单了吗？” 田连营不好意思道：“我是看了。我就那么扫了一眼，原以为人力资源部是严格按照咱们定的招聘方案录用的呢，所以就没多问。” 光从名单上看，的确无法分辨录用的这些人是什么出身，因此高群生才敢鱼目混珠蒙混过关。 耿志扬道：“那我把袁总叫过来，咱们三个商量个意见。” “行！”如果高群生真是瞒天过海，一个下岗职工也没有招，以后田连营见到人家孙成鑫如何交代？ 这个事往小里说是氮肥公司领导们言而无信。要是往大里说，那就涉嫌欺骗领导了。假若因此被孙成鑫误会成田连营故意欺瞒，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个高群生，搞什么搞？”田连营气得大骂道：“亏我这么相信他，竟然偷着给我下了这么大的套！” 袁汉杰来到后，当得知三硝车间拟录用新员工名单里一个下岗职工也没有时也是大吃一惊：“不会吧？我当时问高主任了。他说是严格按照咱们的要求选的人。” 袁汉杰回忆道：“咱们当时给他的意见上说的很明白。三硝车间录用人员的一半以上要求是下岗职工。这个要求还是跟他特别强调过的，他怎么会不听呢？” “这个老高，辜负了咱们对他的信任！”田连营愤恨道：“竟敢耍花样糊弄咱们，我看他的主任是当到头了！” 耿志扬提醒道：“高群生想在今天下午张榜公布，被我给制止了。咱们得赶紧商量个意见出来。” “那还用商量吗？”田连营急道：“我这就跟他说，让他重新确定名单，严格按照咱们上次提出的要求来。” “我同意。”袁汉杰道：“这次让他把所有人的简历附上，省得再被他给骗了。” 耿志扬道：“田总，您是三硝项目领导小组组长。要不，您亲自给他打个电话？” “行，没问题！”田连营抓起电话道：“这次他要是连咱们领导小组的指示都敢不听，我马上请示总经理撤了他的职。” 没想到田连营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高群生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这个老高，上班时间不在岗。”田连营放下话筒不满道：“关键时刻找不到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耿志扬忽的心头一动：“糟糕！高群生不会是找人求助去了吧？这么大的事，他能去找谁呢？谁能帮他摆平此事？” 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暗自心道：“高群生要想坚持不改，那就只有去找他了。也就只有他能罩得住高群生。” 正在此时，袁汉杰忽道：“高主任不会是找卢总请示去了吧？” “什么？”田连营吃了一惊道：“你是说……” “我也觉得有这可能。”耿志扬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跟高主任说这个事的时候，感觉他的态度很坚定。在咱们公司，他要是想不听三硝项目领导小组的意见，那就只有去找卢总寻求支持了。” “他就算是找到了卢总。”田连营不解道：“难道卢总就一定会支持他？卢总不也得考虑咱当时跟市里做出的承诺？总不能说了不算吧？” 耿志扬猜测道：“我估计高群生肯定想好了一套托词或者借口，有信心藉此说服卢总。” “要是卢总被他给忽悠了怎么办？”袁汉杰担忧道：“这一次要是被他得了逞，以后就怕更不好办了。” 人力资源部现在归总经理直管，就连田连营也不能无缘无故对他们的工作指手画脚。 要是卢洪涛果真支持高群生拟定的这份名单，即使三硝项目领导小组不同意，恐怕也得被迫捏着鼻子认下来，除非冒着跟公司老大撕破脸皮的风险据理力争。 瞧着田连营和袁汉杰似乎有准备妥协认输的意思，耿志扬断然道：“咱们是三硝项目领导小组。跟三硝项目有关的事必须经过咱们的同意才行。即便是卢洪涛卢总，他也得尊重我们的意见，不能独断专行。” 为了公司的事务，耿志扬居然敢跟自己最大的后台公开叫板？ 田连营和袁汉杰惊得面面相觑，心中暗道：“小耿同志莫非是得了失心疯？还是狂得忘了本？他要是跟卢洪涛翻了脸，以后可就没人给他当后台了。” 可惜他们忘了，耿志扬现在是氮肥工业公司董事会成员、股份占比最大的股东、掌控关键技术的总工程师兼技术质量部主任、还是职工们公认的‘半仙’。 换句话说，如今耿志扬的身份和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不同以往。即使没有卢洪涛的支持，他也是自己最大的坚实后台！ 第329章 耿总立威(三) 耿志扬三人正在一筹莫展想不出合适的对策时，田连营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一定是高群生的。”田连营一边抓起电话一边推测道：“估计是他看到未接号码就打回来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拿起话筒放到耳边时，里面却传来了卢洪涛的声音：“田总，高主任在我这里。他说新招员工名单的事想要跟你沟通一下。你有空吗？” 田连营望了袁汉杰和耿志扬一眼道：“卢总，我们领导小组也正在商量这个事。要不我们三个都到你那边去？你看行吗？” “行啊，叫上他俩都过来吧。”卢洪涛不以为然道：“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叫了。” 田连营放下电话，招呼着袁汉杰和耿志扬一起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只见高群生在那里笑嘻嘻地等候多时了。 众人在沙发上各自落座后，卢洪涛道：“高主任跟我说，你们对三硝车间拟录用新职工的名单有不同意见。正好大家都在，咱们就把问题敞开来谈一谈，把意见统一起来不就行了吗？” 田连营身为三硝项目领导小组组长，只得头一个发言道：“我们领导小组对这份名单最不满意的就是，原本要求一半以上的名额要给下岗职工，但现在一个也没有，这不符合我们公司帮助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的承诺。” “哦，是这个事啊。”卢洪涛冲高群生道：“高主任，你给田总他们解释一下。” 高群生谄媚道：“田总，来咱公司报名的下岗职工都是些四十五以上的老职工。这些人没什么文化，很多身体还有病，干不了重体力活。考虑到维护咱们公司的利益，我们部门才没有录用他们。” “都是些年纪大的？”田连营有些不敢相信道：“就没有年轻的来报名？” 高群生笑道：“田总，咱们是化工厂。现在社会上对化工企业有偏见，总认为来这里上班又累又危险还挣不到钱，所以人家年轻人不愿意来啊。” 他两手一摊道：“人家不愿来报名，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硬逼着人家来报名吧？” 如果真像高群生所说，是因为来报名的下岗职工太少，才挑不出符合条件的人，那就意味着田连营等人冤枉了人家。 平白无故冤枉了对方，田连营和袁汉杰顿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几句抱歉的话，却听耿志扬道：“高主任，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来报名的下岗工人很多呢？而且里面年轻人也不少。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没有年轻人报名呢？” 所有的报名表都在人力资源部存放，高群生才不怕跟耿志扬当面对证，嘿嘿一笑道：“耿主任，你只是听说，我那儿可是有报名表作证啊。” 他挑衅般笑道：“要不我让人把报名表拿过来，你当场看查看一遍？” “我用不着查看。”耿志扬从兜里掏出一份报名表道：“我这里就有一份报名表，能证明你在撒谎。” 他把黄宝朋报名表的复印件拍在茶几上，厉声质问道：“高群生，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 田连营和袁汉杰见状赶紧拿起桌上的报名表细细看了起来。 “咦？这小伙子才二十六岁啊？正好适合咱们的要求。” “对啊！你看，他以前也是在企业当工人，来咱们这里干准没问题。” 高群生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概不认账道：“这份报名表我们没见，不知道耿主任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人家黄宝朋填好了交给你们之前复印的。”耿志扬道：“而且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小伙子。人家都报名了，你为什么不用呢？” “我……”高群生干脆不认账到底，摇着脑袋道：“你说的这些报名表，我们部门都没收到过，不知道怎么回事。” 卢洪涛插嘴道：“一张报名表说明不了问题吧？即便你有这张报名表，也不能证明高主任他们部门就一定收到了呀？” 高群生如梦方醒，连声道：“对啊！搞张报名表随便填一填就能拿出来，但是我们的确没收到这样的报名表！” 田连营满怀期望地看着耿志扬道：“耿总，你能证明人力资源部收到过这些报名表吗？” 高群生心道：“那些报名表都让我藏起来了，你们是找不到的，上哪儿弄证据证明去？” 耿志扬突然哈哈一笑道：“高群生啊高群生，你别以为毁掉了那些报名表，我就奈何不了你。” 高群生也梗着脖子道：“耿志扬，你想空口无凭污我清白。我告诉你，没门！” 眼见得两个人顶起了牛，袁汉杰忙劝道：“耿总，高主任，你们俩先别着急。是非曲直，我们总会找到证据的。大家伙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耿志扬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拿出手机打给了李东亮：“李科长，你把三硝车间招聘报名期间的进出厂记录拿到卢总这边来，我们要用，现在就要！” 高群生听到耿志扬向李东亮索要报名期间的进出厂记录，立时脸色煞白，斗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从额头上簌簌滚落。 眼瞅着他神色有异，田连营和袁汉杰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道：“看来耿志扬说得对。这次的事是高群生在里面私下里搞鬼！” 耿志扬扣上手机，好整以暇地盯着高群生道：“高群生，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报名的事是公开的。即使你把那些报名表藏起来甚至毁灭掉，我们依然能查出来。大不了让那些下岗职工再来报一次名，也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 蝇营苟且毕竟见不得阳光，只要耿志扬深入地调查下去，高群生暗地里搞得那些小伎俩就会大白于天下。 就在一瞬间，高群生知道自己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 正像耿志扬说的那样，三硝车间的新员工是公开招聘，那些来报名的下岗职工哪一个不是抱着最大希望来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如果发榜那天，耿志扬让人一个一个的进行调查，很快就能把事情的真相搞明白。 耿志扬瞧着他的脸色从煞白又变成了蜡黄，轻蔑地笑了笑道：“高主任，我给你留点脸面，你自己承认吧。你要是还不承认，那我就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高群生只觉得心惊胆颤，不禁踌躇道：“我是赶紧承认好呢，还是继续装聋作哑不承认呢？” 第330章 耿总立威(四) 高群生正在犹豫不决时，只听耿志扬又劝道：“高主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了错不要紧，只要主动承认，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们会宽大处理的。” “但是……”他语气一紧道：“你要是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卢洪涛也不想让目前的局面继续僵持下去，好言相劝道：“高主任，如果真是你的错，我劝你还是承认了吧。我保证会宽大处理此事的。” 连卢洪涛都劝自己如实交代，高群生情知大势已去，沮丧地低下了头，半天后终于承认道：“我……是我错了！那些报名表被我藏起来了，没有毁掉。” “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田连营和袁汉杰听罢，顿时惊得是目瞪口呆。 “因为……因为……”高群生鼓足勇气道：“智总让我照顾一下周边村子，尽可能多的从几个村里招聘新员工，所以我才……唉！” 听到招聘名单舞弊的事情居然还牵连到了智文阁，卢洪涛不由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打发走高群生后，耿志扬当即提议道：“高群生这次犯的错误必须处理，我提议召集董事会成员立即开会研究。” 田连营赞成道：“是啊，这么大的事是应该召集大伙开会研究一下。” 卢洪涛道：“高群生干了那么多年人事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为了这事处理他，咱们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田连营也叹息道：“是啊！那年为了处理假学历的事，老高差点被徐琴丽把整个耳朵给咬下来，也算是给厂里流过血的功臣啊。咱们处理的时候还得考虑着点，不能做的太绝情了。” 卢洪涛又道：“况且招聘名单这个事还牵扯到智文阁。处理了高群生之后，你们说他怎么办？也进行处理吗？” 智文阁是董事会成员之一，还是分管后勤的副总经理。如果因为此事对他进行处罚，则开了新公司成立以来，对董事会成员和公司级领导进行处理的先河。 氮肥工业公司成立还不到一年，就要拿董事会成员开刀。这事不但扎手不好办，而且有些太不吉利。 大家伙正感到为难时，耿志扬忽道：“智总让高群生照顾一下周边村子，那也是为了跟他们搞好关系，无可厚非。” 他继续说道：“我认为应该把高群生自作主张欺骗领导的行为，跟智总提出的正常要求区分开来。两者并不是一个性质。” “是啊，我同意耿总的观点。”袁汉杰附和道：“换做我的话，我也会提醒人力那边适当照顾周边村里的人，但是并没让高群生把一半的名额私下里给了他们。这是两码事，不能一概而论。” 领导交付给你工作去做，但并不是让你去犯错误捅娄子。自己惹来的麻烦只能自己解决，想指望领导帮你脱困，恐怕是比较难啊。 卢洪涛一听登时松了口气道：“你们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了。我马上把高崇山他们叫来，咱们现在就开会。” 董事会七名成员齐聚在小会议室。卢洪涛开门见山道：“今天把大家突然叫过来，是因为人力资源那边出了点事，需要咱们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智文阁听到人力资源出了事，眼皮不禁一跳，暗自心道：“老高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还没等把事情说清楚呢，就被卢总喊过来说要开会研究。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见机行事，尽量替老高说好话了。” “耿总，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最清楚。”卢洪涛点名道：“你来给大家讲一下吧。” “好的。”耿志扬没有推辞，简明扼要地把三硝车间新员工招聘时，高群生自作主张搞得那些龌龊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高崇山听完后难以置信道：“高群生干的这叫什么事？他怎么胆子这么大呢？难不成拿了那些人的好处？”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耿志扬义正言辞道：“高群生欺瞒领导，擅自改动新员工招聘原则，我建议对他进行严厉处分！” 高群生在氮肥厂一直从事人事工作，也算是勤勤恳恳尽心尽力的一个人。人事工作免不了要跟各位领导打交道，因此田连营等人跟他的关系都不错。 听到耿志扬提议对其进行严厉处分，田连营等人忍不住有些心软，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看到众人一言不发，耿志扬并不怯场，而是侃侃而谈道：“我知道高群生跟各位领导的关系不错，但是他这次犯的错误涉及到了欺瞒上级、不执行领导指示的原则性错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们必须对他进行严肃处理。” 见大家都不说话，智文阁以为有机可乘，趁势说道：“耿总，高主任多从附近村里招人并不是一件坏事，有利于我们跟周围村子搞好关系。咱们公司家在周围村里的职工多了，以后再发生上次堵门那种事，就可以让职工们回家做工作嘛。” 耿志扬并没有跟着他的思路走，而是反驳道：“我们三硝项目领导小组给人力资源定的原则是，名额一半以上用于招聘下岗职工。高群生按照这个原则执行就是了，而不是自作主张私下里搞些猫腻。” “你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智文阁不客气教训道：“什么叫搞些猫腻啊？高主任从村里招人不也是为咱们公司着想吗？你不要把自己的同志都想得那么坏行吗？” 耿志扬毫不犹豫回怼道：“什么叫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他高群生要是不办事做得那么难看，我能这么说他吗？” “再说了。”耿志扬冷笑一声道：“他敢违背上级指示，擅自改变招聘名额的分配。这种行为能仅仅用坏来定义吗？” “那你说怎么定义？”智文阁恼怒道：“非要给人家老高定个死罪不成吗？” 耿志扬嘴角一翘，脸上露出熟悉的人畜无害笑容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公司是有规章制度的。高群生的所作所为不但违反了人力资源部主任的职责，而且还违反了公司相关的管理制度。” “智总。”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公司的管理制度是咱们一块儿起草审定的，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第331章 耿总立威(五) 被一个年轻人指着鼻子怼到了脸上，智文阁登时恼羞成怒，大声嚷嚷道：“我认为多招村里的老乡没有错。人家农民的生活水平总要比那些下岗职工差吧？咱们应该多干些雪中送炭的事，少搞些锦上添花的形式主义。” 听到智文阁的话，田连营等人都有些不服气：“智文阁这是说的什么混帐道理？企业的职工一旦下了岗，就失去了所有的收入来源。假如是双职工，再加上家里负担重，连吃顿饱饭都会成为问题的。这家伙说的这些话要是被下岗职工们听到，还不得骂死他啊！” 耿志扬当即质问道：“智总，要是你现在下了岗，你对象也下了岗，你拿什么来买吃的喝的？你拿什么来支付闺女的学费生活费？请你回答我一下！” “我……”智文阁张口结舌道：“我不会去再找其他工作吗？” “可以啊。”耿志扬道：“可惜你去了以后，人家告诉你，他们只从农村招工，不要下岗工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年纪大的下岗工人，那更不会要了。” 在座众人听到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怼的智文阁半晌儿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暗自觉得好笑。有的甚至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耿志扬接着说道：“村里的老乡还有块地可以种，至少吃饭不成问题。但是城里的工人一旦失去了工作，他就失去了全部生活的希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市这几年破产倒闭的企业很多，下岗工人数以万计。我们公司虽然不是国有企业，但是作为本地企业也必须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特别是咱们公司成立前，曾经答应过市里帮着接收消化下岗职工，那么我们就要说到做到。” “人无信不立，企业没有信誉也经营不下去。”他转头冲高崇山道：“高总，那些信誉不好的企业，你们销售部门敢跟他们做买卖吗？” 高崇山道：“怎么可能？躲还来不及呢！他们就是主动找上门来，咱们也不会跟这些企业合作的。因为万一他们再来一次不讲信誉，咱们可就亏大发了。” “这就是了。”耿志扬对智文阁道：“智总，如果这一次咱们稀里糊涂的被高群生给骗了，将来见了孙市长，咱们怎么解释呢？你好意思的跟人家解释吗？” 耿志扬的这番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智文阁自知理亏，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道：“那咱们就……重新确定名单！” “名单肯定是要重新确定的。”耿志扬重新拉回主题道：“但是我们首先要对高群生所犯下的错误进行惩处，其次才是重新修订名单的事。” “我建议。”耿志扬毫不含糊道：“鉴于高群生同志所犯错误性质严重，应给予其撤消人力资源部主任职务的处分。考虑到该同志曾经给公司做出过一定的贡献，可以保留他的中层正职待遇，并调整到其他岗位使用。” 听到耿志扬要求撤掉高群生人力资源部主任的职务，在座诸人心里只觉震撼不已：“耿志扬这家伙办起事来太狠了。高群生勤勤恳恳干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在他跟前吃了个大亏！” “耿总……”田连营于心不忍道：“高群生毕竟为了公司受过委屈流过血，咱能不能暂时保留的他的职务以观后效？”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田总，我不是说了吗？免去他人力资源部主任职务以后，保留中层正职待遇的条件下，调整到其他岗位使用。人力资源这块儿太重要，我们承受不起他有可能再犯错误的代价。” 卢洪涛质疑道：“免了高群生，谁来主持人力资源部的工作？现在他们部门，除了高群生，我还没找到第二个人能顶的起来。” 智文阁情知高群生的主任是保不住了，但人力资源部是个重要部门，何不如趁此机会卖个大人情？ 他灵机一动道：“我觉得许英同志可以承担这个工作。她以前一直在人事科工作，后来才调到党办当了主任。前一阵她在清欠办干的很不错，先后收回了两千六百多万陈年旧账，成绩相当优秀！” 智文阁最后说道：“有这么优秀的同志来接手人力资源的工作，我们还担心什么呢？” 听见智文阁举荐许英接替高群生人力资源部主任的职务，田连营迅速把对高群生的怜悯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连连赞同道：“许英不错，可以接替高群生的工作，没有问题！” 大家伙都知道许英是田连营的人。她要是能当上人力资源部主任，等于是帮着老田掌握了公司最重要的人事部门。这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不支持那才叫怪呢。 智文阁竟想让许英接任人力资源部主任，卢洪涛登时心中不爽，断然否决道：“清欠办的工作还需要继续往下推进，许英还不能离开那儿。让何玉坤暂时接替高群生的工作，财务部由副主任临时代理吧。” 卢洪涛发了话，田连营有心反对，但自觉底气不足，想了想最终不得不强自按下了这个念头。 卢洪涛又吩咐道：“智总，你在后勤上给高群生安排个工作，尽可能地安排的好一点。另外你跟他谈一谈，尽量安抚他的情绪，不要以为咱不管他了，让人家寒了心。” “我明白了。”智文阁答应道：“我会安排好的。” 眼见得招聘名单的事情告一段落，卢洪涛正要宣布散会，却听耿志扬道：“人力资源部的宗振目无上级做事浮夸。为了帮他更好地成长，我建议安排他到生产一线锻炼上一段时间，最好是去一硝车间。” 耿志扬怎么突然冲着人力资源部的一个普通职工下起了狠手？ 按理说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主，怎么这次要把八竿子打不着的宗振弄到一硝车间去？ 一硝车间是耿志扬的大本营。把宗振弄到那里去，想要整他的话可谓是易如反掌。 田连营等人惊讶之余面面相觑，脑子里面全是大大的问号。 不过宗振不是高群生，并不值得在座的各位大佬冒着得罪耿半仙的风险为他说话，所以田连营等人一个个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卢洪涛也搞不明白耿志扬为何要对宗振下手，但他也不想为了一个普通职工而去扫了侄女婿的兴致，于是询问道：“耿总的提议，大伙有反对的吗？” 田连营等人无一例外地摇头道：“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卢洪涛对袁汉杰道：“袁总，你通知宗振，从明天起到一硝车间报到。让程红旗主任妥善地安置他。” “好的，卢总。”袁汉杰答应着，暗自心道：“人力资源部这一次可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不但主任被免了，连宗振这样的小兵也给发配到了一硝车间。高群生和宗振的下场就在那儿摆着，我看今后谁还敢不把耿志扬当回子事？” 高群生被撤职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全公司上下一时间地动天摇震撼不已。从此之后，二三线的干部职工们总算是知道了耿志扬的可怕，再也不敢把他当做可有可无的人了。 第332章 报复来了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新上任的人力资源部主任何玉坤乖巧得很，招聘计划一定要严格按照领导的指示来执行。 他请示了三硝项目领导小组各位领导的意见后，按照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四分之一的比例，将四十个招聘名额分配给了下岗职工、附近村民和高职技校毕业生三个群体，圆满完成了三硝车间员工的招聘任务。 丢掉职务的高群生被智文阁安排去分管澡堂，而惹祸的宗振则不出意外被调到了一硝车间。 车间主任程红旗对宗振所在的班组提出：对宗振同志必须从严要求，尽快地帮他成长起来，以便于适应硝酸车间的一线工作。 但宗振一向自视甚高。按他的想法，将来自己是要接替高群生职务总管整个人力资源部的。 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跟总工程师拌了几句嘴，他就被打发到了一硝车间，充当起了一线生产工人。 这家伙参加工作以来，一直是在二三线各个部门来回晃荡，从来没有到生产一线出过力。这回被打发到一硝车间，他算是开了眼，终于体会到在车间里工作是多么的辛苦和繁重了。 从一张报纸一杯茶的神仙日子，一下子跌落到累死累活还经常挨骂的悲惨地步，宗振不由自主地记恨起罪魁祸首耿志扬来。 “耿志扬，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舒服！”宗振愤愤不平地念叨道：“老子一定想法子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尽管报仇的愿望极其强烈，但可惜宗振成长在一个生活条件优越的家庭，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吃过苦，拳脚功夫更是一窍不通，想对武力值爆满的耿志扬复仇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冥思苦想之下，他忽然灵光一闪：“哎呀，对了！耿志扬不是不让录用那么多附近村里的人吗？我就放出风去，说是耿志扬反对招聘村里的人，所以录用的人才那么少。”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如果能让寇家村、草甸子村和张王庄的老百姓们相信，是耿志扬阻挡了他们的进厂之路，这些人肯定会对他实施报复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宗振就可以躲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热闹了。 “嘿嘿嘿……”他暗暗自乐道：“耿志扬，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舒坦。你就等着倒霉吧！” 氮肥工业公司合成氨装置的二改六技改项目计划是在春节前进行试车，因此十一和十二两个月份是工期最紧张的时候。 耿志扬指挥着技术质量部相关技术人员，在盯住三硝项目的同时，分出精力来全力配合章树森的工作。郑春晓、刘伽全等人跟派驻现场的市化工设计院工程师们一起边设计边施工，齐心协力争抢进度。 负责工艺的吕大庆调到了三硝车间担任副主任，耿志扬不得不又从合成氨车间选了一个工艺技术员季晓亮接替了他的工作。 十一月上旬立冬时节，由于要去学校接妻子下班，五点钟还不到，耿志扬便匆匆下了楼来到富康车边。他刚打开车门，忽然觉得前轮有点不大对劲，凑过去仔细一瞧。 我的个乖乖！前轮瘪瘪的，看样子是没气了。 耿志扬赶紧依次查看其余三个车轮，无一幸免全部塌了下去。 “怎么会没气了呢？”他暗自纳闷道：“就算是扎胎，也不可能四个胎同时扎吧？也太巧合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终于从前胎侧壁找到了一个斜插的破孔。 原来是有人在轮胎上动了手脚！ 耿志扬立马把治安保卫部主任李东亮喊了过来，指着轮胎道：“李主任，我车的四个轮胎都被人给故意弄坏了。你们保卫部门怎么搞的？放在院子里的车被人弄坏了都不知道？” “啊？怎么会？”李东亮听罢大惊失色道：“咱们公司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呢！” 他趴到轮胎上认认真真研究了一会儿，扭头冲耿志扬道：“耿总，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有人拿工具故意扎的，要不然问题不会出在侧壁上。” “我的车是停在院子里被人弄坏的。”耿志扬给他施加压力道：“你们保卫部门有责任找出肇事者并对此进行负责。” 整个氮肥工业公司目前只有耿志扬自个儿有私家车，因此他开的这辆富康车特别显眼，很容易成为别人报复使坏的目标。 李东亮深感责任重大，赶紧表态道：“耿总，我马上着手调查。” 按照四个轮胎的破坏情况看，初步可以判断已经没有了修复价值。耿志扬若想把车开回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更换新轮胎。 可是，在肇事者没有找到的情况下，即使耿志扬更换了新轮胎，也不能保证不会再被破坏。 耿志扬只得道：“李主任，车就先放在这儿吧。等你查出点眉目来，我再去修。” 李东亮也意识到了问题有些挠头，但一时间他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建议道：“耿总，这个点班车还没走，要不您赶紧过坐班车去？” 俩人正说话间，卢洪涛和司机一起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下来。看到他们俩在车前忙活着，卢洪涛关心道：“志扬，你车怎么了？” 耿志扬正好告状道：“四个车胎都被人给故意扎了。补都没法补，只能换新的了。” “哎呀，四条新轮胎可不便宜。”卢洪涛的司机姜师傅道：“就算换一般档次的，也得两千左右。” “在咱们公司大院里怎么会有人扎你的胎？”卢洪涛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对李东亮质问道：“李主任，你们安保部门就没有察觉吗？” 李东亮怵头道：“卢总，咱们停车场这块儿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我们对这边也没有特别关注过。” “那说明你们的工作有漏洞。”卢洪涛教训道：“赶紧想办法把这块儿漏洞补上。另外，你马上找人给耿总的车换上新轮胎。费用吗，从公司出吧。毕竟是在咱公司院里出的事，咱们脱不了干系。” 两千块钱对于氮肥工业公司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卢洪涛正好借此来收买人心，省得耿志扬被田连营等人给拉拢了过去。 “是，卢总！”李东亮答应着心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偷着扎耿总的车胎。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要是让我亲手抓住这小子，非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耿志扬无车可开，卢洪涛顺势做人情道：“志扬，坐我的车吧，总比去坐班车要快。” 卢洪涛是自己老婆的二叔，耿志扬倒不推辞，痛快地答应道：“行啊，那我就沾二叔的光了。” 第333章 车被砸了 自从卢洪涛担心耿志扬自成一派尾大不掉之后，他便特意提拔培植了一批只忠于自己的亲信。为的就是万一跟对方翻脸，自己在公司里还能有足够的影响力，不至于沦落到成了孤家寡人。 但连续经过三硝车间主任人选和罢免高群生两件事情后，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目前根本离不开耿志扬的支持，尤其是在董事会里更是如此。 因此他急需要跟耿志扬修复关系，最好是再回到从前无事不谈的亲密程度。但可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出现龃龉，要想彻底修复基本是不可能了。 好在卢洪涛和耿志扬之间有卢晓清一家作为纽带，因而俩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修复如往的一定可能。 耿志扬坐到卢洪涛的桑塔纳里以后，先拿出手机打给了王景光，让他开车去接一下卢晓清，然后又打电话跟妻子说明白了情况。 “志扬，你放心，扎你车胎这件事我一定让李东亮调查清楚。”趁着俩人坐车的空挡，卢洪涛一力承诺道：“车胎的损失全部由公司来承担，不用你掏一分钱。”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二叔，扎我车胎这个事只是个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那些阴暗小人想凭此来恐吓我，那是打错了算盘。” 卢洪涛好奇道：“怎么？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耿志扬不屑道：“不过估计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干的，因为前一阵就是我，毁了他们的进咱公司发大财的美梦。” “这帮人也太大胆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卢洪涛仗义道：“一旦查实了是谁干的，我马上开除他们。” “二叔，会查清楚的。”耿志扬道：“像他们这种人，在使坏之前肯定会到处吐槽我，肆意发泄情绪的。只要李主任仔细去调查，找出他们来并不难。” 只敢偷偷扎别人车胎的家伙，一般不具有足够的实力或者没有充足的勇气跟耿志扬面对面交锋，因此才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实施报复。 但是老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类似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更是防不胜防。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卢洪涛又问了些卢晓清怀孕的事，还叮嘱耿志扬照顾好自家侄女。耿志扬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还代表妻子感谢二二叔的关心。 耿志扬从大十字口下了车，步行来到商校家属院门口，正好瞧见卢晓清从蓝鸟车上下来。他赶忙进走几步赶上妻子，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真巧，你也刚到！” 卢晓清一回头见是自己的丈夫，又惊又喜道：“你是怎么回来的？车修好了？” “没有。”耿志扬解释道：“我搭二叔的桑塔纳回来的。咱家的车留在公司了，二叔答应帮咱们修好。” “怎么会四个轮胎都扎了呢？”卢晓清操心道：“不会是有人故意使坏吧？” 连妻子都瞧出今天的事太过蹊跷，耿志扬自知瞒不过去，干脆敞亮道：“应该是有人使坏。不过你放心吧，保卫部门正在调查，一定会查清楚的。” “我倒不是心疼车。”卢晓清抓紧了丈夫道：“我是怕他们对你下手。” “不会的，他们不敢！”耿志扬柔声安慰道：“我现在怎么也算是公司领导。他们要是敢冲我来硬的，首先二叔就不会放过他们。有公司给我撑腰，你老公不像以前那样单打独斗了。” “但愿吧。”卢晓清抓的他更紧了，忍不住真情流露道：“志扬，不要跟他们打架。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在妻子似水柔情下，耿志扬的一颗心瞬间被融化。他紧紧地握住卢晓清的手道：“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卢晓清又关心道：“没有车，明天你怎么上班？” 耿志扬道：“我可以去坐班车啊。班车点就在十字路口，离咱这里很近的。对了，明天早上还是王哥来接你，你坐他的车去上班就行。” 听到丈夫把自己上下班的出行方式安排的如此周到，卢晓清幸福地像个小女人一般嗯了一声。 第二天上午，耿志扬轻车熟路来到大十字口西北角，顺利地坐上了班车。不过当他从班车上下来时，却见李东亮一脸焦急的在等着他。 “耿总，出事了！”李东亮拉着他低声道：“昨晚上你的车被人给砸了！” “什么？”耿志扬怒目圆睁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有人看着吗？” “是有人看着。”李东亮惭愧道：“值班人员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结果发现前后窗玻璃被砖头给砸破了。他们连忙到附近去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先扎轮胎再砸窗玻璃，这帮子下作之徒简直是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每逢大事有静气！”耿志扬默念着稳住心神，略略一想后道：“你这样，先去跟田总汇报，然后跟派出所报案，请他们来侦破此案。” “报案？”李东亮犹豫道：“报案会扣咱们公司的治安分数的。年终评分时，要是排在倒数几名会被罚钱的。” 耿志扬差点被气笑了：“他们都敢砸车了，你还不报案。难道等着他们猖狂到把车烧了，你再报案吗？” “那肯定不能啊。”李东亮为难道：“耿总，我请示一下田总再决定报不报案，您看行吗？” “行啊。”耿志扬大度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让你跟田总汇报后再报案。他管着你们治安保卫部，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先向他汇报了。” 趁着李东亮去汇报的功夫，耿志扬来到自己车前查看情况。只见富康车前后挡风玻璃都出现了破损，车前盖上还躺着一块半头砖，附近地面上则残留着五六块大小不一的砖头。 耿志扬暗自思量道：“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扔出来六七块砖头，并且正中目标，看来对方至少有两三个人甚至更多。” 瞧着眼前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富康车，耿志扬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斗志越发的旺盛起来：“这些家伙竟敢惹我，那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后悔是个什么滋味。” 李东亮向田连营汇报此事后，他迅速作出指示：一是在全厂对此事进行调查，尤其是昨晚上来加班的人员，更要做细致的调查。二是马上向镇派出所报案，请公安干警来公司尽快侦破此案抓获罪犯。 李东亮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赶紧提醒他要考虑治安积分的影响。 结果被田连营怒斥道：“这帮人敢对耿总下手，那就是对公司全体领导威信的挑战。如果我们这次顾虑太多放过了他们，以后这帮人会更加猖獗，弄不好会闯下大祸。”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担忧不已道：“咱们公司就不好收场了。” 第334章 重金悬赏(上) 李东亮汇报完毕后正要告辞离去，却见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袁汉杰怒气冲冲闯进来道：“田总，太不像话了！昨晚上竟然有人敢偷合成氨装置拆下来的那些废旧管道材料！” “什么？”田连营和李东亮齐齐震惊道：“怎么回事？” “咦？李主任也在，太好了！”袁汉杰瞧见李东亮也在，心下一宽道：“我打电话找你，你们部门的人说是跟着耿总工出去了，没想到你也来田总这儿了。” 李东亮忙解释道：“昨晚上有人把耿总工的车给砸了，我这不是找田总汇报吗？” “把小耿的车砸了？”袁汉杰惊诧道：“咱们厂这是怎么回事？那边偷东西这边砸车，还从来没发生过这么离谱的事呢？哎……该不会是一帮人干的吧？” 田连营催促道：“老袁，你先别管他是不是一帮人干的，赶紧说说合成氨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袁汉杰赶紧道：“合成氨车间不是在改造吗？拆下来了一些废旧的管道阀门等材料。因为有些还可以旧物再利用，工人就把它们临时堆放在小仓库墙根下了。结果今早上交班的时候才发现，小仓库外面的管道材料少了一大半。估计是昨天晚上被人给弄走了。” 田连营皱紧了眉头道：“李主任，那些管道材料可不是些小东西。一晚上就不见了，这就是你们安保部门失职了！” 李东亮吓得脸色大变，忙不迭道：“田总，我这就带人去调查。” “报案吧。”田连营当机立断道：“那些管道材料怎么也值个十几万。这么大的数额已经涉嫌盗窃罪，我们必须报给派出所，让他们来处理。” 袁汉杰道：“那些管道材料十几万可不止，得有上个二十来万。” “二十来万？ctnnd！”田连营忍不住说了句脏话，然后吩咐道：“李主任，你把这两件案子都报给派出所，请他们赶紧来公司勘察现场。” 李东亮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答应了一声后转身便跑了出去。他刚出门，袁汉杰便道：“田总，看来我们公司改制后在管理上有点松懈。最近这段时间施工单位、安装单位、设计院都在咱们厂区，人员比较杂比较乱。我们还是得从自身抓起，狠抓厂规厂纪，争取尽快地把这股歪风邪气扭转过来。” “你说得对。”田连营颇为赞许道：“我也觉得很有这个必要。等我向卢总汇报一下，争取专门搞个活动。” 乐埠镇派出所今年新换了个年轻的于卫国所长。他带着几个干警来到公司实地勘察以后对李东亮道：“李主任，看情况昨晚上的两个案子大概率是你们内部的人干的，请把当天值班的职工名单给我们，我们需要一个个的排查。” “哎，好来！”李东亮痛快道：“于所长，我们领导说了，让我们保卫部全力配合你们，要什么给什么。” 于卫国心里清楚，砸车的案子由于没有目击证人，想破案比较难办。但盗窃管道材料的案子总会有销赃渠道，只要从废品收购行当查到买家，再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出嫌疑人，因此相对比较简单。 假若两起案子是一伙人所为，那就更容易了。只要破获了一起，就可以捎带着破获另外一起。 当他跟田连营、袁汉杰和耿志扬等公司领导交流时，只说会尽力侦破案件，全力维护辖区企业的正常运行。 但随后他话锋又一转道：“田总，到了年底各种各样的案件出奇的多。我们所人力有限，每个人手上都有好几个案子，所以你们这个案子得排队等着。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们腾出人手来，马上派到这个案子上来。” 田连营和袁汉杰都是经验丰富的企业领导，听到这番话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九十年代的乡镇派出所由于经费紧张，要想发点福利弄点加班费只能靠各个企业化缘解决。 田连营当即拍板道：“于所长，所里的同志们辛苦了。你看这样行吧？我们公司帮咱派出所报销五千元加油费，怎么样？” 于卫国见他一点就通，笑了笑道：“既然你们公司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那我们也有责任维护你们企业的正常生产秩序。这个案子我们现在就开始着手调查。” 耿志扬在旁道：“于所长，为了早日侦破此案，我愿意赞助五千块钱作为悬赏金。只要有人提供关键线索给你们，使案件早日破获，我就以个人的名义给他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悬赏金？！于卫国每个月的工资奖金补助等杂七杂八加起来不过五六百块钱。耿志扬一出手就是他十个月的收入，这魄力可不是一般人啊。 “耿总，你们公司收入这么高啊！”于卫国不由羡慕道：“你这又开车又出悬赏金的，可真是有钱啊！看来还是你们干企业的挣得多！” “于所长，你误会了。”耿志扬忙解释道：“我们公司现在正在进行着两项非常重要的建设工程，所以内部秩序不能乱，要不然会影响到我们建设进度的。比起公司的这两项大工程来，我那辆车就不算什么了。” 听到耿志扬愿意自掏腰包拿出五千块钱来，田连营忙劝道：“耿总工，公司的事不能让你个人掏钱啊。要不这个钱还是公司来出吧？” “不！我说我出，那就一定要我出这笔钱。”耿志扬断然道：“现在合成氨改造已经到了最关键的管道安装阶段，三硝项目眼看着也要开始设备安装工作。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坚决不能让这帮猖獗的歹徒破坏了我们的发展大计，必须尽快破案！” 他对于卫国吩咐道：“于所长，将来要是你们找到的线索破的案子，那么我给的这五千块钱就算给你们的奖金。你给参与破案的干警们分分就行了，不用再还给我。” 于卫国见他如此慷慨，不由笑道：“那就谢谢了！耿总工放心，我们一定尽快侦破此案，不让这帮宵小之徒逍遥法外。” 送走于卫国后，耿志扬道：“田总，咱们公司厂区内我建议安装一套闭路电视监控系统。有了这套系统，安保人员就可以在监控室内随时查看各处的情况，还能实时录像予以保存。” “闭路电视监控系统？”田连营新奇道：“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吗？” “当然。”耿志扬道：“我家里就装有这么一套监控系统，所以那晚上歹徒闯进我家的时候我能及时知道。” 袁汉杰道：“我出去开会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种全厂监控系统，功能很全面也很强大。咱们要是有那套系统，像昨晚上砸耿总工车和偷管道材料的事，咱就能及时知道，还能录下像来，方便以后找人。” “现在新出的东西太多了！”田连营感叹了一句后道：“既然大伙都说好用，那我就请示一下卢总，争取咱们也尽快装上。” 不久之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也安装了一套全厂保安监控系统。李东亮等保卫部的工作人员，除了现场巡逻以后，还可以通过监控中心的屏幕随时查看厂区各个角落的情况。 保卫部门的反应速度迅速上了好几个新台阶。 第335章 重金悬赏(下) 富康车只是被扎破了四个轮胎，外加砸坏了前挡风玻璃，机械和动力系统则一切正常。 当天上午，李东亮雇了个拖车，把富康车拉到汽修厂后更换了新轮胎和挡风玻璃。于是下午下班时，耿志扬再次开上了自己的小富康。 不过自此之后，为了防止再有人搞破坏，每天到达公司后，耿志扬就把车停在大门一侧的保卫部办公室门口。在李东亮等一帮子公司保安眼皮子底下停着，想必没有人敢来再对汽车使坏。 俗话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耿志扬给出的五千块钱悬赏金的诱惑，很快便勾得某些人动了心。公告贴出去的当天晚上，就有人来到乐埠镇派出所举报线索，说是那晚富康车被砸和管道材料失窃案都是一帮人干的。 这帮家伙一共有五个人，都是寇家村的村民。其中有三个在氮肥公司上班，分别是造气工段、煤场和纯碱仓库的职工。剩下的另外两个则开了个废品收购点，靠着倒卖废品谋生。 于卫国得到线索后马上安排人手调查，结果举报线索全部是事实。等到五个家伙被带到派出所以后，一个个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帮家伙听到宗振散布的谣言后就对耿志扬起了愤恨之心。于是在纯碱仓库上班的那个职工趁着中午停车的地方没人，对富康车的轮胎实施了破坏行动，为的就是给耿志扬一个教训。 当天晚上，他们按计划准备对管道材料下手时，偶然间发现富康车依然停在原地。这帮子家伙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的计划就是通过砸车举动，吸引保卫部值班人员的注意力，从而为他们的盗窃行为提供便利。 在公司的三个人负责踩点盗窃，废品收购站的两个家伙则用农用车负责接应和运输赃物。这帮人得手后，通过从单身宿舍跟公司厂区之间的小门，开着农用车逃之夭夭，因此没有被守在两个大门的保卫人员发现。 两个案子告破之后，卢洪涛专门召集董事会成员商讨此事。 耿志扬首先发言道：“硝酸储罐被破坏的那次，我就觉得单身宿舍那儿是个漏洞。虽然单身宿舍和厂区之间设个门可以方便出入，但是这就给一些不法分子和别有用心的人提供了方便。单身宿舍院子直通厂外，外面的人只要走这个小门，就能绕过咱们公司的安保系统，防都没法防。” 袁汉杰疑惑道：“田总，不是后来在那个小门设了一道岗吗？怎么会没人看着呢？” 田连营道：“原先是有，但是单身职工们有意见，嫌被人检查太麻烦。他们跟值班人员发生过好几次冲突，后来为了避免麻烦不得不取消了。” 耿志扬道：“那就把单身宿舍院子通往刚外面的门给堵上，要不然真不好弄。” “别！”袁汉杰道：“要是把单身宿舍弄到厂区里来，万一他们的家属和朋友来了就不好办了。所以我建议还是把单身宿舍院子跟厂区彻底隔开。单身职工进厂的话统一走大门。” “就怕这帮小青年不愿意啊。”智文阁担心道：“你把门这么一堵，他们就得绕远道。现在这些年轻的多走一步都不愿意，你要是堵上了门，他们还不得闹翻天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耿志扬建议道：“比起厂里的安全来，单身职工抱怨就抱怨吧。让各车间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总比留着一个漏洞要强得多。” 卢洪涛最后拍板道：“那就把单身宿舍跟厂区之间的小门封堵上，让单身职工们上下班走正门。” 散会之后，田连营喊住袁汉杰和耿志扬，说是项目上有事要商量。三个人来到他的办公室后，田连营直说道：“w公司的姜总今晚上请咱们三个吃饭，你们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一块儿去吧。” w公司是主要经营管道、阀门及管件的企业。三硝项目马上就到管道材料招标阶段，看样子他们是非常想拿下这份合同，才找到田连营做的工作。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耿志扬不想因为吃顿饭而欠下人情，在招标时做出一些违心的决定，因此不大想去参加。 袁汉杰也不想去趟老田的浑水，干脆推辞道：“我家里有事，今晚上就不去了。” 耿志扬赶忙道：“我媳妇怀孕好几个月了，我得回去照顾她。” “得了吧，你们俩就是不想去。”田连营一眼看穿道：“说实话，我也不想去。但是呢，姜总是化工厂的领导介绍来的。咱们要是不去，以后再想让人家帮忙可能会有点麻烦。” “为了咱们公司，你们就去吧。”田连营道：“不就是吃顿饭吗？他说他的，咱吃咱的。” 田连营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袁汉杰和耿志扬只得点头答应。不过耿志扬又道：“田总，你告诉我地方，我先回去接我对象回家，然后再开车过去。” “哦，行啊！”田连营拿出小本子看了眼道：“地点是麓台山庄二号楼的览翠庭。” 他叮嘱道：“你接完对象就过去，不能太晚了啊。” “麓台山庄？”耿志扬一头雾水道：“这是个什么酒店？没听说过啊。” 田连营介绍道：“是个新开业的酒店，就在麓台山脚下，顺着咱公司东边那条南北路一直往南就看到了。” “一直往南？”耿志扬暗道：“麓台山北麓全是农田和村庄，再就是麓河水库，没记得有什么酒店。而且那一块儿离着市区很远，算是比较荒凉的地方。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开酒店，谁会闲着没事跑这么远去吃饭呢？真是奇哉怪也！” 当天下了班后，耿志扬先去幼儿师范学校接上妻子，然后对她道：“老婆，晚上有人请客，我得去应酬一下，地点是麓台山庄。” “麓台山庄？”卢晓清道：“那可是很高档的酒店，听说不但饭菜不错，而且还能洗温泉澡呢。” “哦，洗温泉澡？”耿志扬诧异道：“你去过呀？” “我要是去过你能不知道吗？”卢晓清嗔道：“听我同事说的，他快把那里夸成世外桃源了。” 耿志扬见妻子感兴趣，忙道：“今晚上我去体验一把。要是真不错的话，以后就带着你和爸妈去泡温泉。” “那可是好。”卢晓清喜笑颜开道：“我还从来没洗过温泉呢。” 第336章 麓台山庄(上) 麓台山西北山脚下是面积不大的麓河水库。 从麓台山发源的麓河蜿蜒向北流去。一道堤坝横亘于河流之上，利用两侧高地建成了一座小型水库。水库的水域面积不大，再加上麓河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到了冬季则完全断流，因此在朔风吹荡下，目之所及能看到的水域更加狭小。 新建的麓台山庄就位于麓台山与麓河水库之间，正是前有照背有靠的风水宝地。耿志扬开着车循着公路一路南行，很容易便找到了路边悬挂的醒目标识，往右一转进入了通往酒店的专用道路。 他一边走一边看，暗暗心惊道：“这个酒店的位置真是不错，前有水后有山，看来是应该请过高人指点。” 酒店大门建得高大恢宏极有气势。院内正对大门的是一座红墙绿瓦的殿堂式仿古建筑，两侧还有几座别致小楼星罗棋布。 酒店的停车场内已然停了不少车辆，看来酒店的买卖非常不错。耿志扬下了车，看清楚周围车辆上悬挂的号牌后，迅速明白了该酒店生意火爆的秘密所在。 二号楼位于大门左侧，是一座别墅式样的小楼。耿志扬步入其中，立刻有打扮时尚的女服务员上前来询问道：“先生，您预定的是哪个房间？” 耿志扬道：“揽翠庭！” “揽翠庭请这边走。”身材妖娆的女服务员在前面带路，坐上小巧的电梯直达小楼顶部。 原来揽翠庭位于小楼顶层，而且此处只有一所包房，就是揽翠庭。 揽翠庭内空间不小，除了能容纳十个人的圆桌外，还有麻将桌、台球桌等娱乐设施。 耿志扬进来时，偌大的圆桌旁只坐了寥寥四个人。田连营见他进来，忙站起身招呼道：“耿总工，这边来！” 他指着圆桌旁不认识的两个陌生男子介绍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化工厂的俞总，那位是w公司的姜总。” 化工厂的俞总是个干瘦的中年人，而w公司的姜总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胖子，笑起来脸上的横肉直哆嗦。耿志扬冲他们俩点头示意，然后按照田连营的安排坐在了袁汉杰身旁。 今天酒宴由俞总做主陪，掏钱的姜总却坐在了对面副陪的位置。耿志扬暗自忖道：“看来这俩人的关系非常密切，要不然俞总能替姜总坐在主陪的位置上？正常的话，这不是喧宾夺主了吗？” 俞总见人到齐了，于是端起酒杯说了几句场面话，都是什么兄弟单位互相照应，**协力共谋发展等云云。 说完开场的客套话后，他正要提议举杯畅饮，却发现耿志扬手里拿的竟然是茶杯，于是不快道：“耿总，你怎么能喝水呢？今天姜总拿来了两瓶正宗的好酒五粮液，你就喝上一杯吧。” 耿志扬笑道：“俞总，我开车来的，一会儿还得开车回去，所以不能喝酒。” “开车跟喝酒有什么关系？”俞总不以为然道：“我们厂的司机，一斤白酒喝下去照样开车。没事的，喝一杯吧。” 耿志扬可是知道，只要喝了第一杯，后面想不喝也得喝。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一开始就不喝，即使谁劝也不喝。 “我真不能喝，请俞总见谅。”耿志扬毫不客气道：“你们喝你们的，我以水代酒。” 俞总见他居然不识相，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面色不虞道：“耿总，你这是打算不给我俞某人面子了？” “给你面子我就得喝酒吗？”耿志扬暗自腹诽道：“我要是听你的，你倒是有面子了，我可就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你的面子值钱，还是我的命更值钱，这还用得着考虑吗？” 但他嘴上却道：“俞总，我开车的时候从来不喝酒的，请你谅解。” 一旁的姜总忽然道：“耿总，你就喝一杯吧。他这个地方有房间可以住宿。咱吃完饭后去洗个温泉，然后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不会影响明天开车的。” 耿志扬当即道：“对不起，姜总！我对象怀孕了，晚上我必须赶回去。” 田连营见耿志扬跟俞总之间有了龌龊，赶紧打圆场道：“俞总，耿总一向不怎么喝酒的，而且他一般不喜欢参加酒局。今天要不是我把他喊来，他是不会来的。” 听了田连营的解释，俞总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一点，点点头道：“哦，原来耿总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怪不得不愿意喝酒呢。” 不容寻常这四个字放在他的话语里难免有些讽刺人的意味。田连营生怕耿志扬着恼，连忙道：“俞总，你还真是说对了！我们耿总的确是不同寻常的人。在我们公司，大家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半仙！” 能被大伙称为半仙的人，往往行为古怪做事蹊跷，跟普通人相比绝不是一类人。 俞总好奇道：“大伙为什么把耿总叫做半仙，总得有个原因吧？” 田连营呵呵一笑，将耿志扬进厂以来那些不可思议准的吓人的往事一一和盘托出，直把俞总和姜总惊得瞠目结舌。 “原来耿总还真是半仙。”俞总心下忐忑道：“那我们就不勉强耿总了！来，大家伙一起举杯喝一个！” 俞总两个人听了耿志扬以往的神仙事迹后都有了些许惧意，再加上他又不是今天宴会的主角，因此不再予以特别关注。 不过这样也好，耿志扬得以逍遥自在地大快朵颐混吃混喝，不用再操心敬酒客套话之类的俗事。 一场酒宴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钟。正像姜总所说，他们订好了温泉浴，请田连营等人到里面放松一下。 温泉浴场位于正对大门的仿古建筑之内。耿志扬等人跟着姜总来到前台，每个人分别领到了一个房卡。 姜总叮嘱道：“这里的温泉是每个人一个房间，不会有外人掺和进来，非常安全。拿着这个门卡往门上一刷就能进去了，请领导们尽情享受吧！” 温泉浴场位于地下一层。耿志扬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进去一瞧，里面有一个圆形的温泉池，旁边还有放衣服和杂物的橱柜，以及一张硕大的双人床。 “洗温泉澡怎么还有床啊？难不成洗完了再睡一觉？”耿志扬嘀咕了一句，脱下衣服放好后，赤果果踏进了温暖如夏的浴池之中。 温泉池里的水有进有出，泡在里面暖暖暖和和惬意得很。 耿志扬正靠在池壁上舒舒服服体验着全身心的愉悦，忽听房门一响，一个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突然款款走了进来…… 第337章 麓台山庄(下) 耿志扬正在温泉池子里泡得五体通透，一个娇美如花的年轻姑娘出人意料猛然间闯了进来。 “先生，我来给您服务！”那女孩子温柔地说着悦耳的普通话，接着竟然开始脱自己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服。 眼瞅着美艳动人时刻马上就要来到，耿志扬猛然警醒，原来这里竟然还提供那种额外的服务！ “别动！”耿志扬厉声喝道：“我不需要你服务！你赶紧出去！” 那姑娘媚儿一笑道：“先生，我是处女，今天是第一次出单。账单您的朋友已经付了，您就放心地享受吧。” 耿志扬毫不犹豫道：“管你是处女不处女，我都不需要！你赶紧给我出去！” 见他态度坚决油盐不进，那姑娘神情一滞，忽作可怜相道：“先生，我是大学生，是来勤工俭学的。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你是大学生还来干这种没皮没脸的脏活。”耿志扬大声斥责道：“要想勤工俭学，有的是别的活可以干。你到这里来出卖身体，你爹妈知道了会怎么想？” 耿志扬想赶紧起身离开，但又想到自己没穿衣服，只得继续泡在池子里道：“我不需要你的服务，你赶快出去吧！” 那姑娘呜咽道：“先生，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您要是不让我服务，他们会打我的。” 耿志扬且能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所欺骗，指着她警告道：“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姑娘见他不上当，神情一转面带桃花道：“先生，你这么年轻，本钱肯定很足的。我帮你按摩一会儿，您就会飘飘欲仙很舒服的。” 耿志扬见她不为所动，居然一边脱衣服一边向泉池靠过来。 事急从权，他也顾不上羞耻，纵身一跃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那姑娘见他忽然站起，还以为对方看到她美妙的青春形体后回心转意，立刻冲着他抛了个媚眼：“先生，我这就来了，您不要着急呀！” 耿志扬却不搭话，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衣柜前，顾不得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水，翻出衣服来就往身上套。 那姑娘一见耿志扬真的不愿意跟她共享鱼水之欢，立时急眼道：“不行！你不能走！” 说话间，她冲过来就往耿志扬身上扑去。 耿志扬侧身一躲，左脚伸腿一拌，右手往她背上一推，借着冲势把那姑娘推了出去。那姑娘立脚不住，踉踉跄跄一头扎在了双人床上，摔得是眼冒金花有些蒙圈。 趁她还没有回过劲来，耿志扬三下五除二凑付着穿好衣服，趿上鞋子赶忙往外走。那姑娘哪里肯看着即将到手的奖金从眼前溜走，当下又扑上来拽住他的手道：“你不能走！” 耿志扬手腕一转轻松摆脱了她紧握的手，接着使了招云手一拉一推，再次将那姑娘推了出去。 那姑娘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耿志扬顾不上怜香惜玉，连回头看一眼都没看，打开房门匆匆冲了出去。 他溜出大厅来到室外，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才觉得寒意透骨。 十一月初气温已然比较低，虽然还不至于像三九严寒那么冷，但在夜晚的荒郊野外，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 耿志扬身上没有擦干便穿上了衣服，此刻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直让他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战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耿志扬暗暗叫苦道：“会冻感冒的。” 不得已他又回到大厅里，寻了个没人角落踱着脚转圈，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烘干湿漉漉的衣服。 他正在瞎转悠时，忽然瞧见袁汉杰也从地下一层走了上来。耿志扬忙凑上去道：“袁总，你也出来了？” 袁汉杰见到耿志扬不由惊奇道：“咦？你怎么出来的比我还早？” “我出来早怎么了？”耿志扬不解道：“有问题吗？” 袁汉杰坏笑道：“我是说，像你这样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屋里突然多了个如花似玉的田螺姑娘愿意给你服务，你肯定顶不住啊，怎么着也得杀上个三五回合才算完吧。” 老袁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见了美女就拔不开腿的好色之徒了。 耿志扬哭笑不得道：“袁总，那你呢？你杀了几个回合啊？” 袁汉杰老脸一红道：“我受党的教育那么多年，能被糖衣炮弹轻易打倒吗？当然不能了！” 耿志扬好奇道：“不对啊，袁总！刚才你不是喝醉了吗？怎么现在头脑这么清晰？” 袁汉杰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我进了房间就躺床上睡觉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美貌的姑娘，一下子就把我酒劲给吓醒了。” 耿志扬只觉得好笑，追问道：“然后呢？你就跟那姑娘大战上好几回合了？” “还大战上好几回合？”袁汉杰道：“那姑娘跟我闺女差不多大，我能下得去手吗？” 他冷笑一声道：“再说了，我这样的老头子，哪会有姑娘主动往咱这儿贴啊？绝对是有人花了钱了。” 耿志扬笑道：“别看您喝醉了，没想到还挺明智，没有被他们诱惑。” “那是。”袁汉杰道：“我就忽悠那姑娘先去池子里等着，自个儿趁机就跑出来了。” 他接着反问道：“对了，你又没喝酒，怎么出来的这么早？” 耿志扬笑道：“我老婆挺着大肚子在家里等我回去，我能背着她干这事吗？我要是真干了，那也太不是人了吧？” “嗯，你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男人。”袁汉杰道：“有些人可不会这么想。” 耿志扬又道：“而且我有洁癖。这种地方的女人，就算是长得比天仙还漂亮，我也觉得脏，才不会去动她们呢。” “你有洁癖？”袁汉杰笑道：“这个毛病有的好！可以让你少犯很多错误。” 俩人正说着话，却见田连营气呼呼地也从地下一层跑了上来。耿志扬和袁汉杰赶紧招呼道：“田总，这边！这边来！” 田连营疾走过来道：“哎呀，你们俩早跑出来了？” “是啊！”耿志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道：“田总，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啊？” 一听这话，田连营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连忙辩解道：“我没有啊！别胡思乱想，我真没有干那个！” “干哪个呀？”耿志扬故意道：“您什么意思啊？” 田连营气恼道：“你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吗？” 袁汉杰稀奇道：“田总，那么年轻漂亮一个大姑娘放你眼前，你真没动心吗？” 田连营砸吧砸吧嘴道：“说没动心那是假的。” 袁汉杰忍不住笑道：“那你……？” 第338章 人心难测 “没有啊！绝对没有！”田连营见袁汉杰又怀疑起自己的清白来，赶紧辩解道：“我给她做了好一会儿政治思想工作，这才瞅准机会跑出来。” 耿志扬和袁汉杰哪里肯定信，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田连营颇为无奈道：“我真没弄那个！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就我这把年纪了，有那心也没那力，你说我还能干什么呢？” 耿志扬见大厅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询问道：“田总，咱们走吧？还是再等等俞总他们？” “不等了！”田连营当机立断道：“你不是开车来的吗？麻烦你把我和袁总送回家。” “没问题！”耿志扬身上的衣服干了一些，等到上了车打开暖风就会更好受一些，于是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呗？” “走！”田连营一转身，带头朝大厅外走去。 麓台山庄惊魂一晚后，耿志扬特意向卢洪涛做了汇报。 卢洪涛笑道：“老俞就是好那口。他办出那种事来不稀奇。昨天他也叫我去了，我猜到他这家伙又要来那一套，就找了个借口没去。” 耿志扬心道：“你知道他会使什么伎俩还看着我落入圈套。也不怕我从此变得喜欢寻花问柳，冷落了你侄女。” 但他还是请示道：“卢总，管道材料招标的时候，需不需要对w公司特别照顾？” 卢洪涛道：“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要是条件差不多的话，用他们家的东西也行。” 有道是听话要听音，耿志扬瞬间听懂了卢洪涛的意思，笑了笑道：“好的，我明白了。” 十一月底，省石化设计院如约提供了采购用的管道材料表。一周以后氮肥工业公司举行了三硝项目管道材料招标会。根据标书内容货比三家后，评标专家组一致同意w公司胜出。 十二月中旬，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经过多番接触和谈判后，河西省槐城化工集团与其签订了年产五万吨中压法硝酸新型氨氧化炉的合同。 本次合同额高达五百六十万元，比同等规模的梁州化肥厂合同额还要高出去十万块钱。金秀公司可谓是大赚了一笔。 由于卢晓清已经怀孕六个多月，出来吃饭实在太不方便，于是耿志扬便把往年跟王景光家一起吃饭的环节暂时取消，三个人齐聚在金秀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喝茶叙旧。 耿志扬道：“王哥，尚姐，咱们今年合同额创了新高，总共一千八百四十五万。” 听到这个数字，王景光和尚秀娟脸上不禁都是一喜。 耿志扬又道：“根据财务的统计，咱们今年的净利润是一千三百多万。我想啊，既然收入提高了，那咱们的分红也得提高。今年分红就按三百万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三百万！王景光和尚秀娟登时大喜。分红三百万的话，他们夫妇俩就能一气拿到六十万的现金白银，可以说是发了笔大财。 耿志扬继续说道：“咱们今年效益非常好，我觉得过年的福利也得涨点。往年过年的时候，每个职工发放两千元过节费，每个月工资涨一百元。今年过节费我打算涨到三千元，每个人的工资再翻一番涨两百元。你们看看，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王景光道：“咱们既然挣了钱，那就不能亏待了公司的这帮弟兄们。你像小郎多能干啊，我觉得应该给他多涨点。要不然万一人家走了，咱们公司可就损失大发了。” 尚秀娟听到丈夫一时兴起帮着郎振华要起了待遇，赶忙偷着戳了他一下。 王景光扭过头不满道：“你戳我干嘛？戳的我怪疼的！” 自己的小动作竟然被丈夫当场说破，尚秀娟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王哥，你说得对！是要把工资待遇拉开差距，要不然出力多的同志们会有不满的。” 他琢磨了一会儿道：“你们看这么弄行吗？咱们重新划分科室，成立财务部、综合办和设计室三个部门。侯廷魁担任财务部主任，薛菲当综合办主任，设计室主任就让郎振华来当吧。” 由于金秀公司人员较少，因此以前仅是分为财务和业务两大块。财务由侯廷魁负责，业务和行政上则是薛菲做主。这次把设计室独立出来，等于是让郎振华来总管业务部门。 王景光点头道：“好啊！早该这么弄了！” 耿志扬又道：“他们三个主任的待遇单独设置，我看就按基本工资一千…不！一千两百元来定吧。其他职工普涨两百元工资。” 侯廷魁的基本工资现在是五百元。薛菲则是四百六十元。郎振华更低，只有四百二十元。虽然还有奖金和补助，但从基本工资上算的确不多，体现不出金秀公司与国企在待遇上的不同来。 但是这一次工资调整以后，郎振华仅凭基本工资就能达到年薪过万。若是加上奖金和补助的话，年收入超过三万也很轻松。 1996年在三线城市安海，年薪三万的工作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籍此应该能够保持住金秀公司技术队伍的稳定。 王景光兴奋道：“要是一个月基本工资能到一千二，我想小郎肯定愿意待在咱公司里，哪儿也不会去的。” “怎么？”耿志扬诧异道：“小郎想辞职吗？” “我只是听说。”王景光道：“有外面的企业暗地里跟他接触，想说服他去他们那儿，给的待遇听说很不错呢。” 耿志扬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大概是有人看中了金秀公司的专利技术和产品，想通过挖人的方式把技术给偷过去。 但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金秀公司的核心技术只掌握在耿志扬和王景光手里。郎振华他们能搞到的仅是一些像规整填料塔和稀酸水回收等已经烂大街的过时工艺。至于最关键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他们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耿志扬叮嘱道：“王哥，我们没办法阻止员工辞职离开，所以最关键的技术秘密必须保证在咱们俩手里，谁也不能给。你明白吗？” “明白！”王景光担心道：“可是我那个徒弟小赵，他手里也有很多保密图纸。你看怎么办呢？” “给他钱！”耿志扬道：“除了以前答应给人家的钱外，每个月额外给他一千块钱的保密费，你再跟他签署份保密协议。” “也只能这么办了。”王景光道：“现在到处讲究钱，还说什么一切向钱看，给的少了就怕他们有其他想法啊！” “是啊！”耿志扬感叹道：“咱们发了财，也得让员工们跟着沾个光，要不然人家凭什么跟着咱干呢？现在讲感情的人少了，看钱干活的人多了，我们也得适应社会变化的。” 第339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卢洪涛和耿志扬等人齐心协力的管理下，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正在通往兴盛富强的正确道路上大踏步地前行。但有些企业的状况可就差远了，眼瞅着元旦马上到来，这些企业的领导们纷纷发愁如何能顺利地度过年关。 冬至节气这天，刚上班没多会儿功夫，卢洪涛忽然把耿志扬叫到办公室道：“志扬，下午你跟我去市里一趟。孙市长跟咱们有事商量。” 耿志扬吃了一惊道：“今天下午？” “对！”卢洪涛道：“他点名让我和田总，还有你一块儿去市里。看来孙市长对你印象很深呢。” 孙成鑫突然要跟氮肥工业公司的领导商量事，而且还特别要求耿志扬必须参加。这个事未免有些蹊跷。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二叔，是不是市里面想要咱们公司出钱赞助什么活动啊？” 按照惯例，市里面举办某些大型活动时，会要求各个企业在资金方面给予一定的支持，名曰赞助费。因而耿志扬才有此推测。 “不会的。”卢洪涛揣测道：“要是为了要点赞助费的话，孙市长不至于亲自接见咱们，而且还非要你去。我估计恐怕是有个难事要咱帮忙解决，很可能跟技术有关，要不让你去干吗？” 猜测归猜测，其实领导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耿志扬和卢洪涛也只能凭借以前的经验瞎琢磨而已。 当天下午，卢洪涛带着田连营和耿志扬按时来到了市里，见到了一脸憔悴的孙成鑫。 孙成鑫招呼他们落座后，开门见山道：“老卢啊，今天喊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公司帮着市里解决一个大难题。” “无事不登三宝殿。把我们叫来果然是要帮忙解决问题的。”卢洪涛听罢，飞快地瞥了耿志扬一眼。 孙成鑫继续说道：“今年化肥厂那边亏损了七八百万，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比前两年差远了。” 耿志扬心道：“其实前两年化肥厂也是亏损的，只不过他们把账做得比较好，给领导看时正好略有盈余。看来今年是彻底藏不住了，一下子把问题都暴露了出来。” 卢洪涛和田连营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提化肥厂，只好默不吱声地听着领导讲话。 孙成鑫又把化肥厂面临的困难一一说了一遍，最后道：“老卢，要是让你们公司兼并化肥厂，你们愿意吗？” 这个弯转得太快，卢洪涛登时愕然道：“兼并化肥厂？我们……没钱啊！” “不要钱！”孙成鑫直说道：“化肥厂白送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全面承担企业的原有债务，而且三年内不允许解聘任何一个职工。” 把化肥厂白送给我们？ 卢洪涛、田连营和耿志扬惊讶地相互而视。 化肥厂占地六百多亩，有合成氨、碳铵、尿素等多个生产装置，拥有职工一千余人。算起来的话，规模比氮肥公司还要大出去接近一倍。 要不然两年前李中奇想让化肥厂合并掉氮肥厂。那是因为在二硝项目没有建设之前，化肥厂的固定资产、人员数量等几乎等于氮肥厂的两倍。 以大吞小很正常，但反过来以小吞大，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卢洪涛迟疑了半天才道：“孙市长，市里怎么会想到把化肥厂白送给我们？那么大的一个厂子，资产可不少呢。” 孙成鑫苦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能让国有资产白白地流失吗？实话告诉你吧，化肥厂早就资不抵债了，现在光外面欠的债就有两个多亿。不管你们要不要，可得想明白了再做决定，省得将来怨我坑你们。” 原来是化肥厂早就资不抵债了。市里面这是想通过转让的方式来甩掉这个沉重的大包袱。 卢洪涛等人恍然大悟，只听孙成鑫又道：“上次在化肥厂开研讨会，耿总工给出的方案非常好。只可惜老邢他们思想僵化，还是光想着让市里面投资来救活企业，根本就不考虑自己想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 “唉！”他叹息道：“化肥厂不光是老邢的问题。他们的整个领导班子都指望着市里帮着想办法，就连一个变革的思路也没有，比起你们来差得远了。我跟其他领导商量来商量去，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化肥厂转给你们，由你们带着他们浴火重生。” 卢洪涛心道：“我们公司现在也是困难重重，基本上当天挣的钱当天就花掉，哪里拿得出钱来再救化肥厂？” 他正要开口拒绝，忽然见耿志扬连续冲自己使眼色，心下一动道：“孙市长，收购化肥厂事关重大，我们三个没法马上答复您。等我们回去召集所有董事开个会研究一下，再给您答复，您看行吗？” 孙成鑫也明白不可能让人家当场答应，于是痛快道：“行啊！不过你们最好在元旦过后马上给我答复，因为市里实在是等不及呀。” “我明白。”卢洪涛忙道：“我们一回去就开会，争取这几天就拿出意见来。” 三个人从孙成鑫办公室出来，坐上桑塔纳后，田连营忍不住问道：“老卢，你真要答应吗？” 卢洪涛无奈道：“我也不想答应啊。可是孙市长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没法当场拒绝呀！”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耿志扬忽然扭头道：“我觉得收购化肥厂也不是不可以。其实这也是给我们公司了一个绝好的发展机会。” 卢洪涛纳罕道：“怎么呢？化肥厂那么大的一个包袱，市里面想甩还甩不掉，你怎么还当成了机会呢？” 安海市化肥厂虽然已经资不抵债，但是它拥有的那六百多亩地可是个宝贝。十年后此处的地价达到了每亩四百万，十五年后竟然猛涨到七百多万。 所以即便是十年以后，光卖地一项就能收入二十多个亿。比起卖地收入的二十多个亿来，现在厂子欠的两个多亿外债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化肥厂并不是没有一丝生机。正像上次耿志扬提出的方案，只要投入两千万把合成氨装置进行扩能改造。年产六万吨的液氨就能给企业带来起死回生的造血能力。 当然，卖地的事耿志扬不能明说，他只能把合成氨改造的建议简单说了一遍。 田连营不解道：“耿总工，我们厂的合成氨不是已经完成扩能改造了吗？要是化肥厂的合成氨也进行扩能改造，多出来的液氨往哪里卖呢？”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田总，目前尿素市场是不大行，但是液氨市场行情还是比较可以的。以化肥厂现在的情况来看，扩产液氨是唯一投资小见效快的项目。” 他最后说道：“化肥厂跟咱们的情况不一样。咱们是想往更好处发展，而他们现在最紧迫目标的是活下去。所以合成氨改造对咱们来说是锦上添花，对他们看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听了耿志扬的分析，卢洪涛和田连营似有所悟，各自默然沉思起来…… 第340章 利害相权(上) 收购化肥厂的事干系重大，卢洪涛不敢怠慢，回到公司后立刻召集董事会成员一起商量对策。 他把孙成鑫的方案细细讲解了一遍后道：“虽然化肥厂是白送给咱，但是厂子现在负债两个多亿，还有一千多职工需要安排，这都是些头痛的事，需要咱们大家伙一起想办法拿主意。” 高崇山袁汉杰等人听到市里要把化肥厂白送给他们，惊诧之余各自衡量起了得失利害。 田连营见大家伙还在沉思，首先发言道：“我个人的意见是不要！” 众人听到他竟然把送到嘴边的化肥厂硬给推了出去，一个个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田连营解释道：“咱们公司目前也很困难，正处在一个最艰难的爬坡阶段。我认为现阶段咱们的精力还是要放到合成氨改造和三硝项目上，争取按计划把这两个项目建成投产。这么一来，我们才能缓解公司窘迫的财务状况。所以我认为，目前来说还是不要化肥厂的为好。” 袁汉杰若有所悟道：“我同意田总的意见。咱们现在自身还不够强大，还不具备吞并化肥厂的实力。那个厂可是有上千名职工，光养活这些人每年就需要花上六七百万，再加上生产维护，一年怎么也得投进去两千万。” “两千万啊，同志们！”袁汉杰强调道：“以我们公司目前的财务现状，是承受不起这么个放血法的。” 高崇山哼了一声道：“就是！咱们好不容易挣个钱，怎么可能拿出去养活化肥厂的人？那个厂的人内斗得很厉害。咱们就是给了钱，人家也不会念咱的好，还有可能嫌弃给得太少。” 智文阁跟着说道：“化肥厂的人暴躁得很，不像咱厂的职工这么好管理。他们厂的青工现在已经成了市里的一大祸害，闲着没事到处溜达，不是四处打架斗殴，就是闲的惹是生非，可不是好管理的。咱们就算是硬吞了它，怕是也管不起来，搞不好还成了个拖累咱的累赘。” 听到众人纷纷反对，卢洪涛把目光转向了耿志扬，询问道：“耿总工，你是什么意见？” 耿志扬笑了笑道：“对不起，我跟大家伙的观点不大一样。” 众人听到他习惯性地独自唱起了反调，立刻来了精神，纷纷竖起耳朵凝神聆听耿半仙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好主意。 “我个人认为，市里面愿意无偿转让化肥厂给咱们是一个机会。”耿志扬缓缓而谈道：“化肥厂目前的确是负债累累，还存在着很多问题。但是以他们厂现有的情况，是可以挽救的，而且不用投入太多的钱就可以让他们暂时自挣自吃。” 高崇山质疑道：“让化肥厂自负盈亏是应该的，关键是收购这么个破烂单位，对咱们公司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了。”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我们公司基本上不可能再往外扩了，以后就只有现有这片厂区可用，所以就限制了我们未来的发展势头。我估计最多建好浓硝酸装置后，厂里就没有空地可用了。所以啊，为了将来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再找地方。” 他的分析无异于一针见血，一下子就点破了氮肥工业公司潜藏的最大危机：那就是厂区面积有限，以后想有大发展是不可能了。 见众人纷纷颔首同意他的观点，耿志扬接着又道：“化肥厂有六百多亩地，而且有新老两套合成氨装置。有了合成氨就有原料来源，今后咱们可以以此为依托，在那里继续新上硝酸及下游生产装置。” “而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道：“化肥厂有一千多正式职工，其中至少有六七百是有经验的操作工人。咱们以后新建装置就可以直接用他们来干，比起新员工来省去了很多培训和成长的时间。” 他最后总结道：“所以我认为收购化肥厂对咱们公司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咱们应该把握住，而不能随便放弃。” 袁汉杰请教道：“耿总工，你有什么好办法让化肥厂起死回生？” “当然是技改了！”耿志扬胸有成竹道：“他们的两套合成氨大概有年产三万吨的能力。我想把它扩产到五万吨，每年就能有至少两千万的净利润，这不就能让他们维持下去了吗？” 高崇山关心道：“那咱们需要投入多少钱呢？”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耿志扬张口就来，拽了句非常熟悉的《孔乙己》里面的文辞，然后道：“我是想通过填平补齐的方式，把他们那套六千吨的老合成氨扩产到两万五千吨。这么一来，他们就有两套两万五的合成氨装置，不就能实现年产五万吨的目标了吗？” 他笑了笑道：“从六千吨扩产到两万五千吨，采用填平补齐的方式只需要一千两百万左右。我想这个钱咱们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 “而且……”他又强调道：“这个项目并不是现在就开展，而是要等到明年三硝项目建成以后，咱们再组织化肥厂实施老合成氨改造。” 尽管耿志扬讲得有理有据，但是高崇山和智文阁依然坚持反对意见，田连营和袁汉杰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 卢洪涛见大家伙一时间形成不了统一意见，于是道：“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次会议就能决定的。我想大家伙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过两天咱们再继续开会讨论。” 散会之后，耿志扬主动跟着卢洪涛来到他的办公室。 虽然耿志扬没说为什么要找他，但卢洪涛却已猜到是为了收购化肥厂的事，于是默契地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俩人进了办公室以后，耿志扬开诚布公道：“二叔，化肥厂我们必须要，因为他能让咱们发一场大财！你想象不到的大财！” “哦？”卢洪涛颇有兴致道：“志扬，是怎么个大财法，你给我说一说。” 耿志扬如实相告道：“我上次在省城买房您也看到了，现在的房地产行业已经开始兴起。一旦房地产行业兴盛起来，那么房价也会随着涨高，地价自然而然也会涨上去。” “地价？”卢洪涛疑惑道：“咱们这是工业用地，跟住宅用地不是一个性质，不会受房地产行业影响的。” “我知道。”耿志扬笑道：“城市是在不断发展的。化肥厂在西园小区附近，地理位置应该算是不错。我估计将来那一块儿极有可能全部改为住宅用地或者商业用地。到了那个时候，化肥厂的那六百多亩地可就值钱多了。” “能值多少钱？”卢洪涛道：“现在那个位置也不过几十万一亩，六百多亩最多两个亿多一点吧。但是你得考虑到，化肥厂是有生产装置的。别的不说，想卖地，你得再买地安置这些装置吧？而且企业搬迁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些都算下来的话，恐怕挣不到几个钱！” “两个多亿？”耿志扬笑道：“二叔，十年以后，化肥厂那块地能卖到接近三十亿，您信不信？” “三十亿？”卢洪涛惊得目瞪口呆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341章 利害相权(下) 生活在1996年的人是无法想象，今后二十多年间房价和地价飞速攀升的情景。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这种情况在改革开放后从来没有发生过，根本没有可以借鉴的实例可言。 耿志扬耐心劝说道：“二叔，咱们正处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起始阶段，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房价和地价必定会跟着疯涨的。您要是不信，可以找找小日子国的房地产行业发展史研究一下，就能从中悟出点道理来。” 尽管卢洪涛想象不出地价涨到几百万一亩的不可思议情形，但他相信耿志扬做出的预言。因为这家伙说过的事，最后都变成了现实，要不怎么会得个半仙的外号。 “你我两个人同意白搭。”卢洪涛点明道：“董事会七个人，至少超过半数才行。田总他们你能说服吗？” “二叔放心吧。”耿志扬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道：“田总和袁总一定会支持我的。董事会里，最多只有高崇山和智文阁会反对。咱们五比二，还能胜不了吗？” 卢洪涛见他信心满满，只得道：“那行吧，等大后天咱们再开会讨论时，希望能出现像你说的那种结果。” 两天之后，关于是否收购化肥厂的讨论会再次在小会议室召开。 刚开始，智文阁便火力全开道：“我回去想明白了。市里面之所以要在元旦前后把化肥厂这个大包袱甩给咱们，主要就是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了。” 他愤怒道：“化肥厂据说好几年不能正常发工资了。咱们要是收购了他们，春节前的工资福利过节费不都全是咱们的事了？这么一来，市里面倒是轻松了，咱们公司就得额外往里面赔钱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高崇山附和道：“市里面的领导鬼得很。他们玩的这一手那叫漂亮。一下子就在过年前甩掉了化肥厂这个大包袱，再也不用担心职工去找他们闹腾了。” 智文阁顺势道：“那就是个坑啊！就等着咱们往里面跳了！所以坚决不能要化肥厂，不要钱白给也不能要！” 耿志扬已经做通了田连营和袁汉杰的工作。他们俩意识到收购化肥厂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因此断断不能轻易放弃，从而同意了耿志扬提出的抓住机会收购的观点。 卢洪涛见田连营和袁汉杰没有吱声，于是问询道：“田总，你是什么意见？” 田连营笑了笑道：“我原先也是觉得不收购的为好。但是回去以后，细细琢磨了一下耿总工说的那些话，感觉还是很有道理的。” 他长叹一声道：“老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作为企业的管理者，眼光就得看远着点，不能只盯着手里面这一亩三分地。从企业未来发展的方面看，我赞成收购化肥厂。” 卢洪涛又冲袁汉杰道：“袁总，你也说两句。” 袁汉杰想了想道：“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咱们公司下一步发展一是找地方，二是找原料来源。化肥厂这两样都有，而且合成氨装置还是现成的，所以我认为把化肥厂拿过来是对的。” 他最后说道：“别的不说，光那块地现在就值个三四亿，比化肥厂欠的外债可是多多了。这么一算账的话，这次买卖咱们是稳赚不赔的。” 听到袁汉杰也想到了化肥厂所在位置的土地价值，耿志扬不由得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心道：“老袁的格局不低啊，一下子就想到了土地价值。” 卢洪涛又转向坐在末尾沉默不语的尚秀娟道：“尚主任也说一说自己的观点吧。” 尚秀娟笑道：“化肥厂白送给咱们当然是好事。智总和高总不就是担心他们的人不好管吗？到时候把厂规厂纪一公布，谁要是敢违反就处分谁。虽然咱不能开除违纪职工，但可以不给他们发钱啊。只要管理到位，这些人到时候不低头也得低头。” 智文阁哼了一声道：“那他们厂那些离退休职工怎么办？要是他们拿着医药费找上门来非要咱们报销，你说怎么应付？” 化肥厂由于财务紧张，因此拖欠在职职工和离退休职工的医药费高达几百万。收购该厂时，应该报销的医药费就是一颗随时能爆炸的大地雷。 “这个好办。”卢洪涛道：“就按照咱们改制时的办法来。改制前的一切财务欠账由局里面派出的的协调小组来承担，跟新公司没有任何瓜葛。他们想找也找不到咱。” “还有管理也是个难题。”高崇山提醒道：“化肥厂的内斗是出了名的。到现在内部几帮势力还是斗来斗去互相拆台，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尿素装置这么多年了还开不利索。” “这个也不难办。”卢洪涛道：“既然咱们公司收购了，那就由咱们说了算。收购他们以后，先过渡上一两年，等咱们掌握全部情况以后马上进行全员竞聘上岗，从中层干部开始。至于厂级领导，也要竞聘上岗，不搞特殊化。” 智文阁和高崇山见卢洪涛主意已定，情知大势已去独木难挡。 在随后的举手表决的环节中，以卢洪涛为首的收购派，不出意外取得了五比二的绝对优势胜利。 表决完成后，卢洪涛宣布道：“同意的五票，反对的两票。我宣布，收购化肥厂的提案获得通过！” 表决完后，他又征求意见道：“下一步要跟市里面沟通谈判，当然是以我为主了。但是还需要有几名同志配合着组成收购小组，你们看看谁比较合适？” 田连营现在忙着三硝项目，但还可以抽出时间来帮忙，于是主动请缨道：“我现在还忙得过来，算我一个！” 袁汉杰摇头道：“合成氨改造和三硝项目都在紧要关头，我现在忙得昏天黑地的，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我就不参加了。” 耿志扬建议道：“生产管理部邱伟平主任干过多年合成氨车间主任，对合成氨工艺非常熟悉。我看可以让他加入到收购小组里来，将来还可以担任化肥厂总经理。” 氮肥工业公司收购化肥厂之后，肯定要把它当成控股的二级公司来运行。为了有效管理企业，化肥厂的一把手必须用氮肥公司自己的人，而邱伟平在生产经验和管理能力上都很不错，正是最适合担任此职务的不二人选。 卢洪涛不吝夸奖道：“耿总工推荐的这个人好！邱伟平很不错，适合到收购小组里来。” 一场董事会开下来，不但通过了收购化肥厂的决议，而且还确定了由卢洪涛、田连营和邱伟平组成的三人收购领导小组。 第342章 解救花花 伴随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1997年的元旦悄然而至。 上午时分，耿志扬开着车来到溉河边上的家里里里外外仔细巡视了一遍，主要是担心别有水管给冻坏了，又或是暖气漏水。 好在家里一切正常，平安无事。 上上下下查看完后，他又顶着雪来到隔壁的王景光家。敲开门后，他对王景光和尚秀娟道：“王哥，尚姐，我来看看花花！” 自从把花花寄养在王景光家后，耿志扬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看它，顺便给它带点好吃的。 “花花在！”尚秀娟指着墙角的狗舍道：“你瞧，它们四个在一起，还挺热闹的。” 耿志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狗舍里挤着四只大小不一的狗狗。最里面的是两只体格健硕的黑背，紧边上缩着身材壮实的壮壮。可怜的花花由于体型瘦小，被挤到了门口上当做了挡风墙。 耿志扬忙喊了声：“花花！” 花花本来冻得缩成一团，听到叫喊声后立刻抬起头来。等看清楚是耿志扬后，它马上欢快地一蹦而起，飞快地跑过来一边叫着一边用头拱着主人撒娇。 耿志扬蹲下身子用手轻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吃惊地发现花花瘦了不少。他再细细瞧去，只见已经长大的花花瘦的肋骨可见，想必是在这里吃得不怎么样。 耿志扬忙掏出带来的新鲜肉片放在地上，花花赶紧埋头就吃。狗舍里的三只狗闻到肉香味，哪里还忍耐得住？一只接一只纷纷抢着冲了出来。一只膘肥体壮的黑背吠叫着把花花撵到一旁，自己却低下头开始大快朵颐。 这些不长眼的狗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欺负花花，耿志扬脸色为之一变。尚秀娟赶紧连踢带打把那三只狗赶回了狗舍。躲在一旁的花花这才敢又凑过来大口吃起了美味。 “啧！”耿志扬摇头道：“王哥，这可不行啊！这样子下去，花花会被欺负坏的。” 王景光嘿嘿笑着不以为然。尚秀娟叹息道：“小花花太弱了，打不过那三个家伙，能不受欺负吗？你最好赶紧接回去，它就不会在这里受欺负了。” 耿志扬看了眼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思量了一会儿后道：“我回去跟晓清商量一下。她要是愿意，我们就搬回来。反正这边有暖气，也冻不着她。” 回到商校家属院后，耿志扬把小花花的惨状一说，卢晓清忍不住落泪道：“志扬，咱们赶紧回去吧。小花花太可怜了，咱不能看着它被人欺负呀。” 卢洪波夫妇跟花花已经有了感情，当听到自家小狗被别人家的狗狗肆意欺辱，也是唉声叹气，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耿志扬适时建议道：“要不咱们都搬回去住？妈，反正你已经退休了。爸，你也不用每天上课坐班。咱们都搬到溉河那边去，还有个院子能活动活动呢。” 卢洪波点头同意道：“行啊！反正我一星期只有三次课，到时候坐公交车过来就行，也不远。” 卢晓清当机立断道：“那咱还等什么？今天就搬过去吧！反正那边什么都有。”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急呢？”李秀兰教训闺女道：“我和你爸总得拿点衣服什么的吧？再说了，你那边好久没住了，不拿点肉啊菜的怎么行呢？” 卢洪波夫妇忙活了半天，带了大包小包好几个。一家人坐上车稳稳当当地来到了溉河边上的化工厂小区。 简单收拾完家里后，耿志扬去隔壁院里接回了花花。小花花一回到自己的家里，立刻高兴地活蹦乱跳，跟在卢洪波夫妇身后不住地摇着尾巴献殷勤。 卢洪波道：“我给花花在院子里搭个窝，绝对比外面买的狗窝强。” 耿志扬赶忙帮岳父找来了一些木板和纸盒子，又找出工具箱和锯子、**等工具供他使用。 经过一下午的忙活，卢洪波在院子角落里搭了一个尖顶斜檐的宽敞狗窝，里面又铺了些纸板和旧衣服用来保暖。 花花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小窝，再也不怕被别的狗欺负了，高兴地趴在里面汪汪汪地直叫唤。 趁着岳父忙活着给小花花撘狗窝，耿志扬开车去市场上买了七八斤羊肉片，打算趁着外面鹅毛大雪飘零的时节，躲在家里美美地吃上一顿涮羊肉。 只可惜他刚回到家不久，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竟然是黄宝朋打来的电话。 “耿志扬，我是黄宝朋！”黄宝朋声音里满是期望道：“今天下大雪，我们几个老同学想请你吃顿火锅，你有时间吗？” 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说实在的，耿志扬真的不想出去吃饭。 他正要拒绝时，却听黄宝朋又道：“我们好几个人。除了我还有吉建华、徐涛、兰永国、符乃霞、杨晓玲和郑玉莹。” 自从初中毕业以后，由于学业繁重、外出求学和他自身性格的原因，耿志扬跟班里那些老同学基本没什么来往。因此黄宝朋说的这些同学，他已经有十年时间没有见过了。 耿志扬依稀记得，他们那一届初中同学有三百余人，考上高中的不过十几人，最后考上大学的更是不超过五个。 黄宝朋提到的这些同学，清一色属于学习中下等的学生，都没能够考上高中，更没有机会考大学。这些同学没有获得通过学习来改变命运的幸运，大概率现在都是各企业的工人，甚至下岗职工。 一帮子过得不如意的同学突然邀请自己吃饭，所为何事可想而知。 耿志扬正在犹豫时，黄宝朋又道：“耿志扬，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就想跟你一起吃顿饭。大家伙都想见你，要是行的话，你还是尽量来吧。” 耿志扬听出了他语气中卑微和恳求之意，心下一软道：“行啊！在什么地方啊？” “在……”黄宝朋说了个酒店的名字，耿志扬连听都没听说过，忙问道：“这个酒店在哪儿啊？” 黄宝朋笑道：“就在你家旁边。出了门往右一拐就到了。” 耿志扬忽然醒悟，黄宝朋一定是以为他还住在西园小区，所以才在附近找了家酒店。 西园小区出了门往右是一排门头房，看来黄宝朋说的酒店应该是个不大的小门头，否则耿志扬不至于没听说过。 “在西园小区西边是吧？”耿志扬落实清楚后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按时到。” 第343章 同学聚会(上) 晚上六点半钟，耿志扬开着车来到西园小区，把车放好后又步行出了大门，在漫天大雪中逶迤找到了黄宝朋说的那家酒店。 果然跟耿志扬预料的一样，黄宝朋定的这家酒店是个不大的小饭店，所谓的大厅里只有三四张桌子，另外还有几个包间。 黄宝朋等人早已经提前来到。耿志扬走进包间时，大家伙齐刷刷站起来表示欢迎。 这段时间耿志扬只见过黄宝朋和吉建华，其余同学则是十年间概未相见。十年弹指一挥间，昔日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早已变了模样，见了面耿志扬一时间也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吉建华忙介绍道：“这个是兰永国，他跟我是同事，都在化肥厂。” 兰永国个子不高，赶紧点头示意道：“耿志扬，你好！” 吉建华又指着另一个矮个男子道：“他是徐涛，现在造纸机械厂跑销售。” “哦，徐涛！”耿志扬指着徐涛恍然大悟道：“咱俩那时候经常一块儿下围棋，你还记得吗？” 徐涛笑道：“当然记得！跟你下棋我老输，能不记得吗？” 听他说得实在，众人登时哄堂大笑。黄宝朋趁机指着一个微胖的女孩子道：“这是符乃霞，徐涛的老婆！” 上初中时，徐涛就对符乃霞情有独钟，没想到兜兜转转，俩人还真成了夫妻。 黄宝朋又指着一个体型矮胖的女孩子道：“这是咱们班的杨晓玲，她在钢窗厂上班。” 杨晓玲当时是班里最活泼的女孩子，下了课经常跟男生打闹，没想到现在却胖成了个矮冬瓜。 杨晓玲依然还是那个活泼的性格，笑着跟耿志扬打了个招呼道：“钢窗厂已经不行了，我早就下岗了，现在滨河大酒店当服务员。” 黄宝朋又指着三个女生里面个子最高身材窈窕的女孩子道：“这是郑玉莹，人家现在是百货大楼的美女销售。我们这些人里面，除了符乃霞，就数她的工作好。” 郑玉莹长相姣好，冲耿志扬职业性一笑道：“耿志扬，我在百货大楼黄金首饰柜台。你要是买黄金或者首饰的话可以去找我。” 这帮同学除了工人就是销售，唯一不清楚的只有符乃霞的工作，不过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概率不是企业的行政就是财会人员。 大家落座后，耿志扬道：“徐涛有孩子了吧？男孩还是女孩？” 徐涛笑道：“我们生了个闺女，已经一岁多了。” “闺女好啊！”耿志扬道：“闺女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 杨晓玲道：“我刚生了个儿子，正好跟你们攀亲家。” 耿志扬这才明白杨晓玲为什么变得这么胖，原来是刚生了孩子的缘故。 郑玉莹好奇道：“耿志扬，你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有孩子了吗？” 黄宝鹏打趣道：“郑玉莹，人家耿志扬已经结婚了，而且找的老婆很漂亮，你就别惦记了！” 被人家拿来跟女同学开亲密玩笑，耿志扬一时间有点尴尬。郑玉莹眼睛一瞪道：“黄宝朋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 黄宝朋故作害怕状道：“我不说了！郑大小姐饶命啊！” 耿志扬趁机对郑玉莹道：“我对象你认识，就是咱小学同学卢晓清。她现在怀孕了，预产期在今年二月份。” 耿志扬、卢晓清和郑玉莹曾经是清华一小的同班同学，因此彼此认识。 “你找了卢晓清啊！”郑玉莹惊得张大了嘴巴道：“人家在幼儿师范当老师，听说还在外面承包广告画，挣了不少钱呢！”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对！晓清是在幼儿师范当老师，教美术的。” 在座的诸位同学，只有吉建华参加过耿志扬的婚礼，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老婆是谁。而吉建华做事粗犷，即便参加了婚礼也没记住卢晓清的名字，因而根本不知道人家媳妇是干嘛的。 郑玉莹羡慕道：“卢晓清那么能挣钱，你娶了她可是沾大光了！” 黄宝朋目前正在氮肥公司接受岗前培训，因此听说了耿志扬的传闻和威名，当即打抱不平道：“人家耿志扬现在是我们公司的老总，挣得也不少，根本用不着沾媳妇的光。” 郑玉莹听罢更是羡慕道：“你们两口子都这么能干，真好！” 杨晓玲在旁忽然道：“哎呀！耿志扬这么优秀，要是相薇薇跟了你多好啊！” 耿志扬忙道：“当时跟相薇薇好的是冯朝阳，不是我。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杨晓玲说得对啊！”符乃霞赞同道：“相薇薇要是跟了耿志扬，她至少不用在家里挨揍。” “啊？”耿志扬吃惊道：“相薇薇她老公还打她吗？” “打啊，经常打！”杨晓玲愤恨道：“相薇薇是干销售的，肯定要跟很多人打交道。她老公只要听说相薇薇跟哪个男的走得近，回到家就揍她，还说她水性杨花到处勾引男人。” 黄宝朋道：“前几天冯朝阳听说相薇薇在家里挨揍，气得跑到粮油公司跟那男的打了一架。结果弄得相薇薇她老公回去又狠狠地揍了她一顿。” 冯朝阳也是他们的初中同班同学。他跟相薇薇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小的时候，据说他们俩结还过娃娃亲。 但可惜冯朝阳没能考上高中，于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在城关土产杂货店直接找了份工作，从此之后跟上了高中的相薇薇越走越远，最终落得个分手的悲惨结局。 分手了这么多年还肯为相薇薇出头，看来冯朝阳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心里面的那个姑娘。 吉建华此时招呼道：“人都到全了，咱们就别光顾说话了。来吧，开喝吧！” 黄宝朋拿过一瓶当地产的安海古酿要给耿志扬倒上。耿志扬忙摆手道：“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我喝茶吧！” “开车来的？”黄宝朋纳闷道：“你家不就在旁边吗？怎么还开车来的？” 耿志扬笑道：“我在化工厂小区买了套房子，我和媳妇在那边住。” “没事！”黄宝朋劝道：“喝醉了住你爸妈这边不一个样吗？” 耿志扬不得不道：“我爸妈也不在这边住了。他们已经搬到筱春园去了。你们几个喝酒吧。这么大的雪，我还要开车，真不能喝的。” 听到耿志扬是开车来的，郑玉莹眼睛一亮道：“耿志扬，你开的是公司的车，还是自己买的？” 耿志扬笑了笑谦逊道：“是我对象公司的车。我自个儿哪里买得起车啊？就算买得起，那也养不起啊！” 郑玉莹心下对卢晓清嫉妒不已，但嘴上却道：“等会儿我能搭你的车吗？” 郑玉莹家住在东边的胡家巷，勉强算是跟耿志扬同路，下雪天顺路搭个车倒也正常。 耿志扬当即答应道：“行，没问题！” 他又对杨晓玲和黄宝朋道：“你们俩不也住在胡家巷附近吗？干脆，我把你们仨一块送回去吧。” 风雪天能搭别人的车回家，杨晓玲正是求之不得，连声道：“太好了！那可是谢谢你了！” 黄宝朋颇为遗憾道：“我骑车来的，还得再骑回去。你们走你们的吧。” 第344章 同学聚会(下)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一帮子初中同学凑到一起，一边热热闹闹地涮着火锅，一边高谈阔论谈天说地。大家伙其乐融融好不痛快！ 吃到酣处，杨晓玲端着酒杯走过来道：“耿志扬，我敬你一杯！” 耿志扬看出她有事相求，于是端起茶杯道：“客气了！你是女士，我该先敬你才对！” 杨晓玲一仰脖，满满的一杯五十二度安海古酿一口喝光。 把杯中酒一口干后，她低声道：“耿志扬，我想求你个事行吧？” 耿志扬赶忙道：“什么事，你说！” 她神色踌躇了一下，这才说道：“我想求你帮着找个工作。酒店给的工资太少，我对象挣得也不多。家里负担太重，我想再找个稍好点的班上。” 耿志扬很明白，估计他是杨晓玲等人改善目前困顿生活的希望所在，所以大家伙才组了这么一个酒局，为的就是请他帮忙找个好工作。 “好吧。”耿志扬不忍心拒绝，只得答应道：“我想想办法，不过不一定能行。” “那谢谢你了！”杨晓玲眼睛里冒出希望之光道：“我在职高学的是财会，在钢窗厂干的也是出纳。要是有类似的活我都能干！” 他刚把杨晓玲打发走，吉建华和兰永国又一块儿端着酒杯凑过来道：“老耿，我们哥俩呆的化肥厂彻底不行了，连答应好的生活费都发不出来。黄宝朋去了你们公司，听说待遇不错。麻烦你帮帮忙，把我们俩也弄过去吧。” 兰永国怕他不答应，又强调道：“我们俩在化肥厂就是倒班工人，到你们那边也干倒班工人就行。” 黄宝朋能进氮肥公司，那是沾了三硝车间招聘新员工顺风车的光。目前氮肥工业公司还没有其他招聘计划，耿志扬又如何能猛不丁地单独塞进两个人来？ 尽管借着跟卢洪涛的亲戚关系，他想硬办的话也能办成此事。但这么一来会落人口实，搞不好关键时刻就会被人拿出来当作把柄对他进行攻讦。 更何况氮肥公司已经决定收购化肥厂。有吉建华和兰永国两个内应在厂里，很多事他就能提前知道，有些政策导向也可以通过他俩来宣传和散播。 所以，这两个奇兵的作用将来不可限量，决不能一股脑地弄到氮肥公司来给搞废了。 耿志扬担心他俩误会自己不愿帮忙，于是道：“正好我有个活想让你们俩来干，待遇至少每月五百，估计年前就能开始干。” 吉建华和兰永国听到耿志扬要给他俩找一个月收入高于五百的工作，登时高兴得喜笑颜开：“哎呀！那可是谢谢老耿了！” “先别着急。”耿志扬笑道：“这个活呢在这里不能说。等找个机会我再告诉你们。这段时间你们就安心地在化肥厂里呆着，哪儿也别去，听明白了吗？” 吉建华和兰永国似乎是听明白了，不住地点头道：“行！我们哥俩儿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厂里边等你的消息。” 徐涛所在的造纸机械厂虽然效益也很一般，但他是销售人员，待遇相对不错，因此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他的妻子符乃霞在安海市日用化学品厂财务部门当出纳，也没有换工作的需求。 至于郑玉莹，她在百货大楼干得顺风顺水，所在的黄金柜台见得有钱人相对较多，自视甚高下一般的工作还真是正眼瞧不上。 所以他们三个没有来找耿志扬帮忙。而耿志扬也籍此推断出了这三个人过得还是相对可以的。 一场火锅吃下来，八个曾经的初中同学似乎又重新找回了昔日同窗时的感觉。 大家伙吃完之后，耿志扬只是看着黄宝朋、吉建华等人在前台争着付款，自己却没有参与其中。因为他是今天最主要的客人，如果抢着付了钱，那么今天吃饭的意义就变了味道，必然搞得黄宝朋等人非常尴尬。 分别之际，耿志扬对徐涛道：“你们两口子住在北关小区，我拐个弯就能到，要不也坐我的车吧？” “不了！”徐涛指着一辆被白雪覆盖的摩托车道：“我开摩托来的，还得开回去的。” 大雪天开摩托车出门，这勇气实在可嘉！ 耿志扬叮嘱了他几句注意安全，这才领着郑玉莹和杨晓玲冒着飞雪来到西园小区，坐进了自己的富康车里。 郑玉莹见他只是开了辆富康，不禁泄气道：“你对象的公司怎么买辆富康啊？怎么着也得买辆桑塔纳或者捷达吧？” 耿志扬笑了笑没有解释。杨晓玲则道：“富康也很好啊！我觉得比满大街的桑塔纳要好。再说了，能有辆车开就不错了。不用风刮雨淋的，多好啊！” 耿志扬笑道：“杨晓玲，就你这种知足的心态，将来的日子肯定过不差。” 杨晓玲还指望他帮着找工作呢，赶忙巴结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家要是有这么辆车开，肯定很满意的。” 郑玉莹瞧见她对耿志扬一副谄媚的可怜相，鄙夷地哼了一声没再搭理，而是转头看向了车外黑漆漆的夜幕。 天上下着大雪，加上又是黑夜，耿志扬开的特别小心，慢悠悠地到达胡家巷口。 等着郑玉莹和杨晓玲下车后，他望着车灯照耀下蹒跚而行的两个女同学，心中暗道：“她们两个的表现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女人的智慧，什么叫做女人的高傲。” 他兀自笑了笑后，这才启动车辆继续前行。 终于安全地回到家后，耿志扬刚从车库里出来，花花便嗖地一下蹦过来，在他跟前卖力地摇着尾巴叫唤起来。 耿志扬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下这么大的雪不怕冷啊？快回窝里去吧！快点，快回去！” 在他的一再催促下，小花花才蹦跳着钻进了自己的小窝。 进了屋见到妻子后，卢晓清关心道：“雪下得那么大，路上难走吧？” “还行吧，我开的慢。”耿志扬道：“你猜今晚上我见到谁了？” “你能见到谁啊？”卢晓清想了想道：“你的初中同学……不会是相薇薇吧？” 妻子第一个居然想到了相薇薇，看来对方天仙般的姿色始终为她所忌惮，至今仍然念念不忘。 耿志扬笑道：“不是她，是咱们的小学同学郑玉莹！” “哦，是她呀！”卢晓清道：“以前我碰到过她。当时她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 “啊？”耿志扬吃惊道：“你碰到过她？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那都是很早的事了。”卢晓清笑道：“那时候咱俩还没碰见呢，我怎么跟你说啊？” 四年前，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耿志扬跟卢晓清方才得以在大街上重逢。以女孩子喜欢逛商店的天性，在这之前还不知道她逛过多少次百货大楼呢，碰到当售货员的郑玉莹也是在情理之间。 耿志扬释然道：“怪不得呢。她现在百货大楼黄金柜台，身材和气质保持的很好。” “哦！”卢晓清对自己很自信，一点也不担心丈夫会跟郑玉莹有什么瓜葛，而是道：“我碰到她的时候，她在化妆品柜台。现在能去黄金柜台，说明她干得不错。” “她还没结婚呢。”耿志扬道：“你要是认识合适的单身汉，帮她介绍一下吧。” 卢晓清却摇头道：“像她们这种奢侈品柜台的售货员，眼光很高的。我们学校的男老师，她们都不一定看得上。想给她介绍个合适的对象，我看难了。” 耿志扬也有同感，不觉好笑道：“奢侈品柜台也只是卖奢侈品的，并不代表她们就跟奢侈品一个档次。这么看来，她去了黄金柜台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呢。” 第345章 人生际遇忽然而已 今晚上跟许久未见的郑玉莹等人重逢相聚，让耿志扬不免有些感慨人生苦短变化无常。更何况两世为人不免有更多的感悟，因此到了临睡觉前，他只觉得心思浮动毫无困意。 “老婆，我想打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雪景。”耿志扬忽然道：“你先躺下睡吧。” 卢晓清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便体谅道：“打开吧，正好我也想看看雪下得怎么样了。我陪着你一起看！” 耿志扬关上灯，来到窗边打开了窗帘，只见外面夜空如彤，鹅毛大雪簌簌而落，风倒是小了许多。 “重生一世，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耿志扬暗自感念道：“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他回想起杨晓玲说的话，暗自琢磨道：“假如那天在街上我碰到的是相薇薇或者郑玉莹，会像晓清一样跟她们成为夫妻吗？” “不！她们俩跟晓清不是一类人。”耿志扬暗暗摇头道：“即使相遇，我们也还是路人，不会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 卢晓清见丈夫站在窗边注目远眺，半响儿没有动弹，心知他必有心事。自家男人有了心事，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说出来宣泄一番。这样一来他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志扬，你怎么了？”她温柔地揽住丈夫的胳膊道：“出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耿志扬一回头，瞧见妻子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全是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我是在想，人这一辈子太短了，一眨眼就过去了。” “人生一世忽然而已。”卢晓清柔声道：“几十年的时光确实太短，但这辈子能跟你在一起，我很知足的。” “我也是。”耿志扬反手搂住妻子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本不该站在这里的。” “啊？”卢晓清惊奇道：“为什么呢？” 耿志扬当然不会说自己是重生者，而是笑道：“你不知道的。当时我上初中的时候不是个喜欢学习的孩子，在班里属于排名倒数的学渣。如果按照当时的轨迹顺利发展下去，现在的我大概率是个下岗工人，说不定会在路边卖早点谋生。” 他长叹一声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咱俩重逢，也只是你买我的早点。咱们俩即使认出对方，也不会发展为夫妻的。” 卢晓清想出言反驳，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因为丈夫说的话确实很有可能发生。以她的眼光，根本不可能找个没什么文化的下岗工人当伴侣。 “可是……”卢晓清疑惑道：“后来你不是考上一中了吗？那肯定是学习很好才行的？” “那是我后来愿意学习了。”耿志扬回忆道：“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这个事说起来就很有些神奇色彩了。” “神奇色彩？”虽然卢晓清以前听相薇薇等人说起过丈夫的传奇故事，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讲述，于是一脸的期盼道：“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志扬边想边说道：“那是初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从来不知道学习的我，破天荒考了个全班第七。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考到全班第七，但就是考到了。” 一个倒数的学渣偶然间考到了全班前十，这当然是个小概率事件。但就是这个偶然的不能再偶然的小概率事件，却彻底改变了耿志扬对于学习的态度，也彻底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因为他虽然不爱学习，但是却很要面子。为了在下次考试中不至于名次跌得太狠而被人耻笑，从这一天起，放学后耿志扬开始继续拿起书本来学习。 一旦他把精力投入到了学习中去，就像一座积累千百年能量而突然爆发的火山一般，进步的势头一发而不可收拾。 初一下学期期末考试他考了个全班第三、全校第八。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升到了全班第二、全校第三。等到初二下学期期末考试时，他已经擢升到全班第二、全校第二，再往上只有他们班学习最好的女班长一个人了。 尽管女班长在此后的一年时间里，想尽办法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打压，但在最后的中考时，他以642.5分的优异成绩考到了全校第一，整整比女班长高出了40分之多。 听到耿志扬中考考了642.5分，卢晓清暗自脸红道：“我中考的时候才考了五百多分，比志扬少了一百多分呢，差得老远了。比起他来，我才是地地道道的学渣呢。” 耿志扬继续讲述道：“我进了一中之后，成绩在班里只排到第八名，全校的话只能在四十名以内。” 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安海市第一中学初中部的教学质量在全市那也是雄踞冠首傲视群雄的。所以耿志扬来到一中以后，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中考成绩在这里不过尔尔，勉强排进了前四十名。 但是学习劲头火力全开的他，来到一中以后依然保持着强劲的进步势头。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他就拿到了全班第二，全校第八的好成绩，从而成为前十名中唯一一位来自于外校的学生。 不过可惜的是，虽然耿志扬在高中时依旧保持在全校前十的优异成绩，但一中的老师对外校考进来的学生有一种天然的成见和歧视。由此导致了，他在三年高中期间一次也没拿到过三好学生，并且什么荣誉也没能够得到。 而到了高考前夕，那些珍贵的保送和推荐生名额自然也跟耿志扬一概无缘。 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年年获得三好学生称号，并且成功保送到某名牌大学的同学，居然是学习上在班里一直排名倒数的学渣。 耿志扬讥笑道：“从此之后，我就知道，一中那些站在讲台上道貌岸然的老师其实心早就黑了，道德节操比起我们十五中的老师来差得远了。” 在丈夫絮絮叨叨的讲述中，卢晓清也跟着或高兴、或失望、或同情、或气愤。 她暗自愤慨道：“全班第二、全校前十居然在三年期间评不上一次三好学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即使在我们三中也不可能发生。一中的这帮子老师，心真是黑透了！” 尽管两世为人，但有些事耿志扬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始终印刻在记忆的深处，而且还时不时地冒出来悄悄地刺激他一下。 卢晓清很明白，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留给丈夫的执念很难消解。作为妻子，她只能贴心地予以劝慰，尽量用自己的柔情来化解他心里那份执拗的不甘心和不服气。 在窗外纷飞大雪的无声陪伴下，夫妻俩依偎在一起，在黑暗中聊了很久很久…… 第346章 应力计算 按照氮肥公司跟省石化设计院签订的进度计划，全部施工设计应该在元旦前完成，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进度是一拖再拖。元旦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省石化院仍然没能提供全部的施工图纸，尤其是工艺专业图纸。 耿志扬不得不再次来到省城催图。不过由于天降大雪，为了安全起见，这次他是坐火车而来，没有敢独自开车走高速。 到了省石化设计院后，他直接找到设计经理黄广宁询问设计进度。 黄广宁不好意思道：“耿总，我们现在遇到了个麻烦，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正好你来了，帮我们出出主意呗。” “什么麻烦？” “就是……”黄广宁用手比画着道：“就是跟四合一机组所连接的那些管道推力计算问题。我们院现在还没有应力计算软件，开了好几个会都想不出辙来。比着老外图纸上一模一样搞吧，咱们又跟他不大一样，所以我们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个好办。”耿志扬道：“北海工大有家公司研发了一款应力计算软件，可以请他们帮忙算一下。你们要是觉得好用，还可以买下来，以后就不用担心这种事了。” “太好了。”黄广宁高兴道：“怎么联系他们？” 耿志扬想了一下道：“我让他们来一下吧，在这里给你们演示一下。” 他拿出手机给蒋瑶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蒋瑶担心道：“我搞的这个软件还不是正式版，很多地方比较粗糙，能给人家看嘛？” 耿志扬鼓励她道：“省院这边需要的是计算结果。这次你先帮着他们做出模型来，他们要是觉得好用，以后买咱们的正式版就是。” 蒋瑶明白耿志扬其实是借着机会，向省石化院推销自己开发的这款软件，当即答应道：“那好吧，我这就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蒋瑶背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笔记本包来到了省石化院。黄广宁还以为要领着她去下面的机房演示，没想到人家自己带来了笔记本，看样子的确是专业的软件开发商。 蒋瑶背的这台笔记本电脑原价四万多块钱。这么昂贵的时尚玩意儿当然不是她自个儿买的，而是四海旭阳公司的资产。 耿志扬为了让他们几个研发方便，特意让公司花了近十万块钱买了两台笔记本电脑，专门给蒋瑶和朱旭升使用。 蒋瑶坐到黄广宁的位置上，打开笔记本给他演示了一遍应力计算软件的计算例子，然后道：“我这里有个条件表，你把需要计算的管道按照条件表要求的内容填全它。我就能开展计算了。” 黄广宁粗粗浏览了一下应力计算条件表，不由吃惊道：“哎呀，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完的。” 耿志扬笑道：“当然了。这是软件输入数据的依据，你千万要仔细，不能有任何差错，要不然算出来的结果也不可信。” 黄广宁又看了眼手里的条件表，不禁挠头道：“我就是再快，也得两三天才能弄出来。” “两三天就两三天，你不要急。”耿志扬安慰他道：“蒋工就在省城。她给你留个联系方式，你弄好了找她就行。” “那行吧。”黄广宁又想起一事，忙问道：“蒋工，计算这些管道要收多少钱？” 蒋瑶瞧了一眼耿志扬，盈盈一笑道：“既然是耿总的关系，那我们这次就不要钱了，算是友情服务吧。” 黄广宁人微言轻，要想从院里申请计算经费的话阻力很大，因此听到蒋瑶看在耿志扬的面子上愿意提供免费服务，顿时大喜道：“哎呀，那就谢谢蒋工了！” 耿志扬适时点拨道：“黄工，你们院现在还没有专门做应力分析的人。我觉得你该把这个事给杜主任汇报一下，让杜主任也知道有这么个软件，将来也能算是你们工艺专业的一项业务建设。” 黄广宁一点就透，当下心领神会道：“哦……我明白了！你放心吧，耿总，我会去找杜主任汇报的。” 他还需要至少两天才能提出应力分析条件来，耿志扬和蒋瑶自然那不可能在这里苦等，告辞后回到了北海工大四海旭阳公司所在的小院。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很巧的是朱旭升和任子集都在。趁着大家伙都在的机会，耿志扬大方地请他们三个到岳秀风华大酒店美美地吃了一顿，也算是春节前的董事聚会。 借着吃饭的空挡，耿志扬道：“旭升，你搞的那个三维配管软件有眉目了吗？” 朱旭升把手里夹起的一个海参小心翼翼放到跟前的盘子里道：“我把马老师带回来的那个国外软件仔细研究了一下，现在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那就好。”耿志扬道：“这种软件做起来比较麻烦，你千万不要着急。咱不是新招了两个人吗？有些琐碎的事交给他们俩办就行。” 一旁的任子集提醒道：“耿总，去年咱们公司没什么进项，比起前年来差远了。” 1996年，四海旭阳公司仅卖出去了两套gzdesign3.0辅助设计软件，其中一套还是耿志扬亲自推销给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的，满打满算才赚到了十五万块钱。 比起前年卖软件赚取的六十多万收入，四海旭阳公司今去年的效益几乎可以说是遭遇了断崖式的下跌，情况惨不忍睹。 耿志扬道：“不是还有用gzps化工大师计算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吗？那个也是要算钱的。” 去年耿志扬、任子集和朱旭升一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用gzps化工大师模拟计算了整个双加压法硝酸流程。 但该工作是给金秀公司干的，等于是耿志扬自己的两个公司进行业务上的合作，因此任子集等人不好意思提及报酬的事项。 如今耿志扬自己主动说了出来，任子集趁机询问道：“金秀公司能给咱们多少钱？” 耿志扬估算了一下道：“给个二十万吧，足够咱们维持经营了。” 四海旭阳公司目前只有五名正式员工，另外还有任子集要拿一块儿补助，因而每年的运行费用二十万足够。 任子集又请示道：“那今年春节的过节费还发吗？” “发！当然要发！”耿志扬毫不犹豫道：“我们现在只是暂时的困难，很快就会扛过去的。去年是职工每人发两千元过节费，再涨一百元工资。今年还是按照这个规矩来就行。” “这……？”任子集犹豫道：“今年效益那么差，还给职工涨工资，不大合适吧？” 耿志扬笑了笑道：“任老师，想把这些年轻人留住，那就得让他们看到希望。我们现在挣不到钱，并不是咱的东西不好，主要是因为宣传推广的还不够。想改变现状，那就必须得有专人到外面推销才行啊。” 他建议道：“我觉得蔡宝盛挺适合干这个活。这小子脑子活泛，嘴皮子也溜，又是学计算机的。我看过了年可以让他出去跑跑试试。” “好吧。”任子集点头道：“我也觉得小蔡不适合坐办公室。他闲不住，出去跑一跑可能更适合他。” 当天晚上，耿志扬便住到了岳华经典小区自己的家里。但是他忘记了省城新家没有开通暖气，着着实实被冻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他已经不出意外开始打喷嚏流鼻涕了。 将就着在省城又呆了两天，帮着蒋瑶理顺了应力计算思路以后，耿志扬这才坐上火车匆匆返回了安海。 第347章 分红与福利 1997年的春节在二月上旬，因此过了元旦之后，只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还能正常上班。 氮肥工业公司在春节前有两项必须完成的工作。一项是改造完毕的合成氨装置试车，另一项是三硝项目的安装公司进场、四合一机组就位。 两项工作都离不开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袁汉杰。因此这段时间最忙活的就是他，直把老袁同志忙得恨不得分身数处同时开展工作。 在大家伙共同的努力下，一月十五日腊八节前夕，改造完后的年产六万吨合成氨装置一次性开车成功，产出了合格的液氨。 而四合一机组在一月初运抵现场后，经过二十多天加班加点抢进度，终于在腊月十五基本完成了安装工作。 两项最紧迫的任务完成以后，卢洪涛马上召开了董事会，研究上年度分红、春节福利和收购化肥厂等相关事项。 会议开始后，卢洪涛先把去年公司经营情况向大家做了汇报：“去年我们公司生产的稀硝酸、硝酸盐产品一共盈利大约五千四百万。我们在三硝项目上投入了一千两百万，偿还各种债务两千六百多万，合计大约三千八百多万。” 他顿了顿又道：“清欠办的同志们追讨回往年欠款两千六百多万，全部用在了合成氨改造上。但是还不够，又从财务上追加了一千两百多万。” “所以……”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去年整个年度算下来，我们公司盈余有四百余万。” “我们现在手里能支配的就是这四百万。”卢洪涛放下手里的笔记本道：“大家都说说吧，怎么个分红法比较好。” 田连营首先发言道：“去年是咱们公司成立的第一年，而且新上了两个建设项目，到了年尾还能结余下四百多万，我认为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拿出多少来分红，我觉得四分之一比较合适。” 四百万的四分之一恰好是一百万。而整个氮肥工业公司募集到的入股资金不过才一千万。分红一百万相当于返回十分之一投资的股权收益，对于财务紧张的氮肥公司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袁汉杰深知目前公司的财务情况很不乐观，大胆直言道：“四百万对于咱们公司来说可不算多啊，稍微有点事就给花了。我觉得，还不如今年先不分红呢。等到明后年挣了钱再分红。” “不行！” “那可不行！” 听到袁汉杰建议取消今年的分红，高崇山和智文阁忍不住立刻表达出了反对意见。 高崇山道：“去年鼓动大家伙入股的时候，咱们可是跟人家说过的，每年都会分红。今年突然不分红了，职工们会有意见的。” “高总说的是啊。”智文阁附和道：“全厂的老少爷们儿都盼着赶紧分红呢。咱要是一下子宣布取消分红，你看大家伙不炸了锅才怪呢。” “我也是为了咱们公司自身的发展着想的。”袁汉杰辩解道：“咱们手里就只有这寥寥的四百万资金可以用。要是拿出来分红，万一有点急事，上哪儿去搞钱去？” 一时间三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当即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了起来。 卢洪涛急忙断喝道：“行了！不要吵了！” 袁汉杰等人见董事长发了话，知趣地停止了争吵。 卢洪涛冲耿志扬道：“耿总工说说，咱们该怎么个分红法？” 耿志扬见他把球踢给了自己，呵呵一笑道：“人无信则不立！既然咱们在公司成立的时候说要给大伙每年分红，那么我们就应该言而有信。所以今年无论多困难，也得拿出钱来分红。要不然以后再想让大伙集资，恐怕就没人信了。” 袁汉杰没想到耿志扬不但不支持自己，反而跟自己唱起了反调，不由恼怒道：“我们就四百万，把钱分了，要是急用怎么办？” 耿志扬耐心说服道：“袁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老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如果咱们将来真需要钱，那就再想办法借就是了，但是答应好人家的事绝不能说了不做。” 卢洪涛也认为第一年应该分红，当下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去年按照一百万来分红。” 耿志扬入股时交了八十万，占总股本的百分之八。按照分红一百万来计算，他能够拿到八万块钱。 尽管这笔钱也挺多的，足以相当于他目前总工程师年收入的四倍，但比起前一阵从金秀公司分得的两百四十万来说，则几乎不值一提。 说完了年度分红，卢洪涛又提出了春节福利方案：“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春节，我跟田总商量着的给大家伙多发点福利，所以想本着每人两百块钱的原则来购买年货，另外再发两百块钱过节费。” 氮肥公司目前有大约不到七百名职工，按照每人四百元过年费用计算，大概需要花掉二十八万元。 春节是大家伙阖家团圆辞旧迎新的大喜节日，该花的钱一定要花，要不然人心就不好带了，因此在座诸人没有提反对意见的。 卢洪涛随后又道：“第三个事是收购化肥厂。年前这段时间，我和田总跟市里已经商量好了化肥厂转让的各种事项。总体来说市里面还是比较痛快的，像离退休职工的安排和收购前工资欠账及医疗费等都由他们来妥善解决，不用咱们操心。” “但是呢……”他话锋一转道：“市领导要求从这个月起，化肥厂在职职工的工资福利都由咱们负责。所以咱们得商量商量，过年的福利是不是那边跟咱这边一样？” 高崇山冷嘲热讽道：“我说吧？化肥厂就是甩给咱的一个大包袱。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让咱们负担起他们的工资来了。” 他哼了一声道：“他们厂又没给咱们交过钱，凭嘛还要给他们发工资福利？” 田连营劝解道：“高总，咱们得往前看呀！现在咱们吃点亏，将来他们厂会给咱挣钱的。” 耿志扬适时提醒道：“卢总，据我所知，化肥厂只有行政后勤和合成氨车间发放全额工资，其余停产车间只发一两百块钱的生活费。咱这次怎么个给他们发工资法呢？” “我是这么想的。”卢洪涛道：“既然是咱们收购化肥厂的第一年，那就给他们发一次足额工资。让厂里这帮干部职工体会到被咱们公司收购的好处，这样一来有利于消除他们的抵触情绪，方便以后对他们进行管理。” 卢洪涛明显是想用金钱来收买人心，不过耿志扬提醒他道：“行是行，但是化肥厂那帮人不好糊弄，这点钱恐怕起不到咱们想要的结果。” “管他起到起不到，咱们只要做就行。”卢洪涛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对他们好，总有人会记住的。” 化肥厂足有千余名正式职工，按照每个人发放四百元过节福利和四百元工资估算，这一趟下来怎么也得花个八十来万。 “一百万分红，本厂三十万福利，化肥厂再花掉八十万。”袁汉杰默默在心里计算道：“加起来总共要花两百一十万，相当于一下子花掉了去年盈余的一半。” 他暗暗犯愁道：“还剩下两百万，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348章 初次交锋(上) 卢洪涛想通过花钱来收买人心，耿志扬自然要帮他把好事做到底，于是建议道：“卢总，如果您非要给化肥厂职工全额发放工资，那么我建议由咱们七个到厂里去亲手给他们发放工资和福利。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职工们知道并记住是咱们给他们发的钱，而不是化肥厂。” “哎，耿总工这个主意好！”田连营称赞道：“职工是从厂里领到自己的工资和福利的。咱们要是不露面，人家怎么能知道这钱是谁给的？搞不好到了最后，咱们花了一大笔冤枉钱，反倒让老邢他们白赚了人情。” “嗯，不错！”卢洪涛道：“我们就以春节前看望干部职工为理由，去厂里给大家发放工资和福利。” 他又对耿志扬道：“今下午我和田总去化肥厂跟他们的领导班子见个面，到时候你也去吧。” “行！”耿志扬爽快答应道：“没有问题。” 当天下午，卢洪涛带着田连营、耿志扬坐上桑塔纳一起来到了安海市化肥厂。 化肥厂厂长邢宏瑞、党委书记李祖丰率领一干厂级领导，早早地候在大门口热烈欢迎。 双方见了面寒暄一阵后，邢宏瑞给卢洪涛道：“卢厂长，李书记跟你们是老熟人，就不用我介绍了。” 他指着排在李祖丰后面的领导挨个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管生产的副厂长谢光荣、管销售的副厂长林秉中、分管后勤的副厂长季守时。最后一位是我们厂的总工杨玉秀。” 卢洪涛跟他们每个人亲切地握手并热情地寒暄，随后又介绍了跟着自己来的人：“田总已经跟你见过了。我旁边这位是公司总工程师耿志扬。” 邢宏瑞去年见过耿志扬，对他还有印象，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反倒成了人家的下属。 不过他的心态倒是还可以，握住耿志扬的手道：“耿总，以后还得请您给我们厂多提建议啊！” 耿志扬嘴上搪塞着，心里不由好笑道：“邢厂长啊邢厂长，就凭你这么轴的人，就算我提出再好的建议来，你不用那也是白搭。” 邢宏瑞引着卢洪涛一行人来到小会议室。双方分宾主落座后，卢洪涛毫不犹豫掌控发言道：“邢厂长及各位化肥厂的同事，我们公司已经跟市里面达成了一致协议，全额收购你们厂为我公司的二级单位。为了表示我们公司对全厂干部职工的慰问，年前将向全体干部职工发放二月份工资和春节福利。” 此话一出，对面的化肥厂各位领导登时满脸的喜悦，只有邢宏瑞冷着脸没有笑。 卢洪涛趁热打铁道：“本次春节福利跟我们公司的职工一样的待遇。每位在职职工发放两百元年货和两百块钱的过节费。” 化肥厂往年春节最多发个一百元钱的年货就不错了，过节费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好事。对面的化肥厂众人越听越高兴，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而邢宏瑞的脸色则更加的难看了。 卢洪涛接着又道：“至于一月份的工资，全厂干部职工按照工资单上的数额全额发放。不过呢，这只是一月份的工资，以后还是要按你们厂自己的规矩来。” 化肥厂厂级领导的工资向来是全额发放的，因此卢洪涛本次提出的特别政策对他们影响不大。不过大家伙听到有这么多的好处，当然还是很乐意的。 邢宏瑞此刻再也忍受不了卢洪涛反客为主的做派，开口直问道：“卢总，我想问问，我们厂归了你们公司以后，你们准备怎么帮我们恢复生产呢？” “哦，这个……”卢洪涛看向了耿志扬：“工程技术上的事，还是请耿总工给你们说说吧。”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对咱们化肥厂我有些了解。目前咱们还开着的生产装置只有两套合成氨和一套碳铵，尿素装置已经停产三年还多了。碳铵在目前的化肥市场上不大怎么受欢迎，所以你们厂的收入主要靠液氨。” “所以啊。”他娓娓而谈道：“等到收购程序完成以后，咱们就着手对你们厂那套老合成氨装置进行改造，将产能扩充到年产两万五千吨。这么一来，你们厂就具备了年产五万吨液氨的生产能力，基本能够维持经营。” 邢宏瑞听罢直摇头道：“耿总，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我认为，化肥厂要想打翻身仗，还是得想办法把尿素装置开起来。只要把尿素装置开起来，我们厂的收入就能上一个新台阶。”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邢厂长，现在的尿素市场你也知道，除了那些813、1830的大厂子外，中小型尿素生产厂家基本是赔着本往外卖。尿素市场都低迷到这个程度了，你还想着重新把那套四万吨装置开起来？” 邢宏瑞不服气道：“我们厂的尿素装置采用的是二氧化碳气提法工艺，比那些中小尿素厂家的水溶液全循环法先进多了。同样的价格，他们挣不到钱，我们就能挣到钱。” 耿志扬笑了笑道：“邢厂长，最近几年新建的尿素装置至少是813，有的还是1830，甚至有的采用进口的3048或者3052。咱们干化肥的都知道，装置能力越大，产品成本越低，市场竞争力也越强。所以即便把那套四万吨尿素装置重新修复投入生产，对你们厂影响也不大。” “不可能！”邢宏瑞梗着脖子道：“那套尿素装置是我们厂的骄傲和象征，我不允许你这么个诋毁它法！” “我没有诋毁它，我说的是事实。”耿志扬不卑不亢道：“国内跟你们厂差不多的那几套四万吨尿素不也是先后停车了吗？实际上，这套装置所采用的工艺存在缺陷，材料上更是选择不当。你们回想一下，哪一次事故不是因为管道阀门设备材料的原因而导致的？” 化肥厂诸位领听罢不由得凝眉沉思。杨玉秀抢先道：“耿总说的极是，我们厂尿素装置出的那些事故，要么是阀门漏，要么是管子漏，还有的是设备内漏，这么看来的确是材料选择不当。” 耿志扬直接点破道：“确切地说不是材料选择不当，而是国内没有能够适应此种物料环境的合适材料。设计院选的已经是国内最好的材料了，但是由于腐蚀严重，所以用的时间不能太长。要想彻底解决漏的问题，就要用国外尿素厂商研发的专用材料。” 他停了一下笑道：“那种材料贵得很。一米管子就要几十万美金，你们买得起吗？” 听到耿志扬对这套尿素装置如此了解，轻轻松松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弄得一帮子化肥厂领导缄口无言。 第349章 初次交锋(下) 邢宏瑞见技术上说不过耿志扬，当下话锋一转道：“卢总，刚才你说要给在职职工发放年货和过节费。我想问问，离退休职工有份吗？” 此话一出，卢洪涛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按照我们和市里达成的协议，离退休职工统一交给他们来安置，所以不在我们公司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就是没有了！”邢宏瑞脸色一变道：“我认为这么干不妥！离退休职工曾经给化肥厂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以说，没有他们的无私奉献就没有化肥厂的现在。” 他面色严肃道：“我不管你们跟市里是怎么协商的，那跟我们没关系。你们要是发年货和福利，那就必须有这些老同志的，要不然我们也不要！” 他这番话让卢洪涛只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着？我们好心好意地拿出钱来给你们发工资发福利，结果你们不但不感激，反倒向我们提出额外的过分要求。 这tmd是我们收购你们，还是你们收购我们啊？ 邢宏瑞一下子把话给聊死了，化肥厂余下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会场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 田连营忙打圆场道：“邢厂长，你这话说得不对。市里面肯定会给老同志们统一考虑的，怎么能跟咱们一样呢？要是按你说的这个样子做，难道人家给老同志们发完东西后，还得再给你们厂每个职工一份吗？” 邢宏瑞把脖子一梗道：“老同志们有的我们不羡慕，但是我们有的，老同志们必须有！”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邢厂长，你们厂有多少离退休的老同志啊？” 邢宏瑞张口就来道：“大概有三百来人。” “那你们往年是怎么给人家发放过节福利的？”耿志扬故作谦逊道：“你说出来我们也参考参考。” 邢宏瑞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大言不惭道：“跟你们一样，两百块钱的年货外加两百块过节费。” 李祖丰和杨秀玉听到他当面胡扯，惭愧地把头低了下来。 耿志扬继续追问道：“那你们今年还是按照这个标准准备的？” “对啊！”邢宏瑞不以为然道：“我们厂对老同志们向来是有什么好事先放在首位，其次才是在职职工。” 耿志扬笑嘻嘻道：“那你们就把准备好的东西和钱发给人家不就行了？我们给职工准备的东西只是锦上添花，你们厂自己搞的那些才是雪中送炭啊！” “呃……他这个……？”邢宏瑞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耿志扬趁机道：“你就别这个那个了。你刚才自己说的，老同志们给化肥厂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有他们就没有化肥厂的现在。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不能因为我们给在职职工发点见面礼，就心疼那点钱不给人家老同志发了。这样做是不对的嘛！” 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道：“我知道你们化肥厂财务比较紧张，但是给老同志们花的钱必须花，不能省！你说是吧，邢厂长？” 耿志扬以其矛攻其盾，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把邢宏瑞说得哑口无言，想反驳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来。 李祖丰见状赶紧缓和气氛道：“卢总，我代表化肥厂感谢公司领导来我们厂慰问。我看这样吧，咱们到各个生产车间转一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厂现在的情况。你看好不好啊？” 卢洪涛见邢宏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情知再呆下去局面恐怕会更糟糕，于是点头道：“行啊！我正想参观一下咱们厂呢。” 邢宏瑞见状，情知今天是拿不回面子来了，只能就坡下驴道：“老杨，你对生产比较熟，你带着卢总他们下去转一圈，我们跟着就行。” 杨秀玉不知是计，赶忙起身道：“卢总，这边请！我带你们去生产车间看看。” 卢洪涛等人跟着杨秀玉出了小会议室后，邢宏瑞一把拉住季守时低声道：“老季，你能把离退休老职工都喊到厂里来吗？” “离退休老职工？”季守时愕然道：“现在？” “对！就是现在！”邢宏瑞道：“你就跟他们说，收购咱们厂的公司老总来了。要想报医药费得赶紧过来，来晚了就报不了了。” 由于化肥厂效益不好财务紧张，因此拖欠离退休职工数百万医药费。每到春节前夕，这帮离退休老职工都会来厂里向领导们讨要，搞得邢宏瑞等人头痛不已。 季守时诧异道：“老邢，那帮子老职工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要是来了，怕是会闹出事来。” “我就是要他们闹出事来！”邢宏瑞咬牙切齿道：“不给氮肥厂这帮人一个下马威，咱们合计的那个事以后就很难成。你说，咱们干还是不干？” 季守时略一犹豫道：“干！我这就叫保卫科回去喊人去。” “保卫科去叫人太慢了！”邢宏瑞当机立断道：“你这么着。让各部门分别通知自己的离退休职工，十一点以前必须赶到厂里来。明白了吗？” “好的！”季守时点头道：“我明白了！” 季守时溜走后，邢宏瑞紧走几步撵上了参观的队伍。他跟在队伍后面冷眼瞧着杨秀玉和卢洪涛朝着四处指指点点，颇有种大权在握舍我其谁的气势，心中不禁唾骂道：“呸！别看现在得意，一会儿就叫你好看！” 正在合成氨车间变换工段值班的吉建华巡查完现场刚回到操作室，工段长就吩咐道：“小吉，你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你爸拿着医药单子来厂里。” 吉建华心里一喜道：“怎么？厂里有钱报销了？” “厂里面有个屁钱？”工段长道：“是收购咱的氮肥公司领导来了。季守时下的通知，让老同志们赶紧拿着单子来厂里找他们报销。” “还有这好事？”吉建华喜出望外道：“人家收了咱的厂还愿意给退休的报销医药费。人家氮肥公司对咱真不错啊！” “什么真不错？”工段长瞅了瞅四处无人，低声道：“根本没报销的事，我听说是邢老怪想出来的坏点子，把老同志们召集来，为的就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啊？！”吉建华震惊道：“这是搞的哪一出啊？人家愿意收购咱们不是好事吗？” “对咱老百姓是好事。”工段长叹息道：“但是对厂里那帮领导来说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他催促道：“你快点打电话去吧，要不然季守时又要找咱麻烦了。” “哎，好的！”他答应着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我们家没装电话！” “要不这么着吧？”吉建华道：“我骑自行车回家说一声，反正很近，很快就能回来。” “行啊！”工段长道：“那你快去快回！” 第350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上) 吉建华骑上自行车飞速地赶到化肥厂大门处，却见两个保安一人推着一扇大铁门正在徐徐关闭。 他不禁好奇道：“小陈，大白天的，怎么把门关了？” 跟他熟识的保卫科职工小陈道：“季厂长要求关的，还说从现在起，没经过他的允许，一辆车也不能放出厂去。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季厂长要求关的？”吉建华心中一凛，暗道大事不妙。 他骑着自行车出了大门，往右一拐朝着化肥厂宿舍而去。当路过一处电话亭时，他忽然停下车，二话不说抓起电话打了出去。 耿志扬正跟在卢洪涛身后在合成氨车间各个工段依次参观，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赶紧离开队伍，寻了个安静之处接通了电话道：“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吉建华紧促的声音。他说出来的信息让耿志扬大吃一惊。邢宏瑞等人竟然背地里搞起了小动作，想让氮肥厂领导当众丢人现眼，让他们的首次化肥厂之行沦落为笑柄。 耿志扬又问了几句后赶紧扣上了电话。事态紧急，他必须赶紧想办法应对。 按照目前的参观速度估算，整个厂子转下来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到了那个时候，离退休职工们完全有时间赶到厂里拦住他们的去路。 假若他们一行人真的被化肥厂的离退休职工们阻拦，并且提出要求报销医药费，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只是这么一来，满心希望瞬间化为泡影的情况下，离退休职工们恐怕无法保持冷静，势必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离退休职工多是年逾六旬的老头和老太太，真要是被他们团团围住，客场作战的耿志扬等人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默默承受他们的唾骂和指责，搞不好还会挨上一顿打。 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如今之计，还是赶紧离开化肥厂的为妙。 只是吉建华来电说大门已经关闭，想坐车强行离开看来是不可能了。 怎么办？如果被禁锢在厂区里，即使他们坐上车，也躲避不了退休人员的围攻。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能冲破大门逃出化肥厂？ 耿志扬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忽然他灵机一动：“对啊！李祖丰现在还是化肥厂党委书记，可以让他帮忙把我们送出厂去。” 主意既定，他赶紧追上参观队伍，来到田连营身旁耳语了几句。 田连营听罢大惊失色，耿志扬忙道：“我去叫车过来，你喊着卢总和李书记一起上车。” 事急从权顾不得多做商量，田连营忙道：“你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耿志扬立即转身找氮肥厂的桑塔纳去了。田连营紧走几步来到卢洪涛身边，大声道：“卢总，刚得到市里面的通知，要求咱们俩马上去孙市长那儿开会。” “哦？孙市长？”卢洪涛不知是诈，惊讶道：“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田连营又对李祖丰道：“李书记，孙市长让你也一块儿去。” “我？！”李祖丰吃了一惊道：“让我也去？我马上就不干了，让我去干吗？” “孙市长的意思，我哪儿知道他怎么想的。”田连营信口胡诌道：“他要求马上过去，咱们还是快点吧，省得去晚了挨批评。” “行啊！”市领导召唤，卢洪涛不敢怠慢，转身对邢宏瑞道：“邢厂长，真不凑巧，孙市长要见我们，只能改天再来参观了。” 邢宏瑞有心想留住他们，但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得道：“那就请卢总多来我们厂里莅临指导。” 众人转身正要朝办公楼走去，却见氮肥厂的桑塔纳轿车呼啸着疾驰而来。 桑塔纳来到众人跟前一个漂亮的急刹，耿志扬从副驾驶探出头来道：“卢总，上车！” 卢洪涛见状不由纳闷道：“咦？志扬怎么先上车了？他什么时候过去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邢宏瑞见耿志扬坐着桑塔纳轿车直接赶过来接上卢洪涛，心头不由一跳，暗自寻思道：“事情有点不大对头啊！耿志扬怎么会跑到车上去呢？” 他见田连营和李祖丰先后钻进车内，卢洪涛跟大家打完招呼，正要转身低头也上车，情急之下猛冲上去抓住他的手道：“卢总，这次听了你一席话，我深受启发呀！” 这家伙逮住卢洪涛就是一顿赞美之词，什么领导有方指挥有力，一通忽悠直把对方夸得快到天上去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耿志扬情知不能再等，赶紧冲卢洪涛喊了声：“卢总，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卢洪涛只得道：“邢厂长，我得走了，咱改天再聊吧！” 耿志扬越催促，邢宏瑞越觉得其中有问题，于是死死抓住卢洪涛的手依然不放道：“卢总，企业改造的事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改我们就怎么改……” 卢洪涛不是傻子，邢宏瑞态度上的大转变让他也觉察到了几分不正常。听到耿志扬的催促，他只想着结束谈话赶紧上车，只是邢宏瑞哪里能放他走，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兀自说个不停。 耿志扬觑见厂区主路上已经出现了老年职工的身影，情急之下厉声道：“邢厂长，孙市长那边催得紧，你要是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就来不及了！” “我管你们来得及来不及呢。”邢宏瑞心中只觉得好笑，更是拽住卢洪涛不肯撒手。 卢洪涛终于明白事情不妙，于是用力挣脱邢宏瑞的手掌，连招呼也不打，一头扎进了桑塔纳车内。 司机姜师傅见卢洪涛上了车，连车门也顾不上关没关，一脚油门踩下去，桑塔纳咆哮着调了个头，猛地冲了出去。 卢洪涛赶忙关上车门，冲司机道：“姜师傅，你开得太猛了！” 耿志扬回头解释道：“不猛不行啊！邢宏瑞给咱挖了个坑，咱要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什么？”卢洪涛诧异道：“怎么回事？” 耿志扬指着窗外越来越多的老头老太太道：“邢宏瑞这家伙太不像话，把厂里的离退休人员都喊了过来，想让他们问咱要报销医药费。” 卢洪涛惊骇道：“搞什么搞？他们问咱要着医药费了？” “老百姓只想拿到钱，他才不管该不该问咱要呢。”耿志扬道：“邢宏瑞是他们的厂长，人家当然听他的了。” 第351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下) 耿志扬讲完事情的来由后，后座的李祖丰冷笑道：“邢宏瑞外号邢老怪，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这么离谱的事他真能做得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耿志扬顾不得再做过多解释，而是冲李祖丰道：“李书记，正门已经锁了，出不去了。货运大门在哪边？” 李祖丰这才明白他喊自己上车的原因，哭笑不得道：“路口往左拐，一直开到头再往右拐就到了！” 耿志扬又道：“李书记，今天我们能不能闯出去就看你的了。要是货运大门不给开，还得麻烦你做做工作。” 李祖丰很清楚卢洪涛等人今天一旦出不了化肥厂，后果会是什么。看在老同事一场的份上，这个忙他必须帮，而且正好落个人情。 他顿时豪气满胸，当仁不让道：“耿主任放心吧！有我老李在，绝不让你们受委屈！到了那儿，我来叫门，一定让你们出去！” 桑塔纳拐了两个弯后径直来到了货运大门前，两个值班保安迅速拦在车前，举手示意禁止通行。 李祖丰跳下车，冲那两个保安喝道：“干什么？为什么不让走？” 那两个保安瞧见党委书记从车上冒了出来，登时一惊。其中一人忙道：“李书记，季厂长让关上大门，不允许任何车辆外出。领导指示，我们也没办法。要不您打个电话给季厂长？” “呸！”李祖丰霸气道：“我是厂里的党委书记，我给他打的什么电话？快点，赶紧把杆子抬起来！” “这个……”两个保安面带难色道：“李书记，我们是小老百姓，您别为难我们呀！” “我不为难你们。”李祖丰把他俩推到一旁道：“你们俩别挡着道碍事就行。” 尽管有季守时的指示，但两个保安哪里敢当面得罪本厂党委书记，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祖丰手动升起了道闸杆。 道闸杆一升起，姜师傅立即加大油门冲出了化肥厂。耿志扬忙道：“在大门边停一下，等等李书记。” 桑塔纳拐了个弯，在货运大门右侧停了下来。李祖丰疾走过来道：“卢总，你们安全了，赶紧回去吧。” 卢洪涛感激道：“谢谢你了，李书记！” 李祖丰笑道：“都是老同事了，谢什么谢？” 他忽地话锋一转道：“卢总，李远海还在咱公司。他不大懂事，麻烦你们照应着点。” 今天要不是李祖丰挺身相救，卢洪涛等人就要跌上个大跟头。所以当他提出照顾李远海的要求时，卢洪涛毫不犹豫答应道：“小李现在办公室，过一阵给他加加担子，让他去别的部门锻炼锻炼。” 跟李祖丰告别后，车开出去老远，卢洪涛依然惊魂未定道：“这个邢宏瑞，要是照他这么个搞法，以后咱们怎么再来化肥厂？” “是啊！”田连营心有余悸道：“哪有他这么个弄法的？咱们是他的老板，第一次来厂里看看，这家伙就想着搞咱们，简直是无法无天。” 卢洪涛琢磨道：“看来要想掌握化肥厂，就得先搞掉邢宏瑞。有他这么个搅屎棍在这里捣乱，什么事也甭想干成。” 耿志扬道：“不但是邢宏瑞，还有现在的厂领导班子，统统都要搞掉。他们都是一伙的，想要彻底解决问题，那就得把他们一网打尽。” “化肥厂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卢洪涛有点想打退堂鼓道：“你们说，咱们还收购他们吗？” 田连营道：“从下一步公司的发展看，是要收购他们。但是从我个人感情上说，我不喜欢这个厂子。” 氮肥工业公司领导第一次来化肥厂视察，就碰上了离退休职工意图围堵的窝心事，不禁让卢洪涛和田连营暗自灰心。 气可鼓不可泄。耿志扬赶忙道：“只要完成收购手续，化肥厂就是我们的企业。他邢宏瑞再能，也不过是咱们的一个雇员而已。要想收拾他有的是办法，但现在不是时候，咱们还是得哄着他过了过渡期再说。” “是啊！”卢洪涛同意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只能先忍了。” 但他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志扬，你不是说发年货和过节费的时候，咱们董事会几个人来化肥厂亲自发给职工吗？邢宏瑞要是趁机再来上这么一套，咱们怎么办？” 耿志扬原本计划让董事会的七个领导来到化肥厂，亲手把年货和过节费发放到每一个职工手里，以此来促进化肥厂上下对他们的好感。 不过既然邢宏瑞今天能来上这么一套恶心人，那么很有可能到了那天如法炮制再来一次。 更何况氮肥公司发放的年货和过节费只给在职职工，跟离退休人员毫无关系。这帮子离退休老职工知道了，还不得义愤填膺地来厂里闹腾？ 要是邢宏瑞再给他们添油加醋的一通鼓动，这帮子老同志真敢当场掀了桌子，打人骂人也是有可能的。 原本一片好心，却不一定能换来好的结果，的确让人心里不得劲。耿志扬啧了一声道：“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才能把好事办好？” “要不就交给厂里来发吧。”田连营有些怵头道：“省得邢宏瑞再来找咱们的麻烦。” “不行？既然咱们想搞邢宏瑞，那就不能助纣为虐！”耿志扬断然否决道：“如果咱们把东西和钱都给了化肥厂，这帮子家伙肯定会把人情落到自个儿身上。咱们花钱，他们赚人情，咱不成了冤大头了？” “那怎么办啊？”田连营无奈道：“难不成咱们还得硬着头皮闯一回鸿门宴？” 耿志扬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 “哦？”卢洪涛和田连营都知道他诡计多端……啊呸！智谋过人，盯着他齐刷刷问道：“什么办法啊？” 耿志扬道：“既然化肥厂归了我们公司，那就得让全厂职工知道咱们公司到底是个什么样。” “所以啊……”他嘿嘿一笑道：“必须分批分期让化肥厂的职工来咱们公司参观学习，顺便领导们给讲讲话，发点年货福利什么的。这不就把事给办成了吗？” “哎呀！”田连营佩服道：“这个主意好啊！既把发年货的事给办了，又不用担心邢宏瑞找麻烦。这个主意好！” 卢洪涛道：“我就担心邢宏瑞不听咱们的。” 耿志扬冷笑道：“咱又不让他来办。这个事全部交给李祖丰书记，由他全权安排。” “对啊！”卢洪涛如梦方醒道：“让李书记帮忙挑头负责，邢宏瑞他们想拒绝也找不到理由。” 他当即拍板道：“就这么干了！” 第352章 无事生非 腊月二十三小年前夕，李祖丰、谢光荣、林秉中、季守时和杨秀玉先后带队，组织化肥厂职工分批来到氮肥工业公司进行参观学习。 在郑春晓的带领和讲解下，化肥厂众人从合成氨装置开始，先后参观了一硝车间、二硝车间和正在建设中的三硝车间。围着厂区整整一大圈转下来，这帮人顿时开了眼。 人就怕比，企业也是如此。比起暮气沉沉一片破败颓废之相的化肥厂，大兴土木生产旺盛的氮肥公司可谓是朝气蓬勃形势一片大好。 在最后的领导讲话阶段，耿志扬又不遗余力地把化肥厂渲染出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厂老合成氨刚刚进行了二改六改造，生产能力从每年两万吨一下子扩大到六万吨，盈利能力也跟着增长了三倍。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也会对化肥厂的两套老合成氨进行改造，总生产能力扩大到十二万吨以上。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厂的效益也会跟着增长三倍。” “三倍啊！”耿志扬强调道：“意味着你们厂要比现在多挣三倍的钱！那你们的工资和待遇不就跟着上去了吗？” 听完耿志扬给他们画下的硕大馅饼，跟着又从卢洪涛等领导手里领到了油面肉等年货和两百元过节费，化肥厂这帮子职工那个高兴劲就甭提多高了。 坐车回去的路上，他们忍不住热切地讨论着，不住地感叹总算能看到企业向好的希望了。 作为普通职工的他们来说，能正常拿到辛苦付出换来的工资酬劳，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工作环境就可以了。至于领导之间的钩心斗角争权夺利，则不属于他们所关心的范畴。 年前的一连串操作下来，化肥厂的大部分干部职工已经接受了氮肥公司收购他们的事实。 大家伙禁不住畅想着在卢洪涛等人的英明领导下，化肥厂能够凤凰涅盘再创辉煌，重新迎来光明的未来。 虽然大部分干部职工看到了幸福的希望，但有人却很不高兴。 临近年关，邢宏瑞召集林秉中、季守时等一帮心腹手下，连夜开会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小年当晚，耿志扬和卢晓清来到筱春园小区父母家里，陪着耿玉诚夫妇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韭菜猪肉馅饺子。 吃过饭后，大家伙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顺带着消化消化食儿。 耿志扬饭后有些食困，正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就听高金凤道：“扬扬，你四姥爷家的小翠妹妹和五姥爷家的小莲妹妹想来城里找个活干。你看能不能去你那儿呀？” 耿志扬一听登时有些头大，不由埋怨道：“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那儿是个小公司，盛不下多少人。现在那些人还养不起呢，哪儿还能再招人？” 高金凤嘻嘻笑道：“我说的不是你那个小公司。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氮肥厂的领导吗？干脆把小翠和小莲招进去弄个轻快的活干，你四姥爷和五姥爷不就知你个好吗？” 耿志扬苦笑道：“妈，我在氮肥公司只是个管技术的总工，管不了人事，没那本事往里面塞人。” “你看看你，当了领导就不认亲戚，哪有你这样的？”高金凤不满道：“你们厂那么大，你给她们俩找个端茶倒水的活总能行吧？” 耿玉诚在旁道：“行了，你就别为难扬扬了。你们老高家的人尽量别招惹，要不然一窝蜂的全来找咱了。” “我们老高家怎么了？”高金凤不乐意道：“要不是老高家，谁给你生儿子伺候你？你别得了便宜还嫌弃我们姓高的。” 耿志扬见父母又要吵吵，赶紧灭火道：“妈，我们是化工厂，下一步还会有招工的机会。小翠和小莲要是不嫌弃化工厂又累又危险，公司招人的时候我就让她们俩去应聘。你看行吗？” “你别让她们俩下车间呀！”高金凤提出要求道：“怎么着也得坐办公室吧。” “那我办不了。”耿志扬道：“想坐办公室起码得有大学专科以上学历，她们俩有吗？” 小翠和小莲的文化程度都不高，一个只有初中文凭，一个是技校毕业，再加上好高骛远不愿吃苦，因此一直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高金凤知道自家的两个侄女满足不了文凭要求，脑筋一转道：“要不让她们俩去你公司当前台？我听小韩说，你那公司今年又涨工资了，看来效益很好啊！” “小韩这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跟我妈说！”耿志扬心里直叫苦，挠了挠头道：“妈，我那么点的一个小公司，有小韩就足够了。再招两个前台用不着啊！” 卢晓清忽道：“妈，那两个妹妹愿意干服务员吗？” “服务员？”高金凤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什么地方的服务员啊？” 卢晓清笑道：“我有个朋友在城东一家酒店当个小领导。他们那里正在招聘服务员，待遇还算不错，管吃管住底薪两百。那两个妹妹要是想去的话，我给我朋友打个招呼就行。” “是吗？”高金凤大喜道：“那我问问她们俩。要是愿意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 卢晓清莞尔一笑道：“没问题，妈，我等你电话。” 母亲无事生非带来的一场家庭矛盾，被卢晓清的一番话轻而易举地化作了烟消云散。耿志扬不禁感激道：“还是我老婆厉害，关键时刻能帮上大忙。” 从父母家出来后，耿志扬好奇道：“老婆，你真能帮她们介绍工作吗？” 卢晓清撇了撇嘴道：“小瞧人了不是？不就是个服务员吗？我当然能给她们介绍了。” 耿志扬很明白自家老婆的人脉比他要宽得多，帮人介绍个酒店服务员的工作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他忽然想起答应过杨晓玲帮她换个更好的工作，此刻忍不住犯愁道：“我上哪儿给杨晓玲找个好工作去？只能是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了。好在她是学财会出身，可以等财务部招人时试一试。” 他们俩回到家刚停下车，耿志扬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瞧，是本地的一个固定电话号码，于是按下了通话键：“喂！哪位？” “耿总！是我，张山！”手机里传来张山兴奋的声音：“丁作先刚刚给我打来电话，说是周庆铎今天回安海了。” 今天是传统节日里的小年，周庆铎回来陪着家人过小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丁作先为何小题大做打电话汇报？ 很快，张山随后说的话立即解开了他的迷惑…… 第353章 安排工作 耿志扬正在纳闷丁作先为何小题大做，为了周庆铎回老家过个小年都要打个电话汇报时，只听张山道：“丁作先说啊，周庆铎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过什么小年，而是要跟化肥厂厂长谈个事。至于谈什么事，他还不知道。不过周庆铎这次回来完全是个人私事，并不是寿化集团安排的工作。” 张山说的这番话蕴含的信息量可不小。一是周庆铎跟化肥厂厂长邢宏瑞等人似有勾结。至于勾结到何种程度，目前尚未可知。二是周庆铎并不满足于寿化集团给他的地位和待遇，正在暗地里为自己的将来偷偷奔走。 “好！很好！”耿志扬赞许道：“小丁干得不错！你跟他说，只要他能弄清楚周庆铎和邢宏瑞，就是化肥厂那个厂长，他们俩在商量什么事，我就给他一千块钱的奖励。” 耿志扬一出手就是一千块，张山不由惊讶道：“耿总，一千有点多了吧？” “不多！”耿志扬道：“千金难买早知道。要不是小丁打入他们内部，咱们怎么知道周庆铎这次回来见了邢宏瑞？所以说，及时得到信息非常重要，给他一千块钱不算多。” 他担心张山为此产生嫉妒，于是又道：“给小丁一千，再给你五百，你看行吗？” “我不要钱！”张山叫道：“我给你帮忙是心甘情愿的，不是为了钱！” 去年清理历史积攒下来的欠账，张山自己一个人足足要回了四百多万，从而拿到了四十多万的奖励。所以现在的他可谓是发了笔横财的大款一个，身上并不缺钱。 由于已经完成了历史任务，因此去年十二月份时清欠办宣布解散，张山又回到了一硝车间干起了老本行。 以张山的能力和韧劲，在车间里当普通工人太过可惜，不如到外面闯一闯。耿志扬心头一动道：“张山，你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啊？” 张山听罢大吃一惊，心道：“我正琢磨着找耿总帮忙换换工作，还没开口他怎么就知道了？看来人家还真是个无所不知的半仙！” 钦佩之下，他如实相告道：“耿总，这段时间我在外面跑得很痛快，所以我想去销售部门锻炼锻炼。” “销售部门？”耿志扬想了想道：“行啊！这事交给我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扣上手机后，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对妻子道：“老婆，有个事得麻烦你帮忙。” 卢晓清莞尔一笑道：“什么事啊，对我这么客气？有事你说就行。” 耿志扬笑道：“这个事只有你能帮忙，我不客气不行啊。” “别瞎客气了，快说吧。”卢晓清嗔道：“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我有个初中同学叫杨晓玲，去年从钢窗厂下了岗。”耿志扬一五一十道：“她现在滨河大酒店当服务员，上次吃饭的时候想让我帮着找个更好的活干。” 卢晓清笑道：“你是想让我帮她找个工作？” “是也不是！”耿志扬道：“工作我已经替她筹划好了，但是需要你帮我说个情。” “说个情？”卢晓清冰雪聪明，眨眼间便明白了丈夫的难处：“你是想让我找二叔？” “对！”耿志扬道：“我想让杨晓玲去我们资产财务部。但是呢，我出面跟二叔提这个事不太好，所以想请你帮忙。” “为什么呢？”卢晓清不解道：“我出面跟你出面有区别吗？” “有！区别大着呢！”耿志扬不得不吐露实情道：“资产财务部是个很重要的部门。我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亲朋好友，二叔不一定会愿意的。” 卢晓清迟疑道：“老公，你不会跟二叔闹别扭了吧？”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不疑君，君却怀疑我啊！” 卢晓清略略一想，很快便理解了丈夫的意思，有些惊诧道：“不至于吧？二叔的肚量有这么小吗？” 耿志扬不得不点破道：“老话说得好：功高震主。我现在是氮肥公司股份占比最大的股东，又是董事会成员，还是总工。换做你是二叔，你就不担心吗？” 自己的丈夫跟二叔之间起了嫌隙，人家自然不会同意往资产财务部里面安插耿志扬的老同学。 丈夫和二叔哪个亲，卢晓清门清得很。不过耿志扬往重要部门安插自己的人，这就有点未雨绸缪的味道了。 “老公，你是不是……”卢晓清莞尔道：“想当氮肥公司的老大？” “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但是将来万一有机会的话，为什么我不能当呢？再说了，咱们现在就要有孩子了。我也得为咱们的孩子早做打算。你说是吧？” 听到耿志扬提及了孩子，卢晓清骄傲地摸着自己隆起的大肚皮道：“是啊！哪个当爹妈的不想给孩子创造最好的成长环境呢？你的想法我赞成！” 她当机立断道：“你把杨晓玲的情况给我写写，我找个机会给二叔说一说。” 杨晓玲的工作初步有了着落，耿志扬急着又操心起，如何能把张山安排到销售部门的难题来。 自从清欠办解散以后，像许英、张山、李远海等骨干如何安排就成了一个难题。虽然临时让他们各自回了原本的岗位，但这些人在追讨旧账过程中展现出不同寻常的毅力和魄力，再回到老岗位就职未免有些可惜。 为了彻底解决此项难题，腊月二十七的上午，卢洪涛专门召集董事会成员商讨此事。 田连营首先发言道：“清欠办的同志们工作很努力也很辛苦。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一共收回了两千六百多万陈年旧账，从而有力地保障了合成氨改造项目的进行。在这里，我们应该感谢他们。” 他略微停了停接着又道：“在这些同志里面，清欠办主任许英表现最为出色，她一个人就要回了八百多万欠款，在回款总数上排名第一！” “但是呢……”田连营一脸的惋惜道：“工作能力这么突出的一个好同志，现在只能当个五金仓库的保管员，我认为有点大材小用了。所以我建议给许英同志重新安排一个岗位。” 田连营借着机会公然为自己的心腹手下表起了功，引得其他几个领导也纷纷夸起了自己在清欠办的关系。 卢洪涛则公开表态道：“别的人我不管，但是这次李远海表现得非常不错。他的事我必须管。” 前一阵化肥厂的惊险一幕过去还没有多久，卢洪涛当然忘不了答应人家李祖丰的事情，自然会亲自下场帮着李远海说话。 耿志扬见众位领导各自忙着给自己的关系户评功摆好，却没有一个人提及曾经为清理积年旧账而挨过打流过血的张山，心中不免感慨道：“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单位，光想着仅凭能力和成绩出人头地是不可能的，还是得凭借跟领导的关系呀！” 如果没有关系，即使你再能干，领导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啊！ 第354章 仗义执言 卢洪涛田连营等人把各自的关系户狠狠地夸了一顿后，接下来便是讨论最实质性的问题：如何安置？ 田连营道：“许英同志在人事部门干过，我建议由她担任人力资源部副主任！” 人力资源部如今是卢洪涛的一亩三分地，绝不会允许外人插手，当下毫不犹豫拒绝道：“人力资源部就那几个人，还用得着设什么副主任？我看让何玉坤自己管着就挺好。” 田连营只得又建议道：“那就让许英去资产财务部当个副主任吧。” 资产财务部也是卢洪涛直管的重要部门之一，哪里容得下许英掺和进来？当下摇头道：“邱静接替何玉坤主任职务以后干得非常好，我看就没那个必要了。” 一连两个建议都被卢洪涛否决，田连营不由得有些急眼：“老卢，许英只是去当个副职，你老反对是什么意思？那你来说说，把她安排到哪个地方比较好？” 卢洪涛立马道：“我看就让她去后勤服务部当个副主任吧。” “那怎么行呢？” “不行！” 田连营和智文阁几乎异口同声表示了反对。 智文阁抢先道：“后勤现在人员已经很满了，上哪儿再给她安排个副主任去？后勤安排不了！别弄到我们后勤来！” 卢洪涛只得又道：“要不就让许英去治安保卫部当个副主任吧。” 田连营无可奈何道：“卢总，人家许英是个女同志，你觉得让她去干保卫合适吗？万一出点事，咱们怎么给人家家属交代？” 眼瞅着两个人为了各自利益又要争吵一番，耿志扬不得不插话道：“你们俩别吵了，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妥善安置许英同志。” 卢洪涛等人知道他素来多有妙计，赶忙道：“是吗，说来听听。” 耿志扬道：“让许英同志到综合办公室担任副主任，专门负责党团方面的事务不就行了？” 许英以前是党委办公室主任，对党团方面的工作很是熟悉。而且综合办公室的服务对象不仅仅是卢洪涛自己，并不属于他独占的地盘，因而耿志扬的建议的确是恰到好处。 耿志扬接着说道：“李远海同志也提拔为综合办副主任，名列许英之后。具体负责哪方面的工作让祁主任来安排就是了。” 李远海本来就是综合办公室成员，原地提拔为第二副主任只是增加了个名头，权力上并没有增加多少，也没有改变综合办原有的格局。 卢洪涛想了想道：“嗯，可以，你说的这个方案还是可行的。” 许英成了分管党团工作的副主任后，变相地又成了给自己服务的‘党办主任’。田连营对此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连连点头道：“耿总的这个建议很不错，我同意。” 列席会议负责记录的祁延江听罢，心中默默念叨：“一下子多了两个副主任，而且后台都很硬，以后我们综合办公室的工作可就不那么好干了。” 袁汉杰、高崇山等领导瞧着许英和李远海的位子先后有了着落，更是争先恐后为自己的关系户索要起待遇来。 耿志扬见状忽然拍了拍桌子道：“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在以往的董事会上，耿志扬还从未有如此打破常规的出格举动。众人见他今天一反常态强势起来，诧异之余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耿志扬从容自若道：“我想问问各位领导，你们认为，清欠办这些同志里面，哪一个同志出的力最大受的委屈最多？” 他扫视着众人道：“又有哪一位同志为了清欠工作挨过揍、流过血、进过大牢？” 高崇山见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清欠办的人还挨过揍？流过血？我怎么不知道？” 卢洪涛、田连营和袁汉杰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三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张山！ 耿志扬继续说道：“清欠办的同志都是好样的，没一个孬种！但是，他们里面只有张山同志为了清欠工作被人揍过，被人冤枉过，还被关进了拘留所。为了讨要回欠账，他的两颗门牙都被人给打掉了。” 他看了眼众人道：“就在这种情况下，张山同志依然不畏艰难继续到处要账。据我所知，他总共要回欠款四百多万，在回款总数上仅次于许英，排名第二！” “同志们啊！”耿志扬颇为感慨道：“我们不能干那些过河拆桥的事，不能把人家张山给忘了啊！要是让人家张山流了血再流泪，那底下的干部职工们还怎么再相信咱们呢？人家不骂咱才怪呢！” 表现如此突出的一名职工，却在今天的会议上无人提起。如果不是耿志扬路见不平仗义执言，恐怕到了会议结束，也没人知道张山为清欠工作做出的那些牺牲。 田连营想起那日自己亲口做出的承诺，很是惭愧道：“我作为清欠领导小组长，竟然把人家张山同志给忘了，是我的不对。我在此作出深刻的检讨！” 袁汉杰跟着道：“张山同志虽然不是回款额最高的，但是他负责的那些欠款单位都是最难做工作的。我觉得他才是清欠办里面，做出贡献最大的人。我们应该给人家考虑一定的待遇。” 卢洪涛忙表态道：“耿总，张山同志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吗？有的话你尽管说出来。”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张山倒是跟我说了。但是呢，他既没要名也没要官，人家只是想到市场销售部做一名普通的销售人员。” 卢洪涛等人听到张山的要求如此简单，登时心下一松。 只要张山不要位子，其他的什么都好说。至于他想去干销售，那更是简单得很，卢洪涛一句话调过去干就是了。 但当卢洪涛表示同意时，高崇山却坚决反对道：“别啊！我们销售部门不要那家伙！” “为什么？”卢洪涛不解道：“清欠办的工作已经证明张山同志适合跑市场，你怎么还不要呢？” 高崇山嫌弃道：“张山那家伙，以前是厂里有名的犟牛。我可不想让这个倔种到我们销售部门来。他来了，我们不好开展工作呀。” 市场销售部一直是高崇山的地盘。他可不想让一个不好管理的直性子到自己部门来，免得有些秘密被他知晓后一股脑地捅出去。 卢洪涛见他并没有充足的理由，仅仅是看不惯人家张山，于是把脸一变道：“就像耿总工刚才说的，人家张山为咱公司流过血受过委屈。现在人家只是提出来这么一点要求，咱们要是因为个人的成见还不能满足，那我们这些领导还有什么信义可言？” 田连营帮腔道：“是啊！人家张山只是想干个销售，又不是抢你们的位子。要是这个都不让人家干，那就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卢洪涛当即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把张山调到市场销售部！” 高崇山有心反对，但瞧着自己人单势孤，连卢洪涛都肯为张山站台撑腰。权衡利弊下，他不得不悻悻然闭上了那张招惹是非的大嘴巴。 第355章 横生枝节 针对清欠办职工安置问题的会议开得很成功，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较为满意的职位。卢洪涛松了口气，正待宣布会议结束，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一听，脸色顿时大变。田连营等人瞧着他一脸的恼怒，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住了他。 众目睽睽之下，卢洪涛终于打完电话，然后气愤道：“刚才是市里面打来的电话，说是今天上午十来个化肥厂职工到市里反映情况，竟然堵了政府的大门，让咱们赶紧去处理。” “啊！？”大家伙听罢都有些不解。氮肥公司刚刚给化肥厂全体干部职工发放了工资、年货和过节费，他们怎么会突然跑到市里面去闹事？ 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是嫌发的钱太少？ 嫌钱少可以反映嘛，为什么要采取到市里面闹事的极端手段？ 眼瞅着就要迎来新春佳节，这帮人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没事找事？ 卢洪涛当机立断道：“老田，你跟我去市里。其他同志留在家里把工作安排好。” 田连营毫不犹豫道：“好的！” 高崇山暗自好笑道：“我早就说过了，化肥厂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看着诱人，一旦拿到手里就知道有多痛了。现在事情闹到这种程度，我倒要看看卢洪涛他们怎么收场。” 耿志扬忽然想起丁作先传来的信息，心头一动道：“难道说周庆铎上次回来跟这次化肥厂职工闹事有关？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件事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如果真是周庆铎跟邢宏瑞互相勾结，合起伙来在背后给氮肥公司整蛊，那么耿志扬他们就需要想办法妥善应对。 “怎么办呢？”耿志扬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回到了办公室，然后先打电话把张山叫了过来。 “我答应你的事办成了。”耿志扬直言道：“不过我看高总的反应，好像是不太欢迎你去市场销售部。我估计你去了那儿会被排挤。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张山先表示了感谢，接着说道：“让他们尽管排挤去，我不怕。我就喜欢一个人在外面跑，不用整天想着搞关系。耿总你放心，我去了销售部，再苦再累的活也不怕！” “行啊！”耿志扬只得道：“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就去了好好干，争取能干出点名堂来。” 张山走后，耿志扬不由得有点担心。因为要账和推销产品不一样，张山的轴劲用在要账上很实用，但是用来推销产品可就不知道好用不好用了。 卢洪涛和田连营去了市里后，一直到下午快下班时方才回来。他们俩一回到办公楼，马上召集董事会成员紧急开会。 卢洪涛开门见山道：“化肥厂去市里的职工提出了几个要求。一个是让咱们给他们补齐拖欠的工资。再一个是报销多年累积下来的医药费。还有就是，如果这两个条件我们满足不了，他们要求自主经营。” 根据氮肥公司跟市里面协商一致的意见，化肥厂拖欠职工的工资医药费等均由市里面想办法解决，氮肥公司这边只负责1997年元旦以后的工资福利即可。 卢洪涛又道：“化肥厂的谢光荣带着一些干部也去市里面安抚职工。根据他反映的情况，这几年拖欠的职工工资奖金和医药费，加起来大概有三千多万。这还没有算上拖欠离退休职工的退休金和医药费。要是再加上那些钱，恐怕得超过四千万，搞不好会到五千万！” 三千万到五千万！听到这个数字，在座的各位领导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本来氮肥公司已经负担了化肥厂两个多亿的外债，这下子又要承担三千甚至五千万拖欠的工资和医药费，袁汉杰等人的心态不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耿志扬问道：“市里面是什么意见？” “市里面……唉！”卢洪涛叹了口气道：“孙市长没想到拖欠的款项有这么多，所以现在态度也变了，想让咱们来承担这一块儿。” “那怎么能行呢？” “市里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坚决不行！我们才不当这个冤大头呢！” 袁汉杰、高崇山等人忍不住一个个义愤填膺道。 耿志扬暗自寻思道：“这下子可麻烦了。要是我们答应出这三千万，恐怕接下来市里又会动员我们继续承担那一千多万。再加上两个多亿的外债，我们需要帮着化肥厂偿还近三个亿的债务，着实是个大难题。” 卢洪涛道：“回来的路上，我跟田总商量的意见是……不行，咱们就放弃！” 放弃？众人听罢不禁一阵心痛。 前一阵刚给化肥厂职工每个人发了四百元钱的过节福利和足额工资，一下子花掉了八十来万。这要是收购化肥厂的事黄了，这笔钱就算是白白地扔掉了，连个响都没听到。 高崇山趁机叫嚣道：“当时是谁叫着嚷着非要收购化肥厂的？他必须为咱们给化肥厂白白花掉的那八十多万负责！” 他这么说话，就差指名点姓指责耿志扬了。大伙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耿志扬，就看他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了。 不过耿志扬倒没有生气，也没有着急，呵呵一笑道：“高总，你不用着急。咱们给化肥厂花掉的那些钱不但会原封不动地要回来，咱还能挣上点呢。” “什么？”高崇山忍不住讥讽道：“耿总，你以为我是个三岁的小孩，那么好糊弄吗？你倒是给我说说，那些钱怎么个要回来法？” 以化肥厂目前捉襟见肘的财务窘况，想把花在他们身上的八十多万要回来，无异于天方夜谭，基本是不可能了。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袁总，咱们每天从化肥厂进多少液氨啊？” “液氨？”袁汉杰想了想道：“大概有个八十吨左右吧。” “那多长时间跟他们结一次账？” “化肥厂那边缺钱，催得紧。”袁汉杰解释道：“现在是十天结一次账。” “那不就得了！”耿志扬分析道：“咱们公司每天从他们那里买进八十吨液氨，大概值个十六万左右。那么十天就是一百六十万。” 他嘿嘿一笑道：“现在欠钱的是大爷。我们跟市里面提前商量好，就从该付的液氨采购费里面把那八十多万扣出来不就行了？” 众人听罢恍然大悟。付不付液氨采购费是由氮肥公司自己说了算的，扣除八十多万的费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耿志扬又道：“那些年货的采购费用肯定是打过折的。咱们就用没打折的发票抵扣液氨款，不就还能挣回来一点辛苦费吗？” 众人听到他把账算的如此清楚，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第356章 出生 尽管耿志扬依然认为收购化肥厂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毕竟十年后化肥厂那块地就能值二十多个亿。即使平均到每个年度，也能挣到两个多亿。 但可惜董事会是按照少数服从多数来决策的，他一个人不可能强行扭转大家的决心，只能是随大溜了事。 卢晓清已经到了预产期，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因此耿志扬只是带着妻子除夕夜去父母家吃了顿晚饭，剩下的时间都陪着她在自己家里度过。 正月初十的凌晨，耿志扬睡得正香，忽听卢晓清喊道：“志扬！志扬！快起来！我好像羊水破了！” “啊？！”耿志扬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道：“怎么了你？” 卢晓清捂着肚子道：“我觉得好像羊水破了。” “羊水破了？”耿志扬赶紧起身下床道：“羊水破了不是小事，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嗯！”卢晓清吩咐道：“你别忘了把那个包拿上。” “知道了！” 过年期间，为了方便招待亲朋，卢洪波夫妇搬回到商校自己家里，因此只剩耿志扬一个人忙前忙后。他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又帮着妻子披上外衣，然后拿上该拿的东西和准备好的行李包，扶着卢晓清小心翼翼下了楼。 狗舍里的花花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耿志扬叮嘱它道：“我们去医院一趟，你把家里看好了！” 花花似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轻声叫唤了两下，又拼命摇起了尾巴。 耿志扬开上车带着妻子急火火赶到了市妇幼保健院。值班大夫一检查卢晓清的状况登时叫道：“哎呀，你这是要生了，赶紧进产房！赶紧的，先进产房再说。” 耿志扬帮着大夫把妻子推进了产房，自己又去前台办理入院手续。一切都忙活完后，他才想起来给双方父母打电话通知。 等两边爸妈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多钟。李秀兰揪住耿志扬焦急地问道：“小耿，晓清呢？” “已经进产房了。”耿志扬安慰她道：“人家不让我进去，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样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见不到自家闺女，李秀兰哪里放心得下，只好不住地念叨道：“保佑我的闺女平安无事！” 耿玉诚和高金凤是带着耿志杰一起来的，此刻夫妻俩不住地往产房大门的方向张望，期盼着自家孙辈早一点诞生。 众人正在焦躁不安时，忽见产房大门一开，一个护士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出来道：“卢晓清的家属在吗？” 耿志扬赶忙冲过去道：“在！在啊！” 护士抱着怀里的婴儿道：“卢晓清生了个男孩，八斤！” “儿子！我有儿子了！”耿志扬望着护士怀里的那张皱皱巴巴小脸，心潮澎湃道：“我有儿子了！” 护士还要抱着孩子去洗澡，耿志扬赶忙让父母跟上去盯着，省得被坏人掉了包。耿玉诚和高金凤高兴地答应着跟了上去。 不多会儿的功夫，卢晓清躺在病床上给推了出来。耿志扬赶紧扑上去道：“晓清！晓清！” 卢洪波夫妇也围上来不住地喊着闺女的名字。 卢晓清勉强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孩子呢？” “护士抱着去洗澡了！”耿志扬拿过来一件小毯子挡在妻子头上，免得她被凉风吹到，然后安慰道：“我爸妈都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众人簇拥着病床，在护士的指引下坐上电梯来到了八楼，住进了六号病房。又过了一会儿，护士才抱着洗完澡的孩子回到病房，把兀自酣睡不醒的宝宝放在了卢晓清身旁。 耿志扬瞥见妻子病床的床头挂着床号：863，心道：“原来我们生孩子属于863计划。” 卢晓清是顺产，因此并不需要很多人照顾。耿志扬让弟弟陪着父母先回去，好为他们一家三口准备饭食。 安排完毕以后，卢洪波夫妇又呆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卢晓清望着身边熟睡的儿子道：“老公，你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耿志扬道：“起好了。大名叫耿星河，小名叫牛牛！” “牛牛？”卢晓清瞧了眼奶胖的儿子道：“这个小名起得好。咱儿子属牛，就是一头奶胖的小牛犊。” 她抬起头又问道：“星河这个名字来自于满船清梦压星河吗？” 妻子竟然还记得自己曾经给她吟诵过的这句古诗。耿志扬感叹之余摇头道：“不是。耿星河的名字来自于白居易写的《长恨歌》。” 他细细解释道：“《长恨歌》里有这么一句：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我就是从这里给孩子起的名字。” 卢晓清钦佩道：“老公，您的文学功底真好，我就想不出这么好的名字。” “只是个名字，好听不好听的对孩子影响不大。”耿志扬盯着儿子肥肥的脸庞道：“他将来会怎么样，主要还是看他自己的造化。” 两口子说了一会儿话，耿志扬正准备抽空去外面买些早点来充饥，却见卢洪波夫妇去而复返，手里面拎着大米小米粥和各色早点。 “我买了点粥和豆包菜包。”李秀兰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道：“你们俩看着吃点吧。” 耿志扬和卢晓清见父母如此心疼自己，感激之余道：“爸妈，你们也赶紧回去歇着吧，千万别累着了。” 卢洪波夫妇千叮咛万嘱咐后，这才又离开了病房。牛牛很疼妈妈，直到卢晓清吃完早饭后，他才开始哭闹起来。 耿志扬看了眼孩子道：“他可能是饿了。” 卢晓清还没有产下奶水，一时不知所措道：“老公，这可怎么办啊？” “冲点奶粉给他喝就行。”耿志扬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奶瓶奶粉，用早就凉好的温开水按照比例冲了一瓶奶粉，试了试温度后递给妻子道：“给他喝吧。” “这就行了？”卢晓清没想到丈夫居然熟门熟路很快便冲好了奶粉，试探着把奶瓶放到牛牛嘴边。孩子闻到奶香味，立刻叼住奶嘴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就要拉粑粑了。”耿志扬笑道：“他现在只负责吃了睡，睡了吃，其他都不用管。” “人家还是个孩子呢！”卢晓清满腹柔情地望着怀里自己的儿子，母性的光辉瞬间吞没了她的一切理智。 耿志扬正盯着自家孩子吃奶，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翻开盖，按下了通话键：“喂，哪位？” “耿主任，我是冯雁。”手机里传来曾经的二硝项目翻译冯雁的声音：“刚才罗伯茨来电话说，他弄了个旅游签证，坐后天的航班到达省城。您看……？” 罗伯茨舍不得错过那一万美金，终于还是来了。 耿志扬当即道：“冯翻译，后天我派车去接罗伯茨，这几天麻烦你给他当翻译吧。” 冯雁笑道：“行是行。不过酬劳怎么算？” “酬劳好说。”耿志扬也笑道：“你说个价，咱们商量着来。” 伴随着罗伯茨的到来，一场对外索赔的精彩大戏马上就要隆重上演。 第357章 罗伯茨认输 卢晓清是顺产，且母子平安，因此两天后就可以出院。耿志扬分身乏术，只得安排薛菲开车去省城，与冯雁汇合后再去机场接回罗伯茨。他自己则陪着妻儿出院回家。 卢晓清知道丈夫来了外国客人，于是体贴地叫来了父母帮着照顾孩子，好让耿志扬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当天晚上，耿志扬在安海大酒店宴请了风尘仆仆的罗伯茨，算是给他接风洗尘。 比起两年前意气风发趾高气昂的外国高级专家作派来，如今穷困潦倒的罗伯茨明显萎靡了许多。而耿志扬则是事业有成青年得志，气度上自然是今非昔比。 因此罗伯茨见到耿志扬后，此消彼长下更是点头哈腰谦逊得很。 耿志扬开门见山道：“罗伯茨，咱俩打的赌你输了！我们二硝装置从前年十月份开车成功算起，到现在已经累计连续运行两年多时间了。” 罗伯茨眨着蓝眼睛道：“耿，我要到现场看到事实才能相信。” “没问题！”耿志扬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去厂里。” 罗伯茨好奇道：“你们……真把装置开起来了？”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我骗你干嘛？我们不但把装置开起来了，而且把产能提高到了日产五百吨，每年运行三百三十天，一年下来产能达到了十六点五万吨。” 听到耿志扬他们居然把设计能力为年产十三点五万吨的二硝装置开到了十六点五万吨，整整提高了百分之二十多的产能，罗伯茨惊得瞠目结舌道：“耿，你们……太神奇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耿志扬没有解释，而是继续显摆道：“我们不但把产能提上去了，而且还把氨耗降低了百分之十二，副产蒸汽提高了百分之十，酸浓度最高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三。” 他说的这几个参数都是衡量硝酸装置运行水平的关键指标。罗伯茨更是惊奇道：“我的上帝，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真是难以相信，你们竟然能干成我们也办不到的事情！” 耿志扬笑道：“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国家有句谚语，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全厂职工齐心协力，不管二硝装置有多少问题，都能顺利地开起来。” 临来之前，罗伯茨还对自己的胜利有八九分把握。听了耿志扬专业性极强的一席话后，他对自己胜出的可能性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耿志扬见他被自己打击得彻底偃旗息鼓，趁机询问道：“罗伯茨，当时你答应过，只要赌输了，就给我工作一年。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罗伯茨道：“反正我现在米国没有工作，来你这儿谋个职位也可以。” 他忽地瞪起眼睛道：“不过，你能给我多少薪酬？” 耿志扬笑道：“你刚才去的地方是我自己的公司。我聘你当工艺工程师，每个月工资跟我们的部门主任一样，一千元钱。” 按照此时的汇率，一千块钱人民币相当于一百多美元。罗伯茨不乐意道：“耿，像我这样的专业工程师，在米国至少要拿两到三千美元月薪。你才给我一百多美元，太少了！” 耿志扬笑道：“你自己说的，两三千美元的月薪是在米国。但这里是华夏，我们就这个工资水平，不可能单独给你那么高的待遇。要是单独给你那么高的工资，我就对不起这几年跟着我一起创业的那些老部下。” 薛菲听到耿志扬时时想着他们这帮创业起家的元老派，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暖的感动。 “no！no！”罗伯茨激动地挥舞着胳膊道：“太少了，我不会接受的。” 耿志扬毫不客气警告道：“罗伯茨，别忘了当时咱们俩签的赌约。你要是敢不遵守，我就启动违约追责条款。” 他冲冯雁道：“冯翻译，当时定的违约金是多少来？” 冯雁很配合地回答道：“一万美金！” 耿志扬幸灾乐祸道：“一万美金啊，罗伯茨你还得起吗？” 别说一万美金了，就是一千美金，现在的罗伯茨也拿不出来。他来华夏时坐的飞机票还是透支信用卡付的钱，回去的机票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呢。 原本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赌约的那一万美金上，结果却落了个空，什么钱也拿不到不说，还欠下了给人家耿志扬打工一年的债务。 罗伯茨用双手捂着毛茸茸的脑袋苦苦思考了半天，才抬起头来道：“耿，我可以给你工作一年。但是，来回的飞机票你们得帮我付了。” “你个老白穷，现在才知道低头。”耿志扬略一思量道：“行啊！机票钱，我们替你出了。” 冯雁好心提醒道：“耿总，罗伯茨拿的是旅游签证，不能在咱这儿留下工作。” “我明白。”耿志扬看了她一眼道：“工作签证的事你来帮他办行吗？” “行是行。”冯雁笑道：“那这一块的酬劳……？” 耿志扬笑了笑道：“冯翻译，我是这么想的。干脆，你来我们公司上班，就当国际业务处主任怎么样？” “啊？！”冯雁万没想到耿志扬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一时间愕然道：“我在省城有工作的。”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你那工作我打听过了。不就是一个报社的记者吗？给你的工资待遇肯定比不过我这边。” 耿志扬说得没错。冯雁目前在一家报社工作，美其名曰记者，实质上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临时工，待遇不过是每月四五百元。 所以罗伯茨来了以后，冯雁很愿意给他当专职翻译，因此借此机会可以狠狠地赚上一笔钱。 冯雁犹豫道：“每月一千块钱太少了，而且安海这边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喜欢待在省城。” “一千块钱只是工资。”耿志扬笑道：“你是国际业务处主任，到了年底可以筹情给一部分奖金的。不信，你问问薛主任。” 薛菲知趣地点头道：“冯工，在我们公司，奖金比工资高多了。像我这样的办公室主任，还能拿上万奖金呢。” 冯雁听得不由心动道：“照薛菲这么说的话，来耿志扬这儿干还真是不错呢。” 耿志扬又道：“我在省城也有公司。那边有事的话也会叫你去帮忙的。” 冯雁听到他把事业做得如此之大，心态已经有了决定性的变化，不过还是推脱道：“我得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不急，你慢慢考虑就行。” 第358章 胳膊拧不过大腿 第二天上午，耿志扬如约把罗伯茨接到了氮肥工业公司。当他亲眼看到二硝装置运行平稳，各项参数一概优异时，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同时嘴里不住地嘟囔道：“oh_my_god！oh_my_god！” 等到耿志扬给他说明白，四合一机组尾气透平和蒸汽透平都改成了国产设备以后，他惊骇地连连摇头道：“oh_my_god！” 在二硝车间转了一圈后，耿志扬又领着他来到三硝项目建设现场，先参观已经安装完毕的四合一机组、氧化炉和吸收塔，然后给他讲解了三大件与二硝工艺的不同。 参观完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的三硝装置后，罗伯茨大为惊诧道：“耿，你们这套工艺是哪个国家提供的？f国吗？” 耿志扬拍了拍胸脯自豪道：“是我们金秀公司独立研发的。就是昨天你去的那个公司。” “oh_my_god！”罗伯茨难以置信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华夏人怎么能研究出这么先进的工艺来？”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罗伯茨，你也太小看我们了。我告诉你吧，不光是这套工艺是我们自己研发的，就连四合一机组、氧化炉和吸收塔也是我们华夏自己生产的，而且拥有专利。” “what!”罗伯茨惊得瞠目结舌道：“oh_my_god！oh_my_god！” “你先别卖糕的了。”耿志扬笑道：“怎么样，这下子你相信自己赌输了吧？” “我输了！”罗伯茨倒也光棍，低下头服软道：“耿，你就是个天才！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天才！我罗伯茨愿意在您这么出色的天才麾下效力。” 彻底折服了罗伯茨后，耿志扬冲冯雁笑道：“冯翻译，罗伯茨愿意留下了。你呢，你愿意吗？” 冯雁也被氮肥公司翻天覆地的变化给惊的呆了。她万没想到，耿志扬的能力如此之强，居然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便攻破了国外双加压法硝酸的技术壁垒，破天荒研发出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关键设备和工艺。 人的本性都是慕强的，愿意跟着强者走。冯雁见耿志扬果真把硝酸技术做到了国际水平，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 “耿总……”她关心道：“您把给我的职位叫成国际业务部，难道以后还会开展国际业务吗？” “当然了！”耿志扬颇为自信道：“金秀公司是研发和转让工程技术的高科技企业，当然不会满足于国内市场，将来肯定会走向国际的。” “到了那个时候。”耿志扬凭空画了个大饼道：“你这个国际业务部主任可就比现在要忙的多了。收入嘛，那当然是比现在要多的多。” 一番忽悠之后，冯雁终于也动了心，当下点头道：“耿总，我愿意到您的公司工作。” 仅仅一上午的时间便收服了两个得力部下，可谓是收获满满。但耿志扬所谋并不限于此，他准备利用二硝装置原本就存在的缺陷，因势利导做上一篇大文章。 他安排薛菲把罗伯茨和冯雁送回金秀公司以后，又叫着田连营一起来到卢洪涛的办公室，跟他们商量道：“卢总、田总，你们也知道，罗伯茨来了。我刚才领着他去二硝和三硝转了一圈，他承认赌输了，愿意留下来给我干一年。但我不想让他在咱这里的这一年白呆了，打算让他帮忙给咱们公司挣上一大笔钱。” 卢洪涛和田连营不解道：“他帮咱们挣上一大笔钱？怎么个挣法？他能帮咱什么忙啊？” 耿志扬嘿嘿笑道：“他能帮的忙可大了，足足值上个好几千万。” “好几千万？”卢洪涛和田连营更迷惑了：“到底是什么事，你赶紧明着说吧，就别跟我们打哑谜了。” 耿志扬这才点破道：“咱们买来的这套二硝装置，本身就存在固有缺陷，所以在国外开车后不多久就停了下来。老外把有问题的东西卖给咱们，直接造成了二硝装置拖了整整一年才开车成功。咱们花的这些钱，耗费的这些时间，不得问他们要赔偿吗？” “赔偿？”卢洪涛和田连营惊得面面相觑。 对于他们俩来说，能想办法把二硝装置开起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哪里敢转头去向老外索要赔偿？ 再说了，即使老外故意坑了咱。咱去找人家，人家就能乖乖地认账赔偿吗？ 卢洪涛和田连营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方才道：“志扬，咱能告得着人家老外吗？” “怎么告不着？”耿志扬冷笑道：“罗伯茨现在是我公司的人。他可以给咱们提供老外公司的所有信息，而且还可以充当人证。另外，二硝装置开车期间所有记录和影像资料咱们全都留存有详实的档案。人证物证俱全，即便是老外也得认怂。” 田连营犹豫道：“咱们上哪儿去告人家去？约翰国？还是米国？咱要是去那儿告人家，外国法庭会搭理咱们吗？” 耿志扬笑道：“我们不用去国外告，在省城就可以。” 他解释道：“按照属地管辖的原则，咱们跟老外是在省城签订的合同，那么咱就可以去省城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耿志扬胆子大到居然连外国公司都敢告。当时跟氮肥厂签协议的米国a公司是托拉斯式的超大型跨国企业，据说其实力富可敌国。 氮肥工业公司仅仅是一个中小型民营企业。想跟实力如此雄厚的超大型国际公司打官司，卢洪涛和田连营哪里敢轻易下定决心。 “耿总……”田连营试探着商量道：“咱们现在二硝装置开得很不错，三硝项目的进展也很顺利。咱们是不是……呃……是不是……” 耿志扬见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情知不想去触外国人的霉头，不由生气道：“我说田总，他们外国人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跟咱们是一样的。你怕什么呢？” “我怕咱们打不赢官司。”田连营担心道：“反倒弄得一身骚。搞不好还会被人家倒打一耙，让咱赔偿可就麻烦了。” “咱赔偿他们？”耿志扬切了一声道：“怎么可能？你放心吧，咱们稳赢的。” 卢洪涛则道：“志扬，人家是外国公司，即便像你说的咱们打赢了官司，又怎么让人家心甘情愿地赔偿呢？据说外国乱得很，有些资本家还养着打手。万一惹恼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a公司最后赖账不给赔偿，即使氮肥公司打赢了官司又能怎样？总不能跑到国外去逼着人家资本家还钱吧？ 国外的大资本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发起狠来搞不好给你来个人间蒸发，让你落得个人财两空也是有可能的。 卢洪涛所担心的事并不是杞人忧天。以国外大资本家唯利是图的尿性，一旦跟他们闹翻了脸，对方绝对不会客气的。 田连营也附和道：“是啊！咱们的小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我看啊……还是算了吧！” 第359章 先要把账算清楚 由于华夏在近代遭受了百年屈辱，由此导致了某些国人对老外，尤其是来自西方的老外，有一种天生的敬畏。这些人在西方白人面前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骨子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媚外天性。 虽然卢洪涛和田连营并不属于这种没有骨气的软脚虾，但依然不敢悍然跟外国大公司对簿公堂，更别说据理力争挽回自己的损失了。 耿志扬能够体会他们俩对外国人和跨国公司的畏惧心理，大度道：“这个事由我自己来操作，也由我个人来负责，不会连累到你们的。” 耿志扬完全是为了氮肥公司的利益，才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跟米国公司打官司。如果卢洪涛等人就此当了缩头乌龟，只让人家一个人出马，万一打赢了官司真把钱要回来了，他们又有何脸面接受呢？ 卢洪涛咬了咬牙道：“毕竟是公司的事，还是咱们三个一起商量着来吧，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田连营硬着头皮道：“干就干！不就是跟老外打官司吗？大不了拼上我这把老骨头！” 耿志扬想了想道：“这件事目前还需要保密，只能咱们三个人商量，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行！”卢洪涛道：“事情你看着办。遇到难题了，咱们仨再一块儿商量。” 既然卢洪涛把跟老外打官司的事全权交给了他，耿志扬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回到办公室后，立刻把郑春晓喊来吩咐道：“小郑，你马上去资料室，把二硝装置第一次开车失败到后来开车成功这段时间的档案记录全部借出来，我要看。” “是！”郑春晓答应着，心里纳闷道：“大家伙现在不是都在忙三硝项目吗？耿总怎么又要看二硝资料？真是奇怪得很！” 郑春晓赶紧把档案资料借出来以后，一件不落地全部送到了耿志扬面前。 他把二硝项目那段时期的档案资料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一条一条地列出了需要索赔的目录和费用预算。 氧化炉改造：五十万元 停车阶段生产损失：折价五千万元 停车造成的物料损失：一百万元 停车阶段人员工资支出：五十万元 停车阶段造成的贷款利息增加：两百五十万元 铵盐对氧化氮压缩机的腐蚀：一百万元 氧化氮压缩机改造：五十万元 …… 一系列损失算下来，合计约五千六百余万元。 合计完后，耿志扬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放，暗自可惜道：“不能把尾气透平和汽轮机的更换费用算进去，真是太可惜了！要不然能把损失金额搞到接近一个亿。” 二硝装置尾气透平的损毁，是因为董鸿运一意孤行的瞎搞而导致的，不能怨到老外的头上。而汽轮机则是不适合氮肥厂配套设施才予以的更换，也不属于装置固有问题。 a公司是国际上的专业性大公司，想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硬插到人家头上是不可能的，反倒会弄巧成拙自取其辱。好在索赔金额五千六百余万元也不少了，按照汇率换算下来，足以抵得上六百七十多万美元。 把账算清楚以后，耿志扬又让郑春晓帮着把一些相关记录复印了一遍，这才把档案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当天晚上，耿志扬又一次宴请了罗伯茨。但是这一次，双方的角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成为人家下属的罗伯茨早已没了刚来时的傲慢自大，举止投足间尽显谦逊之态。 觥筹交错间，耿志扬趁机提出了请他帮忙，就二硝装置固有缺陷而向a公司索赔的要求。 罗伯茨听罢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no!no!no!” 他一本正经道：“耿总，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不能因为自己离开了公司，就帮着别人反过头来跟它作对。那是一种极其不道德的行为，我罗伯茨是绝不可能做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要是官司打赢了，我给你一万美金酬劳。” “what?”罗伯茨两只蓝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你……你说多少钱？” 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一万美金！跟咱们俩打的那个赌是一样的。” 罗伯茨盯着他竖起的那根手指头，脸上阴一阵晴一阵变化莫测。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金钱的诱惑，咽了口唾沫道：“要我帮你们索赔a公司是有风险的。一万美金有点少了！” 冯雁听到他如此贪得无厌，竟然连一万美金都嫌少，暗自撇了撇嘴，心道：“你这家伙连来回机票都买不起了，还嫌弃一万美金少，真是不知足啊！” 耿志扬却毫不犹豫竖起两根手指头道：“两万美金！这是我能给你的最高价码，你要是还觉得少，那我就只能说遗憾了。” 耿志扬以为罗伯茨还会继续讨价还价，没想到他却双眼放光眉飞色舞道：“ok!ok!两万美金，这活我干了！” 两万美金只相当于索赔金额的大约百分之零点三。用如此小的一个代价能说动罗伯茨帮忙，其实是耿志扬他们赚大发了。因为目前来说，只有罗伯茨能够为他们提供a公司的一些关键信息和证据，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既然罗伯茨肯干这活，耿志扬毫不客气地吩咐道：“罗伯茨，你回去以后要收集a公司和二硝装置的相关资料，咱们以后会用得着。” “我明白。”罗伯茨得意显摆道：“我搬了好几次家，本来早就想把以前工作时用的那些东西扔掉了，但我总觉得会有用处，所以它们还在我家地下室的箱子里存着呢。” 罗伯茨这边安顿好后，接下来紧迫的任务是找到一家实力足够强的律师事务所，让它来帮着氮肥公司打赢这场涉外官司。 由于要在省城诉讼，因此从那里找一家律师事务所是最合适的。但可惜耿志扬并不认得省城律师界人物，所以对此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为好。 毫无头绪之下，耿志扬不得不跟妻子提及此事，借此好发发牢骚。原本也没指望正在坐月子的妻子能帮得上忙，没想到她灵机一动道：“可以找梅姐帮忙。她在省城人脉宽广，说不定就能认识有名的律师。” 妻子的建议让耿志扬登时茅塞顿开，不由感叹道：“老婆，还是你比我认识的人多。要不是你，我上哪儿认识莫秀梅去？” 卢晓清盈盈一笑道：“梅姐说，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她来喝满月酒。我想，明天先跟她打个招呼，等见了她再仔细商量。” 罗伯茨还要回国一趟，另外还要办理工作签证，即便是最快，也得等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回来。耿志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通过莫秀梅的关系找到一个靠谱的专业律师。 第360章 原来是故人 对于正在坐月子的卢晓清来说，由于要照顾孩子，作息时间几乎是黑白颠倒整日无眠，忙得那个叫稀里糊涂。三硝项目正处于管道安装的紧要关头，耿志扬不能经常请假，只能委托双方父母轮流住在家里照顾妻儿。 忙忙碌碌中，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了三月初惊蛰节气，天气逐渐开始转暖。 上午上班后不多久，耿志扬就被卢洪涛叫到小会议室开会。耿志扬赶忙拿着笔记本来到小会议室一瞧，参加会议的居然只有卢洪涛、田连营、袁汉杰和他四个人。 卢洪涛见人到齐后开门见山道：“今天把你们几个叫来，是想商量一个事，就是今后还要不要从化肥厂买液氨？” 氮肥工业公司合成氨改造工程完成以后，合成氨装置生产能力从年产两万吨一下子跃升到了六万吨。而一硝和二硝装置合起来最多只需要五万三千多吨液氨，因此改造完后的合成氨装置生产能力完全能够满足本公司生产需求。多余的甚至可以外卖，赚取到一定的利润。 卢洪涛道：“合成氨改造这段期间，我们每天从化肥厂买进液氨一百多吨，几乎等于是他们厂生产的所有液氨都卖给了咱们。前两个月咱们新改造的合成氨装置还不能满负荷生产，所以咱们还是买他们的液氨。” 春节前，市里面打算把化肥厂无偿转让给氮肥工业公司。因此为了稳定化肥厂的生产，即便是合成氨改造试车成功以后，氮肥公司依然坚持从化肥厂购入大量液氨来填补空缺。 但现在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一是收购化肥厂的事情泡了汤，二是改造后的合成氨装置产能已经达标，因此氮肥公司就不需要再硬充好人，继续从化肥厂购入液氨。 卢洪涛最后道：“但是呢，如果咱们不买化肥厂的液氨，他们一定会陷入到产品卖不出去的困境。到时候就怕市里面再来找咱们。所以我找你们来一块儿商量商量，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化肥厂距离氮肥工业公司不过七八公里的样子，因此产品运输方便成本较低。如果氮肥工业公司突然间不再购入他们生产的液氨，一时半会儿间化肥厂恐怕找不到合适的买主。 田连营道：“既然咱们自己生产的液氨就够用，那咱还买他们的干嘛？以前帮他们是因为咱们就要成为一家，所以帮他们就是帮我们自己。但是现在，咱们是两家企业，而且化肥厂那些家伙还私下里摆了咱们一道，咱们干嘛还要好心没好报地帮他们？” “是啊！”袁汉杰附和道：“为了咱扣下的那八十多万液氨采购费用，他们厂那个管销售的副厂长林秉中都跟我拍了桌子，还说要把咱们公司告上法庭。既然咱们跟它几乎都撕破脸了，那还帮他们干嘛？” 卢洪涛见耿志扬一直没有说话，于是询问道：“耿总，你是什么意见？”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同意田总的意见。既然咱们已经能自产自销，那就没必要再从外面买液氨了。至于卢总担心的市里面来找咱，我看是不可能了。” 自从年前化肥厂职工到市里闹了那一场后，市里面已经原则性同意将企业无偿转让给以邢宏瑞为首的现有职工，但化肥厂职工内部却还没有形成统一意见，所以此事仍然在酝酿之中。 卢洪涛担心道：“虽然我们不再收购化肥厂，但是他们有一千多职工。万一因为咱们的原因而导致他们厂经营不下去，就怕市里面还会来找咱们。” “这好办！”耿志扬笑道：“咱们的三硝项目预计今年投产。它正式投产后，咱们产的液氨就不够用了。咱就跟市里面说，等三硝项目建成了，再从外面买液氨。” 卢洪涛见大家伙意见出奇的一致，会心一笑道：“化肥厂这帮家伙指望着咱们赚钱，还敢给咱们甩脸蛋子。这次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了咱们的厉害！” 耿志扬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暗暗思量道：“根据丁作先打听到的消息，化肥厂这次改制是邢宏瑞跟周庆铎勾结在一起，鼓动职工们闹起来的。看来这俩家伙盯着化肥厂这块肥肉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才在我们收购过程中搞了那么多幺蛾子。” 在他看来，化肥厂已经被邢宏瑞等人弄得问题缠身积重难返。假如邢宏瑞等人依旧想着靠修复尿素装置来打翻身仗，那他们一定会遭受失败的。 “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耿志扬兀自嘟囔道：“邢宏瑞啊邢宏瑞，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把化肥厂救活！” 又过了十几天后，耿志扬和卢晓清终于迎来了儿子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纪念日：满月。 莫秀梅说到做到，牛牛满月当天叫上覃晓东专门从省城赶回来探望了卢晓清母子。郭恪、孟天伟、杨黎黎等一干好友也跟着他们俩一起来凑热闹。一帮子叔叔阿姨一个接一个抱着牛牛好好稀罕了一番。 牛牛表现得很给力，既没哭也没闹，更没有尿人家一身或者是拉个臭粑粑，而是全程笑嘻嘻的可爱至极。 莫秀梅等人无不感叹道：“这小子随他妈，是个社牛，见了生人也不怯场，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趁莫秀梅等人跟孩子亲密玩耍时间，耿志扬赶紧装好了一袋袋熟鸡蛋作为回礼，每人一份塞到了他们手里。 等众人走后，莫秀梅单独留了下来，跟耿志扬道：“耿志扬，你问的那个事我帮你打听了。咱们省内擅长打涉外官司的有三个律师最有名，其中有一个还是咱们的安海老乡呢。” “哦？”耿志扬好奇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袁天成。”莫秀梅道：“以前是咱们市中级法院的法官，后来下海干了律师。现在省城律师界里面，打涉外官司他是最有名气的，帮着国内企业打赢了好几个重要诉讼。” “袁天成？”耿志扬诧异道：“他是我们家以前的老邻居，跟我们关系可好了。我真不知道他去省城当了律师。” 袁天成正是市纪委宁中琳处长的丈夫，耿志扬发小袁梅的爸爸。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送走莫秀梅后，耿志扬赶紧跟父亲问道：“爸，宁阿姨的对象是不是叫袁天成？” “是啊！”耿玉诚道：“人家现在可了不得了，成了全国有名的大律师了，在省城开了一家很大的事务所。” “是吗？”耿志扬诧异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怎么没说过？”耿玉诚道：“我说过不止一次了。你肯定是不关心，所以没记住罢了。” 第361章 大门又被堵了(上) 耿志扬确实没记得听父亲说起过袁天成下海当律师的事，估计是时间长了耿玉诚的记忆发生了混乱。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问道：“爸，你有宁阿姨家的电话吗？” “有啊！”耿玉诚奇怪道：“怎么？你找她有事？” “不是。”耿志扬解释道：“我们要跟老外打官司，需要找个律师，所以想找袁叔叔帮忙。” “这个……”耿玉诚琢磨了半天才道：“你宁阿姨和袁天成虽然还是夫妻，但其实两个人早就各过各的了。主要是为了梅梅，他们俩才没有离婚，其实跟离婚差不多了。” “啊？”耿志扬心道：“这叫什么事啊？过不下去就离呗，怎么还貌合神离凑付着过？两口子假装夫妻，谁也过不舒坦，有什么意思啊？” 耿玉诚建议道：“你要是找袁天成，最好是通过梅梅。她跟她爸爸联系得多，肯定知道怎么找到他。” 耿志扬跟袁梅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哪里知道人家女孩子的联系方式？只得道：“爸，我没有袁梅的电话，还是找宁阿姨问问吧。” 从父亲那里拿到宁中琳的电话，耿志扬一刻也没耽搁，立马打了过去。 今天是周末，宁中琳正好独自在家休息，听到电话后随手接起来道：“喂？” “宁阿姨，我是耿玉诚的孩子耿志扬。”耿志扬道：“不好意思，周末还给您打电话。” 听到是耿志扬打来的电话，宁中琳不由诧异道：“扬扬？” “是我，宁阿姨。”耿志扬直言不讳道：“有个事我想找您帮下忙。” 宁中琳好奇道：“什么事你说吧。我要是能帮你的话一定帮。” “是这样子的……”耿志扬把自己准备跟老外对簿公堂，需要找一个精通涉外官司的律师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听说袁叔叔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所以想找他帮帮忙。” 宁中琳心思缜密，当即明白了耿志扬想干什么，略一踌躇道：“你是想要他的电话号码，是吧？” “是啊！”耿志扬笑道：“就是想问您要袁叔叔的电话号码。” 宁中琳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扬扬，你袁叔叔不一定还记得你。这样吧，我让小梅给你回电话。她现在省城，跟着他爸爸一块儿干，也是个律师。你有什么事直接跟她说就行。” 耿志扬闻言大喜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宁阿姨！我的手机号码是……”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以为袁梅很快就会打来电话，但等了半天后，手机依然毫无动静。 他正等的焦急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耿志扬赶忙接起来道：“喂！” “耿总工！”手机里传来的是办公室主任祁延江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公司出事了，卢总想让您下午一点半钟来厂里一块儿商量一下。” 耿志扬心里一颤道：“齐主任，出了什么事啊？” 祁延江道：“安装公司昨天摔死了个人，今天家属把咱的大门堵了。市里的化工局和劳动部门也来到现场，要求咱们立即停工。” 三硝项目正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工期可以说是一刻也耽搁不得。如果真按要求停了工，什么时候再开始可就说不准了。 “行！我会按时过去的！”事情紧急，耿志扬毫不推脱，立马道：“北门还能走吗？” “能！”祁延江道：“家属只堵了正门，北门还是能正常通行。您来了直接去小会议室就行。” 耿志扬跟妻子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吃过午饭后便匆匆下了楼开上车直奔氮肥公司而去。刚过了西外环，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他根本无暇接听手机，只能是听着那铃声响了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 开车路过公司正门时，耿志扬故意放低车速瞄了一眼。只见大门前已经拉上了横幅，还摆放了好几个花圈，七八个人正在那里或坐或站，看样子正是祁延江提及的死者家属。 耿志扬从北门进了氮肥公司。把车停稳后，他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一瞧，只见未接来电是个139开头的陌生手机号码。 “该不会是袁梅吧？”耿志扬试探着拨了回去。 很快，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喂？” 耿志扬道：“刚才我不方便接电话，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嘻嘻笑道：“耿志扬是吧？我是袁梅啊！” “果然被我猜中了！”耿志扬心里暗自念叨着，嘴上却道：“我是耿志扬！袁梅你好，咱俩这么多年没联系，没想到今天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 袁梅笑道：“我妈给我说了你的事。没想到你这么能干，还不到三十岁就当上总工了，你真厉害啊！” 听到袁梅夸奖自己，耿志扬忽然想起一句应景的顺口溜，差一点脱口而出道：“一般一般全国第三，老大车祸老二偏瘫。” 不过好歹他控制住了自己开玩笑的念头，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想找袁叔帮忙跟老外打官司，让他们把该补偿给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跟老外打官司可不是个容易事。”袁梅道：“你先把相关资料给我吧。我帮你看一看，再交给我爸。” “好啊！”耿志扬道：“我抽个时间去省城一趟，把这个案子当面给你详细讲讲。” “嗯！那最好了！”袁梅提醒他道：“跟老外打官司，最好是国内有他们可执行的资产，要不然即使打赢了官司，该拿到的钱也拿不到。” “哦？”耿志扬心头一动：“这么说来，等罗伯茨回来以后，首要任务是搞清楚米国a公司在我们国内有没有分公司或者合资公司，方便以后打赢官司后追偿用。” 他跟袁梅又简单聊了几句后方才挂断了电话。等他来到二楼的小会议室，发现卢洪涛、田连营和袁汉杰已经在里面等待多时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耿志扬抱歉道：“刚才在楼下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一点时间。” 卢洪涛倒不在意他来得晚，而是歉意道：“志扬，孩子过满月还把你叫过来，实在不好意思。但是这个事很棘手，搞不好咱们真的停工。要是一停工，三硝项目预定的五月底完成全部安装工作，六月初开始试车的工期可能就要往后拖了。” 他转头冲袁汉杰道：“袁总，你跟耿总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袁汉杰叹了口气，把昨天出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一遍。 耿志扬听得直皱眉头，暗自寻思道：“乖乖！还有这等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第362章 大门又被堵了(下) 承接三硝项目设备及管道安装工作的是北海省工业设备安装公司，简称省安公司。由于二硝项目设备及管道的安装工作也是由省安公司负责，而且跟氮肥公司配合得不错，因此三硝项目的安装工作也全部交给了它。 昨天下午，正在吸收塔上进行管道安装工作的一个工人想要小解。他嫌爬上爬下的太过麻烦，于是趁着大家伙不注意，悄悄来到了安装平台的角落处。 这家伙觉着挂在身上的保险绳碍事，于是解开锁扣后正要冲着下面痛快排泄一番，却不料一个不留神失去了平衡，从六十多米高的安装平台上倒栽葱摔了下去。 他就像笔直掉落的鸡蛋一般重重跌在地上，“砰”的一声摔了个稀巴烂，死的是不能再死了。等到工友们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时，仅从平台栏杆上找到了他解下来的保险绳。 袁汉杰兀自气愤道：“你小解就小解吧，怎么还把安全绳给解开了？离地那么高，不知道摔下去会死吗？再说了，这家伙在上面尿尿，不把底下干活的工友淋一身吗？他这不是故意使坏是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再生气再责骂也没有用了，关键是如何能尽快地处理好善后工作。 袁汉杰继续讲述道：“死的这家伙是省安公司从宝昌县盖家东村招的临时工。昨晚上他们家来了十几口子人，跟省安公司就赔偿事项进行了谈判。结果呢，两家要价差得太远，谈了一晚上没谈成。” 他啧了一声道：“人家死者家属一生气，就打电话报警了。化工局和劳动局知道了以后就派人来现场，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就让咱们先停工，等到事情调查完毕后再决定怎么办。” 此次工伤事件按理说跟氮肥工业公司毫无瓜葛，他们纯粹属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无辜受害者。但省安公司一旦被停工，直接受影响的却是氮肥公司今年的重中之重：三硝项目。 所以即使省安公司能够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闲庭信步稳坐钓鱼台，氮肥公司的众位领导也坐不住，必须尽快解决赔偿问题，好让安装工作能够继续下去。 耿志扬道：“袁总，家属想要多少钱啊？” 袁汉杰想了想道：“一开始要三十万，后来降到了二十万。” 二十万买一条人命，即便是收入不高的九十年代也算不上贵。 耿志扬又问道：“省安公司那边愿意出多少钱？” “唉！别提了！”袁汉杰哭笑不得道：“他们只愿意出十万块钱。差着整整一半，人家家属肯定不愿意呀，所以谈了一晚上也没谈成。” 北海省工业设备安装公司目前依然是国有企业，因此在财务制度上有严格的规定，涉及人身伤害赔偿事项自然也要按照规定的数额来，并不能随意地涨价提价。 谈判这件事，尤其是涉及到赔偿金额多少的谈判，比的就是双方的耐心和底牌。只要哪一方先扛不住了，哪一方就得被迫做出让步。 所以说，省安公司肯定不会轻易松口答应对方提出的赔偿要求，接下来还会继续跟死者家属耗下去，争取能少赔一点是一点。 但可惜氮肥工业公司这边等不得，必须严格按照预定工期完成三硝项目的设备及管道安装工作，否则今年六月初开车的设想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因此现在的形势很明确：省安公司和死者家属能耐着性子一直僵持下去，着急的却是旁观者氮肥公司。 “咱们不能就这么着干等下去。”耿志扬道：“他们两方都能等，咱可等不了。必须想办法尽快让死者家属拿钱走人，回过头来再想法子让劳动部门同意开工。” 袁汉杰诉苦道：“但是现在省安公司那边不同意啊！人家不愿意出这么多钱！” “不同意不行，他们必须同意！”耿志扬道：“袁总，你就跟他们负责人说，如果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工期，咱们就要扣除他们的质量保证金。” “就是！”田连营同意道：“咱们急，他们不急。咱要不拿出点手段来，省安那边肯定还会一直这么着靠下去。” 耿志扬又道：“家属堵了公司大门，对咱们来说也会影响到生产和形象。袁总还可以拿这个当理由来给省安公司施压。” “好吧。”袁汉杰道：“我再去找他们负责人聊聊，争取说服他们尽快跟家属达成一致意见。” 耿志扬来得快走得也快。当他开车再次路过公司正门时，瞧着那帮依旧堵在大门口的家属，心里暗自感慨道：“一条人命换来了二十万，对于死者直系亲属来说肯定是悲伤的。但对那些跟着来凑热闹的远房亲戚，可就不一定了。” 当天晚上，在袁汉杰的一再施压下，省安公司和死者家属经过多番讨价还价，终于在赔偿金额上达成了一致意见：以十八万赔偿金的价格一次性了结此事，此后双方再无瓜葛。 第二天田连营又到市里面去做工作，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允许继续施工的许可。三硝项目建设现场再一次出现了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同时响起了施工机械特有的嘈杂声。 耿志扬回到家刚一会儿的功夫，黄宝朋、吉建华、兰永国和杨晓玲又做着伴一块儿来看孩子。 耿志扬知道他们此次来家里肯定不只是单纯为了看孩子，因此哄着牛牛玩了一会儿后，领着这帮子初中老同学来到楼下小院里，拿出来几个凳子和一张小桌子，大家伙围着坐下来喝茶闲聊。 耿志扬对杨晓玲道：“杨晓玲，我公司这边财务上缺个出纳，你愿不愿意来干啊？” 其实耿志扬早已经托妻子把这事跟卢洪涛说好了，但对杨晓玲来说却是第一次告知，所以她听到后不由惊喜道：“愿意啊！我当然愿意了！” 黄宝朋羡慕道：“杨晓玲，我们公司财务部收入挺好的，你去那儿可比我幸运多了。” 耿志扬冲黄宝朋道：“这可不是我偏向杨晓玲。人家学的会计还有会计证，你可什么也没有啊！” 黄宝朋嘿嘿笑道：“我现在就挺好的，才不羡慕她呢。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 兰永国在旁听得羡慕不已，忍不住眼红道：“化肥厂现在彻底不行了，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老耿，我去你们公司干行吗？” 第363章 这世界太小 听到兰永国想要从化肥厂辞职离开，耿志扬佯作不解道：“听说化肥厂不是已经被你们职工自个儿买下来了吗？怎么还要到我这里来干？” “唉！”兰永国叹气道：“不怕你笑话！到现在为止，就你们给发过一次工资。这个月的工资听说又发不下来了，邢老怪还号召大家伙集资入股成立公司买下化肥厂。我们老百姓又没有钱，拿什么来入股？” 吉建华已经正式成为耿志扬在化肥厂的内线，除了工资以外还有笔不菲的额外收入。深知责任重大的他自然不会像兰永国一样，想着离开厂子投奔他人。 他担心兰永国坏了耿志扬的计划，于是安慰道：“永国，你先别着急呀。咱再等等看看，说不定厂子会好起来。” “我看是好不起来了。”兰永国鄙夷道：“就凭邢老怪手下那几根葱，说句不好听的，再好的厂子也能糟蹋完了。指望着他们把厂子搞好，根本不可能的。” 耿志扬故作无辜道：“兰永国，你是知道的，当初是你们厂职工到市里去闹腾，才逼着市里面取消了让我们收购的计划。既然你们要求自己干，市里面也同意了，那你们就赶紧干起来不就得了？” “那些都是邢老怪他们自己找的人。”兰永国愤慨道：“我们大家伙还是觉得跟着你们有奔头，要不然职工代表大会开了好几次，就是达不成统一意见。依我看，邢老怪想自己干这回事还不一定能成呢。” 杨晓玲抱打不平道：“兰永国，人家去市里面闹腾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觉得跟着这边有奔头，又不愿意出面得罪人，那现在的结果只能怨你们自己，怨不得别人！” 黄宝朋帮腔道：“是啊！你要是觉得跟着这边干好，当时就该跟邢老怪那帮人闹去。不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听任别人去闹腾，只能说你们是自作自受。” 在俩人当面挤兑下，兰永国脸上哪里挂得住？忍不住大叫道：“你俩别小瞧人！不愿意自个儿干的职工多得是。我也喊着他们去市里面闹去，强烈要求氮肥公司收购我们。” 振臂一呼号令众人去市里面反映情况，可不仅仅是人头熟就能办得到的。领头之人必须有足够的威信，还能让大家伙统一认识齐心协力，再加以利益相惑因势利导方能成事。 而以兰永国的身份和魄力，怕是干不出风险如此大的事情来。耿志扬也只当他是打肿脸硬充好汉说的大话罢了。 两天之后，耿志扬独自开上车赶到省城，根据袁梅留下的地址，轻松找到了位于岳华经典商务大厦的律师事务所。 他在前台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一个身材不高胖墩墩的年轻女士走了过来。耿志扬是个脸盲，再加上女大十八变，哪里认得出分别了十几年的幼时好友。 好在袁梅勉强认出了他，指着他惊讶道：“你是耿志扬吗？怎么长得这么高了？跟小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耿志扬笑道：“你也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我根本不敢认！” 彼此变化太大，导致双方不敢相认，昔日的青梅竹马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为了缓解尴尬，袁梅主动挑起话题道：“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恭喜呀！” “我家那小子刚过了满月，胖嘟嘟的可可爱了！找个机会抱来给你瞧瞧。”耿志扬关心道：“你家是儿子还是闺女？” “我生了个闺女。”袁梅道：“快两岁了，说话已经很溜了。” “那我孩子见了得叫姐姐。”耿志扬顺势说道：“我媳妇你也认识，就是咱们的老同学卢晓清。你还记得吧？” “卢晓清是你媳妇？”袁梅惊诧道：“她我当然记得！人家可是咱们幼儿园和小学最漂亮的女生，没想到成你媳妇了。你可真厉害啊！” 聊起了昔日的老同学和学生时代的趣事，俩人之间顿时感觉亲近了许多。 律师事务所为了交流方便，每个律师都有一个自己的小办公室。袁梅于是把领着耿志扬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倒了杯茶给他道：“你把材料给我，我先看一眼。” “哎！”耿志扬从包里拿出鼓鼓囊囊的文件夹递了过去道：“所有资料，包括影像资料都在里面。” “哦？你还有影像资料？”袁梅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盒录像带，笑了笑道：“你准备得还挺充分。” “资料越齐全，官司才能打得赢啊。”耿志扬趁机细细地把案情大概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这里面牵扯到一些技术方面的问题，你要是看不明白问我就行。” “你写得挺通俗的，我能看懂。”袁梅指着手里的资料道：“不就是外方公司卖给你们这套装置的时候，说是很成熟的东西，安装好了马上就能投入生产。但实际上，这套装置有先天性缺陷，导致了你们安装完毕却生产不了。后来你们想办法自行整改了一年后，才顺利投入了正常生产。我理解得对不对？” “对！你理解得挺对！”耿志扬没想到袁梅粗粗看了遍资料后，对案子理解得如此透彻，不由佩服道：“你一个文科生对化工装置理解得还这么快，厉害啊！” “我可不是文科生。”袁梅莞尔道：“虽然我是律师，但我是理科出身。” 耿志扬好奇道：“你当年上的哪个高中啊？肯定不是一中和三中，因为我和晓清都没听说过你。” “我呀……”袁梅嘻嘻一笑道：“我上的是省实验高中。” “省实验高中？”耿志扬暗自一惊道：“你在省城上的学？” “那是当然了。”袁梅笑道：“我高考才考了五百零一分，要是在咱们那里，连理科专科线都不到，怎么上大学呀？” 在九十年代末期以前，北海省的高考录取人数是下放到每个地市，由此导致了全省各个地区录取分数线不一致的奇特现象。 比如说安海市在耿志扬高考那年，理科本科线是511分，专科线是502分，两者仅有九分的差距。而省城岳北市当年的理科本科线是473分，专科线是462分，跟安海市差着三四十分。 也就是说，在安海能考上专科的学生，换到省城的话上本科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安海那些考不上专科的学生，也能高出省城本科线一二十分。 袁天成为了让闺女更容易地顺利通过高考，才费尽周折把她的户口及学籍统统迁到了省城。 耿志扬忽然想起蒋瑶也是毕业于省实验高中，连忙问道：“那你认识蒋瑶吗？” “蒋瑶？”袁梅笑道：“我当然认识了。我和她曾经做了一年同桌呢。怎么？你认识她？” 没曾想蒋瑶居然是耿志扬和袁梅共同的同学，这个世界真是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我跟她是大学同学。”耿志扬会心笑道：“现在还一块儿在北海工大搞了个高科技研发公司。” “是吗？”袁梅盈盈一笑道：“怪不得蒋瑶一直说忙呢，原来是和你在一起搞了个公司呀！” 第364章 袁梅的建议 袁梅一边跟耿志扬闲聊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等她看完全部文件后又蹙着眉头琢磨了半天，方才道：“耿志扬，我实话跟你说，以现有的这些证据来看，想打赢这个官司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怎么呢？”耿志扬不解道：“这么多的记录和证明作为证据还不够吗？” 袁梅微微一笑道：“打官司跟搞工程不一样。你提供的这些证明文件是比较全了，但是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耿志扬的确从来没有打过官司，对于此行当一无所知，满腹疑惑道：“什么问题？” “这些证明资料都是你们公司自己收集的，并没有经过外方的认可。假如上了法庭，老外就是不认账怎么办？”袁梅睿智一笑道：“老外的脸皮厚得很，只要你没有能让他们充分信服的证据，这些人绝对会睁眼说瞎话死不承认的。” 耿志扬诧异道：“氧化炉我们当时拍了照的。照片能证明设备内部催化剂边框出现变形，导致了侧边泄露。这还不够吗？” 袁梅非常理智地分析道：“照片只能证明催化剂边框出现了变形，但不能说证明这是设备本身的问题。也许是你们操作不当，或者是故意损坏的，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啊？”耿志扬只觉得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是我们自己弄坏的呢？” 袁梅嘻嘻一笑道：“我这是模拟老外一方可能会有的说词。你想啊，连我都能想到的事，他们能想不到吗？所以说，想要他们承认，必须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 袁梅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打官司跟搞工程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行当。在工程上能作为证据的某些材料，换到法庭上不一定管用。 例如氧化炉泄露这件事，即便氮肥公司有影像资料和各种数据记录作为证据，外方依然可以堂而皇之地不予承认。除非找到一家双方都认可的鉴定机构，否则对方仍然可以各种理由予以质疑。 耿志扬不由地挠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袁梅建议道：“要是能搞到他们公司跟此事有关的内部文件就好了。他们自己的东西，想不承认也不行。” “内部文件？”耿志扬心头一动，立马想到了罗伯茨：“我想想办法吧。” 袁梅道：“现有的这些材料我先拿给我爸看看，听听他是什么意见。你呢，再回去尽可能地多收集一些材料。” “另外……”她特意提醒道：“你这些材料里面缺少对方可执行资产的情况，要不然没法向法院申请用财产保全的方式来查封扣押和冻结对方相关资产。” “行！”耿志扬答应道：“我再打听打听。” 他又关心道：“律师费这一块儿，你们是怎么个收取法的？” 袁梅淡淡一笑道：“怎么？怕我宰你一顿？” “不是。”耿志扬也笑道：“我想了解一下，心里好有个数。” 袁梅敞亮道：“像你这种民事诉讼，一般是按照标的物价值大小来取个系数收费的。你们这次索赔金额达到了五千六百万，就按最低的百分之一来取的话，大概是五十万吧。” 一场官司打下来，不管输赢都能挣到五十万。由此看来，律师这一行还真是挺挣钱的。 耿志扬正在琢磨着怎能讲讲价，袁梅却笑道：“看把你给吓的！别担心，我会尽量给你优惠的。不过以我爸现在的名声，你这个案子恐怕不会低于三十万！” 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想要把官司打赢，尤其是跟外国公司的官司打赢，那就必须找水平足够硬气的律师。既然人家能帮着自己挽回几千万的损失，那就得让人家的劳动物有所值。 所以，对耿志扬来说，几十万律师费他还是给得起也愿意给的。 “谢谢你照顾我！”耿志扬表明态度道：“这次打官司是公事。只要能把官司打赢，钱不是问题！你也别太为难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袁梅见他为人并不斤斤计较，莞尔一笑道：“那行，我跟我爸爸商量商量再给你报价吧。” 律师都很忙，耿志扬见还有两拨客户等着跟袁梅交流，于是贴心地告辞离去。 袁梅一直把他送到了楼下，指着东侧的岳华经典小区道：“我家就在这个小区里，有空到我家坐坐。” 耿志扬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太巧了！我也在这个小区买了房子。” “啊！？”袁梅惊讶道：“你也在这里买了房子？几号楼啊？” “六号楼一单元。”耿志扬指着六号楼方向道：“我买了个三楼，不过不常来住。” 自己的发小竟然在省城买得起房子，看来是真正的发了大财。袁梅笑道：“那咱们是邻居了。我住在二号楼三单元。你下次来省城的话可以去我那儿坐坐。” 跟袁梅告别后，耿志扬心中暗道：“袁天成开办的律师事务所属于民营企业，肯定没有福利分房，只能选择买商品房来住。不过他能给自家闺女在这里买上一套房子，也算是一份很不错的重礼了。” 既然来了省城，他自然要顺路去一趟北海工大，跟任子集、朱旭升等人见个面，视察一下四海旭阳公司的运行情况。 因而直到下午时分，他才踏上了返程之路。等回到安海市区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路过化肥厂时，耿志扬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两眼。昔日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化肥厂，此时的厂区内却是黑漆漆一片，连半点动静也没有，让人有种莫名的诡异。 “咦？”耿志扬暗自纳闷道：“怎么化肥厂停产了？不该呀！” 虽然氮肥工业公司不再从化肥厂购入液氨产品，但还可以卖给其他厂家及用户，怎么会突然停产了呢？ 化工装置一旦开起来，轻易不能停产，否则不但会造成原材料浪费，而且会带来安全环保方面的诸多问题。更要命的是，一旦装置停车，再想开起来可不是个简单的事，至少得花上十天半月才能做好开车准备。 所以对于经营困难的化肥厂来说，断断是不能随便停车的。因为对他们来说，一旦装置停了车就意味着企业彻底丧失了再盈利的造血功能。再想开起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正在迷惑不解时，猛然瞧见化肥厂大门口停着两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不由吃了一惊道：“怎么会有警车把门？难道化肥厂出事了？” 耿志扬望着夜色里静静伫立的化肥厂，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兆：“全厂停车，看来化肥厂怕是出了大事！” 第365章 事故调查(上) 回到家后，耿志扬正在犹豫是不是找吉建华问一问时，他却把电话打了过来。 “老耿，我们厂今天下午出事了。”吉建华声音中带着颤音道：“压缩机厂房突然着火爆炸了。” “什么！？”耿志扬大吃一惊道：“压缩机怎么会着火爆炸？” “不知道啊！”吉建华道：“得亏当时厂房里没有人。现场巡检的工人刚走到厂房边上就炸了，所以只是受了点伤，好歹没把命给丢了。” 耿志扬又问道：“会不会是压缩机或者管道泄漏出的事？” “这我真不知道。”吉建华道：“今下午当班职工，除了压缩工段的以外都才刚刚回家。我这不是找他们问明白后马上给你打电话了。” 合成氨装置的压缩工段，主要设备是六段或者七段压缩的氮氢气压缩机，作用是经过六到七次加压后，将氮氢混合气体的压力从微正压提升到31.4mpa左右，然后送去合成塔进行合成反应。 31.4mpa压力有多高呢？通俗地讲，相当于三百多倍大气压强，或者是三千多米水底所承受的压力。 如此高的压力下，如果压缩机所连接的管道及其部件出现问题，则不可避免地会导致氮氢气体泄漏。而高压氮氢气体一旦从管道里泄漏出来，必然会在瞬间引起火灾及爆炸事故，其后果不堪设想。 吉建华作为一个基层班组长，知道的信息非常有限。耿志扬只得道：“那行，你再打听打听，有新消息了及时告诉我。”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正在兀自琢磨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导致压缩机爆炸，手里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志扬，我是卢洪涛！”这次手机里传来的是卢洪涛的声音：“你从省城回来了吗？” “回来了，二叔！”耿志扬道：“我在家里呢。” “太好了！化肥厂出了事故，压缩厂房可燃气体泄漏，引起了爆燃！”卢洪涛道：“刚接到市里的通知，让你去帮着分析事故原因。明天一早你直接去化肥厂就行，具体找李中奇局长。” 耿志扬年纪轻轻，居然被点名参加化肥厂事故分析，由此可见市里面相关领导对他水平的认可。 “好的，二叔！”耿志扬满口答应道。 卢洪涛颇为庆幸道：“志扬，这么看来，年前咱们没有收购化肥厂还真是很幸运呢。要不然，这次事故咱就要跟着倒霉了！” 卢洪涛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收购过程一切顺利的话，现在的化肥厂已经成为氮肥工业公司的二级单位。 那样一来，今天的事故责任就会落到氮肥公司头上。卢洪涛等相关领导不但要陪着市里的调查组忙活，而且说不定企业还会被通报批评外加罚款。 化工企业的安全生产不能光靠着侥幸。耿志扬不好说什么，只是道：“为了保险起见，等这次事故原因调查清楚后，咱们公司也要举一反三进行全面安全大检查。” “这个我同意。”卢洪涛赞同道：“咱们搞化工的，哪天不是在刀尖上跳舞？搞不好就会出事故，真是得每时每刻都要绷紧安全这条弦。” 挂上电话后，耿志扬暗自思量道：“我记得前世化肥厂的确是在九七年左右发生过爆燃事故。不过当时我已经去了首都读研究生，对事故的详细情况不是太了解。难不成当时那次事故就是今天这场？” 他认真地回忆着，似乎对这起事故的发生原因有所了解，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那把解开秘密的钥匙犹如一个跳跃的精灵，在记忆深处忽闪忽现。无论如何努力，耿志扬也始终没能捕捉到它。 “算了！”他最后不得不沮丧地放弃道：“等明天到了现场再说吧。说不定到了现场就会记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他如约来到市化肥厂。跟负责警戒的民警说明白情况后，人家才允许他把车开进了厂区大门。 耿志扬来得有点早，李中奇等人都还没有来到。办公楼值守人员把他领到空无一人的小会议室，让他在此耐心等待。 等了有一会儿功夫，王景光突然走进了会议室。 耿志扬诧异道：“咦？王哥，你怎么来了？” “志扬？你怎么在这儿？”王景光惊奇道：“市里通知我来参加事故分析会。你呢？” “我也是。”耿志扬道：“我真没想到你也来开会。” 俩人正说着话，只见上次在麓台山庄请客洗温泉澡的俞先捷俞总提着皮包走了进来。 耿志扬忙打招呼道：“俞总，你也来开会呀？” 俞先捷见到耿志扬也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道：“耿总，真巧啊！怎么在这儿见着你了！” 俩人寒暄了几句后，耿志扬又给他介绍了王景光。三个人有说有笑正聊着天，李中奇忽然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三人见主事的来了，赶紧跟李中奇打招呼。李中奇身后跟着市劳动局副局长吴冰、省石化院副总工杜秀兰和市压缩机集团公司总工魏家法。 介绍大家伙都认识了以后，李中奇道：“咱们今天的专家组由你们五位组成。杜总当组长，其他专家是组员。你们专家组的任务是找出事故发生的原因。” 事故调查专家组由杜秀兰、俞先捷、魏家法、王景光和耿志扬组成。他们五个人当中，既有精通工程设计的技术专家杜秀兰，也有熟悉压缩机制造工艺的魏家法，还有设备材料专家王景光，以及生产经验丰富的俞先捷和耿志扬。 因此专家组既有懂制造的，也有懂材料的，还有熟悉合成氨工艺技术的，可谓是各个方面全都兼顾得到。 看来李中奇对调查组的人选组成的确是下了一定的功夫。不过让耿志扬参加估计不是他的本意，因为耿志扬的角色完全可以让杜秀兰和俞先捷来替代，并不是专家组里不可或缺的人物。 化肥厂新合成氨车间主任曹宝德和当天巡视现场的值班工人负责带路和讲解。他们领着事故调查专家组来到氮氢压缩厂房外，指着黑漆漆的厂房道：“各位专家，这就是我们厂着火的氮氢压缩厂房。” 耿志扬见厂房外墙已经被烧得漆黑一片，门窗玻璃等也几乎荡然无存。 他仔细观察着厂房外表面，忽然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第366章 事故调查(中) 氮氢压缩厂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灭火时留下的积水。事故调查专家组的五个人立即分开，各自凭借专业本事努力寻找线索。 耿志扬早已猜到事故现场情况不会太好，因此穿了一双坚固耐磨而且防水的军警靴。他趟过飘着油花的积水来到西头的四号压缩机前，对机器的进出口连接部逐一进行认真检查。 尤其是六段和七段的进出口，他则是一点一点地检查，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细节。 不多会儿功夫，他便在六段出口法兰处发现了异样：“咦？这里怎么会有破口？” 他低下头在螺纹法兰尾部的管道处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心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是了！我想起来了！” 他忽然记了起来，当年化肥厂压缩厂房的爆燃事故是由于管道破损而导致可燃气体大量泄漏所致，而六段出口管道上的这处破损，极有可能就是事故的源头。 “王总，你来一下！”耿志扬把王景光喊过来道：“你看，这儿有个破口，会不会就是泄漏点？” 王景光忙俯下身去左瞧右瞧，倒吸了口凉气道：“管道上怎么会破了个洞？” 耿志扬道：“我看着这个弯头不像是合金钢的，怎么有点像不锈钢呢？” “不锈钢？”王景光诧异道：“这地方怎么能用不锈钢弯头？厂里的人疯了吗？” 他用手擦了擦管道破损处的污渍，又凑上去看了半晌儿，直起身道：“没错，就是不锈钢！” 王景光是化机厂的总工程师，几乎每天都要跟碳钢不锈钢等各种钢材打交道，因此对不锈钢性能和特征非常熟悉，应该不会看走了眼。 “那就对了！”耿志扬分析道：“我估计这个地方弯头出现了问题，厂里没钱买新弯头，就从尿素装置剩下的材料里，挑了个壁厚差不多的不锈钢弯头给换上了。” 王景光只觉得不可思议道：“可是尿素装置的操作压力比这边低多了。” “是啊！”耿志扬冷笑道：“要不然怎么会出问题呢。原因就在于此啊！” 他回头对正在别处勘察的杜秀兰道：“杜总，我发现了个地方不大对劲，麻烦你过来瞧瞧。” 杜秀兰正在一二号机组那边投入地进行检查。耿志扬喊了两三遍后，她方才听到动静站起身回应道：“哎，来了！” 她捡着水浅的地方迂回来到四号压缩机旁，笑了笑道：“怎么了？耿总有什么发现吗？” 耿志扬指着六段出口管道上的法兰道：“法兰尾部管道螺纹上有一个破口，我觉得应该是这次事故的源头。王总也同意我的观点。” “哦？”耿志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引起事故的源头，杜秀兰登时又惊又喜道：“耿总，你厉害呀！” 她沿着耿志扬指引的方向，对螺纹法兰尾部管道上的破口认认真真查看了一番后，衷心佩服道：“耿总，你说得对，这里应该就是氮氢气泄漏的地方，也是引发此次爆燃事故的源头所在。” 她赶紧直起身子招呼道：“俞总！魏总！这边来！耿总找到事故源头了！” 俞先捷和魏家法听到喊声后，立刻趟着水小跑过来道：“哪儿？在哪儿呢？” “这儿！”杜秀兰指着压缩机六段出口连接管道说道：“螺纹根部有一个破口，高压氮氢气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俞先捷和魏家法争着靠上去观察了一番，然后不解道：“这地方怎么会出现破损呢？压缩机开车前没检查吗？” 耿志扬指着那个弯头据理分析道：“压缩机六段出口连接的是一个高压弯头。按理说这里应该用高压合金钢弯头，但它用的却是不锈钢弯头。不锈钢机械性能较差，耐不了这么高的压力，我估计问题就是出在这上面。” “化肥厂也是个老厂子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俞先捷难以理解道：“这地方敢用不锈钢，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吧？” 魏家法冷笑道：“老俞，你别把化肥厂的人想得水平那么高。不锈钢在机械性能上比合金钢和碳钢差远了的这个事，他们还真有可能不知道，说不定还以为越贵的越好呢。” 杜秀兰好奇道：“耿总，我看你一进来就朝着这边过来了。你怎么知道问题是出在四号压缩机呢？” “是啊，我也很好奇。”魏家法附和道：“我一个专门搞压缩机的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你怎么会一找就一个准？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俞先捷得意地显摆道：“人家耿总在厂里的外号是半仙，听说能知道过去未来之事。对人家半仙来说，找个事故源头且不是小菜一碟吗？” 耿志扬听到他开始胡说八道，赶紧辩解道：“不是啊，我没那么神道！我就是按照现场情况分析之后得出来的推断。” “哦？”杜秀兰一听更加的感兴趣了：“你快说说，你是怎么推断的？” 耿志扬手指着厂房外面道：“刚才咱们进来之前，我发现厂房外立面，东边的烧灼痕迹明显要强于西边。西边墙面烧灼痕迹很轻，甚至还能看到原有墙面的颜色。” 俞先捷不解道：“那不应该说明起火点在东边吗？因为东边烧的早，所以才烧得厉害啊！” “这场火跟一般火灾不一样的。”耿志扬不慌不忙道：“压缩机里面的气体都是带压的，它往哪边喷，哪边就会烧得更厉害一些。所以我据此分析，这场大火肯定是从西边往东边烧的。气体来源大概率会在西头的四号压缩机。” 他笑了笑道：“所以我就直接奔着这边来了。结果一看，还真是这儿出的问题。” 得益于耿志扬的精准分析，事故调查专家组仅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便找出了事故发生的原因。其效率、专业性和精准度让李中奇等人惊叹不已。 当他不住口地夸赞杜秀兰身为省里来的专家水平高时，杜秀兰尴尬地解释道：“李局长，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事故发生的原因，最大功劳是耿总的。是他分析出事故发生的位置，又找到了具体源头。所以，你要夸的话就夸他吧。” “耿总！？”李中奇听罢登时惊诧万分。 他万万没有想到，孙成鑫坚持让加入专家组的耿志扬，居然是突破常规找出事故发生原因的关键所在。 “看来孙市长的眼光够毒的。”李中奇暗暗服气道：“要不是他坚持推荐了耿志扬，我们这次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出了真相。” 第367章 事故调查(下) 果然不出魏家法所料，当李中奇把化肥厂领导们叫来，当场把事故调查专家组得出的初步结论告知他们时，邢宏瑞首先跳起来反对道：“专家组怎么能说是我们厂选材错误呢？出问题那也是弯头制造厂家的质量问题，怎么能推到我们使用方身上？” 林秉中在旁嚷嚷道：“就是啊！我们买的是正规厂家的产品，出了事应该由他们来负责，不能一股脑地推到我们身上。” 季守时则叫嚣道：“就算弯头没有质量问题，那也是设计院选材选错了，跟我们生产企业有什么关系？怎么能让我们担责呢？” 五个领导里面，只有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谢光荣和总工程师杨秀玉没有吱声，而是黑着脸默默看着邢宏瑞等人的表演。 李中奇见化肥厂众人不服，只得扭头对杜秀兰道：“杜总，你能给他们解释一下吗？” “没问题！”杜秀兰冲邢宏瑞等人毫不客气道：“我看过设计院给你们出的图纸了。人家选的是高压合金钢弯头，在压缩机六段出口温度和压力下是没有问题的。你们自己换成了不锈钢弯头，能赖得着人家设计院吗？” 邢宏瑞见杜秀兰当场戳破了自己的谎言，不由得恼羞成怒道：“那个不锈钢弯头也是高压件，壁厚跟合金钢的一样，怎么就不能用呢？” 杜秀兰见他仍然是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泼皮无赖相，呵呵一笑道：“耿总，你能帮我给他们上上课吗？” 尽管杜秀兰明摆着是想让耿志扬出头来对付邢宏瑞等人，不过他倒不在乎自己当一回子恶人，呵呵一笑道：“邢厂长，不锈钢跟合金钢和碳钢的机械性能是截然不同的。随着温度的上升，不锈钢材料许用应力的下降幅度比合金钢和碳钢大多了。换句话说，外径和壁厚相同管道能够承受的最大压力，不锈钢材料的要比合金钢的小多了。” 他一针见血指出道：“所以说，压缩机六段出口采用合金钢弯头没问题，但换成不锈钢弯头，其壁厚就要根据应力补偿系数相应增加才行。你明白了吗？” 邢宏瑞一脸的不相信道：“不是……不是不锈钢要比碳钢和合金钢高级吗？怎么就不行呢？”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对于工业选材来说，只有合适不合适的选项，没有高级不高级的说法。在这个地方采用不锈钢弯头是错误的，也是本次事故的直接原因。” 王景光在旁帮腔道：“耿总说得对，我一直从事设备设计和制造，完全同意他的结论。” 魏家法笑道：“耿总说得没错。材料选择是很重要的，不是说无论什么地方都选不锈钢就一定能行。” 邢宏瑞万没想到这么多人帮着耿志扬说话，尤其还都是事故调查专家组的重磅专家。一时间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有心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酝酿了半天始终没有张开嘴。 耿志扬趁机又强调道：“氮氢气压缩机是往复式压缩机，所以出口气体存在着脉冲振动，对设备和管道都会造成疲劳破坏，所以这个地方的管道选材更要慎重，必须跟压缩机一起做动态应力分析才行。” 邢宏瑞等人哪里知道什么脉冲振动，更不明白啥叫动态应力分析。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只能默默地聆听着耿志扬专业性十足的教导。 杨秀玉忽然道：“耿总，压缩机六段出口换成不锈钢弯头，当时我是坚决反对的，但是架不住有些领导非要这么干。而且即使我坚决反对瞎干蛮干，但是车间里的人还是听领导的，我再反对也白搭。” 谢光荣担心李中奇等人把杨秀玉口中提到的领导误会成他，赶忙撇清责任道：“当时我跟杨总的意见是一样的。压缩机六段出口不能随便改材料，至少得问问人家设计院行不行。但是有些人就是不听，非要这么蛮干，我也管不了。” 生产副厂长都说管不了，那么此次事故的直接责任人是谁，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季守时愤怒道：“老谢你们俩干嘛呢？咱们内部的事回去商量不行吗？非要在这里说干嘛？” “就是！”林秉中怒斥道：“咱们自己的事拿到这里来说，你们俩还嫌不够丢人吗？” 谢光荣怒不可遏道：“要丢人也是你们丢人，我和老杨怕什么？” “谢光荣，你别指桑骂槐。你给我说明白，我们怎么就丢人了？” “你叫我说我就说啊？你以为你是谁呀？” …… 一帮子化肥厂领导当着李中奇和诸位专家的面，竟然不顾脸面地唇枪舌剑争吵起来。 事故调查专家组的任务是找出本次火灾爆燃事故的原因，并不负责调查责任人是谁。因此耿志扬等人见厂里领导层公然发生了内讧，都明智地缄默不言没有随便插嘴。 李中奇担心邢宏瑞等人当场吵起来失了体统，白白让杜秀兰等人看笑话，于是厉声制止道：“行了！别说了！究竟是谁的责任，我们会调查的，你们别再吵吵了，吵也没用！” 当天上午，事故调查专家组完美地完成了李中奇交给的艰巨任务。五位专家在正式调查报告上签字之后纷纷告辞而去。 耿志扬见杜秀兰没有坐车而来，好心道：“杜总，你怎么回去啊？” 杜秀兰道：“我去坐火车。没有的话，长途车也行。” “跟我去公司吧。”耿志扬笑道：“我让办公室帮你买张下午的火车票，在我们那里吃完中午饭，派车送你去火车站。” 三硝项目设备及管道的安装工作已经进行了接近一半，杜秀兰也想到现场看看项目的进展情况，于是答应道：“那好啊，我就沾你们的光了。” 他们离开以后，邢宏瑞带着林秉中和季守时气呼呼地回到厂长办公室。把门一关后，邢宏瑞将手里的笔记本啪的一声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这个杨秀玉，搞什么搞？”他怒气冲冲道：“当着李中奇和专家的面，就想把责任推给我，有他这么干的吗？” 林秉中和季守时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厂长，谢光荣和杨秀玉今天算是跟咱彻底把脸撕破了。压缩机厂房这次着火事故影响太坏，市里面肯定要找个责任人。咱们得早做打算！” 邢宏瑞沉思了片刻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林秉中嘴角一翘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他杨秀玉不知道好歹，咱们就把屎盆子扣到他脑袋上！” “对！”季守时赞同道：“换弯头这个事当时又没有书面记录。既然杨秀玉是总工，那他就得为全厂的技术负责。所以这次事故责任只能由他来承担。” “好！”邢宏瑞面目扭曲道：“你们俩合计合计，怎么才能把责任全推到杨秀玉身上！” “好来！”林秉中和季守时听罢，相视一笑道：“都交给我们吧！” 第368章 以死证清白 刚刚过了清明节，罗伯茨终于从米国赶了回来，随身还带着整整一箱子的各种文件资料。 冯雁和罗伯茨在安海市都没有固定住所，如果长期住宾馆的话，费用实在是太高。耿志扬于是安排薛菲在国际商务大厦附近给他们俩各自租了一套单元房，作为他们以后在安海的家。 袁梅那边也传回来了正式报价：本次针对a公司的诉讼，律师代理费三十六万元。 对于标的物价值五六千万的官司来说，要价三十六万律师代理费也算说得过去。毕竟人家袁天成大律师是省内有名的涉外诉讼专家，人家付出的劳动就值这个价。 耿志扬跟卢洪涛和田连营汇报后，最终还是接受了袁天成的报价，随后与其签订了诉讼代理协议。 另外袁梅提出，诉讼材料里缺少两项重要的证明文件：一项是氨氧化炉存在缺陷的内部文件，另一项则是提供a公司在华可执行资产，据此向法院申请用财产保全的方式来查封扣押和冻结对方相关资产。 正好罗伯茨已经回到了安海，耿志扬便向他询问起是否能提供以上两项材料及信息。 罗伯茨不禁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们得靠我才能打赢这场官司。” 他从箱子里找出几份文件，递给耿志扬道：“这是我们公司跟氨氧化炉制造商之间的公文往来。这些盖章文件绝对能够证明，卖给你们的这台氨氧化炉有侧边漏气的缺陷。” 耿志扬拿着那几份文件细细查看，果真是a公司跟氨氧化炉制造厂商之间，为了侧边漏气问题交涉用的往来公文。 他登时大喜道：“哎呀！这个材料真是太珍贵了！” 他不禁奇怪道：“罗伯茨，这种东西应该存档的，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哈哈！”罗伯茨得意扬扬道：“约翰国的工厂倒闭以后，这些公文资料没人要了，都被当成废纸扔到了垃圾堆里。当时我觉得这些东西将来会有用的，于是偷着把它们捡了回来。没想到现在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罗伯茨当年的无心之举不但为自己带来了两万美元的额外横财，还帮着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找到了打赢这场官司的定海神针。 解决了证明文件的难题后，耿志扬又问起了a公司在华有没有可执行的资产。 罗伯茨笑道：“据我所知，a公司目前在华夏还没有设立分公司或者合资公司。不过它去年跟贵国一个叫什么寿城化工集团公司做过一场交易，把一套停产封存的七十年代硝酸装置卖给了对方。” 耿志扬心头一惊道：“寿城化工集团公司？”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应该没记错。”罗伯茨道：“这套装置预计在六月份通过海运，运到贵国广即港。因为是到岸交易，所以只要该批货物没有交接手续，其所有权仍然属于a公司。我不知道你们国家的法律允不允许查封或者扣押该批货物。要是允许的话，你们可以想办法把它给扣下。” 耿志扬万没想到，寿化集团从国外购买的第二条二手硝酸生产线，转了一圈居然落到了他们手里。 这真是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如果他们能把这套二手硝酸生产线强行扣下，不但能逼着a公司在赔偿上妥协，而且还能借机报复寿化集团三番五次暗施冷箭之仇。 有仇不报非君子！既然复仇的机会都送到门上来，耿志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当即道：“你提供的这个信息太好了！我马上跟咱们的律师反映一下这个情况，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这批货物给扣下来！” 随后他赶紧给袁梅打了个电话，把a公司将在六月份把一套硝酸装置海运到广即港进行交易的信息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袁梅道：“在法律上咱们是可以通过申请财产保全来对此进行扣押的。不过这就涉及到海关、海事和港口等多个单位，所有程序走下来的话比较麻烦一些。” 耿志扬道：“咱们现在只知道a公司有这一处可执行的资产，再麻烦也不能放过，要不然就不好办了。” “我明白了！”袁梅道：“我跟我爸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最合适。” 她接着说道：“我先把诉讼申请弄好交上去，争取尽快让法院受理。你把最近补充的材料赶紧给我送过来，那些都要用上的。” “行！”耿志扬当机立断道：“我让人明天就给你送过去！你要是觉得还有问题，我们再想办法解决。” 当天深夜，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的他刚刚进入梦乡时，一个戴着老式黑边眼镜的精瘦中年人腋下夹着一叠白布，失魂落魄般蹒跚着来到了黑漆漆的氮氢压缩厂房前。 他借着月光走进一片狼藉的压缩厂房，寻了几块破砖头堆在一起垫在了一根主管道下。他把腋下夹的白布抖开后挂在了残破的窗棂之上，又从兜里拿出一根麻绳系在了管道上。 看样子，这个人似乎要寻短见。 只见他站在砖头上，双手抓着麻绳下端，犹豫良久后长叹一声道：“我杨秀玉一身清白，哪能让你们随便玷污。既然你们想把罪名硬安到我头上，那我今天就以死明志，将来总会有人为我主持公道的！” 他自言自语了良久，忽然大喊一声：“邢宏瑞、林秉中、季守时……你们这些王八蛋，早晚会遭报应的！” 说罢，他一咬牙将脑袋伸入绳套之中，随后脚下一用力踢掉了砖头…… 翌日清晨，耿志扬开着车路过化肥厂时，忽见厂门口聚集了几十口子人，大门上还堆满了花圈。 “咦？”他暗自纳闷道：“化肥厂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摆上了花圈？” 等他赶到厂里刚在办公室坐稳当，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老耿，昨晚上出大事了！”手机里传来吉建华惊慌的声音道：“杨秀玉跑到压缩厂房上吊自杀了！” “什么？”耿志扬大吃一惊道：“杨秀玉上吊自杀？” “对！”吉建华道：“他给家里留了封遗书，说是被邢宏瑞一伙人给逼的。另外，他还在压缩厂房挂了个用自己的血写的字：冤！” 杨秀玉是个循规蹈矩怕这怕那的经典知识分子，没想到却被邢宏瑞等人活生生逼得寻了死路。 堂堂的总工程师居然被人逼得一死了之。耿志扬震撼不已道：“怪不得早上我来的时候，你们厂门口有人摆花圈呢。” “且只是摆花圈呀。”吉建华道：“杨秀玉的老婆孩子到厂里去看他最后一眼，结果让厂里直接关在了门外边，不让人家娘儿俩进去。这下子可把大伙给惹急了，家属院几乎所有人都跑到厂门口去骂领导。我看呢，照这样下去就快要出事了！” 邢宏瑞等人不但逼死了人命，还罔顾人伦霸道行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家伙离着倒霉不远了！ 第369章 爹娘疼幺儿 耿志扬跟杨秀玉不过是点头之交，因此他的死影响不大。而且三硝项目正到了管道和设备安装的紧要关头，所以耿志扬一边忙活着准备诉讼，一边全力盯在施工现场，尽可能地帮着加快施工进度。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已是四月下旬，春风吹拂天气日暖。 本周轮到耿玉诚夫妇来儿子家帮着照看孙子。当晚耿志扬回到家后，吃晚饭时耿玉诚忽然道：“扬扬，你弟弟的工作有消息了。” “哦？”耿志扬忙问道：“他找了个什么单位？” 耿玉诚颇为骄傲道：“江城电子某所想让你弟弟到他们那儿去，专门从事重点产品的研发工作。” 江城电子某所是国内有名的电子科研院所，专门研究实用性尖端科技，比如…… 高金凤眉飞色舞道：“听说这个单位在你弟弟学校没招几个人。你弟弟那个专业就招了他自己一个人。” 江城电子某所是涉密单位，对所招录的员工是要进行背景审查的。而耿志杰的父母兄长甚至嫂子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党员，因此可谓是家世清白，顺利通过审查也就不足为奇了。 耿志扬心道：“前世这个研究所也是看中了我弟弟，结果他因为想去申城发展而拒绝了人家。怎么这次他反倒没有拒绝呢？” 他不放心地询问道：“小杰愿意去吗？” “他当然愿意了！”高金凤喜不自胜道：“人家骆诗文为了他，连他爸妈好不容易给找的市财政局工作都放弃了，专门又去考的江城市公务员。小杰要是不去电子所，那不是坑了人家骆诗文吗？” 耿志扬惊喜道：“怎么？小杰跟骆诗文又好上了？” “中间俩人闹了点别扭。”高金凤兴奋地讲述道：“过年的时候又好上了。” 听到自己的弟弟跟骆诗文旧情重燃，耿志扬暗自欣慰道：“小杰要是能跟骆诗文修成正果，也不枉我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促成他俩。” 吃过晚饭不多久，耿志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竟然是宁中琳打来的电话：“扬扬，我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耿志扬忙道：“宁姨，有什么事您说就行。” 宁中琳道：“我就想问问你，你们化工行业，一个阀门大概用多长时间？” 耿志扬笑道：“这可不一定。不同的工艺不同的介质腐蚀程度不一样，阀门使用的寿命也就有所区别。” “那要是尿素上面呢？”宁中琳道：“比如像化肥厂尿素装置上面的阀门，正常大概能用多长时间？” 耿志扬心头一震，猛然意识到了宁中琳为何询问此事。他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道：“宁阿姨，要是尿素装置上的阀门，正常用上个十几年没问题。但是有些腐蚀较强的地方，也许用的时间稍微短一些。但不论再怎么着，一个阀门用上三五年肯定是可以的。” “哦，我明白了。”宁中琳又道：“那管子和弯头多长时间换上一次？” “这个一般不换，除非出现破损或者泄漏。”耿志扬道：“因为管道和管件没有动部件，所以用的时间会比阀门更长一些。但要是因为质量或者其他原因导致了泄漏，那就必须更换了。” 宁中琳追问道：“那换的量多不多啊？会不会出现两年就把所有的管道阀门全部换上一遍的情况？” “不可能的！”耿志扬斩钉截铁道：“要是出现这种情况那还了得？说明设计选材上有问题，那就得更换材质，而不仅仅是再买同样的管材来更换了。” “我明白了！”宁中琳笑道：“谢谢你了，扬扬！” 扣上电话后，耿志扬暗自思量道：“没想到市里面动作这么快？看来邢宏瑞这帮家伙猖狂不了几天了。” 晚上睡觉时，卢晓清悄悄跟丈夫抱怨道：“老公，你爸妈今天在家里夸了一天骆诗文，都快把我耳朵听得起茧子了。” 耿志扬安慰妻子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我爸妈向来偏心我弟弟。小骆是他们将来的小儿媳妇，自然是跟着沾光了。他们唠叨他们的，你当耳旁风就是。” 卢晓清不乐意道：“哼！他们还当着我的面反复说骆诗文是本科学历。不就是瞧不起我是个专科吗？我是专科不假，不也照样给他们生了孙子，怎么还看不起我呢？” 耿玉诚夫妇心疼小儿子，免不了爱屋及乌偏向未来的小儿媳。不过他们反复提及骆诗文的本科学历倒并不一定是瞧不起卢晓清，而是一种拙劣的自我显摆的表现。 妻子白白地受了委屈，耿志扬好心宽慰了许久后道：“我爸妈其实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想象不出在大城市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估计等到小杰跟骆诗文结了婚，他们俩去了江城也会跟人家闹矛盾的。” “哼！”卢晓清噘起小嘴道：“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怎么呢？”耿志扬诧异道：“我爸妈又怎么得罪你了？” 卢晓清牢骚道：“骆诗文的爸妈都是市里面的干部，你爸妈把他们好一顿夸。听他们那话，明里暗里地瞧不起我爸妈。” “不会的。”耿志扬笑道：“咱那边的爸妈都是老师，而且咱爸还是有名的大画家。我爸妈有什么资本瞧不起他们？” “你妈是没资本。”卢晓清撇嘴道：“但是你爸有啊。你妈整天说你爸是区里的领导，听着好像多大的官是的。” 耿玉诚夫妇整天跟卢晓清待在一起，即便她性格温柔体贴，但总有闹矛盾的时候。再加上高金凤做事向来强势，到了儿子家仍然改变不了习惯，时间一长勺子碰锅沿，跟大儿媳产生些许龃龉也就在所难免了。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我爸就是个副科级干部，为了照顾他马上要退休了，才给他提成了正科。一个正科算什么领导？我妈又不懂这个，你别听她胡咧咧就行了。” 在丈夫的耐心劝慰下，卢晓清总算气消了许多，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耿志扬望着妻子睡熟的疲累面孔，听着她断续的轻微呼噜声，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心疼地抬起手帮她掖了掖薄被。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旁边小床上酣睡的牛牛突然醒了过来，随即便哇哇大哭起来。 卢晓清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爬起身无奈道：“小祖宗啊，你还叫你妈活不？我看你这个家伙，非得把你妈熬靠死不可！” 耿志扬赶忙起身道：“儿子是不是饿了？我去冲奶粉去。” “你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卢晓清贴心道：“我抱着他去客厅哄哄就行，你睡你的。” 夫妻两个总得有人做出牺牲，不能因为孩子而把两个人全给熬垮了。耿志扬只得道：“辛苦你了，老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卢晓清抱起孩子嗔道：“我是他妈妈呀。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他就是再闹腾，我也不能把他给扔了呀！” 第370章 化肥厂又回来了(上) 五一节过后，三硝项目安装工作进入了收尾阶段，耿志扬更是忙前忙后不可开交。 五月五日恰逢立夏节气，早上耿志扬刚来到办公室不一会儿的功夫，祁延江匆匆跑过来道：“耿总，卢总要您去小会议室开会，说是董事会的人都要去。” “哦，好的！”耿志扬赶紧拿上笔记本来到小会议室，却见田连营、袁汉杰等人已经早早地坐下了。 等到董事会成员都到齐了以后，卢洪涛才道：“昨天晚上，化肥厂的谢光荣到家里找到我，跟我聊了一个晚上。听他的意思，他们还是想让咱们公司收购化肥厂。我今天把大伙都叫来，就是商量一下，这个事咱们是干还是不干？” 化肥厂前一阵状况叠出。先是氮氢压缩厂房发生了爆燃着火事故，没多久总工程师半夜里跑到事故发生地上吊自杀，接着市里派调查组进驻企业，很快查清了以厂长邢宏瑞为首的贪腐分子贪污挪用公款等罪行，并将其一网打尽。 经过一系列变故之后，如今化肥厂的领导层只剩下了谢光荣一根独苗。他别无选择，只能是独自承担起挽救企业的重任，免得厂里一千多同事就此沦落为无依无靠的下岗职工。 高崇山首先反对道：“化肥厂欠了两个多亿的外债，还拖欠了职工三千多万工资和医药费。要是再加上离退休人员，总数能达到五千多万。这么一个烂摊子，咱们还去掺和干什么？” “是啊！”智文阁赞成道：“他们厂前一阵出的那个事故可不小，听说到现在都没恢复生产。虽然邢老怪他们给抓起来了，咱们想收购的话比以前要容易得多，但是他们厂现在太乱，我不建议咱们去趟他们那潭浑水。” 化肥厂的水不但浑而且深。一个不留神的话，搞不好把氮肥工业公司给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卢洪涛不得不解释道：“昨天谢光荣给我说，咱们只需要负责外债就行，以前拖欠的工资医药费已经有着落了，不用咱们操心。” “哦？”袁汉杰好奇道：“化肥厂都那个熊样子了，他们从哪里搞来钱给职工？难道又是市里面专门给拨款？” “这我就不知道了。”卢洪涛实话实说道：“我倒是问过，可是人家不愿意说，我就没再继续问。” “两个多亿的外债。”田连营咋舌道：“每年至少得还一两千万。他们厂有一千多人，要是再加上职工的工资和福利，怎么也得弄上个三千多万。” 他冲耿志扬询问道：“耿总，化肥厂现有的合成氨产能一年能挣多少钱啊？” 耿志扬想了想道：“他们两套装置加起来，一年产量能有个三万出头。大概能挣上个一千二三百万吧。” 田连营叹息道：“这么说来，每年咱们还得至少往里面添上两千万。负担可不小啊！” 卢洪涛见大家伙都持悲观态度，于是询问耿志扬道：“耿总工，你是什么想法呢？” 耿志扬毫不犹豫道：“我的想法一直没变！我认为，收购化肥厂对咱们公司来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个机会，有助于我们下一步发展计划的实施。” 智文阁心有余悸道：“耿总，他们厂那套合成氨可是刚炸了不多久啊。咱们要是买下来，万一再出事怎么办？真到了那个时候，坐蜡的可就是咱们了！” 耿志扬耐心说服道：“上次化肥厂压缩厂房爆燃事故是因为邢宏瑞瞎指挥蛮干造成的。咱们公司是老合成氨厂了，在合成氨生产方面还是有丰富经验的。我想等咱们收购过来以后，就把邱伟平和章总派过去。他们俩一个管生产一个管技术，一定能把那两套合成氨捋顺清楚后顺利开起来。” 高崇山在旁牢骚道：“说是这么说啊，但是每年咱们还得往里面扔上两千万。好不容易挣下的钱，还没等听个响呢就扔进去了。你说咱哪有那么多钱往这个无底洞里扔着玩啊？” 如果化肥厂一直保持收支不平衡的状态，就等于是靠着几百人的氮肥工业公司拼命干来养活一千多人的化肥厂。以小养大的情况下，确实不能维持长久。 “咱们可以先投进去一部分钱，扩大化肥厂的自我造血能力，让他们能够养活自己。”耿志扬再一次把自己的设想抛出来道：“我的计划是先投个两千万，通过填平补齐的方式，把他们现有的那套两万五千吨的合成氨装置改造为年产六万吨。这么一来，化肥厂一年至少能赚个两三千万，差不多能够养活自己，就不需要咱再往里面投钱了。” 高崇山听他说得有理有据，有心再反驳上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琢磨了半天后，毫无头绪的他不得不悻悻然偃旗息鼓。 众人正在拿不定主意时，卢洪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立马挺直了身子客气道：“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后，他急忙道：“孙市长来了，马上到咱们公司，点名要跟我、田总和耿总见面。” 他吩咐道：“今天的会到此结束。等我们跟孙市长谈完了以后，再决定以后怎么办。” 散会以后，卢洪涛带着田连营和耿志扬赶紧下楼去迎接孙成鑫。接到领导后，众人回到二楼的小会议室分宾主落座。 孙成鑫一坐下便开门见山道：“老卢，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化肥厂的事。” 卢洪涛跟田连营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非常谦逊道：“孙市长，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 孙成鑫叹了口气道：“从年初到现在，过去了快半年了。来回折腾了一阵子，现在看来，化肥厂还是得让你们接手才行啊。” 卢洪涛笑着推脱道：“孙市长，既然我们已经退出来了，就别再掺和化肥厂的事了。您看能不能从市里找个别的企业收购他们呀？” “我知道，年初市里在决策上的反复让你们有了情绪。”孙成鑫无奈道：“可是现在除了你们，没有合适的企业接收化肥厂了。” 田连营叫苦道：“孙市长，您也知道，我们公司今年新上的三硝项目还没有投产，财务情况不容乐观呀。所以，让我们收购化肥厂，实在是有些困难。” 听到卢洪涛和田连营先后诉起了苦，孙成鑫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371章 化肥厂又回来了(下) 邢宏瑞等人的罪行败露之后，他所倡导的化肥厂职工自主经营的设想立时化为了泡影。但厂里还有一千多职工等着发工资，所以企业还是得想办法继续运行下去。否则一旦化肥厂破产倒闭，市里面上哪儿安置新增的一千多下岗职工去？ 孙成鑫先后联系了市化工集团公司、第二化工厂、有机化工厂等市属化工类企业，想让他们收购市化肥厂，好让其不至于落得个破产倒闭的结果。 不过这段时间化肥厂恶名在外，再加上负债累累积重难返，各企业哪里愿意稀里糊涂地接下这个烂摊子，所以无一例外地找着借口予以推辞。 万般无奈之下，孙成鑫不得不又想到了氮肥工业公司，这才亲自来到公司找他们商量。 见卢洪涛和田连营并不愿意接受化肥厂，孙成鑫迅速把突破口转到了耿志扬身上：“耿总，上次你帮着查找压缩厂房事故原因，李忠奇说你表现得非常出色，就连省里来的专家都很佩服。” 孙成鑫当然不知道耿志扬跟杜秀兰早就是老相识，下意识地把她拿出来当成了夸赞耿志扬的背景板。 耿志扬听罢淡淡一笑道：“孙市长过奖了，我那天也是误打误撞碰巧了。” 孙成鑫顺势说道：“耿总，我记得你那次说过，可以投点钱把化肥厂合成氨装置改造一下，就能恢复他们的造血能力？如果现在把化肥厂给你们的话，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实现收支平衡吗？” 安海市化肥厂所在的那六百多亩地，十年后每亩出让价格能涨到四百多万。整块的总价值能够达到不可思议的二十多个亿。 因此比起这二十多个亿来，该厂现在欠的那两个多亿外债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耿志扬很明白孙成鑫是想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想办法说服氮肥公司答应收购化肥厂的提议。虽然他很支持收购化肥厂，但如此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不跟市里面谈谈条件，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孙市长，我们公司目前确实非常困难。”耿志扬故作为难道：“我们核算过，要是收购了化肥厂，光每年投进去的钱至少得有上个两千多万。要是再挤出两三千万来对合成氨进行改造，我们本公司这边就很难运行得下去了。所以……” 孙成鑫见他也当面摆起了困难，只得道：“这次收购化肥厂对你们公司的要求，跟年初是不一样的。” 田连营纳闷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孙成鑫解释道：“邢宏瑞一伙人贪污挪用了两千多万公款，在临县开了家复混肥厂。那个厂子经营得还算不错，查扣转让之后能回收三千来万资金。再加上他们个人的罚没款项，用来偿还职工拖欠的工资和医药费足够了。” 别看邢宏瑞等人把任职的国企给干垮了，但是自己开的企业却经营得有声有色。这些蠹虫还真是把自家的和公家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宁愿所在的国企破产倒闭，也不能亏了自己私人的企业。 孙成鑫继续说道：“所以你们不用再担心拖欠工资那一块儿了，只需要负担收购之后的职工工资就行。至于离退休那一块儿，也不需要你们操心。” 耿志扬瞥了卢洪涛一眼，借机提条件道：“孙市长，税收这一块儿能不能给点优惠？” “税收嘛……”孙成鑫踌躇良久后才道：“化肥厂可以用扶持困难企业的名义给予一定的减免。你们本公司这一块儿已经给过优惠了，这次就没法再给了。” 市领导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氮肥公司诸人再不答应就有点太没眼色了。 耿志扬当即道：“孙市长，要是市里面能给化肥厂一定的税收优惠，我们可以考虑再次收购它。” 说罢他又冲卢洪涛使了个眼色道：“卢总，你的意思呢？” 卢洪涛心领神会，立时慷慨道：“既然市里面这么信任我们，那我们公司就有责任帮着市里面排忧解难。虽然我们现在还是有一定的困难，但是为了社会安定群众幸福，我们原则上同意收购化肥厂！” 孙成鑫见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总算没有白费，长舒了口气道：“化肥厂那边现在只有谢光荣在负责。我跟他打个招呼，你们直接找他商量收购程序就行了。” 压在孙成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又谈了一会儿后他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氮肥公司。 等他一走，卢洪涛还是有点不放心道：“志扬，化肥厂这边将来怎么搞，你心里有计划了吗？” 耿志扬笑道：“咱们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把三硝项目顺利开起来。化肥厂那边是作为以后项目用的储备地。我的想法是，收购完成以后，让邱伟平和章总配合谢光荣把厂子先维持住，等到明年咱们手头宽裕了再瞅机会把他们那两套老合成氨装置改造一下。” “嗯，这个主意不错！”卢洪涛颔首道：“邱主任和章总搞了一辈子合成氨，化肥厂那两套装置对他们俩来说轻车熟路简单得很。让他们俩去管正合适。” 田连营建议道：“我看还可以再派几个咱们的人去把财务、销售、后勤等部门统统管起来。省得再出个邢宏瑞式的人物给咱们捣乱。” “那是自然。”卢洪涛思量道：“让邱伟平管生产、老章管技术。再从财务、销售、后勤上抽几个人过去帮他们，应该就差不多了。” 耿志扬见他们俩没有提及谢光荣，赶紧提醒道：“那谢光荣呢？” 卢洪涛道：“他挺难安排的，我也拿不定主意呢。” “是啊！”田连营道：“重用吧不大放心，不重用吧又不太合适，确实是不太好办。” 谢光荣现在是唯一能够代表化肥厂利益的厂级领导，断不能刚开始就把人家无缘无故地排挤出去，那样势必会引起广大职工们的不满。 耿志扬想了想道：“还是让邱伟平当常务副总经理，谢光荣暂时分管生产。等将来化肥厂情况稳定了以后，再想办法以干部交流的名义把他调到三硝公司来。” “你这个办法好！”卢洪涛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道：“其实老谢真要是干得好，我看留下他也没什么。不过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咱们还是边走边看吧。” 化肥厂收购的事项敲定以后，氮肥工业公司便有了后续发展的空间。耿志扬忍不住思索道：“将来在化肥厂上什么新项目比较好呢？” 第372章 喜讯连连 没有了邢宏瑞等人在中间无事生非的掣肘，收购化肥厂的工作进展迅速。五月下旬，氮肥工业公司正式跟市里签署了收购协议。一个月以后，由化肥厂改制而来的安海市氮化工业公司正式成立。 氮化工业公司由田连营担任总经理，邱伟平担任常务副总经理。其他几个副总经理的分工为：谢光荣分管生产、许英分管销售、高群生分管后勤。总工程师由返聘的章树森担任，他主要负责全公司的技术工作。 高群生重新被启用，主要得益于田连营的大力支持，另外老高同志也向耿志扬做出了深刻的检讨，取得了他的谅解后才获得了再次被任命的机会。 化肥厂原有的部门科室进行了大幅度的精简合并。新成立的综合办公室由李远海担任主任，正在运行的合成氨一车间、合成氨二车间、碳化车间暂且维持原有的管理层不变。 吉建华被任命为合成氨二车间副主任，从此走上了中层领导的岗位。兰永国则根据他的个人意愿，调到了后勤部门干起了办事员。 安海市氮化工业公司成立之后，立刻着手对合成氨二车间进行改造，通过填平补齐的方式将其生产能力由年产两万五千吨扩大到六万吨。 该项目领导小组由邱伟平、谢光荣和章树森组成。邱伟平担任组长，负责整个项目的领导工作。 邱伟平在氮肥厂担任过多年的合成氨车间主任，谢光荣也是化肥厂老合成氨出身，而章树森具有丰富的老合成氨装置改造经验，因此卢洪涛可以放心大胆地把项目全权交给他们三个组成的领导小组。 六月中旬，三硝装置终于完成了开车前的全部管道安装、吹扫、试压、联动等准备工作。 六月十八日晚，随着该装置一次性开车成功，宣告完全国产化的年产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正式诞生。 此次试车成功还标志着国内终于打破了西方在双加法硝酸技术上和设备上的垄断，拥有了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双加法硝酸工艺、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及吸收塔。也是华夏在化工技术和关键设备上的一次重大突破！ 十天之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在驻地隆重举办了三硝装置开车成功的庆典仪式。应邀前来参加庆典的除了孙成鑫等市领导外，北海省分管工业的副省长也亲自莅临祝贺。 北海工大化工系主任施大鸣、广即物化所长韩松年、省石化设计院长周宇凡、省化集团副总经理单冀生、省鼓集团副总经理齐大河等行业内人士纷纷前来参加庆典仪式。 庆典仪式上，氮肥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卢洪涛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之后宣布道：“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将乘胜追击，继续在硝酸及硝酸产业链上做大做强，为我们国家硝酸产业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第二天上午，庆典仪式的锣鼓声还没过去多久，寿化集团副总经理刘才祥突然带人堵住了氮肥公司的南大门。 原来昨天早上，从米国运送二手硝酸设备的货轮万里迢迢刚刚抵达广即港，即被海关查扣。船运的二手硝酸设备随即卸货转运到港口货场进行封存。 兴冲冲来接货的刘才祥等人在港口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一番打听之后，他们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诉讼申请，海关方面才对该船货物进行的暂扣。 刘才祥登时气得暴跳如雷：“安海氮肥公司跟a公司之间的矛盾，凭什么查扣我们公司买的设备？太不讲道理了！” 港口方面的解释是：根据寿化集团跟米国a公司签订的合同，这套二手硝酸设备只有出了港口之后才算交接完毕。在此之前仍然属于a公司的财产，所以可以根据氮肥公司的请求对其进行财产保全。 刘才祥赶紧找到负责代表a公司来办理货物交接手续的国内代理商沟通，但对方也解决不了设备被封扣的现状，只能向米国汇报后等待a公司来想办法。 眼瞅着花费重金购买的设备就在眼前却不能运走，刘才祥真着了急。而a公司那边磨磨唧唧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回信，他气冲斗牛之下叫嚣道：“氮肥公司凭嘛扣咱的设备？走！咱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去！” 他和董鸿运、周庆铎等人这才开着两辆小轿车气势汹汹来到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二话不说把车一横挡在了大门之外。 值班门卫见有人居然把车挡在了大门口，当即出来指责道：“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哪有这么停车的？没看到这是大门吗？” 坐在车里的刘才祥哼了一声没有理睬。董鸿运站在车边冷笑道：“我们堵的就是你们公司的门。去把你们领导叫来，我们有账要跟他算。” 值班门卫见对方来势汹汹不像善茬，不敢怠慢赶紧打电话报告了李东亮。 负责安保工作的李东亮迅速带着几个保安出来交涉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把车挡这儿想干什么？” 董鸿运见是李东亮，毫不客气道：“李东亮，这事你解决不了。回去叫你们领导赶紧出来，要不然我们就堵在这儿不走了。” 李东亮见董鸿运露了面，又瞧见对方挂着山南省的车牌，还口口声声要见领导，心知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得，于是赶紧回到办公室汇报给了分管领导田连营。 “董鸿运？”田连营听到这个名字吃惊道：“他不是在寿化集团吗？” “对！”李东亮道：“那两辆车挂的是山南省的车牌，好像就是寿城地区的。” “寿城地区的车牌？”田连营忽然心头一亮：“哦，原来如此！” 他放下电话后，连忙喊着耿志扬来到卢洪涛的办公室，心急火燎道：“李东亮刚才打电话来说，寿化集团来人了，把咱们的大门给堵了。” 卢洪涛吃惊道：“他堵咱的门干嘛？” “我估计是耿总搞得那场官司引起的。”田连营猜测道：“寿化集团从a公司买的硝酸设备被咱们申请了财产保全。他们拿不到设备，肯定会把火撒到咱们身上。” 耿志扬从容不迫道：“我刚从律师那里得到消息：a公司运到广即港的二手硝酸设备被扣下了。看来是寿化集团去港口领不到设备，所以才来找咱兴师问罪。” 原来如此！ 卢洪涛轻蔑道：“寿化集团还真是霸道得很！他们拿不到设备去找a公司啊，来找咱算是怎么回事？” 田连营主动请缨道：“我下去跟他们谈谈，争取和和气气地把他们打发走。” “不，我去吧。”耿志扬站起身道：“寿化这帮人来者不善，好说好商量是哄不走他们的，必须给他们上点手段。” 田连营担心道：“这……不好吧？毕竟是一个行业的兄弟单位，闹翻了脸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耿志扬不屑道：“当时给咱们送钟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怕跟咱翻脸呢？像他们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不能太软弱了！要不然，他们还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寿化集团这帮人太不像话，竟敢直接打上门来。卢洪涛恼火之下也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当即吩咐道：“志扬，你去处理这个事。我不管你具体怎么办，但是总之有一条，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 第373章 来者不善 耿志扬得到命令后匆匆下了楼，来到大门口一瞧，对面居然是刘才祥、董鸿运和周庆铎等老相识，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是他们几个杂碎，怪不得这么横呢！” 李东亮忙请示道：“耿总，咱们怎么办？” 耿志扬毫不犹豫道：“李主任，这帮人想通过堵门的方式来破坏咱们公司的正常生产秩序。你说该怎么办？” 李东亮立刻回答道：“对这种侵权行为必须坚决予以制止！” “好！”耿志扬指挥道：“你马上让安装公司派辆叉车来，把这两辆破车给我统统叉到旁边地里去。” 李东亮听罢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还是耿总办事狠啊！用叉车搬这两辆小轿车容易得很，但是只要到了地里，就凭小轿车低矮的底盘，想出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笑嘻嘻答应了一声，转头赶紧打电话去了。 耿志扬则冷眼观瞧对面的刘才祥等人，心中暗道：“不给你们来点狠的，总以为老子好欺负是吧？这次就让你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睛。” 不多会儿的功夫，安装公司果然按照李东亮的要求派来了一辆叉车，另外还陆续跑过来七八个保安。 耿志扬道：“我先去跟他们谈一谈。要是他们不知道好歹，你就带着叉车上去。明白吗？” “明白！”李东亮指着那些集合过来的保安道：“我把当班的保安全叫过来了。我让他们准备好，需要打仗的话，你给个信就行。” “就他们这几个货色，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料理了。”耿志扬悄声叮嘱道：“你们到时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明白了吗？” “好来！”李东亮眼前一亮道：“一切都听您的。” 耿志扬大摇大摆走到寿化集团那两辆车前，微微一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董鸿运董大科长！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堵在们这儿算是什么事？”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董鸿运见到耿志扬，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可惜今天的事他说了不算，只得强忍住气躲在了一边。 坐在车里的刘才祥这才慢悠悠下了车，冲着耿志扬横眉冷目道：“耿总，我找的不是你。我要见你们公司领导，你回去把他们叫来！”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刘总，我今天就代表公司了，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行。” “就你？”刘才祥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道：“那好！你听好了，你们跟a公司的事我们不管，但也别牵扯到我们公司。广即港那套二手硝酸设备是我们寿化集团买的，你们凭什么扣下？这事你得给我们个解释！” 耿志扬毫不示弱道：“a公司坑了我们，我们肯定要扣他们的东西。广即港为什么要扣你们的设备，这个我们可不知道。我们只要求对a公司的财产进行保全，一个字也没提你们寿化集团。所以你来找我们是找错人了。要找，你也应该去找a公司问个明白。” “货是你们扣的，我当然要找你们！”刘才祥把脸一变道：“今天你们要是不把那批货解封，我就跟你们没完！”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刘总，你吓唬谁呢？这是在我们氮肥公司的地盘上，不是山南省。你想跟我们来硬的，可得想明白了！” 刘才祥见他软硬不吃头铁得很，回头冲周庆铎道：“小周，这是你的老家，看你的了！” 周庆铎答应一声闪身来到近前，用手一指耿志扬恶狠狠威胁道：“耿志扬，我告诉你，赶紧把广即港那批货给老子解封了。要不然，老子叫你好看！” 周庆铎居然当起了刘才祥的打手？ 耿志扬直觉好笑道：“周庆铎，你小子怎么这么没出息？堂堂的车间主任去给人家当打手，还一口一个老子的。谁是你老子？我可不想当你老子！” 此话一出，周庆铎登时大怒，伸过手来就想揪住耿志扬的脖领子。 耿志扬身形微撤，让他一下子抓了个空，同时警告道：“周庆铎，别动手啊！你要是再动手，可别怪我不客气！” 周庆铎气急上头，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忠告，当下猛扑过去抬起手来就想狠狠地打他一个耳光。 耿志扬忽然左臂急抬护住头部，周庆铎的一巴掌正打在他的手臂上。 只听得“啪”的一下清脆响声，敌我双方的人马顿时都看得呆了！ “哎呀呀！”耿志扬借势一连退了数步，手捂着脸颊故作惊讶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咦？我打着他脸了吗？”尽管周庆铎略微有些疑惑，但立刻回过神来，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道：“老子就打你了，怎么着吧？” “打人是犯法的。”耿志扬佯做畏惧道：“你要是再打人，我可要报警了！” “报警？”周庆铎有恃无恐道：“你报啊！我告诉你，就算你报了警，老子也不怕！” 话音刚落，这家伙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抡起右手，照着耿志扬又是一巴掌。 眼瞅着他的巴掌就要落到耿志扬脸上，但见对方身形一晃，莫名其妙间小腹已经中拳。 原来耿志扬待他手臂挥下招数使老时，突然架起左臂护住头部，同时身形一矮往前一窜，接着狠狠一拳击在了他小腹之上。 周庆铎只觉得小腹之处剧痛无比，不由自主地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没想到耿志扬趁势蹦起，一个膝顶结结实实顶在了他的鼻梁上。 “啊！”周庆铎惨叫了一声，双手捂住面部滚倒在地，身子抽搐间连连惨呼不止。 眨眼间一招便轻松放挺了周庆铎，后面的刘才祥董鸿运之流直接看得傻了眼。 耿志扬站起身朝后面一挥手道：“李主任，上！” 他一声令下，李东亮当即率领七八个保安手持防爆棍冲了上来。刘才祥等人见对方乌压压冲了过来，以为是要群殴他们，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本着保命第一的原则，这帮人毫不犹豫地丢下车子，惶惶然如丧家犬一般逃命去了。 “一群胆小鬼！”耿志扬见刘才祥等人竟然是银样镴枪头，还没等接仗便选择了丢车保命，不由地啐了一口道：“把他们车都扔到地里去！” 李东亮马上指挥着叉车将挡路的两辆小轿车叉起后挪到了路边麦子地里。刘才祥等人远远地望着，急得顿足捶胸却也不敢上前来进行阻挠。 第374章 善者不来 盯着叉车接连把堵在门口的两辆车扔进麦子地以后，耿志扬和李东亮结伴来到了周庆铎身旁。 李东亮故意询问道：“耿总，这家伙怎么办？” “打电话给派出所。”耿志扬道：“就说有人来厂门口寻衅滋事，被咱们给控制住了。” “好来！”李东亮配合道：“刚才这家伙打你那几下我们都录下来了，正好拿给公安当证据。” 正在地上躺着装死的周庆铎听到这话，赶紧爬起身哀求道：“别！不要！不要报警！” 听到周庆铎居然告起了饶，耿志扬半蹲下身子讥笑道：“周庆铎，你不是很拽吗？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就算我报了警，你也不怕！怎么现在这么快就知道怕了？” 周庆铎心里暗骂道：“老子哪里知道你小子打个架还会派人专门录像？要是早知道你小子给我下了套，老子才不会傻到先动手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庆铎很明白，就凭刚才的录像作为证据，耿志扬打他这顿算是白打了。真要是派出所的人来了，十有八九会把他的行为定性为正当防卫，而自己打对方那两下则将被认定为寻衅滋事。 挨了打还要被处罚，周庆铎心里这个憋屈劲就别提了。 不过事已至此，即便他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如果寻衅滋事的罪名坐实，周庆铎差不多是要进监狱的，最少也得被拘留上几天。 为了不至于进去受罪，他只能是忍着疼痛苦苦哀求道：“耿总，咱们以前还是同事，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耿志扬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庞道：“周庆铎，看在以往同事一场的份上，我可以饶了你！” “谢谢！谢谢耿总！”周庆铎忙作揖道。 “但是……”耿志扬沉声警告道：“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帮着外人来对付咱们厂，我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信吗？” “信！信！我信！”周庆铎很识时务地点头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耿志扬站起身来，瞥了眼麦地里那两辆轿车，嘻嘻一笑道：“轿车挡在路上不大合适，我们帮着停到它该停的地方去了。你们想开出来的话，自己找人帮忙吧！” 寿化集团是山南省数一数二的大一型化工企业，职工人数近万人，因此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在各方面都跟人家无法相提并论。由此导致了刘才祥从心底里瞧不起氮肥公司，这才敢带着人直接上门问罪。 没曾想耿志扬这一次丝毫不给他任何面子，二话不说上来就揍挺了周庆铎，还把他们开来的两辆车给扔到了麦子地里。 刘才祥此时方才清醒地意识到，北海省并不是山南，安海市更不是寿城。他们在这里并没有嚣张跋扈的资本，更没有为所欲为的依仗。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耿志扬给他们留足了面子不想把事做绝，就凭开车挡门一件事，就可以寻个借口把他们统统送到看守所里关上几天。 搞清楚了实力上的差距之后，刘才祥早没了刚来时的那股精气神。周庆铎去附近村子找来了人手，帮着把两辆轿车从麦子地里弄到公路上。一伙人忙不迭坐上车灰溜溜地逃之夭夭去了。 回到厂里以后，耿志扬立马向卢洪涛和田连营做了详细汇报。 卢洪涛拍案道：“痛快！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田连营则担心道：“寿化集团在国内化工行业名气很大。咱们得罪了他们，以后万一遇到事就有可能被刁难。” “怕什么？”卢洪涛不屑道：“要不是他们欺负到了咱们头上，耿总能反击吗？这次要是再让他们那么个欺负咱法，以后才真是不好办了呢。” 耿志扬豪气万丈道：“老人家曾经说过：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只有敢于跟对方作斗争，寿化集团才不敢小瞧了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是再来找咱们的麻烦，打回去就是！” 田连营被他俩的豪情所感染，胆气跟着壮了不少，但依旧担心道：“寿化集团来找咱是找不着，但是a公司要是来找咱兴师问罪，怎么来对付呢？” 耿志扬信心十足道：“a公司要是来明的，咱有律师帮忙跟他们交涉。要是来暗的，李东亮手下有二三十人的保安队伍，公司还有几百条热血好汉。咱们根本用不着怕它！” 说曹操，曹操到！几天之后，果然有一伙人找上门来，说是a公司的员工，奉命前来跟氮肥公司进行交涉。 a公司派来交涉的有两个人，一个名叫顾蓓；另一个名叫魏东，名片上写的职务都是业务经理。 a公司不可能仅用几天的时间就能从米国派人来进行谈判。因此耿志扬判断这两人应该是来华夏有其他业务，临时派过来跟氮肥公司先期接触，主要是想探探口风。 耿志扬跟卢洪涛和田连营商量后，决定先由自己出面接待，如果谈的深了，再让他们俩出马。 顾蓓穿着一身时尚的大翻领职业套装，架子拿的很足，一上来就反客为主，质问耿志扬有何凭据认为二硝装置存在固有缺陷？ 她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道：“我们公司是国际知名的硝酸行业领导者，转让给你们的那套硝酸设备在约翰国成功运行了好几年，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出问题了？依我看来，不是我们公司的设备有问题，而是你们的专业水平不够。”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顾经理，贵公司卖给我们的那套二手硝酸装置的氨氧化炉存在边缘漏气的缺陷，由此导致了四合一机组氧化氮压缩机的腐蚀，以及原料氨的大量损失，迫使我们不得不停车进行检修和整改。” 顾蓓冷笑一声道：“据我所知，当时你们停车不是因为氧化氮压缩机出了问题，而是尾气透平发生了爆炸。是不是这样啊？耿总！” 看来顾蓓来之前确实做过工作，要不然怎么会知道二硝装置尾气透平发生过爆炸事故？ 耿志扬脸皮厚得很，被人当面点破谎言也不在乎，哈哈一笑道：“顾经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得亏尾气透平出了事故，要不然不停车的话，氧化氮压缩机里沉积的铵盐很快会累积到一个临界值，然后，砰……！” 第375章 借势压人 耿志扬双手一张，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道：“氧化氮压缩机就会发生大爆炸，那威力可比尾气透平事故大得多了，搞不好会把整个厂房顶部都掀飞掉。” “你这是在危言耸听！”顾蓓横眉冷目道：“没有发生的事情，你再怎么夸大它也不是事实。” 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一番，吵得那叫个不可开交。 耿志扬此时方才深刻体会到袁梅提醒他的那件事：打官司跟搞工程不一样。在工程上能作为详实证据的某些材料，换到打官司上面来，对方很有可能死不承认。 今天顾蓓死缠烂打的表现充分证明袁梅的顾虑一点也不假！ 眼瞅着跟耿志扬各持己见，吵了半天也吵不出个结果来，顾蓓一时气急道：“耿总，你们要是这么个耍赖法，我们公司也可以告你们诋毁名誉！你们必须为此做出赔偿，并且向我们公司道歉。”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顾经理，现在耍赖的是你们，不是我们。你们要是认为我们维护自身利益的行为侵犯了你们的名誉权，你们可以告，我们奉陪到底！” “耿总，我们a公司是国际大公司，跟你们省里部里都有过深入的合作。”顾蓓又换了副冷面孔威胁道：“如果我们向他们反映你们的无赖行为，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作为华人出身的顾蓓，深知华夏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威力，居然抬出省部级的关系来对他施压。 耿志扬却不以为然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顾经理，你就是把西天的如来佛祖请下来，我们占着理也不怕！” 顾蓓见耿志扬又臭又硬不好对付，气急败坏道：“我马上给总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派专业的法律顾问来，一定要把你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吵得翻了脸，顾蓓和魏东丝毫不顾及体面，直接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陪同接待的郑春晓担心道：“耿总，这下子咱们算是彻底得罪他们了。人家可是国际大公司，咱们斗得过人家吗？”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耿志扬冷笑道：“国际大公司又怎么了？现在不是解放前，洋人来了咱这儿也得讲道理！” a公司不愧为国际级的大公司，没过两天果真有人前来当起了说客。来的人虽然不是西天佛祖，但分量也不轻快，乃是北海省石化厅副厅长黄万山。 安海市化工局长李中奇亲自陪同黄万山来到氮肥公司。卢洪涛、田连营等人哪敢怠慢，赶紧下楼迎接副厅长来公司莅临指导。 厂区参观、公司现状介绍、跟公司领导座谈等惯常环节一一进行完以后，黄万山示意道：“卢总，去你办公室说个事。” 氮肥工业公司跟石化厅在以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黄万山此举让卢洪涛不由得有些纳闷。不过既然省里的领导愿意跟他多做交流，卢洪涛自然是求之不得。 黄万山、李中奇和卢洪涛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分宾主落座后。他直言不讳道：“卢总，听说你们公司跟米国a公司打起了官司？” 卢洪涛心里打了个突，但又不得不承认道：“对！我们从a公司买的那套二硝装置，原本就有问题，买回来以后开不起来。我们想尽办法整改，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把这套装置改好，所以想跟他们索赔！” “哦，是这样啊……”黄万山斟酌道：“卢总，a公司在咱们国内有多项合作的工程，跟咱们总体上关系还算不错。比如像你们买的二手硝酸设备，a公司就卖给咱好几套。要不是他们帮忙，咱们国内多种产品的生产工艺水平就不会提高得这么快。” 卢洪涛听到他替a公司摆起了功劳，迅疾明白这家伙为何而来。但对方是省石化厅领导，想上项目的话，很多审批手续还得经过人家的同意，因此万万得罪不得。 只听黄万山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们申请扣押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其实是山南省寿化集团购买的。你们告老外不要紧，但不能把兄弟厂家购买的设备扣下来当筹码。这么做是不对的。” 他见卢洪涛始终没有吱声，于是又说道：“现在你们二硝装置运行得也很正常，我看这个事就别再计较了。为了我们能跟a公司深入地合作下去，你们还是撤诉吧，别把双方的关系给彻底搞砸了。” 皮球踢到了氮肥工业公司这边，黄万山和李中奇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希望卢洪涛能给个明确的答复。 卢洪涛嘿嘿一笑道：“黄厅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看这样行吧？我们是股份公司，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马上召开董事会商量这个事，争取说服大家按您的意思撤回诉讼。您看行吧？” 卢洪涛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黄万山有点不满意道：“卢总，希望你不是在糊弄我。我可以告诉你，这家公司能量大得很。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要是不识时务，天塌下来的时候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黄万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搞得李中奇也对卢洪涛有了意见，私下里告诫道：“老卢，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是他们老外理亏，但架不住人家有人啊。你们要是不听劝非要跟对方打官司，到时候惹出大祸来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黄万山和李中奇的连续施压，搞得卢洪涛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把两位领导送走后，他回头赶紧把田连营和耿志扬叫来，将谈话内容毫无保留地讲了一遍。 田连营深知得罪石化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赶忙道：“要不咱就算了吧。既然这家公司这么厉害，咱惹不起还躲得起，咱不告了总行吧？” 耿志扬则不屑一顾道：“老人家曾经说过：帝国主义者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就一定不讲理，要是讲一点理的话，那是被逼的不得已了。咱们这次有理有据不怕跟他们打官司，所以他们才找了些盘外招来对付咱们。” 田连营劝道：“那又怎么样呢？关键是人家找的这些说客咱得罪不起啊！咱要是得罪了省石化厅，以后就甭想过安稳日子了。” “省石化厅？”耿志扬冷笑道：“石化部都要撤销了，咱还怕石化厅干嘛？项目审批流程很快就要修改，他们马上要自身难保，不会对咱们有什么影响的。” 听到耿志扬居然不把省石化厅放在眼里，还说对方跟石化部马上就要被撤销编制，卢洪涛和田连营惊得是面面相觑。 卢洪涛胆战心惊道：“志扬，黄万山临走时甩下了句话。说咱们要是不识时务，天就会塌下来。” “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耿志扬毫无畏惧道：“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倒要看看这个黄厅长有什么能耐，居然敢让天给塌下来。” 第376章 软硬不吃 面对黄万山的威逼恫吓，耿志扬并不怎么当回子事，坚决不同意向a公司做出让步。 卢洪涛战战兢兢地跟李中奇做了汇报。他沉吟良久后才道：“老卢，恕我直言，你们这么做很不明智。得罪了厅里有什么好处？你们得罪得起吗？” 卢洪涛只得把耿志扬拿出来当作挡箭牌：“耿总坚持这么做。他是第一大股东，又是我们的总工，我不能不尊重他的意见。” “耿志扬？”李中奇惊诧道：“你没跟他说这是黄厅长的意思？” “我说了。”卢洪涛道：“可他坚持要打官司，我有什么办法？” 李中奇可是知道耿志扬的厉害，忍不住牢骚道：“这小子犯得什么倔啊？就算他本事再大，黄厅长且是他能惹得起的？” 卢洪涛陪着小心跟他又聊了一阵，李中奇很是无奈道：“既然你们不愿意改变意见，那我也只能如实向黄厅长汇报了。” 黄万山得知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坚决不予让步，登时火冒三丈。不过他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在电话上流露半分。 挂断电话后，他又立即给勘察设计协会打了个电话道：“今年推荐到省里评优的项目有没有安海氮肥公司的？” 勘察设计协会秘书长一番查询后道：“黄厅，有！他们公司申报的《年产十三点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拟推荐为一等奖。” “把它撤下来吧。”黄万山吩咐道：“他们这个项目跟设备供货方要打官司，等搞清楚了再说吧。” “是！”秘书长没必要为了一个奖项得罪黄万山，当即满口答应了下来。 黄万山放下电话，心中暗道：“敢不给我面子，老子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撤奖只是一道开胃小菜，接下来你们就等着迎接更厉害的暴风骤雨吧！” 当卢洪涛把省级评优申请泡汤的事告诉耿志扬时，他呵呵一笑道：“怎么黄万山就这么点本事吗？他把评优的事取消了，着急的是省石化设计院，跟咱们关系不大。你看着吧，省石化院会找他的麻烦的。” 卢洪涛担忧道：“志扬，咱这个官司非要坚持打下去吗？” 耿志扬笑道：“二叔，打官司是为了索要赔偿。要是a公司答应给咱一定的补偿，咱们可以撤销诉讼。但是现在，对方光想着借势来压咱们，还从来没有跟咱们真正的谈过赔偿事宜。反正港口扣押的那些设备又不是咱的，所以他们着急咱不着急。” 卢洪涛见他一副闲庭信步的从容模样，颇受感染道：“那好吧，反正事到如今，再想着往回退是不可能了。咱们就等着开庭，在法院里跟他们见真章吧。” 耿志扬却睿智一笑道：“二叔，我估计咱这个官司等不到开庭。” “怎么呢？”卢洪涛诧异道：“难道a公司还能影响到法院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耿志扬道：“a公司还想着在咱们国家加大投资狠狠地赚上一笔呢，怎么能现在就把名声给搞坏了？所以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来跟咱们协商，争取在开庭之前取得和解。” “咦？”卢洪涛听到他把老外的心思分析得如此透彻，突发奇想道：“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是可以从中获得一部分赔偿的。” “二叔，你说得对啊！”耿志扬趁机解释道：“我们打官司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他们在法庭上争个对错，而是借此手段逼迫对方妥协，从而获取到一定的好处。” “在二硝项目这个事上，咱们有充足的证据。”耿志扬道：“借着这个好机会不狠狠宰上老外一笔，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卢洪涛一想到那个索赔的可怖金额，不由心动道：“咱们真能要他们赔上五六千万吗？”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耿志扬见他起了贪念，呵呵一笑道：“老外不傻，他们不会同意赔这么多钱的。” 他这么一说，卢洪涛顿时有些糊涂，摸了摸脑袋不解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宰对方一笔吗？”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二叔，我估摸着对方钱是不会赔的，大概率会这么做……” 卢洪涛听罢大喜道：“哎呀！他们真要这么弄，对咱们来说比赔钱还要合适得多啊！”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对方会不会这么做，咱们还得再等等看。不过呢，以西方资本家唯利是图的尿性，他们很有可能会想到这么个操作法。这帮所谓的西方精英说不定还会为自己的大聪明而沾沾自喜呢。”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利用财产保全的方式在广即港扣押了a公司卖给寿化集团的二手硝酸设备。此举不但迫使a公司主动想办法来跟氮肥公司交涉，而且还报了寿化集团暗施冷箭的宿仇。 由于有‘人质’在手，因此氮肥公司倒不忙着跟a公司谈判和解。而寿化集团则急得三番五次的催促a公司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他们好拿到设备继续往下进行项目的建设。 七月中旬，以亚太区总裁鲍芬为首的a公司谈判团队终于到达省城，在岳北市中级人民法院调解室里跟耿志扬为首的氮肥公司谈判团队正式见了面。 鲍芬是一个高大强壮的典型白人女性。身材足有一米八多，面相则是方脸阔目棱角分明，尤其是中间那个硕大的鼻子甚是扎眼。陪同她一起前来的却是上次跟耿志扬彻底吵翻了的顾蓓和魏东。 双方在调解室里面对面坐了下来。耿志扬这边有他、冯雁和袁梅三人，鲍芬那边正好也是三人，而且还都是两女一男的结构，正可谓是旗鼓相当。 双方棋逢对手谨慎迎战，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大战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味道。 在法官的见证下，双方正式开始‘友好协商’。 “耿先生，我们不认可你们提供的那些所谓的证据。”鲍芬一上来就给了耿志扬一个下马威：“如果你想让我们认可，那就必须经过第三方认证才行。” 耿志扬也不客气，当即放大招道：“鲍芬女士，如果是你们自己公司的文件说氨氧化炉有问题，你认可吗？” “我们自己公司的文件？”鲍芬诧异道：“不！我们公司从来没有过这种文件。” 耿志扬盯住了她问道：“我就问你，如果有的话，你认可吗？” “哦……”鲍芬想了想道：“我们自己公司发布的文件当然认可。” “那不就得了？”耿志扬从面前的文件夹里拿出几份文件一亮道：“这是你们在约翰国的公司跟氨氧化炉制造厂商交涉结果的报告。里面明确记载了氨氧化炉存在侧边漏气的缺陷。这份报告的原件是报给了你们总公司，这份是留存在约翰国公司的存档件。” 鲍芬哪里会想到耿志扬居然能得到自己公司来往的内部文件，一时间惊得呆了！ 第377章 杀手锏 耿志扬居然拿出了a公司记录氨氧化炉侧边漏气缺陷的内部文件。鲍芬哪里肯相信，连连摇头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耿志扬大方地把文件递给鲍芬道：“不信你自己看看。” 鲍芬一把夺过文件，拿到眼前细细看了起来。她一边看着，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忽然，她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摔，厉声质问道：“耿先生，你不能用这种偷窃的方式非法占有我们公司的内部文件。按照国际惯例，你这样做就是个小偷！” 耿志扬哼了一声道：“你们更不应该用劣质设备欺骗和坑害我们。按照我国法律，你们这种行为那就是骗子！” 对方居然敢骂他们是骗子！ 鲍芬气得暴跳如雷道：“按照国际惯例，你们用盗窃的方式获得的文件，不能作为法律的证据。” 耿志扬毫不示弱，针锋相对道：“你们用欺瞒的手段卖给我们劣质设备，按照我国的法律，必须为此作出应有的赔偿！” 鲍芬见他大义凛然毫无惧色，登时气急败坏指责道：“你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小偷！” 耿志扬怒目而视回怼道：“那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而且是个大骗子！超级大骗子！” 鲍芬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惹来了对方连珠炮般的反击，一时间想不出如何回应，气得脸色涨红几近怒不可遏。 眼瞅着双方剑拔弩张，大有肢体冲突马上要爆发的可能，主持调解工作的法官赶紧给双方降温，让双方冷静一下再行发言。 短暂歇息之后，双方再次回到吵架战场。 这一次耿志扬抢先发言道：“鲍芬女士，我们这里不但有你们公司的文件作为物证，而且还有贵公司在约翰国的技术人员作为人证，你想见见吗？” 这句话说出来，鲍芬直接惊得瞠目结舌。半晌儿后她才回过神来：“是谁？我当然想见见！你不能随便拉个人来就冒充我们公司的员工！” 耿志扬向冯雁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站起身走出了调解室。 不一会儿的功夫，罗伯茨跟着冯雁走了进来。 鲍芬一见到罗伯茨，登时目瞪口呆：“罗伯茨，你怎么会在这儿？” 罗伯茨忍不住讥讽道：“鲍芬，没想到吧？当初你同意解雇我的时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 原来鲍芬当年是a公司欧洲片区副总裁，就是她不顾罗伯茨的恳求，执意将其解雇。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们俩竟然在岳北市的法院里又见了面。 一见到罗伯茨露面，鲍芬就明白这场官司是打不赢了。因为罗伯茨就是约翰国分公司的技术总负责人，手里存有大量的资料文件可用来证明二硝装置是有问题的。 耿志扬见她脸色变得铁青，淡淡一笑道：“鲍芬女士，怎么样？咱们还继续往下谈吗？” 鲍芬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需要跟上司汇报，咱们下午再谈吧。” “那好！”耿志扬痛快道：“那我们就下午继续。” 出了法院之后，鲍芬立马向总部上司做了汇报，并跟其商讨了下一步的应对方案。 当下午调解再次开始时，鲍芬开门见山质问道：“耿先生，你们打算要多少钱？” 耿志扬递给她一个单子道：“我们这次索赔金额为五千六百万人民币。” 鲍芬飞快地扫了一眼手里的单子，摇头道：“你们停车是因为尾气透平发生了故障，不能都算到我们头上。” 耿志扬毫不妥协，再次拿出对顾蓓的说辞道：“要不是那次尾气透平出了事故不得不停车的话，氧化氮压缩机里沉积的铵盐我们就发现不了。照此发展下去，氧化氮压缩机就有可能发生后果更可怕的爆炸事故。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们应该感谢尾气透平出了故障。” “不！你不能这么讲……”鲍芬一改概不认账的冷漠态度，开始斤斤计较地跟耿志扬讨价还价起来。 双方针对耿志扬所列出的需要索赔的项目，逐项进行了艰难而反复的谈判，但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鲍芬代表a公司，认可氨氧化炉缺陷给氮肥公司造成了以下损失： 氧化炉改造：五十万元 停车阶段生产损失：两千五百万元 停车造成的物料损失：五十万元 停车阶段人员工资支出：五十万元 停车阶段造成的贷款利息增加：一百万元 铵盐对氧化氮压缩机的腐蚀：一百万元 氧化氮压缩机改造：五十万元 以上各项合计共两千九百万元。 正如耿志扬所预料的那样，资本家尤其是唯利是图的西方大资本家，是不可能做赔本买卖的。所以在二硝装置的赔偿上，他们也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手段。 鲍芬笑眯眯道：“耿先生，我这里有一个比直接赔钱更合理的和解方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对方想耍花样，耿志扬却不急不躁：“好啊，你先说出来听听吧。” 原来a公司在米国有一套1975年建成投产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该装置在1978年停产封存，目前a公司准备将其转让，正在寻找买家。 如果氮肥工业公司愿意购买此套二手硝酸装置，a公司将会在原价上扣除本次答应的赔偿金额予以出售。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耿志扬心里暗笑道：“老外这是打算废物利用，靠着一套旧设备不但不用赔钱，而且还能赚上一笔，真是狡猾大大的。” 面对鲍芬热切的目光，耿志扬忽地把脸一变道：“对不起，鲍芬女士，你们的提议我不能接受。” 此话一出，不但鲍芬等人吃了一惊，冯雁、罗伯茨也都惊诧莫名。 虽然a公司的这套二手硝酸装置是二十多年前生产的旧设备，但放到国内依然是非常先进的硝酸生产装置。更何况减去赔偿款之后，该套设备的售价肯定会很低，绝对属于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面对a公司给出的如此诱人条件，耿志扬非但没有接受，反而是严词拒绝。这下子就让罗伯茨和冯雁彻底看不明白了。 耿志扬的拒绝更是大大出乎鲍芬的预料。她张着嘴巴惊愕了半天，方才询问道：“耿先生，这套装置建成后仅仅运行了三年，几乎是九成新的设备，你怎么不愿意接受呢？” 第378章 底牌稀碎 面对鲍芬提出的a公司低价甩卖二手硝酸装置的诱惑，耿志扬却毫不迟疑地一口拒绝。 他解释道：“鲍芬女士，我们公司目前有两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一套是从你们公司引进的日产四百五十吨装置，另一套是我们自行研制的日产五百吨生产装置。我们公司现在的硝酸生产能力达到了日产一千多吨，因此暂时不需要继续扩充生产能力。” 鲍芬听罢惊诧道：“你们自行研制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对啊！”耿志扬笑道：“我们采用的是一套全新的生产流程。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全部为自己研发的新型设备。性能和参数要比你们七八十年代那些生产装置好得多。” 鲍芬更为惊诧了：“不可能吧？你们买了我们公司的设备不过才四五年，怎么会这么快就研发出自己的生产装置？” 她一脸的怀疑道：“耿先生，你们该不会是照着我们公司那套二手硝酸装置剽窃来的吧？”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你要是不信，可以到我们公司参观一下。等到了现场亲眼看一下，你就会明白了。”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已经研发出了自己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关键设备，a公司顿时没有了谈判的王牌和底气。 鲍芬思绪有些混乱，只得道：“耿先生，我需要跟总公司商量一下，咱们再继续协商赔偿事宜。你看行吗？” “可以啊！”耿志扬好整以暇道：“我觉得下一次协商会议可以改在我们公司举行。这么一来，鲍芬女士就有机会参观我们公司了。” 几天后，当鲍芬等人来到氮肥公司，亲眼见到正在生产中的三硝装置时，真的是惊呆了。尤其是看到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各个参数的确是跟a公司的不太一样，她更是惊骇地难以置信。 “上帝啊！”鲍芬情不自禁惊叫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她身边的罗伯茨耸了耸肩膀道：“华夏人有句老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个古老的文明能够延续上下五千年，其中的底蕴不是咱们能想象得到的。” “跟他们比起来……”罗伯茨深有感触道：“有时候我觉得，咱们就像一群披着所谓文明外衣的野蛮人。” 一旦失去了底牌，鲍芬和a公司就没有了拿捏氮肥公司的底气。 她拉着耿志扬私下商量道：“耿先生，你看啊，我说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在你们国内仍然能卖得出去。要不我们只收个成本价就把装置卖给你，你再转手卖给有需要的国内厂家不就行了？” 耿志扬佯作不乐意道：“你们那套旧装置是个什么情况啊？” 鲍芬赶紧道：“那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生产能力是日产四百五十吨，用的是f国工艺，四合一机组是g国的，氧化炉是拉式锅炉。” 听到四合一机组是g国的，氧化炉是拉式锅炉，耿志扬不由得感起了兴趣：“你们打算卖给我们多少钱？” 鲍芬道：“这套装置已经开始在你们国家报价了，报给他们的是八百六十万美元。” “八百六十万美元？”耿志扬笑着摇头道：“太贵了。” 鲍芬怕他再次拒绝，赶忙道：“卖给你们就按底价七百五十万美元来。再扣除掉需要赔偿给你们的两千九百万，折合美元大约三百五十万。” 她循循善诱道：“这么算下来，这套二手硝酸装置我们公司只收你们四百万美元。怎么样？够实惠了吧？” 花上四百万美元就能买到一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而且是仅仅运行了三年的九成新设备，已经算是非常合适了。 耿志扬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这么大的事我需要向领导汇报。另外，这套装置会不会跟你们卖给我们的那套二硝装置一样有缺陷问题呀？” “没有！绝对没有！”鲍芬把头摇的如通拨浪鼓一般道：“这套装置完全没有问题。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在签合同的时候，可以把装置安装完毕后能够正常连续生产作为附加条款写到上面。” a公司给出的这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转让价格实在是太过诱人，让人根本无法拒绝。耿志扬马上向卢洪涛就此做了汇报。 卢洪涛听罢迟疑道：“志扬，咱们公司已经有年产三十多万吨的硝酸生产能力，而且国产化技术也已经攻克，还有必要再买国外的二手旧设备吗？” 三硝装置虽然已经顺利投产，但毕竟是第一次采用全国产化的设备，难免会有各种没有发现的隐藏问题逐渐暴露出来。尤其是国产四合一机组，比起国外成熟产品来说，的确是有很多的不足之处。 耿志扬如实相告道：“二叔，咱们刚开始国产化，会在生产中遇到很多不可预测的问题的。老外的产品很成熟，拿过来就能用，而且还很便宜。所以我觉得，a公司答应转让给咱的这套二手硝酸装置很合适，咱们应该买下来。” “四百万美元？”卢洪涛不住地念叨道：“四百万美元啊！” 耿志扬见他依然不肯接受自己的建议，只得继续劝说道：“四百万美元并不算贵的。而且咱们收购了化肥厂以后，急需给他们找一个盈利性较好的项目。a公司愿意转让的这套二手硝酸装置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化肥厂？” “对啊！”耿志扬道：“化肥厂那边有足够产能的液氨，也有能空出来的建设用地。咱把这套硝酸装置建到他们那儿，每年能给他们带来四五千万的盈利。一年就能把投的钱全赚回来。这么好的项目咱们为什么要白白放弃呢？” 卢洪涛终于茅塞顿开，由衷佩服道：“哎呀！志扬，你这个主意好啊！把这套二手硝酸装置弄到化肥厂去，一下子就能让它扭亏为盈，而且是大大的盈利。” 他止不住地夸赞道：“好！你这个主意好！” 对于氮肥公司来说，花费四百万美元买进一套二手硝酸装置不是个小事，卢洪涛和耿志扬无法自行决定，还是得召开董事会共同商量才行。 一开始，高崇山和智文阁听到又要花四百万美元去购买国外二手硝酸旧设备，马上便表示了反对。但当耿志扬说明，该套装置买下来准备安装到化肥厂，帮助他们尽快扭转亏损为盈利时，他们俩掂量得失后最终还是表示了同意。 于是接下来耿志扬跟鲍芬签署了和解备忘书、二手硝酸装置转让合同等文件。双方正式和解之外，再次成为了亲密的合作伙伴关系。 第379章 偷梁换柱 耿志扬跟鲍芬签订的二手硝酸设备转让合同中明确规定，必须由甲方现场确认过生产装置后，合同方才生效。 因此八月下旬，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派出了由卢洪涛、耿志扬、尚秀娟、郑春晓、冯雁、罗伯茨组成的团队，前往a公司计划转让的二手硝酸设备所在工厂进行现场确认。 等耿志扬一行人顺利完成了现场确认生产装置的任务后，又在米国转了一圈方才回到国内。回到安海自己的家里时已经是九月中旬。 牛牛已经出生七个多月，现在学会了翻身、坐立和勉强爬行，但还不会说话，只能吱吱呀呀地叫唤。 耿志扬大半个月没见到儿子，再次见了自然是抱在怀里亲个不够。 卢晓清瞥了眼门外焦急等待的耿玉诚夫妇，低声道：“志扬，你爸妈好像找你有事，问了我好多次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哦？”耿志扬把怀里的儿子交还给妻子，下楼来到客厅，冲耿玉诚夫妇道：“爸妈，这段时间帮着晓清照顾牛牛，辛苦你们了。” “看自己的孙子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辛苦的？”耿玉诚客气了一句后马上道：“你弟弟那边出了点事，还得指望你帮忙呢。” 耿志扬闻言关心道“哦？我弟弟出了什么事？” 高金凤急火火道：“你弟弟被人给欺负了，你是他哥哥，可得帮他呀！” “我弟弟被人欺负了？”耿志扬一惊道：“谁欺负他了？” “别听你妈胡说。”耿玉诚赶忙纠正道：“没人欺负你弟弟。” “怎么没人欺负啊？”高金凤不服气道：“原本说的好好的干研发，结果去了却让干采购，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哎呀，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耿玉诚赶忙解释了一番，耿志扬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耿志杰是以研发岗位的名额招到江城电子某所的，进去后应该分到研发部门参与各种电子设备的研发任务。但不知道为什么，耿志杰到了该所后，却被人事部安排去了采购部门。 当他质问为什么跟校招时答应的岗位不同时，该所人事部回答是：采购岗位也很重要，新人进所是根据各部门需求分别安排。耿志杰所学的电子工程专业更适合采购岗位，所以本着人尽其才的原则才把他派到了采购部门。 耿志杰一心奔着研发岗位来的，突然被弄到了采购部门，他这心里当然是很不痛快。 等到工作一段时间以后，他才听到风声，原来是所里一位中层领导的关系户顶了他研发的岗位，因而他只能去补缺那个关系户空出来的采购岗。 而那位关系户只是当地一所师范学院毕业的学生，学的也不是电子工程类专业，所以只能先以采购岗位的名义招进来。但人家看中了研发岗位待遇好提拔快的优势，这才找人托关系想办法顶替掉了耿志杰。 在国有企事业单位里，类似的狸猫换太子操作手法并不稀奇。耿志杰是通过校招进来的普通学生，可谓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素人，所以人家理所当然地把偷梁换柱的目标优先选定在了他的身上。 耿志扬忙问道：“小杰打算怎么办？他有什么想法吗？” “他想辞职。”耿玉诚道：“我和你妈不同意。我们觉得毕竟是国有事业单位，怎么着也能旱涝保收。再说了，他们那儿采购岗收入也不低，干嘛非要辞职呢？” 一心想搞技术的人却被打发到了采购岗位。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是耿玉诚夫妇无法理解和体会的。但听到小儿子在电话里闷闷不乐的声音，两口子还是很心疼，这才忙不迭地想找大儿子帮忙。 但耿志扬在江城毫无人脉，只得如实相告道：“爸妈，江城那边我不熟，电子所更没有认识的人，所以这个事我帮不上忙。” “那你劝劝你弟弟。”高金凤吩咐道：“千万别让他辞职。” “这个嘛……”耿志扬斟酌道：“既然我弟弟想干研发，电子所那边又不让他干，辞职出来再找个能干研发的地方也挺好啊！” 耿玉诚痛心疾首道：“电子所是个大型国有事业单位。在那儿干采购我和你妈觉得也挺好的，没必要非干什么研发。而且那里结了婚还有房子分，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辞职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骆诗文在江城找的什么工作？” “人家那小闺女可厉害了！”高金凤无比炫耀道：“人家小骆考进了市商务局，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 骆诗文考入了政府部门，那么以后就有可能沾个光分到房子。毕竟在很多地方，福利分房政策依然没有彻底取消，刚结婚的年轻人还是能够分到房子的。 耿志扬安慰父母道：“我先跟小杰聊聊，看看那他是怎么想的。” “甭管他怎么想。”高金凤蛮横道：“你就告诉他，坚决不能辞职。要不然，我们不认他这个儿子！” 耿志扬笑了笑没有言语，心道：“一个想干技术的人是不可能转变观念去干采购的。对于年轻人来说，找工作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还要考虑到未来的发展前景。” 耿志杰刚参加工作，连个传呼也没有，更别说手机了。所以耿志扬只能打他留下的宿舍电话，可惜被舍友告知耿志杰跟着别人出差了。 耿志扬只得对父母道：“小杰出差了。等找个时间再给他打电话吧。” 高金凤见关键时刻找不到儿子，一时急昏了头道：“扬扬，你那么有钱，给你弟弟买个手机不行吗？他要是有了手机，咱不就一打电话马上能找到他了？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耿志扬很是无奈道：“妈，刚开始工作就得吃点苦，要不然怎么能知道赚钱不容易呢？小杰现在收入不高，我就是给了他手机，他也用不起啊！再说了，他要是有了手机，同事们问他借的话，是给呢还是不给？” “当然不给了！”高金凤一脸嫌弃道：“打个电话那么贵，怎么能随便借给别人用呢？” “这不就结了？”耿志扬苦笑道：“有了手机不愿意借，肯定会得罪人的，所以小杰现在没有手机要比有好得多。” 耿玉诚也同意道：“扬扬说得没错，小杰现在要是有了手机反倒是个累赘，不会起好作用的。” “那怎么办呢？”高金凤急得团团转道：“咱联系不上他，小杰要是突然辞了职可就麻烦了！” “不会的。”耿志扬安慰母亲道：“这么大的事，小杰不会自作主张的，肯定要跟你们商量后再做决定。” 他看了眼挂历上的日期道：“还有两天就是中秋节了，小杰肯定会给你们打电话的。等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再劝劝他就行。” 高金凤渐渐冷静下来道：“哎呀！只能这么着了。” 第380章 出了问题解决就是(上) 回到卧室后，耿志扬把耿志杰在电子所遭遇的不公平待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妻子。 卢晓清听罢义愤道：“我要是你弟弟，就算是争口气，也要辞职不干了。哪有这么对待新员工的？既然来之前说好了干研发，那就得言出必行啊。这么大的科研院所竟然说了不算，以为是糊弄三岁小孩呢？” 耿志扬哼了一声不屑道：“就这种言而无信的单位，待着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研制出来的东西要比国外落后二三十年？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单位里盛行歪风邪气，能干的人才留不住，剩下的人心思全放在搞关系上了。靠那帮会搞关系的人来搞科研，要是能行那才叫怪呢！” 卢晓清好奇道：“那你支持你弟弟辞职吗？” “支持啊！怎么不支持？”耿志扬笑道：“他倒是想为国效力，可惜人家用不着他。既然人家不用咱，那咱就到广阔天地闯荡一番。正好也让那些人瞧瞧，咱是英雄还是狗熊。” 卢晓清好心提醒道：“可是人家骆诗文进了商务局。你弟弟要是辞了职，女孩子家里不一定愿意的。” “也是啊。”耿志扬皱眉道：“那就得看他们俩的感情经不经得起现实的考验了。” “能从校服到婚纱是多么的浪漫呀！”卢晓清颇为羡慕道：“我们俩要是能有一场这么浪漫的恋爱该多好啊！” 耿志扬当头棒喝道：“都有孩子了还这么幼稚？咱俩要是高中同学，你能看得上我吗？” 卢晓清所在的三中升学率不高，能考进公办本科的每年仅有寥寥无几的幸运儿。耿志扬要是跟卢晓清是同学，大概率只能混个自费专科，基本没有可能进入女神的法眼。 卢晓清明白丈夫所说极有可能发生，嘟起小嘴撒娇道：“我就是说着玩嘛，干嘛对我这个态度？” 两口子正在说话间，耿志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弟弟打回来的电话，赶紧接了起来。 “志扬，是我！”电话里传来了王景光久违的声音：“前几天广即大化的人通过老巩找到我，说是对咱们的新型氧化炉感兴趣，想跟咱谈谈合作的事。” 广即大化有两套年产十五万吨硝酸铵装置，另外还有几种有机产品生产线都需要消耗原料硝酸。几个生产装置加起来，每年需要硝酸量大概在三十万吨以上。 而该厂只有一套五万吨全中压法硝酸装置，因此产能远远不能满足自身需求，只能通过外购来补充缺口。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正是广即大化最大的硝酸供货商，所以耿志扬对该公司相对有所了解。 “好啊！”耿志扬道：“广即大化效益很好，跟他们合作不用担心钱上的事。” 王景光道：“他们想让咱们最近去一趟，你看什么时候比较好？” “去一趟？”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下星期二是中秋，要不咱们下周天去吧？星期天去的话，咱俩都不用请假。” “你都是大领导了，还在乎请不请假？”王景光开玩笑道：“跟老卢打个招呼走就是。” “那可不行！”耿志扬笑道：“我们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公司里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至少得等到把公司里的事理顺清楚了再办咱自己的事情去。” 王景光不由佩服道：“你呀，跟你姐一样，以厂为家责任心太强！” 耿志扬心头一动，赶忙道：“我姐怎么了？” “她呀，今早上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王景光牢骚道：“我问她什么事，她急急火火拿上钥匙就走了，连理我都没理，快气死我了！” 尚秀娟如此着急忙慌地去公司，看来三硝车间应该是遇到了急需解决的特殊情况。 耿志扬忙道：“王哥，我不跟你聊了，我得赶紧打电话问问出了什么事。” “厂里会出什么事？”王景光不以为然道：“你姐不是去了吗？有事肯定会找你的，不用担心。” “那不一样。”耿志扬道：“我挂了啊！” 他挂断电话后，迅速又拨通了尚秀娟的手机，不过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糟糕！”耿志扬忍不住嘀咕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会儿，尚秀娟终于把电话打了回来：“志扬，出事了！” 耿志扬听到‘出事了’三个字，心登时揪了起来，但强自保持冷静道：“姐，出什么事了？” 尚秀娟道：“氧化氮压缩机漏气了，联结部件也出现了明显腐蚀，装置已经被迫停车一个多星期了。” “跟省鼓那边反应了吗？”耿志扬道：“四合一机组的事咱们自己解决不了，必须请他们来帮着解决才行。” “省鼓的蒋工他们已经来了。”尚秀娟道：“他们在现场检查好几天了，但是到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我马上过去。”耿志扬安慰她道：“出了问题不要紧，找出原因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以前二硝的尾气透平咱不就是这么解决的吗？” 二硝车间的尾气透平是由省鼓集团新研发的。安装上运行了一段时间以后出现了漏油漏气、联结件腐蚀变形的问题。 耿志扬和蒋瑶等人一起想办法找原因，最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随即通过改进密封结构、增加油封、更换更耐腐蚀的材料等办法最终圆满解决了问题。 而三硝车间的四合一机组是省鼓集团第一次制造的全套装置，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出现问题是很正常的，不出任何问题反倒是不太正常。 “姐，我马上过去。”耿志扬当机立断道：“咱们见了面再一块儿商量。” 听到耿志扬要来，尚秀娟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长出了口气道：“志扬，你能来那是最好了！” 耿志扬扣上手机后对妻子道：“厂里出了点事，我得去一趟。” 卢晓清心里一颤，有心不让丈夫去，但知道拦也拦不住，只得道：“呃……行啊，你去呗。” 耿志扬瞅了眼在妻子怀里打盹的儿子道：“中午饭就别等我了，晚饭回不回来吃再说吧。” 卢晓清见丈夫又回到了以前忙碌的状态，心疼道：“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不用担心。”耿志扬穿上外衣拿过车钥匙道：“不会有事的！” 第381章 出了问题解决就是(下) 三硝车间的四合一机组其实在开车伊始就存在氧化氮压缩机漏气问题。不过那个时候泄漏的量比较小，还能凑合着维持生产。随着时间的推移，氧化氮压缩机漏气问题越来越严重，就连机组的运行也受到了影响。 袁汉杰担心再这么凑合下去会出大问题，踌躇良久后才咬着牙下定决心，命令车间副主任吕大庆指挥着三硝装置全面停车，对四合一机组进行仔细检查。 结果停车后打开氧化氮压缩机机盖一看，联结部件多处出现了腐蚀。袁汉杰情知事大，赶紧联系省鼓集团派人来检修。 齐大河闻讯后不敢怠慢，马上派刚结婚的蒋瑶带着左俊峰和刘建刚赶到氮肥公司查找问题并想办法予以解决。 耿志扬开车来到公司后，先去办公室换上工作服拿上自己的安全帽，这才急匆匆来到三硝车间。 在现场的蒋瑶等人原本都是一脸愁容，见到他回来方才露出了些许喜色。 耿志扬直问道：“找出问题来了吗？” 蒋瑶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道：“问题倒是找到了，可是怎么解决不好办。” “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耿志扬道：“我也帮你们想想办法。” 左俊峰负责氧化氮压缩机和机组的整体设计，赶忙解释道：“氧化氮压缩机漏气是因为压缩空气的密封效果不太好。” 耿志扬道：“以前老外那套四合一机组怎么没有这个问题？你们的密封形式不是仿照他们来的吗？” “不是的。”左俊峰惭愧道：“当时我们觉得压缩机密封以前我们也做过，就采用的以前三合一机组采用的习惯结构。没想到用到氧化氮压缩机上居然会漏。” 原来如此！怪不得国产四合一机组出现了漏气问题，原来是没有采用更为先进的密封结构。 耿志扬据此分析道：“三合一机组最大操作压力只有三公斤半到四公斤，而咱们的氧化氮压缩机最高操作压力达到了十四公斤。这么高的操作压力，再用七八公斤的压缩空气来密封不就封不住了？” 左俊峰承认道：“你说得对，我们分析出来的原因也是这个。” 蒋瑶犯愁道：“原因找到了，可是不好解决呀。氧化氮压缩机的密封结构跟主机是一体的，咱总不能把主机重新给换一遍，那可是项大工程。” 耿志扬想了想道：“你们这么着：用尾气作为第一道气封，再用压缩空气作为第二道气封。尾气的压力比氧化氮气体要低一些，用它来做密封气，二者压差就小多了，密封效果也会更好。” 蒋瑶幡然醒悟道：“妙啊！尾气的温度和压力要比氧化氮气体小一些，再用压缩空气来封它就有可能了！” 左俊峰佩服的五体投地道：“耿总的这个主意真是绝了，换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工程技术上的难题有时候就像一层窗户纸。在没有捅开之前，那真是让人毫无头绪绝望得很。但是一旦捅开，人的思路就会豁然开朗，才发现所谓的困难不过如此。 蒋瑶兴奋道：“你太棒了，今晚上我们请你喝酒！” 耿志扬笑着摆手道：“喝酒就算了，你们知道我酒量不行的。” 蒋瑶把脸一变道：“耿志扬，上个星期我结婚你没来。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啊？” 耿志扬大呼冤枉道：“我虽然没去，但不是让朱旭升替我给你贺礼了吗？怎么还要表示表示啊？” “哼！一千块钱就想打发我？”蒋瑶不屑道：“我告诉你，你结婚我可是去了的。我结婚你反倒没来，你说这算不算你的失礼啊？” “他这个……”耿志扬被她说得张口结舌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蒋瑶霸气道：“要不然我才不稀罕理你呢！” 她颐指气使道：“作为赔礼，今晚上把姑奶奶伺候好了，我就把咱俩以前的账一笔勾销！” 耿志扬很明白，在蒋瑶面前，以自己的酒量十个也是白给。但事已至此不好拒绝，他只得答应道：“那行吧，我去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蒋瑶得意道：“今晚上算我的，咱们不醉不归！” 耿志扬正感到头大不已时，忽听尚秀娟低声道：“志扬，别怕，晚上我来对付蒋工。” 一听这话，耿志扬顿时心下大定。 尚秀娟虽然不及蒋瑶那般在喝酒上有天赋异禀，但其酒量在氮肥公司内部也是位列前茅。要是她肯出面对付蒋瑶，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胜负归属也未可知。 当天晚上在装饰一新的氮肥工业公司宾馆，也就是从前的氮肥厂招待所，宾主双方合计七人正式开始了拼酒大赛。 耿志扬为了提升己方实力，又把刘伽全和吕大庆喊了过来，让他们俩分别对付左俊峰和刘建刚。 在他的旁观下，蒋瑶等六个人一对一捉对厮杀。一旦双方彼此较起劲来，白的啤的轮番上阵，喝的那个叫天昏地暗惨烈无比。 只把耿志扬看得心惊胆寒：“我的个乖乖！这要换成我，躺下两次都不止了！得亏我提前认了怂，要不然今晚上铁定先躺下为敬。” 刘伽全和左俊峰、吕大庆和刘建刚两组对手在喝下去半斤多白酒和若干啤酒后纷纷醉倒在地。耿志扬赶紧吩咐服务员把他们分别扶到各自房间里休息。 而尚秀娟和蒋瑶半斤对八两正喝得兴起。喝到酣处，两位知识女性居然不顾形象抡胳膊挽袖子，当着耿志扬的面划起拳来。 耿志扬不禁佩服道：“我姐姐和蒋瑶已经喝干了两瓶五十二度的安海古酿，俩人还能生龙活虎地继续飚酒。在她们俩面前，我基本属于白给，连上桌的资格恐怕都没有。” 在喝到第四瓶安海古酿时，尚秀娟和蒋瑶方才有了醉意，先后坚持不住倒在了桌子上。 不过蒋瑶凭借先天异禀，仍然能保持住最后的清醒。她指着耿志扬道：“耿志扬……你不厚道……不厚道啊！” 耿志扬心道：“我要是厚道早就醉了。咱们都醉了，谁来照顾你？万一你在我们这儿出上点事，我可就不好向表叔和齐总交代了。” 他见蒋瑶已有八九分醉意，赶紧叫来两个女服务员，帮着把尚秀娟和蒋瑶分别扶到她们的房间里醒酒。随后他又特别叮嘱宾馆负责人刘桂芝熬上点酸梅醒酒汤，送到两位女士房间里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强打精神开车回到公司，将就着睡到了办公室自己那张简易床上。 第382章 小郑的贵人 第二天上午，上班后不多久，卢洪涛召开了他回国后的第一次办公会议。田连营、袁汉杰、高崇山、智文阁和耿志扬等公司一级领导全部参加了会议。 卢洪涛先向与会众人汇报了此次出国完成二手硝酸设备现场确认的过程，然后又说了一下跟a公司达成的项目进度情况。 根据卢洪涛等人在米国跟a公司达成的初步协议：该套二手硝酸设备将于一月中旬从米国西海岸港口装船离岸，预计在二月中旬左右运抵广即港。 卢洪涛道：“既然这个项目已经开始进行，那么我建议组成项目领导小组。小组组长还是由田总担任，副组长由耿总和氮化公司邱伟平担任，由你们三个组成领导小组。” 田连营想了想道：“我有个想法。既然是氮化工业公司的项目，还是由他们的人为主，咱们可以派人监督，但不宜管得太直接。” 田连营有了自己的想法，卢洪涛只得妥协道：“那你觉得怎么安排好呢？” 田连营道：“我觉得让邱伟平当组长，谢光荣、章树森当副组长，由他们三个组成领导小组就可以了。” “这样不行的！”耿志扬当即反对道：“他们三个都没有接触过硝酸工艺，也没有参与过前期工作，对那套硝酸设备毫无了解的情况下怎么能领导项目建设呢？” 耿志扬的意见田连营不敢轻视，客气道：“耿总觉得怎么个弄法，更好一点呢？” 耿志扬道：“领导小组小组长让尚秀娟来当，副组长由邱伟平和郑春晓担任。她们俩跟着卢总去过米国，对那套二手硝酸设备比较熟悉，管起项目来相对容易一些。” 他继续说道：“另外为了项目顺利进展，可以从二硝三硝车间选出一批责任心高操作水平好的职工，作为种子派到氮化公司去当老师和班组长。这样一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新员工给带出来。” 耿志扬的建议比田连营的更具操作性和可行性。卢洪涛当即拍板道：“那就按照耿总的意见来。尚秀娟担任氮化公司副总经理兼硝酸项目领导小组长。邱伟平和郑春晓任副组长。” 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借着二手硝酸项目的实施，正好可以把尚秀娟推到二级子公一把手的位置上，耿志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笑了笑道：“既然田总不参与那边的管理，我看就让尚主任担任氮化公司总经理吧，这样一来管起事来她也有底气，对硝酸项目的进展也有好处。” 田连营在氮化工业公司的总经理一职跟三硝公司一样，是个挂名总经理，其实根本不管那里的事。该公司日常经营业务全部由常务副总经理邱伟平负责。 氮化工业公司属于正儿八经的二级子公司，如果尚秀娟担任该公司的总经理，那就意味着其摇身一变成为了那里的一把手，手下切切实实管着一千多口子人。 卢洪涛沉吟道：“也行！反正尚主任是董事会成员，也为咱们公司发展付出了不少心血。我觉得可以，你们的意见呢？” 田连营立刻赞成道：“我同意耿总的意见，尚主任去管氮化公司可就省了我大事了。” 袁汉杰也赞同道：“可以！以尚主任的经验和能力，去氮化公司干总经理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她去了正好顺便领导硝酸项目，我觉得挺好。” 眼瞅着耿志扬的嫡系干将就要成为外放的‘封疆大吏’，高崇山妒意顿生，张口反对道：“三硝车间这边出的事故还没处理干净，尚秀娟就要拍拍屁股走人，这怎么能行呢？这不成了拈轻怕重推卸责任了吗？” 袁汉杰如梦方醒道：“哎，对啊！三硝车间四合一机组出的故障还没找到解决办法呢？尚主任现在走，有点不大合适。”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怎么没解决？昨天我和尚主任在这里呆了一天，已经跟省鼓集团的同志们找到了事故的原因，并且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蒋工她们今早上已经回省城了，很快就会带着替换部件回来，顺便把气封流程改一下，就不会再有类似的问题了。” “是吗？”袁汉杰有点不好意思道：“昨天我回了趟老家，今天来了还没来得及去现场了解情况呢。没想到已经被耿总和尚主任把难题给解决了。” 高崇山原本想用三硝车间四合一机组腐蚀和漏气问题来阻挠尚秀娟的外放，未曾想却被耿志扬当场打脸。昨天人家已经把问题全部解决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但他接着又心生一计道：“尚主任一走，三硝车间这边怎么办？这边可是开车不多久，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问题呢。” 耿志扬毫不客气道：“我提议让吕大庆来当车间主任。这段时间吕大庆同志进步得很快，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所以让他来接任三硝车间的主任，我觉得行！” 吕大庆是袁汉杰欣赏的年轻人，他自然支持道：“我同意耿总的意见，吕大庆同志已经具备担当车间主任的能力和经验了，可以给他适当地加加担子。” 袁汉杰发了话，高崇山找不出理由来进行反对，只能悻悻地闭上了他那张惹是生非的大嘴巴。 耿志扬趁热打铁道：“郑春晓同志先后参与了一硝改造，二硝和三硝项目，在技术管理上已经非常精通，所以我建议让她担任氮化公司副总工程师兼技术科长，协助章总工管理那边的技术工作。” 耿志扬主动推荐吕大庆接任三硝车间主任，袁汉杰自知欠了人家的情，于是马上支持道：“郑春晓这个小姑娘做事很踏实，我赞成给她机会多锻炼锻炼。” 既然是耿志扬想提拔自己的人，卢洪涛和田连营当然不会使绊子表示反对。高崇山有心反对，但看了眼双方实力对比，却心有不甘地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生产和技术上的事智文阁很少操心，因此也不想为此招惹到有仇必报以牙还牙的耿半仙，于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散会以后，当郑春晓得知天上忽然掉下来了一块大馅饼，结结实实的正砸在了她的头上，搞得她恍惚不已难以相信：“我才工作了五年，就被提拔到了氮化公司副总工程师和技术科长这么重要的职务上，该不是做梦吧？” 当她搞清楚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后，郑春晓百感交集道：“肯定是耿总替我说了话，我才得以有此珍贵的机会。几年前我刚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现在果然成了我的贵人！” 第383章 亲疏远近不一样 过了两天后，恰逢一年难得的团圆日子：中秋佳节。 当天上午，耿志扬开上车把双方父母都接到了自己家里一起共度佳节，还从望海楼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送上门来。 耿玉诚夫妇挂念着一直没联系上的小儿子，所以即便被大儿子接了过来，吃饭时依旧阴着脸有点不大高兴。 卢洪波夫妇则被小外孙逗得哈哈直笑，轮番抱着牛牛爱不释手。牛牛乖巧地跟姥姥姥爷互动着，不时地冲着他俩眉开眼笑，惹得老两口情不自禁开怀大笑。 祖孙三人凑在一起欢乐不已，把蹲在门口的小花花看得直瞪大了眼睛，往这边瞅个不停。 卢晓清观察到了公婆的异样，悄声提醒丈夫道：“老公，你爸妈不大高兴呢，咱没惹着他们吧？” 耿志扬瞥了眼面带阴沉一言不发的父母，笑了笑道：“他们的宝贝儿子没打电话来，能高兴吗？等一会儿我弟弟打电话来，他们俩就高兴了。别担心，等着吧。”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七点多钟，耿志杰把电话打到了耿志扬的手机上。当耿玉诚夫妇终于听到小儿子那熟悉的声音，两个人这才喜笑颜开地恢复了常态。 夫妻二人跟耿志杰说了好一会儿话后，高金凤忽然把手机往耿志扬手里一塞，不由分说道：“哎，跟你弟弟说说那个事！” 耿志扬笑了笑接过了手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小杰，我听爸妈说你想辞职？” “嗯！”耿志杰道：“我不想干采购，还是想干研发。” 耿志扬道：“小骆同意你辞职吗？” “她支持我。”耿志杰道：“小文说干采购得跑来跑去的学不到东西不说，搞不好还会招惹是非，所以建议我换个工作。” 听到骆诗文也支持弟弟辞职，耿志扬放心道：“那就别在这儿干了。像这种科研事业单位，如果没有领导赏识的话，你想换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耿志杰道：“可是想辞职的话，这边要交两万块钱的违约培养费，人家才会给你办手续。我刚参加工作，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不就是两万块钱吗？”耿志扬豪气道：“我借给你！” 原本耿志杰跟骆诗文商量着，也是想找大哥解决违约金的难题。没想到还没等他提出来，耿志扬便主动答应帮忙，直把耿志杰高兴地连声致谢。 耿志扬关心道：“你辞了职，找工作好找吗？” “好找！”耿志杰笑道：“我们学校是四大电子学院之一，尤其是我学的电子工程专业，在国内名气很大。江城很多公司都想要我们学校的学生，找个研发工作很容易。” “住的地方怎么办？”耿志扬又操心道：“辞了职你就不能住人家的宿舍了。你打算上哪儿去住呢？” 耿志杰道：“租房子呀！我已经看好了一处房源，一个月只要三百多块钱，很便宜。” 一个月三百多块钱的房租还叫便宜？看来江城的房价要比安海这边高出去很多。 亲弟弟有了难处，当哥哥的自然是力所能及，能帮就要帮上一把。 耿志扬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于是问道：“小杰，你住的那附近，新楼盘一般卖多少钱？” “新楼盘？”耿志杰纳闷道：“我没有关心这方面的消息，大概有上个三千左右吧。” “你帮我看一下。”耿志扬直言不讳道：“要是有合适的，我打算在江城买上套房子。” “哥，你要来我们这儿买房子？”耿志杰吃惊道：“这么远，你买了怎么住啊？” “别管了。”耿志扬道：“你帮我打听一下。” “哎，好来！”耿志杰忽然灵机一动，暗道：“对啊！我哥要是在这里买了房子，我不就可以租他的住吗？他是我哥，我可以少给点钱意思意思就行了。其实我就是不给钱，他也得让我住！哎呀，这可是大好事啊！” 跟弟弟打完电话后，耿志扬又糊弄了父母几句，这才得以过了一个温馨团圆的中秋节。 晚上回到卧室把孩子哄睡了以后，耿志扬对妻子坦承了想在江城买房子的打算。 卢晓清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丈夫是在变相地帮着小叔子解决住所的难题，有些不乐意道：“老公，当时咱在省城买的房子，我想让小玉住，你还不愿意。怎么现在换成你弟弟，你就愿意了？” 耿志扬笑道：“老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我弟弟辞了职就得自己找地方住。他自己一个人在江城，刚毕业挣得也不多，我作为哥哥不帮不行啊。” “那小玉妹妹不也是吗？”卢晓清嘟起小嘴不高兴道：“你是不是嫌她姓卢不姓耿啊？” “亲疏远近不一样的。”耿志扬耐心解释道：“小杰跟我是亲兄弟，要不然我能闲着没事撮合他跟骆诗文？小玉跟你是堂姐妹，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他们俩不能比。” “那要换成我大姐呢？”卢晓清不依不饶道：“你会把房子给她住吗？” “真要是换成你大姐，她不提咱爸妈也会跟你商量的。”耿志扬道：“冰姐是你亲姐姐，我当然愿意把房子借给她住了。不过以咱大姐的傲气，人家是不会免费住咱的房子的，丢不起那人！” 卢晓清情知自己丈夫说得没错，卢晓冰还真是一个傲气十足的女人，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 她又担心道：“你把房子借给你弟弟住。时间长了，你爸妈会不会要求咱把房子免费送给你弟弟？” “这倒是有可能的。”耿志扬笑了笑道：“但是小杰这家伙学的是电子工程，再加上头脑灵活，说不定将来会挣大钱。等他挣到了钱，哪还会看上咱们买的旧房子？人家肯定会买新房子结婚的。” 卢晓清见丈夫对自己的弟弟未来的发展前景如此笃定，也只能同意道：“那行吧，那咱们就在江城买上几套房子。不过位置房型必须由我来亲自决定，不能让你弟弟按他的喜好买。” “这怎么可能呢？”耿志扬笑道：“我只是想买下房子来临时借给他住，不是说给他买套房子。所以说买房子的事，当然还是咱两口子商量着来。” 尽管卢晓清心里依旧有些不得劲，但既然是丈夫坚持做的事，她素来是不会无原则唱反调的，只能是先行赞成下来。 第384章 他乡遇故人(上) 周日当天，耿志扬、王景光和郎振华一起开上蓝鸟车赶到了广即大化硝铵公司。 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目前有两套年产十五万吨硝酸铵装置和一套年产五万吨中压法硝酸装置。由于两套硝酸铵装置所需硝酸量每年高达约二十三万多吨，因此公司生产的硝酸远远不够用，每年还需要从外面购入接近十四多万吨硝酸。 硝铵公司出面接待耿志扬一行的是总经理陈建华、总工程师张书田。双方见面寒暄后一起来到会议室，只见里面乌压压坐了二十来人。 陈建华介绍道：“这些是公司相关科室和硝酸车间的同志。我让他们一块儿来听听，学习一下。” 陈建华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后，耿志扬随即介绍了金秀公司概况和新型氨氧化炉在其他企业的推广使用情况。随后双方又进行了详尽的技术交流。陈建华和张书田借机询问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耿志扬和王景光均一一做了满意的答复。 交流得差不多以后，陈建华提议去车间里看看现场，耿志扬欣然应允。他刚刚站起身，忽然瞧见陆续离场的硝铵分公司众人里面似乎有一个熟悉的靓丽身影一闪而过。 耿志扬赶紧定睛瞧去，不由地愕然道：“顾红梅！怎么是你！” 顾红梅正跟着车间同事往会议室外面鱼贯而走，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惊诧地扭头循声望去，惊奇地发现，喊她的人居然是今日来访客人里面最年轻最帅气的那位耿总。 “您……认识我？”顾红梅盯着耿志扬左看右看，却始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位年轻的老总。 顾红梅是耿志扬前世读研究生时的大师姐，比他高一个年级。因为都是北海省的老乡，所以同一个导师的两个人交往比较频繁，到后来几乎差一点就迸发出爱的火花。 但可惜俩人脸皮薄，谁也不好意思主动揭开那层窗户纸，生怕被对方拒绝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顾红梅毕业后回到老家的广即大化找了份工作，耿志扬则去了外省某部级设计院，从此俩人分道扬镳再也没有了交集。 此时此刻，再次见到了活生生的顾红梅，耿志扬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之情，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 陈建华见状好奇道：“耿总，你认识我们顾工吗？” 耿志扬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天机，但他脑筋一转，迅速想好了托词：“我认识顾工的导师郑天泽教授。他曾经给我推荐过顾工写的一篇有关硝酸铵改性分析的论文。我觉得那篇论文写得很有深度，所以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顾红梅惊喜道：“你认识郑教授？” “我当然认识了！”耿志扬笑道：“郑教授口头禅喜欢说‘讲穿了就是什么什么’，所以说听他说起话来很有意思。” 顾红梅见他连导师的口头禅都知道，那肯定说的是事实，不禁莞尔一笑道：“我写的那篇论文主要是郑教授指导的，我自己的东西没多少。” 曾经爱而不得的师姐如今几乎是触手可及。耿志扬望着那张清秀如水的俏脸，只觉得犹如在做梦一般，不知不觉间竟然看得痴了。 顾红梅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心下略有些羞恼道：“这个耿总怎么如此唐突？就算是认识我的导师，也不用这么个盯着我看呀？” 王景光见耿志扬失态，忙拽了他一把道：“耿总，走了！” 耿志扬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想起以前跟郑教授在一起的一些有趣的事，不小心走神了。” 陈建华等人明智地没有戳穿他的托词，而是递给他一顶安全帽道：“看来耿总还是个挺念旧的人。像你这样的重感情啊！” 耿志扬讪讪地戴上安全帽，跟着陈建华和张书田出了办公楼，往硝酸车间走去。 路过一座厂房时，陈建华指着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一期硝酸铵，采用的是常压中和法工艺，生产能力达到了年产十五万吨。” 望着数层楼高的硝铵厂房，耿志扬脑海深处忽然浮起一丝模糊的印象，似乎就是这座一期硝铵厂房在前世曾经发生过一场非常惨烈的事故。 究竟是什么事故呢？耿志扬费力的想了半天却再也想不起任何信息。看来重生并不能把过去的记忆完完整整的带过来，只有当机缘巧合下才能回想起曾经的往事。 陈建华见他似有所想，好奇道：“耿总，你有什么想法吗？” 耿志扬只得搪塞道：“常压中和法硝铵工艺已经落后了，现在最先进最安全的是加压管式反应器生产工艺。” 张书田听到他连加压管式反应器工艺都知道，忙道：“加压管式反应器工艺是很先进，但是技术被老外垄断着，咱们国内没有啊。” “怎么没有？”耿志扬道：“某大化不是进口了一套f国的多孔硝铵装置吗？他们用的就是加压管式反应器工艺。” 陈建华接口说道：“我知道那套装置。他们今年刚刚投产，估计产量还没有达标。” 耿志扬适时显摆道：“我们公司正在研究这种新工艺，估计明年就能把这套工艺研究出来，包括专利设备管式反应器和相关浓缩造粒设备。” 陈建华和张书田惊诧道：“是吗？你们公司能研究出加压管式反应器工艺？” “当然了。”耿志扬不以为然道：“要是搞不出来，我跟你说干嘛？那肯定是能搞得出来呀！” 陈建华和张书田面面相觑，半天后才道：“耿总，你们要是真能研究出加压管式反应器工艺，咱们两家可以合作一下。” “没问题！”耿志扬道：“等我们取得一定成果后，咱们再商量着合作上一把。” 众人来到硝酸车间，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尽管耿志扬对年产五万吨中压法硝酸熟得不能再熟，但广即大化的硝酸车间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以前他去过的那些厂子，不管是安海市氮肥厂、化肥厂和化工厂等市级企业，还是省化集团、江阳石化等省级企业，凡是生产车间内外的环境皆是比较凌乱和肮脏。 毕竟是化工企业，生产过程中免不了跑冒滴漏和气相腐蚀，因此生产车间无法达到整洁如新的程度。 但广即大化的硝酸车间却让耿志扬开了眼。只见车间内外整洁干净，地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污渍，角落处也没有堆积的杂物和废旧零件，更不用说树叶废纸塑料袋等一类的垃圾了。 整个生产厂区竟然能保持得如此干净，耿志扬不由佩服道：“陈总，你们生产车间还能维持的这么干净，在我去过的厂里面算是头一家！” 陈建华骄傲道：“这是我们广即大化的基本要求，即便是生产车间，卫生要求也必须跟办公楼一个标准，让职工们能有一个好的心情来这里上班和工作。” 第385章 他乡遇故人(下) 中午吃饭时，陈建华特意把顾红梅也喊了过来。估计他看出来耿志扬对顾红梅的眼神非同一般，这才叫她来一起吃饭，以便缓和气氛增加话题。 不过耿志扬已经适应了再次见到顾红梅的惊喜，所以在饭桌上言谈举止间并没有太出格的表现。 双方闲聊间，耿志扬好奇询问道：“陈总，你们公司硝酸用量这么大，为什么不自己上一套十五万吨的硝酸装置呢？” 陈建华沉吟道：“现在我们公司的投资重点在d产品上，我们硝铵公司这边已经不是主要支柱产品了，所以集团对我们的关注也就小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耿志扬又不解道：“但是据我所知，生产d产品也是需要硝酸作为原料，而且还是浓硝酸。你们为什么不自己上一套浓硝酸装置呢？” 陈建华笑道：“我们集团公司现在的d产品产量有限，需要的浓硝酸量不大，所以自己生产不如从外面买合适。” 张书田在旁道：“我们集团公司研发中心正在重点研发d产品的生产工艺。等到研究取得了突破，产量上去了，说不定我们就会自己建一套硝酸装置。” 耿志扬忙道：“那太好了！我们金秀公司不但能提供各种硝酸工艺的先进氨氧化炉，还能提供最新版双加压法硝酸工艺，而且拥有氨氧化炉、吸收塔和尾气处理器三大关键设备的专利。你们真要是想上硝酸项目，可以考虑一下买我们的工艺技术和设备。” 陈建华大感兴趣道：“咦？耿总，你们这个金秀公司还挺厉害呢。管式反应器硝铵工艺有，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也有，你们是怎么搞出来的？” 耿志扬趁机宣传道：“我们公司是1993年底建立的，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年头。我们这个公司开始是从新型硝酸浓缩塔起的家，随后又推出了酸水回收工艺。前年研发出了大型浓硝酸生产新工艺和新型氨氧化炉。去年还成功开发出了最新版双加压法硝酸工艺，能将成品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以上这些新工艺和新设备我们公司都取得了专利。”耿志扬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道：“因此全部是我们的自有技术，不会牵扯到侵权。” 王景光在旁补充道：“耿总说的这些新工艺新技术，全部是他领着大家干出来的。尤其是刚开始的那些新工艺，全都是耿总自己摸索着开发出来的。所以我们公司能够坚持到现在，耿总居功至伟！” 他这番话说下来，陈建华等人对耿志扬更是刮目相看。 凡是搞生产的都会从骨子里尊重能研发新技术的人才，尤其是不断创新不断突破的行业能人，在大伙眼里那更是尊贵得很。因为只有凭借这些超级人才做出的贡献，整个行业才能在技术上取得进步。 而在顾红梅心目中，耿志扬的形象一下子变得崇高伟岸起来。毕竟行业内的专家高手听过得多，能有机缘见到的却寥寥无几，如今好不容易亲眼见到一个，她自然是觉得幸运得很。 下午双方经过一番艰难繁复的谈判，最终敲定了合同金额和相关细节。临别之际，耿志扬特意问顾红梅要来了联系方式，还把自己的名片作为交换亲手递给了她。 回去的路上由郎振华开车。王景光撇了几眼凝眉沉思的耿志扬，心下犯愁道：“看样子志扬大概率是看上了那个顾工。那个顾工身材高挑气质优雅，长得也很不错，像这般美貌的知识女性志扬能看上也可以理解。不过他已经结婚了，还刚刚有了儿子，这要是在外面有了女人，我是帮他瞒着小卢呢还是不瞒？” 正在他忐忑不安拿不定主意时，耿志扬也在踌躇不定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就在离开广即大化不多会儿功夫，耿志扬忽然灵光一闪，终于从记忆的深海里想起了前世硝铵公司发生过的那起震惊全行业的爆炸事故。 那场爆炸事故威力巨大，直接将一期硝铵装置基本移为了平地，甚至把有的零件抛到了几百米外的大海之中。 当班的二十多名职工几乎全部遇难，仅有少数几人得以幸免。此次事故甚至连累到附近的二期硝铵装置、硝酸装置和公司办公楼也出现了人员伤亡。 而顾红梅就是在这场惨烈的事故中以身殉职的。更让人悲哀的是，虽然几经搜索，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的遗骸，仅仅从废墟中找到了几块衣服布片和碎肉，另外还有挂在布片上的一块工作证残片。 从工作证残片上依稀可辨的编号可以判断出，该工作证属于顾红梅所有。调查组据此认定她在事故中已经遇难。 一想到聪颖善良、温婉贤淑的师姐会在这次事故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悲惨结局，耿志扬就恨不得马上回头去提醒他们。 可是该怎么提醒人家呢？ 要是他冒冒失失找上门去，跟陈建华和张书田说你们的一期硝铵车间会在将来某个时间发生爆炸事故，所以赶紧停车吧！ 人家肯定会把他当成神经病或者抽了风，不但不会听得他告诫，大概率还会治他个危言耸听惑乱群众的寻衅滋事罪。 “怎么办呢？”耿志扬愁得摸着脑袋暗道：“关键是我不但记不起事故会在什么时间发生，而且也想不起事故发生的原因。这让人家怎么能信我的话呢？” 沮丧之下，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费力寻思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那场爆炸事故呢？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王景光见他不但在愁眉苦思，还懊恼地自残起来，生怕他想不开再出什么乱子，赶忙劝解道：“志扬，这个……像顾工那样的大美女，咱们男人见了肯定是喜欢了。你要是……能瞒住家里面，我一定不把今天的事往外说。接下来的事，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啊？”耿志扬抬起头诧异道：“什么瞒着家里面？今天我干嘛了？为什么要瞒着家里？” “这个……”王景光嘿嘿笑道：“那种事就不用说得太明白了吧？是吧，小郎？” 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郎振华道：“王总，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耿总是什么意思。反正你们把我当瞎子聋子就行了。” 王景光没想到郎振华如此有眼力架，哈哈一笑道：“对！小郎，你说得对！咱俩今天就是瞎子加聋子，什么也不知道，谁问也不说。” 耿志扬被他们俩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有些糊涂，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不禁一笑道：“你们俩想岔了，我对顾红梅没有那种想法。我在想别的事呢。” 没那种想法还能见了人家顾红梅直接看傻了眼？ 谁信啊？ 当我们俩是三岁小孩子嘛？ 王景光和郎振华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道：“对！你对顾工没有任何想法，你们俩之间只是正常业务往来。” 一牵扯到男女之事，那是越解释越不明白，永远也解释不清的。耿志扬干脆没有继续辩解，而是心中暗道：“难道在他俩眼里，我是个见了美女就拔不开腿的好色之徒吗？应该不至于吧？” 第386章 抽丝剥茧找线索 回到安海之后，耿志扬便开始查询资料，认真研究常压中和法硝铵工艺存在哪些发生爆炸的可能。 常压中和法硝铵工艺的中和浓缩工段跟造粒塔是分开的两个建筑物，耿志扬模模糊糊记得爆炸事故是发生在中和浓缩工段厂房里，跟造粒塔内生产出的成品硝酸铵并没有关系。 中和浓缩工段生产的硝酸铵是以溶液的形式存在。而行业内通常认为，硝铵溶液要比固体成品安全得多，所以把防爆重点放在了造粒塔上，对中和浓缩工段普遍存在的硝铵溶液却没有怎么重视。 但耿志扬却是知道，一旦硝铵溶液浓缩到某个浓度以上，在温度、有机物、氯离子等杂质存在的干扰和影响下，会有分解而导致爆炸的可能。 安海市氮肥厂1979年正式建成投产时，就拥有一套年产一万吨的常压中和法硝铵装置，因此资料室里存有全套的硝铵工艺图纸。 虽然生产能力上比广即大化差得很远，但两套硝铵装置采用的都是成熟的常压中和法硝铵生产工艺，因此可以拿来进行参考比对研究。 耿志扬把相关图纸资料借出来以后，铺在桌子上对着图纸一张一张地仔细研究。在把可能发生事故的设备一一排除后，最后他把怀疑目光放在了浓缩后的硝铵溶液储槽上。 “爆炸威力那么大的话，设备内存储的硝铵数量肯定不能太少。”耿志扬盯着硝铵溶液储槽自言自语道：“在中和浓缩工段，也只有这里存有大量硝铵溶液，应该是事故发生的部位。” 尽管分析出了事故发生可能的原因和场所，但耿志扬依然无法提醒广即大化那边加以注意。因为国内这么多套生产能力大小不一的常压中和法硝铵装置，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有一家发生过硝铵溶液储槽爆炸事故。 这么多厂家包括广即大化自己都生产得好好的，耿志扬若是跟人家说你们的硝铵溶液储槽有可能发生爆炸事故，依然会被认为是杞人忧天胡说八道。 “怎么办呢？”耿志扬苦苦思索道：“看来只能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对方，平常生产时要注意不能让硝铵溶液储槽里的溶液温度和浓度太高，并且要避免被油污、氯离子等杂质污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硝铵溶液里的油污大概率来自于原料液氨，也就是说原料液氨含油量超标，与硝酸发生中和反应时将油污带入了硝铵溶液体系内。 而硝铵溶液里的氯离子则来自于原料稀硝酸。稀硝酸是由水吸收氧化氮气体生成，该反应发生在吸收塔内。由于吸收塔内塔盘上存在着滞留区等原因，塔底产出的成品在某些时候有可能氯离子含量超标。 照此分析的话，只要广即大化能牢牢地把控住原料液氨和稀硝酸的质量，就会避免由于杂质污染而导致的爆炸事故发生。 好在顾红梅如今还在硝酸车间工作，不管硝铵装置有没有可能发生事故，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安全，所以耿志扬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念。 一个多星期以后，时间来到了十月一日国庆节。 一早的功夫，耿志扬和卢晓清便开上车赶到了省城，然后再转乘火车赶往江城。 前几天耿志杰打来电话，说是在南外环边上看中了一个小区，房子还算不错，价格只有两千五六。于是耿志扬夫妇借着国庆假期休息时间，准备去江城那边亲眼看一下小区状况。 牛牛只有七个多月大，带着上路太不方便，夫妇俩不得不把孩子托付给了姥姥和姥爷照看。由于是第一次跟孩子分离，卢晓清这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离开家后，情绪就不算太高。 耿志扬瞧出妻子的异样，情知她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儿子，一路之上暖心劝慰，还特意找着话题把她的注意力从孩子身上分散开来。 中午十一点多点，列车终于到达了江城火车站。耿志杰和骆诗文专程在出站口迎接他们俩的到来。鉴于耿志扬夫妇是帮着耿志杰和骆诗文解决租房负担的唯一希望，所以他们俩对哥嫂那是百分百的热情。 四个人见了面后，耿志杰见时间不早，好心提议道：“哥、嫂子，咱们先去吃饭吧？” 跟自家弟弟不必客气，耿志扬想着先把大事给办了，当即道：“坐了一上午火车一点也不饿，咱们先去看房子吧，看完房子再吃饭。下午我们还要赶回去。” “啊？”耿志杰一愣道：“哥，既然来了就住一晚上呗。我和小文带着你们在市区好好转一转，欣赏欣赏江城美景。” “不了！”耿志扬明白妻子归心似箭，当机立断道：“把牛牛留在家里你嫂子不放心。再说孩子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妈妈，要是回去晚了孩子哭闹起来就不好哄了。” 耿志杰见大哥主意已定，只得道：“那咱们到那边去打个车。” 四个人打了一辆桑塔纳出租车直奔城南而去。来到小区售楼处，耿志扬下了车抬头一瞧，只见售楼处上方挂着牌子：“康泰小区售楼处。” 由于快到午饭时间，售楼处里负责接待的人并不多。一个三十来岁的售楼小姐正准备拿着小包去吃饭，见来了客人赶紧过来招呼道：“先生，您是来看房子的？” 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对！想买两套两室户的房子，你们这里有吗？” 那售楼小姐听到两套的字样，登时喜笑颜开道：“有！我们正在发售的是二期，一共有五座楼，两室两厅和三室两厅的房型都有！” 她领着耿志扬等人来到小区沙盘前介绍道：“先生，我叫李颖，愿意为您服务。我们现在正在热销的是二期，从六号到十号楼，都是现房。不过六七号楼房已经基本售完，您可以看看八九十三座楼的户型。” 耿志扬扭头询问妻子道：“八号楼不靠边，相对安静一些，咱就买这里吧？” “行啊！”卢晓清问道：“大姐，八号楼有二楼的两室户吗？” 李颖笑道：“有啊，除了一二单元是三室户型，另外两个单元都是两室户。” 卢晓清道：“三单元二楼怎么个卖法？” “三单元二楼……”李颖抱歉道：“我看一下啊！” 她小跑着回去拿了个本子，又跑回来道：“八号楼三单元二楼两套房子都还没有卖出去。价格是每平方米两千六百八。” 耿志扬插话道：“没有优惠吗？” “有啊！”李颖满脸堆笑道：“我们现在的房子一律打九六折。” “九六折太少了。”耿志扬不满意道：“我一下子买两套房子才给个九六折，确实是太少了。你再跟你们领导申请一下。” 九十年代肯花钱买房子的人相对比较少，一下子出手买两套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李颖哪里肯让耿志扬从手边溜走，忙不迭道：“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领导。” 第387章 丑闻初露 经过耿志扬跟李颖的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在请示售楼处负责人同意的情况下，房价在九六折的基础上又打了个九五折，也就是大约折合两千四百多一个平方。 双方当即签订了购房合同。由于合同盖章后方才有效，耿志扬给李颖留了个联系方式，商定等合同出来以后他再来交钱领钥匙。 从售楼处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四个人在小区附近找了家饭馆胡乱吃了顿午饭。 耿志扬夫妇一刻也不敢耽搁，不顾耿志杰和骆诗文的一再挽留，马上坐上车回到火车站，买了两张就近发车的车票，又坐上了返程的列车。 匆匆来匆匆去，耿志扬估摸着时间道：“老婆，等咱回到省城差不多得七点多了。天黑了开车不安全，我建议咱们去岳华经典家里住上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回去。” 来回跑了一天心神疲惫，卢晓清也明白不能让丈夫太累了，很是体贴道：“行吧。一晚上见不着我，牛牛应该还能坚持过去。” 等他们俩开上车回到岳华经典小区，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由于俩人不来常住，岳华经典家里能吃的只有几包方便面。耿志扬又去外面的小超市里买了点火腿肠、咸菜和熟鸡蛋，两口子凑合着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夫妻俩倒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起了电视。卢晓清忽然道：“来了省城，你不去工大跟任子集他们了解一下公司情况吗？” “不了！”耿志扬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道：“今天快累死了，我不想再动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灵机一动：“哎呀！任子集和朱旭升都是工大的老师，而且都管着实验室。我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有利的条件，让他们帮着做做硝铵溶液相关实验？要是能用实验数据再写篇专题论文予以发表，我不就可以拿来当作证据给顾红梅看了吗？” 忽然有了好主意，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掏出手机给朱旭升打去了电话。 “旭升，我有个课题麻烦你帮着做一下。”耿志扬直言不讳道：“这个课题跟硝铵工业的安全性有关。等课题做完以后，咱们可以联名写上一篇论文。” 朱旭升好奇道：“硝铵工业？什么课题呀？” 耿志扬把硝铵溶液在某种浓度下，有可能被温度、有机物、氯离子等外界因素偶合影响下发生爆炸事故的设想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朱旭升老实道：“咦？这种课题以前还真没听说过。” “以前没有，所以我才找你做呀！”耿志扬道：“不过你做的时候要小心，这个实验很有可能发生爆炸。” “不要紧。”朱旭升道：“我把它们放在恒温箱里，即使爆炸也伤不到外面。” 两个人又把实验细节探讨了一番，耿志扬道：“很多地方咱们不一定能想全了，开始做实验前最好再去图书馆查查资料，把能做的预防措施一定要准备全了。” “我明白了。”朱旭升道：“你放心吧。做这种危险实验，我会特别小心的。” 跟朱旭升交代完硝铵溶液爆炸性实验的细节后，耿志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当天晚上在省城的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两口子草草吃了顿早饭，开上车直奔安海而去。一路狂奔之下，仅用了两个多小时就赶回了溉河边上他们的家里。 俩人放下车刚一进门，花花就叫唤着摇着尾巴迎上前来。李秀兰在屋里听到动静，抱着牛牛赶紧迎了出来。 “哎呀，你们俩可算是回来了！”李秀兰叫苦道：“你这儿子昨晚上基本没怎么睡，哭了一晚上。最后我和你爸实在没办法了，拿了你常穿的那件睡衣给他，你儿子才死死地抱着衣服不哭了。” 姥姥怀里的牛牛虽然一夜未睡精神萎靡，但一看到妈妈回来，立刻瞪起了眼睛，挥舞着两只小手兴奋地嗷嗷叫着，恨不得马上扑到卢晓清怀里。 卢晓清心疼地赶忙抱过儿子。牛牛见到妈妈早已是眼泪汪汪，卢晓清见到儿子的可怜相不禁也是热泪盈眶。娘儿俩对面垂泪，搞得李秀兰在旁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耿志扬忙劝道：“老婆，快带孩子进屋吧，别皲了脸。” 李秀兰叹道：“是啊！总算见着你妈了，好歹不哭了。” 她从牛牛手里拿过卢晓清的睡衣道：“唉！孩子想妈，非抱着你的衣服才不闹腾。” 耿志扬推测道：“衣服上有晓清的味道，牛牛抱在怀里就等于是见到妈妈了，心里能好受一些。” 卢晓清听到这话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簌簌掉起了眼泪。 一家人刚回到客厅，耿志扬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哎！有了这玩意儿，无论到哪儿别人都能找到你。”耿志扬牢骚了一句后拿出电话接了起来。 手机里传来张山的声音：“耿总，您方便吧？我有个重要的事向您汇报！” 耿志扬以为是丁作先那边传回来了信息，忙道：“我在家呢。有什么事你说吧。” 张山道：“最近我发现高崇山和市场销售部的职工共同贪污。” “高崇山和市场销售部的人贪污？”耿志扬大吃一惊道：“有确切证据吗？” “有！”张山道：“我调查清楚了以后，才给您打的电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耿志扬急急道：“你快点给我说说！” “高崇山找了家皮包公司，把咱们的产品低于市场价三十到五十块钱卖给它。然后这家公司再以市场价卖出去。”张山义愤道：“两下里一倒腾，获取的差价利润由高崇山和皮包公司均分，另外拿出一部分来以奖金的形式分给市场销售部那些人，以便堵住他们的嘴。” 以一吨硝酸获利五十元计算，一年搞上两万吨就是一百万块钱，弄上四万吨就是两百万元。假如高崇山狠狠心倒卖上十万吨，他们就能从中获利高达整整五百万元！ 耿志扬怒不可遏道：“高崇山这个王八蛋，竟敢吃饭砸锅揩公司的油，真是财迷心窍胆大妄为！” “现在咱们怎么办？”张山请示道：“整个销售部门几乎全都参与了，要追究责任的话，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耿志扬深吸了口气强自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道：“张山，你尽量多搜集证据，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好来！”张山高兴道：“我最喜欢跟高崇山这样的蛀虫斗！你不知道，一旦揭发出这些贪腐分子，我就特有成就感！” “你自己也注意安全。”耿志扬叮嘱道：“这段时间花的钱全算我的，你不要怕花钱，明白了吗？” “明白！”张山兴奋道：“我会注意的。” 他忽然想起一事道：“耿总，销售部有个叫寇海波的被区公安分局给抓起来了，您知道吧？” “寇海波？”耿志扬摇头道：“我不知道。” “高崇山不让往外说，你们当然不知道。”张山嘿嘿笑道：“这家伙可了不得，竟然在外面拿着咱公司的销售货款放高利贷，结果……” 听完张山的讲述，耿志扬的脸色立马冷峻起来。 第388章 我们也要有廉政公署 高崇山是董事会成员，公司分管销售的副总经理，还是公司创建的元老之一。若想扳倒如此位高权重的一个大人物，除了有确凿的证据以外，耿志扬还需要取得卢洪涛的同意，另外还必须得到田连营等人的支持。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自从创建以来，虽然企业获得了快速发展，但是内部却没有必要的监督机制，从而导致了贪腐行为无人监管。若非像高群生欺上瞒下的行为那般偶然被耿志扬发现，这些人就可以靠着贪腐行为悠哉悠哉地寄生在氮肥公司肌体上肆意妄为。 “我们公司需要建立一支铁腕治军的纪律部门。”耿志扬若有所思道：“若是没有廉政纪律的约束，仅仅想靠个人的道德水平来保持清廉是不现实的。”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要想让氮肥公司管理队伍保持清廉，那么必须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监督监察机制，还要有一个令行禁止的强力部门来毫无折扣地执行它。 耿志扬在书房里独自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凌晨三点多钟方才上床睡觉。 卢晓清见丈夫神情有异，挂心之下哪里睡得着？见他终于回到卧室，很是关心道：“老公，你怎么了？” “唉！”耿志扬叹了口气，把高崇山和销售部门有可能涉及贪腐行为的事情跟妻子大概说了一下。 卢晓清冷笑道：“你们公司现在是民营企业，不管是大领导还是小领导，都不用再担心上级主管部门的监督。至于那些普通职工和班组长，只要有上级领导罩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会有人管的。”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耿志扬道：“这样下去是走不远的，如果不赶紧反腐肃纪，我们公司就会毁灭在无穷无尽的贪欲上面。” 卢晓清提醒道：“销售部门有了问题，采购部门也不会是无辜的。不信你回去查查你们的采购部门，恐怕也是一腚灰啊！” 妻子说的话糙理不糙。上次三硝项目管道材料招标会，w公司果然中标，耿志扬就觉得其中有点猫腻。只是介于采购部门不属于他职权管辖范围，他才不得不按下想予以调查的念头。 “明天我去找二叔聊聊。”耿志扬暗下决心道：“我得想办法劝他成立一个专门肃贪反腐的部门。” “我跟你一块儿去。”卢晓清笑道：“正好带着儿子去跟他的二姥爷二姥姥和两个姨姨玩一会儿。” 卢洪涛是卢晓清的二叔，有她和孩子作伴，耿志扬去了会更自如一些，他自然很是愿意。 第二天上午，耿志扬先给卢洪涛打了个电话，这才带着妻子和孩子，还有岳父母一起，溜达着来到了不远处卢洪涛的家中。 卢洪涛和肖月琳夫妇，以及两个闺女卢晓玉和卢晓洁在家里热烈欢迎大哥一家的到来。 肖月琳和两个闺女见到粉嫩白胖的牛牛后，稀罕的不得了，轮着抱在怀里逗着他玩。牛牛也很给面子，既不哭也不闹，而是笑嘻嘻地跟二姥姥和两个姨姨互动玩耍。 卢洪涛则陪着大哥卢洪波和侄女婿耿志扬坐在沙发上喝茶东扯西拉。闲聊了一会儿后，耿志扬冲卢洪涛使了个眼色道：“二叔，我有个事想跟你说说。” 卢洪涛微感诧异，但随即明白过来。耿志扬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才在卢洪波在场的情况下还要求跟他单聊。 “走，咱们去里屋。”卢洪涛又对卢洪波道：“大哥，我跟志扬进去说个事。” “你们去吧。”卢洪波挥了挥手大度道：“我自个儿看电视就行。” 耿志扬跟着卢洪涛来到里屋。俩人各找了把椅子坐下后，卢洪涛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耿志扬一五一十地把张山发现高崇山和销售部门集体贪污腐败的行为讲了一遍。 卢洪涛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张山的话可信吗？” “张山是经过考验的同志。”耿志扬笃定道：“我了解他。他是个疾恶如仇不畏强权的硬汉。他说的话我相信是真的。” 卢洪涛沉思良久后方才道：“志扬，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为好？” 耿志扬道：“我觉得吧，在证据还没有落实清楚前，咱们不好跟高崇山一伙儿翻脸。” “你说得对。”卢洪涛点头认可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耿志扬接着说道：“我觉得咱们公司现在缺少一个监督监察各级管理人员的纪检监察部门，所以才导致了高崇山等人的大胆贪腐行为。” “纪检监察部门？”卢洪涛想了想道：“是啊，咱们改制以后，纪委书记没了，纪检监察委员也取消了。现在监督监察这一块儿的确是存在缺项。” 耿志扬适时建议道：“二叔，我觉得不如利用这次查办高崇山的机会，建立一个直属于总经理甚至董事长的监督检查部门，全方面负责整个公司的纪检监察工作，就像港岛的廉政公署一样。” “是要有这样的一个部门。”卢洪涛点头道：“可是让谁来负责呢？” “我来！”耿志扬自告奋勇道：“我负责组建这样一个部门，配备齐人员后先拿高崇山和市场销售部开刀！” 耿志扬是自己的侄女婿，又是公司掌管技术的总工程师。由他来组建直接对自己负责的强力监察部门，其实就是自己手里掌握的一把出鞘利剑，随时可以对看不顺眼的人下手。 “行啊。”卢洪涛表示同意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道：“公司纪委书记一直空缺，就由我来担任这个职务吧。同时呢，我还兼任新成立的纪检监察部主任，召集人手建立制度把工作开展起来。” 卢洪涛担心道：“就怕高崇山他们不同意。” “他不同意白搭。”耿志扬不屑一顾道：“不管是公司领导会还是董事会，他高崇山都不占优势，想阻拦也阻拦不住。” “那好吧。”卢洪涛当即决定道：“等明天上了班，我就召开董事会讨论这个事。” “行！”耿志扬笑道：“那我先跟尚总通个气！” 看着侄女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卢洪涛微微有点担心道：“哎呀！我跟老俞之间的那点交情算不算贪腐行为呢？朋友之间正常的人情往来应该不算吧？要不然真被志扬给查住，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第389章 耿总要抓监察(上) 十月四日，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节后第一天刚上班，卢洪涛果真召开了董事会。 诸位董事到齐以后，卢洪涛开场道：“今年到目前为止，我们公司生产的稀硝酸、硝酸盐产品一共盈利大约五千万。我们在氮化公司合成氨改造项目上投入了六百万作为启动资金，偿还各种债务两千六百多万，合计大约三千两百多万。” 他仔细算计道：“整个算下来，咱们公司大约能余下一千八百万左右。” 听到九个月的时间就攒下了一千八百多万，各位董事不禁面露喜色。但卢洪涛接着又说道：“不过氮化公司的硝酸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还得为它准备好资金才行。” 氮化公司硝酸项目仅设备购买费用就高达四百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三千三百多万元。要是再加上土建和安装费用，最起码也得有上个五千多万元。 即便是该项目投资全部通过贷款来解决，氮肥公司也必须凑足百分之三十的自有资金。也就是说，今年氮肥公司必须拿出来一千五百万以上的真金白银来作为基础，从而好办理贷款。 一千八百万减去一千五百万就只剩下了三百万。这钱啊，挣得快花得也快。一增一减，转瞬间就让各位董事们重新愁上眉头。 把账目当着大家伙一一算完后，卢洪涛道：“好在合成氨改造完成以后，氮化公司就能够实现收支平衡，甚至扭亏为盈。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咱们这边负担每个月的工资支出了。” 算完经济账后，他忽然话题一转道：“咱们公司成立快一年半了。在短短的一年半的时间里，咱们完成了合成氨装置扩能技改和三硝项目，将公司的合成氨和硝酸生产能力扩大了一倍有余，市场竞争力和盈利能力也上了一个新台阶。可以说，公司在我们这些人的领导下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田连营等人听到卢洪涛忽然总结起了大伙创造的业绩，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不年不节的，卢总怎么做起了总结汇报？难道有什么事吗？” 果然拿不出大家伙的所料，卢洪涛接着说道：“但是呢，我们现在的管理体系建设缺了一环，亟待将其补上。” 管理体系缺了一环？众人暗自惊讶，心道：“以前氮肥厂的各个部门基本都在，管理体系上怎么就缺了一环呢？” 卢洪涛不慌不忙道：“大家可能会好奇我们缺了哪一环？实话告诉你们吧，咱们现在没有纪检监察体系。可以说，整个管理体系游离在纪检监察的监督之下。” 纪检监察体系？众人听到这个词不由得笑了起来。 智文阁道：“老卢，纪检监察那玩意儿是国企才有的。咱们一个民营企业，要那种整天吃闲饭的部门干什么？” “就是！”高崇山赶忙附和道：“什么价值也不创造，除了白拿钱没啥diao用。” 袁汉杰也觉得不可思议道：“以前氮肥厂的时候，纪检监察岗位也是个摆设，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怎么你突然想起来要成立这么一个部门呢？” 田连营如今仍然是公司的党委书记。他啧了一声道：“虽然说有个纪检监察部门监督着，大家伙头上悬着把剑，干什么事都不敢太出格了。但是咱们现在是自己干，有什么事商量一下不就行了？何必搞什么纪检监察呢？” 卢洪涛见众人都持反对意见，不得不朝耿志扬使了个眼色。 耿志扬心领神会道：“各位领导，你们都看过《廉政风暴》这部电影吧？在没有廉政公署之前，港岛的行政和警察系统可谓是腐败盛行。” 他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虽然远远没到那个程度，但是咱们做事就要未雨绸缪，不能等到瞌睡了再缝枕头，那就来不及了！” 田连营等人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建立纪检监察体系是卢洪涛和耿志扬私下里商量着确定的事情。 一个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另一个是怼人无数屡战不败的耿半仙，他们俩人鼓捣出来的新东西，田连营等人即使不认可也不敢不重视。 田连营思考了一会然后大胆询问道：“耿总，这个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权力必须关在笼子里，否则就会失控。如果没有纪检监察体系的约束，公司内部就有可能出现行贿受贿贪污腐败等一系列不可控的行为。这些腐败行为会像病毒一样侵蚀我们公司，使我们公司的管理效率和盈利能力下降，甚至会造成市场竞争的失败。” 他顿了顿道：“等到了那个时候，群众就会跟我们离心离德。氮肥公司保不准就会走化肥厂的老路。” “危言耸听了吧？”高崇山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背后发凉，毫不犹豫反对道：“咱们现在这套管理体系运行得好好的，我觉得用不着去搞什么纪检监察，白费那些钱干什么？” 耿志扬冷笑一声道：“高总，没有纪检监察部门的监督，你敢说市场销售部就没有一点违规的地方？” 高崇山心里一颤，登时气急败坏道：“你凭什么污人清白？我们销售部门的干部职工们整天在外面辛苦地开辟市场，你怎么能说他们违规呢？你有证据吗？” “有啊！”耿志扬盯住了他道：“你们销售部有个叫寇海波的吗？” “寇海波？”高崇山心里打了个突，强自镇定道：“有啊！怎么了？” 耿志扬步步紧逼道：“寇海波私自扣押回款，用它来放高利贷的事你知道吗？” “啊……？”高崇山很明白，市场销售部的那些销售人员哪个没在销售回款上做文章？寇海波放高利贷的事他早就有所耳闻，但高崇山自己腚上就不干净，哪有勇气去管别人？ “哼！”耿志扬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告诉你，这是区公安分局查办一起赌博大案的时候顺带查出来的。要不然寇海波今天没来上班，告诉你他已经涉嫌犯罪被羁押了。” 高崇山听罢更惊得呆了。前天这家伙因为涉赌而被区公安分局抓获以后，高崇山为了避免内部的猫腻被公司知晓，特意叮嘱部下不得向外声张。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寇海波被抓的事这么快就被耿志扬给知道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耿志扬怼完他后，冷冷地扫视着其他人道：“你们说，咱们如果不赶紧完善纪检监察体系，像寇海波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还会不会再发生呢？”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确实符合逻辑。 田连营等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390章 耿总要抓监察(中) 耿志扬当面抛出寇海波被抓的事敲山震虎，直接把高崇山吓得闭上了他那张惹祸的大嘴巴。 卢洪涛则非常重视道：“高总，耿总说的事是真的吗？寇海波真被抓了？” “呃……”高崇山本想糊弄过去，但瞥了眼耿志扬的炯炯目光，不得不承认道：“嗯，是的。” “那赶紧通知人力资源部。”卢洪涛道：“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进行相应处理。” 被公安抓捕的事情一旦败露，寇海波就没有了拯救的可能，一般是要做开除处理。 高崇山硬着头皮答应道：“好的。” 田连营见状道：“耿总，你给我们说说，想怎么搞这个纪检监察部呢？” 耿志扬从容不迫道：“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还缺个纪委书记，那就由我来当吧，大家有没有意见？” 在座的众位董事，除了耿志扬和尚秀娟外，其余五人都是公司党委会成员。因此按照纪委书记必须由党委成员担任的原则，耿志扬是没有资格担任此职的。 田连营身为党委书记，当然是懂得这个规矩。但他考虑到公司已经改制为民营企业，有些规矩不一定必须严格遵守。再说了，耿志扬进党委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干嘛非得较这个真呢？ 他不是李祖丰，因此很快便有了决断，当即表态道：“我同意耿总担任纪委书记。其实耿总一直是咱们公司廉洁自律的典范。你们不知道，当年我派他去省城催图，是答应过报销一定额度的住宿餐饮费用的。但是人家回来只报了来回路费，多一分钱也没有报。” 他叹服道：“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换成年轻的我，说不定会顶不住诱惑，去找点发票把钱报出来改善生活。但是人家耿总没有，没花的钱一概不报。从这一点上，我田连营非常佩服！” 袁汉杰附和道：“还有呢，别人都是假公济私公车私用，人家耿总是假私济公私车公用。这两年为了跑省石化院，耿总开着他那辆富康车可是跑了很多次啊！就凭这个，咱们公司要是评比廉政先进，我认为非他莫属！”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一顿好夸，直让智文阁和高崇山把嘴闭得更严实了。 这话说的，人家耿志扬都大方到私车公用假私济公了，他俩还怎么挑理来予以反对？ 纪委书记的职务解决以后，耿志扬继续说道：“我计划先召集少数几个人把纪检监察部的架子竖起来，再根据后续工作的需要筹情增补。” 智文阁终于忍不住道：“你当了纪委书记，又搞纪检监察部，那技术质量部的工作谁来管？你有那么大的精力都管过来吗？” 耿志扬胸有成竹道：“技术质量部的工作可以由刘伽全同志来主持。他这几年一直从事技术工作，应该能胜任技术质量部主任一职。” “我反对！”智文阁不服气道：“刘伽全才来了几年啊？这么快就提拔为中层正职，年纪轻轻的干得了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智总，我跟他一块儿进的厂。照你的说法，我才来了几年啊？这么快就提拔为总工程师，年纪轻轻的干得了吗？” 他把智文阁的话模仿着重复了一遍，惹得田连营和袁汉杰只想偷着乐。俩人心道：“老智怎么这么糊涂？你要是嫌弃刘伽全年轻不堪大用，不就是变相地攻击耿志扬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智文阁被耿志扬怼得满脸通红道：“你跟他不一样。咱厂这么多年来，不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吗？” “我这么一个？”耿志扬直觉好笑道：“我一个什么呀？奇葩还是别的什么你认为不正常的东西？” “不！”智文阁被他逼问得有些慌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耿志扬义正词严道：“判断一个人是否能干一个岗位，主要是看他的能力，而不是他的年龄。刘伽全同志虽然跟我差不多大，但是我认为他的能力足以胜任技术质量部主任的职务。” 目前技术质量部的人，基本都是耿志扬挑选和培养出来的，因此其负责人必须由他来指定，否则怕是会对公司的技术工作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卢洪涛担心侄女婿做得太过火影响了班子团结，当下发话道：“我看这样吧。先让刘伽全同志担任技术质量部副主任并主持工作，锻炼一段时间后，如果表现得好再提为正职。大家伙看看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眼见得智文阁在耿志扬面前公然吃了瘪，卢洪涛又给了些面子，高崇山哪里敢再出声反对，只能是低下头佯装沉默。 只要能把刘伽全提起来帮自己管理技术质量部，耿志扬就算达到了目的，至于是不是正职他倒没太关心。反正只要刘伽全步入了中层干部的行列，提拔为正职还不是迟早的事。 会议开完后，耿志扬先找到祁延江，让他帮着新成立的纪检监察部腾出一间办公室来。 此情此景，令祁延江不由得回想起当年为了给战略研究部准备办公室而发生的插曲。当时为了腾空技术科的小仓库，祁延江跟办事员徐琴丽好一番叮当，差一点就闹翻了脸动起手脚来。 祁延江有时候就想，如果当年他真跟徐琴丽翻脸动了手，被咬下耳朵来的那个倒霉蛋恐怕就不会是高群生而换成他了。 眨眼间，徐琴丽已经被开除出厂三年还多，而耿志扬则从一个中层正职飞速升到了公司级别领导的高位。 世事无常不可预测。祁延江也为自己当时正确的选择庆幸不已。如果当时自己不敢跟徐琴丽撕破脸，恐怕早已被发配到犄角旮旯儿去了，那还可能当什么位高权重的综合办公室主任？ 所以关键时刻一定要站对立场，否则即使后悔都没地后悔去。 “耿总您放心！”祁延江赶紧打包票道：“办公室的事交给我了。明天一定给您准备好！” 办公地点解决后，接着就是人员问题。跟普通人理解的不同，纪检监察这个活并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 因为很多贪污腐败行为是跟行业的专业性紧密相关的，而各行各业的运行方式、内部习惯都有所不同。所以假如派一个外行去做调查，往往得不到原本想要的结果，严重点的甚至查无所获。 因此，纪检监察部构成人员，必须是精通财务、行政、生产、后勤、销售等各方面的人才，而且最好是党员。 第391章 耿总要抓监察(下) 耿志扬初步决定先把杨晓玲调过来担任纪检监察部办事员。主要考虑到她是自己的同学，而且是通过自己的关系才谋得这份工作，因此对自己有足够的忠诚和信任。 纪检监察部是个得罪人的部门，查案办案难免会遇到阻力甚至诱惑。假如招来的人在忠诚上有瑕疵，那么就会在关键时刻向外界透露不该透露的消息，严重的会内外勾结毁灭证据。 更妙的是，杨晓玲在钢窗厂工作期间表现积极并入了党，目前是一名正式党员。 对于党员来说，有党纪、国法和公司规章制度三层约束，在纪律性和觉悟上相对较强。因此耿志扬决定，纪检监察部选人的第一要务是，对组织和上级绝对忠诚的党员！ 他把杨晓玲叫到办公室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了一遍，然后客气地征求她的意见。 杨晓玲心道：“我是靠着耿志扬的关系才到这个公司的。他把我调到新组建的部门，实际上是想让我做他的心腹。我在这里只能依靠他，所以根本没得选择。他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跟着他保准吃不了亏。” 心意既定，她笑了笑道：“好啊，我愿意干这个活！” 除了从财务部调来了杨晓玲外，耿志扬又从技术质量部要来了张全胜。 张全胜是土建工程师，以前在一硝车间和工程管理部干过，所以对生产及建设过程非常熟悉。再加上他还曾经干过土建的概预算，因此对财务上的一些事也有所了解，便于以后开展监察工作。 当天下午，祁延江把耿志扬对面的办公室腾了出来，正式挂上了纪检监察部的牌子。杨晓玲和张全胜拿着自己的物品搬了过来，宣告着纪检监察部正式有了自己的办公人员。 耿志扬瞧着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杨晓玲和张全胜两个人，心中暗道：“《沙家浜》里胡传魁最着名的唱段：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我现在比他还惨，手下只有两个人，但时不我待，也要马上开展纪检监察工作。” 他当即吩咐道：“你们俩第一个任务是起草一份本部门的工作规程，写好后拿给我看。” “工作规程？”杨晓玲和张全胜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道：“我们不会啊！” “我也不会。”耿志扬笑道：“所以才让你们俩去起草呀。”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记住，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杨晓玲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我去找几份其他单位的纪检监察规程，比着葫芦画瓢不就行了？” “可以啊。”耿志扬鼓励道：“不过要照着咱们自己公司的特点画瓢，要不然容易画歪了。” 杨晓玲笑道：“领导说笑了，我不会画歪的。” 耿志扬笑容一收道：“还有，咱们部门成立后的第一个正式工作，就是调查三硝项目招投标期间有没有违规和贪腐行为，重点是采购管理部。” 部门刚成立就要正面挑战采购管理部，杨晓玲和张全胜不由得感到有些怵头。 耿志扬见他们俩一脸的愕然，不禁笑道：“别怕！咱们就是干这个活的，该问问该查查。就算第一次查不出问题来，还可以鼓励大伙提供信息吗。大胆去做，不要担心干得好坏。” 耿志扬之所以拿采购管理部作为第一个开刀的部门，主要是因为该部门刚完成了三硝项目采购任务，查起来目标明确有的放矢。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采购管理部由袁汉杰主管，查起来相对阻力较小。 至于高崇山和市场销售部，他准备等手下队伍有了经验后在对其开展调查行动。 耿志扬放手让杨晓玲和张全胜放心大胆地去查案。两个人只得硬着头皮到采购管理部检查文件记录，问询相关人员，短短几天内就把气势给做了起来。 三天之后，纪检监察部很快便收到了三封举报信，分别揭露了采购管理部主任于村岭借招投标之机吃拿卡要、收受投标人贿赂等行为，以及采购部内其他几个职工通风报信向他人透露标底等违规信息。 耿志扬根据举报新的内容，派遣杨晓玲和张全胜四处奔走逐一求证，很快便将证据一一落实。 随后，于村岭被耿志扬叫到纪检监察部喝茶谈心。在众多详实的人证物证面前，即使于村岭想抵赖不承认也是白搭，最后明智地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尽管纪检监察部第一炮打响，但耿志扬并不敢松懈，而是立即让杨晓玲和张全胜暗度陈仓，借着采购管理部查办案件的风头把调查矛头指向了市场销售部。 不过相对于采购管理部大张旗鼓的明面调查，查办市场销售部则改成了暗中秘密调查。毕竟市场销售部的瓜太大，万万不能打草惊蛇毁灭了证据。 十一月七日立冬时节，耿志扬带着杨晓玲在城西的一家小饭馆跟张山偷偷见了面。 耿志扬给他们俩彼此介绍完身份以后，然后道：“我的身份太敏感，被很多人盯着。以后张山要是有什么东西想给我，可以通过杨晓玲转交。” “明白了。”张山道：“耿总，我已经基本上查清楚了。高崇山跟皮包公司的合同我想办法复印了一份，您先看看。”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的复印件递了过来。耿志扬接过来后仔细看了一遍，有些失望道：“这个高崇山真是狡猾。这份合同就是一份正常的代销协议，说明不了什么事。即使他卖给对方的硝酸比市场价低了一些，也只能说明是给人家的辛苦费，没法证明这是他在里面搞鬼。” “是啊！这家伙是狡猾大大的。”张山道：“我想，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一份秘密协议用来分赃。要是咱们能搞到那份协议或者账本就好了。” 若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搞到高崇山跟皮包公司分赃的协议，靠寻常手段是不行的，必须得找专业人士通过非常手段才可以办得到。 耿志扬寻思了一会儿后道：“你打算怎么办？” 张山道：“我有个表弟在咱们市电视台当记者。他懂一些跟踪侦查手段，我准备给他些钱让他帮忙。” 耿志扬想了想道：“行是行，但是千万不要触犯法律，免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您放心吧。”张山笑道：“我懂，不会那么傻的。” 正在他们三个秘密会面时，麓台山庄一座温泉浴池内，高崇山和周庆铎正在舒舒服服地闭着眼睛享受着服务小姐们的精心按摩…… 第392章 给他个教训 痛痛快快享受了一场‘温泉美妙’后，高崇山和周庆铎懒洋洋倒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老周，最近有人在调查我跟你那公司之间的交易。”高崇山有些担忧道：“我怀疑会不会是卢洪涛他们盯上我了？” “怎么可能呢？”周庆铎吐了几个烟圈道：“咱们搞的那个公司是正规的贸易公司，咱们双方也是正常的合作伙伴。他们就是查也查不出问题来。” “也是。”高崇山长出了口气道：“可是我给你的价的确有点太低了。” 周庆铎嬉笑道：“这不很好解释吗？你就说是寿化集团在市场上压价，所以才卖不上去的。这个理由正大光明，他们会相信的。” “要不……”高崇山迟疑道：“最近还是把价格往上抬抬，别弄得太明显了。” “我说老高，你得算算账啊！”周庆铎伸开手掌一一算计道：“现在每天你能给我的量是四十吨，每吨差价按五十块钱计算，那就是两千块钱。一天挣两千，一个月才挣六万。刨去分给其他人的，咱俩最多能分四万。一人两万可不算多啊！” “哎呀，也是。”高崇山犯愁道：“再降就没什么意思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周庆铎眼珠一转道：“你把给我的量加上去，我就可以把价稍微往上提一提了。” “不行啊！”高崇山摇头道：“广即大化是我们的大客户，本来二硝产量全卖给他们都不够，我这是顶着压力扣出来留给咱们自己的。” “你们不是又开了三硝吗？”周庆铎怂恿道：“三硝每天能产酸五百吨，你弄个一百来吨过来应该没问题吧？” “三硝还不稳定，前一阵刚停了车。”高崇山终究抵不住金钱的诱惑，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这样吧，从下个月起，我把给你的量加到每天一百二十吨，但是你得把价格提上去。” 每天一百二十吨硝酸，即使每吨赚取差价四十元，一天也能赚上个四千八百元，比从前的两千元翻了一番还要多。 “没问题。”周庆铎乐呵呵道：“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自从去年三月份，周庆铎和高崇山偷着合伙开了家皮包公司后，两个人就开始通过低价倒卖公司硝酸赚取差价的方式偷偷发财。到目前为止，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俩人已经从中攫取了高达一百三十多万的利润。 靠着这笔不义之财，高崇山不但还上了入股时四处筹借的几十万欠账，而且生活水平一下子涨了起来，再也不是以前扣扣索索可着花钱的窘态了。 不过这笔钱来得太不光彩，高崇山的心理总有一股子压力。尤其是耿志扬主管的纪检监察部正式成立以后，他老是觉得如坐针毡，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家给查住了。 “老周啊……”高崇山忍不住诉苦道：“现在耿志扬带头成立了一个叫做纪检监察部的部门，专门负责公司内部监察反腐。我就担心万一被他给盯上，咱俩可就麻烦了。” “那简单。”周庆铎轻蔑一笑道：“我花上点钱让人做了他就是。” 听到周庆铎居然敢犯下人命大案，高崇山吓得赶紧阻止道：“别！千万别！一旦出了人命，公安肯定能找到咱的。” “看把你给吓的！”周庆铎哈哈一笑道：“杀人偿命，我傻吗？我是说，花点钱找人教训他一顿，好让他别这么猖狂了。” 打人一顿相对不算什么大事。高崇山松了口气道：“打他行，就是千万别打坏了。” “哎呀，你看你操的这个心啊。”周庆铎嫌弃道：“我让寇海涛去干这个事。他手下有很多小弟，收拾个人轻松得很，这次争取让耿志扬三个月下不了床。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三个月下不了床？”高崇山心下一喜道：“哎，这个好！这么办我看行！” 耿志扬当然不可能知道周庆铎正准备找人收拾自己。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正常地开车上下班。 三天之后，当他下了班开上车刚走到安宝路与西外环交叉的丁字路口时，忽然从后面猛地窜出来两辆小面包车，一前一后不偏不倚正好夹住了富康车。 前头的小面包一脚急刹，耿志扬也赶忙死死地踩下了刹车。车身尚未停稳，就见前面的面包车门一开，三四个手持刀棍的蒙面歹徒冲了出来。 “糟糕！”耿志扬大吃一惊，再回头看时，后面也涌上来四五个持械的家伙。 耿志扬登时心若明镜。他这是得罪人了，有人买凶报复！ 说话间，歹徒们已经冲到富康车跟前，噼里啪啦地就开始砸车。 众寡悬殊且对方有备而来，耿志扬很明白，一旦自己下车必定落得个非死即残的结果！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拼上一把，才能杀出来一条活路！ 耿志扬伸手挂上倒挡，一脚油门踩下去，富康车咆哮着撞向了后面的人群。那些歹徒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玩法，当即吓得大呼小叫着赶紧躲闪。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富康车硬生生把后面的小面包撞出去三四米远。耿志扬毫不停歇，马上挂上前档，又是一脚狠狠的油门，富康车嚎叫着冲了出去。 富康车往后一撞，撞出了可以变道的空间。耿志扬趁势往外一打把，富康车疯狂地冲出人群扬长而去。那些歹徒只是拿钱办事，并不是亡命之徒，因此见到耿志扬玩起了命，自然而然气势一消，眼睁睁看着他绝尘而去。 耿志扬并没有回家，而是开着伤痕累累的富康车一路疾驰直接开进了区公安分局大院。 值班民警见状以为他要冲卡闹事，赶紧上前阻拦。耿志扬降下玻璃道：“有人要抢劫我，我来报案。” “有人要抢劫你？”值班民警瞧着车身上斑驳陆离的累累砸痕和破碎崩裂的窗玻璃，登时相信了几分。 隋安生听到耿志扬下班路上被人袭击，连开的车都被砸烂了，赶忙从家里骑上自行车赶了过来。 当他听完耿志扬的叙述后，不由心惊道：“扬扬，照你说的看，这帮人不像要抢劫你，因为你上下班不会带很多钱。所以说，我觉得他们十有八九是想绑架你。” “绑架我？”耿志扬骇然道：“我又不是什么大款，绑架我干什么？” “你都开上自己的车了，还不叫大款？”隋安生道：“我听乐埠的小于说，你那次车被砸了玻璃，还自己掏了五千悬赏金。一出手就是五千块钱，这还不叫有钱呀？至少比我和你爸挣得多多了！” 被隋叔一顿数落和教育，耿志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耿志扬遇袭的案子隋安生还是非常重视的。在他的安排下，区分局刑警队迅速成立了专案组，以意图绑架勒索的破案方向马上开始实施侦查。 第393章 开上了大越野 富康车作为物证要暂时留在专案组。民警们另派了辆微型面包车把耿志扬送回了化工小区。他回到家后并没有隐瞒，而是把自己今下午被袭击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妻子和父母。 卢晓清听罢吓得不轻快，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道：“车坏了就坏了吧，只要人没事就好。” 这段时间轮到耿玉诚和高金凤来家里帮着照顾孩子。他们俩也对儿子惊险的遭遇震撼不已。 耿玉诚安慰道：“既然已经报了警，咱就等着破案就是。以后上下班的时候带上个防身的物件，免得赤手空拳会吃亏。” “防身物件？”耿志远忽然灵机一动，心道：“不如让王景光帮我做一把精钢雨伞。这样拿在手里不显眼还能防身。” 吃过晚饭后，他便打电话给王景光，把下午的事和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一遍。王景光知道后大吃一惊，放下电话后赶紧和尚秀娟过来慰问耿志扬。 卢晓清知趣地抱着孩子和公婆上了楼，留下他们三个人在客厅闲聊说话。 王景光听说富康车被砸后，好心建议道：“志扬，你干脆买个排量大的好车开吧。” 耿志扬一咧嘴道：“王哥，我开个富康还有人打我主意，要是开好车还不得更招人注意啊？” 王景光笑道：“我说的好车不是指那些豪华轿车。我是说，你不如买辆进口的帕杰罗开。那车是个硬派越野，万一遇到事还搁撞，不比小轿车好啊。” “哎，我觉得也是。”尚秀娟道：“我有个老乡在政法系统，他们就喜欢帕杰罗这类的硬派越野。因为这个车能走烂路不容易托底，比那些轿车适应性好。” “好是好……”耿志扬听得心动道：“可是这个车油耗高价钱贵啊。” “再贵能贵到哪儿去？”王景光不以为然道：“最多也就五六十万。咱们公司这两年挣得不少，给你配上辆五六十万的车还是绰绰有余的。” 九十年代时，帕杰罗车型多出现在军警序列，再加上外观通常为军绿色，因而在老百姓眼里下意识认为是强力部门的车。假如耿志扬能开上这样一辆车，以后再遇上今天类似的情况，对方动手之前大概率也会有所顾虑。 “那行吧。”他终于下定决心道：“我让薛菲去打听一下行情。” 随后他又把想制作一把防身用钢制雨伞的想法跟王景光细细说了一遍。 王景光笑道：“这好办，明天我就安排车间给你做上一把……不！干脆一次搞上两三把吧，今后你可以换着用。” 没车开了，耿志扬只能坐班车上下班。不过这样也好，一辆班车有三四十口子人，歹徒们再想拦他可就得算计一下力量对比了。 十一月下旬时，耿志扬收到了朱旭升寄来的拟发表论文底稿。 这篇论文是有关硝酸铵生产中，中和浓缩后的硝酸铵溶液在温度、杂质、有机物耦合作用下发生自我分解而导致爆炸的本质性分析。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被油和氯离子等污染后的硝酸铵溶液随着温度上升会不会发生爆炸？ 根据朱旭升所做实验，不同浓度的标定溶液分别在某个温度以上，有机物和氯离子以某种浓度存在下，是有发生爆炸的可能性。 耿志扬从头到尾看完以后，心下释然道：“只要这篇文章发表了，我就有依据提醒顾红梅他们在硝铵生产中注意相关事项了，或许就能避免那场大事故的发生。” 朱旭升写的论文虽然数据非常完善，逻辑关系也还可以，但语句上略微有些不通顺，还有少许几个错别字。耿志扬用红笔在上面一一圈出并在旁边做了提示和备注，又将底稿原件寄回给了朱旭升。 薛菲和侯廷魁到省城汽车市场多番走访后，回来向耿志扬等人做了汇报。 “原装进口帕杰罗现在热卖的是二代v33车型。”薛菲看着手里的笔记本道：“发动机是3.0升v6十二气门最新电喷引擎，装备有四驱、电动座椅、超大天窗、雾灯、气囊和abs等豪华配置。车价、保险、税费等，整个办下来大概在五十六万左右。” 耿志扬关心道：“你说的这一款是手挡的还是自动挡？” 薛菲忙道：“自动挡，4at自动挡！手挡的还能再便宜一点。” 听到雾灯、气囊和abs在这个时代居然成了所谓的豪华配置，耿志扬只觉好笑道：“颜色是大街上常见的那种绿色吗？” “对！”薛菲道：“我看了他们的现车，都是这种颜色。汽贸公司的人说，现在就这种颜色的最好卖。” 耿志扬望了眼王景光和尚秀娟，商量道：“王哥、姐，咱们就买这一款吧？” “行！”王景光豪气道：“不就是五十六万吗？卖上一台炉子，能挣回来十辆。” 尚秀娟见丈夫当着大伙的面说起大话来，赶紧偷偷地拧了他大腿一下。王景光疼得直皱眉头，扭头不乐意道：“你又拧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看到他们夫妻俩又像往常一般耍起了活宝，耿志扬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他冲薛菲吩咐道：“明天你和侯廷魁带上个老司机去省城把车买回来。” 侯廷魁道：“不用再请人了，我看小郎就行。他开车很稳当，把车开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行吧。”耿志扬倒不勉强，当即同意道：“你们明天坐火车去，回来的时候当心点。”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要是办完了手续时间太晚，你们就在省城住上一晚上……干脆，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就在省城住上一晚上，后天再回来。” 薛菲见老板对他们的安全如此关爱，心下感激道：“好的，耿总！” 把薛菲他们打发走后，耿志扬又想起一事，忙冲王景光问道：“王哥，广即大化那边的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 王景光警惕地瞥了眼妻子，有些为难道：“呃……这个嘛……” 耿志扬纳闷道：“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不是。”王景光笑呵呵道：“项目进展得很顺利，厂里已经按部就班忙活着加工制造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呀？”耿志扬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支支吾吾得让人着急。” 王景光终于说道：“以前跟我联系的那个顾红梅顾工说啊，这个月底她就调到一期硝铵车间去了，以后跟我联系的要换成别人了。” “顾红梅调去了一期硝铵车间？”耿志扬心里一沉，暗道：“糟糕！看来离着一期硝铵车间出事故的日期不远了！” 第394章 阳谋(上) 王景光曾经在家里面随口说过，耿志扬去广即大化时表现得不大正常，好像是看上了那儿一个叫顾红梅的美女技术员。 如今再次提起这个名字，耿志扬的表现又很不正常，尚秀娟忍不住抱打不平道：“志扬，小卢可是给你生了儿子的。你可不能当抛妻弃子的陈世美。那样对人家小卢太不公平！” 耿志扬苦笑道：“姐，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背叛晓清呢？” “那你怎么听到顾红梅的名字这个表情？”尚秀娟苦口婆心劝说道：“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还是你老婆，不是外面那些风骚的野女人！” 王景光在旁听得只撇嘴，心道：“家花哪有野花香啊？比起外面那些风情万种温柔可人的美女来，我家老婆就是个粗里粗气的大水桶！” 耿志扬只得道：“姐，顾红梅是广即大化的一个技术员，我跟她只是工作往来。我跟她真没什么，你就别瞎操心了。” 自己的丈夫就是个见了美女拔不开腿的家伙，尚秀娟当然认为所有男人都是一个样。至于自己这个出色的干弟弟，那更是众多女人觊觎的目标，自己当然得帮着卢晓清看紧着点。 她正色告诫道：“志扬，你要是敢对不起小卢，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不会的！”耿志扬哭笑不得道：“我真要干出那种事，你就叫上晓清一块儿揍我行不？” 王景光暗自鄙夷道：“说得这么轻巧？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肯定瞒得死死的，怎么可能让我们知道？” 过了两天，薛菲等人开着刚买的帕杰罗越野车回到了安海。同时公安分局也把作为证据的富康车还给了耿志扬。 耿志扬让薛菲把富康车送去维修，打算修好了以后专门给卢晓清开。至于新买的帕杰罗，自然是归他上下班时使用。 卢洪涛等人见他换了辆气派敞亮的进口越野车，争抢着观摩体验后暗自羡慕道：“耿总真tm有钱，小车被砸坏了就换了辆大越野，这才叫做场面呢！” 十二月初又逢大雪节气，但可惜今天艳阳高照，乃是漫长冬季中一个难得的大晴天，见不到一丝雪的影子。 中午时分，张山跟耿志扬和杨晓玲相约着在城北的一家小饭馆里，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再次偷偷见了面。 “耿总，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张山递给耿志扬一沓照片道：“这是跟高崇山勾结的那个皮包公司的工商注册信息和内部股东分红协议。” 耿志扬看着手里的照片，越看越是心惊：“怎么？那家皮包公司是高崇山跟周庆铎假借别人的名义开的？” 张山咧嘴笑道：“要不是他俩开的，这资料还不好搞呢。” 他接着解释道：“这次多亏了丁作先。是他从周庆铎办公室里偶然发现了这几份文件，来不及复印只能是先偷着拍下照来。不过这些照片拍得够清楚，足以证明他们俩之间肮脏的交易了。” 耿志扬一边细看照片一边问道：“丁作先还打听到了什么？” 张山笑道：“周庆铎跟他们说，你的车被砸是咎由自取。这家伙据说高兴了好几天呢。我估计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我也怀疑过他。”耿志扬道：“但是最近我跟他并没有结仇，就没想到会是他指使人来对我实行报复。” 张山道：“说不定他是为了替高崇山出气呢。别忘了自从纪检监察部成立以后，像他这种蛀虫可是坐卧难安呀！” 张山分析的并非全无道理，只可惜没有证据来证明。耿志扬拿起那沓照片道：“这些照片先给我用一下。” “您尽管拿着用。”张山一竖大拇指道：“咱有底片，想要多少就能洗多少。” 耿志扬把那些照片拿在手里冲齐后道：“高崇山这家伙胆子够大。勾结周庆铎通过假买假卖来获取差价，光这一项行为就足以定他的罪！” “谁说不是呢。”张山很是不屑道：“都已经是公司一级的领导了，还偷着跟外人勾结坑自己的企业。这种人就是吃里扒外的典型！” 耿志扬回到家里，正打算下午去找卢洪涛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高崇山与外人勾结的事，却听耿玉诚道：“扬扬，上次砸你车的那个案子破了！” “是吗？”耿志扬大喜道：“爸，你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耿玉诚道：“老隋打电话来说，主犯是个叫寇海涛的家伙，是他指使手下小弟对你进行报复，目的是想打残你，并不是要绑架。” “寇海涛？打残我？”耿志扬恼怒道：“我又没惹这家伙，他干嘛要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耿玉诚道：“根据他的交代，说是看不惯你不照顾他们村，但我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 寇海涛还真够仗义的，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即使他不交代背后主使者，耿志扬也能猜得出来。 “周庆铎啊周庆铎。”耿志扬暗骂道：“你小子敢来找我的麻烦，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回到书房，把相关资料和照片摆在桌子上，集中精力专心思考着：“高崇山、周庆铎、皮包公司、寿化集团……” 他忽然灵光一闪，不禁拍案道：“咦？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是不是就能让他们内部之间互相怀疑，甚至于自己人跟自己人斗起来？” 他又认真思考了一遍计划的可行性，终于确定道：“不管成与不成，就这么干了！就算搞不掉周庆铎，也能让他们之间产生芥蒂。” 当天晚上，耿志扬拿着文件袋来到卢洪涛家，向他详细做了汇报。 当卢洪涛听到那家皮包公司就是高崇山跟周庆铎合伙成立的，惊愕之余更是非常恼怒。 “高崇山怎么能这么干呢？”他气得拍案道：“身为一个企业的销售副总，平时贪点就贪点吧，现在竟然与外人勾结坑公司的钱，真是不知好歹反了天了！” 耿志扬笑了笑，把相关合同复印件及照片资料一一递给他道：“这是他跟那个皮包公司之间签的合同，当然这合同是来摆样子看的。照片里的才是他们真正的分赃协议。” 卢洪涛越看越是心惊，愤愤不平道：“这个高崇山，简直就是个吃饭砸锅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耿志扬则适时请示道：“二叔，咱现在证据齐全，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怎么处理这个事？”卢洪涛皱起眉头啧了一声道：“难啊！” 第395章 阳谋(下) 卢洪涛指着照片道：“照片上的文件其实证明不了什么，因为上面没有高崇山的亲笔签名。你要是拿这个来指责他，人家完全可以一概不认，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你故意栽赃陷害他。” 丁作先拍摄的文件是打印出来的文档，上面并没有任何人的手写签名，因此确实像卢洪涛所说不能拿来作为证据。 明知道高崇山贪图钱财背地里出卖公司的利益，他们却不能据此对其进行惩罚，着实让人憋屈得很。 卢洪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道：“还是得想办法继续收集证据。” 耿志扬兜头泼了盆冷水道：“咱们没有公检法的权力和手段，想继续搜集证据是很难的。尤其是银行里的资金往来，咱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查。” 他略微停了一停，见卢洪涛脸上浮现出不甘之色，这才又说道：“我倒是想出来一条阳谋，说不定能让高崇山和周庆铎高高兴兴地主动钻进圈套。” “哦？”卢洪涛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婿向来足智多谋，颇有兴致道：“你说来听听。” 耿志扬嘻嘻笑道：“咱们可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您觉得呢？” “啧……”卢洪涛心疼道：“这么搞咱会少赚很多钱的。” 耿志扬笑道：“想在市场上排挤对方，不花点成本是不可能的。当年他们整咱们，咱们为什么不能趁机整他们呢？” “也是啊。”卢洪涛思考良久后才道：“等上了班，叫着老田和老袁一块商量一下。” “可以的。”耿志扬提醒道：“不过智文阁就别让他知道了，省得他一糊涂跟高崇山说漏了嘴。” “对，不能让他知道。”卢洪涛同意道：“在这个事上，老田和老袁是可以信任的，智文阁吗……就算了。” 第二天上午，卢洪涛召集田连营、袁汉杰和耿志扬在他办公室秘密开会，就连祁延江也被排除在外。 “田总，袁总，你们看看那这是什么？”卢洪涛把耿志扬搜集到的文件和照片等一股脑拿给了田连营和袁汉杰。 他们俩看完后惊诧道：“卢总，这……这是怎么回事？高崇山怎么跟周庆铎搞到一起去了？” 卢洪涛冷笑道：“高崇山吃里扒外，偷着跟周庆铎勾结倒卖咱们的硝酸，从中获取了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好处。” “啊！？”两个人惊骇道：“他疯了吗？公司给他的钱还不够花吗？” 卢洪涛道：“这家伙没疯，就是被贪欲黑了心。” 田连营气愤道：“那咱还等什么？赶紧开会治他的罪啊！” 一旁的耿志扬不得不解释道：“田总，咱们手里的这些证据还不能够完全揭露他的罪行。所以得想个法子拿到他更多的罪证。” “拿到更多的证据？”田连营脑筋一转道：“耿总，你是不是有好主意了？有的话快点说出来听听。” 袁汉杰也是满怀期望道：“就是！有了好点子说就是！”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以在报复寿化集团的同时，拿到高崇山跟周庆铎勾结的证据。” “哦？是吗？”田连营和袁汉杰一脸的好奇道：“是什么想法？” “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耿志扬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田连营和袁汉杰惊叹地同时担心道：“这既要监听又要跟踪偷拍的，咱们没有这种专门人才啊。” “有！咱们有人！”耿志扬道：“这个事我来安排，你们不用担心。” 田连营听罢放心道：“既然你有办法，而且又是正大光明的阳谋，我看可以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 袁汉杰则道：“寿化集团搞了咱们这么多次，总算咱们也能搞他们一次了。这个法子我支持！” 耿志扬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当初二硝装置没投产时，咱们只有一套两万吨的常压法硝酸。寿化集团仗着有三套综合法硝酸，产能是咱们的七八倍，这才敢强行进到咱们省的市场进行打压。” “但是现在……”他冷笑道：“咱们二硝和三硝装置的产能已经达到了三十万吨，还是百分之六十二以上的酸。而寿化集团在九五年从米国买了一套日产四百五十吨的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计划是去年建成投产，但到现在还没有试车成功。” 寿化集团从国外买的这套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主要技术力量全指望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挖过去的董鸿运之流。靠着这么一帮驴屎蛋表面光的所谓专家好手，想顺顺利利地开起车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耿志扬继续说道：“我们产能是三十万，他们才十五万多一点。我们酸浓度是六十二以上，他们连五十都很困难。所以说攻守异位，该我们全力打压他们了。” “攻守异位说得好！”袁汉杰竖起大拇指道：“咱们不能学宋襄公的妇人之仁，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不能手软了，必须下狠手！” 田连营询问道：“耿总，你准备投多少量到山南省市场上去？” 耿志扬道：“咱们三硝车间产的硝酸全部用于广即大化，一硝车间的在本省市场销售。我准备把二硝车间的产量全部压到山南省市场上去！” 田连营惊讶道：“二硝车间的全部产量？那可是每天五百吨啊！” “我做过调查。”耿志扬道：“山南省市场总需求量大概在每天五六百吨。咱们投入少了对寿化集团影响不大，就像袁总刚才说的，既然要打，那一开始就要下狠手，下死手！让对方缓不过劲来，想反击也反击不成。” “可是……”田连营担心道：“他们要是也学当年咱们那招，把硝酸卖到咱们这里来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耿志扬笑道：“我已经联络了省化集团、安陵县化肥厂两家本省硝酸企业，他们会把产量全部留在省内占住市场。再加上索凤县化肥厂三万吨的硝酸产量，即使寿化集团想把产品卖到咱们省来，他也来不了。” “而且……”耿志扬笑嘻嘻道：“我准备卖到山南省的硝酸，每吨价格比市场价低五十块钱，彻底把寿化集团的活路给堵死。” 由于生产工艺上的不同，综合法硝酸装置的生产成本要比双加压法高出去百分之七八左右。如果再加上副产蒸汽量的差距，综合成本比百分之十还要高的多。 更要命的是，综合法硝酸装置拼了命也只能把产品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五左右，远远低于双加压法的百分之六十二以上，所以在产品售价上更是没法比。 生产工艺和产量都占优的情况下，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和寿化集团的竞争，还没开始几乎就已经预定了结果。 第396章 利欲熏心 几个人商量定主意后，三天后喊来了智文阁和高崇山，召开了公司领导会议，跟他俩一起商量进军山南省硝酸市场的计划。 人到齐后，卢洪涛开门见山道：“我们现在有三套硝酸装置正在运行，产量约有每天一千多吨。其中三硝装置由于生产的酸浓度较高，所以专供广即大化使用。剩下的一硝和二硝则主要在省内市场上销售。” 他佯做无意地瞥了高崇山一眼，继续说道：“由于咱们省内还有省化集团、安陵县化肥厂和索凤县化肥厂等几个硝酸生产厂家，彼此竞争非常激烈，所以省内硝酸市场价格始终上不去，对咱们公司的收益影响很大。” 高崇山听他说到硝酸价格上不去时，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开口辩解道：“卢总，咱们省内硝酸产量大，所以一直卖不上价去。这个还真怨不得我们市场销售部。” “没有怨你们。”卢洪涛笑道：“我知道销售部的同志们很辛苦，我相信你们的敬业精神。” 他随后又说道：“为了增加收益扩展销路，我跟田总商量后决定，把二硝装置的产能全部卖到山南省去。那边的硝酸市场比咱们省的要好一些，我们能相应地多增加一点利润。” 卢洪涛没有事先跟自己通气，就擅自定下了开辟山南省市场的计划，高崇山微微感到有点不大对劲。 只听卢洪涛说道：“开辟山南省市场的任务交给高总和销售部，但是为了防止出现纰漏，本次市场行动由专门的领导小组指挥。领导小组由田总、袁总和高总组成，由田总担任组长并全权负责。” 开辟一个新市场的任务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却在自己头上搞了个领导小组，高崇山就觉得有些不大自在。不过田连营和袁汉杰都是老同事，他也不好意思撕破脸皮不听道道。 散会以后，田连营喊着袁汉杰和高崇山来到他的办公室，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崇山大包大揽道：“老田，你们就把事都交给我就行。你们俩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用操心这边的事。” 田连营跟袁汉杰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一笑道：“卢总交代的任务，我们可不能不管啊。” 他吩咐道：“高总，具体市场怎么个开辟法我们不管。我们只关心跟终端销售商签订的协议，以及每天的销售量、销售去向和回款记录。其它的我们可看可不看。” “这个……”高崇山一阵头痛，含糊道：“你们俩还用得着看得那么详细了？隔段时间我给你们个销售情况表不就得了？” “那不行啊！”田连营道：“卢总发了话，我们就得把活干好了。你这样，以十天为限，每十天汇报一次销售量、销售去向和回款记录，要细化到每一天，记清楚了吗？” 袁汉杰插话道：“最好附上当地市场即时价格和变动趋势，好用来参考。” 高崇山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那行吧。既然你们要求这么细，我安排人手去做就是。” 他随后又问道：“那价格上有什么要求吗？” 田连营淡淡一笑道：“既然是打入新市场，价格上肯定得比人家的低。我估计低上个二三十块钱应该很有吸引力，就先按照当地市场价优惠二十块钱来卖吧。” “行！”高崇山心道：“山南省市场上卖的都是些四五酸和五二酸。二硝车间生产的可是六二酸，同样的一吨酸就比别人硝酸净含量多出去百分之二十以上。别说是降价销售，就算不降价，肯定也比别的厂家卖的硝酸受欢迎。”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高崇山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琢磨起开辟山南市场的事。 二硝车间每天产量是八百多吨百分之六十二的硝酸。如果能从每吨产品上拿到十块钱差价，一天就能从中赚到八千块钱，一个月差不多能到二十多万。 如果是二十块钱，那就能达到不可思议的四十多万！ “二十多万呀！”他不由得贪心大起，暗自寻思道：“正好我和老周成立的那家公司用的是寿城市名号，不如直接把硝酸都卖给我们自己，再倒手转卖出去，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狠狠地大赚上一笔！” 他越想越激动，赶紧拿起电话打给了周庆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述了一遍。 “老周，好机会啊！”高崇山按捺不住兴奋道：“我刚才算过了，咱要是吃十块钱差价，一个月就能赚到二十多万。要是胆子大点，把差价搞到二十块钱，那就能赚到四五十万！四五十万呢，咱们要发财了，发大财了！” 周庆铎比他冷静一些，有些怀疑道：“卢洪涛他们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占山南省的市场？都说天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我觉得这个事有点……不大正常呢！” “你管他正常不正常呢。”高崇山利欲熏心下早已丧失了起码的理智和警惕性，竭力怂恿道：“这个事由我来负责，我说了算！咱俩只要把这些硝酸在手里一倒腾，几十万块钱就到手了！这么好的事，你还犹豫什么呢？” “我不是犹豫。”周庆铎担心道：“我现在还是寿化集团的职工。要是被刘才祥他们知道我帮着你们把硝酸卖到山南省来，他不得急眼才怪呢。” 高崇山听罢不乐意道：“想赚钱就别怕这怕那的。我记得这还是你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我同样原话奉还。那个公司又不是咱俩的名字，即便寿化集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无凭无据地怀疑到咱身上吧？” 当初周庆铎鼓动高崇山跟他里应外合倒卖硝酸时，曾经说过不少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如今却被高崇山有样学样拿过来用在了他的身上。 周庆铎终究舍不得拒绝送上门来的几十万真金白银，踌躇良久后还是下决心道：“罢了！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这个活我干了！” “哎，这才叫好兄弟！”高崇山笑道：“咱俩这一把搞不好一人挣上百十万。咱也尝尝百万富翁是个什么滋味。” 他嫉妒心膨胀道：“耿志扬那家伙新买了辆帕杰罗越野车，牛的不得了。等老子挣到了钱，也买上一辆，让那小子看看咱也不是窝囊废。” “帕杰罗？”周庆铎向往道：“那可真是一辆好车呀！” 俩人越说兴致越浓，却没料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 第397章 好心吃了个软钉子 十二月中旬时，朱旭升和耿志扬合作撰写的那篇有关硝酸铵溶液安全性的文章正式发表。元旦前几天耿志扬拿到杂志社赠送的样本后，毫不犹豫地立刻开上车赶往了广即大化。 当他越过陈建华和张书田，兴冲冲直接找到顾红梅时，搞得人家姑娘一时间心神慌乱惊诧不已。 新型氨氧化炉最快也得春节后才能交付，因此耿志扬此行前来肯定不是为了公事，大概率是专门为了来见顾红梅的。 在陈建华和张书田有意无意的玩笑中，顾红梅清晰地感觉到了耿志扬对她的那种异样的眼神。他那眼神中赤果果地带有不加掩饰的炽热爱意。 虽然耿志扬绝对算得上是帅气多金年少有为，但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顾红梅可不想年纪轻轻去给人家当小三，因此对耿志扬的积极示好很有种强烈的抵触情绪。 “顾工，这是我和同学一起写的一篇有关硝酸铵溶液安全性的论文。”耿志扬把专业杂志递给她道：“对你们硝铵生产企业来说，应该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顾红梅抹不过面子去，勉强接过来粗粗一瞧道：“我们的硝铵装置在原料管线上设有除油器，不会出现这上面说的情况的。” 耿志扬好心提醒道：“除油器不是万能的。如果遇到气氨压力和流量大幅度波动，突然带进来大量的油份，这个时候除油器就会失效的。” “按照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交接班时都要检查除油器液位的。”顾红梅强忍住厌烦的情绪道：“而且定时会对原料液氨和稀硝酸进行分析化验，不会出现油污和氯离子进入系统的情况发生。” 有些问题的产生不是因为疏忽大意，而是由于人的傲慢和偏见。 耿志扬见她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漠态度，方才明白自己的这次突兀来访，让人家姑娘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甚至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他只得耐心劝解道：“任何事故都是由于偶然因素而引起的。所以我们在平常的生产中就要注意那些必然中的偶然，防止小概率事件引起事故。” “我们有严格的工作程序。”顾红梅不以为然道：“即使出现像你说的那种小概率事件，也会得到及时处理的。” 耿志扬见她对自己始终是一副拒之千里的排斥态度，很是无奈道：“那行吧。这本杂志就留给你做参考吧，有问题咱们再商量。” “嗯。”顾红梅鼻腔里发出一个不情愿的声音，随即拿起杂志道：“我还在上着班呢，不能离开岗位太久了。” “呃……”既然人家姑娘不情愿搭理自己，耿志扬颇为明智道：“那你赶紧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瞧着姑娘婀娜远去的背影，耿志扬不禁好笑道：“跑了这么远过来，居然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师姐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众不同。” 虽然此行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顾红梅毕竟收下了那份杂志，而且也听进去了耿志扬对她的提醒。 不管怎么说，耿志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他们避免事故的发生。但如果顾红梅等人把他提醒的注意事项不当回子事，那场惨烈的爆炸事故还是会如期发生。 “我该怎么办呢？”他在路上边开车边思索道：“顾红梅对我有了误解，再找她加以提醒会让人家误会加重，更加感到厌烦。为今之计，只有等氧化炉安装时，我找个借口到现场见机行事了。” 乘兴而去，败兴而回。当天下午，他悻悻然回到氮肥公司时，却被田连营告知有了重大发现。 耿志扬和卢洪涛及袁汉杰急忙来到田连营的办公室。他把一叠文件分给大家伙道：“你们都看看，这是二十多天来咱们公司销往山南省的账单。这些文件都是市场销售部报上来的，你们看看能瞧出什么问题来吧？” 耿志扬仔细查看后道：“走量倒是不少，每天能卖出去五百吨。不过价格上略有些低，比山南省市场均价要低上三十来块钱。” “实际上要低四十多块钱。”田连营道：“咱们公司卖的是六二酸，山南省企业生产的多是一些四五酸。同样一吨酸，咱们的硝酸含量可比他们的要高多了。” 质量好、浓度高、价格还低，因此氮肥公司的硝酸投入到山南省市场后极受欢迎，毫无意外地把寿化集团产品完全排挤出了市场。 “高崇山这家伙太贪了。”田连营道：“他给我的发票全部是跟周庆铎搞的那个皮包公司出具的，看来他们是铁了心借此机会发上一笔大财了。” 耿志扬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让他贪吧。他贪得越多，将来的罪过就越大。等咱们跟他算总账的时候，我看他怎么解释！” 看着自家产的硝酸白白沦为高崇山和周庆铎牟私利的大好工具，袁汉杰心有不甘道：“既然咱们有了证据，不如现在就收网吧？要不然损失太大了！” “别急啊，袁总！”耿志扬笑道：“寿化集团还没打疼呢！等打疼了他们再说。另外，咱们还没搞到高崇山和周庆铎分赃的证据，还得再等等。” “还得等到什么时候？”袁汉杰心疼道：“一天的功夫，这俩家伙就能偷着赚到一万五千多块钱。那可都是咱们的血汗钱，白白让他们拿了去，我心里不得劲呀！”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耿志扬劝道：“为了能顺利地铲除高崇山这个毒瘤，我们就得有所牺牲。损失的这些钱，将来我们会收回一部分的，不会全部白白损失掉。” 尽管袁汉杰很明白耿志扬所说不无道理，但本该是公司的钱，却哗哗地流到了贪腐分子的腰包里，无论如何他也说服不了自己。 田连营道：“耿总，咱们是不是想办法给寿化集团透个信啊？让他们知道是被自己人给坑了。” 此次进军山南省市场的行动，其目标不仅是解决掉高崇山这个巨贪大蠹，而且还要搂草打兔子借着寿化集团的手来解决帮凶周庆铎。 “好的。”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我马上安排人手来给他们通风报信，省得这帮家伙光把注意力放在咱们身上。” 寿化集团是山南省大一型国有企业，拥有职工七八千人，其实力远不是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所能比得上的。 如果被他们知道周庆铎竟敢吃里扒外，帮着氮肥公司来打压自家产品，盛怒之下保不准会送这家伙进去呆上几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耿志扬心中冷笑道：“高崇山、周庆铎，你们俩就等着遭报应吧！” 第398章 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劳累了一天的耿志扬睡得特别踏实，甚至做起了妙不可言的美梦。在睡梦里，他跟师姐顾红梅相知相恋，最后终于喜结良缘，婚后不久还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正当他沉浸在幸福的美梦里不能自拔时，忽然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 “谁啊？大半夜里还打电话！”耿志扬埋怨了两句，迷迷糊糊爬了起来。好在卢晓清陪着孩子睡在另一个卧室，因此没有被手机铃声打扰。 “喂，哪位？”尽管睡眼迷离，但耿志扬还是坚持着拿过手机接了起来。 手机里传来顾红梅急促的声音：“耿总，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有个事我想请教一下，挺急的！” 听到顾红梅声音，耿志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立马道：“没事！你说，出了什么事？” 顾红梅道：“我在现场硝铵溶液槽附近闻到了一股子油味，但是除油器里没有发现有油，中和液分析也很正常。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耿志扬登时心头一震：“不好！一期硝铵要出事！” 他赶忙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硝铵控制室。”顾红梅道：“刚才合成氨那边来的气氨波动得挺厉害，我们就把中和停了。后来正常了以后又开了，但现在现场老有一股子油味……” 耿志扬打断她的话道：“顾红梅，你听我说！一，马上组织人员撤离；二，改成从硝铵溶液槽取样分析，你亲自盯着分析结果；三，上报调度，要求临近装置马上撤离。” “这……”顾红梅为难道：“停车撤离这种大事我做不了主啊！而且值班领导刚来看过了，现场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们现在已经很危险了。现场有油味说明硝铵溶液已经被油份所污染，假如再有氯离子等杂质，就有可能发生事故。”耿志扬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想撤离就晚了！” “可是……” 有道是事急从权，紧急关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县官和现管？ 耿志扬厉声道：“顾红梅，我再跟你说一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那个意见，先把人撤走，同时从硝铵溶液槽取样分析。快！要快！” 有道是人命关天。就算是耿志扬估计错了结果，那也只是让大伙白跑一趟。但要是他预料对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一个班组二十多人，要是都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顾红梅犹豫再三后，终于点头道：“那好吧。我去取样，通知值班班长撤人！” “你这样……”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急急叮嘱道：“如果他们不信，你就让人盯住了硝铵溶液槽，一旦有异常马上往里面注水，同时赶紧撤离！” 挂断电话后，顾红梅立刻对值班班长孙计策道：“情况紧急，马上让大家撤到综合楼去。” 孙计策踯躅道：“调度没发话，现场也没什么异常。咱们这么撤了万一领导追究责任怎么办？” 顾红梅急着去取样，冲他喊道：“你马上跟调度联系，我去取样分析。领导要是批评，就让他批评我好了。” 孙计策作为值班班长也担心真出事，想了想道：“我跟几个党员留下值岗，其余人先撤出去看看再说。只要是不影响生产，就算是领导批评，咱们也好解释。” 广即大化是老牌国企，素来有遇到危急时刻党员干部冲在前面的传统，因此孙计策坚持带着几个职工党员留在了车间里，在各个岗位间巡回值守维持生产。 顾红梅从硝铵溶液槽取完样后，临走时对孙计策道：“我找的专家说就这个地方最容易出问题。你带人盯紧了，这儿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马上打开注水阀往外跑！听明白了吗？” 孙计策为难道：“槽子上没装水管，怎么往里面注水？” “这……”顾红梅看了看周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把软管站里面的软水用耐火胶管接过来，把它接到备用口上。一旦有事，阀门一开跑就是。” “哎！好主意！”孙计策道：“你走吧，剩下的事我来弄！我就在这里盯着不走了。” 顾红梅拿着样品骑上自行车赶到中心化验室，对分析员道：“马上做，很急！重点分析油份和氯离子含量。” 分析员见她如此焦急，情知耽搁不得，立马将取样器里的硝铵溶液样品倒入量杯，着手开始进行化验分析。 等分析结果一出来，顾红梅看到数据后当即大惊失色。根据昨天耿志扬给她看的论文内容，硝铵溶液槽里的液体已经达到了爆炸的可能范围。 “不好！”她立马抓起电话打给了调度室：“我是顾红梅！刚刚在中心化验室做出来的分析结果，一期硝铵溶液被油污染了，有发生爆炸的可能，请马上通知相关人员撤离。” 值班调度迟疑道：“是吗？我跟领导汇报一下。” “来不及了！”顾红梅声嘶力竭道：“快点让他们马上撤离！” 值班调度被她恐怖的叫声吓了一跳，忙道：“我跟孙计策打个电话问一下。” 孙计策守在硝铵溶液槽旁，值班调度打电话找不到他，只好拿起对讲机呼叫道：“孙计策！孙计策！” 好半天后，对讲机里才传来孙计策气喘吁吁的声音：“硝铵着火了！快让人跑！” 值班调度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一期硝铵车间是真出事了！ 他赶紧按下警铃，又对着扩音器喊道：“一期硝铵着火了，大家伙赶紧……” 还没等他喊出撤离两个字，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一股猛烈的气浪瞬间将他推到在地…… 顾红梅在中心化验室也感受到了巨响和冲击波。 她以为自己的车间已经完蛋了，不禁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若死灰道：“完了！真让他说中了！硝铵装置真的发生了爆炸！” 由于耿志扬的及时提醒和顾红梅的坚持，一期硝铵车间当晚值班人员大部分已经撤离现场，因此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而现场值守的党员因为发现着火后立即撤离，因此仅有几人躲避不及被飞起的杂物砸伤，万幸没有出现遇难人员。 更关键的是，由于孙计策及时打开了软水阀注水，从而大大降低了本次事故的破坏威力，后果仅仅是一期硝铵车间受损，而周围的装置和建筑物均得以幸免。 如此大的事故居然没有死亡一个人，顾红梅得知消息后暗自庆幸的同时，却在心底里深深地感激着一个曾经让她特别厌烦的男人。 第399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耿志扬挂念着顾红梅的安危，坐卧难宁下几乎是一夜无眠。 当第二天上午他从滕海洋处得到广即大化硝铵公司发生爆炸事故的消息以后，心更是揪了起来：“难道顾红梅没有听我的劝告，仍然没有逃脱宿命，还是在事故中遇难了？” “唉！”他不禁沮丧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昨天晚上我就该让她直接先撤了再说，还取什么样啊？” 虽然耿志扬很想打电话给陈建华和张书田问个究竟，但终归保持住了理智，没有把这个电话打出去。 作为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陈建华和张书田难免要被调查和问责。此时此刻打电话给人家询问事故相关情况，除了让人家难堪外毫无其他用处。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吃晚饭时，顾红梅终于给他打来了电话。 耿志扬瞥见是广即的区号，于是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方才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后，突然传来了顾红梅的啜泣声：“耿总，谢谢你！” “顾红梅！？”耿志扬惊喜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好好的。”顾红梅道：“是你救了我，也救了我们全体晚班职工。我代表大家伙向你表示感谢！” 耿志扬心下一松道：“没事就好！我听说你们公司出了事故，可把我吓坏了，就怕你遭遇不测。” 听到耿志扬对自己如此关心，顾红梅心里悄悄有了一丝甜蜜：“我没事了！谢谢你，耿总！” 她顿了顿后大胆道：“您什么时候来广即，我请您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解救师姐的目的达到后，耿志扬便不想再跟她有过多纠缠，省得招来妻子无端的怀疑，于是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顾工，好好享受今后的人生吧。” 顾红梅听到他说的话里面有种说不清楚的意境，似乎今后不想再跟她有所交集，不由纳闷道：“耿志扬不是对我有想法吗？怎么我主动送上门了，他倒打起了退堂鼓？” 耿志扬挂断电话后，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饭桌旁。 卢晓清瞥了他一眼道：“谁打来的电话？” “广即大化的一个朋友。”耿志扬笑道：“他们公司昨晚上出了事故，我担心她出事。她这不是打个电话来报个平安，我也就能安心了。” “哦？”卢晓清有心再问，但终究没张开嘴。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背叛自己，更不会在自己刚给他生了孩子的时候背叛自己。 伴随着1998年元旦的到来，一场小雪悄然而至，给安海市区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新年第一天的上午，耿志扬在妻子的指导下，特意在院子角落里堆了一个有模有样的雪人给儿子玩。 牛牛虽然还不会跑，但已经能够自己站得很稳当了。在妈妈的搀扶下，裹着厚厚棉袄棉裤的小不点来到雪人跟前，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地用小手摸上两下，还嘻嘻地笑出声来。 夫妻俩正陪着儿子围着雪人稀罕着，忽听隔壁院子里传来王景光和尚秀娟的激烈争吵声。 “这钱不能借！” “怎么不能借？他是我哥，借点钱怎么了？” “咱不算以前的。光去年你哥就借了咱二十万，到现在一分钱也没还，你怎么能今年还借给他呢？” “你提以前的事干什么？我哥他只是暂时还不上，人家只要开了这个超市，一定能赚到钱还咱的。” “不行！我才不信呢！” …… 听到隔壁那边越吵越激烈，似乎还有人帮着指责尚秀娟。卢晓清不禁担心道：“志扬，你过去劝劝吧？王哥和尚姐千万别打起来。” 耿志扬皱了皱眉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自己家里的事，我去了也不好管啊。” “那咱就这么听着？” “不听着能怎么办？” 耿志扬话音刚落，只听得隔壁有个老头嚷嚷道：“这是俺儿的家，钱也是俺儿挣的。又没花你的钱，你急什么急？” 又一个老婆子叫嚣道：“就是！我们老王家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一个娘们家管得着吗？” 耿志扬听到王景光的父母撕破脸皮下了场，心下暗道不妙，连忙道：“老婆，我过去瞅瞅！” “你快去吧。”卢晓清挂心道：“别让尚姐被欺负了！” 耿志扬立马放下手里的铁锹，转身大步流星来到了隔壁王景光家。王景光和尚秀娟出身于农村，由于老早养成的习惯，家里的院门平时是不关的。 耿志扬也没打招呼，径直推门而入，只见院子里尚秀娟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捂脸哭泣，身旁紧紧站着闺女乔乔。 对面则是气急败坏的王景光和一脸愤怒的王家父母。另外，在小楼门口还站着两个幸灾乐祸的中年男女，似乎正是王景光的大哥和嫂子。 “怎么了这是？”耿志扬进了门后笑呵呵道：“新年第一天怎么还吵吵起来了？” 尚秀娟见耿志扬突然跑过来露了面，精神为之一振，心下登时有了底气。 “志扬，你来评评理！”尚秀娟迫不及待道：“前几天刚从公司拿到了四十万分红，我正打算存到银行里给乔乔上大学用，人家王景光就要借出去给他大哥开店。这钱拿回家还没待一个星期，就又要借给亲戚。我不愿意，结果他就急了。呜呜呜……” 尚秀娟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又抽泣起来。已经上小学的乔乔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冲着父亲这边怒目而视。 尚秀娟和王景光都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孩子，因此常有各方远近亲戚来城里找他们夫妻打秋风。 虽然这几年夫妻俩跟着耿志扬挣了不少钱，但架不住王景光对农村来的亲戚有求必应，先后借出去据说有五六十万之巨，基本上把挣的钱全借出去了。 再加上常有亲戚来家里住着不走，管吃管喝不说还得帮着找工作给零花，因此王景光和尚秀娟挣的那点钱都花在了亲戚身上。 耿志扬冲着王景光明知故问道：“王哥，有这么回事吗？” 王景光还没答话，他父亲忍不住埋怨道：“小耿啊，景光的钱不就是我老王家的钱吗？他哥再没出息，人家也生了个儿子，那就是我们老王家的根！他挣了钱不给他大哥给谁啊？” 王老爹指着身后的二层小楼道：“别说钱了，就是这套房子，将来也得给我们家柱子，决不能给外人了！” 第400章 越来越好 王景光的父亲居然想一分钱不花白白地霸占公司的房产。 耿志扬听罢噗嗤一笑道：“大叔，这房子是公司的。现在只是让你们住在里面，可不是说就把房子送给你们了。所以说，这套房子王哥是无权处置的。” 王老爹一听房子不是自个儿家的，立刻不乐意道：“景光，怎么回事？房子怎还不是你的呢？” 王景光本来是糊弄他爹，此时见谎言被戳穿，只得如实道：“爹，这房子的确是公司资产，不是我自己的。” “那有什么区别啊？”王老爹还未说话，一旁的王老妈大言不惭道：“那公司也有咱景光的份，这房子送给他不就得了？” 耿志扬被逗得直乐道：“王哥，公司能白送你房子吗？” 王景光脸上一红，忙推搡着他爸妈道：“爹，你们先进去吧，我跟耿总说点事。” “说什么事啊？”王老妈一脸的不耐烦道：“你也是老板，凭嘛咱说了不算非得听他的？” “你们先进去吧！”王景光担心他们当着耿志扬的面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赶紧连哄带劝把父母和哥嫂统统撵回了屋里。 他这才回来抱歉道：“志扬，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耿志扬瞅了眼仍旧在落泪的尚秀娟，略带不满道：“王哥，咱俩之所以能合作，那都是因为我姐的原因。你们家要是再这么个欺负我姐法，我可是会有意见的。” 王景光再糊涂，耿志扬的话不敢不听，赶忙道：“就是为了借钱，我不借了还不行吗？” 耿志扬一指尚秀娟道：“你得跟我姐说去。我姐气消了才行。” 王景光赶紧来到尚秀娟身旁，低头哈腰地说了好一阵软话，才把老婆劝得终于从阴转晴。 耿志扬见夫妻俩总算和好如初，于是说道：“王哥，说实话，你们家里的事我本不该管。但是我得提醒你：你和我姐挣的钱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也有我姐的功劳。你不能说拿着自家的钱自作主张就借给别人，必须得征得我姐同意才行。” “哦……他这个……”王景光迟疑道：“我是借给我大哥，又不是借给外人。” “借给谁也得经过我姐的同意。”耿志扬语重心长道：“王哥，乔乔才是你闺女，才是你的亲生儿女。至于你那侄子，那只是个亲戚，不会像儿女一样对你亲的。” 王景光似乎是听进去了，连连点头道：“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傻到把家里的钱给外人去！” 耿志扬扭头瞅了眼趴在小楼入口处紧张地往这边观望的王家父母道：“王哥，我再说一句掏心窝的话。结了婚有了孩子，自己的小窝才是自个儿的家，父母兄弟那都是亲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王景光忙不迭道：“志扬，你赶紧回去吧，我这边不会再吵架了！” “但愿吧。”耿志扬不放心道：“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家任何人冲我姐嚷嚷！要是我再听到，还会来管的！” 尚秀娟见耿志扬如此维护自己，不由得偷偷落下泪来。 元旦过后第一天上班，卢洪涛招集诸位领导召开了新年第一次董事会。按照往年的惯例，会议主题是对去年工作的总结以及确定分红方案。 卢洪涛首先回顾总和结了去年全年的经营情况：“去年咱们公司各个车间一共盈利大约是六千三百五十万，各种额外支出大约五千四百五十万。收支相抵后，剩下的钱大概有上个九百万左右。”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自从1996年成立以来，年底结算第一次出现了超过五百万的盈余，在座的各位领导听罢都忍不住面露喜色。 “咱手里现有的这九百万，从里面拿出多少钱来分红？”卢洪涛扫了大家一眼道：“请大家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田连营首先发言道：“去年咱们是拿出来一百万给大家分红，我看今年就两百万吧。” 袁汉杰紧接着问道：“氮化公司那边的合成氨改造项目估计能在春节后完工吧？” 尚秀娟忙道：“预计是在三月份吹扫试车，春节后恐怕来不及。” “那也行。”袁汉杰松了口气道：“只要氮化公司的合成氨改造项目完成以后，那边就不需要咱再往里面输血了，对咱们来说是轻松了一大块儿。” 他继续说道：“不过氮化公司接着还要上硝酸项目，工作还是不能松下来啊。” 尚秀娟道：“袁总放心吧。项目组的同志一直在忙活，不会耽搁进度的。” “那就好。”袁汉杰同意道：“这么算下来，咱们公司今年没什么大项目投资，我同意按照两百万来分红。” 轮到高崇山时，他笑眯眯道：“去年十二月份，咱们公司的硝酸产品进到山南省以后，迅速占领了绝大部分市场，已经把寿化集团生产的硝酸完全排挤出去了。听说他们现在被逼的已经准备把三套硝酸生产装置中的两套进行停产，因为生产出来的硝酸实在卖不出去了。” “高总干的好啊！”卢洪涛适时夸了他一句道：“能从寿化集团嘴里把山南省的市场抢过来，高总首功一件！” 借着抢占山南省市场的机会，高崇山可算是狠狠地大赚了一笔。仅仅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个人就分到了十万块钱之多。要是照这个势头再搞上五六个月，他就能够实现自己开着帕杰罗上班的梦想了。 智文阁不关心生产，而是专门把今年春节准备的年货和过节费标准请示了一下：“去年咱们是每人照着两百元年货和两百块钱过节费发的过年福利，今年增加了氮化公司一千多职工，咱们是不是还是按照这个标准来呢？” 卢洪涛毫不犹豫决断道：“可以，今年也按照这个标准来吧！” 接下来耿志扬说道：“分红两百万我没有意见，但是今年咱们必须把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提上日程了。市场上最受欢迎的还是浓硝酸，咱们公司现在就缺少这种产品。而且浓硝酸每吨至少还能多赚上一百块钱，一年三十万吨那就是多赚三千万呢！” 袁汉杰询问道：“耿总，三十万吨浓硝酸需要投资多少钱？” 耿志扬道：“大概在三千万左右吧，最多不会超过四千万。” 第401章 奉调当专家(上)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有二硝和三硝两套主要生产装置在平稳运行，每个月能够带来一千多万的利润，因此完全可以负担起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的投资。 袁汉杰默默算计一阵后道：“投资三千万，一年就赚回来了，这买卖值啊！” 卢洪涛则关心道：“耿总，浓硝酸项目建设期一般要多长时间？” 耿志扬想了想道：“浓硝酸设备相对简单一些，我估计抓得紧的话，一年建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卢洪涛当机立断道：“既然是好项目，那么咱们今天就确定下来。” 他转头冲袁汉杰询问道：“袁总，浓硝酸项目你看谁来负责比较好呢？” 袁汉杰想了想道：“还是我来负责吧。再让耿总和程红旗过来帮我忙，我们三个组成领导小组就行了。” 随着二硝三硝装置的先后投产，一硝车间原有的老旧常压法硝酸装置由于能耗高产品酸浓度低等缺点，逐渐失去了继续维持生产的价值，因此面临着淘汰停产的风险。 耿志扬趁机建议道：“一硝车间已经没必要再继续生产，我建议等浓硝酸项目取得一定的进展后，咱们抽出精力来把它改成盈利性更好的硝盐装置。” “硝盐装置？”卢洪涛不解道：“一硝车间不是应有一套硝盐装置了吗？” 耿志扬笑道：“一硝车间现有的硝盐只有几千吨产能，主要是处理硝酸吸收塔排出来的尾气。我说的硝盐装置是把一硝车间氧化炉出来的氧化氮气体绕过硝酸吸收塔，直接送去碱吸收塔用碱液吸收来生产硝盐。这么一来，产能大概能在三万吨左右，比起每年两万吨硝酸来挣的钱可是多多了。” 卢洪涛最关心的还是投资问题，于是问道：“这个改造的话大概要投进去多少钱？” 如果将常压法硝酸改造为硝盐装置，其氨氧化系统可以完整保留，需要新建的只是后面的碱吸收和后处理工段。 耿志扬耐心解释道：“用一硝车间来改造的话，可以利用其现有的厂房、氨氧化系统和吸收塔、漂白塔，这些旧设备都能直接拿来用，所以需要新加的主要是浓缩和结晶单元的设备。我估计这个项目能有个两千万就差不多够了。” 投资两千万的项目对目前的氮肥公司来说已经算不上是大项目。更何况这是个投资小的短平快利旧建设项目，可以让已经被淘汰的常压法硝酸装置重新焕发出强劲的盈利能力，等于是废旧装置的二次利用。 卢洪涛斟酌一番后道：“那行吧。咱就把硝盐项目放在下半年，具体还是你们三个来负责吧。” 耿志扬又汇报道：“以我们公司名义提议筹备的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现在已经有了眉目。省化集团、安陵县化肥公司、索凤县化肥厂和广即大化硝铵公司初步同意跟咱们一起创建联络网。下一步就是找个时间召开成立大会。” 召集北海省内各个硝酸生产企业组团建网是耿志扬的主意。他是想通过这样一个方式来给大家伙建立一个互相沟通的平台，从而及时化解彼此的矛盾，尽可能地减少内卷和无谓的争斗。 既然是耿志扬的想法，又有利于氮肥公司在省内扩展人脉，卢洪涛当然不会拖后腿，当下表态道：“这个是你看着定吧。开会的日期订好了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跟田总他们好做准备。” “好的。”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我争取安排在春节前把事给办了。” 大家伙正说得起劲时，卢洪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好的，孙厅长！我马上通知他！” 他放下手机，向耿志扬道：“耿总，前几天广即大化发生了硝铵厂房爆炸事故，刚才省石化厅孙厅长打来电话，要你马上赶往广即大化参加事故调查工作。” “我？”耿志扬佯做惊奇道：“我对硝铵工艺不是很了解啊，怎么会让我去参加调查？” “那我就不知道了。”卢洪涛道：“你收拾一下赶紧去吧。到那儿以后找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人问问调查组在哪里，然后去找孙厅长。他们会给你安排食宿的。” “好吧。”耿志扬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本子和笔，跟大家伙道了个别，匆匆回到了办公室。 广即大化硝铵公司1230事故发生以后，虽然万幸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影响却依然重大。北海省各级领导非常重视，特派石化、公安、劳动、卫生、消防等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由省石化厅长孙丕显担任调查组组长，全权负责该事故调查工作。 另外，此事件还惊动了石化部、劳动部等国家相关部门，也先后派出技术专家前往广即指导调查和善后工作。 各级专家们赶到广即大化硝铵公司后迅速展开现场勘查和走访调查工作，很快便从当夜车间值班技术员顾红梅口中得知了耿志扬指导她如何应对事故前期征兆的一系列过程。 于是乎，耿志扬的名字不可避免的被报给了调查组长孙丕显，这才通知他赶到广即加入调查工作。 不过，当耿志扬风尘仆仆赶到调查组驻地时，人家非但没把他当专家对待，反倒被石化厅的干部们像押解犯人一样带到了会议室进行问询。 偌大的会议室里，耿志扬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中央一把椅子上，对面则是面色严肃的几个领导及专家。 这场面似曾相识，好像以前碰到过！ 耿志扬心道：“tnd！这待遇我熟啊！太熟了！不管是被袁汉杰等人询问，还是接受于慎行等人的多次调查，所经历的场面大抵如此。” “千里迢迢把我叫来，居然是为了审问我？”耿志扬心里这个不爽劲就别提有多大了，脸色随之冷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对面一个国字脸的家伙故作严肃道。 耿志扬冷笑一声：“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们就把我叫来，你不觉得这事很可笑吗？” “可笑？”那国字脸一拍桌子道：“就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你知道要付多少责任吗？” 耿志扬见他当着自己的面莫名其妙地耍起了官威，当下也不惯着他，腾的站起身道：“我是你们请来帮着调查事故的，不是听你们吆三喝四耍威风的。既然你们是这个态度，那老子也没必要在这里呆了。再见吧，老子不伺候了！” 他跨步就往外面走，那国字脸见他不听招呼，登时慌了神，忙喊道：“快！拦住他！” 门口的两个石化厅干部忙过来阻拦。耿志扬冷哼一声断喝道：“滚开！别惹得老子动手！” 第402章 奉调当专家(中) 拦在门口的两个石化厅干部哪里见过如此阵仗？ 年纪大的识趣地站着没动，年轻一点的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伸过手来就想抓住耿志扬。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从这家伙冒冒失失抓人的手法来看，乃是个根本不会打架的雏。 耿志扬轻蔑一笑，一把攥住了年轻干部的两根手指，用力向下一弯。有道是十指连心，手指头被人攥住硬硬弯折，那年轻干部哪里吃得了疼，当下哎呀一声便跪倒在地，低着头连声求饶。 耿志扬用手拍了拍他的脸教训道：“想替领导出头，你得有真本事才行啊！就你这样的还想出风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给了这家伙一个教训后，耿志扬并没有做得太过，果断甩开手推门扬长而去，只剩下那个年轻干部握着手指头跪在地上哎呀呀叫个不停。 “不像话！”国字脸见部下太不中用，轻易地就让耿志扬跑掉，气得抓起面前的茶杯用力摔在了地上。 耿志扬正气呼呼地往外走，忽见陈建华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俩人不小心撞了个照面。陈建华见救了他们整整一个夜班职工的半仙来了，立时大喜道：“哎呀，耿总，你可算是来了！” 耿志扬余怒未消，冷笑一声道：“我是来了，没想到你们把我当成调查对象了。” “怎么可能？”陈建华大惊失色道：“你是孙厅长专门请来的专家，怎么可能调查你呢？” “我刚被带到那个会议室被人训了一通。”耿志扬指着尽头处的那间会议室道：“问我话的是一个国字脸的家伙。” “哦！”陈建华恍然大悟道：“那是省厅政策法规处的汤处长。不过他没有资格询问你呀，也没有理由啊？是不是他们搞错了人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耿志扬不快道：“我一来就被带到那个会议室了，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肯定是他们搞错了。”陈建华看出他很不高兴，拉着他胳膊道：“走！我带你去见孙厅长！” 陈建华挽住他的胳膊，拽着耿志扬来到二楼一间会议室推门而入，只见里面坐了有七八位专家学者模样的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地热烈讨论着什么。 陈建华对中间一位身材精瘦的中年人道：“孙厅长，这位就是耿志扬耿总！目前是安海氮肥工业公司总工程师！” 那中年人忙站起身迎过来，紧紧地握住耿志扬的手道：“耿总，我是省石化厅孙丕显，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调查团队！” 耿志扬诧异道：“孙厅长，刚才楼下不是你们的人吗？” “楼下？”孙丕显一愣道：“什么我们的人？” 陈建华忙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孙丕显脸上微微浮现出恼怒之色：“汤桂芳这是搞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询问耿总？这家伙不帮忙净是瞎捣乱！” 耿志扬这才明白，原来刚才楼下那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居然有个十分女性化的名字：汤桂芳。 孙丕显转过脸来恢复如常，笑意融融道：“耿总，你放心，刚才不痛快的事我会调查清楚的，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此刻忽然有人喊道：“小耿，你还认得我吗？” 耿志扬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过六旬腰板挺直的老同志正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 尽管耿志扬有脸盲症，不过他也认出这个老同志正是前年在江阳石化见过的部级专家林华生。 “哎呀，林总，您老怎么来了？”耿志扬忙过去跟林华生握了握手道：“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 林华生颇为欣赏道：“小耿很不错！这次要不是你及时帮他们出主意，广即大化至少会赔上二十多条人命，那可就变成重特大事故了。” 一个身着西装的儒雅男子凑过来道：“你就是耿志扬啊！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林华生忙介绍道：“小耿，这位是部里安全监察司的陆宗庭陆司长。” 陆宗庭哈哈一笑道：“耿总，去年我去省鼓集团调研，才知道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研发出硝酸四合一机组，里面有你很大一块儿功劳啊！” 他很是赞许道：“我们硝酸行业的技术水平远远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仅有的几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也是花费好几亿资金从国外进口的。部里面老早就想着把双加压硝酸国产化，尤其是四合一机组的国产化。我们正愁着怎么下手呢，没想到却被你给解决了。” 他满眼热切道：“我听省鼓的齐总说，你自己有个公司还开发出了全部知识产权的双加压硝酸工艺？” “对！”耿志扬毫不隐瞒道：“我的金秀公司开发的双加压硝酸工艺采用的是国际上最新技术，氧化炉和吸收塔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的技术水平连老外都比不上。” “是吗？”陆宗庭欣喜道：“那你们应该加大推广力度啊！” 耿志扬道：“我所在的安海氮肥公司已经建成了一套采用最新国产双加压技术的硝酸装置，目前生产平稳，各项技术指标远远超过老外的进口版本。” 陆宗庭听罢更是喜上眉梢，但耿志扬接着说道：“陆司长，我们公司正在研发管式反应器加压硝酸铵合成技术。一旦研究成功了，就可以取代国内传统的常压中和法硝铵工艺，大幅度提高硝铵生产装置的技术经济指标和安全性。” 陆宗庭、林华生等人这几天正在讨论如何将国外先进的管式反应器加压硝铵工艺予以国产化，没想到瞌睡了遇到枕头，人家耿志扬的公司已经着手开始进行研发了。 陆宗庭惊喜道：“耿总，今天见到你可真是个好日子。你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好消息啊！” 林华生也道：“是啊！我们大伙正在头痛的事，没想到你已经在干了。唉！一个民营公司居然走在了国企前面，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孙丕显此时过来劝道：“陆司长、林总，咱们坐下来聊吧。耿总刚从安海那边赶过来，总得让人家喝上口水喘口气吧？” “哦，对！对！对！”陆宗庭忙招呼着耿志扬坐下，又大声吩咐道：“服务员，快给耿总倒杯茶水来！” 耿志扬坐下后，才发现对面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广即物化所长韩松年，赶紧冲他点头致意。 韩松年也认出了他，笑着抬起手来轻轻挥了挥，心中暗道：“小滕的同学居然已经被司厅级领导所认可，这个小伙子要是好好干的话，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第403章 奉调当专家(下) 众人坐下后，讨论会重新开始。 孙丕显作为主持人，先把情况向耿志扬简单介绍了一下：“耿总，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我给你简单说一下。” 随着孙丕显略带地方口音的解说中，耿志扬方才知道那天凌晨事故发生以后，造成的破坏有多么的严重。 跟耿志扬估计的一样，一期硝铵车间发生爆炸的源点就是硝铵溶液槽。万幸的是，由于孙计策及时打开了软水阀门，大量的软水注入到了硝铵溶液槽内，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上层溶液浓度并且有效地降低了其温度。 因此当底部硝铵溶液发生爆炸时，浓度和温度相对较低的上层液体并没有跟着一起殉爆，从而大大降低了爆炸当量和破坏强度。 该事故将一期硝铵厂房一层的墙体门窗全部摧毁，还波及到了附近的几个设备。二楼虽然也被部分破坏，但好歹没有引爆中和器内的硝铵溶液，所以把爆炸破坏范围局限在了一期硝铵厂房内。 但耿志扬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这起事故造成的破坏极其严重。 一期硝铵厂房被彻底摧毁，几乎可以说是荡然无存。残存的设备有的甚至被抛到了几百米远。旁边耸立的钢筋混凝土造粒塔遭到冲击波破坏后大部坍塌。周围的其他厂房、辅助设施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造成的各种损失据说折合人民币一个多亿。 而如今有了他的干预后，事故造成的破坏就小得多了。主要是对一期硝铵厂房造成了一定的破坏。周围其他建构筑物受到的损失微乎其微，仅仅是门窗玻璃需要更换。 更为关键的是，当班职工无一人死亡，仅是最后撤离的几个值岗党员受了点轻伤，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另外，依据顾红梅取样分析得出来的数据判断，硝铵溶液槽里的液体已经被油份和氯离子污染，再加上自身浓度和温度等因素耦合在一起，正好达到了自身热分解的临界点，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可控制了。 孙丕显讲解完后，林华生首先好奇道：“小耿，你是怎么知道硝铵溶液槽会出问题？还想到了往里面注水这个措施？” 对于自己给顾红梅出的那些主意，耿志扬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按照以往的经验，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把硝铵溶液当成一种稳定安全的液体，并不认为其有爆炸危险性。” 林华生等人专家听了无不点头。只听耿志扬继续说道：“但是，我读到过首都石油大学郑天泽教授写的一篇有关硝酸铵改性分析的论文，里面说到硝铵溶液在某些杂质影响下存在热不稳定性，所以我就对硝铵溶液的安全性有了兴趣。” 他又强调道：“那篇论文是郑教授指导顾红梅写的，所以我见到顾工以后跟她就这个课题深入地讨论了一番。” 陈建华听罢方才释然道：“原来人家耿总是对顾红梅写的论文感兴趣，不是见色起意看上了她。想想也是，我们搞化工的女同志即便长得不错，做起事来也是风风火火干脆利落，远没有温柔可人的半点影子，怎么会招人瞩目呢？” 耿志扬又道：“我这人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了彻底搞明白这个问题，我就委托北海工大的同学专门做了实验，后来就此课题也写了篇论文。” 林华生举起手边的一本杂志道：“你写的论文我们看了，分析得很全面，确实是一片好文章。我建议部里在行业内进行宣传推广。” “至于为什么我把焦点放在了硝铵溶液槽上。”耿志扬接着讲解道：“主要是考虑到此处的硝铵溶液浓度和温度最高，一旦被油份等杂质所污染，就存在在各种不利条件的耦合下自我热分解的可能性。” 他的分析合乎逻辑且直指要害，林华生等专家纷纷颔首称是。 耿志扬接下来说道：“那天晚上顾红梅一给我打电话，我就怀疑气氨波动时把油份带进了硝铵溶液，最后汇集到硝铵溶液槽里。” “我也是生产企业的领导。”耿志扬不由苦笑道：“对可能发生危险的事情非常敏感。再加上我的观念是，保护职工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就建议她疏散当班工人，赶紧停车。” 孙丕显感兴趣道：“耿总，我想问一下，万一你估计错了怎么办？” 耿志扬叹了口气道：“是啊，当时我也是有这个担心的。但是呢，安全问题是天大的事。所以我宁可自己错了，也不能让职工们去冒生命危险。” “耿总，你说的这个理念好啊！”陆宗庭感慨道：“以前我们都提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首先保障企业的财产安全。但是现在看来，我们应该把职工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企业没了还可以再建，但是人没了可不会重生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但是顾红梅不是车间领导，有些事做不了主。事急从权下，我就想到了往硝铵溶液槽里注水来延迟爆炸事故发生的办法。虽然这个措施不一定能避免爆炸事故的发生，但肯定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其威力，总归还是有点用的。” 他把自己指导顾红梅的出发点和原因一条一条讲得清清楚楚。陆宗庭、林华生、孙丕显等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孙丕显又问道：“耿总，按你的分析，本次事故的责任该如何划分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陈建华立时紧张了起来，趁着左右没人注意，频频地冲着耿志扬使眼色。 耿志扬心知肚明。事故责任的划分牵扯到赔偿追责等一系列严肃的问题，绝不能信口胡诌。 如果事故责任归咎到生产单位自身管理的原因，陈建华等人作为领导肯定会受到党纪国法的严肃处理。而一旦把责任推卸到设计单位，他们的领导、名声和资质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要是把原因扣到设备制造商头上，那还不得赔个倾家荡产。 所以说，事故责任划分可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认为，本次事故是一场意外，不需要任何人为其负责。”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登时一片哗然。 怎么着？按你的一顿分析下来，这场惨烈的事故居然没有人来负责，这叫在场的领导和专家们如何向上级交差？感情大家伙白来一趟！ 在场众人心里直感叹道：“这小子还真敢说啊！怪不得不在体制内呢。就他这个直筒子性格，在体制内绝对很难干得下去。” 第404章 皆大欢喜 眼见得会场秩序大乱，主持会议的孙丕显不得不出面维持，左右招呼道：“各位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待众人逐渐停止交谈后，孙丕显才对耿志扬道：“耿总，你说这场事故是个意外，没有人应该为其负责。有什么依据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当然有了！” 在场众人中，最喜欢听到这句话的当然是广即大化硝铵公司总经理陈建华了。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耿志扬，巴不得他早一点说出经得起质疑的证据。 耿志扬从容不迫道：“据我所知，在我们现行的硝酸铵产品标准里面，并没有对油份和氯离子含量有特定要求。在行业通用的设计和生产技术规程里，也没有对油份和氯离子含量进行监控分析的要求。林总，我说得对吗？” 林华生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一块儿的确没有什么要求。因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国内外在理论上就认为硝铵溶液是安全的，所以对它的监控要求相对较低。” 耿志扬顺势道：“所以啊，一期硝铵车间当班职工的操作是没有问题的。遇到气氨波动只能采取停车处理，气流平稳后继续生产。这是常规操作规程，工人们并没有违反任何规章制度。” 忽然有人反驳道：“你说得不对！既然你已经把论文给顾红梅看过，而且也把相关问题的严重性给她说过，那么她就应该知道硝铵溶液被油和氯离子污染后的危险性。” 耿志扬抬头瞧去，只见是一个头上没几根头发的矮胖男子，正是他曾经得罪过的省石化厅副厅长黄万山。 只听黄万山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顾红梅明知道要发生事故却不作为，是本次事故的直接原因！责任必须由她和他所属的企业来承担。” 好吗，这家伙说的话看似是冲着顾红梅来的，实际上是想把责任推到生产单位身上。换句话说是想让陈建华等企业领导背锅受处分。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黄厅长，你说这话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哦？”黄万山神色一凛道：“小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写的论文只是个人观点，并不是行业公认的通用规则。”耿志扬不慌不忙道：“也就是说，人家顾红梅听也罢不听也罢都是允许的，没有任何一项规章制度要求她必须听从我的意见。所以说你让人家顾红梅和企业来承担这个责任当然是强人所难了！” 林华生抱打不平道：“小耿说得对！那个叫顾红梅的小姑娘做得已经算很不错了。人家可是冒着被领导批评的风险，自作主张先让工人们撤离了，还安排值班人员对硝铵溶液槽注水。” 他叹息道：“能在职责范围之外，根据理性的判断而大胆决断，才让本次事故造成的破坏程度降低了不止一个等级。我认为这个女孩子有当领导的潜质，希望企业好好培养，不要浪费了人才。” 陈建华适时接话道：“谢谢林总的表扬，我们会对顾红梅同志提拔重用的。” 一帮子人跟自己唱反调，黄万山有心继续纠缠下去，但林华生德高望重人脉宽广，不是他一个小小副厅长能得罪得起的，只能是悻悻然闭口不言。 见黄万山熄了火，孙丕显又问道：“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吗？” 光州化工集团公司总工徐伟业举手示意道：“我同意林总和耿总的意见。本次事故是一次超出我们行业内惯常认知的意外。既不是生产单位的责任，也不是设计、安装、监理和设备制造单位的责任。” 随后，韩松年等其余专家也纷纷附和他们几个人的意见。 综合了各个专家的意见后，孙丕显总结道：“硝铵生产影响安全带因素很多。但目前来说，行业内对硝铵溶液被油份和氯离子污染后的危险性在认知上是有局限性的，因此本次事故可以排除生产上的责任，属于一次意外。” 陆宗庭做最后发言道：“虽然本次事故是一次意外，但我们必须引以为戒汲取教训。这就要求我们举一反三，利用本次事故的教训来完善我们硝铵生产的监控体系，使其安全性再上一个新台阶。” 事故的性质归咎为意外，并没有追究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责任，让陈建华长长地松了口气。在感到庆幸之外，他由衷地感激耿志扬仗义执言为企业说话。甚至在黄万年故意找茬时，人家依旧顶着压力站在企业这一边。 这份人情可不是随便就能还的，陈建华心里牢牢地记下了今日之事，打算寻个机会好好地感谢一下耿志扬。 孙丕显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仍然还记得答应耿志扬的事情，当即把汤桂芳叫过来问道：“汤处长，听说耿总一来，你们就把他喊到一楼会议室里进行了一番询问。我想问问为什么？” 汤桂芳一脸严肃道：“孙厅长，我是按照您的指示对耿志扬进行调查呀！” “啊？我的指示？”孙丕显哭笑不得道：“我什么时候给你指示调查耿总了？” “今天上午啊！”汤桂芳道：“今上午你对我和黄厅长说，可以问问耿志扬那晚上的事，所以我就问他了。” 孙丕显这才想起来，今早上黄万山带着汤桂芳专门找到自己，说是耿志扬那天晚上指导顾红梅应对事故的行为很可疑，建议对其进行严格的审查。 孙丕显当时没怎么当回子事，只是随口说道：“行啊！等耿总来了，问问他就是。” 结果人家黄万山和汤桂芳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才上演了一出设计突审耿志扬的闹剧。 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被黄万山和汤桂芳当成了尚方宝剑，差一点就坏了大事。孙丕显心生警惕，也没有再责怪对方，而是道：“我已经跟耿总把事情澄清了，以后不许再去找人家的麻烦。” 汤桂芳却不依不饶道：“孙厅长，耿志扬这家伙太猖狂了。我们当时把他带到会议室，这小子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我们想拦住他，结果被他打伤小李之后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孙丕显见他得理不饶人，当然知道这伙计打的是什么算盘，于是呵呵一笑道：“我请人家来是当专家的，结果被你们弄过去当成了调查对象。耿总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人家不生气才怪呢。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你明白吗？” 汤桂芳原本是想趁着机会给耿志扬好好地上上眼药，没想到孙丕显却毫不在乎。作为下属，他只能是心有不甘的暂时偃旗息鼓了事。 但是这个仇他却是记下了，将来寻个机会非报复回来不可！ 第405章 联合同行 一月十六日，腊月十八，难得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 上午时分，省化集团副总兼硝酸公司总经理单冀生、安陵县化肥公司总经理左利民、索凤县化肥厂副总卞福祥和广即大化硝铵公司总经理陈建华、金秀公司副总经理王景光一起来到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商讨组建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等事宜。 省内的这些硝酸企业领导其实是耿志扬通过金秀公司的关系请来的。也就是说，大家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参与组建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筹备工作。 要不然这么多的同行业领导是不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门赶到安海来参加氮肥工业公司牵头召集的会议。 氮肥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卢洪涛作为会议的主办方，协同副总经理田连营和袁汉杰，热烈欢迎同省的四家兄弟硝酸企业领导的到来。 会议开始以后，卢洪涛先做了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的开场白，然后由耿志扬讲解了组建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构思和必要性。 他缓缓而谈道：“咱们省内的硝酸生产企业主要是咱们五家，其中省化集团和我们公司年产能都在十万吨以上，而且是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剩下的三家兄弟企业采用的是全中压法硝酸工艺，产能也在三到五万吨。”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有三套硝酸生产装置，第四套也正在规划建设中。 这四套装置里，国外的二手旧设备有两套，产能合计为二十七万吨。国产的双加压法硝酸一套，产能为十五万吨。另外还有一套老旧的常压法硝酸装置，目前已经停产，计划在未来改造为硝盐装置。 因此不论是生产能力还是工艺技术水平，氮肥公司在全省硝酸生产企业里都是首屈一指，甚至在全国也能排进前三名之列。 所以说，凭借着年产四十余万吨硝酸的恐怖产能，安海市氮肥公司想要操控省内硝酸市场价格走势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人家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大家伙喊了来，一起和和气气地商量着怎么办才合适。 耿志扬开诚布公道：“我今天之所以把大伙请到这儿来，就是想组成一个方便大家互相交流、相互合作的沟通平台。有了这个平台，我们各企业之间就能通过坦诚的商量，来确定产品的价格，从而避免无谓的内耗，实现大家伙共同发财的最终目标。” 省内的这五家硝酸生产企业情况各有不同。省化集团硝酸公司仗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产品浓硝酸多卖到外省市场，本省的销售份额并不算大，因此省内硝酸市场价格的波动对其影响不大。 而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硝酸产量远远满足不了本厂硝铵生产需求，还需要从外面购入十几万吨，所以希望省内硝酸市场的价格越低越好。 而安陵县化肥公司和索凤县化肥厂都属于县级小型氮肥企业，还指望着自家那套年产三万吨的硝酸装置带来利润，因而巴不得硝酸价格尽可能地往上升。 由于两家采用的都是相对落后的全中压法硝酸工艺，产能也仅有年产三万吨，所以他们比起省化集团和安海市氮肥公司来算是小虾米。不过因为旗鼓相当，这两家企业反倒是在省内市场上斗的最厉害的主要竞争对手。 耿志扬心知肚明，于是接下来说道：“咱们这个协调联络网不仅仅是价格平台，而且也是技术平台。参加咱们协调联络网的会员单位会定期得到金秀公司的技术支持。一旦有了好的技改工艺或者是设备，我们都会推荐给大家。” 他又特别点明道：“假如各个企业想扩大生产或者采用双加压法硝酸新工艺，我们金秀公司都可以提供全方面的技术和设备支持。” 虽然五家硝酸生产企业需求有异各怀心思，但加入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后既能得到技术上的支持，还能有个吵架说理的地方，因此从本身的利益出发，都愿意成为创建该平台的第一批原始会员。 耿志扬适时道：“愿意加入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并成为会员的请举手！” 卢洪涛作为地主首先举起了手。单冀生、左利民、卞福祥、陈建华和王景光陆陆续续也把手举了起来。 “好，全体通过。”耿志扬接着道：“现在我们选举理事长和副理事长、秘书长。” 其实所谓的理事长、副理事长和秘书长人选，在众位领导来之前早已经提前沟通好了，现场不过是走个程序而已。 经过现场推选，卢洪涛当选为第一任理事长，单冀生、左利民等统统为副理事长，而耿志扬则被一致推选为秘书长。 会议最后一项日程，是由卢洪涛宣布：“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于今日正式成立！”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内众人一起鼓掌，登时掌声雷动。 今天的会议只是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成立的第一步，随后还有工作章程和日常联络机制等的确定，需要完善的事情还多的是，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得完的。 卢洪涛招呼着众位来宾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后，大家伙各自离去。但卞福祥却留了下来，悄悄跟卢洪涛说有事情要跟他单独商量。 于是卢洪涛又带着他回到了氮肥公司自己的办公室，不过却把耿志扬喊了过来，并且对卞福祥道：“耿总是可以信赖的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卞福祥毫不隐瞒道：“卢总，实不相瞒，我跟寿化集团那边比较熟，他们托我跟你们说个情，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他见卢洪涛脸色波澜不惊，于是又大胆道：“我知道你们跟寿化集团有些恩怨，但是这次他们不想让你们白帮，说是你们要是同意放手，他们就把一件非常重要的礼物送给你们。” “礼物？”卢洪涛一皱眉道：“什么礼物？” 卞福祥嘿嘿一笑道：“你们公司内部有人吃里扒外跟外面勾结，把销往山南省的硝酸克扣了一部分差价，全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哦？”卢洪涛神色微动道：“他们有证据吗？我是说能经得起法律认可的证据？” “有！”卞福祥笑道：“他们要是没有，也就不敢让我来个你们说这个话了。” 寿化集团居然把氮肥公司最需要的高崇山贪腐证据送上门来，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呢？ 卢洪涛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扭头看向了耿志扬。 第406章 放其一马 氮肥公司之所以决定向山南市场倾销大批量硝酸，主要是为了从中找出高崇山和周庆铎相互勾结的证据，其次才是搂草打兔子打压教训一下寿化集团。 所以如果寿化集团能够把高崇山和周庆铎勾结贪腐的证据送上门来，等于是帮他们代劳了，自然是可以卖给卞福祥一个面子。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卞总，如果寿化集团给我们的东西确实像你说的可以用来当作证据，那我们就可以考虑减少甚至撤出山南市场。” 卞福祥登时大喜道：“没问题，我这就给老刘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拿着东西过来！” 估计是年前氮肥公司对山南硝酸市场的突然打压行动，对寿化集团打击颇大，搞得对方一时间措手不及应对无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素来高傲的寿化集团领导们，这才不得不低下头来托人说情求饶。 送走卞福祥后，卢洪涛心有不甘道：“志扬，咱们就这么放过寿化集团吗？” 耿志扬理智地分析道：“二叔，寿化集团是个大企业，光职工就有七千多人，比咱们公司大了三倍还多。而且他们的产品不止硝酸一种，所以即使我们逼得他们把三套综合法硝酸装置全部关停，也不可能彻底打垮对方。” 卢洪涛倒吸了口凉气道：“你说得对啊！咱们跟人家确实是没法相提并论。” 耿志扬接着又道：“本来咱们把硝酸卖到山南市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打垮寿化集团，主要是为了借机收集高崇山等人贪腐的证据。既然人家愿意把相关证据拱手送上门来，就等于是省了咱们的事了，那咱们还为什么不接受呢？” “可是以后怎么办？”卢洪涛担心道：“你不是说过，寿化集团正在建设两套国外二手硝酸装置。一旦这些先进的生产装置建成，且不是又成了我们的最大对手吗？” 耿志扬笑道：“以前咱们只有二硝的话，要是他们想欺负咱们还真不好办。但是现在咱们不但有二硝和三硝，而且氮化公司那边还在建设引进的硝酸装置。所以说，有了这三套先进的硝酸装置，就算是寿化集团想跟咱较量一番，咱们也有足够的底气跟他们打上一场！” 氮肥公司目前正在运行的二硝和三硝装置，合计生产能力达到了年产三十万吨。如果再加上氮化公司正在建设的硝酸项目，总生产能力将会达到恐怖的四十三点五万吨，而且采用的还都是先进的双加压法工艺。 而寿化集团正在建设的两套二手硝酸装置，其生产能力加起来不过才二十七万吨，要比氮肥公司低上一个等级，所以耿志扬才有底气不把寿化集团放在眼里。 耿志扬继续说道：“等今年咱们公司的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建成以后，就可以补上没有浓硝酸产品的缺陷，更有足够的实力跟他们一较高下了。” 类似硝酸这种三酸两碱的基础类化工产品，彼此竞争企业间比拼的就是产量和技术水平。因为产量越高，分摊到每吨产品里的成本就越低。而随着技术水平的提高，产品质量跟着提高外，单位生产成本也会随之下降。 两个因素互相叠加下，企业才会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并且获得不菲的利益。 卢洪涛暗自庆幸麾下有耿志扬这么一个永远追求技术进步，同时绝不满足眼前取得成绩的得力部下，要不然类似三硝等项目是不可能实施的。 如果没有耿志扬的一意孤行，卢洪涛等人大概率会指望着二硝装置过日子。每到年底挣上点钱大家伙分一分了事，绝不会想到把钱投出去继续扩大生产。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自然也不会取得目前的成就和行业内位列前茅的超然地位。 “那好吧。”卢洪涛顺势答应道：“只要寿化集团给的所谓证据能用，咱们就大方点，放他们一马。” 卞福祥传过信息去以后，寿化集团行动迅速。第二天一早，他们派来的人就带着材料坐火车赶到了安海市。 寿化集团派来的人名叫宋继续，职务是集团公司审计监察部主任。 当他把带来的材料一样样递给卢洪涛和耿志扬后，氮肥公司的两个领导直接看傻了眼。 这些材料里有高崇山和周庆铎所开办公司的关联信息、账目往来及分赃协议，另外还有相关录音录像等证明材料。更为关键是，人家寿化集团还做了一份详细的材料目录以及关联性的说明。所以拿到目录后，手里的材料也就一目了然。 耿志扬越看越是心惊，心中暗道：“寿化集团能取得如此详实的证据，我估计应该动用了很多非常规手段，否则哪能搞到这么全的材料？” 宋继续见卢洪涛和耿志扬轮流看完了材料，赶忙道：“卢总、耿总，这些只是我们精选出来的材料，如果你们觉得不够，我们还有很多材料可以作为补充。” 耿志扬跟卢洪涛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道：“宋主任，你拿来的这些材料在我们看来还是可用的。这样吧，等我们内部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咱们这两天就能达成交易。” “好的。”宋继续见他们似乎动了心，笑着道：“那我回宾馆等你们的消息。” 等他走后，耿志扬道：“二叔，这些材料已经足以说明高崇山内外勾结私下贪污的行为，我建议接受寿化集团的提议。” 卢洪涛叹了口气道：“寿化集团这帮人还真是挺能的。咱们头痛难办的事，人家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不服不行啊！” 寿化集团帮着他们找到了足以扳倒高崇山的确切证据，这份人情不能不还。卢洪涛只得点头道：“那行吧，这事就这么着了。” 耿志扬趁机请示道：“高崇山怎么办？周庆铎咱是管不着，但是高崇山必须马上处理，而且越快越好！” 卢洪涛抬手揉了揉额头道：“志扬，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证据确凿，应该提交公安机关以职务侵占罪进行侦破。”耿志扬决然道：“杀一儆百以警示后来人！” “杀一儆百？”卢洪涛踌躇不定道：“有点太狠了吧？”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管理这么大的企业必须心狠！”耿志扬说完硬话后，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既然是咱们内部的事，只要高崇山认错退赃，咱们也可以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让他退股走人就是。” “退股走人？”卢洪涛眉头紧锁道：“让我再想一想。” 第407章 当面摊牌(上) 无论是将高崇山送交公安机关侦办，还是逼着其退股走人，都是氮肥公司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破天荒大事。 公司刚刚成立不到两年，就逼着副总经理兼董事会成员退股走人，未免显得领导者太不地道。如果再将其投入监狱，那更加显得董事长铁石心肠容不得旁人。 有了以上顾虑，卢洪涛便拿不定主意，最后不得不把田连营和袁汉杰叫过来一块儿商量。 有道是兔死狐悲，田连营和袁汉杰跟高崇山共事多年，也狠不下心来将老同事法办后投入监狱，纷纷建议按照劝其退赃退股的方式来处理更好一些。 四个人商量一致后，于小年上午再次召开董事会，正式跟高崇山摊牌。 会议一开始，卢洪涛首先对高崇山道：“高总，从今天开始，销往山南市场的所有硝酸全部暂停，把产品转向其他邻省市场销售。” 高崇山听罢大惊失色，立时反对道：“卢总，我好不容易才打开山南省市场，而且咱的产品在那边卖得非常火爆，怎么突然要停下呢？” 卢洪涛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应该知道原因的。” “啊？”高崇山一脑门子雾水道：“我知道什么？好好的突然不让我搞了，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卢洪涛见他死不认账，只得拿出几分文件道：“大家都看看吧。看了这些文件，你们就会明白” 田连营和袁汉杰已经看过这些文件，自然不再需要再看，而是把它们顺手传给了智文阁和尚秀娟。 智文阁和尚秀娟看完材料后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了高崇山。 高崇山见他们俩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不明就里道：“是什么东西呀？你们看我干嘛？” 智文阁扭头冲卢洪涛问道：“卢总，能给他看吗？” “能！”卢洪涛沉着脸道：“让他自个儿看看，他干的那些好事。” 高崇山听到他居然这么说自己，急不可待地一把抢过文件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拿起抢过来的文件粗粗一瞧，立时急眼道：“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耿志扬嘲讽道：“你自个儿偷着干的那些腌臜事，以为别人真不知道吗？” “不是……”高崇山揉了揉眼睛，又认真看了一遍道：“这东西你们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你不用管。”卢洪涛厉声责问道：“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要跟周庆铎勾结，合起伙来坑公司？” “他这个……他这个……”高崇山惊慌失措，一时间无以作答，干脆破罐子破摔拉下脸来道：“这东西肯定是伪造的，我怎么可能跟周庆铎勾结呢？” 卢洪涛见他果然耍起了泼皮赖，哼了一声道：“你不承认不要紧。咱们就把这些材料送到公安局去，请他们来鉴别究竟是真是假。” “不！不要！”一听卢洪涛要把这些文件送到公安机关，高崇山差一点崩溃，赶紧舔着脸道：“这么点小事，咱就用不着麻烦人家公安了吧？”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高总，你不是说这些材料是伪造的吗？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咱们就把这些材料拿到公安局去，让他们通过调查来确定真伪不就行了？” “他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耿志扬步步紧逼道：“既然你是被冤枉的，那么就请公安机关来帮你洗清嫌疑。我们这么干也是为了你好啊！” “不用了吧？”高崇山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这东西一看就是假的。我……我怎么可能贪那么多钱呢？”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耿志扬笑着从脚下拿出一部便携式双卡录音机道：“咱们再来听一段录音，看看究竟是谁在撒谎。” “录音？”高崇山更加慌张道：“什么录音？” 耿志扬狡黠一笑道：“别急，你听一下就知道了。” 他伸手按下了播放键，录音机喇叭里当即传出了高崇山和周庆铎得意洋洋的声音： “老周，这一把咱又赚了十二万，真tm爽啊！” “是啊！崇山，要是照这个走量法，搞上三个月你就可以买得起帕杰罗了！” “哈哈哈！卢洪涛那帮傻x，白给了咱哥俩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咱这次要是不趁机发个大的，太对不起氮肥公司的这帮蠢猪了！” …… 听着录音机里高崇山和周庆铎厚颜无耻的欢笑和肆无忌惮的嘲讽，田连营等领导的脸色阴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啪！”的一声，耿志扬伸手关掉了录音，朝高崇山冷笑道：“高崇山，里面说话的是你吧？” 高崇山有心否认，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怎么？敢说敢做不敢承认了？”耿志扬不屑道：“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帮蠢猪吗？怎么现在倒不敢说了？” “我……”人家有凭有据下，高崇山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张口结舌间说不出一个字来。 卢洪涛见火候已到，面色严肃道：“高崇山，看在咱们同事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道：“第一，你把贪污的赃款全部退回来，包括周庆铎那份。然后我们把股份原额退还给你，以后你就跟氮肥公司一拍两散，彻底没关系了。” “不！”高崇山一听急了眼：“我是大股东，你们不能强制我退股！” 卢洪涛哼了一声道：“那我们只有选择第二个选项了。那就是把这些材料送到公安机关去，请他们以职务侵占罪予以侦破。” 一旦眼前的这些材料送到公安机关，高崇山百分百的会被判刑后投入监狱。 他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从座位上蹦起来叫嚣道：“我是董事会成员，大股东之一，你们不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着我退股！” 耿志扬毫不犹豫道：“卢总，叫保安吧！先把这家伙控制起来，咱们再去报警！” 卢洪涛死死地盯住高崇山，一字一句道：“高崇山，我再问你一句。你是选一，还是选二？” “我……”高崇山有心大闹上一场，但看到周围其他人投来的冰冷眼神时，方知大势已去。更何况卢洪涛身边还坐着武力值爆棚的耿志扬，自己再闹也打不过这家伙。 怎么办？ 他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希望能绝处逢生想出一条洗脱罪名的妙计来！ 第408章 当面摊牌(下) 眼瞅着高崇山死不悔改依然想做最后一搏，耿志扬丝毫不惯着他，转身来到会议室门口，一把打开门道：“李主任，进来！”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李东亮带着两个彪悍的保安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耿志扬一指高崇山道：“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弄到他办公室看起来！” “是！”李东亮干脆地答应一声，挥手带着保安就要冲上来。 一见对方要来真的，高崇山气焰顿消，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抓住智文阁的胳膊哀求道：“老智，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智文阁看着他一脸祈求的可怜相，登时感慨万千，一摆手示意李东亮等人暂且停步，扭头冲卢洪涛道：“卢总，看在老同事一场的份上，咱们还是给他一条生路吧。” 卢洪涛不客气道：“我给了他活路，他自己不愿意走，这可怨不得别人了！” 智文阁又回头劝道：“老高啊，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别再冒充好汉了。我看呢，你就听卢总的，把该退的钱还回来，以后再找点别的活干，总比被关进去好吧？” “他这个……”尽管高崇山心有不甘，可是眼下形势不由人，如果他继续胡搅蛮缠不肯低头，卢洪涛等人还真有可能把他送进局子里。 金钱和自由哪一个更重要，高崇山瞬间做出了决断：“好！我还钱退股行吗？” 他眼巴巴地望着卢洪涛道：“卢总，我回去就把拿到的钱全都还给你们。公司的股份你们愿意退就退给我吧。” 眼见得高崇山服了软，卢洪涛朝李东亮挥了挥手。保安们知趣地马上退出了会议室。 卢洪涛厉声告诫道：“高崇山，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你现在就回去把赃款还回来，少一分钱都不行！” 自己的致命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高崇山只得唯唯诺诺道：“好的，我这就回去想办法。” 耿志扬提醒道：“还有分给周庆铎的那份也必须还回来。” 高崇山心道：“周庆铎素来是个铁公鸡。他拿到的钱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但他嘴上却道：“没问题！我一定劝他还钱退赃。” 等高崇山着急忙慌地从会议室踉跄着逃走以后，袁汉杰担心道：“这家伙要是反悔不还钱，咱们怎么办？” “哼！”卢洪涛轻蔑道：“他敢？只要这小子敢耍滑头，我就把这些证据送到公安局去，非治他个职务侵占罪不可。” 大家伙眼睁睁看着高崇山倒了台，兔死狐悲之余也对卢洪涛和耿志扬的手段有了些许惧意。这两个家伙的手段未免有些太过无情，不声不响间就把创业元老之一搞得声名狼藉惶惶而逃，着实让人心惊胆颤。 高崇山离开氮肥公司后，董事会剩下了六个人，市场销售部也没有了主管领导，因此急需另选一人接管销售部门及接替他的董事席位。 究竟该选谁？在座的诸位领导迅速动起了各自的小心思。 没想到卢洪涛先把高崇山退出的二十五万股份做了分割：“把高崇山的股本退给他以后，出现的二十五万股份缺口就由我和耿总来填补吧。” 他跟耿志扬商量道：“耿总，你出十万，我出十五万。咱们俩咬咬牙来填这个窟窿行吗？” “行啊！”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我比大家手头宽裕一些，出钱的事就让我来帮大家承担吧。” 听到卢洪涛和耿志扬迅速把高崇山留下的股份余额瓜分一净，众人心中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好出言反对。 毕竟是在人家俩人的精心谋划下，才把高崇山暗地里干的那些腌臜事揭露出来，并且将这条蛀虫及时清理出了队伍，否则还不知道这家伙会给公司带来多么大的损失。 卢洪涛接着又道：“高崇山走了以后，市场销售这一块儿就没人管了，而且董事会还缺了一个人。咱们现在需要选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手他管的那一摊，另外补充到董事会来。”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大家伙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高崇山退出以后，智文阁总觉得势单力孤没有了帮手，急需要在董事会里引进一个能跟自己合得来的老伙计。 趁着大家伙还在酝酿之中，他抢先开口道：“氮化公司的邱伟平是咱们氮肥厂的老职工，现在又是氮化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我建议由他来接管高崇山留下的这摊子事。” 袁汉杰也觉得邱伟平老成持重是个不错的人选，正要开口附和，却被耿志扬偷偷戳了一下。他心领神会地马上闭上嘴巴，做回了忠实的旁观听众。 智文阁见他刚要说话又退了回去，不禁好奇道：“老袁，你想说什么就说呗。既然是推举董事，那当然是大家伙觉得谁合适就选谁啊！” “呃……”袁汉杰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耿志扬冲他亮了一下笔记本。 袁汉杰瞧着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个程字，登时恍然大悟道：“我觉得一硝车间的程红旗很适合来接管高崇山留下的烂摊子。程红旗和邱伟平当年是氮肥厂两个大车间的主任，业务上保准没问题。而且程红旗比邱伟平年轻，文化程度也高，所以我建议让程红旗来补高崇山的缺。” 卢洪涛在选谁来填补高崇山留下的空缺上，是跟耿志扬有不同意见的。他原本是想提拔自己的得意心腹何玉坤进董事会，但遭到耿志扬的极力反对。而耿志扬看中的人选正是程红旗，没想到却被袁汉杰首先提了出来。 程红旗的资历、管理水平和业务能力都是可以让人放心的。尽管田连营也想提拔自己的心腹，但比起程红旗和邱伟平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于是明智地放弃了自己的小算盘，而是转头支持程红旗。 “我觉得程主任去管销售部肯定没问题。”他竭力夸赞道：“当年程主任在厂里就是最有开拓精神的年轻干部，现在把他放到分管销售的副总经理的岗位上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 卢洪涛不死心道：“你们觉得何玉坤怎么样？他在人力和财务都干过，去管销售的话应该也能行。” 田连营当即反对道：“小何不行！他没带过兵打过仗，对业务口一点也不熟，怎么能去管销售呢？” 田连营所说的带兵打仗，意思是到生产一线担任负责人，领着车间职工搞生产，而不是军事上的那个意思。 袁汉杰也直摇头道：“何玉坤只在二线干过，不适合去管销售部门。” 眼见的董事们一个个出言反对，卢洪涛不得不悻悻然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被迫同意道：“那好吧，就让程红旗进董事会，分管市场销售部！” 第409章 潮头涌动(一) 终于把大蛀虫高崇山清除出了氮肥工业公司高层管理队伍，耿志扬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程红旗的工作自然由卢洪涛负责交代，耿志扬并没有太多关心。其实就算他不说，尚秀娟也会把董事会上的刀光剑影一五一十地告诉程红旗，所以并不担心他不知自己的情。 更何况当年耿志扬刚来的时候，人家程红旗对自己多方照应，如今借机提拔重用他也算是投桃报李彼此成就。 一晃之间，戊寅年春节悄然而至。 家里添丁进口有了孙子，小儿子又带着骆诗文进了家门，耿玉诚和高金凤今年春节过得那叫一个美满幸福。 去年底耿志扬抽空去江城康泰小区，买下了看中的八号楼三单元二楼的那两套房子。优惠后每平方米价格为两千四百多元，两套房子总共花去了四十四万多块钱。 房子买下来以后，耿志杰和骆诗文花了点钱简单装修以后便住了进去，所以现在的他们俩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大哥家的租户，态度上自然是非常客气。 大年初一，耿志扬开着威风八面的帕杰罗，带着父母和弟弟一起去老宅给长辈们拜年，顺便结结实实给父母长了次脸。 晚上回到自己家时，省鼓集团副总经理齐大河少见地给他打来了电话。按常规拜过年后，齐大河道：“耿总，西南省芦水河化工集团准备上一套十五万吨的双加压法硝酸，你知道吗？”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位于三线小城，再加上改制之前又是市属企业，因此在信息获取方面远不如省鼓集团渠道广泛。 耿志扬如实道：“齐总，这个事我还真不知道。” 齐大河笑道：“我们公司想投标他们的四合一机组。不过既然是个好机会，不如咱们加上省石化设计院，三家一起去投标。这样一来，中标的几率就大多了。” 省鼓集团可以提供四合一机组；金秀公司能够提供氨氧化炉、吸收塔和专有工艺；而北海省石化设计院负责全套工程设计。 三个公司各有长处，结合在一起投标的话一次性解决了专有工艺、关键设备和工程设计服务三大块难题，对建设方来说的确是个省时省力的不错选择。 耿志扬笑道：“可以啊！我们三家捆绑投标确实是个不错的好主意。如果顺利的话，以后的项目都可以按照这个模式来操作。” “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齐大河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耿志扬灵光一闪道：“齐总，要是这么干的话，咱们不如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齐大河被他说得有点懵圈道：“怎么个再进一步法？” 耿志扬道：“你看啊！我们公司，我说的是氮肥公司，拥有成熟的开车队伍。省石化设计院有自己的工程承包公司。我们不如合起伙来搞个epc总承包，直接提供交钥匙工程。” “epc总承包？交钥匙工程？”耿志扬居然比他想的还要超前，齐大河惊讶得半响儿没有说话。 “对！就是epc总承包！”耿志扬道：“其实工程建设项目获取最大利润的方式就是epc总承包。比起总承包挣的钱来说，设计费和技术包费用都很寥寥。咱们挣的设备费也算不上很多。” 九十年代末期，国内的化工和石化工程采用epc总承包模式的已有先例，因此耿志扬推崇的做法，齐大河是能够理解的。 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耿总，你比我想得远，我得再琢磨琢磨。” 耿志扬笑道：“其实epc总承包以你们为主最好。你们要是实在干不了，让省石化院来牵头干也行。我们公司是个小公司，确实是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来牵头搞什么承包。想干成这个事，只能是靠你们两家大企业了。” “我再考虑考虑。”齐大河想了想道：“干脆过了年你来省城一趟吧。咱们俩好好合计合计。” “行啊！”耿志扬爽快答应道：“等上了班开完了碰头会，我就跟卢总请个假去你那里一趟。”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沉思道：“如果省鼓集团不愿意牵这个头，我就把这份人情送给省石化院。真要是把epc总承包搞成了，以后国内的双加压法硝酸项目都可以推广此种模式。这么一来，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国内硝酸行业的技术水平提上去。” 与此同时，隔壁的王景光和尚秀娟两口子也在自己的房间里窃窃私语地商量着什么。 “今晚上在老巩家喝酒的时候，他透露了一个……绝密的消息。”王景光嘴里吐着酒气道：“过了年，市里面准备把我们厂给卖了。” “啊！？”尚秀娟大惊失色道：“好好的怎么想起卖你们厂来了？” 王景光道：“听说去年九月份中央开了个会，说是要用三年时间让国有大中型企业扭亏为盈。另外还要把一些国有小企业采用租赁、承包经营、股份合作制、出售等多种形式尽快地处理掉。” 尚秀娟道：“这个事我也听说过，因为跟我们民营企业没什么关系，所以就没怎么关心。” 王景光嘿嘿笑道：“市里面认为我们化机厂勉强算是中型企业，但是负债太高盈利又低，所以把我们放在了第一批需要处理的小企业里面了。” 牵扯到丈夫工作的事情，尚秀娟很是关心道：“那老巩是怎么打算的？” “他呀……”王景光忍不住乐道：“这老伙计很不错，有好事总想着我！他打算跟我合伙把厂子买下来！” 王景光异常向往道：“只要我们俩把化机厂买下来，以后厂子就是我们哥俩的了！你就能跟着我舒舒服服地当老板娘了！” “把厂子买下来？”尚秀娟生气道：“咱拿什么买？家里的钱都让你借出去了，哪有钱买厂子？” “家里不是还有年前刚分的四十万吗？”王景光算计道：“市里面要价不高，才一千两百万。我跟老巩打算每个人想办法筹集五百万！剩下的两百万再拉一个股东进来，三个人不就凑齐一千两百万了吗？” 听到五百万的字眼，尚秀娟只觉好笑道：“五百万？咱家现在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上哪儿去搞五百万去？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王景光眼睛里透着狡黠之色道：“没有钱咱们可以去借啊！” “去借？”尚秀娟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是万儿八千呀？好几百万呢，找谁借去？” 王景光指了指隔壁道：“找耿志扬啊！你是他干姐姐！只要你出面借钱，我想他会答应的。” 尚秀娟万没想到丈夫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耿志扬头上，略微犹豫道：“这么多钱，志扬也不一定有啊！” “他肯定有！”王景光有些眼馋道：“每年分红他都拿大头，这几年总得有上个五百多万了。而且这小子平时抠得很，根本不舍得花钱。挣的这些钱，他肯定攒着没有花。” 自己的丈夫竟然嫉妒起耿志扬来，尚秀娟这心里不由得有些膈应。 第410章 潮头涌动(二) 大过年的，王景光当然不好意思直接找耿志扬借钱，打算等到过了初五上了班再说。 不过虽然他不愿意向耿志扬透露市里面甩卖市化机厂的消息，但却不能阻止别人不说。正月初三上午，市化工设计院长赵福吉提溜着各色礼品亲自上门来给耿志扬拜年。 老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以耿志扬和赵福吉的交情，还到不了对方带着礼物上门来给他拜年的程度。更何况赵福吉的年龄比他大上去不少，以华夏的传统来说，哪有长者来给幼者拜年的道理？ 所以赵福吉此次前来，十之八九是有事相求。 尽管耿志扬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待了赵福吉。 说了一圈客套话后，赵福吉终于按捺不住点明了今天的来意：“耿总，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我们院个忙。” “哦？”耿志扬纳闷道：“帮忙？帮什么忙？” 赵福吉吐露真情道：“实话跟您说了吧。过了春节，市里面要把化工局改为行业办公室。局里面下属的各个企业准备全部推向市场自主经营或者直接卖掉了事。” 化工局及其所属企业的变故早已在耿志扬的预料之中，因此并不感到诧异，而是问道：“那你们设计院怎么处理？” 赵福吉叫苦道：“局领导的意思是让我们独立后自主经营。可是我们院你也知道，既没攒下什么资产，也没啥雄厚的财力支撑，所以我们就商量着得找一家实力强劲的企业作为依靠才行。” 耿志扬这下子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赵福吉是打算带着自己手下的工程技术人员投奔到于他，想靠着他挣口饭吃。 只是不知道赵福吉是奔着氮肥工业公司来的，还是奔着金秀公司来的。 耿志扬故作为难道：“老赵，氮肥公司是个生产企业，对你们设计单位不会很感兴趣的。要我说服那些董事们接受你们院，恐怕比较难啊！” 赵福吉笑道：“您不是有个工程技术公司吗？再多我们一个设计院不是更好吗？” 赵福吉果真是打的金秀公司的主意。耿志扬不由苦笑道：“老赵，承蒙你看得起我。可是你们院现在升到了甲级院，还有七八十口子人。我那金秀公司是个小公司，哪儿有那么多钱买得起这么大的设计院呀？” “不要钱！”赵福吉忙道：“局里面已经有了指示，只要我们找到买家愿意买，他们一分钱不要。” 安海市化工设计院虽然水平不高，但毕竟是刚升到甲级的工程设计单位，要是耿志扬把它买下来，就可以把它跟金秀公司结合在一起，形成工程技术研发和设计一条龙服务。 他若有所思道：“老赵，你们院现在的办公地点是你们自己的吗？” “不是。”赵福吉如实相告道：“我们院用的地方都属于化工局所有，就连办公家具都是人家的。纯属于我们院自己的资产就几台计算机、打印机和晒图机，再就是一些图板纸张什么的。” 怪不得赵福吉这么着急，大过年的就来找耿志扬求救。原来他们院如果不赶紧找落脚之处，等到化工局撤销之后，可能连个办公的地方也没有了。 安置七八十口子人可不是个简单的小事，金秀公司在国际商务大厦的办公区是盛不下这么多人的，必须另外再找地方。 耿志扬想了想道：“老赵，你们院我要了！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你们，等我想想办法再说，你看行吧？” “哎呀，那可是好！”赵福吉喜出望外道：“耿总，谢谢你救了我们设计院啊！以后我们就是您的下属，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耿志扬忽然想起一事道：“哎，对了！你刚才说化工局下属单位都要卖掉？” “对啊！”赵福吉肯定道：“原则上首选是本单位自主经营，其次就是推向市场卖掉了事。” 耿志扬道：“那化机厂是怎么个处理法的？” “化机厂？”赵福吉想了想道：“我那天听于慎行说，好像是厂长巩昭山打算找几个人合伙一起把厂子给买下来。具体怎么着我就不知道了。” 巩昭山准备自己带头把企业买下来！这个消息让耿志扬大感兴趣。 因为比起打交道并不多的市化工设计院来，负责制造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化机厂对耿志扬来说极为重要。如果真像赵福吉所说它也在出售之列，耿志扬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它纳入到麾下。 送走赵福吉后，耿志扬本打算打个电话问问王景光。但他拨了几个号码后又停了下来，心道：“这么大的事，王景光居然一个字也没向我透露过。保不准这老伙计已经被巩昭山拉拢了过去，想跟他一起避开我另外搏出个富贵来。” 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假如王景光真有了私心，自己把想法说给了他反倒会坏了大事。 他琢磨了良久后方才有了主意，于是拿起电话打给了化工局李中奇局长：“李局长，过年好啊！我是氮肥公司的耿志扬！” 李中奇正在家里难得跟家人一起团圆休闲，接到耿志扬电话后有些奇怪道：“耿总，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跟聪明人谈事情的确不需要废话，一点就透！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李局，真让你猜对了，我的确是有事想请您帮忙。” “哦？”李中奇更为好奇道：“你说，我想听听究竟什么事，搞得耿总大过年的给我打电话。” 耿志扬笑道：“我听说市里准备把化机厂准备转让。我对这个事挺感兴趣的，想问问要是我买的话行不行？” “行倒是行啊！”李中奇道：“可是巩昭山打算靠本厂职工买下来，那就没法卖给你了。” 耿志扬呵呵道：“我可以加价的！卖给本厂职工的价钱肯定不高，我可以在他们报价的基础上往上再加百分之十五，您看行吗？” “再加百分之十五！？”李中奇吃惊道：“耿总，你知道巩昭山他们报了多少钱吗？” “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报多少钱。”耿志扬霸气道：“您只要知道，我会在他们报价的基础上再加百分之十五就行。” 尽管本次化工局下属企业的处理原则是尽可能地以本单位职工自我经营为主，但还是要讲究资产收益的。 化机厂卖给巩昭山一伙只能挣个基本资产价值，而卖给耿志扬则能多赚上一百八十万，正好可以用来报销拖欠退休职工的医药费。 李中奇心里的天平迅速向耿志扬这边倾斜了过去。 “耿总，你说的这个事我需要向上级汇报。”李中奇稳住心思道：“我自个儿做不了主，没法现在就回答你。” “不着急。”耿志扬笑道：“等年后上了班您再给我答复就行。我等着您的回信。”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暗自心道：“要是王景光参与了巩昭山收购企业的谋划，那这一次我们俩就成了竞争对手了。也不知道老王会在我和巩昭山之间如何选择？” 第411章 潮头涌动(三) 随着化工局的撤销，其麾下管辖的企业无一例外都要被出售或者转让，一下子牵扯到了上万人的命运抉择。 在社会改革的大潮下，尽管个人的命运微不足道，但大家伙还是尽其所能地争取最好的结果。 当天下午，耿志扬意外地接到了蒋瑶打来的电话：“耿志扬，我想托你帮个忙。” 耿志扬笑道：“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嘛？有事你说就是！” 蒋瑶道：“是这样。我们有两个同专业的学弟学妹，前年毕业后都去了你们市的化机厂。现在听说化机厂要改制，他们俩想着换个工作，所以找到了我。我就想问问，你那里要不要人啊？” “哦？”耿志扬正想着收购化机厂，没想到蒋瑶马上送来了合适的内应人选，于是好奇道：“这俩人什么情况啊？” “一个叫甄志军，一个叫于红。他们俩现在是两口子，都在设计处工作。”蒋瑶道：“我觉得以他们俩的本事，去你们氮肥公司干个技术员没问题。” 原来蒋瑶介绍来的学弟学妹居然是王景光的两个手下！ 这世界还真是小得很！ 耿志扬笑道：“蒋瑶，你让他们俩来找我吧，我先见了面看看再说。” 正像买东西前必须要看货一样，招聘员工也得先过面试这一关才行。蒋瑶识趣道：“好啊！我把你的电话给他们，让他们俩上了班再联系你。” 打完电话后，耿志扬暗暗感叹道：“这个年过得真叫热闹，好几个事一下子凑到了一起。看来过了年一上班，我就要忙活起来了。” 正月初六上班以后，耿志扬忙着开会研究公司内部的各项事务，一时间抽不身来去往省城。好在齐大河这段时间也忙得很，正好把碰头商量的日子往后拖延。 正月初八上午，耿志扬在办公室内见到了如约而来的甄志军和于红。这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大学生出身，言谈举止间还没有完全褪去学生时代留下的烙印。 耿志扬对他们俩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闲聊中佯作随意道：“你们俩都在设计处做设计，那你们的领导是谁啊？” 甄志军道：“我们处长是厂里的总工，他叫王景光。” “哦，王景光？”耿志扬笑道：“我跟他打过一些交道。他对你们怎么样啊？” “王总对我们要求很严格。”甄志军小心回答道：“对我们年轻人也很照顾。” 一旁的于红忽然插嘴道：“是很照顾！尤其对刚来的女学生，可关心了！” 耿志扬心头一动，试探着诈了他俩一下道：“我听说他跟一个刚来的女职工关系非常好，是不是真的？” 于红不假思索道：“你说的是谢晓丽吧？王总对她那真是照顾到家了。” 甄志军见妻子不顾场合乱说话，赶紧打断道：“别胡说八道！王总跟谢晓丽是师徒关系，照顾照顾不是很正常嘛？” “就算是师徒，那也不至于那个样子吧？”于红看样子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嘟起小嘴道：“一到厂里俩人就腻在一起，连吃饭都不分开。是个人就能看出他俩是怎么回事来！” 甄志军听到妻子居然当着耿志扬的面揭起了王景光的短处，急得断喝道：“行了！别说了！人家王总是领导，轮不到咱们嚼舌头。” 丈夫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呵斥，于红脸上挂不住，委屈的眼眶里涌进了泪水。 耿志扬看得真切，淡淡一笑道：“小甄，没事的！我跟王景光不熟，你们说他我不会在意的。” 甄志军忙道：“耿总，不好意思啊！主要是王总跟谢晓丽那点事大伙都知道，我对象就不小心说出来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耿志扬笑道：“我再说一句，我跟王景光没什么交情。你们怎么说他我都不在乎的。” 他明智地转移话题道：“你们俩在非标设备设计上有一定的经验，到我们这种生产单未来未免可惜了些。我有个朋友在国际商务大厦开了一家技术服务公司，叫做金秀工程技术公司。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那儿干老本行。” 甄志军和于红听到金秀工程技术公司的名字登时大喜道：“哎呀，那可是好！金秀公司跟我们厂经常合作，技术实力很强的。” 耿志扬见他们俩喜欢，呵呵一笑道：“这样吧。你们今下午去金秀公司找薛菲薛主任，她会接待你们的。” 高高兴兴地出了氮肥工业公司大门，甄志军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问题：“糟了！这下子可坏了！” “怎么了？”于红诧异道：“出什么事了？” 甄志军道：“我听说王总在金秀公司是有股份的。这么说来，耿总跟王总肯定比较熟。咱们俩当着耿总的面说人家的坏话，要是传到王总耳朵里那不就麻烦了？” “啊？！”于红大惊失色道：“怎会这么巧啊？这怎么办呀？” 甄志军不忍心再埋怨妻子多嘴，咬了咬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先去金秀公司看看，他们要是不要咱，再想别的办法！” 于红深知是自己多嘴惹的祸，拉着丈夫的胳膊道：“老公，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算了！”甄志军安慰妻子道：“王景光和谢晓丽都不在乎咱们大伙的看法。他们俩干出丑事来都不怕，咱干嘛还要小心翼翼的？” “再说了！”甄志军义愤填膺道：“咱们离开化机厂不就是防着王景光对你下手吗？既然早晚要跟他撕破脸，现在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管他了，咱们走！” 原来王景光贪图于红的美色，曾经对她或明或暗地示意过，好歹被甄志军以男朋友的身份给挡了回去。若不然，以于红柔弱的性格，怕是逃不脱老王的魔爪。 老话说得好：男人有钱就变坏！ 虽然王景光挣的钱比起耿志扬来那是少得多，但也架不住比平常人的收入多出去几十倍。再加上这伙计上下班开的是蓝鸟王豪车，住的也是上下两层的大别墅，平日里吃喝宴请比比皆是，堪称是成功男士的典范。 如此一个有钱有权还有魄力的男人，自然会勾得谢晓丽等一批年轻女孩子丧失理智而倾慕于他。 而王景光也在女孩子们的恭维和赞美声中，彻底忘却了陪伴他从艰苦岁月闯出来的妻子和孩子，一步步堕入到风花雪月之中。 送走了甄志军和于红后，耿志扬也意识到了王景光的不对头，很是生气道：“这个老王，挣了俩钱就把自己姓什么给忘了。他这样搞下去会坏了大事的！” 第412章 潮头涌动(四) 真实世界里没有完人。 在金钱、美色和权力诱惑下，很少有人能保持住真诚的初心。 但即使王景光被美色所惑做出了对不起尚秀娟的事，耿志扬还得继续与其合作。因为俩人合作的基础是各自的专业技术，而不是靠着道德上的完美无瑕。 不过男人一旦被美色所惑，往往在金钱和权力上也会产生无穷无尽的贪欲。这个则是耿志扬所不希望看到的。 毕竟王景光掌握着金秀公司氨氧化炉、吸收塔等一系列专利设备的关键诀窍。如果他丧失了本心，难免会在外界的唆使下把宝贵的技术秘密偷偷泄露出去。 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能尽力把王景光获得金钱和权力的能力控制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换句话说，要让王景光继续在耿志扬手下卖力，靠着他才能获取不菲的收入和一定的权力。 “我得去化工局一趟。”耿志扬暗道：“一定得想办法说服李中奇把化机厂卖给我。这样一来才能把王景光的欲望限制在我能控制的圈子里。” 谋定即动，当天下午耿志扬便开上车来到了位于东大街跟和平路交叉口西南角的安海市化工局。 他先到四层找到市化工设计院长赵福吉，然后再跟他一起找到二楼局长办公室，等了两拨人后终于见到了李中奇。 赵福吉已经向局里汇报过打算跟耿志扬合作的方案，因此看到他们俩联袂而来，李中奇并没有感到奇怪。 简单寒暄后，耿志扬开门见山道：“李局长，我这次来一是为了收购设计院的事，二来是想跟您汇报一下我下一步的打算，请您给提点宝贵意见。” “好说！好说！”李中奇嘴上应付着，心里暗自纳闷道：“耿志扬是自己干的个体户，我又不是他的上级，有事还用得着向我汇报了？这小子又在打的什么鬼主意？” 耿志扬并不在乎他搪塞的态度，而是认认真真道：“李局长，我这次除了收购市化工设计院外，还要收购化机厂，而且是势在必得！” 李中奇见他言辞凿凿信心满满，不由好奇道：“耿总，你一下子想吃进我们局的两个单位，胃口不小啊！” 耿志扬道：“形势所迫，我胃口不大不行啊！” 他拉虎皮扯大旗道：“年前我去广即大化参加事故调查组的时候，顺便跟部里的陆宗庭司长和省里的孙丕显厅长都做过单独汇报。他们对金秀公司独立研发拥有自有知识产权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以及专用设备的成绩表示了肯定。” “陆司长和孙厅长？”李中奇愕然道：“他们听你的汇报？” “当然了！”耿志扬颇为自豪道：“金秀公司研发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专利设备打破了西方国家的垄断，为我国硝酸行业快速提高技术水平提供了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他们两位领导对此非常欣赏的。” 耿志扬一下子把金秀公司研发新技术的功劳拔高到了帮国家打破国际垄断的超然地位上，只把李中奇惊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耿志扬接着忽悠道：“我这次去广即大化，主要是为了调查他们的硝铵公司一期硝铵车间爆炸事故。我们经过研讨后，都认为国内的常压中和法硝铵工艺太过落后，需要用国际上先进的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工艺来更新换代。” 他顿了顿又道：“而我们金秀公司正在研发全国产化的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工艺。向陆司长和孙厅长汇报后，他们俩都指示我尽快取得突破，好让我国硝铵生产技术水平上一个新台阶。” 李中奇听他啰里啰嗦了半天，心道：“你说的这些事跟收购化机厂有关系吗？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关系呢？” 他正在彷徨时，只听耿志扬道：“我们金秀公司是一个从事新工艺研发的高新技术公司，需要有相关的设备研发制造厂家和工程设计单位来配合。这么一来，我们就能为将来的客户提供工艺技术、专利设备和工程设计三大块服务。” 李中奇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绕了半天，就是想说化机厂、设计院跟金秀公司是有关系的！” 耿志扬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最终目标是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搞epc总承包。凡是愿意采用我们研发的专有技术的客户，我们为其提供工艺技术、工程设计、专利设备、安装工程和装置开车等一系列服务。最后，我们交给客户的是一座已经投入正常生产的厂子。客户接过来之后只需要继续维持生产就行了。” 赵福吉在旁听得心旷神怡道：“哎呀！没想到耿总的思维如此超前，连epc都想到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院不得有上个千八百人？规模至少能排进全国前五十名！” 李中奇却道：“耿总，你说的这些设想虽然听起来很宏大，但是对我们化工局来说没什么影响啊。”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怎么能没有影响呢？你想啊，我把金秀公司、设计院和化机厂整合到一起。将来随着企业的发展，规模肯定会越来越大。对咱们当地的经济和税收自然会有若干好处的。” “等到我的设想实现后。”耿志扬不遗余力地画大饼道：“化机厂怎么也得有个一两千人，设计院也得有七八百人，再加上金秀公司，三个单位起码有三四千人。” “一个三四千人的强盛化工企业。”他强调道：“对咱们当地的经济会起到多大的推动作用，我想您心里应该很明白吧？” 虽然李中奇对耿志扬描绘的前景有所怀疑，但氮肥公司去年开车的三硝项目确确实实用的是人家金秀公司的技术，而且听说氧化炉和吸收塔两台重要的关键设备也是人家提供的。 再加上李中奇对耿志扬颇具神奇色彩的那些半仙故事有所耳闻，所以并不认为他是在故意说大话诓骗自己。 “耿总，我知道你很想拿到化机厂。”李中奇道：“但是厂里面也想着自主经营，所以如果我们把企业卖给你，一旦职工们有意见，我们就不好办了。” “那好吧。”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不管巩昭山出多少钱，我都在他的基础上提高百分之二十五。你看怎么样？” 听到耿志扬又把报价提高了十个百分点，李中奇不由得心头大骇：“乖乖！这一下子就涨了一百二十万！耿志扬这家伙怎么这么有钱呢？他这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第413章 潮头涌动(五) 正月十三，耿志扬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往省城跑了一趟。 他代表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和金秀公司非常顺利地跟省鼓集团和省石化设计院达成了一致意见，以四家联合的名义投标西南省芦水河化工集团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 四家商定，先以epc总承包的名义报价。如果甲方不接受总承包的方式，则改以提供技术、设计和专利设备的形式联合投标。 本次投标以省石化院牵头为主，项目负责人由副院长施玉奉亲自担任，并且挑选精兵良将组成项目组，誓要将该项目一举拿下，为下一步四家联合开一个好头。 在省城盘桓了两日后，正月十五下午，耿志扬方才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后返回了安海。第二天晚上，知道他回来的王景光就硬拉着尚秀娟敲响了院门。 卢晓清见他们有公事要谈，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体贴地抱起孩子喊着父母一起上楼去了。 见客厅里只剩下耿志扬和他们夫妇，王景光开门见山道：“志扬，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借点钱。” “借钱？”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王哥想借多少钱啊？” 王景光伸出一只手道：“五百万！” “五百万！？”耿志扬微微一惊，随即笑着摇头道：“王哥，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没有五百万！” “没有五百万，四百万也行！”王景光急切道：“最少的话，三百万也凑付！” “我真没那么多钱！”耿志扬道：“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啊？” “我……”王景光迟疑了半天，才在尚秀娟的催促下说了实话：“我想跟老巩一起把化机厂买下来。” 王景光果然跟巩昭山等人合谋准备买下化机厂来。耿志扬不动声色道：“你们买化机厂要花多少钱？” “这个……”王景光有心不说，但还指望着人家借钱，不说实话的话没什么凭据张得开口，只得道：“市里面要价一千两百万，我跟巩昭山一人拿五百万，再找个人凑两百万。” 原来如此！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王哥，不瞒你说，我也正准备以金秀公司的名义买下化机厂来。” “啊！？”王景光大吃一惊道：“你又不搞设备制造，买化机厂干什么呢？” 耿志扬笑道：“咱们公司的专利设备都是在化机厂加工制造的。如果厂子归了别人，相关的图纸和资料就保不住密了，很容易流失出去。所以，为了保护我们的技术秘密，无论如何我也得把化机厂买下来。” 他说得有理有据，尚秀娟当即支持道：“志扬说得对啊！化机厂要是被别人买了去，咱们的技术秘密就保不住了。” 耿志扬居然也想参与到化机厂的收购中来，大大出乎了王景光的意料。他皱着眉头沉思了半天才道：“志扬，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厂要卖的？” 耿志扬瞎白活道：“是李中奇局长找的我。他认为金秀公司有实力买下化机厂来，所以希望咱们出资购买。” 王景光以为是自己的老婆偷着给耿志扬透的信，听到是李中奇主动找上门的，不禁埋怨道：“李局长怎么不跟我们说呢？他还鼓动我们自主经营呢，怎么又要卖给你呢？” “不是卖给我。”耿志扬纠正他道：“是卖给金秀公司。” “那不一样吗？”王景光不甘心道：“志扬，老巩这次是铁了心想买下厂子来，我看你还是别买了。要不然一旦惹恼了他，私下里找几个人给你捣捣乱，就够你受的。” “不！”耿志扬态度坚定道：“为了尽快提升我们国家硝酸行业的技术水平，化机厂我是志在必得。谁要是敢阻拦我，那他就是妨碍行业发展的绊脚石。为了国家的利益，无论采取何种手段，我也要把他清除掉！” 听到耿志扬把收购化机厂升级到了关乎国家硝酸行业技术水平提高的层次上，王景光愕然道：“我们厂勉强算是个中型企业，跟国家和行业发展搭不上边吧？” “怎么搭不上边？”耿志扬趁机把自己跟省石化院和省鼓集团签订的合作协议介绍了一遍后道：“以后就是咱们四家一起到全国各地承揽硝酸项目。所以说，化机厂必须拿到手，以确保氧化炉和吸收塔的技术秘密不至于外泄。” 耿志扬竟然把金秀公司的事业升级到了四家联合的地步，这下子在国内工程建设行业的竞争力可谓是非同寻常首屈一指。 听到耿志扬把金秀公司的前景描绘得如此美好，王景光不由得有些心动。但一想到巩昭山答应过的百分之四十多的股份，再加上厂里还有个需要自己呵护的宝贝，他的心思忍不住又起了变化。 “志扬，我反对用咱们公司的名义购买化机厂。”王景光表明态度道：“以前化机厂也不是咱的，不也合作得好好的嘛？你放心，等我和老巩把厂子买下来，以后咱该怎么合作还怎么合作。” “那是不可能的。”耿志扬当即戳破他的幻想道：“化机厂我是买定了。巩昭山要是看不清形势敢找我麻烦，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后悔的悔字是怎么写的！” 王景光见他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忍不住叫道：“我是金秀公司的股东之一，我坚决反对收购化机厂！” 耿志扬冷笑道：“王哥，你怎么这么健忘？金秀公司的股东现在是尚姐，你忘了吗？” 氮肥厂改制以后，耿志扬便说服尚秀娟，把金秀公司股东之一王景光母亲的名字改为了她。没想到那次的无心之举省却了如今的大麻烦。 如果股东登记的还是王景光母亲的名字，这家伙十之八九会借机生事。 耿志扬冲尚秀娟道：“尚姐，你赞成咱们公司收购化机厂吗？” 尚秀娟看了眼丈夫，点了点头道：“我赞成！收购化机厂对公司的发展有利，我当然赞成！” “你……”王景光见妻子跟自己公然唱起了反调，气得指着她想骂上两句，但被妻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又偃旗息鼓闭上了嘴巴。 耿志扬适时给了他个台阶下道：“王哥，你跟巩昭山说，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如果他真想参与到收购化机厂，我可以跟他商量着来。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有些事用不着做得太过头。你说是吧？” 耿志扬气势逼人，压得王景光无言以对，只能是气呼呼道：“等我见了他，跟他说一声，看看他什么意见吧。” 第414章 潮头涌动(六) 第二天上班以后，王景光赶紧找到巩昭山，一五一十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诉说了一遍。 巩昭山听罢立刻愁上眉梢：“耿志扬那家伙不好对付。他对咱厂起了贪心，那可就麻大烦了！老王，你是怎么想的？” 王景光道：“我当然是想跟你一块儿干了！要不然还跟你说干嘛？” 巩昭山眼珠一转道：“照现在的形式看，耿志扬恐怕会向局里报个高价。要是他给局里报的价比咱高很多，李中奇这帮人肯定会把厂子卖给他的。” “那咱们怎么办？”王景光着急道：“本来我就凑不起钱，要是跟他比谁掏得钱多，那我还不如直接放弃呢。” “别啊！”巩昭山嘻嘻一笑道：“老王，你想不想买下咱厂来？” “想啊！”王景光毫不犹豫道：“当然想了！” “我这里有一条发大财的捷径。”巩昭山眉飞色舞道：“就看你愿不愿意走了！” “哦？什么路？”王景光大感兴趣道：“你说说看！” 巩昭山眼睛里闪烁着狡黠之光道：“有人托我给你带话，只要你把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图纸卖给对方，他们愿意出三百万！” 王景光一惊道：“三百万？” “对！”巩昭山道：“氨氧化炉图纸两百万，吸收塔一百万！怎么样？送到手边的钱呀，你拿不拿？” 只要交出两套图纸就能轻轻松松赚回三百万的巨款。即使这笔钱不拿来买厂子，也能让王景光跟谢晓丽快快活活地过上一辈子。 他不由得贪心大起：“你说的可是真的？” 巩昭山见他动了心思，赶忙道：“那还能有假？你要是不信，我马上把他叫来。” “行！”贪欲战胜理智下，王景光鬼使神差道：“你把他叫来吧。” 耿志扬正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氮化公司硝酸装置的资料，忽然化机厂的赵东升打来电话道：“耿总，王总突然问我要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全套图纸。我想问问这事您知道吗？” 耿志扬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糟糕！看来王景光彻底变心了！这家伙打算甩开我单干，卖了图纸换钱！” 他稳住心神道：“赵工，你是愿意听我的，还是愿意听你师父的？” 赵东升坦诚道：“搁以前我肯定是听我师父的。但要是他想偷着把图纸卖给别人换钱，我就听您的。” “那好。”耿志扬心下暗喜道：“你把图纸里面的重要零部件图纸都换成咱们防盗的那版，你明白了吗？” 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偷盗图纸，耿志扬让赵东升做了一版假图放在明面上的保险柜内，真图则存放在文件橱里面的隐藏保险柜里。不知情的人即使打开了保险柜拿到了图纸，他们也无法制造出真正能用的设备来。 “我明白！”赵东升担心道：“万一被我师父看出来怎么办？” 耿志扬笑道：“他是看不出来的。这两年他把大部分技术活都交给了你，又在厂里当起了领导，业务上已经荒废了不少，没有那个精力在细节上分辨真伪。” “再说了。”耿志扬不屑道：“技术是在不断进步的。我正要推出新版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就算他把老版偷了去，也不会对咱造成威胁的。” 赵东升钦佩道：“耿总，我们干技术的还是跟着你有盼头！” 耿志扬趁机画饼道：“下一步我会把你们厂子买下来，以后就由你来当化机厂的总工！” “我？”赵东升欣喜若狂道：“我干不了啊！” “你能干的了！”耿志扬鼓励道：“王景光干得了，你就能干得了！” 赵东升感激之下正想说句话表表决心，却听耿志扬道：“赵工，你跟我说说你们厂领导里面，有谁是可以放心留用的？” 赵东升这才相信耿志扬是真的要买下他们厂子，努力想了想道：“巩厂长心眼比较多。赵厂长是他的狗腿子，什么事都听他的。李厂长嘛胆子比较小……” 他把化机厂各个厂级领导挨个点评了一番，耿志扬心里有了数，叮嘱他道：“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千万别让王景光看出来。” “我明白了。”赵东升答应道：“您放心吧！” 赵东升的主动投靠出乎耿志扬的意料。他原本想发展甄志军和于红作为内应，及时监视巩昭山等人的一举一动，却没想到连赵东升都看不惯王景光近来的胡作非为，睿智地弃暗投明投奔了他。 耿志扬刚放下电话没多会儿功夫，尚秀娟又打来电话风风火火道：“志扬，不好了！” 她急切道：“我家老王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头，竟然问小赵索要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全套图纸。我担心这家伙傻啦吧唧地被人给骗了，把图纸给了外人。” 耿志扬好奇道：“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赵给我打了电话。”尚秀娟道：“我让他别给，还叫他问问你。他问你了吗？” 耿志扬这才明白为什么赵东升突然跟自己出卖了他的师父，原来这里面还有尚秀娟起的作用。 “他给我打了！”耿志扬把跟赵东升交代的事简要说了一遍，然后道：“姐，王哥要是这么干，以后咱们可就不好再合作了。” “唉！”尚秀娟叹气道：“景光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昨天没从你这儿借到钱，回去就跟我大吵了一顿，说是我出卖了他。” “说实话，我哪儿知道你要买化机厂？”尚秀娟委屈道：“我要是知道了，能不跟他说吗？” 两口子之间的事，耿志扬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于是安慰道：“姐，不管王景光干什么，你还是金秀公司的股东之一。公司挣了钱还是有你一份的。再说了，既然咱们是姐弟，那就永远是姐弟，我不会因为他而不认你这个姐姐的。” “谢谢你，志扬！”尚秀娟感动道：“我们家就是因为认识了你，日子才好起来。我不知道景光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他将来还会干什么离谱的事。” “不用管他。”耿志扬宽慰道：“你现在是氮化公司总经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干得不比王景光差。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然王景光想离开我单干，那我也不会妨碍他。” 他最后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第415章 请君入毂 王景光私下盗卖金秀公司的专利设备图纸，尽管有了预防措施，耿志扬也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其得手。 跟尚秀娟通完电话后，他立刻把张山叫来吩咐道：“化机厂有个叫王景光的，是厂里的总工，也是我在金秀公司的合伙人。” 张山如今是氮肥公司纪检监察部副主任，妥妥的企业中层。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副主任的头衔是怎么来的，因此对耿志扬那是言听计从唯其马首是瞻。 耿志扬继续说道：“他被外人蛊惑，准备把公司的重要图纸卖给对方。从今天起你带人盯住了他，把他的行踪彻底监控起来。明白了吗？” “明白！”张山当即答应道：“我马上安排人手。” 尽管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纪检监察部如今仅有杨晓玲、张全胜和张山三个人，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员工。而暗地里，耿志扬让张山组建了一支拥有五名队员的秘密调查队伍。 这只调查队伍挑选的队员均是退伍转业军人，有过侦察兵经历的优先选用。为了不惹人注目，这五个人均以企业保安的名头予以录用，不过平时并不参与安保部门的值班和巡逻。 他们的任务是采用非常规手段对目标进行监控和侦查，配备了微型摄像机、照相机、对讲机和两辆轿车等各种监控通讯和交通设备。 在张山的领导下，这支队伍迅速打造成型，成为耿志扬手里一把锋利的暗影之剑。 当天晚上，巩昭山带着王景光在河滨大酒店跟一个操着西北口音的小个子男人见了面。 “这是崔总！”巩昭山给双方分别介绍道：“这是我们厂的总工王景光！” “王总的大名如雷贯耳！”那个崔总立马伸出手来紧紧握住王景光，热情道：“这次终于见到真人了，真是三生有幸啊！” 听到别人恭维自己的话当然会感到高兴，王景光不免得意道：“崔总，你知道我？” “那是当然了！”崔总握住他的手不吝夸赞道：“王总是我们硝酸行业鼎鼎大名的设备专家，而且是全国有名的专家。我怎么能不知道您的大名呢？” 他露出一副谄媚的嘴脸道：“我搞的企业就在河东省。您要是有空，就去我那里帮着指导指导，顺便还可以带着家里人游览一下当地的大好河山。费用全部算我的！” 眼见得对方给足了他面子，王景光不由高兴道：“好说！好说！” 双方落座后，巩昭山挑明话题道：“崔总，我已经把你们购买图纸的想法跟王总说了，你再把给的报酬当面说一说。” 崔总闻言笑道：“王总，我对您设计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图纸非常感兴趣。如果您愿意把图纸提供给我，氨氧化炉图纸我给您两百万，吸收塔我给一百万！” 王景光听罢，眼睛里立马放出贪欲之光道：“崔总，您真愿意掏这么多钱买图纸？” “当然了，我骗您干吗？”崔总从身边拿出一个手提箱道：“这里面装了三十万现金！如果您答应给我搞到图纸，我现在就把它交给您当做定金！” 崔总怕他不相信，干脆啪的一声打开手提箱，指着里面码放齐整的一沓沓百元大钞道：“请看，这就是我的诚意！” 满满的一箱子百元大钞，直把王景光看傻了眼：“我的个乖乖！这个崔总还真是大方得很！我没给他图纸，他就愿意给我三十万定金，也不怕我拿了钱不办事。” 那崔总见他双眼直勾勾盯着箱子里的百元大钞，哈哈一笑道：“王总，你愿意吗？” “啊？”王景光终于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没问题！不就是图纸吗？我给你就是！” 崔总没想到他如此痛快地答应下来，连价钱都没有讲一下，心里不禁鄙夷道：“这家伙难道不知道那两套图纸的价值所在吗？别的不说，答应给他的那三百万酬金，拿到图纸后干一个项目就挣回来了。这家伙只看到眼前利益，把珍贵的金钥匙当成了一锤子买卖，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把设备图纸搞出来的。” 崔总果真说到做到，当即把手提箱交给了王景光，同时递给他一份协议道：“王总，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字。一下子给您了这么多钱，要是没个凭证我不好给领导交差呀！” “好说！好说！”王景光拿过协议来粗粗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聘请他到厂里担任技术顾问，不禁纳闷道：“咦？这上面写的跟图纸没关系呀？” 崔总哈哈一笑道：“王总，买图纸的事能搁到明面上来吗？这份协议就是个幌子，主要是证明这三十万块钱是给了您了！” “哦，那行！”利欲熏心下，王景光丧失了起码的警惕性，在崔总花言巧语的诱导中粗粗签署了那份聘任协议。 崔总拿到协议后小心翼翼放到包里保存起来，又鼓动道：“王总，定金给您了。等拿到图纸以后再给您两百万，剩下的七十万等图纸确认以后一并付给您。” “好说！好说！”王景光全神贯注地点数着手提箱里的百元大钞，几乎顾不上跟崔总言语。 瞧着王景光一步步掉入陷阱，巩昭山跟崔总默契地相视一笑。 三个人正在各取所需其乐融融时，却没注意到对面楼上有两只高倍摄像镜头已然盯住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吃完饭后，王景光并没有回家，而是开上车来到钢窗厂小区一座家属楼下。停稳车后，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提着那个沉甸甸的手提箱一步三摇晃欢快地上了楼。 为了安顿谢晓丽，也是为了给俩人搞一个约会的秘密地点，王景光托朋友在钢窗厂小区租了一套两室户的单元房，作为他跟丽丽的爱巢。 谢晓丽早已在家里等候多时，见他回来嘘寒问暖道：“师父，你回来了？今天喝得多吗？” “不多！不多！”王景光把手提箱晃了晃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个箱子吗？”谢晓丽眨着大眼睛道：“我看也不是牌子货，估计是个小厂产的。” 王景光笑了笑，把箱子蹲到桌子上，按下锁扣打开来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谢晓丽瞧着手提箱里满满都是百元大钞时，登时双眼圆睁道：“钱！全是钱啊！” “对啦！”王景光得意扬扬地搂住她道：“整整三十万！我的小美人儿，这些钱全是给你的！” “三十万！给我的？”谢晓丽马上搂住他喜笑颜开道：“师父，您真是我的好师父啊！” 第416章 现场学习会(上) 当第二天上班以后，张山把昨晚上王景光的所作所为向耿志扬一一做了汇报。 耿志扬听罢简直难以置信道：“王景光在钢窗厂小区还有个家？” “对！”张山道：“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我们还没有搞清楚她的身份，不过看身材倒是挺好。” “我cao！”耿志扬气得骂了句脏话，心道：“像我这般年轻有为有钱有颜的大帅哥都能经得起外界五花八门的各种诱惑，对自己的老婆始终如一。你王景光一个从农村考出来的穷孩子，怎么就抵抗不住美色和金钱的引诱呢？” 原本耿志扬以为王景光是在巩昭山蛊惑下才一时糊涂地要把图纸卖给外人，没曾想人家早已经金屋藏娇，潇潇洒洒跟小三一起过上你侬我侬的惬意生活了。 “卖掉图纸才挣几个钱？哪里比得上卖设备挣得多啊？”耿志扬不由好笑道：“怪不得这家伙现在糊涂了呢？原来是美色在作怪！” 有道是美色惑人心。在美女温柔可人的谗言媚语中，王景光早把初心忘得一干二净，干出得不偿失的糊涂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继续监控他！”耿志扬吩咐道：“另外把那个崔总的身份调查清楚。” “是！”张山道：“我马上去安排！” 王景光居然敢背着妻子养起了情妇。耿志扬不知道是应该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尚秀娟的好，还是不告诉她比较好。 他正在犹豫不决时，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来一瞧，只见显示的来电号码是来自首都的一部固定电话。 “首都我没有熟人，会是谁给我打电话？”耿志扬一边嘀咕着一边接起了电话，只听手机里有人说道：“请问是耿志扬吗？” 听到这个声音，耿志扬登时打了个哆嗦。几乎在一刹那间，他便想起了说话的是谁：乃是上次去广即大化处理硝铵事故时结识的石化部安全监察司陆宗庭陆司长。 “陆司长，我是耿志扬！”耿志扬忙道：“您找我有事吗” “哦，是找你有点事。”陆宗庭道：“为了在全国硝酸行业推广先进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部里决定在你们公司开一个现场会，组织国内各个硝酸企业去你们那里学习参观一下。你看方便吗？” 石化部要组织全国硝酸企业来氮肥工业公司参观学习开现场会？ 耿志扬顿时大喜道：“行啊！没问题！我们一定好好招待全国的同行们。” 陆宗庭猜到他会同意，微微一笑道：“那我们把开会的时间定在月底的二十三号到二十四号怎么样？” “好的，没问题！”耿志扬忙道：“一切听您的安排！” “行，那就这么定了。”陆宗庭又道：“你给我个传真号，我把拟定的会议日程安排发给你。” 耿志扬赶紧把公司的传真机号码告诉了他。两个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跟会议相关的事，这才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耿志扬立刻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向卢洪涛做了汇报。 得知石化部要组织全国的硝酸同行来自己的公司参观学习，卢洪涛大感惊喜之外又有些担心道：“志扬，二硝三硝装置这段时间不会出问题吧？” 耿志扬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道：“年前两套硝酸装置刚刚轮换着检修过，最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您放心吧！” “那就好！”卢洪涛兴奋地搓着两手道：“既然是在全国同行面前露脸的事，你赶快把董事们都喊过来，咱们开个会研究一下，争取做好全面的准备。” “哎！”耿志扬一边答应着一边暗道：“这场会议开下来，我们公司就会成为全国硝酸行业的样板。还有大约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争取把厂里好好收拾一下，漂漂亮亮地迎接客人们的到来。” 氮肥公司董事会里少了高崇山熟悉的身影，但同时增加了一张新面孔：新任分管销售的副总经理程红旗。 大家伙到齐后，卢洪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宣布了石化部要来公司开会的好消息。众人听后无不欢喜雀跃。 毕竟氮肥工业公司是从一个小氮肥企业起的家，而且仅仅是市级中型国企，没想到改制以后能够发展成为能被石化部认可的行业典范。这也是颁发给公司全体干部职工，对他们这些年来奋斗历程的一种荣誉和奖励！ 耿志扬趁机建议道：“全国同行要来咱们公司参观，我们必须给他们呈现出干净整洁的一个新气象来。所以我建议全公司上下进行大扫除，要求车间内外都按照办公楼的卫生标准来要求。” 袁汉杰质疑道：“哎呀！生产车间跟办公室不一样，平时又是酸又是氨的，有时候还免不了跑冒滴漏。要是让他们按照办公楼的标准来打扫卫生，我看有些难度。” 耿志扬没有跟他争论，而是讲解道：“上次我去广即大化处理事故。尽管他们厂区刚刚发生了大事故，但是每个车间内外仍然收拾得整洁一新，跟办公楼的卫生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道：“其实，生产车间的卫生情况从一个侧面也能反映出这个单位的管理水平。在那些管理严格的企业，绝不会出现车间地面到处是污渍和垃圾杂物的现象。比如我们去的米国a公司厂区，可以说干净得难以想象。” 卢洪涛、尚秀娟和田连营回想起在米国和约翰国的见闻，纷纷点头称是。 “所以说啊……”耿志扬继续说道：“借着这次部里在我们公司召开现场会的机会，我们把生产区的卫生标准要求提上去。以后形成一种保持环境卫生的习惯，大家就习以为常了。” 借着开现场会的时机，推动全公司环境卫生标准的提高，无异于是个事半功倍的绝妙主意。 卢洪涛当下支持道：“人家老外和广即大化能做到的，我们氮肥公司也应该能做到。咱们以前不注重环境卫生，还是因为老习惯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道：“说是老习惯，其实还不就是因为技术水平低，免不了经常跑冒滴漏，卫生打扫了也是白扫，所以大家伙就慢慢懒得打扫了。” 他这话引起了田连营、袁汉杰和程红旗等有过生产一线经历领导的无限共鸣。当年由于条件所限，保证生产是第一位的。环境卫生脏点就脏点吧，只要不影响生产就行。 卢洪涛最后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了技术先进的生产装置，以前那种三日两头的跑冒滴漏已经很少见了，所以我们生产车间的环境卫生标准也得与时俱进。从明天开始，公司全体员工开展为时一个星期的卫生大扫除，争取把厂区打扫得干干净净，迎接全国同行业朋友的来访。” 第417章 现场学习会(中) 石化部组织的参观学习会议级别不低，再加上还有个司长出面主持，按照惯例安海当地必须有对等官员出面接待，仅靠氮肥公司自己来张罗是不行的。 卢洪涛道：“我先给孙市长汇报一下，然后再告知石化厅和化工局，让他们自己决定派什么人出面。。” 尽管传闻石化部最近就要被撤销，石化厅随后也要被降级，而市化工局甚至已经在准备撤编改制，但只要没有正式宣布，该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不过耿志扬心里始终有一个疑问挥之不去：既然本次是全国硝酸行业现场学习会，为何组织者却是石化部安全监察司的陆宗庭？ 按理说安全监察司只负责石化和化工行业安全监察工作，组织技术交流会的工作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所以陆宗庭出面召集的这场参观学习会议，令耿志扬很是迷惑不解。 好在他的疑惑并没有存在多久，当天下午卢洪涛就把他喊过去道：“志扬，我刚从孙市长那里得到消息，陆宗庭已经被任命为新成立的经贸部重大技术装备司司长了。所以说，这次来咱公司开的现场会，实际上是经贸部重大技术装备司组织开的，跟石化部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 耿志扬豁然道：“怪不得会议日程安排上没有石化部的落款，原来不是以人家的名义组织的。” 卢洪涛笑道：“不管是石化部还是经贸部，怎么说人家陆宗庭都是司长。他的级别摆在那里，市里面很重视。孙市长说，如果时间不冲突，到那天他亲自出面。” 地州市厅司处于一个级别。去年市里面换届时，孙成鑫被选为安海市市长，由他出面接待陆宗庭正是恰到好处。 耿志扬心里暗道：“陆宗庭成了重大技术装备司司长。照这么分析的话，他是想借着开现场学习会的机会，向各个硝酸企业推广省鼓集团研发的四合一机组，另外还有金秀公司研发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氨氧化炉、吸收塔两个重要专利设备。” 由于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及其三大重要设备一直掌握在西方发达国家手里，从而成为其凭借技术上的差距从华夏硝酸企业手里肆意收割财富的一个赚钱工具。 而省鼓集团和金秀公司研发的具有全部自主知识产权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吸收塔三大重要设备，彻底打破了西方发达国家对华夏的技术垄断，也让整个硝酸行业以较低的成本来实现提高技术水平、减少能耗和降低污染物排放成为了可能。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陆宗庭组织这次现场学习会确实符合重大技术装备司的职责范围。 为了更好地开展接待工作，氮肥公司专门成立了会务组。组长由卢洪涛亲自担任，副组长则是田连营、袁汉杰和耿志扬，再从各个科室和部门中抽调得力人手充当具体干活的组员。 公司上下一切准备停当以后，二十三号终于迎来了全国各个硝酸企业派来的二十多名参会代表，全部安排到了新开业的西郊宾馆入住。 二十四日上午，氮肥公司特意租了一辆大客车从西郊宾馆接上参会人员，一路畅通到达了氮肥工业公司。 至于陆宗庭和前来陪同的孙丕显，则由耿志扬亲自开着他那辆帕杰罗专程从宾馆接到了公司。 陆宗庭见他开了一辆五六十万的进口越野车，不禁好奇道：“耿总，你们公司够有钱的，给你配的车级别不低呀！” 耿志扬呵呵笑道：“陆司长，您误会了。这车是我开的那个金秀公司买的，不是氮肥公司配的。氮肥公司把挣的钱都投到建设上去了，哪儿有钱买这么好的车？” “哦？”陆宗庭更感兴趣道：“金秀公司这么赚钱吗？” 耿志扬笑道：“从事技术研发的高科技企业，一旦取得了成果并成功转化为市场产品后，其利润是非常惊人的。氮肥公司生产的硝酸虽然在单位产品上利润菲薄，但靠着工业规模化加成作用，赚到的利润总额也不是小数。所以说，技术研发和产品生产不是一个赚钱的路子。” “是啊！”陆宗庭深有同感道：“目前来看，可以说技术就是金钱，越稀有的高新技术越值钱！” 孙丕显猜测道：“耿总，看你这样子，怎么也得是百万富翁了吧？” 陆宗庭哼了一声道：“孙厅，你估计的也太保守了。依我看，耿总起码也得趁个千八百万！照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以后这小子怕是会成为亿万富翁呢！” “千八百万？亿万富翁？”孙丕显惊得难以置信道：“这……不至于吧？” 跟两个大领导当面谈钱不是明智之举，耿志扬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道：“我上小学的时候，喜欢读李存葆老师写的那部《高山下的花环》。我记得那本小说扉页上写着这么一句话：位卑未敢忘忧国！虽然我现在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也愿意为国家化工技术的提高贡献一份微薄之力，尽可能地帮着国家排忧解难。至于钱财，那都是技术研发带来的副产物，并不是我真正追求的东西。”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其境界自然非同寻常。霎时间，陆宗庭和孙丕显对他刮目相看。 “位卑未敢忘忧国！”陆宗庭嘴里念叨了几句，然后感慨道：“耿总，能保持自己的初心，难得呀！” 耿志扬笑了笑道：“下一步我准备收购市化机厂和化工设计院，把研发、设计和制造有机结合在一起，给国内需要的企业提供全方面的技术服务。” 听到耿志扬所谋甚大，陆宗庭极有兴致道：“耿总，接下来你们准备研发什么技术？” 耿志扬沉思道：“先把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技术和设备搞出来，然后继续攻关硝盐、硝基复合肥、硝酸钾、水溶肥等一系列相关技术和设备。” 孙丕显不解道：“硝盐技术咱们现在已经有了，而且生产能力最大到了年产五万吨，不需要再研发什么技术了吧？”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孙厅，你说的是传统的常压法硝盐生产工艺。那种方法设备庞大、生产效率低，尾气浓度高还不好处理，另外还有硝钠积存母液无法妥善处理的难题。” 他说的这几点确实是目前硝盐装置生产的缺点所在，陆宗庭和孙丕显情不自禁地点头称是。 “我说的硝盐技术是一种全新的中压法合成工艺。”耿志扬道：“用这种方法生产硝盐，具有自动化程度高、产品纯度高和环保节能等优点。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技术。” 耿志扬居然撇开成熟的传统硝盐工艺，另起炉灶搞起了从未听说过的全新中压法硝盐。 陆宗庭和孙丕显听罢暗暗惊叹不已：“这小子还真是能折腾啊！” 第418章 现场学习会(下) 耿志扬开着车赶到氮肥工业公司时，孙成鑫、李中奇和卢洪涛等人早已经在办公楼前恭候着两位上级领导的莅临。 陆宗庭、孙丕显跟孙成鑫等人见了面后自然还要寒暄上一番。耿志扬趁机赶紧把车停好，随后来到众人身旁等候着现场交流会的正式开始。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现场交流会分为三个环节。 首先是在办公楼下一排排展板前，由卢洪涛给来访的各位领导和同行介绍企业历史和发展现状。其次是带着大伙到二硝和三硝车间进行现场参观。最后则是回到大会议室开展相关话题的讨论交流。 来参加本次现场交流会的主要是国内大中型硝酸生产企业，以及准备新上硝酸装置的化工化肥企业，还有省鼓集团和省石化设计院等制造及工程技术服务单位。 他们中间有些是老朋友，比如省化集团、广即大化、槐城化工集团和梁州化肥集团等参会代表。另外还有一些则是第一次见面的新朋友，比如来自西南省的芦水河化工集团总经理闻志雄。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熟悉的故人，那就是寿城化工集团公司副总刘才祥。 众位嘉宾听了氮肥公司艰难的发展历程，又亲眼看到了二硝和三硝车间平稳运行的硝酸装置，还有整洁如新的现场环境，无不为企业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惊叹和佩服。 回到大会议室后，由耿志扬做了《第一套国产双加法硝酸装置运行总结》的宣讲。 他介绍完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三硝装置运行情况以后，又重点介绍了国产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三大关键设备的特点和先进性，以及金秀公司独立开发的国产双加压法硝酸新工艺。 他讲完了以后，施玉奉接着又介绍了由省石化设计院、省鼓集团、金秀公司和氮肥公司四家组成联合体，向国内外同行提供双加压法硝酸装置epc总承包和各分项服务的情况。 最后由耿志扬总结道：“就像刚才施院长说的那样，我们四家公司之所以联合起来为大家提供服务，就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降低各个硝酸建设企业付出的资金成本，尽可能地在全国推广先进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 他举了个例子道：“就拿四合一机组来说吧。从西方买一套适合十五万吨硝酸的四合一机组，价格大约在三千六百万美元左右，折合人民币三个多亿。而我们国产机组价格在三千六百万人民币左右，两者之间差距有多大，各位应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以当前的汇率计算，三千六百万美元足足是三千六百万人民币的八倍还多。也就是说，买一套国外产四合一机组的钱，相当于购买八套国产机组之外，还能剩下一部分。 由此可见，双方在价格上的差距有多么的巨大！ 耿志扬适时点明道：“买一套西方产的四合一机组要花上三个多亿，而且必须换成外汇。要是这些钱交给我们四家来搞总承包，不但能又快又好地把整个装置建成，还能节省出一部分钱来。所以说，究竟走哪一条路比较合适，我想大家很容易做出判断。” 在座的各个硝酸企业领导闻听此言，心思活泛之下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忽然有人叫嚷道：“耿总，我们公司要是想上这么一套硝酸装置，你们愿意给弄吗？” 耿志扬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却是一脸坏笑的刘才祥。估计这伙计以为耿志扬不会同意给他们公司提供硝酸建设的全套服务，这才故意当着大伙的面提问，借此好当众给他一个难堪。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没问题，刘总！我们四家是针对全国兄弟企业服务的。只要你们公司承认自己是我国企业，我们就会提供相应的服务。” “哦？”刘才祥见没有难住耿志扬，嘴角一翘道：“那要是我们公司想上一套三十万吨硝酸，你们能提供总承包服务吗？” 三十万吨硝酸？ 齐大河听罢暗自一惊。省鼓集团尚未研发出适合于年产三十万吨规模的四合一机组，这如何回答得了？ 只听耿志扬不卑不亢道：“没有问题！不要说三十万吨，就算是六十万吨、九十万吨，我们也能提供对应的总承包服务！” “耿志扬这家伙大言不惭，居然敢说自己能把双加压法硝酸做到六十甚至九十万吨。”刘才祥只当他是在吹牛，冷笑一声道：“连人家老外最大也只能做到三十万吨规模，你凭什么说能干到六十万还有九十万吨？” 耿志扬呵呵一笑，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笑容道：“刘总，我们华夏人民不比西方那些白毛低人一等。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我们还能做到！只要我们脚踏实地沿着正确道路撸起袖子加油干，无论多么难的工程技术都能做到！我们现在有了十五万吨硝酸技术，在此基础上继续放大研究三十万、六十万、九十万吨规模的生产装置并不是一件难事。” “说得好！”陆宗庭忍不住拍案道：“刘总，你们寿化集团没听说还要上新的硝酸项目。怎么？你们有了两套国外的二手硝酸设备就瞧不上咱们自己研发的国产装置了？” “哦，不！没有！”刘才祥哪里敢得罪陆宗庭，赶忙解释道：“我只是跟耿总打个比方。”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陆宗庭不客气道：“国产装置再差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东西。老外的装置再好，那也是人家用来赚咱们钱的。” 他苦口婆心道：“如果我们没有自己的技术，那些老外就会漫天要价，甚至借此来要挟我们满足他们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说，凡是涉及到大国重器的技术和设备，必须国产化，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只有我们拥有了自己的高新精尖技术，才能不会受制于人。”陆宗庭谆谆教导道：“所以我希望各个企业在新技术研发上投入更多的人力和财力，像耿总的金秀公司一样，早早打破西方对我们的技术垄断。” 有了陆宗庭的撑腰，刘才祥哪敢再继续纠缠下去，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芦水河化工集团总经理闻志雄忽然举手示意道：“耿总，我们公司正准备上一条十五万吨硝酸生产线，希望跟你们能合作上一次！” 耿志扬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道：“好的，闻总！等会后咱们详谈。” 看到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余计划新上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的企业领导纷纷表达了自己的需求，无一例外地得到了耿志扬满意的答复。 第419章 收购化机厂的风波(上)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召开的这次现场交流会非常成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不但芦水河化工集团跟省石化设计院签订了年产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总承包项目的初步意向协议，而且还有三四家企业表达了合作上项目的意向。 送走了各位领导和来宾后，耿志扬悄悄拽住李中奇道：“李局长，我想收购化机厂的事有眉目了吗？” 原本李中奇在化机厂卖给耿志扬还是巩昭山上面有些摇摆拿不定主意，但今天的会议一结束，他立马坚定了选择：把厂子卖给耿志扬，帮助他把新技术研发的事业做大做强！ “耿总，我跟上级汇报过了。”李中奇道：“如果你非要不可，那么就以一千五百万的价格转让给你。这个数字你能接受吗？” 耿志扬曾经向李中奇承诺过，只要市里面把化机厂转让给他，他就愿意在卖给巩昭山等人的基础上把价格提高百分之二十五。而市里面答应巩昭山等人的转让价格为一千两百万元，提高百分之二十五以后正好是一千五百万，一分也不差。 “没问题。”金秀公司目前经营状况良好，每年光是从三硝项目上分红就能拿到四百多万，更不用说还有氨氧化炉等利润更高的赚钱项目了。所以对于耿志扬来说，以金秀公司的名义拿出一千五百万来并不困难。 “那好！”化工局撤销编制的日期已经确定，李中奇也急着尽快把手头的企业处理完毕，当下催促道：“明天你去找我，咱们签个转让协议，赶紧把事给办了。” “好的。”耿志扬满口答应道：“我明天去局里找你。” 当市里面决定把化机厂转让给耿志扬的消息传到厂里来以后，巩昭山和王景光惊得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老巩，咱们再去局里找找。”王景光不死心道：“当时李中奇不是说得好好的，优先考虑让咱们自己职工买下来吗？” “没用了！”巩昭山深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道：“我听说耿志扬是出了一千五百万买的咱厂。咱们别说一千五百万了，就连一千万也凑不齐。算了，别去操那个心了。” “那咱们俩怎么办？”王景光焦急道：“咱跟耿志扬结了仇，他肯定不会用咱俩的。”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巩昭山一脸光棍道：“我打算去河东省老崔那儿暂时待一段时间，要不你也一块儿去吧？” “我……”王景光舍不得离开谢晓丽，颇为犹豫道：“我再想想！” “行，那你好好想想吧。”巩昭山瞥了他一眼，心道：“你钱也拿了，合同也签了，要是敢不去，那就等着赔偿两倍的违约金吧！” 尽管巩昭山承认自己输给了耿志扬，但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放弃干了这么多年的厂长宝座？ “耿志扬啊耿志扬！”他心里暗暗念叨道：“你小子仗着钱多把厂子买下厂子来，我的确是弄不过你！但是能不能把厂子顺顺利利地接收过去，那可就你说了不算了！” 巩昭山暗暗布置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打算趁着李中奇带耿志扬来厂里见面交接的时候给他好看。不过当天下午快到下班时间，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巩昭山吗？”电话里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去年十月二十六号买的一批304钢板，你从中吃了三万七千块钱的好处费，是吗？” “你是谁？”巩昭山听到对方一口说出了自己做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登时惊恐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今年一月六号，你从给职工们买年货的福利费里分了八千块钱，对不对？” 对方居然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知道，巩昭山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你别管我是谁。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人拽着奇怪的腔调道：“你要是不想进去，今晚上到望海楼麓台秋月厅。有人会在那里等着你。” 那人突然挂断了电话，巩昭山气得恼羞成怒道：“神神秘秘的吓唬谁呢？老子才不去呢！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滴？” 可惜说是说做是做，心中有鬼自然难以安生。更何况对方提及的这两件事乃是他确确实实做下的，而且无论哪一件都可以让他进监狱蹲上几年。 斟酌再三之后，他还是不敢不去，下了班硬着头皮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望海楼酒店。 这家伙忐忑不安地来到三楼麓台秋月厅，进了门一瞧，只见耿志扬一个人笑嘻嘻地坐在桌旁等着他的到来。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巩昭山怒从心头起道：“耿总，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老巩，你误会了！给你打电话的不是我。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巩昭山有心硬气一回摔门而去，但一想到电话里那个怪人提到的那两件要命的事，腿肚子立马不听使唤了，不得不乖乖地按照耿志扬的指引坐了下来。 “服务员，上菜！”耿志扬冲外面招呼了一声，然后对巩昭山道：“不好意思，老巩，一会儿我还要开车，今晚上咱就不喝酒了。咱俩呢，今天光吃菜叙旧，其他事情就不谈了。怎么样？” “其他事情不谈的话，我还来个屁？”巩昭山在心里揶揄着，嘴上却道：“耿总，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我巩昭山能做到的话一定答应你。要是做不到，那就不好意思了！”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做得到！你一定做得到！” 看着他脸上一幅熟悉的人畜无害笑容，巩昭山心里七上八下道：“耿总，你还没说什么事呢，怎么就知道我做得到？” “喝茶！”耿志扬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老巩，化机厂我已经买下来了，过几天就带人去你们厂里办理交接手续。” 他放下茶碗，冷冷地盯着巩昭山道：“我希望那天能顺利地交接，中间不要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 他脸色忽而一变，微微一笑道：“给你打电话的那伙计一向疾恶如仇。他要是知道你给我下绊子设套子，非要我难看不可。你想他会怎么办呢？” “而且我跟你说呀。”他笑嘻嘻又端起了茶碗道：“他手里掌握的材料可不止那两件事的。” 巩昭山听罢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乖乖！原来自己的黑历史已经被耿志扬全都攥在了手心里，自己要死还是要活，就看人家心情如何了。 第420章 收购化机厂的风波(下) “耿总……”自己的把柄攥在了人家手里，巩昭山顿时丧失了一切对抗的勇气。 极度惶恐之下，这家伙甚至差一点给耿志扬跪下，一脸地哀求道：“看在咱们以前合作过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老巩，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希望那天能顺利地交接，中间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只要平平安安完成交接过程，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这次巩昭山不敢继续硬充好汉，忙不迭答应道：“没问题！我一定能够保证交接过程顺顺利利，不会出一点差错！” “那好！”耿志扬笑道：“你好我好大家好是最好了！” 一个多星期之后，耿志扬带着薛菲、郎振华等人来到化机厂，跟巩昭山等人正式办理了交接手续。 耿志扬紧接着召集所有中层以上领导开了个小会，宣布由第三副厂长李君羡暂时代理常务副厂长一职，总工则由赵东升担任，几个车间的主任也换成了跟巩昭山毫无瓜葛甚至不对付的人。 一系列人事任免宣布之后，王景光登时傻了眼。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跟耿志扬的关系，厂子被收购以后总工的职位不会动，说不定还能更上一步搞个厂长当当。 没曾想人家耿志扬直接免掉了他的总工程师职位，而且没有任何其他安排。换句话说，化机厂以后不再需要他，您还是赶紧另寻门路去吧。 巩昭山和那些没有被任命的各级领导，很自觉地收拾东西走人。因为按照协议，化机厂全体职工都要重新竞聘上岗，没有竟上岗位的职工将会发放两年生活费，等待再次上岗的机会。 王景光心有不甘，散会之后径直找到耿志扬询问道：“志扬，你打算给我安排个什么职务？” 耿志扬笑了笑道：“王哥，化机厂太小，盛不下你这尊大佛。我看啊，你还是另找高就吧。” “不是……”王景光见他如此绝情，不由气急败坏道：“耿志扬，没有我哪有你今天？你小子别发了财就忘了本！” 见他夸起了自己的往日功劳，耿志扬淡淡一笑道：“王工，你不是拿了人家三十万吗？那就去问姓崔的找个活干吧。” 听到耿志扬说出三十万和姓崔的两个字眼，王景光登时惊得呆住了：“不……他这个……？” 耿志扬不想跟他当面撕破脸，冲一旁的郎振华使了个眼色道：“你自个儿回去好好想想吧。” 郎振华赶忙过来拽住王景光劝道：“王工，走吧！你这次没竞聘上，还可以等下次。别着急，总会有机会的。” 王景光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见谢晓丽早已经等在那儿了。 “师父，不好了！”一见到王景光，谢晓丽便委屈道：“赵东升这小子通知我回家待岗，说这次设计处没有我的职位，让我回家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连徒弟都见风使舵背叛了自己，王景光深感无奈，长叹一声道：“我已经不是总工了，帮不了你忙了。” “啊！？”谢晓丽大惊失色道：“你怎么能不是总工呢？你不是说跟耿志扬是铁哥们儿吗？他怎么会不让你干总工了？” 王景光心里很清楚，自己私下里把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图纸卖给崔总的行为，对于耿志扬来说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背叛。 如今图纸已经卖出去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好在崔总答应给他三百万，有了这笔钱，王景光自忖还能东山再起。 “以前是以前。”王景光沮丧地闭上眼道：“人都会变的。” 一旦失去化机厂总工的职位，王景光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也褪去了从前耀眼的光芒。 谢晓丽急得团团转道：“那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你急什么？”王景光睁开眼嫌弃道：“凭你师父的本事，上哪儿找个工作不行呢？” “再说了……”他冷笑一声道：“崔总答应给我三百万。有了那三百万，咱就是什么也不干，也能过得很舒服。” 听到王景光说起那三百万，谢晓丽心下登时一惊，小心翼翼道：“师父，崔总什么时候给钱呀？” “快了！”王景光斜了她一眼道：“不是已经给了三十万了吗？剩下的很快就会给的。” “那就好！”谢晓丽生怕他问起给自己保管的那三十万，赶忙转移话题道：“师父，您准备去哪里找工作呀？” “我还没想好。”王景光见她神情有些异样，赶忙安慰道：“就算我不在这里当总工了，我在金秀公司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光每年的分红就有几十万，还不够咱们俩花的吗？” 谢晓丽撇嘴道：“那股份又不是你的，是你老婆的。” “我老婆的也是我的。”王景光霸气道：“当时的活都是我干的，凭嘛不是我的？” 每年几十万的分红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么多钱要是成了自己的，且不是赚大发了！谢晓丽顿时贪心大起，竭力撺掇道：“师父，你那老婆又丑又凶，比我对你差远了！干脆，你赶紧跟她离了婚娶我的了。” “这个嘛……”王景光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啊！现在时机不到，再说我老婆也不会同意的。” “是吗？”谢晓丽忽然灵机一动，心下暗道：“要是让你老婆知道了你在外面偷着跟我好，我看她还要不要你？只要她不肯原谅你，你们俩非得离婚不可。” “这么一来的话……”小姑娘暗暗得意道：“只要我跟王景光结了婚，金秀公司的股份、别墅和小轿车可就都是我的了！” 王景光哪里知道自己宠爱的女徒弟，会在贪欲作祟下想出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无脑主意，活生生把他最后的依仗彻底打碎了。 王景光收拾好自己办公室的东西，下了楼正想搬到蓝鸟王轿车上，却见郎振华正在清理车上无关的私人物品。 “哎，小郎，你这是干什么？”王景光赶忙制止道：“你动我的车干嘛？” 郎振华嘻嘻一笑道：“王工，耿总下了指示，让我把车收回去。不好意思，您的东西我都放在这里了。您想想，车上还有别的吗？” “啊！？”王景光大骇道：“车是金秀公司的，他耿志扬凭什么收回去？” 郎振华心道：“金秀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耿总的夫人。公司实际上就是人家耿总的。他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但他嘴上却道：“这也是尚总的意思。以后这辆车就由她来使用。您想用的话可以问尚总借呀。” “尚秀娟！”听到连老婆都对自己落井下石，王景光气得立时暴跳如雷！ 第421章 尚姐有靠山(上) 当天晚上，尚秀娟家里不可避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吵架，吵的声音甚至连隔壁都听得清清楚楚。 “志扬，你不过去劝劝？”卢晓清担心道：“怎么吵得这么凶啊？别真的打起来！” 耿志扬轻蔑道：“打起来才好呢！”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卢晓清批评道：“人家两口子吵架，你还在这里幸灾乐祸？你还是不是人家的好朋友啊？” 耿志扬冷笑道：“我是尚姐的好朋友不假，但是王景光吗，就算了吧。” 卢晓清见丈夫神情有异，不禁奇怪道：“怎么？王哥跟你闹别扭了？” 耿志扬不想蒙在鼓里的妻子继续帮着王景光说话，于是把这家伙吃里扒外倒卖图纸的事和私下里在钢窗厂小区包养情妇的秘密说了一遍。 卢晓清听罢大感兴趣道：“王景光平时看着木木呆呆的，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来？快跟我说说，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很漂亮吗？” 妻子居然跟普通女人一般也八卦起来，耿志扬禁不住苦笑道：“你问这个干嘛呀？” “我就是好奇嘛。”卢晓清揪住丈夫追问道：“跟我说说吧，那女孩长得啥样？” 耿志扬无奈道：“长得不怎么样，就是身材略微好一些。” “我不信！”卢晓清一边用学步带拽着不安分的牛牛，一边刨根问底儿道：“她要是长得不漂亮，怎么会迷住王景光呢？” “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呗。”在妻子的再三追问下，耿志扬只得把知道的一些关于谢晓丽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原来是这样啊！”卢晓清鄙夷道：“王景光比她大那么多还主动往上凑。我看呢，那女孩就是看中他的钱了。只要王景光一没了钱，那小妮子绝对会抛下他一走了之。” “要饱家常菜，要暖粗布衣。”耿志扬轻轻搂住妻子粗了很多的腰肢道：“到老还得是靠结发妻！” “哼！你明白就好！”卢晓清警告道：“你要是敢偷着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一定跟你一刀两断。” 耿志扬回想起那次麓台山庄的香艳惊魂，忍不住伸手拍了妻子tun部一巴掌道：“放心吧！你老公有洁癖，那些女人我还嫌脏呢，主动送上来我也不会要！” 夫妻俩正说着话，忽听隔壁哐啷一声巨响，接着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糟了！”卢晓清担心道：“乔乔都给吓哭了，你是不是去看看啊？” 耿志扬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尚姐在车间里干过班长，力气可不小。要是真打架，王景光不一定能打得过她。咱们还是等等看吧。” 万幸的是，隔壁两口子又吵了一阵后，终于渐渐平息没了动静。 耿志扬心道：“王景光有了小三，自然对家里的老婆看不上眼。现在这家伙丢了工作，也就没有了收入。他要是还想继续包养谢晓丽，那就只能打金秀公司股份的主意了。” 他手里有王景光背叛妻子出轨的证据，因此丝毫不怕他们夫妻俩人闹离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更希望王景光夫妇赶紧离婚各过各的。因为只有这样，他跟尚秀娟之间的合作才能没有顾虑。 金秀公司完成化机厂和市化工设计院的收购工作以后，耿志扬借机把赵福吉一干人马全部安排到了化机厂内办公。 化机厂恰巧有一座辅助楼专供设计处等部门使用。耿志扬让李君羡把其他部门全部迁往别处，腾出来的办公室专门给市化工院使用，从而顺利解决了他们正愁找不到办公地点的大难题。 把市化工设计院安排到化机厂内办公还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两个单位的各个专业可以合并到一起，从而加强了彼此的设计力量和水平。 当然，化机厂主要是设备专业技术人员，还有一少部分电气仪表工程师。至于工艺专业人员则一个也没有。等耿志扬把化机厂和市化工设计院梳理得差不多时，已经到了春风送暖的三月中旬。 耿志扬交给改制后的化机厂，现在叫做安海市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的第一个研发任务，乃是适用于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工艺的关键设备：硝铵管式反应器。 由于这是赵东升担任总工后接受的第一个研发任务，他当然是百分百的重视，不但亲自担当研发负责人，而且还抽调了设计处的精兵强将全部参与。目标是力争用集体的智慧克服困难，早日取得研究成果。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了白天和黑夜一样长短的节气：春分。 当天晚上，耿志扬在设备制造公司跟赵东升等人商量到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刚一进门，他就惊讶地瞧见尚秀娟和乔乔母女俩可怜巴巴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似乎是等待着他回来。 “尚姐怎么来了？”耿志扬诧异道：“有事吗？” 尚秀娟还未说话，卢晓清义愤道：“尚姐被王景光给撵出来了。” “什么？”耿志扬只觉得可笑道：“那是金秀公司的房产，王景光有什么资格把尚姐给赶出来？” 尚秀娟对闺女道：“乔乔，你跟着小弟弟和阿姨去楼上玩会儿，行吧？” 卢晓清见状，当即明白尚秀娟跟自己丈夫有话要说，赶忙哄着乔乔道：“乔乔，我给小弟弟刚买了个会动的洋娃娃。咱们一起上楼去玩，好吗？” 乔乔比较懂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乖巧地跟着卢晓清和牛牛上了二楼。 等着闺女走后，尚秀娟才忍不住啜泣道：“志扬，王景光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耿志扬心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为了不伤害你们夫妻间的感情，我是一点也不敢说啊。” 但他嘴上却道：“姐，王景光干的这事在化机厂早就不是秘密了。大家伙都知道！” “不是王景光告诉我的。”尚秀娟诉说道：“今天下午有个叫谢晓丽的女孩子去公司找到我，跟我说王景光爱的是她，他们俩一直在一起。” “什么？”小三竟敢正大光明地来找原配谈判，这不是言情剧里才有的剧情吗？耿志扬难以置信道：“谢晓丽来找你？” “对！”尚秀娟气愤道：“她还说他们俩才是真爱，让我自动退出成全他们。” 做小三的不但不羞愧，还耀武扬威找上门来要求原配成全他们这对奸夫淫妇？ 这世界变化的太快，连耿志扬这种重生者都有点看不懂了！ 第422章 尚姐有靠山(下) 身为小三的谢晓丽竟然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跟尚秀娟当面锣对面鼓地进行谈判，这真是有点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耿志扬哭笑不得道：“姐，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尚秀娟气道：“我能跟她怎么说？抬手先给了她两个嘴巴子，然后就跟她撕扯了一顿，反正没让她占到我便宜。” 原配教训小三乃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是小三主动找上门来进行挑衅。尚秀娟要是不给她个教训，那才叫不正常呢。 “姐，你真厉害！”耿志扬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打得好！” 尚秀娟神色一暗道：“可是景光不愿意了。晚上回到家后就对着我一通吼，最后把我和孩子撵出来了，还说要跟我离婚！” “他要跟你离婚？”耿志扬只觉得这个事太过可笑。王景光是出轨的过错方，他怎么会有底气反过来把妻子和孩子赶出家门，还口口声声要跟对方离婚？ “嗯！”尚秀娟点头道：“我觉得吧，只要景光以后不再跟那个小妖精来往了，我就可以原谅他。毕竟乔乔长大了，她不能没有爸爸。为了孩子，我受点委屈没什么。” 两口子之间闹矛盾，外人是不好随便出主意的，无论是劝和还是劝离都不合适。 不过耿志扬对王景光不顾情义把妻女赶出家门的行为很是气愤，抱打不平道：“姐，你今晚上在我这里将就一下。明天我让薛菲带人把王景光一家赶出去！那是咱们金秀公司的资产，他们老王家凭什么霸占下来？” 一想起刚才公婆和丈夫凶恶的嘴脸，尚秀娟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点了点头道：“行！该让他爸妈知道知道这家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耿志扬让妻子给尚秀娟母女收拾出了一间客房，让她们安心休息。 回到卧室，卢晓清义愤难平道：“大晚上的把自己的老婆闺女从家里赶出来，还是为了个小三！王景光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尚姐生了个女孩，王景光爸妈老早就一肚子埋怨。”耿志扬道：“他们巴不得自家儿子跟尚姐早点离婚呢。这么一来，老头老太太抱孙子的希望就有了。” “那两个老家伙就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跟他儿子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卢晓清唾骂道：“赶紧把他们一家撵走，咱耳根子还能清静一点。” “行了，别生气了！”耿志扬宽慰道：“明天我就让薛菲带人来赶他们走。” “他们要是赖着不走怎么办？”卢晓清担心道：“就那俩老家伙，躺地下耍赖的事绝对能做得出来。” 耿志扬道：“明天我让薛菲带着律师去。王景光爸妈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农村老百姓，没见过这种场面，会被吓唬住的。” 硝铵管式反应器的研制正到了关键时刻。耿志扬没有闲心去管王景光家里那些破烂事，于是一股脑全交给了薛菲酌情处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让李东亮派了一队保安给薛菲等人帮忙助威。 而他自己则继续呆在设备制造公司，跟赵东升等人一起研究方案。 在化工行业，管式反应器并不是个稀罕物，很多工艺中都有它的身影。硝铵管式反应器属于单管水平式反应器，比起那些盘管式和u型管式反应器来相对简单一些。 不过硝铵合成反应存在着高温高压强腐蚀等特点，因此管式反应器的内部结构和材料选用还是有一定学问的。 赵东升根据大家伙商量的方案，连夜加班做出了一版硝铵管式反应器设备图纸。只是他心里还是没有底，向耿志扬建议道：“耿总，咱们第一次搞这种设备，我觉得还是先做个小点的模拟实验一下比较好！” 他的想法跟耿志扬的恰好不谋而合，于是点头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东升见他认可自己的主意，信心大增道：“可是咱们这里没有条件做这种实验，最好是在氮肥公司弄个地方试一下。” “氮肥公司不合适，既没地方也没设备做这种专业实验。”耿志扬思量后道：“你先让车间加工一个等比例缩小模型，我拿到北海工大请他们帮着做一下实验。” 大学里面的化工系不但设有专业实验室，而且有的还配备有小试模拟装置，因此可以做一些相关工艺的课题实验。 “好来！”赵东升灵光一闪道：“耿总，反应器内部材料咱们不是拿不准吗？我让车间按照不同材料做上几个，请人家大学帮着对比实验一下，方便咱们以后选材料。” “你这个主意不错！”耿志扬称赞道：“理论是一方面，实践是另一方面。理论上想得再好，也只有通过实验，才能知道咱们选的材料究竟能不能扛得住腐蚀。” 当他忙碌了一天很晚才回到家时，竟从妻子的口中得知，今天上午在隔壁王景光家里上演了一出躺地打滚的大闹剧。 当天上午，薛菲带着律师和一干保安人等来到王景光家，向他宣布了金秀公司收回房产的通知。 王景光自知理屈，倒没有太过反对。不过他父母可不乐意了，二话不说，立马躺在地上哭天抢地撒泼打滚起来。薛菲可不惯着他们，立马指挥着保安把老头和老太太强行架到了外面。 老头和老太太的喊叫声吸引来不少围观者。俩人趁机向来看热闹的人一把鼻子一把泪地痛诉儿媳妇的不孝顺，勾得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好在王景光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并没有跟着父母一起出洋相。他很明白，耿志扬一旦下决心赶他们走，再闹腾也于事无补。为了给自己留点脸面，还不如赶紧搬走了事。 这伙计倒也光棍，三下五除二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带着父母搬去了西环路化机厂宿舍以前的那套单元房。 “哎呀，你不知道啊！”卢晓清大开眼界道：“王景光他爸妈骂的那些话可难听了，而且一套一套都不带重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骂人的名词谚语？” 卢晓清从小生活在城市，没有乡村成长的经历，因此没有机会见识过农村悍妇们掐着腰在大街上疯狂对骂的场面，所以才对今天看到的场景感到新奇。 耿志扬笑了笑道：“只要他们肯搬走就行。以后，你再也不会听到他们在院子里骂人的声音了。” 第423章 理论与实际还是有差距 当耿志扬跟妻子说话时，王景光一身疲惫地回到了钢窗厂的爱巢。 正在家里焦急等待着他的谢晓丽听到敲门声，立马欢快地扑过去打开门道：“师父，你可算是回来了！” 王景光一脸疲倦道：“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好了！已经做好了！”谢晓丽勤快地把他迎进门道：“就等着你回来吃了！” 王景光脱掉外衣后道：“晓丽，我跟尚秀娟商量好了，明天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是吗？”谢晓丽听罢喜笑颜开道：“师父，那明天咱俩就去登记，好好气一气你家那个黄脸婆！” “别了！”王景光指着她脸上的伤痕道：“还是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再去吧！” 谢晓丽下意识捂住自己脸上的伤痕，回想起昨天尚秀娟疯狂而凶狠的架势，心有余悸道：“你说得对！别再去刺激那疯婆娘了，搞不好又要在我脸上狠狠地抓上几把。” 她像一条水蛇一般攀在王景光身上，媚眼如丝道：“师父，我可是为了你破了相。你拿什么来感谢我呢？” 王景光心道：“我现在没了工作。跟老婆决裂以后，别墅和轿车都被人家给收回去了，如今可谓是分文也无，想给你买东西也没有钱呀！” 但他嘴上却道：“那天我拿回来的三十万不是交给你保管着吗？你从里面拿出一万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王景光拿回来的三十万，谢晓丽早就全给家里的父母了，手里哪还有钱？她撒娇道：“师父，你给我那三十万我都存银行了，而且是定期，不好提出来再用。他们不是答应给你三百万吗？剩下的钱咱还得问他们要啊！” “是啊！”王景光道：“我问崔总了，他说最近没空过来，让我去他那里办理付款手续。” 谢晓丽闻言两眼放光道：“那你还不赶紧去？” “我这不是要跟尚秀娟闹离婚吗？”王景光不快道：“等明天我跟她办完离婚手续，马上就去河东省。” 一想到眼前的男人马上就要拿回两百七十万块钱，谢晓丽顿时温柔如水道：“师父，您别生气呀！在我眼里，您就是这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我这辈子就跟着您享福了！” 几天之后，耿志扬开着帕杰罗风尘仆仆赶到了省城北海工大，把车径直开进了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的小院子里。 他拿着三个等比例缩小的硝铵管式反应器来到办公室，放到朱旭升桌子上道：“旭升，设备我给你拿来了。” 临来之前，耿志扬已经在电话上跟朱旭升交流过硝铵管式反应器模拟实验的事宜。他稀罕地拿起管式反应器，一边端详着一边道：“呵，你们这个设备做得还挺精致呢！” “那是啊！”耿志扬道：“这是一比五缩小的模型。你要是觉得太大不好用，还能再缩小一圈。” 朱旭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道：“这么大就行啊！我觉得已经可以了。” 任子集也过来好奇地拿起硝铵管式反应器欣赏道：“以前只是在书本上见到过，没想到这次看到真的了！” 化工系教授化工专业的老师竟然没有见过真实的管式反应器，由此可见产学研之间的脱节有多严重。严重点来说，这就是一个笑话。 耿志扬猛然想起一事道：“任老师，你知道法兰吗？” “法兰？”任子集笑道：“知道啊！管道之间的连接不是有三种方式：焊接、法兰和螺纹吗？” 他的回答如果是在考试的试卷上，应该得满分。不过耿志扬却问道：“那法兰有几种连接方式？密封面又有几种呢？” “这个嘛……”任子集挠了挠头道：“跟管道连接一样，也有三种吧？” “哪三种呢？”耿志扬笑道：“不能是焊接、法兰和螺纹吧？” “哦……他这个……”任子集张口结舌道：“这个的确不应该再有个法兰。” 见他确实对此一无所知，耿志扬也没有再为难他，而是细心讲解道：“法兰的连接方式有焊接和螺纹是对的，除此之外还有松套法兰。” “松套法兰？”任子集好奇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法兰？” 耿志扬用手比划着给他讲解了一番。朱旭升在旁看着感兴趣道：“耿志扬，非金属管道的法兰怎么连接？” 耿志扬道：“大多采用热熔焊，勉强也算是焊接一种吧。” 他接着又道：“任老师，我问法兰不是显摆我知道的比你们多，而是想告诉你们这些一直呆在大学里的老师，尤其是专业课老师，一定要深入到工厂和企业里去，搞明白实际的化工装置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任子集和朱旭升成长路程基本一样，都是从本专业读完本科后留校当了管理实验室的老师，所以对真实的生产装置和过程缺乏必要的感观和经验。 也就是说，他们对化工生产的了解只停留在书本上，对国内化工行业生产状况的感知，远远比不上耿志扬这种从化工企业生产一线成长起来的技术人才。 所以就产生了一个可笑的局面：大学里的老师凭借书本理论推断出来的某些科研课题，跟行业企业的实际需求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一些大学里申请下经费来研究的所谓课题，早已经被生产企业证明没有经济价值，甚至有的已经是行业淘汰的过时工艺路线，却依然被某些老师们换了个好听的新奇名头申请立项。 而那些真正需要他们去研究攻克的课题，却往往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或者说他们根本意识不到。 究其原因，乃是国内大部分高校的化工系，其实仅仅是顶了个名头，骨子里依然是理科的化学系。那些专业老师们热衷的仍然是在实验室做实验，然后凭借实验结果写论文投稿评职称。 毕竟实用性课题研究出来的成果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财力，远不如做实验来得快捷方便。而且实用性课题成果由于保密等原因不适于公开发表论文，而实验室里做出来的成果撰写的论文更容易在外刊发表。 众多因素叠加下来，造成了国内大学的化工系不像化工系，更像一个披了化工外衣的化学系伪装者。它的底子里仍然是执着于化学反应研究的理科，离着实用性的工科还是有不小距离的。 第424章 老外能干的我们也能干(上) 古人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节前夕，在稀稀落落的一场小雨中，耿志扬开着帕杰罗赶到了广即大化硝铵公司。 一期硝铵装置的中和浓缩厂房在事故中被严重损伤，已经变成了危房。所以陈建华和张书田等公司领导商量后，向集团公司打了申请报告，计划在一期硝铵原址拆除现有厂房后重新再建一套硝铵生产装置。 为了提高技术水平和安全等级，本次重建的硝铵装置计划采用先进的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不过由于一期硝铵造粒塔完好无损，因此本次重建只涉及中和浓缩单元，也就是最终产品为液体硝酸铵。 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目前在国内尚未有能提供全套工艺和设备的企业，因此只能寻找国外合作伙伴。广即大化找的这家技术提供商是来自于f国的b公司，也正是当年给省化集团提供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技术的那家外国企业。 而耿志扬此次前来则是陈建华亲自邀请的，为的就是在跟对方交流时请他帮忙把一下关，以免被人家老外给忽悠了。 双方见了面以后，耿志扬惊诧地发现，f国b公司派来的商务谈判代表居然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顾蓓和魏东。 顾蓓和魏东曾经代表米国a公司跟耿志扬针尖对麦芒较量过两次，因此见了面彼此都感觉略微有些尴尬。 作为甲方请来的帮手，耿志扬主动打招呼道：“顾经理、魏经理，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顾蓓职业性笑了笑道：“耿总，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呀！” 耿志扬好奇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东家？” 魏东不以为然道：“我们是专门替国外合作伙伴做代理的公司，可以同时代理好几家外企的。” “哦，原来如此！”耿志扬恍然大悟，原来顾蓓和魏东相当于国外企业花钱雇佣的职业代理人，就像解放前的买办汉奸是一样的角色。他们唯一的任务是帮着外国人用尽一切手段从华夏榨取最大利润。 陈建华见双方人员都到齐了，于是开场道：“顾经理、魏经理，欢迎你们来我们广即大化！” 他先把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道：“我们公司准备在一期硝铵厂房的原址重新建设一套年产十五万吨硝铵装置，计划采用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所以把你们请来交流一下。如果合适的话，下一步我们将采用你们公司的技术来建设该项目。” 顾蓓笑道：“感谢陈总及广即大化对我们公司的信任。我们f国b公司是专门从事化工技术和设备研发的专业公司，已经成立有七十多年，是世界有名的化工行业技术领先者。” 在她的如簧巧舌下，把f国b公司夸得是天花乱坠几乎无所不能。好像是只要广即大化硝铵公司采用了他们的技术，立马能登上世界化工企业排行榜的第一位。 等她介绍完后，陈建华等人先后问了几个技术和经济指标上的数据。轮到耿志扬时，他直奔关心的问题道：“顾经理，你们这套工艺卖给我们的话，大概要价多少钱啊？” “这个嘛……”顾蓓眼珠一转道：“陈总，价格上的事需要保密，我就不在这里说了。” 陈建华笑了笑道：“耿总是我们请来的专家，算是自己人。你们打算要多少钱可以说个大概的数目，不用很精确的。我们也要比较各个公司的性价比嘛。” 顾蓓犹豫再三后才道：“整套工艺的授权费用大概在三百万人民币左右。” 三百万元！陈建华、张书田等公司领导听罢禁不住面面相觑。 耿志扬趁机又追问道：“那关键设备你们要多少钱？” 既然总价都说了，顾蓓也就不再隐瞒，莞尔一笑道：“我们这套工艺的最关键设备是管式反应器。国外进口的话，一百八十万美元一套。” 一台管式反应器竟敢要价一百八十万美元？陈建华和张书田登时惊得瞠目结舌。 耿志扬继续问道：“顾经理，建设这么一套十五万吨硝铵装置，你们估计投资大概是多少？” 顾蓓不知是计，想了想道：“根据我们以前的工程经验，建设一套十五万吨硝铵装置大概投资在一点二个亿左右。但是你们这次只上到液体硝酸铵单元，估计能有个六七千万吧。” 工程建设费用六七千万，设备购置费一百八十万美金，工艺转让费用三百万，加在一起的话足足有八千多万元。 而采用传统的常压中和法硝铵工艺的话，一套年产十五万吨硝铵装置一般花费三千万，最多四千万就能拿下。两下里一比较，差着一半还多的钱，陈建华和张书田不禁有些犹豫了。 魏东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对耿志扬道：“耿总，你可千万别打我们这套硝铵的主意。b公司的这套硝铵工艺已经在国内申请了专利。你要是模仿着盗版的话，人家肯定会找上门来告你的。” 耿志扬一听，便明白他是鉴于氮肥工业公司有了二硝装置后，金秀公司如法炮制克隆了一套三硝装置，所以才有此不礼貌的言语。 他呵呵一笑道：“魏经理，老外能搞出来的东西，咱们也能搞出来。但不能说咱自己研究出来的类似装置，就是从老外那里盗版的。” 魏东不服气道：“是不是盗版的你自己清楚。要不是鲍芬和a公司不愿意跟你计较，你现在怕是已经赔得倾家荡产了。” 这家伙如此卖力地帮着老外寒碜自家人，耿志扬不由来气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公司也在研发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技术，而且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转头对陈建华道：“陈总，我们公司研发出来的硝铵新工艺只收你们一百五十万技术转让费，管式反应器只要一百五十万人民币。哪一个更合适，由你们自己来决定。” 魏东听罢急眼道：“耿总，你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就这么搞啊！我们这要是回去跟老外说了，他们肯定会告你的。”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他们愿意告就让他们告去。我们自己研发出来的技术，才不怕这帮老外们告呢。” 第425章 老外能干的我们也能干(下)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魏东见耿志扬软硬不吃头铁得很，急得口不择言道：“耿总，你不能老靠着剽窃外国大公司的技术来弄钱呀！” 耿志扬脸色一变道：“魏经理，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你们代理的那套b公司硝铵工艺，我连见都没见过，上哪儿剽窃去？我还是那句话，老外能搞出来的东西，咱们也能搞出来。咱们华夏人不比他们差！” 这番话把魏东噎得半晌儿说不出话来。 不过人家耿志扬说得没错，他没有见过b公司研发的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剽窃之事又如何谈起呢？ 顾蓓强词夺理道：“现在的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是人家b公司的专利技术，你们就不该研发类似的工艺。这样做本身就是不对的，你们就算是自己研发出来的，那也不行！” 耿志扬禁不住乐道：“顾经理，照你的说法，既然老外们会吃饭，那么咱们华夏人就不能吃饭了？想吃饭的话就得给老外钱才行。是不是这个理啊？” “技术上的事怎么能跟吃饭拉上关系？”顾蓓不乐意道：“耿总，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耿志扬不屑一顾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管式反应器在化工行业是很常见的一种设备，并不是b公司第一个研发使用的。” 他转头冲陈建华和张书田求证道：“陈总、张总，我说得对不对啊？” “对！耿总说得对！”张书田仗义执言道：“管式反应器是反应器里面的一大类，很多工艺都会用到它，绝不是b公司第一个研发出来的。” “那……”顾蓓情急道：“可是硝铵生产上，人家是第一个采用管式反应器的。” “不！不！不！”耿志扬伸出手来摇了摇道：“上次你们代理的那个a公司，就是鲍芬所在的公司，他们也有加压管式反应器合成硝酸铵技术。不信，你们可以打个电话问问她。” 耿志扬居然知道的比他们还要多！顾蓓和魏东一时间傻了眼。 耿志扬接着教训道：“管式反应器工艺很常见，只要两个设备内部构造不一样，就不能说是一种工艺。你们俩明白了吗？” 顾蓓和魏东都不是学化学工程专业出身，因此对硝铵生产工艺其实是一知半解，因此即使被耿志扬指着鼻子教育了一番，俩人面面相觑间也无从辩解。 交流会草草结束以后，陈建华和张书田拉住耿志扬道：“耿总，咱们接着谈谈合作的事吧？” 耿志扬苦笑道：“刚才我是诈他们呢。我们公司的硝铵工艺目前还处在研发收尾状态，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 “啊？！”耿志扬的胆大妄为着实让陈建华和张书田吃了一惊。 陈建华忙问道：“你们公司的硝铵工艺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 “大概两三个月吧。”耿志扬道：“流程模拟基本走完了，物热衡算数据也有了，现在就剩下管式反应器的实验还没做完。” 他呵呵笑道：“等着管式反应器做完实验定了型，整个工艺就算弄得差不多了。” 陈建华叫苦道：“耿总，你把我们骗得好苦啊！” 耿志扬直笑道：“陈总，就算我不诈跑他们，你们能买他们的工艺吗？” 陈建华和张书田对视了一眼，心里面不约而同道：“一百五十万美元一套管式反应器，整个装置建起来需要花费八千多万。一个硝铵装置搞这么大的投资，集团公司十有八九是不会批准的。” 瞧着他俩神情落寞的样子，耿志扬趁机道：“所以啊，好饭不怕晚，你们还是等等我们公司的新工艺吧。我们公司的东西物美价廉，包你们俩满意就是。” 陈建华不放心道：“耿总，采用你们公司的工艺，整个装置的投资有数吗？” “有数！”耿志扬如数家珍道：“其实管式反应器工艺跟常压中和法工艺只是在反应器和浓缩设备上有所不同，大致流程是类似的。据我估算，整个项目建起来大概需要四千万左右，跟常压中和法投资差不许多。” 听到四千万的字眼，陈建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他依然埋怨道：“耿总，这次是你说了大话，设备费和工艺转让费必须给我们优惠一下，好补偿我和老张的精神损失。” “好！好！好！”耿志扬不得不答应道：“我给你们打个九五折行不？” “九折！”陈建华毫不让步道：“必须打九折，没得商量！” 在商言商，交情只能放在第二位。耿志扬锱铢必较道：“九四折！不能再降了！再降我们就赔了！” “九二折，要不然我们不用你们那不成熟的技术！”陈建华也是针锋相对道：“你那技术还没实际使用过，得给我们考虑一定的优惠。” 双方你来我往一番唇枪舌剑后，终于商定在三百万原价的基础上打个九三折了事。 把价格定下来以后，陈建华忽地嘻嘻一笑道：“耿总，咱们的公事谈完了，你跟小顾聊聊吧。” “小顾？”耿志扬回身一瞧，只见许久未见的顾红梅一脸期盼地在身后望着他，一双手握在一起紧张地搓揉着。 自从去年耿志扬来到广即大化给她送了那本专业期刊以后，两个人再也没见过面。即使后来耿志扬来硝铵公司帮着调查事故原因，也委婉地谢绝了顾红梅提出的见面请求。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见到救自己一命的耿志扬，顾红梅的一颗芳心早已经像一只小鹿般蹦跳不止。 “耿总，你好！”顾红梅强压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嫣然一笑道：“谢谢你救了我！”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顾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往前看才是重要的。” 顾红梅生怕他再说出一堆大道理来拒绝跟自己继续交往，赶紧道：“耿总，我想请您吃顿饭，行吗？” “不用了！”耿志扬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还要急着赶回去，饭就不必吃了。” 顾红梅并不放弃道：“你就是回去，也得吃了饭再走吧？就一顿饭的功夫，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谢谢！”耿志扬摆了摆手道：“确实不用了！我现在就要往回赶，再见了，顾工！” 他说罢扭头就走，顾红梅直接呆住了。她此时方才明白，人家耿志扬之所以救她，并不是看上了她的美色，纯粹是为了救人一命而已。 第426章 背叛和忠诚(上) 顾红梅回过神来以后，赶紧加快脚步沿着楼梯追了下去。等她来到楼下，却见耿志扬开着他那辆帕杰罗越野车已经绝尘而去。 “耿志扬……”顾红梅呆呆地望着帕杰罗渐行渐远的影子，心里暗暗念叨道：“那天我做了一个梦。咱们俩都是郑天泽教授的学生，你还叫我师姐……” 在那个幸福的梦里，顾红梅和耿志扬互相偷偷喜欢上了对方，但却不敢大胆向对方说出自己的爱意。顾红梅毕业后在首都找了份工作，耿志扬这才大着胆子寻了个机会鼓足勇气向她表白。 一年后，耿志扬也在首都找到了合适的工作。互相爱慕的两个人终于结为了夫妻，而且节衣缩食买了套房子作为爱的小窝，后来还有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 顾红梅回想着梦境里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生活，心有不甘道：“为什么那是个梦呢？要是变成现实那该多好呀！” 有道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当初顾红梅以为耿志扬别有用心时，对他的感觉那是要多烦有多烦。如今想感激人家救命之恩，却找不到任何表现的机会，只让她如同百爪挠心般煎熬不已。 “没有耿志扬的多次提醒和帮助，我早就死了！”顾红梅心中暗道：“死就死了，一死百了，长得再好学历再高也没有用，说不定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是耿志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顾红梅暗下决心道：“他就是我的男人，这辈子我绝不能放过他！” 耿志扬之所以不讲情面断然拒绝顾红梅的邀请，乃是因为当初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师姐的性命，而不是要趁机占她的便宜。 卢晓清可是给他生了儿子的，而且结婚时信誓旦旦说过永不背叛。这要是他稀里糊涂地跟顾红梅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跟抛弃妻女出轨他人的王景光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耿志扬才走得义无反顾，生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迷失在师姐温柔体贴的粉色陷阱里。 “唉！”他一边开车一边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圣人，跟师姐在一起时间长了保不准会动凡心，还不如俩人保持必要的距离，清清白白地交往比较好！” 一路无话，等到他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 耿志扬把车停好，刚出了车库，花花欢快地叫嚷着扑到他身边又蹦又跳，那尾巴摇得都快赶上风车了。 他摸了摸花花的脑袋，正要转身进门时，却见卢晓清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糟了，志扬！” 她眉间含愁道：“孟天伟打电话来说杨黎黎病了，已经住院了。我想去看看她。” “杨黎黎病了？”耿志扬心头一震，忽然想起前世杨黎黎不到三十岁便香消玉殒的悲惨命运，赶忙问道：“她长的是什么病啊？” 卢晓清指了指胸膛道：“她那儿长了个肿块，大夫担心不是好东西，建议赶紧手术摘除。” 杨黎黎今年才刚刚二十七岁，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长上了中老年妇女才会得的病？难道她就是因为这场病而去世的吗？ 耿志扬想了想道：“行！明天让咱爸妈看着牛牛，我陪着你去看看她。” 听到丈夫愿意陪着自己去医院，卢晓清欣慰道：“你能去最好了！她也是你的老同学，去看看人家也是应该的。” 耿志扬又问道：“她在哪个医院？” 卢晓清指着东方道：“在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耿志扬难以置信道：“这么大的手术怎么能在咱们这里做？为什么不去首都和申城？就算省城那边的医院也比咱们这里的水平高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卢晓清道：“是不是只有在本地医院，电视台才给报销啊？” “不会的，应该不是这个原因。”耿志扬推测道：“杨黎黎是干部家庭出身，她的公公是市里大企业的领导，老公还是百货公司的中层。就这样的家庭条件还会因为钱的事不去大医院？” “也是啊！”卢晓清很不理解道：“不知道他们家怎么想的？” “等去了就知道了。”耿志扬提醒妻子道：“到了医院，你私下里建议建议，让杨黎黎去首都或申城做手术去。实在不行，找莫秀梅帮忙去省城大医院也行，总比咱市里的好啊。” “嗯，我跟她说说。”卢晓清犹豫道：“老公，我想给她点钱行吗？” “行是行，不过解决不了大问题。”耿志扬道：“真要是用的钱多，我就跟郭恪一起找高中同学募捐。人多力量大，大家伙凑一凑就能搞到不少钱。” “那我先给她一千吧。”卢晓清商量道：“太少了拿不出手。” “两千吧。”耿志扬道：“电视台的人见多识广，一千块钱在他们眼里就不是钱。既然给就给多点，省得花了钱还落不到人情！” 自家男人在花钱上并不是一个抠抠索索的小气鬼，很明白花钱要花到位的妙处。卢晓清会心一笑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夫妻俩把孩子交给姥姥姥爷看护，开上车赶到了市区东部的安海市人民医院。 停好车后，卢晓清正要拿着带来的营养品往病房楼方向走，耿志扬一把拽住她道：“出去买捧花吧。住院的病人看到鲜花，心情会好好受一些。” 九十年代末期，大家伙探望住院病人时最多带点水果、牛奶、罐头和点心等营养品，还不习惯买什么鲜花。而且这时候的鲜花相对比较贵，尚属于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 好在卢晓清是个学艺术的美术老师，对鲜花自然是有种特别的欣赏，听罢欣喜道：“哎呀，你这个主意好！弄束鲜花往病房里一插，黎黎肯定会喜欢的。” 俩人来到医院附近寻了家鲜花店，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大捧花香怡人的各色鲜花，捧在手里着实引人注目。 夫妻俩捧着鲜花找到病房时，郭恪和孟天伟已经来到有一会儿了。 他们俩看到卢晓清捧了一大束鲜花进来，不由笑道：“卢晓清，你买的这个东西好，一下子就让房间里充满了生气。” 卢晓清莞尔一笑，把鲜花交到躺在病床上的杨黎黎手里，然后温柔道：“黎黎，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杨黎黎接过鲜花来，枯黄的脸上登时有了几分血色。 耿志扬把拿来的东西一一放到床边，瞧着杨黎黎干瘦黄涩的脸庞，心下诧异道：“哎呀！有道是相由心生。照杨黎黎现在的气色看，她这个病恐怕是由心而起的……” 第427章 背叛和忠诚(下) 那么大的一捧花，杨黎黎不可能一直抱在怀里。耿志扬早已考虑到了，从花店走时要了个小塑料桶当做花盆，正好把那一大束鲜花摆在了床头橱上。 卢晓清瞧见病床前只有杨黎黎的妈妈在照看她，不由奇怪道：“丁峰呢？他上哪儿去了？” 丁峰就是杨黎黎的丈夫，目前是市百货公司的中层领导。 “他……”杨妈妈胡乱搪塞道：“说是单位忙，下了班才能过来。” 耿志扬敏锐地瞧出杨黎黎母女听到丁峰的名字，神色上都有些不正常，于是偷着拽了拽妻子的衣角。 卢晓清也觉察到母女俩的不对头，冲郭恪使了个眼色道：“郭恪，出来一下，咱俩商量个事！” 郭恪会意地跟着她出了病房。卢晓清当即问道：“丁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老婆病了，他怎么不在跟前照顾，连管都不管呢？” “唉！”郭恪叹了口气道：“丁峰那小子玩花了。听说光在百货公司就有两个相好，外面有多少咱就不知道了。有这么多风情万种的女人陪着，人家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家里有个生病的老婆来？” “啊？！”卢晓清气愤道：“怎么能这样呢？太不像话了！” “这不说吗。”郭恪抱打不平道：“我看杨黎黎这病就是被丁峰给气的。老公在外面找小三不回家，杨黎黎能不生气吗？” “不行！”卢晓清义愤填膺道：“我去找丁峰问问，连老婆都不管他还算是人吗？” “别，你可千万别去找他。”郭恪劝解道：“丁峰已经明确表示要跟杨黎黎离婚了。你找到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生一场气。” 两个人正在长吁短叹无计可施时，莫秀梅和覃晓东从省城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你们俩怎么在外面？”莫秀梅诧异道：“怎么不进去？” 卢晓清心气难平，忍不住把丁峰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还要跟杨黎黎离婚，这才气得她生病的情况诉说了一遍。 莫秀梅听完登时火大道：“当初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我就跟黎黎说过，丁峰那小子就是个花花公子，远不如耿志扬这种老实的理工男可靠。可是黎黎那时候急着登记分房子，就没听我的。要是当时她听了我的劝，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破事了。唉……！” 郭恪听到她夸赞耿志扬老实可靠，登时不服气道：“莫秀梅，不光耿志扬老实，我也没乱搞男女关系啊！” “你是没有机会。”莫秀梅撇嘴道：“孟天伟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所谓女读者，这事你知道吧？” “他这个……”孟天伟身上的绯闻多如牛毛，什么女读者女诗友女作者女编辑，跟他相好的女人一大堆，几乎数不过来。 郭恪无言以对道：“他是他，我是我。反正我现在没有。” 莫秀梅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推门而入道：“咱们进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四个人又鱼贯着进了病房。见了面后，莫秀梅和覃晓东先安慰了杨黎黎一番，又递给了她两个装着钱的信封。 杨黎黎见几个好朋友来了以后，不由分说都强行塞给她钱，不禁感动道：“谢谢梅姐！你们对我真好！我有你们这几个好朋友真幸福！” “唉！”莫秀梅叹息道：“我问过省院的专家了。你这个病就是经常生闷气，给气出来的。我看啊，你还是去省立医院做手术吧。我在那儿有熟人，去了就能住上院。” 杨黎黎为难地看了母亲一眼，婉言谢绝道：“不用了！在这儿就挺好，我爸妈照顾我也很方便。” 莫秀梅仗义道：“黎黎，不用你操心。省城那边我帮你安排好。我在省立医院附近租个房子，让叔叔阿姨住下，不就能方便照顾你了吗？” 她见杨黎黎依旧发愁，转头对卢晓清道：“晓清，你家有车，帮着把黎黎送到省城行吗？” 别看今天来探视的几个人都是在电台电视台和报社上班的有为青年，但凭自个儿本事买得起私家车的，目前唯有卢晓清一个人。 她当仁不让道：“行！没问题！送黎黎去省城的事交给我了。” 耿志扬主动请缨道：“我送吧！我那辆车大，坐着舒服一些。” 郭恪等人并不知道他换车的事情，不禁好奇道：“你换车了？” “又买了一辆！”耿志扬解释道：“我买了辆帕杰罗，以前那辆富康给晓清开了。” 覃晓东大为佩服道：“耿志扬，行啊你！帕杰罗呀，那可是五六十万的进口车！你小子看来是发了大财了！” 莫秀梅心中暗道：“我们这一帮自命非凡的才子佳人，别看都在风光鲜亮的电台电视台工作，没想到远不如人家耿志扬一个理工男挣得多。卢晓清找了他，看来是真找对了男人！” 她当即吩咐道：“我今天回去就找医院的朋友。等我安排好了以后就给晓清打电话，麻烦耿志扬到时候开车把黎黎和他爸妈送到省城去。” “行，我等你电话。”卢晓清义不容辞道：“到那天我也跟着去。” 在回家的路上，卢晓清忽然有感而发道：“老公，这辈子有了你真好！” 耿志扬噗嗤一笑道：“怎么了你？说这话干嘛？” 卢晓清幽幽道：“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像你这样又有钱又有能力，而且长得还挺帅，个子也很高，外面那些坏女人肯定巴不得往你身上扑。”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你老公有洁癖，她们就是往我身上扑也白搭。” 卢晓清嗔怪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丁峰和孟天伟都在外面乱搞女人，但是你只要下了班就往家里跑，跟他们那些花心大萝卜完全不是一类人。” 她庆幸不已道：“得亏当时我觉得你好忽悠才选了你。要不然，我现在怕是跟杨黎黎一样变成个怨妇了。” “我好忽悠？”耿志扬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觉得我好被你控制，所以才选我当你老公的？” 卢晓清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脸颊一红道：“我就想找一个男人从一而终。像你这种性格的男人比较简单，想不出花花心思来骗我，所以跟你在一起我能安心。” 耿志扬这才明白当初卢晓清为什么在众多追求者中唯独选择了自己。原来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表现得足够优秀，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她能笃定掌控住这个男人，所以才选定了耿志扬。 “女人担心被丈夫背叛，男人何尝不是这样呢？”耿志扬叹息道：“只有彼此忠诚，才能做到白头到老啊！” “嗯！”卢晓清心中甜蜜道：“不管怎么说，这辈子我比杨黎黎她们幸福多了！” 第428章 材料是关键 一个星期以后，莫秀梅托关系在省立医院找好了床位。耿志扬和卢晓清接到消息以后，立马开车将杨黎黎和她爸妈平安送到了省城。 安顿好杨黎黎后，耿志扬又开上车赶往北海工大，找到了朱旭升和任子集。他们做的一系列硝铵管式反应器的实验已经有了初步结果，急需向耿志扬当面汇报。 “你送来的这三个管式反应器，我们挨个都做了全部的实验项目。”朱旭升指着桌上三个管式反应器道：“其中一号的反应效率最高，但是内件磨损和腐蚀程度也是最大，压降也不算太大。二号的反应效率是最低的，但是它的压降在三个里面最小。腐蚀程度吗，算是中等吧。” “至于三号……”他拍了拍桌子上贴着三号标签的管式反应器道：“它的反应效率一般，腐蚀程度算是最小，但压降却是最大的。” 耿志扬思量道：“管式反应器是关键设备，反应效率是决定性要素，绝不能低了。一旦反应效率低了，产品的收率和能量利用率也会跟着下降，就会影响到生产的经济性指标。我看还是采用一号结构吧，再把内件的材料等级提高一下，尽量让它的反应效率不变。” “行啊！”朱旭升道：“你让制造厂按你说的再加工一件，拿回来我们继续做实验。”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耿志扬琢磨道：“目前一号用的材料已经是设计人员能想到的最好材料了。现在想用更高级的材料，那就得采用不常见的特殊材料。关键是，我们既不知道在这上面用什么样的特殊材料合适，也不会知道去哪里找这种特殊材料。” 任子集灵机一动道：“哎！不如去问问材料学院。他们是专门研究材料的，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我想应该能给咱们提供点好主意。” 当初的工业革命其实是建立在炼钢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基础上才得以开始的。而现代所谓的那些先进技术，其本质基础也离不开材料科学。而材料科学的根本所在就是金相分析和理化研究。 因此理工科大学的材料系往往跟化学化工系紧密联系，两个专业院系之间是经常要定期进行沟通交流，所以任子集等人跟那边的老师和学生相对比较熟悉。 三个人说干就干，找了几张废报纸裹住管式反应器，夹在腋下便出了门。 任子集找的是材料学院宦奋起教授的助手赵新勇老师。他们俩年纪相仿，又都是留校任教的本校毕业生，因此关系不错。 “大勇，你先看看这个设备。”来到赵新勇负责的实验室后，任子集把管式反应器往台子上一放道：“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来请你帮忙了！” 赵新勇拿起管式反应器端详了一番后道：“管式反应器？哪儿的材料拿不准？筒体还是内件？” 不愧是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任子集忙道：“是内件腐蚀得太厉害了，设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换。” “你先说一下操作条件吧。”赵新勇道：“管式反应器的内件不外乎抗高温、抗腐蚀、抗冲击、抗磨损等一类的要求。你们这个是什么啊？” 任子集佩服道：“我们这是个硝铵管式反应器。稀硝酸和氨气从两个进口进去，在管式反应器内发生混合反应并且升温。最后的高温反应物料从出口喷射出来。” “哦？”赵新勇道：“你来得正好！我们实验室刚完成了et4合金的研究课题。这种新材料具有耐高温、耐强酸强碱、耐磨损冲击的优点，你们可以试着用用，看看效果如何。” “哦？是吗？”任子集大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赵新勇笑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et4合金钢刚完成课题，现有的数量有限，要想用的话比较贵，大约是一公斤五百块钱。” 工程建设上购买钢管等钢材时，都是以成百上千吨计数，哪有论公斤卖的？不过一吨常用不锈钢不过才一两万块钱，而et4合金钢按此报价估算下来的话，一吨竟然达到了五十万，比较起来确实不怎么便宜。 耿志扬发话道：“五百就五百！要是确实好用，贵就贵点吧！” 赵新勇见他如此豪气，笑着点头道：“行啊！你们拿来的这台管式反应器，我看用上个三五公斤做个衬里就够了。要不先给你们五公斤？”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赵老师，要不这样吧。我把管式反应器放在你这里，你帮着把内件材料给换上，内筒也衬上新材料，最后我一块按费用结算不就行了。” 任子集帮腔道：“对啊！我们实验室没有你们这些机械加工设备，你就帮着搞一搞吧，反正我们给你钱就是。” “这个嘛……”赵新勇琢磨了一会儿，心道：“et4合金钢赚的钱肯定要报到账上，但是帮他们做衬层换材料的钱可以归我自己，等于是赚了一笔外快！” 他试探着道：“你们拿来的这台设备太小了，做衬层换材料比较麻烦，得费不少功夫。” 耿志扬知道他这是往上抬价的手段，呵呵一笑道：“赵老师，你说个价，合适咱就成交！” “这个嘛……”赵新勇咬了咬牙道：“三千块！你要是能接受，我马上开始干！” “三千就三千！”耿志扬忽然一拍大腿道：“干脆给你六千块！扣掉材料费以后，剩下的都算作加工费。你看行吧？” 赵新勇没想到耿志扬如此大方，不但没往下压价，还豪爽地给涨了一倍报酬，登时大喜道：“行啊！不过你得先给点定金，等来拿设备时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耿志扬马上拿出钱包，数出两千块递给他道：“两千元行不？” 赵新勇大开眼界，心道：“任子集找的这个合作方太给力了。事还没干就愿意给两千块，看来实力非常雄厚啊！” 赵新勇做事还是比较讲规矩，收了耿志扬两千块钱后，立即给开了一张同等数额的收条。 交完钱后，耿志扬又询问道：“赵老师，你们研究的这个et4合金钢能不能用在高温尿素介质上？” “尿素？”赵新勇如实道：“不知道，我们刚刚研究出来，尿素上面还没试过。” 耿志扬灵光一闪道：“赵老师，你看这么着行吧？我给你一个尿素装置的操作条件，你给帮着试验一下能不能用行不？” 赵新勇一指任子集道：“想做抗腐蚀试验你不如找他！我们这个et4合金钢的抗腐蚀试验，有些科目就是找他们系帮忙做的。我们这里只能做一部分简单的抗腐蚀实验！” 耿志扬会心一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赵老师！” 第429章 老王走上了绝路 回到化工系实验室后，耿志扬对朱旭升和任子集道：“我们公司刚收购了市里的化肥厂。他们有一套年产四万吨的气提法尿素装置。因为材料选择上存在问题，导致这套装置跑冒滴漏很厉害，开起来后时不时地停车，结果搞到现在变成了个摆设。” 任子集心领神会道：“耿总，你是想试试et4合金钢用在尿素上能不能行？” “对！就是这个意思！”耿志扬道：“这个课题由我们氮肥公司来掏钱，你们俩帮着做一下。有了结果后，咱们一块发个论文。” “好啊！”任子集欣然应允道：“你把腐蚀条件归纳一下，我们照着做一下实验就行。” 耿志扬又叮嘱道：“尿素上主要是用这种材料做阀门，尤其是截止阀和闸阀。所以说最好是找个不锈钢阀门，用et4合金充当过流部件的衬层，再用来做腐蚀试验。” 化工系实验室没有五金加工的能力，任子集挠了挠头道：“这活我们干不了，还得找赵新勇帮忙。他对内衬加工很在行，我买几个不锈钢阀门给他送过去。” “行啊，那就麻烦任老师多多费心了。”耿志扬正跟他说着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来一瞧，好像是尚秀娟的号码：“姐，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尚秀娟惊慌的声音：“志扬，不好了，王景光杀人了！” “什么？”耿志扬难以置信道：“姐，你说什么？” “王景光杀人了！”尚秀娟急火火道：“他杀了那个小姑娘！” 耿志扬被她说得一头雾水道：“哪个小姑娘啊？” “就是跟他好的那个。”尚秀娟语无伦次道：“叫什么谢晓丽的！” “王景光杀了谢晓丽？”耿志扬大吃一惊道：“他不是因为非要跟谢晓丽好才跟你离婚的吗？怎么又把她杀了？” “听说是因为钱的事。”尚秀娟道：“王景光的爸妈来公司找着我，让我帮忙找人去给他们儿子打官司去。我才知道王景光杀了人！” 王景光跟谢晓丽是从第三者插足而成为的夫妻，所以感情基础并不是很牢固。如果不是因为王景光能挣来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钱财，年轻貌美的谢晓丽怎么会主动往他身上倒贴？ 耿志扬据此分析，大概是因为王景光失去了化机厂职务和金秀公司股份后，经济状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导致谢晓丽变了心，最终惹出了人命官司。 “到头来人财两失输了个精光。”耿志扬暗自感叹道：“王景光这个名字还真不是白起的，确实是一无所有满盘精光！” “姐，既然你跟王景光离了婚，他的事你还管干嘛？”耿志扬不解道：“在法律上你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他的事可以不用管的。” 尚秀娟叹息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乔乔的爸爸，我不管能行吗？” 耿志扬见她心意已决，想了想道：“姐，你非要管的话，可以先去派出所打听一下案情，再去找相应的律师帮他打官司。” “不过……”他好心提醒道：“故意杀人属于严重刑事犯罪，一般不是死刑就是无期。我看呢，王景光这次怕是要吃花生米了。” “我先去打听一下看看再说吧。”有人帮他指明了方向，尚秀娟心里踏实了许多，有些无奈道：“我要是一点也不管，孩子的爷爷奶奶就光来找我，搞得我也很头痛。” 耿志扬心道：“不管王景光这次活不活的下去，他算是彻底害惨了自己的闺女了。有了一个涉嫌刑事犯罪的父亲，乔乔未来的前程如何可想而知。” 尚秀娟开上车带着王景光父母先后来到派出所和公安局逐一打听，才得以了解到案情的大概。后来她又帮着聘请了律师，终于从王景光嘴里陆陆续续得知了真相。 原来王景光赶到河东省找崔总索要卖图纸余下的两百多万应付款项，却被对方告知根本没有这回子事。 王景光立时急眼道：“怎么没有？当时我不是把两份图纸亲手交给了你，然后你给了我三十万吗？” 崔总嘿嘿一笑道：“王总，那三十万是给你来我这里上班的薪酬。咱们当时签了五年合同。你到我这里来干上五年，我一次性给你三十万。你签字画押的合同还在我们人事劳资科存着呢。你想看的话，我马上就能拿出来。” “什么？”王景光此时方才醒悟，对方是用三十万现金当做鱼饵，引诱自己倒卖了图纸不说，还跟对方签下了卖身契。 他登时急眼道：“崔总，你当时可是说的是为了给公司有个交代，我才在合同上签字画押。你不能耍花样欺骗我呀！” 对方已经入瓮，崔总毫不着慌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狡黠一笑道：“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咱们双方签订的合同是自愿的，而且有你的签名和手印。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那把三十万还给我就行。你把钱还了，我就把合同作废！” 王景光见对方耍起泼皮赖来，气得暴跳如雷道：“那三十万是我给你图纸换来的。你还欠我两百七十万没给呢！” “哈哈哈……”崔总哈哈大笑道：“王总，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凡事都要讲证据的。你说你卖给我图纸，有证据吗？” “他这个……？”王景光哪里有证据证明自己跟对方之间有私下里买卖图纸的勾当。而且这种行为见不得光，怎么可能留下白纸黑字的证据？ “行了！我也不跟你啰嗦了！”崔总把脸一变道：“要么你还钱，要么来我这里上班。究竟选哪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景光在崔总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一无所得下只能垂头丧气回到了安海。 当谢晓丽得知他一分钱也没有要回来时，顿时急了眼，脱口嫌弃道：“钱要不回来，你又没了工作，以后咱俩靠什么生活？” 王景光意兴阑珊道：“不是还有三十万吗？那些钱足够咱俩平常的花销了。” “哪还有钱呀？”谢晓丽恼羞成怒，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了口：“那些钱我都给我爸妈了。你甭指望要回来了！” 崔总最初给的那三十万块钱如今是王景光最后的依仗。当他听到那三十万被谢晓丽转给了家里后，立时跳起来道：“我的钱你凭什么给你爸妈？” “你的钱？”谢晓丽双手掐腰，一副死不认账的蛮横样子道：“给了我就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 她那副胡搅蛮缠的泼妇模样彻底击碎了王景光仅剩的耐心。只见他猛扑过去，用双手死死卡住谢晓丽的脖子，歇斯底里喊叫道：“快把钱还给我！还给我……” 悲剧就在一瞬间发生了！ 第430章 超大型浓硝酸项目 王景光在盛怒之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掐住了谢晓丽的脖颈。尽管手里的女人曾经是多么的可爱，但如今在他看来却是无比憎恶。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谢晓丽不再挣扎，身体也软了下来时，王景光才意识到自己恼怒之下犯了大错！ “我杀了人！”他丢下谢晓丽的尸身，惶恐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嘟囔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当他终于恢复了理智后，终于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去派出所投案自首！ 尚秀娟请来的律师了解完全部案情后，认为王景光属于情绪激动下误伤人命，而且案发后立马投案自首，因此存在宽大的可能。 不过，即使再宽大处理，他最多保住性命，但余生怕是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耿志扬提醒尚秀娟道：“姐，你愿意帮着王景光聘请律师打官司我不管，但是不能因为这个事而耽搁了氮化公司的硝酸项目，要不然董事会那里不好交差。” “我明白。”尚秀娟道：“我只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点忙，不会因小失大耽误了工作的。” 半个多月之后，任子集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采用et4合金钢做衬里的管式反应器试验成功了，完全能够经得住硝铵合成时的冲击磨损和腐蚀。 而且还有个好消息是，用et4合金钢做衬层的各种阀门经受住了尿素合成时各种状况下的腐蚀，长期使用完全没有问题。 趁着开董事会时，耿志扬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卢洪涛等人，并且建议道：“既然找到了合适的材料，那我们就可以对氮化公司那套尿素装置进行改造，尽快把他开起来。” 田连营疑问道：“耿总，以前你不是说过，氮化公司那套尿素已经没有开车的价值了吗？怎么现在又要对它进行改造？” 耿志扬解释道：“以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耐用材料，所以我不建议把它开起来。现在终于找到了能用的材料，我们就可以用填平补齐方式对它进行改造，争取把生产能力扩大到十二万吨左右。” 把一套年产四万吨尿素装置，通过填平补齐的方式改造为十二万吨，未免产能增加的有点太大。 袁汉杰担心道：“那尿素装置产能只有四万吨，一下子扩大到十二万吨，等于是增长了两倍。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大啊？” 耿志扬笑道：“那套尿素设计生产能力是四万吨不假，但设计院在设计时留的余量很大，产能最大到六万吨一点也没问题。所以说，这次改造只是把生产能力扩充一倍，实现起来难度并不是太大。” 田连营面带难色道：“氮化公司目前正在进行硝酸项目的管道安装工作。咱们这边接下来也要开始实施浓硝酸项目。说实在的，尿素装置改造的事恐怕得等一等了。要不然咱们公司的人力物力都跟不上啊！” 耿志扬明白他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略略想了一想道：“氮化公司那边可以等硝酸项目完成以后，甚至等到硝酸装置开起车来以后再开始考虑对尿素装置进行改造。这么一来，改造任务全靠氮化公司自己的技术力量就能够解决，不用咱这边再帮他们操心了。” 卢洪涛点头道：“好事不怕晚！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么咱就等着氮化公司腾出手来以后再上这个项目。” 说完了尿素改造以后吗，耿志扬又道：“咱们这边的浓硝酸项目应该开始准备了。我记得大前年的时候，咱们启动过一次浓硝酸项目。当时是想上一套年产十二万吨浓硝酸装置。但是现在咱们总公司这边的硝酸产能已经达到了年产三十万吨，所以浓硝酸装置的处理能力也必须提高到三十万吨。” 1998年时，国内还没有年产能达到三十万吨的浓硝酸装置。已经建成投产的装置中，以省化集团浓硝酸装置产能最大。 他们那套装置拥有四个一米直径的硝酸浓缩塔，采用金秀公司规整填料技术改造以后，按照每年运行时间三百三十天计算的话，勉强能够达到年产九万多吨浓硝酸的规模，但对外号称年产十万吨。 所以说，一旦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建成以后，将是国内生产能力最大的浓硝酸装置。 袁汉杰担忧道：“三十万吨？咱们现有的空地够用吗？” “够用。”耿志扬道：“我初步打算采用面对面的布置方式，把两座浓硝酸厂房相对布置。两座厂房之间的空地布置共用的稀浓硝镁储槽和塔尾镁尾水槽等其他设备。这么一来就能节省不少空间。” 大家伙听到耿志扬已经把设备布置方案都提前考虑到了，这才明白他把工作早就做到了前面。 “既然这样……”卢洪涛当机立断道：“程总去了市场销售部，那就由田总、袁总和耿总组成新的浓硝酸项目领导小组。田总担任组长，马上开展前期工作。” 田连营毫不推让道：“好的，没问题！设计单位还是找省石化设计院吗？” 卢洪涛正要开口说话，耿志扬抢先道：“不用麻烦他们了。我准备让市化工设计院来承担这次设计任务。” 大家伙都很明白，市化工设计院现在属于金秀公司，等于是归耿志扬个人所有。他这番操作明显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公司的项目交给自己的设计院来干。 卢洪涛迟疑道：“可是……我记得前年咱们想上浓硝酸项目时，跟省石化设计院联系过。这次人家要是得到消息后再找过来，咱们怎么跟人家解释呢？” 耿志扬脸皮厚得很，丝毫没感到不好意思：“氮化公司的硝酸项目咱不是交给他们院了吗？咱们公司总不能把所有项目的设计任务都交给他们，总得照顾照顾本地设计院吧？” 袁汉杰不放心道：“市化工院改制后现在是什么情况？能干得了这么大的项目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市化工院现在搬到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去了。他们各个专业的技术力量得到了化机厂和金秀公司的大力支持，干咱们公司这个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完全没有问题。” 金秀公司是工艺软件包提供方，市化工院是项目的工程设计方，而志扬高新公司则是本项目所有非标设备的制造方。这三方其实是一家，所以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环节和时间。效率上自然能提高不少。 卢洪涛情知耿志扬必须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手下的这三个公司寻找能接手的项目，好让他们能挣到钱养活自己，于是没有为难他，而是痛快地点头道：“那好吧，就按耿总说的办吧。” 第431章 跟着耿总干就对了 安海市化工设计院搬到了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以后，赵福吉按照耿志扬的要求大力招聘人才，尤其是毕业不多久的年轻人。所以仅仅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市化工设计院的职工总人数就从七八十口子人猛增到了一百余人。 而主导专业所在的工艺室，人数也增加到了前所未有的二十多个人。从前缺少的总图、暖通、概预算等专业人才也陆续招聘到院。 只是随着职工人数的增加，企业的经济负担也随之大幅度上升。整个设计院每个月仅工资福利支出就有十几万，加上办公费用等杂七杂八的支出，总数高达三四十万。一年下来的话，怎么也得花上个三四百万元才能维持正常运行。 而改制后的市化工院账户上空空如也，连半分钱也没有，只能靠着金秀公司的大力支持才得以维持。 赵福吉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带着经营部的人全省各地四处奔走，竭尽全力招揽项目。但可惜两个月下来，只拿到了一些几万块、十几万块设计费的小活，高于二十万的设计项目一个也没拿到。 当耿志扬找到他时，赵福吉正心急火燎地召集院级领导开会研究经营难题。赵福吉和几位院领导看到大老板来了，赶紧站起身表示欢迎。 耿志扬招呼他们坐下，然后问道：“你们在商量什么呢？” 市化工设计院改制以后，人员与金秀公司进行了适当交流。在耿志扬的安排下，市化工院的领导层彻底进行了大换血。 院长依然是赵福吉，分管生产的副院长是新提拔的郝建军，分管经营的副院长叫周永辉，分管技术的副院长是郎振华，分管后勤的副院长是杜勇。五个人各司其职，共同管理设计院的一百多号人马。 赵福吉赶忙汇报道：“耿总，我们正在研究怎么能想办法扩大经营。目前院里的经营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出去大力承揽项目。” 耿志扬笑道：“那巧了，我今天来也是说经营上的事儿的。” 他对赵福吉道：“氮肥工业公司马上要上一套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投资大约在五六千万。我准备把这个项目的设计任务承揽下来，交给你们院来干！” 在场众人听罢登时大喜。赵福吉忙问道：“耿总，这个项目的设计费能有多少？”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都是兄弟企业，要价不好太高了，但我估计一百二三十万左右应该能行。当然，这里面包括工艺包的专利费。” 听到一百二三十万的字眼，赵福吉心下一喜道：“太好了！这个项目要是能成，可算是帮咱们解决大难题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另外还有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新建硝铵项目。咱们已经初步拿到了管式反应器和工艺软件包的合同，我想借这个机会把设计任务也接下来。” 他琢磨了一会后道：“这个项目投资约有四五千万，我想设计费要上个五六十万应该差不多。” 氮肥工业公司的浓硝酸项目加上广即大化的硝铵项目，两个工程就能挣到大概一百七八十万，对于目前捉襟见肘的市化工院来说已经不少了。 赵福吉高兴道：“耿总，还是你有办法，一口气就带来了接近两百万的项目。我们这些人远远比不上啊！” 被人拍马屁的感觉确实舒服得很。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氮化公司将对以前那套年产四万吨二氧化碳气体法尿素装置进行改造。我们争取把这个项目的设计任务也拿下来。” “这么一来……”耿志扬思量道：“设计费这一块儿就能超过两百万，你们再出去找点别的项目，维持整个设计院运行的钱应该就能差不许多。” 郎振华道：“耿总，咱们要是能把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的设计任务拿下来，那就什么事都不用犯愁了。” 耿志扬笑道：“这个目前是不行的。咱们跟省石化设计院签有合作协议，不能言而无信。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连省石化设计院搞双加压法硝酸设计都有些吃力，凭咱们院现在的水平，真搞的话必定非常困难。” 他谆谆教导道：“人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咱们院现在职工总人数刚刚突破一百人，来日方长，随着单位规模和设计水平的提高，以后的好日子有的是，不用太过着急。” “跟着耿总干就对了！”赵福吉颇为感慨道：“现在证明当初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耿志扬跟赵福吉等领导层畅谈了一番后，又来到设备制造公司视察。 赵东升陪着他巡视了直径一米二的高硅铸铁塔件铸造现场，又参观了管式反应器加工车间。 耿志扬看得连连点头道：“赵总，接下来咱们要承接氮肥公司的浓硝酸项目和广即大化的硝铵项目，主要是硝酸浓缩塔和管式反应器。其余的非标设备的加工任务也有可能承接到，你们要做好准备。” 赵东升忙道：“好的，耿总！您放心吧，只要签订的合同，我们一定保质保量按时完成。” 各个车间轮番转下来，耿志扬正待回到办公楼上跟赵东升谈一下公司未来发展方向的事，省石化设计院的施玉奉突然打来电话道：“耿总，芦水河的闻志雄刚才通知我，他们的硝酸项目有变化。” “啊？”耿志扬吃了一惊道：“有什么变化？” 施玉奉道：“他说经过领导们的慎重研究，他们集团公司的硝酸项目决定采用进口的四合一机组。” “什么？！”耿志扬大吃一惊道：“不是！当时闻志雄不是跟咱们签了合作协议了吗？怎么又反悔了？” 施玉奉道：“听他说是经过仔细调查研究，国产机组在很多方面的性能不如进口机组，所以他们才最终决定改用进口机组。” “比起进口机组来，咱们国产的是略微差一点。”耿志扬倒不护短，实话实说道：“但是咱的便宜呀！从国外买一台的钱，可以买咱的七八台了。” “我也跟他提过这事。”施玉奉叹气道：“可是他说质量上老外的更好一些，连续运行时间比国产的要长，再加上较好的运行数据，可以在以后的生产中把多花的钱再挣回来。” 芦水河化工集团的领导考虑的方向也不能算是错的。他们更看重进口四合一机组技术成熟性能稳定的优点，多花点钱也就无所谓了。 第432章 拆台和毁约 芦水河化工集团的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是由北海省鼓集团、省石化设计院、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和金秀公司以四家联合的名义跟厂方签订的协议。 因为是四家联合体第一次成功签约epc总承包项目，因此大家伙都非常重视。如今对方突然要毁约，耿志扬、齐大河立刻赶到省石化设计院跟施玉奉一起商量应急对策。 耿志扬首先询问道：“施院长，闻志雄对他们毁约的事怎么解释的？” 施玉奉道：“闻志雄说啊，就因为他跟咱们草率签了协议，现在已经被老总免职了。目前他们集团的硝酸项目由一个叫郭席伟的副总负责。” “换人了？”齐大河难以理解道：“闻志雄毕竟是个副总经理，这么快就被免了职，大国企不会这么草率吧？” 耿志扬猜测道：“他说被免职不一定是真的，可能就是为了搪塞咱们。” 当时闻志雄跟四家企业签订的合作协议只是一个初步草案，而且只有他的签名，并没有盖芦水河化工集团的公章，所以人家要是真不承认的话，耿志扬他们也不好据此找对方麻烦。 耿志扬分析道：“即使他们坚持采用进口机组，那么接下来的工艺、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工程设计和开车还是需要找人的。这么看来，我们仍然有机会。” 齐大河泄气道：“你们两家还有机会，我们省鼓集团就不用跟着去了。” 见他情绪低落，耿志扬适时安慰道：“齐总，我们去了再跟他们好好谈谈，争取让他们还是用你们的国产机组。” 齐大河明白他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道：“既然人家都定下了，这事就不可能再有什么转机。你们还是争取拿下氨氧化炉、吸收塔和工程设计吧。四合一机组的事就算了！” 耿志扬和施玉奉很清楚此事已经基本不可能挽回，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相视而笑。 事不宜迟，第二天耿志扬就和施玉奉一起坐上飞机赶到了芦水河化工集团所在的芦水市。当他们辗转找到闻志雄提到的那个叫郭席伟的副总经理时，他对俩人突然的不请自来感到非常惊诧。 耿志扬拿出那份协议解释道：“郭总，我们今天来是想承接贵公司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所以冒昧来找您。” 郭席伟操着一口地方口音的普通话道：“闻志雄已经被集团公司免职了，他跟你们私下签的这份协议我们集团公司是不认的，所以这份协议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郭总，我是代表提供工艺技术和氨氧化炉及吸收塔设备的金秀公司，施院长是代表北海省石化设计院。我们是想跟你谈一谈能否承接该项目的技术设备和工程设计？” 郭席伟笑了笑道：“不必了！不管是技术设备，还是工程设计，我们都已经找好了承接单位了。你们就不必再白费功夫了。” “啊！？”耿志扬和施玉奉大吃一惊，禁不住面面相觑。 芦水河化工集团居然连工艺和关键设备的提供方和工程设计单位都已经敲定了，看来他们得到的消息滞后太多，事情已经没有了可以挽回的余地。 耿志扬试探着做最后的努力道：“郭总，我们金秀公司开发的硝酸流程和氨氧化炉及吸收塔具有与众不同的优点，酸浓度可以达到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你不用说了。”郭席伟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我们找的合作方也能提供新型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出塔酸浓度也能达到百分之六十五。所以你说的这些没什么新意，我们也不感兴趣。”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耿志扬见郭席伟对自己介绍的新工艺毫无兴趣，心知再坚持下去只会徒劳无益，说不定还会搞得对方烦躁之下失了体面，于是知趣地告辞而去。 出了芦水河化工集团公司大门后，施玉奉沮丧道：“耿总，人家不稀罕搭理咱们，我看咱俩还是早点回去吧。” “不！”耿志扬摇头道：“既然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咱就得找闻志雄问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毁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是。”施玉奉心疼道：“一趟飞机票就得花一千多块钱。白来一趟的话太可惜了。” 说干就干，施玉奉掏出手机来打给了闻志雄：“闻总，我是北海省石化院的施玉奉啊！我跟耿总现在就在你们集团公司大门口，想跟你见个面，你看可以吗？” 闻志雄打着哈哈道：“施院长，我看见面就不必了。我现在已经不管硝酸项目了，见了面也没得说啊。” 施玉奉耐心解释道：“闻总，硝酸项目干不干是一回事，咱们之间的交情是另一回事。我们见你不是为了想干硝酸项目，就是想打听点别的。” 闻志雄瞧了眼紧闭的办公室房门，压低声音道：“施院长，有什么事你在电话上问就行了，见面就不必了。” 施玉奉见他死活不肯露面，只得道：“闻总，刚才听你们的郭总说，硝酸项目的技术和设备供货商，还有工程设计单位都找好了？” 闻志雄犹豫了一下道：“这几天刚定好的。他没有骗你们。” 施玉奉看了眼耿志扬又道：“你能跟我们说说，是哪几家公司吗？” “这个嘛……”闻志雄踌躇了一会儿后道：“这也不是秘密，一旦项目开始实施以后，这些信息都会公开的。” “对啊！”施玉奉顺着他的话道：“你告诉我们也不算泄密，不用担心负什么责任。” “呵呵……”闻志雄道：“工艺技术和关键设备由寿化集团公司提供，工程设计交给了经常给他们公司干项目的山南省化工设计院。” 闹了半天居然是寿化集团在里面捣的鬼！ 施玉奉忙道：“可是他们公司没有自己的双加压法硝酸技术呀？” “有啊！”闻志雄道：“据说是根据他们集团公司两套进口的二手硝酸装置总结创新出来的。至于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大体结构跟你们上次给我看的差不许多。” “啊？！”施玉奉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了耿志扬，心道：“看来耿总公司里有内奸，向寿化集团泄露了关键的技术秘密。” 耿志扬也是眉头微皱。他突然想到了王景光卖出的那两套图纸，暗自心道：“难道说那个崔总跟寿化集团是一伙的？因为寿化集团不好自己出面买图纸，所以才找了家关系单位假手办成此事。” 万事开头难。眼瞅着四家联合承揽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的建设任务就要开一个好头，却被寿化集团暗地里插了一杠子，硬生生从他们手里把项目给抢了过去。 “看来我们跟刘才祥等人的较量还要继续下去。”耿志扬忽然想起他们在图纸上埋藏下的几处钉子，不禁暗觉好笑道：“等到他们开车不正常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办？” 第433章 又签合同 从芦水市回到安海以后，耿志扬立即安排张山联系丁作先，想办法把寿化集团暗地里抢夺芦水河化工集团硝酸项目的内情搞个清楚。 自从周庆铎被寿化集团送进了大牢之后，丁作先等氮肥厂老人便一股脑地投靠到了董鸿运麾下。董鸿运由于在两套进口二手硝酸装置建设中表现出色，因此被刘才祥多加赏识，提拔为寿化集团副总工程师兼技术质量部副主任。 而丁作先由于善于察言观色，在阿谀奉承和见风使舵上颇有造诣，很快就被董鸿运视为了心腹。要不是因为他的学历太低，搞不好也会被董鸿运推举给刘才祥加以重用。 几天之后，丁作先把了解到的情况通过张山逐一汇报给了耿志扬。 原来寿化集团的刘才祥等人对耿志扬研发的这套全部国产化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设备早已垂涎欲滴，从去年起就安排人手悄悄搞起了小动作。 寿化集团素来有通过非常规手段从其他单位盗取技术秘密的不良习惯，以前偷过耿志扬研发的规整填料浓缩塔和稀酸水回收技术，这一次又不可避免地对双加压法硝酸技术动起了心思。 刘才祥一边派董鸿运拿着大笔的真金白银，利用以前老同事的关系收买内鬼，从氮肥公司档案室里私下盗取复印了一部分工艺图纸；另一边则委托关系不错的河东伍总安排崔金来出面，以巨额报酬为诱饵，腐蚀拉拢了王景光下水，从而获得了宝贵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图纸。 自从参加了在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召开的现场观摩会后，他更是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搞定芦水河化工集团，把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国产化的桂冠抢过来戴在自己头上。 他把搞来的这些技术资料交给集团公司技术研发中心整理成自己的东西之后，再通过私人情谊找到芦水河化工集团的高层领导，一番忽悠之后终于成功地挤掉了耿志扬等四家联合体。 当然，芦水河化工集团最终之所以选择他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对方要价极低。尽管他们并不是以epc总承包的形式报价，但具体到每个单项上面，基本相当于耿志扬他们几家报价的一半。 “刘才祥这个惯偷！”耿志扬不由愤怒道：“把别人的东西偷了去改成自己的，他还真好意思！” 他有心想通过诉讼走法律途径状告对方，但一想到人家是七八千人的正规大型国企，心里登时没了底：“寿化集团是山南省的支柱企业，即使我们状告他们，在地方保护主义盛行的形势下，也不一定能打得赢官司。再说了，即便我们打赢了官司，对方不但不会赔钱，说不定马上在自己地盘上如法炮制来一个反告。” 寿化集团家大业大人多势众，根本不怕跟耿志扬这般的小公司硬硬地耗下去，所以说最明智的办法是悄默声的暗地里下手报复。 耿志扬忽然想起自己让赵东升在图纸上埋下的那几个暗雷，登时心下一宽道：“老话说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你们暗戳戳地偷我的东西，那老子就让你们自食其果。” 尽管在芦水河化工集团硝酸项目上摔了个大跟头，但金秀公司跟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合作进展得却很顺利。五一节刚过，耿志扬便带着赵福吉和郎振华一起驱车赶到了广即市。 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陈建华和张书田带着相关的一干人马在大会议室热情接待了他们。 落座之后，耿志扬开门见山道：“陈总、张总，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赶紧敲定合同，把项目干起来。” 陈建华笑道：“太好了，没让我们白等！实话跟你说，集团公司催了我们好几次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得去安海找你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好事多磨嘛！我这不是也没耽搁你们的进度呀！” 他用手一指赵福吉道：“这是安海市化工设计院赵福吉院长。这次给你们搞的硝铵项目，我想让他来搞设计。” 陈建华和张书田对视了一眼道：“这个……我们还是倾向于委托技术力量比较强的省级以上大院来承担本项目的设计任务。”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我忘了说了。赵院长那个设计院已经被我们金秀公司收购，现在是我们自己的设计院。” 陈建华和张书田这才明白这次耿志扬为什么要带着赵福吉前来，原来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 张书田关心道：“赵院长，把你们设计院的情况大概说一说行吧？” 赵福吉忙道：“好的，没问题！” 他把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大体情况介绍了一遍，重点强调道：“我们院是专业甲级设计院，今年又得到了化机厂和金秀公司在技术上的支持，综合实力明显比改制前增强了不少。尤其是各种设计软件基本配备齐全，比如流程模拟、应力计算和平面设计软件都已经装备，可以说全面实现了计算机辅助设计。” 耿志扬收购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后，立即安排从北海工大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购买了gzps化工大师流程模拟软件和gzpipe管道应力分析软件，再加上市院先前购买的gzdesign2.2版cad平面辅助设计软件，基本集齐了化工设计所需要的各种辅助软件。 听到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现在是甲级设计院，陈建华和张书田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陈建华借机问道：“赵院长，这次的十五万吨硝酸铵项目，你们打算要多少设计费啊？” 设计费收多少赵福吉哪里敢自作主张，只得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老板，静候他的意见。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陈总，这个项目工程投资大约在四五千万之间。按照行业惯例，设计费收取系数为百分之一到三。咱们就取个中间值，百分之二。这么算下来大概是八十万！” “八十万？”陈建华连连摇头道：“一个车间就要八十万，太多了！” “那你说多少？”耿志扬不慌不忙道：“要不陈总你说个数？” 陈建华斟酌了一会儿后道：“四十万！” 赵福吉听到对方才肯出四十万，仅仅相当于己方报价的一半，登时一皱眉头。 耿志扬立刻摇头道：“太少了！你这又有土建又有设备的，四十万可干不着。” 商量设计费多少的过程就是谈判双方各执一词斤斤计较，一直谈到双方都能接受的价位，方才算是结束。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价还价，双方终于把设计费的价格定在了六十八万上。 赵福吉对六十八万的设计费还是非常满意的，暗自心道：“硝铵项目拿下六十八万，氮肥公司的浓硝酸项目一百二十万。两个项目就拿到了一百八十八万，对我们设计院来说半年多的支出不用愁了。” 第434章 忽悠师姐(上) 经过一番艰苦细致的谈判，临近中午时分，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与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终于商定了年产十五万吨硝酸铵项目工程设计合同各项条款内容。 谈判时免不了唇枪舌剑吵得脸红脖子粗，但谈完了双方依然是彼此精诚合作的好朋友。 陈建华和张书田在广即大化宾馆设宴，热情招待耿志扬一行人。 进了包间之后，耿志扬吃惊地发现作陪的人里面还有一个熟悉的靓丽身影：顾红梅。 陈建华瞧见他一脸的惊愕，忙指着顾红梅和另外一个职工介绍道：“耿总，顾工我就不用介绍了。她旁边这位是1230事故当晚值班班长孙计策。” 孙计策忙点头致意道：“耿总，您好！我代表我们全班的职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陈建华道：“顾工和孙班长跟我说了很多次，想找个机会向亲自你表示感激之情。所以今天我就把他俩喊来了，算是1230事故当晚所有幸免于难职工的代表。” 耿志扬是为了救师姐才伸手相助，所以并不需要别人的特别感谢，于是笑了笑道：“小事一桩，不要这么客气！” 顾红梅急切道：“耿总，那晚上要不是您给我建议，我们这些人怕是早就遇难了。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向您表达谢意呢？所以说，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这些不会忘记您的大恩的。” 孙计策想起那晚上的惊险过程，不禁后怕道：“是啊！要不是耿总帮着出了那些主意，我们肯定是逃不掉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向前看，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是啊！是啊！”陈建华忙招呼道：“先让耿总坐下吧！咱们大伙坐下来再聊。” 众人呼啦啦分宾主落座。陈建华提议道：“耿总不但是顾工和孙班长的大恩人，也是我们广即大化硝铵公司的大恩人。” 耿志扬忙谦虚道：“陈总，言重了！” “一点也不重！”陈建华感慨道：“如果不是耿总给了正确建议，事故的后果不堪设想。说句不好听的，不但顾工和孙班长会生死未卜，就连我和书田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职务，大概率会被公司除名，严重点还会承担领导责任。” “所以说！”他带头端起酒杯道：“咱们硝铵公司的一块儿敬耿总一杯，感谢他出手相助之恩！” 顾红梅、孙计策等人纷纷举起酒杯。耿志扬只得拿起酒杯道：“各位言重了，我可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 这杯酒大家伙喝得实在，陈建华、顾红梅等人一仰脖子，直接来了个一饮而尽。 耿志扬只得客随主便，也跟着喝干了杯中之酒。 陈建华开了头后，顾红梅等人似乎接到指示一般，一个接一个单独敬酒。耿志扬酒量非常一般，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面红耳赤颇有些醉意了。 “我不大行了！”耿志扬明智地告饶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没事！”陈建华笑道：“我们宾馆设有客房，喝醉了就在这里住上一晚上，欣赏欣赏我们这儿的海景。” 尽管耿志扬不想在这里浪费一下午的时间，但架不住人家热情似火，郎振华和赵福吉也被劝着喝了不少酒，看样子是开不了车了。 “罢了！”耿志扬一边装醉一边心道：“就住上一晚上吧，也不会太耽搁事。” 酒宴结束时，耿志扬已然是醉意熏熏头脑发昏，勉强还能靠自己蹒跚而行。 陈建华赶紧安排孙计策去前台开了两个房间。一间专门留给耿志扬，另一间则住下了郎振华和赵福吉。 孙计策见耿志扬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好心地搀住了他的胳膊，没曾想顾红梅毫无顾忌道：“你去吧，我来搀他。” “你？”顾红梅是硝铵公司有名的知性美女，怎么能让她独自去照顾一个喝醉酒的男性客人？这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如何向领导交代？ 孙计策不禁惊诧道：“他……？” 一旁的陈建华略略犹豫后道：“孙班长，你别管了。顾工会照顾好耿总的。” 既然领导发了话，孙计策便不再坚持。不过他心中暗自琢磨道：“看来耿总跟顾红梅的感情不一般，要不然顾红梅一个单身大美女，怎么会愿意独自留下来照顾醉酒壮汉？也不怕传出去名声受损。” 虽然耿志扬亲耳听到顾红梅要求留下来照顾自己，但神志不清的他大脑已然宕机，稀里糊涂地跟着顾红梅进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家伙，真沉啊！”顾红梅望着床上酣睡不已的耿志扬，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怜爱：“这点酒就喝成这样，他还真是没说谎，酒量未免太浅了！” 耿志扬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钟方才醒来。 他睁开朦胧睡眼，只见床边椅子上靠着一个身着广即大化工装的年轻女子，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方才认出面前文雅秀丽的女子正是前世的师姐顾红梅！ “你醒了？”顾红梅见他醒来，赶紧从桌头柜上端过一杯温水道：“喝口茶醒醒酒吧！” “哦？”耿志扬忙坐起身子，这才看到自己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谢谢！”他接过茶杯来喝了两口，环视了一下四周道：“我这是在哪里？” “宾馆客房里。”顾红梅道：“你喝醉了，陈总安排我留下来照顾你。” 耿志扬醒了醒神，方才渐续回想起酒醉前的些许片段来，有点尴尬道：“真不好意思！我酒量太小了，让顾工费心了！” 顾红梅见他喝醉了酒还能对自己保持如此的客气，登时对他好感倍增，手托香腮道：“耿总，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说实话？”耿志扬诧异道：“我没记得骗过你啊？” 顾红梅莞尔一笑道：“我问过郑教授了，他不记得跟你有过任何交往，更不可能跟你谈论起过我。你说你跟郑教授老早就认识，不是在骗我是干什么呢？” 顾红梅竟然找郑天泽教授求证了自己以前编的那些瞎话？ 耿志扬今生还没有机会跟曾经的导师见面，所谓的跟郑天泽教授认识当然是一戳就破的谎言。 “呃……”耿志扬不知道该如何圆谎，一时语塞道：“这个嘛……” 看着他神色慌张，顾红梅却是心下得意道：“叫你敢骗我！我看你这次怎么把谎话圆过去？” 第435章 忽悠师姐(下) 面对顾红梅咄咄逼人的质问，耿志扬一时间有些慌乱，丝毫找不到半点头绪来给予合理的解释，只能端起茶杯假装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他正在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时，顾红梅忽道：“你根本不认识郑教授，对吧？” 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道：“不！我认识，而且还很熟！” “什么？”这家伙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还在继续说谎，顾红梅不禁好笑道：“郑教授都说不认识你了，连听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你还在这里胡诌瞎扯？” “我真不是在胡诌瞎扯。”耿志扬一本正经道：“顾工，你听说过平行世界吗？” “平行世界？”顾红梅被他说得一脸懵逼道：“郑教授不认识你，跟平行世界有什么关系？” 耿志扬见师姐如同前世一样很容易就被自己的话题带偏，呵呵一笑道：“我跟郑教授认识这件事就是因为平行世界而引起的。” 顾红梅的思维略微有点跟不上趟，挠了挠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你不明白不要紧，我可以跟你慢慢解释。” 平行世界的意思是，在你存在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个甚至多个有你参与的平行世界。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里，每个人会有不同的机遇和命运。 平行世界之间永远不可能有交错，因此生活在一个世界里的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个你。当然，这种概念只是想象，尚没有发现任何一种证据来证明。 他先把平行世界的概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有一种说法是，我们做的梦其实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也就是说，咱们做的梦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留在咱记忆深处的一个印记。” “梦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留在记忆中的印记？”顾红梅想起前一阵自己做的那个羞羞的美梦，心下一动道：“耿志扬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做那么离谱的梦呢？” 耿志扬继续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和你都是郑天泽教授带的研究生。而且你是我的师姐，咱俩的关系还很不错。” “我是你师姐？”顾红梅惊诧道：“你是哪年毕的业？” “我是九三年本科毕业。” “那你应该跟我同级呀！”顾红梅不解道：“怎么我会是你师姐？” 见顾红梅如此实诚，耿志扬只得胡乱搪塞道：“可能是我毕了业在厂里干了一年又考的研究生，所以比你晚一年。” 毕业参加工作后仍然可以报考硕士研究生，因此耿志扬的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只听他接着说道：“跟你在一起学习的梦做过很多次，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那次来这里见到你，我一下子就蒙了，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耿志扬讲述的故事太过匪夷所思，不过却紧紧地抓住了顾红梅的芳心，毕竟她也做过类似荒诞不经的梦，甚至在梦里还跟人家结为夫妻有了孩子。 “照你这么说。”她心思微动道：“咱们俩还是挺有缘分的。” 见师姐终于相信了自己胡编乱造的解释，耿志扬心下一松道：“那是！要不然我能梦到你吗？” 顾红梅抬起头看着他道：“耿志扬，既然你相信缘分……咱俩能在一起吗？” “what？”耿志扬吓得一哆嗦，心道：“顾红梅对我动了凡心？不大可能吧？我记得当初她可是极其高傲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放下架子主动向我示好？” “不！对不起！”耿志扬怕她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赶忙道：“顾工，我结婚了，孩子都一岁多了！” “那有什么？”顾红梅不以为然道：“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嫌弃你是二婚。” 顾红梅竟然想让自己抛妻弃子，转过头来跟她相好。 这怎么可能？ 耿志扬连忙表明态度道：“顾工，我和我老婆是青梅竹马，我绝不会干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来！” “哼！”顾红梅哼了一声不屑道：“我打听过了，你老婆不过是个学艺术的专科生，比起我来差多了！” 找老婆跟学历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学历越高的老婆就会在妻子角色上表现得越好吗？ 耿志扬苦笑道：“我也只是个本科，配我老婆正合适。” 顾红梅见他不为所动，有些失望道：“耿志扬，我为了你连名声都不要了。你就不能为我做出点牺牲？” 女人一旦动起情来，得到对方的欲望要比男人更要强烈。更何况只要豁得出去，女人完全能够拿捏住男人。 如今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顾红梅不顾脸面要挟于他，耿志扬还真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耿志扬担心她一时糊涂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来，好声相劝道：“师姐，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啊！我要是抛弃我老婆跟你好了，那跟当年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有什么区别呢？你也不想我去当臭名远扬的陈世美吧？” 顾红梅见他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睛直往房门外瞥，只觉好笑道：“你看什么看？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的！你不用怕！” “我没怕！”耿志扬伸手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随手把茶杯放到床头柜上讪讪道：“我就是想找个地方把茶杯放下。” 看他一副惧怕自己的模样，顾红梅暗自忖道：“耿志扬终究是个老实人，不会因为贪图我的美貌而抛弃妻子。这家伙有了钱还不花心，的确是个比较少见的负责任男人。” “唉！”她忽然叹了口气道：“耿志扬，我嫉妒你老婆！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她。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你牢牢地拴住。” 瞧着她恢复了理智，耿志扬这才大着胆子劝说道：“我老婆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比起你来差远了。她都能找到我这样的，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男人。” “是吗？”顾红梅瞧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耿志扬，你以为我就这样放过你了吗？” 耿志扬心一紧道：“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哼！”顾红梅转头看着窗外道：“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你现在不稀罕我，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需要我为止！” “啊！？”一不小心竟然惹上了师姐这个大情债，耿志扬顿时头痛不已！ 第436章 入不入虎穴 顾红梅铁了心要等自己，耿志扬却不忍心看着她枯耗青春，放平语气道：“顾工，既然咱俩这么有缘分，以后我就叫你师姐吧。” 听到师姐的称呼，顾红梅欢心一笑道：“可以，那我以后就叫你志扬！” 除妻子和父母亲朋以外，现在叫自己志扬的只有干姐姐尚秀娟一人，如今又多了一个师姐顾红梅，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耿志扬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啊！师姐愿意怎么叫我都行！” 他接着耐心劝导道：“师姐，世界大得很，比我优秀的男孩子多得很。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没必要把青春白白耗费在我的身上。我这人有洁癖，除了自己的老婆，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的。” 顾红梅见他想着法劝说自己，不但没有恼怒，反倒觉得他越发的可爱起来，不过心里有些委屈道：“我又没碰过男人，身子依然是干净的。你就是有洁癖，也不应该嫌弃我呀！” 但她突然想起一句老话：日久方能生情，登时灵机一动道：“志扬，既然你认我当师姐，那咱们以后就以师姐和师弟的关系相处。不管是你来广即，还是我去安海，咱们俩都要见上一面。你能答应吗？” 只要是维持正当朋友关系，耿志扬还是很乐意跟顾红梅交往的，当即答应道：“没问题！你去了安海，我一定好好招待。” 广即大化硝铵公司一行可谓是收获满满，不但拿到了比较满意的工程设计合同，耿志扬还跟顾红梅攀上了师姐弟关系，从此在广即大化有了自己的人。 从广即大化回来后没过几两天，综合办主任祁延江突然拿着一份传真找到耿志扬道：“耿总，这个月底要在山南省的寿化集团召开本年度氮肥技术交流会。这是邀请函，您看一下安排哪几位同志去参加。” 本年度氮肥技术交流会举办的地点居然选在了寿化集团？耿志扬仔细读着手里的邀请函，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几年来，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跟寿化集团之间多有摩擦。再加上前一阵对方又从金秀公司偷走了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图纸，还硬生生从四家联合体手里抢走了芦水河化工集团硝酸项目。 所以说，寿化集团跟耿志扬之间目前是针锋相对的竞争对手，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 “我是去，还是不去呢？”耿志扬放下邀请函，心里泛起了嘀咕。 要是去吧，就担心刘才祥等人再给自己挖坑。毕竟那是人家的主场，对方又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保不准设了个大陷阱等着他往里面钻。 但要是不去的话，等于白白地失去了一次推广国产化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加压管式反应器硝铵工艺的绝好机会，不利于在同行中尽快推广两项新工艺的迫切需求。 怎么办？ 耿志扬琢磨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就算那儿是龙潭虎穴，这一次我也要闯上一闯！”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他决定要去，自然要事先做好万全准备。于是他先把张山叫来，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张山听罢满口答应道：“耿总，您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保证您的安全。” 耿志扬提醒道：“咱们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准备，但要是对方不主动惹事，咱们也不必采取行动。你明白吗？” “明白！”张山答应一声，转身做准备工作去了。 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尚秀娟：“姐，这个月底要在寿化集团召开氮肥技术交流会，我想叫着你一块儿去参加。” 尚秀娟道：“硝酸项目正在安装的紧要关头，我走不开啊！” 氮化公司的硝酸项目目前正处在突击设备和管道安装工作的关键时刻，尚秀娟作为企业和项目的负责人的确不能轻易离开。 耿志扬想了想道：“那就让小郑去吧。” 郑春晓如今是氮化公司副总工程师兼技术科长，也是尚秀娟须臾离不开的得力助手。虽然尚秀娟本意上是不想让郑春晓去开会，但耿志扬提出的要求向来是有的放矢。既然他提名让郑春晓去，那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好吧，我这就告诉她。”尚秀娟痛快答应道：“让她做好准备。” 耿志扬挂断电话，又打给了省鼓集团的齐大河：“齐总，这个月底在寿化集团要召开本年度的氮肥技术交流会，你们接到邀请函了吗？” 齐大河道：“我今天刚拿到，跟李总商量后打算让蒋瑶去开会。” “蒋瑶去正合适。”耿志扬欣慰道：“可以让她写一篇国产四合一机组运行经验总结，拿到大会上做个宣讲，把咱们公司国产四合一机组的名气打出去！” “你这倒是个好主意！”齐大河赞同道：“我这就跟她说说你的意思。” 打完一圈电话后，耿志扬正在思考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尚秀娟突然把电话打了回来，急火火道：“志扬，出事了！” 耿志扬一愣，忙安慰道：“姐，你别着急，有什么事说就是。” 尚秀娟急不可待道：“王景光拿了河东省一家设备制造公司三十万块钱。人家找不到他，现在来找我了！你说怎么办呢？” 原来是那三十万块钱惹出的乱子！ 王景光现在还处于羁押状态，案件还没有过审。不过那三十万块钱的下落已经很明确，是被谢晓丽全部转给了他的父母，而且都被她那赌徒父亲在赌桌上挥霍一空了，听说只剩下了可怜的一万多块。 估计是姓崔的看到找王景光还钱无门，这才来找尚秀娟逼着她替前夫还债。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姐，你已经跟王景光离婚了，他们找得着你吗？” 尚秀娟叫苦道：“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他们不听，堵在我办公室门口不走。怎么办呢，志扬？” “什么？”耿志扬一听登时火大道：“你们那保卫科是吃干饭的？连这种人都搞不定，他们在干嘛呢？” 尚秀娟道：“保卫科的说，人家是来要账的，他们无权干涉。” “狗屁！”耿志扬当即道：“你告诉那个保卫科长，让他现在就滚蛋，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尚秀娟虽然是氮化公司总经理，但她第一次执掌如此大的企业，难免心气有点不足，所以平常做事上就不是太硬气。时间长了，底下的中层干部们便渐渐地翘起了尾巴，不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耿志扬接着又问道：“那个设备公司来的是什么人啊？” “一个姓崔的，说是公司总经理。”尚秀娟心有余悸道：“他带了五六个壮汉，保安们也不敢来管他们。” “姓崔的？”耿志扬冷笑道：“我正要找他算账呢，没想到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当机立断道：“姐，你等着，我这就带人去办了他们！” 第437章 送上门来 耿志扬开着帕杰罗急匆匆赶到氮化公司时，吉建华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带着一帮车间工人把姓崔的一伙人全部控制住了。 耿志扬扫了一眼在走廊墙根下低着头蹲成一排的肇事者，提高了声音问道：“哪个是崔总啊？” 姓崔的家伙赶忙抬起头来道：“我是！我是崔金来！” 耿志扬冲吉建华示意道：“把这个家伙带到尚总办公室去。” “好的！”吉建华走上前去一把薅住崔金来的后脖领，揪着他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坐吧！”耿志扬一挥手把崔金来让到沙发上，然后大喇喇坐下来道：“崔总，尚总已经跟王景光离婚了。所以他欠你们的钱，你该找王景光去，干嘛要来骚扰尚总？” 崔金来一向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见耿志扬如此强势，只得客客气气道：“王景光跟我们签合同时还没有跟尚总离婚，所以我们认为这是夫妻共同财产，尚总有替他偿还债务的义务。” 尚秀娟一听顿时急眼道：“你给他的钱我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替他还呢？” 崔金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替王景光还钱的人，自然会死咬住不放，兀自坚持道：“尚总，虽然你没见过那笔钱，但那是王景光亲手收下的，当然要算作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现在王景光还不了，我就只能找你来还了。” “你找我有什么用？”尚秀娟顿觉无奈道：“王景光把那笔钱给了谢晓丽。谢晓丽又给了她父母。你该去找谢晓丽的父母要才对啊！怎么能来找我要呢？” 崔金来正要强词夺理进行反驳，耿志扬忽道：“尚总说得对！这笔钱没有用在夫妻共同生活上，那就不能算作夫妻共同财产。既然人家两口子已经离了婚，你就该去找王景光索要，不能自作主张来骚扰尚总。” “可是……” “可是什么？”耿志扬不由分说道：“你以为带几个人来就能把尚总吓住吗？” 他指着对方教训道：“我告诉你，尚总是我们集团公司的董事，氮化公司的总经理。你敢欺负她，就是欺负我们氮肥工业公司。今天你带着这些人来我们这里闹事，我会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耿志扬说的这番话有理有据有张有弛，怼得崔金来几乎是哑口无言，暗自心道：“刚来的这家伙不好对付，远比尚秀娟要强横得多。看这样子，我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保不准会被狠狠地收拾上一顿。” 识时务者为俊杰。崔金来眼瞅着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哪里肯再吃亏，赶紧示弱道：“那行，我不找尚秀娟了，还是去找王景光行不？”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你想去找王景光？” “对啊！”崔金来见他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心下没来由地一阵紧张道：“他拿了我的钱。我不找他找谁？” 耿志扬冷笑一声道：“我看呢，你不用去找王景光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尚秀娟和崔金来都傻了眼。 怎么着？你不让人家来找尚秀娟要钱，又不允许对方去找王景光，难道这钱就白拿了不成吗？ 那可是三十万块钱的巨款，大概相当于四十多个工人一年的收入。 崔金来忍不住问道：“我不找王景光，这笔钱谁来还？” 耿志扬忽地笑容一收道：“崔金来，你给王景光这么大一笔钱是干什么用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崔金来被他说得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这笔钱是雇他来我们厂上班给的预付金啊！” “算了吧！”耿志扬目光如炬道：“王景光已经交代了。那笔钱是你们从他手里购买金秀公司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图纸的酬金。你们为了掩人耳目，或者是其他目的，才骗他签了那份合同。” “胡说！”崔金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道：“那就是我们雇他当技术员的酬金，跟其他事没关系！” “雇他当技术员的酬金？”耿志扬只觉好笑道：“我看你才是胡说呢。你们厂技术员一年的收入最多刚到一万块钱。你一次给了他三十万，还是预付金。你们这是打算让他干多少年啊？” “他这个……”崔金来光想着用假合同拉王景光下水，却疏忽了本厂职工的正常收入并不高，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挣到三十万巨款。如果真是雇佣王景光去他们厂工作，厂方怎么可能一次性支付如此高的预付款？ 难道崔金来的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他正在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应付时，只听耿志扬道：“我告诉你吧。你跟王景光私下里的交易，我这里都有证据。原本我想过一阵就找你算账，没想到你自己倒送上门来。正好省我的事了，咱们今天就把总账算清楚！” 对方竟然对他跟王景光私下交易的底细一清二楚，崔金来登时大骇道：“你……你到底是谁？” 尚秀娟在旁冷冷道：“这位是我们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总工程师耿志扬先生！” “你……你就是耿志扬！”崔金来大惊失色道：“我跟王景光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耿志扬轻蔑道：“姓崔的，你敢偷老子的东西，就应该知道惹了老子的后果有多严重。今天你来了就甭想回去了，等着进监狱吧！”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呼啦啦闯进来三四个身着制服的公安人员，二话不说拷上崔金来道：“崔金来，你涉嫌内外勾结偷盗金秀公司专有技术，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不能抓我！”崔金来万没想到耿志扬居然动了真格，当即情绪崩溃声泪俱下道：“我是按照领导的指示办事。你们要抓的话，也应该去抓我们总经理！抓我一个办事的算什么本事？” “只要涉及这件事的，一个也跑不了。”耿志扬规劝道：“只要你坦白从宽老实交代，有了立功表现，公安部门会筹情考虑宽大处理的。” 崔金来哪里会想到，自己带着一帮子人气势汹汹地来安海催债，却落了个身陷囹圄的结果，满腹不忿道：“冤枉啊！冤枉！” 他跟同伙被公安人员带走后，尚秀娟心有余悸道：“志扬，这家伙要是被放出来，会不会来找咱们报复？” “报复？”耿志扬不屑道：“他没有那个机会了。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他是出不来了。” 第438章 勇闯龙潭虎穴(一) 三天之后，崔金来被抓的消息辗转传到了董鸿运的耳朵里。他立即来到总工程师办公室，向刘才祥做了汇报。 “刘总，刚才河东的伍总打来电话。”董鸿运心急火燎道：“说是崔总去安海找王景光老婆要债的时候，被当地公安给抓起来了。” “啊！？”刘才祥不解道：“图纸不是已经到手了吗？而且咱都转成自己的图纸了，他还去要什么债啊？” 董鸿运道：“听伍总说啊，崔总觉得既然王景光不能来厂里上班，那三十万块钱不就白给了他吗？不如趁机要回来，还能给厂里免去三十万的损失。” “狗屁！”刘才祥骂道：“那三十万咱已经答应给他们补上了，怎么还惦记着呢？” “是啊！咱们确实答应过他们。”董鸿运陪着小心道：“可能是崔总嫌弃王景光坏了事，所以才想把给他的钱要回来减少点损失。” “因小失大，弄巧成拙！”刘才祥骂了一句后问道：“当地公安为什么要抓崔金来？” 董鸿运忙道：“听说是耿志扬报了警，指控崔总勾结王景光和巩昭山，私下倒卖窃取金秀公司的重要图纸。” 九十年代时，国内对知识产权重视程度并不高，盗版侵权类案件频发，各地对其打击力度也远不如后世。 因此刘才祥听到崔金来是因为倒卖图纸的原因而被抓捕，不由纳闷道：“两份图纸值得什么钱？公安还有功夫管这么点的小事？” 董鸿运道：“伍总派人打听过了。主要是崔总出价三百万买那两份图纸，一下子就把图纸的价值体现出来了。这么大的金额，当地公安肯定要立案的。” 涉及知识产权的案件最难的就是估价。因为知识的价值不好具体化，很难用具体的金额来体现其价值所在。 就像本案涉及的两套图纸。如果仅以图纸本身的价值计算，每张一号图也就值上个几毛钱。一套百余张一号图的图纸也不过几十块钱，远远达不到立案的标准。 但实际上，图纸所承载的技术价值却不可估量，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价值连城都有可能。 当崔金来跟王景光交易时，明确给出了三百万买两套图纸的报价，瞬间解决了知识产权不好估计的难题，也把他顺理成章地送进了拘留所。 “这个崔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才祥琢磨明白其中的道理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然后吩咐道：“你告诉伍总，马上跟崔金来撇清关系，把买卖图纸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 “我已经安排伍总先把图纸还回去，再把责任都按到崔金来头上。就说倒卖图纸的事是他个人行为，跟厂子没有关系。”董鸿运满脸堆笑道：“只要伍总那边把态度做出来，就算安海公安调查，也不至于怀疑到咱们头上。” “嗯！干得不错！”刘才祥满意道：“鸿运，比起周庆铎来，你还是很不错的。你放心，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我刘才祥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谢谢刘总！”董鸿运点头哈腰感谢道：“既然您这么赏识我，我今后一定恪尽职守不让您失望。” “不错！不错！你很不错！”刘才祥夸了他两句后道：“这个月底要在咱们公司举办全国氮肥技术交流会。我想耿志扬这家伙大概率会来的。” 他眼睛里冒着狡诈之色道：“你有没有办法利用咱这次做东的机会，想个法子狠狠地整治他一次？要是能把他送到局子里那是最好了！” “这个嘛……”董鸿运想了一想，顿时坏水直冒有了主意：“有了！咱们可以这么干……” 刘才祥听罢直叫好道：“好！好主意！” 他情不自禁地敲了敲桌面道：“你这个办法好！既能把他送进局子，又能把咱摘出来，确实是个好办法！” 董鸿运见他认可自己的想法，赶忙提醒道：“刘总，想把这件事办成，就得有派出所的支持。” “这好办！”刘才祥道：“我让集团公司公安处的同志协助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把耿志扬弄进去！” “只要把耿志扬弄到局子里……”他心中冷笑道：“就有办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彻底消失，再也不能来找我们的麻烦了！而他开发的那些新奇技术也就会白白便宜我们了！” 耿志扬当然不可能知道刘才祥董鸿运之流暗地里商量着对付自己。交流会召开的前一天，他跟郑春晓一起坐火车赶到了寿城市。他们下了火车以后并没有入住会议指定的寿化宾馆，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中档酒店住了下来。 耿志扬从前台要了两个单间，上楼时对郑春晓道：“小郑，进了房间以后，你先找个理由给前台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住在这个房间，然后咱俩再把房间换过来。” “啊？”郑春晓惊愕道：“为什么呀？” “你别问了！”耿志扬不由分说道：“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郑春晓忽然想起临来之前，尚秀娟曾经叮嘱过她，这次来寿化集团开会要多长个心眼，什么事都要听耿志扬的安排，千万不能自作主张。 “哦，好的！”她知趣地点头道：“没问题！” 看着郑春晓一脸不解的样子，耿志扬有些遗憾道：“要是小郑是我老婆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俩就能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不用担心对方使阴招栽赃陷害！” 各自住下稍事歇息后，耿志扬带着郑春晓来到寿化宾馆会务组完成报到手续，又跟相熟的蒋瑶、钱光耀、左利民、卞福祥和张书田等人一一见面寒暄交流。 当蒋瑶得知耿志扬没有住在寿化宾馆，不禁诧异道：“你怎么住在外面呀？那来回多麻烦呀？” 耿志扬笑道：“我这个人有洁癖，出差喜欢住在档次高一点的地方。” “毛病！”蒋瑶小嘴一噘道：“有了几个臭钱就显摆起来了，拽什么拽呀？” 耿志扬不以为然地哈哈一笑道：“既然你说我有钱，走！我请你到市里面最好的酒店吃一顿！” “真的？”蒋瑶大喜道：“好久没宰你了！这次非得狠狠宰你一顿不可！” 有郑春晓作陪，蒋瑶不用担心孤男寡女在一起吃饭不方便，于是欣然跟着耿志扬相伴着走出了寿化宾馆。 得知耿志扬没有入住寿化宾馆，董鸿运诧异之余立马让人查清楚了他住在哪家宾馆，然后又通过关系精准确定了他所入住的房间号码。 “耿志扬啊耿志扬……”董鸿运暗暗得意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既然这次你落在了我的手上，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长着几只眼睛！” 第439章 勇闯龙潭虎穴(二) 耿志扬带着蒋瑶和郑春晓在寿城市区找了一家山南特色餐厅，品尝了一顿山南风味的家常菜。 吃饱喝足之后，蒋瑶问道：“明天开会有你的发言吗？” “有啊!”耿志扬笑道：“不但有，而且正好排在你的前面。” 蒋瑶准备在大会上做题目为《首套国产四合一机组的研发和实际应用》的宣讲，听到耿志扬也要发言，忙问道：“你讲的是什么内容？” 耿志扬道：“我讲的是《第一套国产双加法硝酸装置运行总结》。其实这篇文章在上次我们公司召开的现场会上已经讲过了，不过这次来的企业更多，所以组委会希望我能再讲一次。” 听到他要讲国产双加法硝酸装置运行经验，蒋瑶释然道：“太好了！你在前面开了头，我在后面就省劲多了，不用再解释那些专有名词了。” 耿志扬趁机问道：“对了！我上次跟齐总说的，让你们先行开展年产三十万吨四合一机组的研发工作。你们开始搞了吗？” “开始了！”蒋瑶苦笑道：“你不知道，自从齐总听说了你半仙的外号和神奇故事以后，对你的话深信不疑。你安排他干的事，他肯定会上心的。” 她一脸的好奇道：“耿志扬，你真有传的那么邪……哦，不！神乎吗？咱俩交往这么长时间，我怎么不知道啊？” 耿志扬不想让蒋瑶把自己当做了神棍，笑了笑道：“你听他们胡说，我哪有那么邪乎？我干的那些事都是按照客观规律推断出来的，可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神仙。” 一旁的郑春晓可不这么认为。在她的眼里，耿志扬不仅是专业技术高超的行业大拿，而且还是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的神仙人物。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多次精准预测到了未曾发生的事情，而且只要跟别人打赌，百分百保住能赢。 能干出如此不可思议事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凡人？就算不是神仙，那也得是神话传说里天上的星宿下凡。 好在郑春晓谨守不多说闲话的规矩，老老实实在一旁做起了吃瓜听众。 把蒋瑶送下回到住的宾馆，时间已经是八点多钟。 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宾馆大门。当他看到耿志扬和郑春晓从外面回来后，赶紧来到前台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董总，他们回来了！”那人冲着电话汇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现在就派人上去吗？” 电话那头的董鸿运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道：“小李，等到了九点半，你就按照咱们事先制定的计划行动！我会通知公安处的老秦配合你的行动。” “好的！”小李重复道：“九点半行动！我记住了！” 郑春晓回到房间后先洗了个澡，然后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上看起了电视剧。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忽听门铃响声大作，不由纳闷道：“这么晚了谁来找我？不会是耿总吧？” 大晚上的，耿志扬居然来敲自己的门？ 郑春晓心里禁不住胡乱遐想道：“不会吧？耿总一向是个诚实守信的谦谦君子，怎么会在半夜三更来敲我的门？难不成他想趁着出差的机会跟我一起放飞自我……？”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一遍又一遍地按响门铃。 郑春晓不敢再耽搁，战战兢兢来到房门前，颤声问道：“谁啊？” 门外有个女孩子惊讶道：“怎么是个女的？” 分辨出敲门的是个女性，郑春晓顿时胆大起来，一把拉开门道：“你找谁啊？” 门外的女子身材高挑衣着暴露，脸上还画着浓妆，一看就是特殊场所的服务人员。 那女子见到她也是一惊，但想起雇主的条件是自己必须闯进房间，并且躺到床上才肯给钱，于是不管不顾一把推开郑春晓冲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郑春晓被她一把差点推倒在地，不由气恼道：“你是谁？进来干什么啊！” 那女子并不搭话，反手关上房门，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附着物，二话不说一头钻进了床上的被子里。 郑春晓被她突兀的举动搞得丈二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对方走错了房间，连声道：“这是我的房间，你走错了吧？” “没错！就是这间！”那女子回了一句后便不再言语，郑春晓气恼道：“你走错房间了，赶紧出去！要不我找前台了！” 两个人正在纠缠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几个民警气势汹汹冲了进来：“别动！警察！” 刚闯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接着又有公安到场，郑春晓如遇救星般指着床上那个女子道：“民警同志，你们来得正好！这个女的突然闯进来就往床上躺，你们快点帮忙把她弄走吧！” 进来的几个警察见郑春晓是个女孩子，登时也傻了眼：“不对啊！屋里面不应该是个男的吗？怎么变成了个女人？” 床上的那个女子见到警察来了，反倒是松了口气，麻利地穿好衣服后道：“我跟你们走！” 几个警察见房间里的情形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迅速做出了决断：“不好意思啊，小姐！” 他们指着闯进来的那个女子道：“我们找的就是她，打扰你了！” 这帮人来得快去得更快。还没等郑春晓明白过来，呼啦啦便走光了人，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小郑站在原地苦苦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帮子人从郑春晓的房间撤出来后，老秦马上报告了董鸿运。 董鸿运冷笑道：“耿志扬肯定换了房间。你们马上去他们订的另一间，耿志扬肯定藏在那儿！” 老秦赶紧指挥着众人来到耿志扬订的另一间客房，如法炮制上演了又一出敲门抓票的大戏。 但可惜，那女子站在门前按了半天门铃，就是没人开门。 老秦心急之下，干脆强行用房卡打开门，这才发现客房里竟然没有人住。 一帮子人结结实实扑了个空！ 董鸿运接到汇报后只感觉不可思议：“难不成耿志扬真是个半仙，用了什么隐身法术，所以即使老秦他们进了房间也找不到他？不可能啊！太不科学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只能放弃栽赃企图，让老秦小李等人撤回来了事。 第440章 勇闯龙潭虎穴(三) 董鸿运等人筹谋策划了半天，意图假借票昌的罪名将耿志扬搞到拘留所后再进一步加以整治，结果没想到一连闯了两间客房都扑了个空，这才心有不甘地放弃了栽赃陷害的企图。 其实耿志扬就住在同一层的另一间客房里。这间客房是由张山安排人手事先办理好入住手续预备下的，因此董鸿运等人完全没有想到他在宾馆里还有其他房间可住。 耿志扬贴着房门，冷眼观瞧老秦小李等人的无效表演，心中暗道：“董鸿运啊董鸿运，老子看在以往同事的份上放了你一马，没想到你却下手搞起了我。那就对不起了，老子一定想办法把你弄进去不可！” 第二天上午，1998年度氮肥技术交流会在寿城化工集团公司大礼堂内隆重举行。首先由刘才祥代表寿化集团作了热情洋溢的发言，对参加会议的各个企业代表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随后他又介绍了寿化集团的发展历史和目前状况，然后道：“现在我们集团公司已经建成了两套从国外引进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年生产能力达到了二十七万吨。下一步我们公司会继续引进国外先进的硝酸装置，另外我们联合国外公司已经共同开发出拥有自主产权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下一步将会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 蒋瑶听到寿化集团也开发出了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不禁诧异道：“耿志扬，他们怎么也搞出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了？” 坐在她身边的耿志扬哼了一声道：“别听他胡吹！他所谓的拥有自主产权用的工艺就是偷得我们的。靠他们自己研发，猴年马月也搞不出来。” “他偷你们的技术，你怎么不报警呢？”蒋瑶纳闷道：“报警抓他呀！” “这些家伙狡猾得很。”耿志扬道：“他们没有自己下手，是通过第三方干的脏活。不过你放心，偷的技术就是偷的。不是自己的东西，里面有些关键诀窍是搞不明白的。” 他撇了眼在台上正讲得慷慨激昂的刘才祥道：“你看着吧，敢用他们公司的技术，早晚会出事的。” 他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寿化集团为了打开市场，极有可能会找你们合作。咱们两家关系不错，我不希望你们跟他们合作。” “我说了不算呀！”蒋瑶蹙眉道：“他们来找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答应的。不过要是找到集团公司领导，那可就不一定了。” 耿志扬明白蒋瑶说的是实话。作为老同学和好朋友，她可以顾及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以及跟耿志扬的私人感情，干脆利落地拒绝寿化集团的拉拢，但是省鼓集团的领导就不一定了。 如果寿化集团和刘才祥真找到省鼓集团高层上去，为了拓展设备推广范围、增加中标机会、尽可能地卖出设备，那些领导还真有可能答应对方提出的合作要求。 耿志扬冷笑一声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跟他们合作，出了问题可别来找我帮忙。” 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耿志扬说出的预言，无一例外都会在未来被证实。蒋瑶听了，心下一颤道：“怎么？跟他们合作还有风险？” “跟任何人合作都有风险。”耿志扬似有所指道：“关键看收益和风险哪个大？如果收益比不上风险，那你们还跟他合作什么？” 耿志扬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出这番话来，那就证明省鼓集团跟寿化集团的合作不被他认可，严重点说是被他诅咒过的。要知道被耿半仙诅咒过的事情无不以悲惨结局收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例外。 蒋瑶心中立时存了阴影，暗道：“要是寿化集团真来找我们，我就把耿志扬的话都说给领导听。真要是将来出了事，他们也别怪我不做提醒。” 在上午宣讲的文章中，董鸿运破天荒地当中露了次脸，做了题目为《国外二手硝酸装置使用经验小结》的汇报。 耿志扬听到他对二手硝酸装置采取的那些技改措施，基本是照抄氮肥公司的二硝装置，暗觉好笑道：“董鸿运离开氮肥厂这么多年了，还是得靠着老厂获取的资源来生存。要不是公司那些老同事帮着提供给他这么多信息，这家伙哪里知道这么多的技改细节。” 中午吃饭时依然安排的是自助餐。耿志扬和郑春晓、蒋瑶各自取好喜欢的饭菜，然后找了张空桌子一起坐了下来。 “那边还有好吃的小点心。”郑春晓道：“我去拿一点，你们吃吗？” 蒋瑶是女孩子，自然喜欢甜点，点头道：“好的，谢谢！” 耿志扬则摆手道：“我不要，你们吃吧。” 郑春晓刚走，钱光耀端着盘子走过来道：“耿总，这儿没人吧？” “老钱，坐就是。”耿志扬笑道：“我们三个人，正好缺一个。” 钱光耀坐下后道：“耿总，上午开会的时候我跟长定石化的赵总挨着坐。听他说，他们公司打算在这几年上一套年产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他聊聊。” 一个企业想新上某个项目必须经过周密调查和多次研究后才能付诸于实施，断不会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如果技术和设备供货商以及工程设计及施工单位能在一开始就参与其中，等项目真正开展时，中标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所以钱光耀提供的这个消息非常宝贵和及时。 “长定石化？”耿志扬点了点头道：“老钱，谢谢你提供的消息，我会跟他联系的。” 钱光耀看了眼蒋瑶后道：“不过我听他的意思，他们还是想用进口的国外机组，对国产机组不是怎么看好。” 比起化工化肥企业来说，石化企业资金相对充足，对设备价格的着重点不是太多，因而自然是更喜欢采用技术水平和质量较高的国外机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不管他们用什么机组，我们金秀公司都可以提供技术和设备服务。另外，工程设计任务我们现在也可以承担。” 但他接着又道：“但是呢，我会向他们推荐国产四合一机组。因为省鼓集团的产品，在质量和技术水平上并不比国外同类设备差！” 蒋瑶听到他为省鼓集团抱打不平，心下暗道：“耿志扬还是比较实在的，没有为了挣钱就把我们扔到一边不管，还替我们说了句公道话。”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既然耿志扬肯为省鼓集团发声，蒋瑶觉得自己也必须尽可能照顾到金秀公司的利益。 第441章 勇闯龙潭虎穴(四) 在当天下午的会议上，耿志扬和蒋瑶先后上台做了《第一套国产双加法硝酸装置运行总结》和《首套国产四合一机组的研发和运行经验》的宣讲。在与会代表里面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和关注。 蒋瑶宣讲完后，刚走下讲台就被满脸笑容的刘才祥拦住道：“蒋总，你讲得真好，太精彩了！” 蒋瑶谦虚道：“我不是什么老总，你叫我蒋工就行！我只是说了点经验总结，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能打破老外的技术封锁，研发出首台国产四合一机组，已经是很厉害了！”刘才祥不吝夸赞道：“老外卖给咱的四合一机组，一台就好几千万美元，而你们公司生产的国产机组才卖几千万人民币。这对我们快速提高国家硝酸行业技术水平起到了关键作用啊！” 蒋瑶听到他突然夸起了自己的公司，暗自诧异道：“耿志扬真神了！刘才祥还真是来拉拢我了，看样子是想跟我们省鼓集团搞合作。” 正在她琢磨时，刘才祥果然道：“蒋工，是这样，我们公司也从事双加压法硝酸技术的推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寿化集团想跟你们省鼓集团合作，组成联合体一起承揽国内的双加压法硝酸项目。” 望着刘才祥诚意满满的笑脸，蒋瑶抱歉道：“不好意思，刘总！我们公司已经跟其他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而且是排他性的，所以没法再跟你们寿化集团合作了。” 刘才祥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呢？每个公司的渠道不一样，能量也不一样。我们公司的实力有目共睹。你们要是跟我们一起合作，强强联手下，不说百分之百，起码国内百分之八九十的双加压法硝酸项目会落到咱们的手里。” 他笑嘻嘻道：“蒋工，你把我们的意思带回去。我想你们的领导会对我的提议感兴趣的。” 在刘才祥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蒋瑶不敢再行硬刚，只得道：“那好吧，等我回去就向领导汇报。” 回到自己座位上后，她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慌乱的心情，这才对耿志扬道：“刚才刘才祥找我了，说得跟你预测的一样。” 耿志扬嘴角一翘，哼了一声不屑道：“他除了偷技术就是会挖墙脚。正儿八经的本事会的倒不多！” 蒋瑶赶忙又道：“我没有答应他，只是说回去跟领导汇报。” 耿志扬扭头看了她一眼道：“这种事不是你能决定的。回去以后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汇报，我不会怪你的。” 蒋瑶被他瞧破了心思，脸颊微微一红道：“我说了不算，有些事真不好拒绝。”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你别担心。我都说了不会怪你的，你害得什么怕？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真跟他们合作了，一旦出了问题不要来找我帮忙。就算是他们派你来找我，我也不会帮的。” “哦，我明白了！”蒋瑶点了点头，心道：“耿志扬这句话我一定要跟领导说明白，省得将来出了问题赖到我身上。” 当天下午的会议结束以后，钱光耀领着长定石化的副总经理赵世岗找到了耿志扬。 由于是石油化工企业，长定石化参加以化肥企业为主的氮肥技术交流会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因此对硝酸技术水平的发展也是一知半解。 但这次他们决定新上一套年产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才临时抱佛脚报名参加了本年度的技术交流会。 钱光耀所在的北海省化工集团公司于九十年代初建成了一套日产三百五十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凭借该装置技术上的先进性，省化集团在硝酸行业中名气颇大，因此他跟邻座的赵世岗彼此认识后，对方立刻询问起了双加压法硝酸相关事宜。 听到赵世岗说长定石化计划在最近几年新上一套年产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钱光耀毫不犹豫地向他推荐了耿志扬及其金秀工程技术公司。 赵世岗虽然没有跟耿志扬打过交道，但却听说过他的名字，所以见了面后说道：“耿总，你的大名我早就听梁州化肥厂老冯说过很多次了。没想到这次见到了真人，果然是个青年俊杰！” 耿志扬见他说得客气，哈哈一笑道：“赵总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而已。”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耿志扬道：“赵总，既然来了寿城，那就该尝尝寿城当地的特色菜。这样吧，今晚上我请客，你和钱主任都去，咱们在一块儿好好聊聊。” 赵世岗正想找个机会跟耿志扬好好交流上一番，看看他的水平到底如何，当即满口答应道：“那好啊！我就跟着耿总沾个光了！” 三个人加上郑春晓一起来到寿化宾馆门口。钱光耀正准备叫辆出租车，耿志扬却摆了摆手喊住了他，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不多会儿的功夫，一辆挂着安海市牌照的进口商务面包车风驰电掣般停在了众人跟前。耿志扬伸手打开车门道：“上车吧！” 钱光耀和赵世岗见有车可坐，低下头鱼贯进入了车内。一旁的郑春晓直接看傻了眼：“不对啊！我们是坐火车来的，怎么会有辆车在寿城？要是有车来，我们干嘛还要坐火车啊？” 耿志扬正要上车，扭头瞧见郑春晓怔怔地站在原地没动，只得催促道：“小郑上车呀，发什么愣啊？” “哦？好的！”郑春晓回过神来，赶紧低头钻进了车内。 等她进到车内坐下以后吗，这才发现前面副驾驶座上坐着的乃是公司纪检监察部副主任张山。 “张山怎么会来到寿城？”郑春晓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问，只能是闭上嘴巴保持沉默。 商务面包车把他们几人送到了昨晚吃饭的那个酒店。耿志扬介绍道：“赵总，这个地方昨天我们来过，当地菜做得非常地道。咱们可以尝尝。” “好啊！”赵世岗笑道：“我听耿总的安排。” 几个人说笑着走进了酒店。郑春晓敏感地注意到，他们下了车后，张山并没有跟着下车，而是指挥着司机迅速开车离去。 “咦？”她不禁好奇道：“这个张山怎么说走就走，真是奇怪得很呢。” 第442章 技术就是底气 耿志扬请赵世岗吃饭当然不是钱多的没处花了，借着请吃饭的幌子找个机会互相交流才是最终目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耿志扬先把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和金秀公司的情况大体介绍了一下，然后又把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双加压法硝酸技术和关键设备一一讲解了一遍。 赵世岗颇感兴趣道：“耿总，按照你刚才说的，你们公司能够承担专利技术、工程设计、建设承包和装置开车等一系列服务？是这样吗？” 耿志扬笑道：“没错！不过我们金秀公司没有建设承包的资质和经验，需要跟省石化设计院一起合作才行。当然，工程设计这一块儿交给我们或者交给他们干都可以。我们公司麾下的化工设计院也是甲级，不过水平和实力肯定比省院要差一些。” 赵世岗见耿志扬如此实诚，顿生好感道：“耿总，我们公司是个石化企业，以前没有涉及过硝酸行业。但是呢，我们公司财务上比较宽松，所以这次准备上的硝酸项目不在乎费用高低，追求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可靠和稳定。基于这种考虑，我们才选择了价格相对昂贵的进口四合一机组。” 耿志扬当然要替合作伙伴说上几句好话，当即道：“国外的进口机组当然很好，但是我们省鼓集团生产的四合一机组也经过了实际运行的考验，技术指标和质量也是可以放心的。” 赵世岗笑了笑道：“你说的这个事我也了解过。但是呢，我们公司领导已经定下了，本次硝酸项目就采用国外进口四合一机组，国产机组不在考虑之列。” 他嘿嘿一笑道：“买进口机组还有个附带的好处。耿总应该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如果长定石化购买了国外四合一机组，不管是f国还是g国、米国的产品，都会有数次到国外进行技术交流和审查的过程，也就给了大家伙一个出国考察的好机会。 九十年代时，能出趟国对一般人来说还是可以大肆吹嘘的新奇经历。因此如果有机会到外国去游览一番，一般人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耿志扬见他们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言，而是道：“双加压法硝酸的三大关键设备，四合一机组解决以后，剩下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我们公司都能够提供专利设备。而且我们公司研发的这两台设备在技术水平上要高于国外的同类产品，可以说处在世界领先水平。” “哦？”赵世岗顿感新奇道：“耿总，你能跟我说说它们有什么特殊的优点吗？” 耿志扬道：“简单说吧，我们公司研发的新型氨氧化炉，最大优点就是避免了老炉型换热管经常爆管的致命缺陷，而且在氨氧化率和副产蒸汽指标上也更好一些。” “至于吸收塔……”他继续讲解道：“国外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的产品酸浓度一般在百分之六十二左右。我们公司的吸收塔可以把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六十五以上，最高可以达到百分之六十八左右！” 稀硝酸装置生产的产品酸浓度越高，可应用的范围就会越广。如果后续接着生产浓硝酸，其消耗的蒸汽将会相对减少一些，生产成本也会跟着降低。所以稀硝酸装置产出的酸浓度越高越好！ 赵世岗听罢大喜道：“那太好了！我们后边还要生产部分浓硝酸，这么一来成本就会降低不少。” “浓硝酸？”耿志扬忙道：“我们公司也有新开发的浓硝酸工艺技术，正在为我们自己的氮肥公司建设一套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 “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赵世岗惊骇道：“那得用多少浓缩塔呀？至少得上十六台吧？要不然能力不够啊！” 看来赵世岗为了公司新上的硝酸项目下了不少功夫，居然能估算出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需要上十六台浓缩塔。不过很明显，他是按照常见的直径一米浓缩塔估算的。 以前常用的直径一米浓缩塔，换用规整填料以后，根据不同浓度的原料酸，年产能大概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用不了那么多。三十万吨浓硝酸的话，用上个十二台浓缩塔就足够了。” “十二台浓缩塔？”赵世岗盘算了一阵后道：“这么算下来，每台塔年处理量达到了两万五千吨，折算到每天的话就是八十三吨还多呢。” 他很是怀疑道：“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厂的浓缩塔有这么大的处理能力。耿总，你有什么凭据能把浓缩塔处理能力搞得这么大？” 耿志扬笑道：“赵总，我们用的是直径一米二的新型规整填料浓缩塔，处理能力最高的话能达到每天九十吨。” “每天九十吨？”赵世岗吃了一惊道：“有这么高吗？” 耿志扬坦然道：“我说的每天九十吨只是设计值，如果操作得好的话会比九十吨还要高。所以你们上的十五万吨硝酸项目，其实完全可以把所有的酸全部浓缩为百分之九十八的浓硝酸。采用我们公司新研发的一米二浓缩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赵世岗琢磨了好一阵才道：“耿总，我跟你说实话，本来我们公司需要的就是浓硝酸。但是吧，要是把十五万吨稀硝酸全部浓缩成浓硝酸，设计院说需要上八台浓缩塔。” 他喟然道：“想把八台浓缩塔全摆开的话，厂房得有六十多米长。所以我们最后决定只上五台塔，设计生产能力为年产十万吨。” 耿志扬附和道：“如果用一米直径的塔，我们也得这么设计，要不然处理能力达不到。” “是啊！”赵世岗道：“今天听你一说还有一米二直径的浓缩塔，这么一来我们就能把全部十五万吨硝酸产品都处理成浓硝酸。” “哎呀呀！”他面露喜色道：“今晚上你可是给我带来很多惊喜啊！” 耿志扬趁机举起酒杯道：“你们公司想上硝酸项目，我们呢能提供相应的技术服务。咱们两家各取所需，正好能精诚合作把工程搞成！来，咱们干一杯吧！” 赵世岗痛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道：“耿总，硝酸项目用谁的技术我说了还是管用的。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不管是稀硝酸还是浓硝酸，我们公司就用你们的技术了！” 耿志扬闻言大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金秀公司一定竭尽所能，帮你们多快好省把项目建成！” 钱光耀适时举起酒杯道：“既然大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再喝一杯呗！” 郑春晓很有眼力地帮着三人倒上白酒。 三个人于是又举起酒杯道：“预祝咱们大家合作愉快！干！” “干！” “干！” 第443章 留用罗伯茨 本次氮肥技术交流会原定会期三天。第一天是技术交流，第二天是到寿化集团厂区参观学习，第三天则是安排与会人员游览当地的风景名胜。 耿志扬参加完第二天会议后便带着郑春晓连夜坐火车离开了寿城，并没有参与会议后续安排的游览项目。 得知耿志扬突然提前返回了安海，董鸿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有种莫名的遗憾。好不容易耿志扬主动送上门来，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优势的他却不能借机将其狠狠地整治一番，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人家堂而皇之地平安离去。 如此绝佳的机会非常难得，没有将其拿下的确让人有些不甘心呢。 耿志扬前脚刚刚回到安海，罗伯茨和冯雁得到消息后立即联袂找到了他。 “耿，我在这里已经给你工作了一年了。”罗伯茨道：“已经完成了我对你的承诺。现在，我该回去了。” 罗伯茨来到金秀公司工作的这一年时间里，总的表现还算不错。不但帮着耿志扬迫使a公司做出了让步，还在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上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 接下来，耿志扬计划继续研发年产三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所以类似罗伯茨这种见多识广的外籍专家还是要尽可能地留用，关键时刻他的意见还是挺管用的。 “罗伯茨，这一年你干得很不错。”耿志扬先夸了一句，然后佯做关心道：“你回去以后的工作找好了吗？” 罗伯茨耸了耸肩膀道：“没有！我们这行在米国已经没落了，很少有企业需要招聘我这样的化工技术人员。而且我年纪大了，想找份收入可以的白领工作怕是很难。” “是吗？”耿志扬心中暗乐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罗伯茨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去以后尽量找找看吧。不行的话，我就去市场上干小时工。” 一个具有丰富硝酸生产经验的高级工程师居然沦落到要干小时工来维持生活的地步，可见米国化工行业对技术人员的需求降到了多低。 耿志扬趁机道：“罗伯茨，你有没有想过继续留下来在这里工作？” “在这里？”罗伯茨愣了愣道：“你们这里的工作环境和氛围都很不错，年轻的同事们也很上进。但是……你给我的工资太少了，我还要挣钱养活老婆孩子的。” 耿志扬给罗伯茨定的工资只有一千多元，即使加上奖金也不过两千多块钱，仅仅相当于不到三百美元。要不是看在帮忙跟a公司打官司上，耿志扬给了他一万美金的特殊奖励，罗伯茨这一年的收入根本满足不了家里的生活需要。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要是继续在我这里工作，你需要多少钱呢？” “哦……这个嘛……”罗伯茨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后，伸出三根手指头道：“最少三万美元！” “这么多我给不了你。”耿志扬淡然一笑道：“这样吧！我给你每月两千块钱的工资，另外还有两千美元的专家补助。你看怎么样？” 一个月两千元工资，相当于每年两万四千元，大约接近三千美金。每个月两千美元专家补助，一年下来就是两万四千美金。 二者相加后，罗伯茨的年收入就可以达到两万七千美金，跟他提出的三万美元相差并不太多。 罗伯茨犹豫再三后终于答应道：“耿！看在你们这儿适合我发挥自己专业的份上，我接受你的报酬，愿意继续为你效力！” 耿志扬猜到他会答应，站起身哈哈一笑道：“罗伯茨，你留下来跟着我继续干是选对了！我们国家的硝酸事业正在蓬勃发展中，正需要你这样的专家人才！” 四月底氮肥工业公司浓硝酸项目领导小组成立以后，耿志扬跟田连营和袁汉杰商量后决定采用审批和建设同时进行的方式，尽快开展工程设计及施工工作。 浓硝酸项目的关键设备硝酸浓缩塔采用的是高硅铸铁材料。这种材料在冬季低温下存在着脆性易裂的弱点，因此当环境温度低于零度时，安装工作就非常困难，搞不好就会使设备或者管道产生裂缝。 所以本次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的安装和试车工作要尽可能避开冬季低温时间段，最好在十月底之前完成全部工作。 斟酌再三后，耿志扬给赵福吉定下的设计进度如下：五月底必须提交厂房和室外设备基础施工图纸；六月底前提交全部土建施工图纸；七月底前提供用于采购的管道综合材料；八月底前完成全部设计工作。 也就是说，在短短四个月时间里要完成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的全部施工图设计工作。 有了图纸，土建施工单位和设备管道安装单位才能开展工作。因此对于化工建设项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提供各专业施工图纸的时间节点就决定着现场工程进度的快慢。 从寿城回来以后，耿志扬立马来到市化工设计院检查监督设计进度。赵福吉和该项目设计经理郝建军当面向他做了汇报。 “厂房和室外设备的基础图已经提供给氮肥公司的袁总了。”郝建军略有些紧张道：“我正催着结构专业加班，争取在下个月底完成全部结构施工图。” “不！”耿志扬一摆手道：“不是争取，是必须！必须在下个月底提供全部土建施工图，而不仅仅是结构专业！” 他提醒道：“要完成土建施工图不仅仅是建筑和结构两个专业的事情，还牵扯到提出条件的专业，比如工艺、电气、仪表、暖通、给排水等专业。这些专业必须把条件提全了，土建图上才不会有缺漏项。” 郝建军赶忙道：“是！我明白！” 耿志扬又对赵福吉道：“赵院长，前一阵咱们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有活干。现在终于有活干了，可不能在关键时刻反倒顶不上去呀！” 赵福吉当然很清楚耿志扬的意思，当即表态道：“耿总，我这就给项目组的同志们开会，争取……哦，不！要求大家必须按时完成任务！” 耿志扬又问道：“广即大化硝铵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那个项目由郎工负责。”赵福吉道：“工艺专业已经把条件提出来了，现在正在校审。校审完后就可以提给各个专业了。” “得抓紧呀！”耿志扬道：“咱们第一次跟广即大化合作，一定要把活干好。只有这样，人家才会把后续的项目交给咱们来做。千万不能把活给干砸了，要不然人家以后就不会再来找咱们了。” “不会的！”赵福吉忙道：“我一定盯紧了，不会耽搁的。” 第444章 老智玩的够花 安海市氮化公司的硝酸项目计划于七月底建成试车，因此六七月份是安装工程最忙的时间。耿志扬为了帮助尚秀娟分担一部分压力，进了六月之后，时不时地到氮化公司硝酸项目建设现场转悠上几圈，顺便抓住由头把几个不服管理的中层干部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七月初小暑节气，耿志扬再一次顶着炙热的日头来到氮化公司硝酸项目建设现场巡查。 他在现场刚转了两圈，吉建华和兰永国做着伴匆匆找到了他。 “耿总，兰永国有个事想跟你说。”吉建华道：“可他又拿不准该说不该说，所以找我商量。我听了以后，觉得这个事该跟你说，所以就领着他过来了。” 沾了耿志扬的光，兰永国现在氮化公司后勤部门帮着管理水电暖气。虽然工作比较繁琐，但是平时没大有事，因此非常适合他懒散的性子。 耿志扬摘下安全帽，抬手擦了把脸上涔涔流下来的汗水道：“兰永国，咱是老同学，有什么话说就是。你怕什么呢？” 兰永国嘿嘿笑了笑道：“是这么回事……哎呀，怎么说呢。” 吉建华着急道：“你这家伙，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不就是你听说智文阁跟咱厂里的大花瓶胡搞吗？说就是，你怕的什么劲啊？” “什么？”耿志扬吃了一惊道：“智文阁跟谁胡搞？” 既然吉建华开了头，兰永国不得不说道：“跟后勤上的姚素娟！这个女的长得比较狐媚，又喜欢打扮，所以在厂里有个外号：大花瓶！” 姚素娟原本是氮化公司后勤仓库的保管员。智文阁来厂里视察的时候偶然认识了她，并迅速被她吸引而拜倒在了石榴裙下。不久之后，智文阁动用手里的权力把她调去当了企业小卖部的负责人，从此眉来眼去的两个人便勾搭成奸。 兰永国又一次去宿舍区检修水电时，偶遇两个人幽会后从姚素娟家里出来，敏锐地从他们不正常的亲昵举动中瞧出了端倪。后来他又撞破了几次俩人相会，这才推断出这俩家伙有些不干不净。 说完之后，兰永国顿感轻松了不少，然后道：“姚素娟的男人以前是市长途运输公司的司机，后来下了岗，就去一个私人老板那里跑长途。” 长途车司机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不得不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回家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姚素娟自己一个人在家，难免空虚寂寞，再加上本性多情，主动跟大权在握的智文阁勾搭在一起也就不足为怪了。 耿志扬听完后禁不住一阵头痛，想了想后问道：“这个事你们厂知道的人多吧？” 兰永国道：“我没有往外说，不过老百姓已经有风言风语了。” 吉建华证实道：“我也听到过有人说姚素娟跟上面的大领导有一腿，而且传得神乎其神，反正挺邪乎的。” 耿志扬揉了揉额头道：“这个事我知道了。你们不要往外说，我想办法劝劝智文阁。” 如果是公务员或者国有企事业单位的领导，一旦被人揭发跟其他女性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轻则降职受处分，重则会被免去一切职务甚至开除公职。 但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是个民营企业，即使智文阁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被证实，因为没有违反公司的任何规章制度，所以最多被卢洪涛批评上两句，其他惩罚措施一概皆无。 “这个老智，这么大年纪了，心思还这么花花！”耿志扬心中暗骂道：“别看老子年轻有为身价不菲，却也没背着老婆搞上它一大堆女人。这老小子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下面那条腿，非得给自己惹来这么多的桃花债？关键这事要是传出去，弄不好会让职工们以为我们这帮领导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好色之徒，将会严重折损我们的形象。” 智文阁以前就是氮肥厂的厂级领导，改制后又是分管后勤的副总经理，还是董事会成员，因此在资历上远远强过耿志扬。再加上耿志扬比他要年轻很多，所以类此私德有亏的事情不好从耿志扬嘴里说出来对他进行批评，最好还是反应给卢洪涛比较好。 当天下午，耿志扬就找了个机会向卢洪涛单独做了汇报。 卢洪涛听罢直摇头道：“哎呀，这个智文阁，真是让我服了！” 耿志扬见状怀疑道：“二叔，难道智文阁不只搞了姚素娟这一个女人？” “哼，他呀……”卢洪涛无奈道：“快成后勤上的土皇帝了。” “怎么呢？”耿志扬想了一下道：“后勤上没记得有年轻漂亮的女职工啊？” 卢洪涛服气道：“智文阁现在是老少通吃香臭都要。前几天，后勤上的两个老娘们竟然为了他争风吃醋打起来了。要不是罗红霞正好路过强行拉开了她们，弄不好就要把官司打到我这里来。” 耿志扬不禁佩服道：“老智同志这么大年纪了，需求还这么旺盛！啧！厉害啊！” “我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吧。”卢洪涛无可奈何道：“像这种牵扯到私人感情的事，咱除了劝说也没别的好办法。但愿他能听我的劝，别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丑事了。” 有道是奸情出人命。智文阁要是继续跟有妇之夫胡搞下去，弄不好就会迫使那些被戴上绿帽的男人对其进行报复反击。 耿志扬好心提醒道：“家庭是男人最后的底线。要是智文阁继续这么胡搞下去，怕是会出人命的。” “我也是有这个担心啊。”卢洪涛道：“我先劝劝他。要是效果不理想，再让老田给他做做工作。” 假若卢洪涛等人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智文阁仍旧死活不听劝，一旦将来真出了意外，他就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了。 耿志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到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单冀生忽然打来电话道：“耿总，钱光耀辞职的事你知道了吗？” “什么？”耿志扬吃了一惊道：“钱光耀辞职？不会吧？他不是在你们那儿干得好好的吗？” “唉，别提了！”单冀生叹息道：“集团公司的领导嫌他在技术交流会上泄露了我们公司的技术秘密，所以要对他进行处罚。小钱还是太年轻，一气之下就提出了辞职。” 钱光耀在前不久的氮肥技术交流会上曾经做过题目为《双加压法硝酸生产中常见问题的处理》的宣讲。其内容主要是向与会人员分享了省化集团硝酸公司在日常生产中遇到的一些技术问题，以及相应的解决办法。 没想到仅仅因为一篇论文的缘故，省化集团的领导就要对其进行严厉的处分！ 第445章 雪中送炭 氮肥技术交流会就是一个给大家伙互相交流互相学习的平台。而钱光耀写的那篇《双加压法硝酸生产中常见问题的处理》中所提及的内容属于常见技术问题，并没有什么特殊秘密可言。 耿志扬不解道：“单总，钱光耀已经干到了硝酸车间主任的职位，怎么会因为一篇文章就要处分人家？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人家赶走吗？” 单冀生佩服道：“耿总，你的职场敏感性的确很厉害，我老单佩服得很呢。” 他接着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钱光耀这次其实是替我受委屈。” 耿志扬暗自一惊道：“怎么？有人要整你？” “且只是有人啊！”单冀生意兴阑珊道：“我老单心直口快，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容易得罪人。得罪的人多了，人家就不乐意了，所以才合起伙来想把我挤走。” 单冀生是从硝酸公司实干起家的，所以看不惯省化集团高层搞的那些光花钱不办事的虚招。再加上他长了一张大嘴巴，遇到看不顺眼的事就喜欢喷上一通，无形中的确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人家才联合起来打算把他排挤走。 钱光耀是单冀生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省化集团自然要第一个从他下手，逐渐剪除掉单冀生羽翼之后，在对其进行彻底清算。 单冀生遇到的困局，耿志扬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只是追问道：“单总，钱光耀辞职后去了哪儿呀？” “他现在没地方去，正在找工作呢。”单冀生商量道：“你不是开了个工程技术公司吗？能不能帮忙给他安排个职位？” 单冀生还算是个不错的领导。钱光耀因为他的牵连而失去工作后，人家还想着帮忙找个合适的工作。作为曾经的老领导来说，能费这么多心思为下属考虑已经算是恩至义尽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钱光耀是耿志扬的大学师兄，而且在以前帮助过他多次。现在人家落了难，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施以援手拉对方一把。 “单总，我找钱光耀问一下。”耿志扬道：“他要是愿意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当个副总。” 挂断电话后，他琢磨了一会儿，这才拿起电话打给了钱光耀。 出乎意料的是，省化集团动作如此之快，钱光耀刚提出辞职，他的办公室就换了主人。当接电话的人听到耿志扬要找钱光耀时，很是不耐烦道：“钱光耀已经不在这儿上班了！你别再打电话来了！” “都说人走茶凉。钱光耀只是提出了辞职，这还没有彻底走呢，省化集团的茶就已经凉透了！”耿志扬摇摇头调侃了一句，又拿起电话拨打了钱光耀的传呼。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钱光耀终于把电话打了回来。 “老钱，在哪儿呢？”耿志扬语气平和道：“单总跟我说了你的事了。既然省化集团容不得咱，干脆你上我这儿来干个副总得了！” 钱光耀声音低沉道：“耿总，谢谢你的好意。我老婆刚生了孩子，我得在家里照顾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开省城，所以对不起，去不了你那儿了。” “哦……是这样啊！”耿志扬想了想道：“这也好办。我在省城跟咱们系合伙成立了个软件开发公司。你去那儿干个副总吧。现在那儿有任老师和朱旭升负责，你跟他俩都认识，去了很快能上手干起来。” “至于待遇嘛……”耿志扬慷慨道：“就跟任老师一样吧，年薪五万，奖金另算。你看能接受吗？” 钱光耀在省化集团当个车间主任，每个月杂七杂八加起来不过两千左右，没想到耿志扬一开口就把他的收入翻了一倍还多。 “耿总……谢谢了！”钱光耀感激之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不知不觉间一股暖流涌上了眼眶。 耿志扬则笑道：“老钱，咱俩什么关系？你说谢谢就太客气了！你就先在那里干着，要是觉得不顺心，咱们再找别的地方。你这么大本事的人，上哪儿找不到个工作啊！” “对了！”耿志扬忽然想起一事，赶忙道：“我上次去学校碰到了尹长虹老师。她负责研究的低压合成氨课题已经获得了突破，想找个合作方进行工业化。你去了正好跟她对接一下，这个项目就由你负责了。” “没问题。”钱光耀满口答应道：“我毕业的时候，尹老师就是我导师，我会跟她好好配合的。” 俩人又闲聊了两句才扣上了电话。 耿志扬放下电话后暗自思量道：“单冀生在省化集团领导层里属于实干派。他提拔起来的钱光耀等人也属于正规科班大学生出身的专业干部。省化集团现在赶走了钱光耀，下一步要是再撵走单冀生，那就等于自毁长城要走下坡路了。” 在国有企业，尤其是大型国有企业，一个新来的大学生能不能得到重用和提拔并不在于其学历高低、本事大小和能力强弱，更多的是要看他背景的深浅和站队是否正确。 说句不好听的实话：即使你没有任何背景和关系，若想升到高位也是有很多办法，主要就看你豁不豁得出去了。只要你能豁得出去自己，擢升高位大权在握也是很有可能的。 晚上回到家时，卢晓清一脸愁容道：“志扬，我们学校据说要跟商业学校、职业学校，还有一些其他学校合并到一块儿，新成立一个叫什么职业技术学院。” 耿志扬心头一动：“原来安海市职业技术学院是从九八年开始组建的，一年后才以新的学校名字招生。” 但他嘴上却道：“合并就合并呗，你担什么心啊？” “我能不担心吗？”见丈夫居然不理解自己，卢晓清嘟起小嘴不高兴道：“我去年休了那么长时间的产假，今年安排给我的课时也很少。我就担心合校之后没了我的位置，不让我当老师了怎么办呢？” “不会的。”耿志扬安慰妻子道：“合校之后招生肯定会扩大，而且职业技术学院需要大量的专业课老师。像你这样学美术出身的可以教的课程很多，他们招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让你干了？” 卢晓清还是有些担忧道：“幼儿教师是需要学美术的。改成职业学院以后，哪个专业还需要学美术啊？我怎么觉得没有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当然有了！比如广告设计、版面设计、音影动画等专业不都需要美术功底吗？就算是美容化妆，那也得有足够的美术欣赏水平才能干的了。所以说，你会越来越忙的。” “我不想太忙。”卢晓清看着一个人在客厅里玩耍的牛牛道：“我就想多陪陪牛牛。” 正用脑袋顶着一个糖盒自娱自乐转圈的牛牛，听到妈妈叫自己的名字，一把扯下糖盒丢在地上，乐呵呵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妈妈！” 望着眼前满眼欢笑的可爱儿子，卢晓清情不自禁抱起他来道：“我现在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小牛牛待在一起。他就是我世界的全部！” 一边担心被边缘化失去职位，一边又舍不得放下宝贝儿子，妻子自相矛盾的心情耿志扬很能理解，微微一笑道：“孩子终究会长大的。你不能为了他丢掉工作。真那样的话，你会慢慢脱离现实社会的。” “该工作还是要工作。”耿志扬从妻子手里接过儿子来道：“明年孩子就能上托班了，不行还可以送到爸妈那边去，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唉！”卢晓清情知丈夫说得没错，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啊！” 第446章 意见相左(上) 七月三十日凌晨，安海市氮化公司硝酸装置一次性开车成功，产出了质量合格的百分之六十二稀硝酸，正式宣告该项目取得了圆满成果。 凭借着日产四百五十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开车的成功，氮化公司终于摆脱了亏损经营的帽子，踏入了盈利企业的行列。而该公司的干部职工们也跟着沾了大光，奖金和福利都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该装置开车成功以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具备了年产四十三点五万吨硝酸的生产规模，从此步入了全国硝酸生产能力的前五名。 该项目建成以后，尚秀娟等人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但是耿志扬却不行，他负责的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正处在材料采购的关键时期，一刻也不敢放松。 原本市化工设计院答应七月底前提供用于采购的管道综合材料，但由于项目交叉太厉害，设计人员紧赶慢赶仍然没能按时完成，一直拖到八月八号才把材料表勉强交了出来。 好在广即大化硝铵公司那边进度催得不是很急，只要在七月底把厂房基础图纸提供过去即可。 设计院土建专业在完成浓硝酸项目图纸以后，立马把全部精力转投到硝铵项目上，全力以赴地突击建筑结构施工图纸，在七月底如期交付了厂房基础图纸。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随着暑气渐消秋意正浓，眨眼间已经是八月底的最后一天。 由于是周一，上午一上班，卢洪涛按照惯例召开了公司领导碰头会。氮肥公司董事会的七个领导全部出席了会议。 卢洪涛首先道：“今年我们公司进行的三个项目，氮化公司那边的合成氨改造和硝酸项目都已经完成并且投产，目前生产平稳。” 他脸上藏不住的高兴道：“去年咱们收购了化肥厂后，一直担心从此成为咱们的一个大负担。但是今年这两个项目干下来，不但能让氮化公司实现盈亏平衡，而且硝酸项目还能带来接近两千万的净利润。这可是个大好事啊！” 谁都喜欢听到麾下的企业挣钱，因而在座的各位领导听了，无不面露喜色。 卢洪涛接着说道：“氮化公司能有目前的大好形势，离不开尚总的管理。在这里，让我们大家一起用鼓掌来感谢尚总创造的大功劳！”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不约而同一起鼓起掌来。 尚秀娟脸色微红道：“氮化公司能取得现在的成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离不开卢总和在座各位领导的支持。其中，我最感谢的是负责技术的耿总。要不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走技术进步路线来不断增强企业的盈利性，氮化公司不可能这么快就取得如此大的变化！” 耿志扬听到她拐着弯来表扬自己，禁不住淡淡一笑。 卢洪涛也是微微一笑道：“耿总的功劳的确也不小。他提议建设的浓硝酸项目也正在收尾。” 他转头冲田连营道：“田总，原定的十月底试车计划能完成吗？” 田连营笑道：“没问题！照现在的进度，能提前半个月甚至还多！” 他不吝夸赞道：“浓硝酸项目能取得目前这个进度，实话实说，功劳还是人家耿总的。要不是他把高硅铸铁设备和管道的供货及安装从常规采购中单列出来，现在别说浓缩塔和管道全部安装好，能运到现场就不错了。” 耿志扬不得不解释道：“我也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想出来的法子。市化工院那边怎么催都催不动，我只能让化机厂把高硅铸铁设备和管道单独拿出来进行统计。这么一来，两下子一块儿使劲，材料统计速度不就快多了。” 袁汉杰补充道：“现在浓缩塔、漂白塔等附属高硅铸铁设备和管道全部安装完了，就等着其他管道安装完毕后就可以进行吹扫清洗和水压试验了。所以我估计再用一个月应该能收拾得差不多。” “一个月？”卢洪涛忽然灵机一动道：“要是能在国庆节开车，咱们这项目就等于是国庆献礼了！” 袁汉杰见他如此性急，当下苦笑道：“我说的收拾的差不多是指全部管道安装完毕。要想开车，仪表电气水暖都得准备好。国庆节肯定来不及的，最快也得十月中旬。” 耿志扬赶忙道：“献礼就不用了！咱一个民营公司，用不着做这些虚的表面文章。我看还是稳当点，按照原计划十月底试车吧。” 田连营对工程建设的理解远不如袁汉杰和耿志扬深入，因此对浓硝酸项目何时能试车自然存在不同的理解。 不过老田同志有自知之明，见人家俩专业人士都这么说，赶紧改口道：“我同意袁总和耿总的意见，还是按照原计划试车保险一点。” 卢洪涛见他们三个都坚持按原计划实施试车工作，最后也只能是放弃自己借助国庆献礼在同行面前显摆一番的念头。 等该商量的事说得差不多了以后，耿志扬忽然道：“咱们年前曾经商量过，今年下半年利用一硝车间改造为三万吨的硝盐装置。现在终于腾出空来了，我觉得这个项目应该提上日程。” 一硝车间采用的是老旧的常压法硝酸工艺。由于其技术水平太过落后，产品酸浓度也已经不符合市场需求，春节后不多久整个装置就停了下来。 按照耿志扬年前的设想，是要将一硝车间改造为年产三万吨硝盐装置。 听到耿志扬坚持按照预定计划实施三万吨硝盐项目，卢洪涛有点犹豫道：“浓硝酸项目还没有开车，我们是不是再等一等？” 耿志扬道：“时间不等人，我们等不起呀！” 他耐心劝说道：“把一硝车间改造为硝盐装置。原有的氨氧化厂房和里面的设备基本用不着动，只需要拆掉旧硝铵厂房，在其基础上新建一座六层高的后处理厂房即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这是一个依托老厂房和原有设备的利旧项目。建设周期相对较短，但建成后的盈利性却比硝酸项目还要好。” 耿志扬一心想着新建项目扩大生产，卢洪涛不好拒绝他的要求，顺手把锅甩给了在场的董事们：“你们觉得耿总的建议行吗？” “没问题啊！”前任一硝车间主任程红旗首先支持道：“一硝车间停产以后，虽然把职工们暂时安排到了其他车间，但不是长久之计。既然硝盐项目能利用起一硝车间现有的厂房和设备，盈利性还好于硝酸项目，就等于是废物利用。” 他双手一摊道：“这么好的项目，我们还等什么呢？” 第447章 意见相左(下) 针对耿志扬提出的利用原有一硝车间的厂房和设备建设三万吨硝盐装置的提议，董事会明显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卢洪涛为首的反对派，支持者有田连营和智文阁。他们认为氮肥公司成立以来的基建项目太多，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基本没有停过。 他们的观点很明确，该到了基建项目缓一缓的时候了。暂时不上硝盐项目，等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投产以后，过上一年左右的平稳期，再考虑是否开展新的建设项目。 另一派则是以耿志扬为代表的赞同派，支持者有程红旗和尚秀娟。他们认为企业发展不进则退。目前氮肥公司正处于蓬勃发展阶段，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新上建设项目，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公司建设成为综合实力在全国名列前茅的氮肥企业。 董事会里唯一没有明确表态的就是袁汉杰。 从内心原始想法来说，他是支持耿志扬等人的观念的。别看氮肥公司改制后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仍然没有摆脱产品单一竞争力不强的弱点，因此急需拓展产品类别，提高生产的技术水平，从而增强企业的市场竞争力。 目前董事会在是否继续新上建设项目的争论中，年纪大的守成派和锐意进取的少壮派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双方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在了袁汉杰身上，希望能取得他的支持。 “老袁，你说说你的意见。”卢洪涛指名点姓追问道：“你觉得硝盐项目上好呢，还是不上好？” 袁汉杰听罢，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卢总，我们是不是已经老了？” “啊？”卢洪涛不解道：“咱们才五十出头，还算不上老呢。” “是啊，咱们还不算老。”袁汉杰叹道：“还能至少干上十年没问题。” 田连营见他跑了题，赶忙提醒道：“老袁，你就说说，你支持不支持上硝盐项目啊？” 袁汉杰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回忆道：“卢总、田总，我记得咱们曾经答应过孙市长，公司改制以后一定想办法帮助解决两百名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问题。” 卢洪涛和田连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似乎想起了什么。只听袁汉杰继续说道：“三硝项目咱们新招了二十名下岗职工，其他车间补岗又录用了二十名。氮化公司那边的硝酸项目主要是消化自身待岗职工，所以没有对外招聘。这么算下来，咱们还欠着市里一百六十名录用名额。” 他看了眼卢洪涛和田连营道：“而且目前氮化公司那边也有近四百名职工需要安置，我们不上新项目能行吗？不上新项目的话，这些人往哪里安排？怎么样才能消化掉呢？” 耿志扬趁机提醒道：“卢总、田总，咱们公司这两年是发展得不错，但是各地同样有一批脱胎于国企改制的民营企业也发展得不错。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把自己做大做强，等到下一波残酷的市场竞争到来的时候，咱们就有可能挺不过去的。” 他语气坚定道：“所以趁着现在的大好机会，我们应该尽可能地上新项目新产品，使我们公司的市场竞争力再上一个新台阶，做好迎接下一波全方位市场竞争的准备。” 看到袁汉杰旗帜鲜明地支持耿志扬等人，卢洪涛和田连营对视了一眼后道：“袁总和耿总说的有些道理。这样吧，我们同意耿总提出的建议，从现在起开始准备硝盐项目。” 他对袁汉杰道：“袁总，硝盐项目领导小组就由你、耿总和程总组成吧。至于项目怎么开展，你们三个商量着定就行。我和田总就不过问了。” 耿志扬、袁汉杰和程红旗都是执行力非常强的人，做起事来绝不拖泥带水。因此会议一结束，三个人便来到袁汉杰的办公室，商量着硝盐项目如何推进。 耿志扬道：“这次把一硝车间改造为硝盐装置，我准备采用一些新技术，比如结晶工序不再使用老的间歇式结晶器，改用新型连续真空结晶器。硝盐母液增加一道除氯工序，把母液里积累的氯离子及时清除掉，避免其影响产品质量，以及腐蚀设备。” 袁汉杰道：“工艺技术方面你说了算。但是咱们首先得确定一下项目的大体进度，要不然不好具体控制项目。” 耿志扬估摸道：“现在是八月底，我估计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一次条件提出来，再用一个月的时间把厂房基础图设计出来……” 他掰着指头算计了一会儿后道：“这么算下来，项目土建开工得十一月初了。再晚的话环境气温太低，地下工程不好施工。” 袁汉杰找出一份挂历，翻看着计划道：“我看这样吧，十一月七号是立冬，咱们就把这天定为土建动工日期，三个月内完成所有土建施工任务，再用两到三个月完成设备和管道安装工作，留一个月时间准备试车工作。” 他又看了眼挂历道：“二月份是春节，那就争取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投料试车。你们看行不行？” 耿志扬想了想道：“可以。主要是咱们赶的时间不凑巧，正好跨过整整一个冬季，还有个春节要过，要不然项目进度还能提前一些。” 程红旗琢磨道：“氨氧化厂房稍加改造一下就能用。其实施工的主要工作量都集中在室外碱吸收设备区和后处理厂房上。用六个月来施工应该没有问题。” 袁汉杰又向耿志扬询问道：“耿总，你估计硝盐投资大概能有多少？” 耿志扬思量道：“氨氧化那边不用考虑的话，我想最多能有个三千万。要是再加上纯碱仓库和溶碱工序的话，能有个三千五六百万。” 总投资三千五六百万跟袁汉杰估算的差不太多。他笑了笑道：“那设计费你打算要多少呢？” 自从耿志扬收购了市化工设计院后，氮肥公司但凡有个项目都会毫无疑问地把工程设计任务交给他们，因此袁汉杰才有此问。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有了项目，自己又能做主，耿志扬肯定会把设计合同交给市化工院来干，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设计费就按三千五百万投资来收取。”耿志扬跟他商量道：“百分之二是七十万，优惠一下是六十万，再考虑增加十万块钱的技术开发费用，我看就定个七十万吧。” 七十万设计费尚在袁汉杰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他担心道：“我听说赵福吉那儿现在很忙。硝盐项目他们干得过来吗？” “干得过来。”耿志扬笑道：“广即大化的硝铵项目大概十一月份就能干完，正好抽出人来接着干咱这个硝盐项目。” “那好吧。”袁汉杰痛快地卖个人情道：“就以七十万的价格把硝盐项目的设计任务交给市化工院来做。” 第448章 南北奔波(上) 拿到年产三万吨硝盐项目的设计任务后，当天下午耿志扬便驱车来到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召集市化工院赵福吉等领导，向他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自从金秀公司收购了市化工设计院以后，在耿志扬的操作下先后从氮肥公司和广即大化签订了浓硝酸和硝铵项目的设计合同。设计费合计大约两百万元。 如今再加上硝盐项目的七十万设计费，市化工院今年的整体收入已经达到了接近三百万元。日子瞬间变得好过起来。 赵福吉高兴道：“耿总，这下子我们院今年维持生产的钱就有了。” 郝建军忙道：“耿总，您刚才说的连续真空结晶器和母液除氯工艺，咱们都没接触过，手里没有任何资料的。” 一旁的郎振华笑道：“郝院长，你没有我有啊！实话跟你说了吧，去年耿总就安排金秀公司开发硝盐工艺，现在流程模拟物热衡算，甚至包括连续真空结晶器在内的所有设备条件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需要做的工作就是把条件提给各个专业，让他们赶紧动起来。” 原来人家耿总早把准备工作都考虑到了！郝建军恍然大悟，赶忙道：“那太好了！这就没问题了！” 耿志扬笑道：“这些项目不算什么。下一步金秀公司出面承接的硝酸项目，争取把浓硝酸装置的设计任务留给你们。长定石化十五万吨硝酸项目一旦启动，你们必须跟得上才行啊！” 年产十五万吨浓硝酸装置的设计费，怎么也得有上个一百万左右。赵福吉等人听罢一个个面露喜色，心里暗自念叨道：“我们跟着耿总干看来是跟对了！” 众人高兴之余，禁不住七嘴八舌地畅想起了设计院美好的未来。 瞧着大家伙一副兴高采烈士气昂扬的兴奋模样，耿志扬忍不住也乐了起来。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耿志扬瞧见是省城的号码，赶紧接了起来。只听手机里传来陆宗庭略带威严的声音：“耿总，我是陆宗庭！” “陆司长，您好！”耿志扬毕恭毕敬道：“我是耿志扬！” 陆宗庭并没有说废话，而是直说道：“东襄化工集团打算上一套十五万吨硝酸项目，用来帮助企业打翻身仗。你应该知道，现在东北地区的企业普遍比较困难，资金上面有些不足。你们国产的工艺和机组要比进口的便宜很多，所以我向他们推荐了你们，但是呢有个要求。” 耿志扬忙道：“陆司长，请您指示！” “谈不上什么指示。”陆宗庭道：“就是在商务谈判时，你们尽可能地多考虑优惠一些，就当帮助困难国企扭亏为盈浴火重生了。” “我明白，坚决按您的指示执行！”耿志扬毫不犹豫答应道。 打完电话后，耿志扬默默思量了一阵儿，这才对赵福吉等人道：“你们先聊着，我有个事先走一步。” 赵福吉等人亲耳听到耿志扬叫出陆司长的称呼，又见他神情凝重，心知来电话的一方必定非等闲之辈，忙道：“耿总，您忙您的！” 耿志扬下了楼回到车上以后，迅速把电话打给了齐大河：“齐总，来活了！” 他把陆宗庭的指示说了一遍后道：“我先联系一下东襄化工，要不咱们周末去一趟吧？” 齐大河正愁找不到项目，当即同意道：“没问题！其实我也听说了东襄化工要上硝酸项目的消息，正打算派人去打听打听。你老弟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不用派人去了。” 耿志扬提醒他道：“齐总，东襄化工现在经营上比较困难，咱们得适当地把价要得低一点，也算是支持困难国企共渡难关吧。” “唉！”齐大河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公司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外面有好几千万的债要不回来！不过既然陆司长有了指示，咱怎么着也得适当照顾照顾兄弟企业。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耿志扬随后又联络了省石化院的施玉奉。几天后的周末，三个人在省城汇合后，坐上火车赶往了位于东北地区的东襄市。 东襄化工集团是该省化工类大型国企，地位和规模跟北海省化工集团差不许多。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汤瑞民带着相关人员接待了耿志扬等人的来访。 汤瑞民首先对耿志扬等人的来访表示欢迎，然后又把本企业概况介绍了一下。 东襄化工集团目前有两套建于六七十年代的年产五万吨综合法硝酸。由于技术落后和设备老化，这两套装置的生产成本居高不下，产品质量和浓度也达不到要求，再加上尾气没有得到有效治理，惹人注目的黄烟被周围的老百姓经常投诉。 实在没奈何下，集团公司才下定决心新建一套技术先进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来替代两套综合法硝酸。 汤瑞民介绍道：“我们公司产的硝酸全部用在了下游产品上，所以不需要外卖。但是呢，下游产品需要的是百分之六十五的硝酸，所以我们又上了一套年产三万吨浓硝酸装置，把稀硝酸浓缩成百分之九十八的浓硝酸以后，再通过配酸的方式调出六五酸来。” 耿志扬听罢不禁一笑道：“汤总，我们公司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产出的稀硝酸浓度可以达到百分之六十五以上，可以直接满足你们下游产品的需求。” “哎呀，那可是好。”汤瑞民又道：“我们这次只打算把那两套综合法硝酸拆掉，但是浓硝酸装置还想保留下来。这么一来，我们还能多一种浓硝酸产品往外销售。” 耿志扬问道：“你们的浓硝酸装置上了几个塔？” “三个浓缩塔。”汤瑞民道：“采用的是散装填料，每个塔年产量为一万吨。” 耿志扬笑道：“我们公司有浓缩塔改造技术，可以把一米直径浓缩塔的生产能力提高到年产两万吨。这么一来，你们那三台浓缩塔可以产到六万吨没有问题。” “六万吨？”汤瑞民登时大喜道：“太好了！贵公司的名头我们也听说过，早想找你们给我们改造一下浓硝酸，可惜就是手头紧没有钱，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 耿志扬趁热打铁道：“我们金秀公司还有用在间硝上的稀酸水回收技术，可以提高稀酸水浓度的同时降低生产成本。你们这套浓硝酸装置经过我们的改造以后，不但能把生产能力提高一倍，而且生产成本还能降低百分之十五左右。” “那可是太好了！”汤瑞民当即答应道：“就请耿总给我们新上稀硝酸的同时，帮我们改一改浓硝酸吧。” 第449章 南北奔波(下) 耿志扬等人跟汤瑞民谈得很投缘。金秀公司、省鼓集团和省石化设计院在报价上做出了大幅度让步以后，东襄化工方面表示能够接受。 经过两天耐心细致的交流后，双方顺利签署了工艺技术、工程设计和设备制造的初步合作协议。待各方回去后再起草详细的设计及制造合同。 耿志扬、齐大河和施玉奉各取所需满意而归。 回宾馆的路上，齐大河感慨道：“这是我们公司四合一机组获得的第二个制造合同。当初我们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才成功研发出四合一机组。大家伙的努力和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耿志扬宽慰道：“齐总，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二套就会有第三套，国产机组的性价比绝对碾压进口机组，我想今后会有更多的企业采用你们公司的国产机组的。” “是啊！耿老弟说得对啊！”齐大河道：“我们这次只要了个成本价，一是考虑到对方是困难国企，我们必须给予一定的帮扶；二来呢，也是想尽快增加产品业绩，方便以后打开国内市场。” 施玉奉在旁道：“老齐，人家汤总不是说，江宁化工也想上一套双加压法硝酸吗？虽然具体规模还不太清楚，但你可以让人先去接触接触，看看情况再说呀？” “我也有这想法！”齐大河道：“等回去我就让销售部门的同志去他们那里跑一跑。要是他们真想上的话，我就喊着你们两家一块儿过去谈谈。” “好啊！”耿志扬痛快道：“江宁化工实力雄厚，他们不怎么缺钱。我看可以试着说服他们，咱们采用总承包的方式接下这次的硝酸建设任务来。” 施玉奉顿感兴趣道：“哎呀，耿老弟说得对啊！老齐，你们去的时候叫上我，我也想去看看。” 齐大河道：“那咱们还等什么？我看咱仨就别回去了，直接改道江宁化工。咱们三家直接跟他们谈，正好显示出咱们的诚意来。” 耿志扬见他如此性急，并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而是淡淡一笑道：“行啊！反正我没什么事，就陪着齐总跑上一趟！” 施玉奉也捧场道：“去就去，正好一趟跑下来不用跑两趟。” 1994年时，金秀公司曾经为江宁化工的浓硝酸装置提供过浓缩塔改造服务，因此跟对方有过联系。为了避免白跑一趟，耿志扬找出当时联系人的电话打了过去，想先问个明白。 耿志扬电话联系的人是江宁化工硝酸公司的经理夏鹏程。 电话打通以后，耿志扬把来意一说，夏鹏程敞亮承认道：“耿总，我们公司是打算新上一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规模为年产十五万吨。” 耿志扬心头一喜道：“夏经理，我们公司拥有双加压法硝酸专利技术，而且还能提供最先进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要不我去你那里见个面谈一谈？” “好啊！你来吧！”夏鹏程道：“我正想去安海找你呢。你来了我就少跑一趟了。” 耿志扬顺势道：“我们省鼓集团可以提供性价比极高的国产四合一机组。省石化设计院可以提供全套工程设计服务。要不我带着他们两家一块儿去你那儿？” 夏鹏程不可能知道耿志扬正跟齐大河和施玉奉在一起，还以为他考虑得比较周到，略略缓了一缓道：“行啊，你能叫上的话都来吧！” 扣上电话后，耿志扬冲齐大河和施玉奉道：“好消息！一个是对方证实他们的确是准备新上上一套年产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另一个是，同意咱们三家一块去谈。” 齐大河听罢，挥舞着手臂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买火车票去呀！” 施玉奉也附和道：“耿老弟，咱们今天就买票往那儿赶吧！” 三个人说到做到，立即从宾馆代销点买了去江城的火车票，当天晚上便做着伴一起赶往了江宁化工。 两天之后，三个人风尘仆仆来到江宁化工硝酸公司见到了负责人夏鹏程。 大家伙交流完技术上的细节后，耿志扬适时提出了本次硝酸项目采用总承包的方式，由北海省石化院、省鼓集团、金秀公司和氮肥公司四家联合承接项目的建设及试车任务，最终以交钥匙的形式把运行平稳的硝酸装置交到江宁化工手上。 硝酸项目采用总承包的形式可以省却江宁化工很多精力，而且谈妥了总价后也不用再担心造价突破预算。夏鹏程在请示了上级意见后，最终同意了采用epc总承包的方式运作该项目。 正像耿志扬估计的那样，江宁化工财大气粗，在报价环节并没有斤斤计较，比起东襄化工来确实爽快很多。在愉快和谐的气氛中，双方很顺利地在商务报价上达成了一致意见。至于谈妥的价格，那自然是非常可以的。 事情办完之后，齐大河和施玉奉急着回去跟上级领导汇报。他们俩急匆匆走后，耿志扬则单独留了下来，打算借着来江城的机会跟自己的弟弟和未来弟媳见上一面。 耿志杰和骆诗文已经在今年上半年登了记，但还没有来得及办结婚仪式，计划利用国庆节假期回家举行婚礼大典。 登记后的骆诗文分到了一套市府宿舍单元房，但目前他们俩依然住在康泰小区耿志扬买的那套房子里。俩人打算把那套福利房作为婚房重新进行装修，等到结婚时再行搬回去居住。 当天晚上，耿志杰和骆诗文在家里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热情迎接大哥的到来。 耿志扬见他们俩情意相投互有默契，暗自心道：“我弟弟的家庭生活总算不用我操心了。他们俩过得好了，我爸妈以后跟着到江城来生活也能享福。” 不过他还是关心道：“小杰，你现在具体干什么工作啊？” 耿志杰笑道：“哥，你肯定猜不到我现在干什么。” “哦？”耿志扬不由好奇道：“难不成你没有干本专业？” “本专业是肯定干的。”耿志杰道：“你猜我正在研发什么设备？” “什么设备？”耿志扬推测道：“你学的是电子工程，研发的产品想必离不开电子设备。” 耿志杰没有再跟他打哑谜，主动解开谜底道：“哥，我正在研发彩超呢，就是医院里用的那种彩超。没想到吧？” “彩超？”耿志扬难以置信道：“那是医疗设备，你们能搞得了吗？” “彩超虽然是医疗设备，但本质上仍然是台电子设备。”耿志杰道：“我们公司就是专门研发制造高端医疗设备的。除了彩超，我们还研发心电仪、ct机等好多医疗电子设备呢。” 耿志杰所学的电子工程其实涵盖范围极广，凡是涉及到电子类部件的设备都可以干上一气。所以比起耿志扬所学的化学工程来说，他想找个待遇好点的工作相对容易得多。 第450章 妻子的前途(上) 先北后南，来回奔波接近四千公司。耿志扬回到安海时已经临近九月十日教师节。 带着一身旅途的疲惫回到家后，他先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换上干净的新衣服，浑身懒散靠在沙发上悠闲地看起了电视。 卢洪波夫妇做了几个纸飞机，哄着牛牛院子里胡乱扔着玩耍。花花好奇地看着小主人扔飞机，不时地飞跑过去把扔出去的飞机叼回来放到牛牛跟前。 卢晓清在楼上收拾好丈夫带回来的行李后，抽空把王景光涉嫌过失杀人案件的一审结果出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鉴于王景光是在情绪极度激动下失手将情妇掐死而不是故意杀人，而且谢晓丽也存在过失之处，再加上他不但有自首情节，而且还获得了谢家父母的谅解，所以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其过失致人死亡罪成立，判处其七年有期徒刑。 杀了人才被判了七年徒刑，王景光可谓是白捡了一条命。 “判得也太轻了！”耿志扬倒吸了口冷气道：“谢晓丽父母怎么会给王景光出具谅解书？那谢晓丽不是白死了吗？” 卢晓清冷笑一声道：“谢晓丽她爸是个见钱眼开的赌徒。要他出具谅解书，尚姐可是给了三十万真金白银换来的。说句不好听的，那老头拿闺女一条命换了三十万块钱。” “尚姐给了谢晓丽父母三十万？”耿志扬惊讶道：“她跟王景光不是离婚了吗？怎么还管他的闲事？” “一日夫妻百日恩。”卢晓清道：“更何况他们俩还有孩子。王景光爸妈天天来找尚秀娟，她不管能行吗？” “还有啊！”她继续说道：“我听尚姐说，王景光还给过谢晓丽三十万。谢家出具谅解书后，那三十万也不用他们还了。这么算下来，等于是六十万买了王景光一条命。” 耿志扬心道：“那三十万是用来买图纸的。崔金来被我给送进了监狱，他是不可能再来问王景光要这三十万块钱了。不过就算他还想要，至少得等到七年后王景光服完刑出来了才能要，否则难道直接闯到监狱里找人去？” 王景光养了半天小三，结果落了个身陷囹圄的悲惨结果。 俗话说得好：自古奸情出人命。 没吃过亏的智文阁仍旧在氮肥公司的后勤系统肆无忌惮地乱搞男女关系。如果他还不收手的话，不知道将来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说完了王景光的案子，卢晓清又说起了学校里的事：“志扬，我被分到了合校后的艺术设计系。我们领导前几天找我谈话，说是想安排我去省城学习艺术及广告设计，回来负责教授广告设计专业。” 历史终究还是按照原有的轨迹向前推进着，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耿志扬决心尊重妻子自己的决定，于是询问道：“老婆，你想去学吗？” “我……”卢晓清犹豫道：“说实在的。要是没有你和牛牛，我就想去学。但是现在有了你们俩，我一点也不想和你们分开这么久。再说了，就算我勉强去了省城，光挂念着牛牛就能让我沉不下心来学习。” “但是……”她又犯愁道：“领导说我要是不去参加培训，以后就没有我的教师岗位了。要是没了岗位，我不就失业了吗？我可不想做个整天待在家里的家庭妇女。那样的话，你很快就会烦了我的。” 耿志扬瞬间明白了妻子的想法。她是想找一个清闲舒服的岗位，即不太忙还不能没有事干。如果说学校里哪一个职位最符合她的要求，耿志扬的脑海里迅速有了答案。 “你们职业学院一个副院长是以前化工局的李中奇局长。”耿志扬道：“我跟他还算比较熟。这样吧，我找他帮帮忙，把你调到图书馆去怎么样？” “图书馆？”卢晓清听罢登时眉飞色舞道：“哎呀，图书馆好！那地方又安静又清闲还有书看，我喜欢！” “图书馆以后也会进行计算机自动化管理。”耿志扬善意提醒道：“你去了哪儿也得学习，要不然还是跟不上时代要求的。” “我又不是不会学习。”卢晓清辩解道：“只是不想长时间离开孩子。” “好吧，那就想办法去图书馆。”耿志扬笑道：“你从教师岗调到图书馆管理岗，在工资上会少很多的。有很多补助就拿不到了。” 卢晓清朝丈夫白了一眼道：“咱家挣钱又不靠我。我挣的那点工资就算全都不要了，也不会影响咱们家生活水平的。” 卢晓清话糙理不糙。她那一个月几百元钱的收入，即便一年累积下来，还不够耿志扬从每年金秀公司分红拿到的百分之一。只能说聊胜于无，权且给她当零花钱了。 重生之后的耿志扬不但彻底改变了卢晓清的婚姻生活，而且在其职业生涯的关键选择上也决定性地改变了她前世走出的精彩人生路。 如今的卢晓清俨然是一个沉浸在相夫教子幸福中的小女人，半点也没有前世全身心执着于事业、获得若干奖项和荣誉的职业女强人影子。 “让我这么一掺和，我老婆前世获得的那些荣誉和奖项都不会再有了。”耿志扬心道：“像什么全省十大最美教师的荣誉称号、国际上个人和团体的大奖还会有人获得，只是不再像前世一样是我老婆了。” “尽管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好还是坏。”他暗自寻思道：“但只要我老婆喜欢，我就帮她去实现自己喜欢的梦想。” 化工局撤销之后，李中奇被调到了新成立的安海市职业技术学院担任副院长，主要负责新校区的基建工作。 当耿志扬来到东郊职业技术学院新校区建设指挥部找到他时，才知道于慎行也调到了这里，还是担任纪委书记，掌管整个学院的纪检监察工作。 当耿志扬说明来意后，李中奇很是不解道：“耿总，你对象在系里当专业老师，干得好的话将来就有向上进步的可能。要是调去了图书馆那可就是闲差了，很难再有提拔的机会。这个事你们可是要想明白了。” 凭借李中奇跟耿志扬的关系，能跟他说出这番话来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 耿志扬知趣道：“谢谢你，李局！我对象就是想找个清闲的工作。将来能不能当领导她不是很在乎。” 第451章 妻子的前途(下) “教美术的专业人才去图书馆干管理，有点太可惜了！”李中奇惋惜道：“你对象要是真想干，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呢，我劝你回去再跟她商量一下。你要知道，一旦从专业教师转到了行政，人就很容易懒散下来把专业给丢了。你对象还不到三十岁，这么早放弃前途未免太草率了！” 耿志扬心头一动，他瞬间想到了执着于专业的顾红梅，暗自心道：“晓清要是放弃了专业，就图书馆的那个闲差，时间长了恐怕她能想到的只会剩下家长里短。要是那样的话，大概率会影响到我跟她的交流，甚至感情。” “不行！”他立刻转变了主意：“不能让晓清这么早就放弃专业，必须鼓励她继续干下去！” 但他嘴上却道：“多谢您费心了，李局！您看这么着行吧？晚上安海大酒店，我做东，咱们俩好好聊聊！” “吃饭就不用了！”李中奇一指自己现在的办公环境道：“你看看，就我现在负责的这事，想请我吃饭的人那天不得有上五六个排队等着，推都推不掉！所以我现在能不出去吃饭就不出去吃饭，省得将来说不清楚！” “不过呢……”他嘿嘿一笑道：“你要是真想感谢我，那就帮第二有机化工厂分流一部分下岗职工。这几年他们厂经营遇到了困难，只能分流下岗一部分职工。我当时答应过帮他们厂找找出路，现在人家找到了我，我不帮不行啊！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不管李中奇是不是说的真心话，但人家这一次确实是把人情用到了安置下岗职工身上。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耿志扬若是能帮这个忙的话自然是要帮的。 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正计划新建两个机加工车间，用于加强企业的设备制造能力。两个机加工车间至少需要新招五六十名工人，恰好能够吃下第二有机化工厂分流的下岗职工。 “行！”耿志扬立马答应道：“李局，你这个忙我帮了！” 晚上等妻子回到家后，耿志扬把李忠奇的担忧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然后道：“老婆，我也觉得你现在就放弃专业太早了。别忘了你还不到三十岁，像你这个年龄，应该有自己的事业的。” 卢晓清心头杂乱道：“可是我不想离开孩子。” “这不简单吗？”耿志扬笑道：“你忘了咱们在省城有两套房子呢。不行你就喊着爸妈一块儿住过去，让他们俩帮着照顾牛牛。白天你去学校学习，晚上回来陪着儿子不就行了？” 卢晓清顿时心头一亮：“哎呀，你这个办法真好！既能不耽搁学习，还不用离开孩子，这个主意好！” “可是……”她又担心道：“我和爸妈都走了，你自个儿在家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饿着自己了？”耿志扬直笑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卢晓清眼珠一转道：“那要是有女人趁我不在家勾引你呢？” 耿志扬直觉好笑道：“现在两个公司这么一大堆事，我忙还忙不过来呢，那还顾得上什么女人？她们就是来诱惑我，我也不会搭理的！” 卢晓清知道自己的丈夫向来不是个花心的人，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如释重负道：“志扬，谢谢你！要不是舍不得孩子，我也不想放弃自己的专业。你帮我出的这个主意妙极了，今晚上好好犒劳犒劳你！” 见妻子主动挑起战争，耿志扬正待开个玩笑，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有了手机以后，不管在哪儿别人都能找到你，唉！”他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拿过手机揭开了下翻盖。 “喂，哪位？” “志扬，我是顾红梅！”手机里传来顾红梅略显兴奋的声音。 “师姐？”耿志扬喊了一声后立刻感到了后悔。自己的老婆刚说了担心她走后，自己跟别的女人发生不干不净的关系，没想到紧接着顾红梅就打来了电话。 这也太巧了吧？ 耿志扬惴惴不安地撇了眼妻子，然后强作镇定道：“找我有事？” “我明天去你们市化工设计院拿图纸。”顾红梅道：“你有空吗？有空就见面聊一聊？” “明天你要来拿图纸？”耿志扬微微一惊道：“小郎还没把土建图纸给你们吗？” 按照原定计划，市化工设计院硝铵项目组必须在八月底把全套土建图纸提供给广即大化。耿志扬是临时决定去东襄化工谈项目，因此走之前没有来得及过问硝铵项目的进度情况，没想到底下的设计人员还真的拖了进度。 “说是明天给。”顾红梅道：“因为是全套正式图纸，所以我带车来拉回去。” “不是说好了月底给你们吗？”听到底下的设计人员悄悄拖了进度，耿志扬不禁有气道：“师姐，明天我就去市化工院问个清楚，到底为什么给你们图纸的时间晚了？” “你别生气啊！”顾红梅听出他动了怒，连忙规劝道：“我找你可不是为了告状的。我这次来拿的图纸一个星期后才能用得上。郎经理他们没有耽搁我们现场的施工工作。你可千万别去了就朝人家发火啊！” “我心里有数。”耿志扬叮嘱道：“你们来的时候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转头瞧见妻子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正等着他做出解释。 “广即大化的顾红梅。”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明天她来市化工院拿图纸。” 卢晓清直戳要害道：“你为什么叫她师姐？她是你师姐吗？” 耿志扬哪里敢说出实情，胡乱搪塞道：“是啊！她比我高一级，我不叫她师姐叫什么？” “你骗我！”卢晓清不乐意道：“你肯定没说实话。” “我骗你干嘛呀？”耿志扬佯作无辜道：“不信你问赵福吉或者小郎都行，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他们都是你的下属，指望着靠你吃饭。”卢晓清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信他们的话呢。” 耿志扬把脸一变道：“老婆，你这样就不对了！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免不了跟各个厂家企业的人打交道。人家来得有男有女，我都得接待。难道我跟人家说，只能派男的来联系业务。要是女的来了，我一概不予接待？” 卢晓清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太敏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老公，我相信你不会像王景光和丁峰那样，背着老婆在外面胡搞。不过我警告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背叛我，我一定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耿志扬登时吓得一哆嗦，心道：“我的个乖乖！我老婆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性子如此刚烈，竟然想到了取我性命！” 惊骇之余他暗暗提醒自己：“既然老婆发了话，那我以后跟顾红梅在一起可得小心着点，要不然可就真会闹出人命来的！” 第452章 老观念必须变(上) 翌日上午九点多钟，耿志扬和赵福吉等人在市化工设计院二楼大会议室热情接待了远程而来的顾红梅。 顾红梅此次前来，除了要拿走建筑和结构专业的全部图纸外，还肩负着督促设计进度的任务。 她首先询问道：“郎经理，我要的图纸今天能不能拿走？” “没问题！”耿志扬在场，郎振华不敢怠慢，立马回应道：“昨儿晚上图纸已经晒出来了，现在就可以拿着走。” “那谢谢了！”顾红梅笑了笑道：“我想问问电气和仪表的订货要求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呢？” “这个嘛……”郎振华偷着瞅了眼耿志扬，咬了咬牙道：“过了十月一吧。” “太晚了！”顾红梅当即摇头道：“最晚也得国庆节前给我们。我们再利用国庆节那几天加加班，节后就可以招标了。” “他这个……”郎振华犹豫道：“我得跟电气仪表的设计人员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耿志扬当机立断道：“还商量什么？离着国庆节还有三个多星期呢，时间足够了。就按顾工提出的要求，这个月底提供电气和仪表的订货数据和资料。” 大老板开口答应了，郎振华哪还敢不同意，只得同意道：“那好吧，十月一前提供供电气仪表订货资料。” 顾红梅接着又问道：“管道材料什么时候能给呢？” “管道材料？”郎振华倒吸了口冷气道：“最快也得十月下旬了。” 顾红梅略有不满道：“过了十月一不行吗？数据粗一点不要紧，等我们签合同的时候给最终版就行。” “啧……哎呀！”郎振华颇为无奈道：“现在配管图还没画完呢，管架也没做。十月下旬能给就已经很紧张了，十月一恐怕实现不了。” 耿志扬想了想道：“这样吧。小郎，你让设计人员画完配管后先做材料，做完材料以后再对配管图进行细化。第一版材料表不用包括管架和涂漆保温，只要有管道上的材料就行。” 郎振华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行吧！这么弄的话，差不多能在国庆节后提供初版管道材料。” 在没有采购三维管道设计软件的情况下，市化工院只能采用人工二维平面设计。也就是说靠人工在计算机上用cad软件把管道布置图画出来以后，再逐根管道做出管段材料表来。 有了管段材料表后，再通过人工分类统计，把各类各种的管道材料分别计算出数据，最后誊写到综合材料表上去。 由于该过程完全依靠人工统计，因此难免有错漏失误之处。最经常遇到的扎心错误就是在最后的誊写阶段，由于马虎大意把加合起来的数据写错。 前世耿志扬在设计院里亲身体验和见证过许许多多类似的错误。 比如，曾经有位同志把本来是一个的截止阀，粗心大意下误写成了十个。要知道，这是一个公称直径两百五的不锈钢阀门，价格可谓不菲。 从一个阀门变成了十个阀门，就意味着剩下的九个业主白白花钱买了却用不上。你说人家能乐意吗？ 耿志扬清楚地记得，当时对方负责人一脸铁青地把他领到仓库里，指着地上的九个不锈钢阀门道：“耿工，这九个阀门你们拿回去吧，钱从你们设计费里扣除。” 比起整个建设项目的投资来，设计院挣的那点设计费少得可怜，有时候连台设备的费用都不一定抵得上，所以每一分钱都是宝贵的。 尽管错误不是耿志扬犯的，但他作为设计院派驻现场的施工服务代表，帮同事擦屁股的活还是得干。 好在该项目分了好几期建设，出错的仅是第一期。耿志扬便以可把九个阀门留作后面几期备用为由头，好说歹说总算糊弄了过去。 但市化工设计院已经购买了四海旭阳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gzdesign2.2版cad平面辅助设计软件，里面是有材料统计辅助模块的，不应该再犯类似的可笑错误。 而且有了此软件的加成之后，管道材料统计的速度必定能提高不少，不应该出现因为材料统计而耽误时间进度的问题。 会议开完以后，耿志扬把郎振华拽到赵福吉的办公室询问道：“小郎，咱不是有gzdesign辅助设计软件吗？怎么统计个管道材料还这么费事？” 郎振华为难道：“耿总，你不了解，市化工院这帮人还是老脑筋。不怕你笑话，到目前为止，还有设计人员愿意趴图板手工做图。你说这帮子人连计算机上的cad都不习惯用，还怎么会接受什么辅助设计软件呢？” 耿志扬万没想到自己不惜血本花费巨资，为市化工院每个设计人员都配备了最新潮最先进的p2计算机，结果这帮人还是选择了费时费力的手工绘图。 “这可不行，必须逼着他们改。时代不同了，手工制图已经被淘汰了！”耿志扬想了想吩咐道：“你这样，组织一帮年轻同志帮着他们统计材料，就用四海旭阳开发的那个辅助设计软件。先把这个项目干完了再说。” “好的！”有了耿志扬的指示，郎振华就像拥有了一把尚方宝剑，可以正大光明地组织一帮子年轻人来抢老同志的活干了。 顾红梅拿到图纸以后，当天下午就要往回赶。中午耿志扬特意在安海大酒店亲自设宴款待了顾红梅和司机一行。 席间吃饭的空档，顾红梅好心提醒他道：“志扬，前一阵顾蓓和魏东来公司打听过我们的硝铵项目。他们知道了我们用的是你们的技术以后非常生气，当时就嚷嚷着要告你非法使用他们的专利技术，还说要把你彻底告倒呢。”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让他们告去吧！我们公司研发的硝铵生产工艺和管式反应器已经申报了专有技术和专利。虽然还没有批下来，但是跟他们用的技术不是一回事，不怕他们告。” “你还是小心点为好！”顾红梅并不知道耿志扬曾经跟顾蓓和魏东代理的a公司打官司的事，依然畏惧b公司国际大公司的名头。 耿志扬冷笑道：“老外也就是那么回子事。他们想打官司我就陪着打官司。他们要想来阴的，我也可以跟他们玩阴的。现在不是解放前了，不用怕他们！” “我知道不是解放前了。”顾红梅担忧道：“我就怕还有像顾蓓和魏东这样的买办走狗帮着他们来对付你啊！” “也是。”在金钱的诱惑下，有的人连祖宗都会卖，更不用说帮着老外来坑同胞了。 耿志扬道：“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只能见招拆招了！” 第453章 老观念必须变(下) 吃过午饭送走顾红梅后，耿志扬回头对郎振华道：“小郎，氮肥公司硝盐项目你安排给谁干了？” 郎振华想都没想道：“我已经把资料给侯丽了，想让她干设计，我来校核，再找一个老同志审核。” “侯丽？”耿志扬对她还有些印象：“我记得当时化工局给市化工院买了一批计算机，她是开发小组成员之一。” “对！”郎振华道：“侯丽是目前工艺专业用gzdesign用得最熟的。小姑娘干活挺快，学东西也很上心，我觉得是个干设计的好苗子。” 耿志扬对侯丽的印象也挺不错，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好苗子，那就加点担子，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郎振华又道：“她以前没接触过硝盐项目，对硝盐工艺不太很熟，所以一次条件我帮她提，后面的配管和二次条件主要由她来干。” “具体项目上的事你看着安排就是。”耿志扬并不是个事无巨细都要管的人，但提醒他道：“按照定下的进度，这个月底必须提出一次条件。下个月底土建要给厂里提供厂房基础图，以便于施工单位开挖基础。这两个点绝对不能耽搁了！” “我记住了。”郎振华忙道：“我会盯紧的。” “走，回市化工院。”耿志扬打开帕杰罗的车门道：“我要到各个设计室转上一圈。” 自家老板忽然要到设计院转上一圈，郎振华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迷迷糊糊地跟着上了车。 回到市化工院后，耿志扬赶走了想要陪同的郎振华，自己一个人溜达着楼上楼下逛游起来。 工艺室、土建室、设备室、电仪室、公用工程室…… 一个个科室转下来，耿志扬发现郎振华说得一点也没错，一半以上的老设计人员还是习惯于图板作图。尽管面前摆放着最先进的计算机，但他们还是在办公桌上放了张巨大的图板，铺上白板纸手绘白底图，然后再覆盖上蜡纸用描图笔一笔一划地费力描图。 人一旦形成固有的习惯，还真的是很难改变！ 耿志扬看得直皱眉头，暗自心道：“得找个法子，逼着这帮老同志不得不改用计算机绘图。” 当他来到二楼院长办公室时，正好从里面鱼贯走出七八个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来。走在最后面的赵福吉瞧见耿志扬来了，赶紧招呼道：“耿总，你又回来了？” “嗯！”耿志扬一指那帮子年轻人道：“新来的学生？” “对！”赵福吉道：“刚集中培训完，正打算分到各个专业科室里去，选几个老同志们带带他们。” 耿志扬心头一动道：“你们院里刚来的学生怎么个考核法呀？” “哦，他们要过三关的！”赵福吉如数家珍介绍道：“就是写字、描图和绘图三关。只有这三关过了，才能从事设计工作。” “写字、描图和绘图？”耿志扬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搞计算机辅助设计了吗？怎么培养学生还是老一套啊？” “啊……这个嘛……”赵福吉一时间张口结舌道：“就是用计算机了，老的传统也不能丢吧？” “刚才我上楼去转了一圈。”耿志扬毫不客气道：“结果发现很多老同志还是用图板手工设计。这可不行啊！” “他这个……”赵福吉神情尴尬道：“大家伙习惯了吗，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啊！” “用计算机搞设计可比手工绘图效率高多了！”耿志扬耐心说服道：“你是院长，要是你的观念都改不过来，下面的设计人员就更难改了！” 他面色严肃道：“我花了一百多万给你们每个人都配上了计算机，是为了大幅度提高工作效率的，结果却被你们放在一边当成了摆设。这怎么能行呢？” “我……”赵福吉见耿志扬真动了怒，有些惶恐道：“我这就让他们改！” “光说白搭，得有措施！”耿志扬断然道：“首先，这批年轻人的考核标准要改。什么过三关？统统废弃掉！既然是计算机设计，那就改成考核计算机绘图水平。” 大老板发了话，赵福吉哪敢不听。更何况人家说得也对。花了上百万巨款，给每个人都配上了计算机，没想到你们却不用。这钱不就等于白花了吗？ “是！”他赶紧答应道：“我马上改！” “另外！”耿志扬又吩咐道：“把蜡纸和白板纸都撤掉，以后不允许再出现手工绘图，所有的出图必须全部计算机化。” “呃……”赵福吉本想吐槽有些难度，但被耿志扬瞪了一眼后不得不低头道：“好的，我马上起草文件！” 耿志扬谆谆教导道：“老赵，我跟你说吧，就连省石化设计院也没有达到每个设计人员一台计算机的标准。我不客气地说，在咱们省内，每个人一台计算机，你们是独一家！” 赵福吉很明白，耿志扬所说并没有夸大。其实就连一些部级设计院，在九十年代末期也没有达到人手一台计算机的标准。毕竟如今的计算机贵得离谱，一套p2水准的组装机怎么也得万把块钱。 “我既然肯花钱给你们配备先进的工作条件。”耿志扬道：“就是为了让你们的设计水平尽快提升起来，达到甚至超过省级设计院。但假如你们抱残守缺，仍旧拿着以前的那套老掉牙的东西不愿意丢掉，恐怕是永远也撵不上人家的。” 赵福吉被他说得无地自容，脸色涨红道：“耿总，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改！” “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耿志扬适时夸奖道：“你也别压力太大，现在改还来得及。接下来咱们会有好几个项目要干，逼着我们必须马上提高效率。再用老的那一套已经跟不上时代要求了！” 既然赵福吉已经知道了错误，耿志扬便没有再继续批评，而是过问了几句人员招聘的事后，这才离开了市化工设计院。 不过他来转了这一趟，可算是彻底砸开了制约市化工院计算机设计的障碍。随着以市化工设计院正式文件的形式，颁布了要求现有项目全部采用计算机出图后，整个设计院顿时炸了锅！ 面对院里提出的计算机出图的硬性要求，那些习惯于手工绘图的老同志们很有情绪，纷纷到院里来反映意见。 赵福吉毫不妥协，立马回怼道：“上级公司给你们每个人花了两万块钱专门配了计算机，就是让你们干设计用，不是用来玩游戏的。” 这句话顿时让老同志们难堪不已。 别看他们不愿意花费心思学习用计算机上的各种软件搞设计，但是上面自带或者加装的游戏却玩得不亦乐乎。 赵福吉多次撞见过老同志们玩游戏的场景。有一次一个五十多的老同志玩挖雷入了迷，赵福吉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整整玩了半个多小时。 碍于院里面并没有发布禁止用计算机玩游戏的规章制度，所以赵福吉遇到此类情况只能一笑了之。 但是这一次他发了狠，宣布道：“以后全院禁止在办公用计算机上玩游戏，一旦发现，给予通报批评和罚款的处分。” 这帮子老同志见他动了真格，尽管不服气，也只能愤愤然回到办公室，麻利地拿起书开始学习cad。 第454章 又遭挖墙脚 从赵福吉办公室出来以后，耿志扬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找到设备制造公司总工程师赵东升，详细询问了浓硝酸、硝铵和硝盐项目相关设备的制造进度。 说完进度后，耿志扬又问道：“赵工，我记得你们厂一车间曾经为小合成氨装置加工过合成塔等高压设备。现在还生产吗？” 赵东升道：“生产是生产，不过都是些扩能技改的设备。成套的很少见了。” “哦……”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后道：“这样，你组织几个对合成氨高压设备比较熟悉的老同志，跟金秀公司的研发小组一起，从明天开始研发低压合成氨工艺和设备。” “低压合成氨？”赵东升吃惊道：“压力低到多少？”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道：“现在合成氨系统操作压力一般在三百多公斤左右。我想第一步先降到两百多公斤，然后再降到一百多公斤，最后争取降到四十甚至二十多公斤。” “不可能的！”赵东升忍不住道：“现在的合成氨之所以采用高压，那是因为要提高收率。压力一降低，收率就下来了。” 耿志扬笑道：“决定合成氨反应平衡的有很多因素，不止是压力一个。我的大学老师尹长虹教授专门研究低压合成氨工艺，目前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你们的任务是帮助她把理论工程化，明白了吗？” “大学老师？” “对！”耿志扬道：“我们负责把尹教授的研究成果转化成现实的工艺和设备，然后进行实际验证。” “可是……”赵东升犹豫道：“这要花很多钱的。而且不一定就会成功。” “我知道。”耿志扬道：“尹教授研究这个课题是有经费支持的，并不是咱们一家花钱。合成氨低压化是一个趋势。一旦这项技术获得成功，咱们的付出就会得到百倍的回报。所以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些钱该花还得花的。” “那好吧。”赵东升见耿志扬注意已定，只得答应道：“我马上从技术人员里面选几个合适的人。” “你把人定好后报给薛菲。到了需要的时候，金秀公司的钱光耀会找他们的。”耿志扬道：“这个项目交给他了，由他来跟尹教授具体联系。” 赵东升道：“明白了，我这就安排！” 低压合成氨工艺主要在于以合成氨为核心的几个关键设备。尹长虹在实验室里做出结果来之后需要将其放大化，所以必须找一个设备制造厂家来合作。 耿志扬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恰巧碰到钱光耀被排挤得从省化集团辞职，于是便让他充当了此项目的负责人。 他们俩刚把事情商量好，蒋瑶突然打来了电话道：“耿志扬，被你说中了，寿化集团派人来我们公司，要跟我们一起合作承揽硝酸项目。” 刘才祥这帮人果然挖起了墙角，打算把省鼓集团拉拢过去以后，将耿志扬排挤出双加压硝酸技术的合作圈子。 耿志扬沉住气道：“你们领导怎么决定的？” “唉！别提了！”蒋瑶遗憾道：“我们领导认为跟谁合作都一样，只要能把机组卖出去就行。” 耿志扬只觉好笑道：“齐总也这么认为的？” “齐总倒是坚持跟你合作。”蒋瑶抱打不平道：“怎么说，四合一机组也是咱们两家一块儿搞出来的。怎么能卸磨杀驴呢？”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驴啊！” “我只是打个比方。”蒋瑶听出他并不担忧，不禁好奇道：“你知道了怎么不着急呢？” “着急有什么用？”耿志扬冷笑道：“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蒋瑶见他如此豁达，更是感兴趣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决定不了你们领导怎么想。”耿志扬道：“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假如你们决定跟寿化集团合作，那么将来一旦出了问题，请不要来找我帮忙。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帮的。” 这是蒋瑶第二次听到他说类似的话，心头一动道：“怎么？你认为我们跟寿化集团的合作会遇到问题吗？” “哼！”耿志扬冷笑一声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会不会遇到问题，那就得看你们的选择了。” 跟蒋瑶通完电话后，耿志扬又拿起手机打给了齐大河，开门见山道：“齐总，听说你们打算抛开我去跟寿化集团合作？有这回事吗？” 齐大河很清楚耿志扬在省鼓集团有多个眼线，知道这个事并不稀奇，略略一想后道：“我是不赞成跟寿化集团合作的，但是架不住有些领导的想法不一样。” 耿志扬关心道：“那咱们跟东襄化工和江宁化工签的协议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了！”齐大河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道：“已经签订的协议绝对不会改的。而且我跟你说，只要我齐大河能决定的项目，还是要跟你合作的。” “那就好！”耿志扬提醒道：“齐总，我得给你提个醒。假如你们跟寿化集团合作，那么无论遇到什么难题，都不要来找我！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齐大河听得出耿志扬非常不满，只得好声道：“耿总，我会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尽可能维护咱们双方的合作。如果出现特殊情况，那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还请你理解。” “我理解有什么用？”耿志扬毫不客气道：“咱们是签署过战略合作协议的。你们现在又要跟寿化集团合作，严格说是违背了协议的约定。是你们不讲诚信，对不起我们的信任。” 齐大河默默地听着他的抱怨，最后叹了口气道：“耿总，对不住了！”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暗自心道：“什么协议和约定，在利益的诱惑面前狗屁不是！不过省鼓集团这帮子领导也够脑残的。我们金秀公司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是经过实际生产装置验证过的，而寿化集团偷窃我们技术搞的那套玩意儿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帮家伙这么快就决定跟寿化集团合作，也不怕将来被人家给坑了。” 省鼓集团的领导之所以信任寿化集团的忽悠，一是因为该公司是国有大型化工企业，其地位比民营的金秀公司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二则是因为寿化集团如今已经有两套国外引进的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而且听说还要继续引进两套。因此该公司能研发出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硝酸技术也是顺理成章。 两个国有大型企业之间的合作属于强强联手，如果做出成绩来，可以顺势在领导的履历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这个角度考虑，对于省鼓集团的大领导来讲，跟寿化集团合作当然要比金秀公司更有实际意义。 第455章 送妻子报到 九月十四日是教师节过后的第一个周一。上班后不多久，按照惯例，在小会议室召开了氮肥公司每周例行的领导碰头会。卢洪涛、田连营等公司领导悉数参加。 耿志扬先把自己去东襄化工和江宁化工先后签订合作协议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两个项目的开车工作，甲方都答应交给我们来做。这么一来，咱们公司就能多收入两笔额外资金了。” 众人高兴之余个个面带喜色。卢洪涛趁势抛出一个难题道：“氮化公司完成合成氨改造和硝酸项目建设后，目前已经实现了扭亏为盈。不过他们目前还有三百多待岗职工需要消化。在这个事上，大家有没有好的建议呢？” 田连营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耿志扬身上。 耿志扬毫不怯场，胸有成竹道：“氮化公司原有的那套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装置一直闲置，是固定资产的极大浪费。而且自从三套稀硝酸装置全部投入运行以来，对液氨的需求量达到了十二万吨多。咱们两个厂子的三套合成氨装置必须满负荷运行才能满足需求。” “所以……”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道：“明年氮化公司的任务，是对合成氨一车间进行改造，使其生产能力达到六万吨。同时对尿素装置进行扩能技改，把它的生产能力扩展到十万吨！” 氮化公司现有的那套老尿素装置生产能力仅有四万吨，耿志扬一下子就要把它的生产能力扩充一倍还多，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卢洪涛转头冲尚秀娟问道：“尚总，氮化公司那边明年搞这两个项目应该没问题吧？” 尚秀娟立马回答道：“没有问题！氮化公司的职工现在干劲十足，大家伙恨不得多上项目增加收入。再说了，他们有一批经验丰富的尿素生产专业人才，可以帮我们在尿素技改上提出很多宝贵意见。” 卢洪涛见她如此积极，顺势答应道：“那就把合成氨一车间和尿素装置改造任务列入到明年氮化公司工作任务里去。这两个项目就由尚总来协调管理吧。” 诸事商量完后，卢洪涛正要宣布会议结束，却听耿志扬道：“各位领导，明天我要送我对象去省城参加培训，恐怕要呆上几天。在此先跟各位打个招呼，有事的话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大伙都知道耿志扬除了在氮肥公司有股份外，借着媳妇的名字是金秀公司的绝对大股东，另外在省城跟别人合伙还开了家高科技公司，所以这家伙忙得很。 这次去省城，恐怕不只是送媳妇去上学，说不定顺道还要干点别的事。 “你去吧。”耿志扬送自己的侄女去上学，卢洪涛当然不会反对。而且现在他对这个能干的侄女婿宽松得很。只要不耽误公司里的工作，耿志扬愿意在外面闯就闯吧。更何况他在外面的事业干得越大，其实对氮肥公司的帮助就会更大。 卢晓清参加的艺术及广告设计培训班是在省工艺美术学院。其实是学院安排她作为插班生，跟着艺术及广告设计九八级一班一起学习。换句话说，卢晓清现在是省工艺美术学院艺术及广告设计专业九八级一班的一名新学生。 翌日上午，耿志扬开着帕杰罗，载着老婆孩子和岳父母一起赶往了省城。他们先来到岳华经典小区自己的家里，收拾一番住下后歇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耿志扬才陪着妻子去省工艺美术学院办理了报到手续。当接待老师得知卢晓清并不需要在校住宿时，很是奇怪道：“以前来培训的外地学员还没有不在学校住的，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 耿志扬陪着笑道：“我们在省城有房子，离着学校不远，走上个二十来分钟就到了，骑自行车的话还能快一些。” “哦？”那老师颇有兴致道：“你们在哪儿买的房子？” “岳华经典小区。”耿志扬道：“买了有两三年了。” “哎呀！”那老师惊讶道：“岳华经典是个豪华小区。那里的房子可贵了！你们能买得起那里的房子，那得是有钱人啊！”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买的时候才两千多一个平方，不算贵。” “两千多还不算贵？”那老师彻底服气道：“看来你们是真有钱，两千多都不当回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耿志扬当然不会随便透露底细，胡乱搪塞道：“我们俩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但是我岳父厉害，他是省内着名画家，画作都摆在省书画院供人观摩。” “是吗？”那老师八卦得很，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岳父叫什么名字？” 耿志扬无奈地巧了妻子一眼。卢晓清会意道：“我父亲是安海书画院副院长卢洪波！” “卢洪波卢大师？”那老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卢大师的闺女，怪不得这么有钱呢！” 耿志扬和卢晓清办完手续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位穷追不舍的话痨老师。俩人出的门来，卢晓清忍不住抱怨道：“这老师真能问啊！快把我的祖宗八代都问个清楚了。” “人家本来就姓滑，当然话就多了！”耿志扬拿着那位老师给的名片，笑道：“滑菲菲，这名字起得好啊！人如其名，长得也还算不错。” 卢晓清一听这话，赶紧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名片道：“你要她的名片干嘛用？还是给我吧。” 耿志扬见妻子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接触外面的美女，不禁哈哈一笑道：“你这人，我就是随口夸夸，看把你紧张的。” 卢晓清道：“我不紧张不行啊！你现在有钱有才还是个大帅哥。我就怕那些臭娘们仗着自己长得不错把你给勾引了去！” “哈哈哈……”耿志扬得意道：“既然你知道你老公这么受欢迎，那就赶紧的好好伺候着我点！” “呸！”卢晓清见他端起了架子，气得上前轻轻捶了他两下道：“叫你胡说八道，我先打你一顿再说。” 夫妻俩人的嬉笑打闹引得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耿志扬赶紧制止住妻子道：“这是在学校里，适可而止吧。” 卢晓清见年轻学子们纷纷看向了他俩，脸颊登时绯红道：“快走吧！让人家看咱俩的笑话，羞死个人了！” 见妻子露了怯，耿志扬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把拽住她的小手，在众位学子五光十色的注视下大踏步昂首离去。 第456章 以有涯求无涯(上) 帮着妻子报到之后，当天下午耿志扬又驱车来到了北海工大四海旭阳科技公司，见到了任子集、朱旭升和钱光耀等人。 朱旭升负责开发的三维管道设计软件还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成果，依然处在艰难的研发阶段。 他手下的专业开发人员已经达到了六个人，比起蒋瑶应力分析软件组的两个人整整多了两倍。因此朱旭升总觉得自己有愧于耿志扬的信任，见了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耿志扬并没有着急埋怨，而是鼓励道：“三维管道设计软件是一个体系性的复杂软件，比起平面设计软件来工作量要大得多。你不用着急，耐心把基础工作做好，要不然急着出成果的话，会造成以后软件使用上出现诸多问题。” 钱光耀趁机向他汇报了跟尹长虹合作的低压合成氨研发工作。该工作目前仍然在启动阶段，离着取得阶段性成果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耿志扬道：“老钱，我已经让化机厂挑几个懂合成氨高压设备的人来帮你忙。他们在高压设备制造商有一定的经验，你可以借助他们的智慧推动项目往前进展。” 钱光耀实话实说道：“我参加工作以后就在硝酸公司，所以对合成氨那边的情况不是太了解。要是让我搞硝酸还有一定的优势，负责合成氨的话就只能现学现卖了。”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对于合成氨工艺也是一知半解，不比你知道的多。但是呢，咱们搞研发的跟干生产的不一样。他们可以在同一个装置上干一辈子，但是咱们不行。今后的新工艺新技术，大多数是咱们以前没有接触过的，只能是边学边干。” 钱光耀听罢若有所思，耿志扬接着又道：“正好我还有个课题得交给你负责。这个课题是跟浓硝酸有关的，你应该比较熟悉。” “哦？跟浓硝酸有关？”钱光耀顿感兴趣道：“是什么课题？” “是这样。”耿志扬道：“氮肥公司正在建设的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采用的是化机厂自己研发的直径一米二的浓缩塔，单塔生产能力达到了年产两万五千吨。” “单塔年产两万五千吨？”钱光耀叹服道：“一米直径的塔最多到年产两万吨，那还得用百分之六十二以上的稀硝酸才行。他们搞的这个新塔能到两万五千吨，在国内已经是破纪录了。” “但是年产两万五还是不够啊！”耿志扬道：“你像我们这次上的三十万吨浓硝酸，最后不得不采用了十二个塔，有点太多了！” “十二个塔？”钱光耀惊讶道：“那要是一字排开，厂房不得有上个七八十米长啊？” “是啊，真要是一字排开，厂房长度八十米都不止。”耿志扬道：“我想了个主意，把他们分成两座厂房对向设置。它们俩中间布置稀镁槽、浓镁槽等公用设备。这么一来厂房长度就能控制在五十米之内。” “好主意啊！”钱光耀佩服道：“长度太长就改成两段并行布置，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耿志扬笑道：“我想出这个法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要是再想把浓硝酸装置的生产能力往上提可就困难了，你总不能搞上二三十个塔摆在那里吧？太不像回事了。” “也是！”钱光耀灵光一闪道：“耿总，你不会是想让我研发一台更大直径的浓缩塔吧？”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 耿志扬一拍大腿道：“老钱，你真聪明！一猜就中了！” 钱光耀面露难色道：“可是……我不懂材料啊。” “你不懂不要紧，有人懂啊！”耿志扬笑道：“我是让你负责管理这个项目，而不是让你亲自去研发。想研发出一种更适合大直径浓缩塔的材料来，还得去找专业人士才行。” “专业人士？”钱光耀一脑门子的问号道：“到哪里找专业人士？” 一旁的任子集忍不住笑道：“钱光耀，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里是大学，而且是工科大学，你说哪里有懂材料的专业人士？” 钱光耀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去材料系找人帮忙。” “这就对了！”任子集道：“耿总认识材料系的赵新勇。他是宦奋起教授的助手。宦教授刚刚评上工程院院士，作为他的助手，赵新勇的水平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耿志扬顺势接话道：“老钱，我就是要带着你去找赵新勇，跟他商量着一起搞这个课题。” 耿志扬是个行动派，又是个急性子，当即带着钱光耀一起来到材料学院实验室，找到了正在忙活的赵新勇。 “赵老师，又来麻烦你了。”耿志扬打了个招呼道：“有两个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靠着上次给管式反应器加工衬里，赵新勇赚到了上万元报酬，此时再次见到耿志扬自然是喜笑颜开道：“耿总，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说就是。” 耿志扬道：“一个是我们公司计划明年开始对尿素装置进行改造，所以需要你们这里提供二十来个衬里阀门。或者是我们把阀门送过来，你再进行衬里加工。” “阀门我们生产不了。”赵新勇想了想道：“还是你们买了阀门，拿过来我给你们衬层吧。” “也行。”耿志扬点头道：“还有个事，就是我想跟你们合作搞一个科研课题。” “科研课题？”赵新勇诧异道：“搞课题的话得经过宦教授的同意才行，我自己做不了主。” “可以啊！”耿志扬先把研发适用于大直径硝酸浓缩塔特殊材料的事情简要介绍了一遍，然后道：“这个课题由我们金秀公司提供资金支持。这位是我们公司该项目的负责人钱光耀，也是咱们学校化工系的毕业生。” “哦，钱光耀！”赵新勇笑道：“我知道你。上学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帮校宣传部搞过活动。” “哦，是吗？”钱光耀苦苦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曾经跟赵新勇有过什么交集。 赵新勇提醒他道：“当年搞活动的时候，你刚来，还是大一的新生。我那时候已经上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 钱光耀如梦方醒道：“哦，我记起来了。当时有一帮高年级的同学指挥着我们干，原来那里面有你呀！” 俩人的关系越聊越近，耿志扬趁机道：“赵老师，既然上课题得经过宦教授的同意。那就请你领我们去找宦教授商量一下行吗？” “行啊！”赵新勇爽快道：“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宦教授有空吗？” 第457章 以有涯求无涯(下) 宦奋起教授是一个个头不高的矮胖老头。一头白发慈眉善目，让人看了顿觉亲切。 赵新勇带着耿志扬和钱光耀来到宦教授办公室时，他正在奋笔疾书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看到他们仨进来，宦教授忙起身相迎道：“耿总是吧？欢迎欢迎！” 耿志扬忙谦逊道：“宦教授，在您面前我哪是什么总啊？我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学生，您叫我小耿就行！” “那可不行！”宦教授笑道：“既然咱们要合作，那就是平等的，必须以职务相称。” 俩人寒暄了几句后，耿志扬又把身后的钱光耀介绍给了宦教授，然后道：“宦教授，我这次打算跟你们一块儿搞的课题，赵老师应该给你汇报过了。” “嗯，小赵说过了。”宦教授道：“你选的这个课题虽然不大，但是符合工程建设的实际需求，我看是个不错的课题。” 听到宦教授对自己提出的课题予以了肯定，耿志扬大受鼓舞道：“宦教授，硝酸浓缩塔常规采用的是高硅铸铁材料。虽然这种材料具有高温下能够耐受稀硝酸和浓硝酸腐蚀的优点，但它存在韧性差脆性强的弱点，所以设备直径不能做得太大，否则会极易出现破损断裂的情况。”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觉得可以把这种材料作为基础，通过改变成分来研制出即耐腐蚀又有韧性的新材料。这么一来，我们就能把浓缩塔直径从现在常用的一米，扩大到一米四甚至一米六了。” 根据原料稀硝酸的浓度不同，一米直径的硝酸浓缩塔生产能力可以达到一万五千吨到两万吨之间。如果采用直径一米四的浓缩塔，生产能力估计能达到三万五千吨左右。而采用直径一米六的浓缩塔的话，生产能力将达到破纪录的四万五千吨左右。 因此等到新材料研制成功以后，类似氮肥公司刚建成的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就不需要采用数量多达十二台的直径一米二浓缩塔。 若是换成直径一米六的浓缩塔仅需要七台就能达到生产要求。选择直径一米四浓缩塔时，数量也仅仅需要九台。 如此一来，同等生产能力下，厂房的长度就可以缩短，造价也会随之大幅度下降，相应的投资回收期将会跟着缩短。 可以不客气地说，新材料研制成功以后，将会引起浓硝酸项目建设上的革命性变化！ “你这个研发思路是可以的。”宦教授想了想道：“不过我听说有个专家走的是研发特种不锈钢的路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耿志扬道：“那是个着名的冶金专家。他研发出的一系列特种不锈钢在五十度下能够耐受浓硝酸的腐蚀，但是在高温下性能就会下降，所以不适合选为制造浓缩塔的材质。” “哦？”宦教授惊讶道：“你对这个领域了解得这么清楚？” 耿志扬笑道：“我想研发新材料，肯定要先了解现有的情况。那位专家研发的新型特种不锈钢我们这次项目上也用了，主要是用在成品酸冷却器以后的设备和管道上。” 听到耿志扬敢于大胆使用新研发的特种材料，宦教授颔首道：“嗯，你是一个敢于接受新事物的领导。现在像你这样的企业领导不多见啊！” 生产企业最看重的是稳定。因为只有工艺、设备等因素稳定下来，才能平稳连续地维持生产，从而源源不断地创造出产品和利润。 所以对一般企业领导来说是不愿意采用没有经过验证的新材料、新设备和新工艺的。因为一旦失败，不仅会带来投资上的损失，还会影响到正常生产，从而对企业运行产生无法挽回的影响。 耿志扬趁机建议道：“宦教授，我觉得可以这样。你们研究出新材料来之后，做一个挂片放到我们正常运行的浓缩塔里，实际验证其耐腐蚀情况。您看可以吗？” “嗯，你这个办法好！”宦教授赞成道：“实际运行设备里的环境，要比我们实验室模拟出来的更加真实可靠。你这个思路完全正确！” 趁着老教授高兴，耿志扬赶紧又把合作事项跟他商量了一遍，最后敲定由金秀公司先期提供五十万作为研究资金，如果不够再提供下一期资金支持。 双方商定，学校这边由赵新勇负责，钱光耀则代表金秀公司跟他及时联系协商后续相关事宜。口头商量完后还需要签署更为详细明确的书面文件。这个工作就交给赵新勇和钱光耀对接完成，用不着宦教授再去操心了。 耿志扬见合作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适时建议道：“宦教授，为了庆祝咱们双方合作成功，中午在学苑大酒店咱们一起共进午餐行吧？” 宦教授笑了笑没有言语。赵新勇忙解释道：“耿总，宦教授从来不出去参加任何应酬活动，所以中午吃饭的事就免了吧。” 耿志扬这才明白宦奋起教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纯粹学术科研学者。人家根本不在乎俗世那些迎来送往的场面礼节，更愿意把时间节省下来用到科研中去。 宦教授此刻说道：“粗茶淡饭也能吃饱，何必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吃喝上？耿总，你说呢？” 耿志扬佩服的五体投地道：“宦教授，您说得对啊！以有生之涯去求无涯之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能浪费的。” “以有生之涯去求无涯之知？”宦教授眼睛一亮道：“小耿，你能知道这句话，还真是一个不俗气的小伙子。你放心吧，你的课题小赵一定能做出来的。” 听到宦教授称呼耿志扬为小耿，赵新勇心下暗道：“看来宦教授已经认可了耿志扬，以后就把他当自己人来看待了。没想到耿志扬仅凭一句话就赢得了宦教授的欣赏，这家伙还真是很幸运啊。” 从材料学院实验室出来以后，耿志扬对钱光耀叮嘱道：“老钱，你尽快跟赵新勇签署书面合作协议。协议签字盖章以后，我会尽快把第一笔五十万科研经费打到他们账户上。这个事你催着点，明白吗？” “你放心吧！”钱光耀答应道：“回去我就问任老师要一个科研合同的模版过来，照着咱项目的特点写出合同草稿，然后拿给赵新勇看。等他同意以后，我就发传真给你。” 见钱光耀做事有板有眼可靠得很，耿志扬不由欣慰道：“老钱，项目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第458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上) 十月二十八日，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一次性成功开车，顺利生产出浓度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合格浓硝酸，从此打破了氮肥公司不能生产浓硝酸的历史。 紧接着两天之后，氮肥公司年产三万吨硝盐改造项目后处理厂房开始破土动工，宣告着硝盐项目建设工程正式启动。 到十二月底时，后处理厂房已经接近封顶。主要的大设备也已经运抵现场，准备等厂房封顶以后马上开始安装工作。 1998年的最后一天，卢洪涛召集全体董事会成员对本年度的工作进行总结。 “同志们！”卢洪涛一上来便宣布了两个好消息：“十月底，我们公司的三十万吨浓硝酸项目成功投产。目前，三万吨硝盐项目的土建施工也接近完成，后续的设备安装工作马上就要开始。我们公司在继续做大做强的正确道路上阔步向前！” 在座的诸位领导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高兴之余纷纷鼓掌庆贺。 卢洪涛意兴未尽道：“今年是我们公司非常重要的一年，完成了多项工程建设。比如氮化公司的引进硝酸项目和合成氨改造项目，氮肥公司的浓硝酸项目。这三个项目的建成大大提升了我们公司市场竞争力，尤其让我们的硝酸生产能力上了一个新台阶，挤进了全国硝酸产量前五名之列。” 氮肥公司以市级小氮肥企业起家，自从1996年改制成立以来，先后建成了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三硝装置、引进的二手硝酸装置、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还筹集资金对氮肥公司和氮化公司的两套老合成氨装置进行了扩能改造。 一系列项目实施下来，氮肥公司目前拥有年产四十三点五万吨稀硝酸、三十万吨浓硝酸、十二万吨液氨的生产能力。如果再加上明年即将实施的氮化公司第一套合成氨和尿素装置的扩能技改，以及正在实施的三万吨硝盐项目，氮肥公司的生产规模已经达到了中型氮肥企业的标准。 而从固定资产上算的话，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甚至已经达到了大型氮肥企业的水准。 卢洪涛继续兴奋地说道：“尽管今年硝酸行情有所下降，但是我们各项收入加起来合计接近九千万元。减去浓硝酸和硝盐项目的建设资金支出，以及其他各项支出和偿还银行欠款后，结余利润约为一千七百万元。” 去年氮肥公司的结余利润不过才九百万，今年就达到了一千七百万，差不多翻了一番。这还是在新增浓硝酸和硝盐两个项目基建投资的基础上得出的数据。假若这两个项目不予实施，氮肥公司今年的净利润将达到不可思议的四千多万。 “同志们。”卢洪涛忍不住畅想道：“明年我们氮化公司的硝酸项目和本公司的浓硝酸项目将会全年运转。硝盐项目也会建成投产。到那个时候……” 他情不自禁得意道：“我们的收入将会是一个大家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数字。我们企业的效益也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田连营等人听罢立时来了情绪，忍不住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智文阁忽地大声询问道：“卢总，今年公司效益这么好，分红得提高点了吧？” “分红当然要提高。”卢洪涛毫不含糊道：“至于提高到多少，今天我们大家一起商量个数字。” 智文阁又抢先叫嚷道：“既然挣了一千七百万，我们就取个零头，拿出七百万来分红吧？” 氮肥工业公司当年成立时筹集的资金不过才一千万元。要是按照智文阁的要求一次性拿出七百万来分红，意味着所有入股的干部职工就能从这次分红里拿回百分之七十的股本来。 “七百万太多了！”袁汉杰反对道：“我们还得留足资金用于明年建设项目。” “明年再说明年的。”智文阁不依不饶道：“今年挣的钱干嘛不分啊？赶紧分了得了！” “我同意袁总的意见。”见他如此嚣张，耿志扬随即发言道：“我们不能有了钱就分了，必须的考虑留作不时之需。” 他继续说道：“明年氮化公司要对老合成氨和老尿素装置进行改造。这一块儿投资不小，我们得留足了资金才行。” 田连营询问道：“耿总，你估计这一块儿大概需要多少投资？” 耿志扬琢磨道：“氮化公司那套老合成氨只有年产六千吨的能力。从六千吨扩产到六万吨，采用填平补齐的方式只需要两千五百万左右。” “尿素的话会多一些。”他皱着眉头估算了一番后道：“紧着点花大概需要三千五百万。” 合成氨改造两千五百万，加上尿素改造三千五百万，合起来总投资是六千万。按照贷款项目的自有资金不能小于百分之三十计算，总投资六千万至少需要氮肥公司投入一千八百万的真金白银作为启动资金。 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千七百万的结余利润，没想到随着耿志扬的一句话就化作了乌有，而且还要倒贴进去一百万元。 田连营、智文阁等人不由心疼得直咧嘴。 田连营忍不住商量道：“耿总，氮化公司这两个项目能不能往后推一推？” 耿志扬摇了摇头道：“田总，上次开会已经把咱们公司面临的形势说得很清楚了。不客气地说，随着基建程序的日渐完善，审批手续将会越来越严格，环保安全健康等部门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再想超常规快速发展，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态度坚定道：“所以我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争取在各项政策收紧之前把该上的项目都建起来，尽可能以足够的实力来迎接更残酷的市场竞争。” 田连营听他把形势说得如此严重，倒吸了口凉气道：“不至于吧？还能严到哪里去？难不成还能叫咱们停产？” 耿志扬苦笑道：“田总，说句实在话，那些部门领导最在乎的是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现在各地为了快速发展经济，对有些不合规的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了人家真正严格按程序办事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在乎咱们这些民营企业的生死。为了不被连累到失去职位，人家让咱停产那都是小事，说不定还会罚上一大笔钱呢。” 卢洪涛点头道：“耿总说的这个事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据我了解，建设主管部门很快就要颁布新的建设项目流程手续。将来对建设项目，尤其是咱们这种化工项目，各地都会逐渐收紧限制的。” “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早做规划。”他冲耿志扬问道：“耿总，你对咱们公司的未来有没有好的建议呢？” 第459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下) 卢洪涛向耿志扬问起了事关氮肥公司未来发展的规划，在座的诸位领导禁不住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昔日的战略研究部主任会有什么高明的见解。 面对众人热切期盼的目光，耿志扬并没有退却，当仁不让道：“老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看咱们公司现在发展的势头很猛，但是存在一个先天性的缺陷。” 先天性的缺陷？田连营等人听罢不由得面面相觑，暗自心道：“氮肥公司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就发展到如此地步，怎么会有先天性的缺陷呢？要是有的话，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只听耿志扬继续说道：“我们是从小氮肥企业起家的，所以最基本的合成氨生产装置存在着规模小、技术水平低的缺点，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八十年代以前，对氮肥企业规模的划分的标准是合成氨年产量。年产量小于六万吨的属于小氮肥企业。年产量在六万吨以上三十万吨以下的属于中氮肥。年产量在三十万吨以上的当然是大氮肥了。 安海市氮肥厂1978年建厂时，合成氨设计产能为年产五千吨，因此毫无疑问属于小氮肥企业。而那年耿志扬去过的江阳石化，他们建设的大化肥装置，合成氨年生产能力达到了三十万吨，因此妥妥地属于大氮肥企业。 至于他们俩之间的那些中氮企业，最熟的例子就是省化集团。他们有一套1830装置，合成氨年产量达到了十八万吨。 当然，随着八九十年代各个小氮肥企业采用填平补齐的方式对合成氨装置进行了扩能技改。原本年产几千吨的装置，经过几次技改之后，产能扩大到六到八万吨，已经超出了小氮肥上限标准。 再加上有些小氮肥企业筹集资金新上了813装置，从而让小氮肥和中氮肥企业之间的产能差距逐渐缩小甚至消失，所以后来小氮肥企业的标准重新被划分为单套合成氨装置年产能在十万吨以下。 大家听到耿志扬说到了关键之处，一个个不由自主地瞪起了眼睛。 耿志扬一语道破天机：“我们公司最致命的缺陷是厂区太小，几乎没有继续发展的潜力，还没有办法向外扩展。” 安海市氮肥厂由于是小氮肥企业，因此建厂时批复的土地面积仅有不到三百亩。更要命的是，厂区周边都是附近村庄的基本农田，想通过征地的方式来扩大厂区可谓是困难重重。所以想在这片厂区里继续建设新的装置，现在已经是无地可用了。 厂区太小限制了企业发展，想扩大又不可能，的确是摆在氮肥公司面前最大的一道难题。 智文阁忽然道：“不是还有化肥厂吗？他们那儿不能上新项目？” 作为氮化公司一把手的尚秀娟赶忙解释道：“合成氨改造和硝酸项目建成以后，化肥厂剩下的空地也不多了。等老合成氨和尿素装置也改造完，剩下能用的地就更少了。” 田连营知道耿志扬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他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这个难题来，那他必定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对策。 “耿总，你当年是咱们厂的战略研究部主任。”他认真求教道：“厂区受限的难题，你有法子解决吗？” 众人听到他又提起当年耿志扬担任过的战略研究部主任一职，情不自禁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那时候田连营和卢洪涛还是水火不能相容的两个死对头，对耿志扬那更是恨不得置之于死地而后快。没曾想几年之后，双方又成了一条战壕里的亲密战友。 这世道，有些事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实在是弄不明白。 耿志扬睿智一笑道：“我当然有了，就怕大伙听了不同意。” “你先说说。”田连营催促道：“说了我们才知道行不行啊。”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的办法是，既然咱们现有厂区已经无法扩张，那么就在别处再征一块地来建设新厂区。” 征地建新厂区？ 一众领导听了无不面露惊讶之色，心下纷纷感慨道：“耿志扬还真是敢想啊！我们在老厂区待得好好的，他竟然想着另辟蹊径建设新厂区。新厂区建好了，老厂区怎么办？难道不要了吗？” 田连营琢磨了一会儿道：“你觉得咱们在哪儿征地比较合适？” 耿志扬胸有成竹道：“现在城市建设扩张得很快，所以新厂区不能选在城区附近。郊区也不行，因为现在的郊区用不了几年也会变成市区。” 尽管安海市是三线小城市，但最近几年城市建设日新月异扩展得飞快。虽然还比不上后世疯狂基建时代的发展速度，但比起九十年代以前来绝对称得上是无比迅猛。 正在大伙心有戚戚焉时，只听耿志扬又道：“现在市区周围的地价也不便宜，每亩涨到了几十万。我觉得咱们既然要建新厂区，面积绝不能小了，至少不能低于一千亩。” 一千亩地！？ 在座的各位领导听到他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想着一口气征上一千亩地，一个个惊得瞠目结舌。 卢洪涛忍不住道：“志扬，就按每亩地三十万计算，一千亩地就要花上三个亿啊！咱们公司上哪儿弄三个亿去？” 征地的钱一旦花进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带来任何收益的。 氮肥公司真要是砸出三个亿买上一千亩地，那可真叫把钱扔进去都听不到个响。 “三个亿啊！”田连营念叨道：“以我们现在的效益，怎么着也得攒上三十年吧？就算通过贷款，自己只拿百分之三十，那也得攒上十年！” “三个亿？”袁汉杰直摇头道：“对咱们这样的公司来说，拿出这么多钱来征地，那就是伤筋动骨了。搞不好就会折在里面。” “三个亿？”智文阁极为不满道：“有这些钱还不如给职工们分一分呢，买的什么的啊？” 等到大伙发泄完不满意见，耿志扬才道：“所以呀，我看中的地方并不在市区周围。而且他们那儿的地很便宜，一亩不超过三千块钱。” 一亩地三千块，一千亩地不过才三百万元。这么算下来，耿志扬提议的征地方案还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耿总，你说的那块地在哪儿？”田连营好奇道：“咱们市区周围我还没听说有低于一万块钱的土地。” “我选的那地方啊……”耿志扬嘿嘿一笑，随即说出了答案。 第460章 征地与搬迁 眼瞅着吊足了众位领导的胃口，耿志扬并没有继续打哑谜，当场道破真相道：“我选的地方是海滨县北部的盐碱滩地。” 众人听罢大失所望道：“原来是那儿呀！” 海滨县是安海市下辖区县之一，位于市区北部。那地方紧邻北海，县域北部全是一大片盐碱滩涂。由于土地的盐碱度过高，连草都不长一根。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说句不好听的，那地方在安海人心里，就是一个连兔子都不拉屎的荒野旮旯。 但耿志扬却知道，2008年左右，迫于环保和安全上的压力和城市扩张的需要，安海市在海滨县北部滩涂设立了工业园区，其中包括专门的化工园区。 化工园区设立以后，安海市区所有的化工石化类企业陆续搬了过去。荒芜了几千上万年的盐碱滩涂，摇身一变成了工厂林立热闹非凡的化工基地。 而该处的征地价格，也从最开始的几万块钱一亩，迅速攀升到十几万、几十万一亩。 但现在，那块没有开发的处女地，依然被当地视为毫无价值的荒野滩涂，能卖到几千块钱一亩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耿志扬原本打算至少买上两千亩地，但害怕把大伙给吓傻了，这才打了个对折，仅仅说要征一千亩地。 袁汉杰比较冷静，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耿总，就算咱们在海滨县买了地，水电道路这块儿谁来给咱们弄？那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难不成配套的基础设施全得靠咱们自己来搞吗？” 耿志扬暗暗佩服老袁同志的眼界极为专业，笑道：“我准备征得这块儿地在河口镇北边。县里面正在招商引资，水电道路这块儿当然由他们来配套解决，不过得咱们自己上锅炉。” 河口镇位于流经市区的狼水河入海口处。由于狼水河的滋润，虽然那儿临近海岸，但河滨两岸的土地没有被盐碱化，因此间或有一些村庄和老百姓定居，算是整个北部滩涂最繁华的区域。 所以此处的水电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相对完善，从而方便将其延伸至附近的盐碱荒滩。 田连营等人听到是河口镇附近，焦躁情绪稍微一缓，但还是无法接受花费巨资去那里创建新厂区的想法。 耿志扬不得不点明道：“我说各位老同志，从现在的经济发展形势看，跟以往追求的目标是截然不同了。以前只要是挣钱的项目，即使污染环境，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危险，照样能够批复上马，但放到现在就不行了。” 他进一步明确道：“我估计下一步，最多十年之后，市里面就会把类似咱们公司一样的化工企业强制搬迁。至于搬到哪里去，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海滨县北部的那片盐碱地。” 耿志扬居然连市里面下一步的政策走向都敢预测，在场的各位领导不得不重视起来。 要知道耿半仙以前预测的事情，无一例外都得到了正确的印证。难道他这一次又会准确预测到十年后当地政策的变化不成？ 那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耿志扬继续说道：“既然十年后市里会强制咱们搬迁，那咱们为什么不能未雨绸缪，提前在海滨县那边抢占合适的地块儿，先行把新厂区建设起来呢？更何况咱们现在发展受限，正需要找一个地方建设可持续发展的新厂区。所以我认为，晚搬不如早搬，被动不如主动。我们必须提前规划，在河口镇附近选择合适的地方建设一座新厂区。” 耿志扬慷慨激昂地一通忽悠，直把卢洪涛、田连营等人说得面面相觑。 卢洪涛心思忐忑拿不定主意，于是冲尚秀娟和程红旗询问道：“你们俩什么意见？” 尚秀娟旗帜鲜明道：“我支持耿总的建议！咱们老厂区这块儿太受限制了。如果我们真想把公司建设成为国内名列前茅的知名企业，的确需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建一个新厂区。” 程红旗道：“河口镇那一块儿在海滨县已经算是条件不错的了。再往西北走，那块地方才叫荒无人烟呢。我认为在河口镇附近征一块儿地建设新厂区是明智之举。走在别人前面总比最后被逼得不得不搬迁要从容得多。” 卢洪涛又向袁汉杰征求意见道：“袁总，你呢？你什么意见？” 袁汉杰想了一会儿后道：“要是咱们满足于公司现在的状况，那就不用再费事拉力地去搞什么新厂区。要是咱还想让公司继续发展，耿总规划的思路还是可行的。” 耿志扬见众人意见不一，淡淡一笑道：“其实大伙大可不必担忧太多。我说的是未来规划，不是从明天就开始干。别的不说，光这个征地，半年能办下来就不错。再加上当地修通道路，把水电引过来，怎么也得耗上个一年半载。所以即使咱们征下地来，两年后能具备基建条件就不错了，搞不好三四年后才能开始建设。” 他笑了笑又道：“但是三四年后当地的征地价格可就不是每亩三千块那么便宜了，涨上一倍都有可能。” 卢洪涛思量了半晌儿，向田连营问道：“田总，你什么想法？” 田连营啧了一声道：“我虽然觉得耿总的思想太过激进，但是他说的地价会涨我相信。我看不如咱们先去河口镇征上一千亩地。反正才三百万，假如咱们改了主意，大不了过几年再卖掉，说不定还能小赚上一笔呢。” 耿志扬插话道：“不会小赚的，至少翻倍！” 耿半仙说的话，田连营还是深信不疑，于是灵机一动道：“真要是能翻倍，那咱们还不如一口气搞上两千亩，甚至三千亩也行啊。这可比存银行合适多了！” 大家伙一听老田同志比耿志扬还要贪婪，竟然一口气要买下三千亩地。他这不是要建厂，是打算跑马圈地盖上一座城镇。 卢洪涛也被说得有点心动，沉思良久后道：“三千亩太多了。这样吧，咱们先征上两千亩。要是地价继续看涨，咱们再商量着办。” 耿志扬听罢忽然心头一亮：“哎呀！老田说得没错啊！我要是以金秀公司的名义也去屯上几千亩地，几年后可不就赚大发了？” 跟氮肥公司截然不同的是，金秀公司全凭耿志扬自个儿说了算，他当机立断道：“借着氮肥公司征地的机会，我让金秀公司以建设设备制造新厂区的名义跟着一块儿征上三千亩地，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卢洪涛决定道：“这样吧，就由我、田总和耿总组成征地小组，负责去河口镇征地事宜。如果需要其他同志加入进来，再临时通知吧。” 一场会议下来，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新厂区的建设从此提上了日程。 第461章 冤家路窄(上) 1999年的元旦恰好是周五，因此元旦假期跟周末双休连在了一起。大家伙可以一口气休息上三天，等于是有了一个小长假。 卢晓清不放心自个儿在家的丈夫，趁着放假的机会和父母一起带着快两岁的儿子坐火车回到了安海。晚上七点多钟，耿志扬开着帕杰罗去车站接到了分别一个多月的老婆孩子和岳父岳母。 牛牛见到爸爸后非常快乐，小嘴叭叭地一个接一个叫着爸爸。儿子望着自己这么亲，直把耿志扬乐得心里开了花。 “志扬，明天中午杨黎黎请客。”回去的路上卢晓清道：“说是要特别感谢咱们这些朋友对她的帮助。覃晓东和梅姐明天也参加。你陪着我去吧？” “好啊！”耿志扬也想见见杨黎黎，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了，满口答应道：“没问题！咱们带着牛牛一起去吗？” 卢晓清看了眼儿子被剃掉一块头发的额头道：“不了！牛牛感冒刚好，别去了一折腾再复发了。你不知道，带着他去趟医院能累死个人。这两天我可不想再带他去看病打针了。” 牛牛听到妈妈说到医院和打针两个敏感的字眼，立马钻到姥姥怀里，带着哭腔哀求道：“妈妈，我不打针！我不去医院！” “好！好！好！”卢晓清扭头安慰道：“牛牛乖乖的，咱们就不去打针！明天跟着姥姥姥爷老老实实在家里，行吧？” “嗯！”牛牛用力点着头道：“我想跟花花玩。” 自家儿子还是比较好哄的。耿志扬不禁笑道：“好！咱们一回到家就先跟花花玩，行吧？” 杨黎黎请客的地方是位于城区东部的月湖小筑酒店。该酒店坐落于风景优美的的月湖公园，而且是临湖而居，因此才取名月湖小筑。 1995年春节期间，莫秀梅曾经在此请过大伙吃饭，因此耿志扬夫妇对月湖小筑并不陌生。 夫妻俩把车停在酒店旁后，耿志扬下车看了眼阳光下被冰雪牢牢禁锢住活力的湖面，略有遗憾道：“怎么每次咱们来都是冬天，想划个船都没法划。” “这么点的小湖有什么可划的？”卢晓清嘲笑丈夫道：“你真想划船，咱们就去省城划。人家那儿的水上公园比咱这公园可是大多了，划起来才过瘾呢。” 两口子说笑着来到杨黎黎预定的房间，却见大家伙已经早早地来到，就等着他们夫妻俩姗姗来迟了。 卢晓清歉意地解释道：“孩子缠着不让走。出门晚了，不好意思啊！” 杨黎黎大度道：“没事！还不到饭点，大家早来就是为了能说说话。” 莫秀梅道：“就是啊！哎，对了，晓清，你怎么不把孩子带过来？你那儿子可好玩了，我都没稀罕够呢。” “牛牛感冒刚好。”卢晓清眉头微蹙道：“我不想让他再出来了。孩子长个病好得太慢，大人跟着也受罪。” 寒暄了几句后，在座的覃晓东、孟天伟、郭恪等人忍不住打开话匣子，继续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热聊了起来。 耿志扬敏感地注意到杨黎黎脸色略微好了一些，但仍然是眉间含愁。而且动了手术后，她失去了女性独特的魅力，形容姿色上顿时降低了一个档次。 “人生苦短，何必空度？得想个法子让杨黎黎活得高兴一点。”他正在暗自思量间，忽听郭恪叫道：“耿总，兄弟我遇到了个难事，得找你帮忙啊！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可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呀！” 听到郭恪活学活用，直接把电影上大家熟悉的台词套过来用在了自己身上，众人不由得哄堂大笑。 孟天伟嬉笑道：“郭军长，放下武器立马投降才是正道。负隅顽抗只会死路一条的。” 郭恪嫌弃道：“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我是真的要找耿志扬帮忙！” “是吗？”孟天伟讥笑道：“你一个文化局的小科员，找人家企业老总帮的什么忙？难不成给你们捐点图书什么的？” 郭恪没有理睬他，而是对耿志扬郑重道：“耿志扬，我这次是真没辙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可就惨大发了！” 耿志扬敞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郭恪？” 郭恪苦着一张脸道：“市里面给各个部门都安排了扶贫任务。考虑到我们文化局没什么真本事，就给我们搞了一个近点的扶贫点，安排在了北面的河口镇庙子村。” 在座的诸位全部是土生土长的安海市人，因此都听说过北部滩涂老百姓生活之艰苦，所以听到河口镇庙子村的名字，脸色立刻为之一变。 只听郭恪继续诉苦道：“文化局基本都是些老同志，就我算是年轻的。结果扶贫驻点干部的差事光荣地落到了我头上。过了节以后，我就要去庙子村驻点了。以后你们再聚会就不用喊我了。喊我，我也来不了。” 听到老同学被发配到了北海边上的穷乡僻壤，孟天伟很是同情道：“老郭，一会儿你多吃点好的吧。我听说河口镇那边可苦了。先不说吃得咋样，听说连喝的水都有股子盐碱味，越喝越渴。” 郭恪摇头道：“吃得差点住得差点我都能忍受，谁叫咱年轻啊。可是让我一个学艺术的去扶贫，我真不知道该咋办。所以还得求耿志扬帮我个忙，想个法子帮村里的老百姓脱贫致富。” 耿志扬听罢登时大喜，暗自心道：“我正想去河口镇那边征上几千亩地，没想到瞌睡了遇到枕头，郭恪恰巧要去扶贫。真要是郭恪去了那儿的话，肯定会跟村里和镇上的干部，甚至县里的领导有交集。等他熟悉了环境以后，通过他以扶贫的名义去村里征上几千亩地，不但能帮他完成扶贫任务，而且还能省时省力地征到土地。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啊！” 不过他很沉得住气，脸上丝毫波澜不惊，反倒是佯作为难道：“我干的是化工厂，那边的村里能开化工厂吗？” “能开，怎么不能开？”郭恪道：“前几天领导带我去探了一下路。我去的那个村子，西边有大片的盐碱地，不但种不了庄稼，连树都种不活。那村里的干部说了，要是有企业来他们这里建厂，那些盐碱地给点钱就行，紧着你用。” 征地是个大事，村干部说了是不算的。即使他们让你在那里建厂，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私下交易。 耿志扬绝不会犯贪小便宜吃大亏的幼稚错误。真要是征地，还是得跟县里的相关部门正大光明地打交道才行。 第462章 冤家路窄(中) 面对郭恪热切期望的目光，耿志扬微微一笑道：“郭恪，你去了那儿先了解一下情况。等把村子摸熟摸透了，咱们再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商量投资建厂的事。” “你真的答应去那儿盖厂子？”郭恪大喜过望道：“你可不能哄我玩啊！” 耿志扬笑道：“我哄你干嘛？只要庙子村各方面条件适合我去建厂，去那儿盖个厂子又怎么了？我们公司这几年发展势头非常强劲，去海滨县建个工厂不是个难事。” 郭恪听到耿志扬果然愿意帮他大忙，登时喜笑颜开道：“老耿，你真够哥们儿！一会儿喝酒的时候，我一定专门敬你几杯。” 耿志扬连忙摆手道：“我今天开车来的，不喝酒！” “不是还有卢晓清吗？”郭恪指着卢晓清道：“回去的时候，让她开车不就行了？” 由于耿志扬酒量太浅，因此来之前夫妻俩便商量好，由卢晓清负责喝酒应付场面事。此刻见郭恪指名点姓提到了她，卢晓清当即道：“郭恪，一会儿我陪你喝，咱俩来个一醉方休。” 郭恪情知自己在喝酒方面绝不是卢晓清的对手，立时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不不！我不跟你喝，我跟耿志扬喝。” “我老公不是说了吗？”卢晓清黛眉弯弯道：“他负责开车，我负责喝酒。怎么样？一会儿咱俩单独喝上几杯？” 见卢晓清要替自己的男人出头，郭恪顿时怂了，挠了挠头呵呵道：“咱俩喝什么呀？听人家杨黎黎的吧。” 大家伙见郭恪脸变得太快，不禁轰然笑道：“郭恪，你这小子也太软了吧？知道喝不过人家卢晓清就立马认输，还是个男人吗？” 郭恪兀自嘴硬道：“好男不跟女斗。我跟卢晓清喝酒有什么意思？把她喝醉了还弄得耿志扬烦我，我才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呢。” 众人见他人倒架子不倒，暗觉好笑之余忍不住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酒菜上来之后，杨黎黎首先端起酒杯敬了各位朋友一个，情不自禁潸然道：“几年前梅姐请客也是在这个酒店。当时台里最后一次分房子，我为了能赶上就稀里糊涂地跟丁峰登了记。” 她无比后悔道：“要是早知道丁峰是个沾花惹草的薄情人，我宁愿不要房子也不跟他登记结婚。” 莫秀梅见她哭得泪眼婆娑，忙好心劝慰道：“你不是已经跟他离婚了吗？你还不到二十八岁，再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还来得及。听我的，再找一个好的，开始自己的幸福生活。” 耿志扬心道：“杨黎黎已经二十八了，还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又是电视台有名的主持人。像她这样的女人高不成低不就，想在找个旗鼓相当的如意郎君可就难了，除非愿意将就同样离过婚的。” 孟天伟等人见她想起了伤心的往事，赶紧大吆小喝着举起酒杯喝了起来，把悲伤的气氛一扫而光。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伙终于喝得嗨了起来。 醉意熏熏的郭恪要去上厕所，孟天伟担心他撑不住，好心地搀着他出了门。 耿志扬以茶代酒，一边冷静地应付着场面事，一边寻思道：“既然杨黎黎顺利地做完了手术，是不是就算挺过了前世那道坎，不会再因为生病而早早地香消玉殒了？” 他正在沉思间，忽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出去上厕所的郭恪猛地冲进来直喊道：“耿志扬！快去帮忙，老孟被人打了！” 耿志扬和覃晓东倏地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郭恪大叫道：“快去帮忙吧，要不然老孟会被他们打残的。到底怎么回事回来再说！” 听到老同学被打，耿志扬和覃晓东赶紧跟着郭恪跑了出去。 来到走廊上，郭恪这才说道：“我和老孟去厕所，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丁峰带着一个女人出去。老孟忍不住说了他两句，那家伙一生气就跟老孟打起来了。” “他们一伙有好几个人，老孟根本打不过他们。”郭恪为自己逃跑行为开脱道：“我一看不对头，就赶紧回来叫你们。” 三人急忙来到酒店大堂，只见孟天伟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三四个壮汉正对他不住地拳打脚踢。 耿志扬没有喝酒，在三个人里面最为清醒，当即大喝一声道：“住手！” 话音刚落，他早已冲到近前，抬手一个抓头踢膝，就从背后轻松放倒了一个壮汉。 另外两个壮汉见有人敢管闲事，立马丢下孟天伟先后扑了过来。 耿志扬凝神静气，突然矮身一招跪膝锤，不偏不倚正捣在一个壮汉的左下腹。那壮汉胃部遭到了重击，顿时发生了痉挛，疼得他躺倒在地把刚吃下去的山珍海味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另一个壮汉见状，恶狠狠抬起腿来，照着耿志扬胸膛就是一脚正蹬腿。 耿志扬侧身一闪，顺势双手逮住他的脚踝往上一台，随即上步别腿用力一推。那壮汉支撑腿被别，一时间保持不住平衡，哎呀一声往后便倒。这家伙后仰倒地摔得不轻，抱着头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一旁观战的丁峰见耿志扬身手非凡，没几下就把三个颇有点名气的社会混混打倒在地，不禁大惊道：“咦？孟天伟从哪儿找了这么个帮手？” 耿志扬是个脸盲，所以并没有认出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丁峰。但覃晓东却认得，厉声警告道：“丁峰，你敢指使人殴打孟天伟，我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由于是妻子老同学的关系，所以丁峰对孟天伟和郭恪的底细一清二楚。孟天伟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日报社穷酸编辑，郭恪更是个文化局混日子的小科员，因此丁峰才敢不把他俩当回子事。 至于耿志扬，由于见面次数实在有限，丁峰确实没认出他来。不过即使他认出了耿志扬，也不会当回子事。毕竟在他看来，一个在化肥厂上班的人能有什么本事？即便是什么主任总工的，那也是企业内部的职务，拿到外面来屁都不是。 但是覃晓东不一样，这家伙家庭背景深厚，又在省电视台工作，不是他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正在此时，第一个被耿志扬踢膝打倒的家伙挣扎着爬起来，怒不可遏地叫骂道：“是谁从背后偷袭老子？有种咱当面单挑！” 耿志扬定睛一瞧，这家伙居然是个熟人，正是发生过两次冲突的街头混混曹什么东。 跟一帮地痞流氓用不着讲道理，他当即掏出手机道：“你们别走，我这就报警，让公安同志来评评理。” 一听到耿志扬要打电话报警，曹玉东等人登时慌了神。这三个家伙都是在公安局挂了号的有名流氓，哪里敢跟警察打交道。 曹玉东见势不妙，赶紧甩下两句场面话，一转身拽起两个同伴急匆匆逃之夭夭去了。 第463章 冤家路窄(下) 丁峰见给自己撑腰的人走了，生怕耿志扬冲动之下冲过来给自己来个狠的，于是忙不迭拉着女伴儿灰溜溜逃出了门。 不过耿志扬惊讶地发现，陪在丁峰身边的居然是自己的初中同学郑玉莹。郑玉莹早就认出了耿志扬，但她假装不认得对方，一直把目光看向了别处，看样子根本不想跟耿志扬相认。 “郑玉莹当了丁峰的情妇？”耿志扬暗自惊诧道：“她怎么会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这种人渣身上？” 郭恪趁机扶起了惨遭殴打的孟天伟，一边帮他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一边关心道：“老孟，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一场冲突下来，孟天伟早已经醒了酒，洒脱一笑道：“我现在胖得一身肥肉，他们打不坏我。” 耿志扬跟他商量道：“孟天伟，需不需要我报警？” 还没等孟天伟回答，从旁边窜过来一个打扮利索的女子道：“先生，能不能不报警？” 耿志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谁啊？” “我是酒店的大堂经理。”那女子低三下四道：“我叫周兰。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但是能不能请您不要报警！” “为什么？”耿志扬不客气道：“我朋友被你们的客人打了。不报警的话岂不是白挨了一顿打？” 周兰连连致歉道：“都是我们的不对，没有保护好这位先生，让他受了委屈。” 她观察了一下耿志扬和孟天伟的神情，试探着商量道：“您看这样行吧？今天我给你们免单，然后再给您免费办张会员金卡，以后来我们这里吃饭一律优惠七折。” 挨打的是孟天伟，所以耿志扬不会越俎代庖替他做出决定，手一指道：“这事你别跟我商量，跟我朋友说去。他要是同意不追究，我就不报警。” 周兰赶忙来到孟天伟跟前，好言好语道：“先生，您看这样行吗？” 孟天伟瞅了眼面前唯唯诺诺的周兰，见她眉清目秀一副可人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软，鬼使神差答应道：“行啊！反正我也没被他们打坏，就这么着吧。” 周兰一听登时大喜，赶忙拉着孟天伟去前台登记办理金卡等事宜去了。 耿志扬瞧着他俩有说有笑离去的背影，只觉可笑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孟天伟这家伙，见色忘友啊！” 郭恪见他出口成章，哈哈一笑道：“老孟就这德行，见了漂亮女人就拔不开腿了。不过这娘们儿长得还行，老孟这顿揍挨得值。” “长得再漂亮也只是个皮囊而已。”耿志扬不以为然道：“家里有老婆还出来沾花惹草，也不怕老婆知道了跟他闹腾。” 郭恪一撇嘴道：“行了，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卢晓清多漂亮啊，结果让你小子给娶了。比起你老婆来，我们找的那只能叫女人，跟漂亮沾不上边。” 耿志扬见这家伙说起话来没轻没重，只得转移话题道：“等会儿回去，别说是跟丁峰干了一架，记住了吗？” “为什么？”郭恪不解道：“说丁峰又怎么了？难道不能说啊？再说了，咱把丁峰的人揍了一顿，正好替杨黎黎出了口恶气。她知道了能不高兴吗？” 一旁的覃晓东没好气道：“杨黎黎要是知道咱们跟丁峰起了冲突，那家伙还带了个条杆正的小蜜。你说她会怎么想？回家后还不得憋屈死啊？” 他白了郭恪一眼道：“还出口恶气？出你个头啊！” 郭恪如梦方醒，连忙道：“我明白了！我不说就是！” 过了一会儿，春风满面的孟天伟迈着八字步踱回来道：“办完了，走吧，咱们回去。” 郭恪赶紧把耿志扬的叮嘱跟他说了一遍。孟天伟愕然道：“耿志扬想得真周到，确实不能说。咱瞒着她就是。” 四个人回到包间，苦苦等待的一帮女人立刻围过来关心道：“怎么样啊？你们没事吧？” “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打你？” 孟天伟得意道：“就是一帮喝醉了酒的怂人没事找事，已经打发走了。有耿志扬出马，我们肯定吃不了亏的。你们放心吧。” 他一指饭桌道：“酒店的周经理说了，咱今天吃的这顿饭免单，算是给咱们赔个不是。” 他又冲杨黎黎显摆道：“杨黎黎，一会儿走的时候不用结账，我已经处理好了。” 尽管杨黎黎不想随便欠他的情，但事已至此，不按照孟天伟说的来做只会让彼此陷入尴尬，搞得大伙都不痛快，于是知趣地点头道：“好的，谢谢你了，孟天伟！” 卢晓清心有灵犀，瞧出丈夫的脸色不对，心中暗道：“孟天伟这家伙嘴里没几句实话。事情真相恐怕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等会儿上了车我问问志扬到底是怎么回事。” 酒席结束以后，耿志扬夫妇跟杨黎黎等人告辞而去。 帕杰罗刚刚开出公园，卢晓清便迫不及待问道：“志扬，孟天伟说的是不是真的？” 耿志扬冷笑一声道：“当然不是真的了。其实今天他是碰到了丁峰，有心替杨黎黎抱打不平，这才跟人家起了冲突。” “丁峰？”卢晓清诧异道：“他怎么会也在这儿吃饭？” “咱又没包场，谁来吃饭人家酒店可不管。”耿志扬道：“丁峰还带了个漂亮的小蜜，你猜是谁？” 卢晓清哼了一声道：“丁峰喜欢的女人我怎么知道是谁？” “你不但知道而且还认识。”耿志扬坏笑道：“就是咱们小学同学郑玉莹。” “啊？怎么会是她？”卢晓清直觉不可思议道：“她怎么跟丁峰那种渣男搞到一起去了？” “我是这么猜的。”耿志扬推测道：“郑玉莹在百货大楼上班，丁峰是百货公司的中层。他们俩其实是在一个单位。再加上丁峰是领导，郑玉莹靠着美色巴结他不是很正常吗？” “呸！”卢晓清唾弃道：“一个花心大萝卜有什么可值得巴结的？换成我，我才不理他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处在郑玉莹的角色上看这件事。”耿志扬分析道：“郑玉莹只是百货公司的一个普通售货员。要是能跟丁峰拉上关系不就有了可以依靠的后台了吗？售货员之间竞争也是很厉害的。我估摸着大概是这个原因。” 为了自己的前途，郑玉莹居然牺牲色相献媚丁峰。卢晓清对她这种违背道德的浪荡行为很是不屑，警告丈夫道：“郑玉莹能勾引丁峰，也就能勾引你。你可一定要好自为之，千万不能趁着我不在家的功夫把脏女人领进家来。”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吧！有花花看门呢。不经过你的允许，别的女人不敢进咱家门。” 第464章 有人想找麻烦 过了元旦后，耿志扬带着赵福吉和赵东升到东襄化工集团跑了一趟。经过一番细致的交流后，双方谈妥了对浓硝酸装置进行技改的设计及设备制造合同。 虽然分到设计上的合同额只有区区五十来万，但对安海市化工设计院来说却意味着本项目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大事件。因为自从七十年末代建院以来，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就没有到省外承接过任何工程设计项目。 如今第一次承接到东襄化工集团浓硝酸装置技改项目的设计任务，意味着安海市化工设计院从此之后终于打破桎梏走向省外，进入到广阔无垠的勘察设计全国市场。 因此回来的路上，赵福吉心情极佳，时不时摇头晃脑地哼上两句拈手即来的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唱段。 赵东升却没有他那份闲心，而是按照耿志扬的吩咐认真琢磨起了将来开辟新厂区以后，该怎么样来扩大建设的问题。 自从得知郭恪到河口镇庙子村当了驻村扶贫干部，耿志扬就开始考虑如何操作征地事项。原本他是想借着氮肥公司征地的春风，找个借口征上几千亩地，放在那儿等着升值后，通过差价获取不菲的利润。 但后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改制后的安海市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占地仅有不到两百亩大小。厂区内部已经被各种建构筑物塞满，没有足够的空地来建设新的厂房，也就无法继续扩大生产。 也就是说，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跟氮肥工业公司一样，遇到了厂区面积限制发展的瓶颈问题。如果想彻底解决这一问题，那就要像氮肥公司一样，寻找合适位置建设新厂区并进行搬迁。 在问题的困扰下，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利用河口镇庙子村征地的机会，在那儿建设一座全新设备制造大厂的主意，于是便安排赵东升开始考虑在一千亩的新厂区内如何进行建设的方案。 回到安海市自己的家里，耿志扬刚刚走进院子，花花立马扑了过来，围着他嗅个不停。 “行了，别闻了！”耿志扬无奈道：“我没跟女人在一起，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卢晓清临走时，郑重告诫花花道：“你帮我看好了老公，不允许别的女人来家里。你要是敢不听话，等我回来就把你一锅炖了！” 也不知道花花是不是真听懂了女主人的话，此后每当耿志扬回到家里，这家伙都要追着嗅个明白。 分辨清楚了男主人身上确实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花花这才抬起头朝着耿志扬汪汪地叫了两声。 耿志扬摸了摸它的脑袋，佩服道：“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尽职尽责。你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呢？” 花花又叫了两声，好像是说：“我不看紧你点，等女主人回来就变成炖狗肉端上桌了。你说我不听话能行吗？我的大好狗生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呢。” 跟花花调侃完后，耿志扬回到冷清寂静的家里，洗过澡换上新衣服，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起了无聊的电视，一边看一边琢磨道：“晚上吃点什么了？饭我是一点也不想做，出去吃也不想动，看来只能是凑扶着煮点方便面了。” 他正在百无聊赖时，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起身抓过手机接起来一听，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喂，是耿志扬吗？” 耿志扬虽然是脸盲，但对声音却很敏感，一下子就分辨出这是郑玉莹的声音，不由诧异道：“郑玉莹？” 郑玉莹听到耿志扬居然通过声音分辨出了她，禁不住笑道：“耿志扬，你厉害呀，连我的声音都能听得出来。” 郑玉莹甘心当了丁峰的女人，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耿志扬陡然间顿生警觉，打着哈哈道：“咱们是老同学了，你的声音当然能听得出来。怎么？找我有事？” 郑玉莹犹豫了一下道：“那天你打了曹玉东，他这段时间一直想报复你。听他说已经摸清了你住在哪儿，打算带人去找你麻烦。你可要小心点呀！” 耿志扬万没想到郑玉莹居然冒着巨大的风险给自己通风报信。这要是被丁峰或者曹玉东知道了，她的下场就会很惨。 “你……”耿志扬疑惑道：“为什么给我说这个？” 郑玉莹道：“咱们是老同学，我不帮你帮谁呢？我可不想让那帮流氓欺负了你。” “谢谢！”耿志扬道：“谢谢你提醒了我。” 郑玉莹忽然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有苦衷的。你以为我想当丁峰的女人吗？他那种浪荡子，我哪里会看得上？” 耿志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番话，一时愕然道：“呃……这个……” “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郑玉莹强调道：“今中午曹玉东说很快就要弄死你，你一定小心点呀！” 耿志扬认真道：“你放心吧，就凭曹玉东的本事还奈何不了我。就算他想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任由他欺负的。” 郑玉莹听到耿志扬强硬的表态，不由得心下一喜，正要把自己的委屈说出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说道：“你还是小心着点，别大意了。”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迅速拿起电话打给了张山：“张山，有个叫曹玉东的地痞最近放出话来要搞我。你把他干的那些坏事调查清楚后，统统举报到公安局。让这小子到监狱里面反省去吧。明白了吗？” 张山冷笑道：“一个地痞还敢来找咱的麻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用不着那么复杂，我直接带人教训他一顿得了。” “教训是要教训。”耿志扬断然道：“但光教训他一顿实在是太轻了。既然他不想好好过，那就让他到里面去彻彻底底体验一番牢狱生活，也算是咱们为民除害了。” “好吧！”张山笑道：“你是老板，我听你的。” “教训他的时候干得利索点。”耿志扬叮嘱道：“上点力度，但不要留马脚。” “放心吧，小事一桩。”张山轻蔑道：“这帮子地痞流氓，做事素来猖狂得很，谁也不服谁。我用他死对头的名义搞他，让他把火撒到别人身上去，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的。” “另外……”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道：“百货公司有个叫丁峰的中层干部，手脚上不干净。你派人把他干的那些龌龊事调查清楚后报给我。我让市纪委的朋友来处理他。” “这个活我喜欢！”张山笑道：“我就喜欢跟贪污腐败分子作对。把他们都送进去我才高兴呢。” 第465章 庙子村(上) 收拾曹宇东的事情交给张山全权负责，不需要耿志扬再操什么心，于是他把精力全部放在了跟企业未来息息相关的河口镇征地事宜上。 一月二十日恰逢大寒节气，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期而至，把整个安海市区笼罩在了茫茫白雪之中。 耿志扬一大早就出了门，开上帕杰罗直奔市区北面的河口镇而去。 跟那些风光旖旎的海滨城市不同，安海市北部临海区域全是一片地势平坦的泥质滩涂，因此一旦涨潮，海水会侵入内陆七八公里左右，遇到大潮时，潮头甚至会一直冲进内陆十五六公里还多。 由于海水经常性的侵蚀，沿海岸三十到五十公里范围内大多是盐碱化土地，无法耕种庄稼栽植树木。 从市区到河口镇有一条平行于狼水河的宽敞省道。耿志扬沿着省道一路向北，到达河口镇后又转向西北方向的公路。 从河口镇往西一路荒无人烟，只有庙子村等两三个村落，因此非常好找。耿志扬开了有个六七公里的样子，过了一条小河沟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庙子村。 郭恪接到电话以后，赶紧叫着几个村干部一起来到公路上迎接耿志扬。北海滩涂无遮无蔽，朔风呼啸寒意透骨。大家伙在寒风里缩着脖子互相寒暄打着招呼。 郭恪介绍道：“这是庙子村支书韩加福，那位是村主任韩尊礼……” 一连串介绍下来，露面的几个村干部，除了村会计姓刘外，其余人都姓韩，看来庙子村里韩姓是占绝对优势的大姓。 韩加福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得有五十出头，但实际上不过四十来岁。作为主人，他热情招呼道：“耿总，外面太冷了，咱赶紧去大队部说话吧。” 由于历史的原因，庙子村当地村民仍然习惯于把村委会叫做大队部，一时半会儿改不过口来。 尽管耿志扬今天来之前特意换了一身厚秋衣，但此时也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赶忙答应道：“行！今天确实是太冷了！” 韩加福笑道：“我们这儿靠北海，到了冬天北风一吹特别的冷，比市区冷多了。” 耿志扬回身一指帕杰罗道：“我把车放这儿没事吧？” 韩加福办事比较牢稳，想了想道：“最好还是开到大队部去。这么冷的天外面人少，就怕有人眼红偷着搞破坏。” 他一指韩尊礼道：“小礼子，你上车指路，让耿总把车开到大队部院里去。我们走小路过去。” 郭恪自告奋勇道：“不用麻烦礼主任，我来领路吧。” 韩加福见郭恪主动请缨，哈哈一笑道：“郭主任，那我们从小路过去了！” 耿志扬上了车后，由郭恪指挥着沿村中小路蜿蜒而行，拐了两个弯后便到了庙子村村委会。 村委会跟小学连在一起，共用一个院子。郭恪让耿志扬直接把车开进了院里，停在了村委会办公室门前。 村委会里虽然没有暖气，但中央放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火炉，烤得屋子里暖意融融。耿志扬等人进了屋后，暖和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韩尊礼端过来一杯热茶道：“耿总，喝茶。” 耿志扬客气道：“谢谢了！我不渴！” 韩加福笑道：“耿总，喝吧！喝上几杯你就渴了。” 喝水能解渴，怎么会越喝越渴？耿志扬不禁一愣道：“啊？” 郭恪笑着解释道：“他们这里都是盐碱地。自来水的盐碱度也很高，所以说越喝越渴。” 耿志扬恍然大悟，呵呵一笑道：“那我可得尝尝咱这里独有特色的水，看看是不是真的越喝越渴。” 听到耿志扬如此风趣，在场众人不由得会心一笑，暗道：“看来这个年轻的耿总没什么架子，应该是个能干实事的人。” 韩加福道：“耿总，听郭主任说，你打算来我们这里征地建厂？” “对！”耿志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果真有些咸涩，如果不是被茶味所遮盖，喝起来的确不怎么可口。 “嗯！”耿志扬放下茶杯点了点头道：“咱这里的水确实不一般呀。” 韩加福哈哈一笑道：“耿总准备征多少地，建个什么厂子？”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想先看看现场情况。如果合适的话，我打算征上三千亩地。” “三千亩地？”韩加福等人听罢登时欣喜若狂。 三千亩地什么概念？按照韩加福等人的理解，怎么也得开上它七八个厂子。那样的话，庙子村且不是发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发，那是发大发了！ “您打算建个什么厂子呢？”韩加福热切询问道：“能招多少工人？” 耿志扬道：“我在市里面有个设备制造厂，打算把它搬过来进行扩建。人嘛，怎么也得招上个两三百。” 韩尊礼在旁道：“一个设备制造厂用不了三千亩地吧？”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韩主任说得对，我不只是要建一个设备制造厂。我还有一个工程技术公司，需要在这里建一个中试工厂。另外我还有家设计院，计划搬到这里来以后建上一个工程研发中心。” 忽悠眼前的这帮子村干部，耿志扬还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劲。他继续白活道：“除了我自己的公司外，我入股的氮肥工业公司也想在咱这里征上三千亩地，把市区里的厂子都搬过来。” 还有个公司想征三千亩地？韩加福等人听得面面相觑。 两下子加起来已经是六千亩地了。这可不是小数目，也不是个小事。这么大的建设项目，恐怕不是庙子村自己能说了算的。 “耿总，您这一下子要征六千亩地，我们村里没法自己拿主意。”韩加福如实道：“得跟镇上请示一下。” 耿志扬笑道：“我们本来就计划着跟你们县里相关部门进行交涉，把征地这个事确定下来。但是呢，能佂土地的地方有很多，我得一一落实清楚，看看哪个地方最合适。” 庙子村这帮子干部此时方才明白，人家耿总并不是一定要在他们村里征地。人家这次只是前来考察，觉得合适了才会来征地建厂子。 韩加福生怕好不容易请来的大财神被别的村给拐跑了，赶忙道：“耿总，实话跟您说，这周围就我们村的条件最合适了。您要是在我们这里征地，我们整个村子一定全力配合，绝对保证没人给你惹麻烦。”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等会儿咱去现场看看土地情况。我得比较各村的实际情况以后再做决定，还请你们理解。” “理解！理解！”韩加福小心翼翼询问道：“您看是现在去看的呢，还是再歇上一会？” “现在就去吧。”耿志扬爽快道：“早去看了早有数。” “好来！”韩加福招呼道：“走，咱们带耿总去地里面看看去。” 第466章 庙子村(中) 众人出了村委会，顶着刺骨的寒风，踏着厚厚的积雪，逶迤来到村子西边农田边缘的一条灌溉渠边。 韩加福指着西北方向一望无际的白茫茫一片道：“耿总，这一大片儿都是我们村的土地。当然，这些都是盐碱地，种什么都不活的。” 耿志扬纵目远眺，暗自估算道：“这么一大片地，别说六千亩，就算是征上几万亩也还绰绰有余。” 他眺望了一会儿问道：“韩书记，再往西是什么村子？” “再往西没有我们县的村子了。”韩加福道：“往西再走上大概三四十里路就到了益巨县。那边倒是有个村子。” 耿志扬指着北边道：“往北有多远到海边？” “也得有上个三四十里路。”韩加福道：“我听老人说，解放前有一次涨大潮，海水都淹了我们村了，所以我们这边都是盐碱地。” “涨潮能涨到这边来？”耿志扬吃惊道：“那要是建厂子，还得必须考虑防范措施了？” “这倒不用了！”韩加福忙道：“市里正在北边修建防潮大堤。我们这边的那段已经建好了，再也不用怕海水倒灌过来了。” 庙子村西边的这一大片盐碱地，地势平坦且没有树木庄稼等地上附着物，对于征地来说是非常方便的。 耿志扬又问道：“韩书记，你们这儿的地一般多少钱？” 韩加福实在道：“盐碱地不值钱。要是我们自己村子，一亩地也就收个千把块钱。但是要从县上走手续的话可就贵了，不过也不会超过两三千块钱。” 他解释道：“主要是这边没人来征地，所以价格很低。县里还巴不得快点卖出去赚上点钱呢。” 耿志扬关心道：“我要是来建厂的话，自来水和工业电怎么解决？” “喏！”韩加福转身指着东边道：“去年，市里引了根一百一十千伏高压线过来，主要是给海边小渔港用的。咱可以从他那儿接过来电。” 耿志扬来的时候注意到了那几根高压线，离着村子也就有个两三公里远，花点钱请电业部门引过来也不算太费事。 韩加福又道：“自来水有管道通过来，不过管径太小。你们真要是用，那就得让自来水公司把管径加大，要不然流量不够。” 九十年代时，自来水公司牛得很，想请他加大管径重新铺设一条供水管道，还不如直接办手续开采地下水来得合适。 不过庙子村地下水的盐碱度肯定低不了，不经过处理是不能直接当一次水使用的。 摸清了水电道路的配套情况后，耿志扬又问道：“你们这里污水处理站和排污系统有吗？” “污水处理站和排污系统？”韩加福摇摇头道：“你直接搞个泵，把污水排了大海里不就得了？还搞什么污水处理站呀。” 看来庙子村干部的环保意识还需要加强，否则是说不出污水直排大海这种话的。但是大海容纳污染也是有限度的，一直肆无忌惮排放的话能把大海也给彻底污染掉。 耿志扬无语得很，但脸上保持着笑容道：“污水处理站还是得有的，要不然会污染环境。当地没有的话，我们就自己建一个，花不了几个钱。” 村子外的荒野里北风强劲更是冷得很。耿志扬刚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几乎被冻透了，整张脸也被冻得麻嗖嗖快要失去了知觉。 “这鬼天气，太冷了。”他跺了几下脚道：“土地的现场情况我已经大体了解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韩加福等人也被冻得缩头缩脑快受不了了，听到耿志扬提出回大队部，忙不迭答应道：“哎！走，回去！” 众人冒着寒风回到大队部，耿志扬道：“韩书记，我感觉你们这儿的还算可以，等我回去跟其他股东商量一下，合适的话再来跟你们谈。” “好啊！”韩加福高兴道：“我们全村老少爷们儿盼着你们早点来，带着我们脱贫致富。” 耿志扬好奇道：“韩书记，你们村的青壮劳力现在一般靠什么谋生？” 韩加福叹息道：“我们村的地你也看了，能用来耕种的太少，平均每户人家连一亩地都分不到。每年打下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要不是大家伙能去渔港和城里打个工，说句不好听的，别说吃饱饭了，连身出门的衣服都买不起。” 郭恪在旁道：“你别以为韩书记说的话太夸张。我听老同志们说，这一代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还有很多老百姓穿不起衣服呢。” “我们村就有！”韩尊礼叫道：“那边那个韩加财家，十年前全家老少就只有一身棉衣棉裤。每到了冬天，他们家谁出门谁穿。其余的人就只能裹着被子躲在家里猫冬了。” “他们家现在好多了。”韩加福道：“得亏市里面有对口单位帮扶。人家捐了些旧衣服，我们村很多困难人家才跟着沾了大光。” “要想真正脱贫致富，光靠别人的施舍是不行的。”耿志扬沉吟道：“还得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才行。” “耿总说得对啊！”韩加福道：“我们也打听过很多致富项目。可是村里没有钱，很多项目就是觉得好也不敢干，因为赔不起呀！” 韩尊礼嚷嚷道：“去年县里推广的那个挖虾池养对虾的项目就挺好。我当时就想干，可就是手里没钱啊。一下子投进去几千块钱，万一赔了，我拿什么还呢？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老百姓手里没有钱，就不敢冒任何风险去尝试新项目。即使该项目已经被证明是可行的，但对于他们个人来讲还是承担不起哪怕是一丁点的试错成本，因此只能是羡慕地瞧着别人挣钱。 如果耿志扬真能在庙子村征地建厂，村里的好多青壮甚至妇女便有了工作的机会。每个月从厂里挣上三五百块钱，一年也能凑个四五千块。这么一来，大家伙就有了干其他项目的本钱，也有胆量承担必要的风险了。 因此韩加福他们才热切期盼着耿志扬能在他们村里建厂。 耿志扬体会到了众人焦急的心情，淡淡一笑道：“韩书记、韩主任，我呢，一回去就跟股东们商量，争取尽快拿出主意来。你们这边呢，也要跟镇上和县里沟通，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帮着疏通一些环节和手续，省得我们办起事来受难为。” 没等韩加福等人说话，郭恪抢先表态道：“跟县里沟通的事交给我了。县里有对我们扶贫干部支持的义务，我去找负责这一块儿的邱副县长，争取让他帮帮忙。” 第467章 庙子村(下) 该谈的事情谈完后，耿志扬本想抓紧时间往回赶，但被韩加福死死地拽住，死活不让他走。 “耿总，再怎么说，你第一次来我们村，我们也得好好招待招待。”韩加福苦留道：“别看我们村没什么饭店，但是我老婆做的鱼虾炖羊肉那是一绝。今天中午都准备好了，你就跟我去家里尝尝庙子村名吃：鱼虾炖羊肉。” 郭恪也劝道：“韩嫂子做的鱼虾炖羊肉那真个是好吃。你还是留下来尝尝再走吧。” 耿志扬见走不了，只得道：“那我不能喝酒，因为还要开车。这么大的雪，喝了酒开车容易出事。” “行，你不喝酒！”韩加福慷慨道：“放心，不让你喝酒就是。” 韩加福又叫上村主任韩尊礼，加上耿志扬和郭恪，四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东拐西拐来到了庙子村村支书家。 韩加福家有一个偌大的院子，北面是四间茅草顶的砖房，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正房两厢还有几间土坯茅草房，被用来当了厨房和储物间。 虽然这个院子看着不怎么起眼，但在庙子村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富裕的人家。毕竟这是个穷地方，没有钱的话哪里盖得起砖瓦房？ 韩加福的老婆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勤劳朴实但不爱跟陌生人说话，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闷着头在厨房里忙活。 进了里屋后，韩加福招呼大伙脱鞋上了炕。 耿志扬坐到炕上才知道这是个火炕。屁股底下的炕面暖和和的，把人身上的寒意一扫而光。 “把外衣都脱了吧。”韩加福对耿志扬劝道：“一会儿就觉得热了。你要不脱下来，等吃完了饭出去怕是会着凉。” 他回头搬了张炕桌过来，放在了土炕中央，又拿了些碗筷碟子一类的吃饭家伙，还提了两瓶五十二度的安海白干。 “郭主任，咱今儿中午把这两瓶酒干了，行吧？”韩加福商量道：“耿总不喝酒，咱三个造两瓶应该够了。” 郭恪道：“一瓶就足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主要是你跟礼主任喝，我就是个摆设。” “郭主任总是这么客气。”韩加福痛快道：“那咱就喝一瓶，剩下一瓶留个念想。” 郭恪对耿志扬道：“到了农村想干出点事来必须喝酒。不喝酒跟他们就成不了朋友，有些事就难办了。” 韩尊礼拍手称赞道：“郭主任说得对啊！我们村还算客气的。你要是换成狼水河边上那些村子，像耿总这么尊贵的客人来了，你不喝也得逼着你喝，非把你喝醉了不可。” 韩加福给三个人倒上酒后道：“没办法啊，现在村里和镇上不靠这个办不下事来。还说人什么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纯粹是胡说八道。喝酒这东西，不管酒量多大，喝多了都不好受，就是受罪！” 耿志扬见他谈吐不俗，不像是个粗人，不由好奇道：“韩书记当过兵吧？” “耿总好眼力！”韩加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我在部队里干过连队文书，所以算是有点文化。” “我叔还打过仗呢。”韩尊礼骄傲地显摆道：“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我叔打到过他们首都！” “没有啊！别乱说！”韩加福赶忙纠正道：“我们连就打到高平，后面就没再打仗，离着人家首都还老远呢。” 听到韩加福是为国征战过的退伍老兵，耿志扬顿时肃然起敬。郭恪却道：“老韩，给我们讲讲当年打仗的故事吧？” 韩加福脸色一暗，长长叹了口气道：“过去的让他就过去吧，我不想再回忆了。那么多战友光荣牺牲，有些就在我眼前，我能活下来也是命大。能比那些牺牲的战友多活几年，我已经很就知足了，不想再说以前的事了。” 韩尊礼又问道：“叔，打仗的时候你害怕吗？” “说实话，没上战场的时候还有点害怕。”韩加福回忆道：“但是一上战场，早什么都忘了。尤其是看到熟悉的战友就在我身边倒下，我当时就一门心思地想多杀几个敌人为他们报仇，根本顾不上害怕。” 正说话间，韩嫂子端着一大盆鱼虾炖羊肉放到了炕桌上。耿志扬适时举起茶杯道：“让我们为韩主任为国征战的可贵精神喝一杯！” 韩加福道：“还是耿总会说，换我是说不出这么有名堂的话来。” 四个人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各自一言而尽。当然，耿志扬喝的是茶水，而且是越喝越渴的茶水。 韩嫂子做的鱼虾炖羊肉确实味道鲜美独具特色。鱼虾本身的鲜味掩盖住了羊肉的膻气，反过来羊肉香味又滋润了鱼虾的腥气，二者互补其短相得益彰。再加上盆中白菜和韭菜的去油补阳，端的是拿起筷子就停不下的美味佳肴。 韩加福介绍道：“羊肉是今早上刚杀的，大虾和鲅鱼也是今上午从渔港买来的。这个菜用的东西必须是新鲜的才能出那个味道。就连里面的白菜和韭菜也是今中午刚去大棚里拔的，所以说绝对新鲜！” 耿志扬连连赞叹道：“嫂子做的菜真好吃啊。我觉得比城里大酒店的厨师做的都要好吃。” 听到耿志扬说喜欢，韩加福更为高兴道：“耿总，你要是喜欢就常来。来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叫我媳妇再做几道拿手菜给你尝尝。”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耿志扬吃了人家媳妇做的美味大菜，自然不能亏了人家，当场表态道：“韩书记，征地这个事我呢尽量促成。过年前我找个机会喊着氮肥公司的大老板一块儿来你们这里瞧一瞧，争取早点把事定下来。” “哎呀，那真是感谢耿总了！”韩加福和韩尊礼听罢满眼欢笑，频频举杯给耿志扬敬酒。 好歹耿志扬喝的是茶水，若不然这场午饭吃下来，十之八九就会大醉不醒，今天下午就甭想着再回去了。 喝完酒吃饱了饭，耿志扬又歇了好一会儿，一直等身上热出来的汗下去以后，这才跟郭恪韩加福等人告辞而去。 回去的路上，耿志扬又开车去北边渔港转了一大圈，最后才顺着省道返回了安海市区。 回到家放好车，他刚刚走进屋里，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耿志扬以为是老婆查岗，赶忙接起电话道：“老婆，我在家呢！” 未曾想电话里传来幽幽的一个声音道：“你听错了，我不是你老婆。” 耿志扬一愣，这才分辨出声音来自师姐顾红梅，不好意思道：“师姐，对不起，我以为是我老婆查岗呢。” 顾红梅笑道：“你老婆不在家吗？怎么还查岗呢？” “呃……这个嘛……”耿志扬一时愕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第468章 当场捉奸 耿志扬不想跟顾红梅透露太多家里的私事，省得师姐再有别样心思，于是转移话题道：“师姐，这个时间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嗯，还真是找你有点事。”顾红梅道：“安装公司已经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一进度，但是在图纸上发现了很多问题和错误，想让你们那边的工艺、电气和仪表设计人员来现场交流一下。” 广即大化年产十五万吨硝铵项目的设计任务已经在十二月初完成，市化工设计院交付了全部设计图纸。而建设现场的设备安装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安装公司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管道及电气仪表的安装工作。 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图纸。施工过程中发现图纸存在问题和错误再正常不过，所以才会有施工图全部交付之后，设计单位到建设现场向建设方和施工单位交底一说。 耿志扬当即答应道：“没问题！需要我们什么时间过去？” “尽快吧。”顾红梅道：“离着过年也就最多两个多星期了。你们再不来的话，人家安装公司就要放假了。” “那就下星期吧。”耿志扬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办完了就带人过去。” 顾红梅听到他要亲自带队前来，不由欣喜道：“好啊，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这句话说得有点暧昧。不过耿志扬没有闲心去琢磨师姐的小心思，挂断电话后立马给赵福吉打了过去。 “赵院长，广即大化那边要求咱们设计人员去交底。”耿志扬吩咐道：“你让他们做好准备，下星期我带他们去一趟，正好看看现场建设进度。” “好的。”赵福吉赶紧答应道：“我这就通知项目组。” 广即大化硝铵项目由郎振华负责，同时他也是氮肥公司硝盐项目设计经理。由于两个项目多有交叉，因此大部分设计人员是重叠的，所以在去广即大化交底之前，这些设计人员需要提前安排好手里的工作，免得耽搁了硝盐项目的设计进度。 更何况硝盐项目的土建图纸已经全部交付，郎振华正带着工艺专业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力争在春节放假前完成全部的设计工作。 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耿志扬可不想为了去广即大化交底的事影响到硝盐项目的设计进度。两下里都不受影响才是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上班之后，耿志扬找到卢洪涛，把庙子村附近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 卢洪涛听罢道：“照你这么说，在庙子村附近征上块儿地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看是可以的。”耿志扬道：“道路都是现成的，柏油马路从河口镇直通村子，附近还有高压线经过。就是自来水麻烦点，需要找自来水公司重新铺设一条管线。” 卢洪涛道：“我通过孙市长找了一下海滨县领导。他们的县委书记和县长欢迎咱们去他那里征地建厂，说是会给予最大的优惠和最好的服务。” “那可是好。”耿志扬道：“有了他们县领导的支持，将来万一咱碰到某些部门的刁难，至少还有个说理的地方。”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很多时候办事的阻力不是来自于相关领导，而是一些手握实权的具体办事人员故意为难所致。 他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往往在很多小细节上吹毛求疵故意找茬，就是要让办事人员三番四次来回折腾。如果不能通过特殊手段做通这些人的工作，即使你跑断了腿也满足不了他们提出的要求。 这些人不但有的是办法来难为你，而且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 卢洪涛道：“咱们分头行动，你负责从村镇方面做工作，争取跟当地干部搞好关系。我呢，叫着田总一起跟县里多交流，争取在办理手续上省上点事。” 耿志扬询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正式去庙子村看看现场？” “这个嘛……”卢洪涛想了想道：“等我跟他们县领导沟通一下再说吧。” 跟卢洪涛分工明确以后，耿志扬回到办公室戴上安全帽，叫上刘伽全一起到三万吨硝盐项目建设现场转了一圈。 后处理厂房已经封顶，里面的大设备也基本就位。脚手架上的工人们正在进行砌墙装窗等一些后续工作。 “管道安装得等到过年后了。”刘伽全道：“快到年根下了，干活的工人都要回家过年。他们放假时间比咱们早多了，年前恐怕干不了几天了。” “这已经够快的了。”耿志扬打量了一下那几座高耸的吸收塔道：“照这个速度估计，四月底差不多能干完安装，正好不耽误咱预定的五月底或者六月初投料试车的计划。” 他们俩看完现场正打算回去时，忽然卢洪涛打来了电话：“志扬，你赶紧来小会议室。智文阁出事了！” “啊？”耿志扬一愣，忽然想起了智文阁背着人干的那些好事，急忙道：“好的，我马上过去。” 他来不及回办公室，戴着安全帽匆匆来到办公楼二层的小会议室。一进门，他才发现在卢洪涛、田连营和袁汉杰已经在等着他一起开会了。 “你坐。”卢洪涛招呼道：“程红旗出差了，尚秀娟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暂时就不叫她了。” 田连营道：“这种丢人的事，不让人家女同志来参与商量，其实也挺好。” 卢洪涛顾不上啰嗦，开门见山道：“办公室刚刚接到西关派出所的电话。说是智文阁昨晚上留宿在化肥厂一个叫姚素娟的女职工家里，结果今早上人家男人突然回来，当场被捉了奸。听说智文阁衣服都来不及穿，光溜溜地跑到阳台上，想抓着边上的雨水管爬下来，结果一个不小心没抓住，一头摔了下来。” “啊！”耿志扬等人齐声惊叫道：“老智没事吧？” 卢洪涛苦笑道：“得亏姚素娟家住的是三楼。尽管智文阁摔得不轻快，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袁汉杰关心道：“那他跑了吗？” “大冬天的，什么也没穿，他怎么跑啊？”卢洪涛无语道：“就算他不要脸了，也受不了那个冻啊。幸亏宿舍区早起的职工及时发现他在地上躺着，赶紧帮着打了120，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市立医院。” “那跟派出所有什么关系？”田连营不解道：“怎么会是他给咱们打电话？” “人家姚素娟的老公报的警。”卢洪涛道：“救护车还没到，警察先到了。人家民警到楼下一瞧，智文阁正躺在那儿哎吆哎吆地叫唤呢，那不就一抓一个准吗？” “唉！”袁汉杰异常气愤道：“身为公司级别的领导，竟然干出这种肮脏事来，真tm丢人！丢人现眼！” “谁说不是呢？这下子可是彻底把我们氮肥公司的脸给丢尽了！”小会议室里的四个领导，不约而同都骂起道德败坏的智文阁来。 第469章 智文阁黯然退场 尽管智文阁干的这事太过丢人，但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卢洪涛等人还是要想方设法予以营救的。毕竟如果这家伙因为此事被严肃处理，臭名远扬之后氮肥公司的领导们哪还有脸出去见人？ 就算面对的是本公司干部职工，卢洪涛等人依然觉得脸上无光。 卢洪涛道：“智文阁这个事咱还得帮啊！你们看看谁去比较合适呢？” 耿志扬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是年轻人，智文阁出了这档子事，我去不大合适。” 袁汉杰阴着脸道：“我不想去见他，更不可能去帮他擦屁股。” 卢洪涛无奈地看了田连营一眼道：“田总，看来还是得咱俩走一趟啊。” 田连营苦笑道：“哎呀！行啊，也就是咱俩能出面，别人也不好做决断的。” 两个人出去了一整天，直到下午快下班时才赶了回来。他们俩一回来就叫着袁汉杰和耿志扬来到小会议室，把大概的情况通报了一遍。 智文阁目前在市立医院接受救治。他从三楼上摔下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摔断了一条腿，几个月内是甭想下床了。 卢洪涛道：“我和田总找人做了工作。公安部门认定他这种行为不属于违法，是个人道德问题，所以不再对他进行追究。” “但是人家姚素娟的老公不愿意。”田连营补充道：“我们跟他谈了好长时间，最后商定一次性支付给他六万块钱，双方不再互相追究。” 耿志扬冷笑道：“智文阁这一觉睡得真值钱呀。六万块钱，搁古代怎么也得值上个两三千两银子。花魁级别的女人也没有这个价吧？” 袁汉杰公事公办道：“这笔钱不能由公司出，必须让智文阁自己承担。” “那是当然。”卢洪涛道：“公司方面没有理由替他出这种钱。” 智文阁闯下的祸算是被卢洪涛和田连营帮他抹平了，但是这件事引起的一系列余波尚未结束。这家伙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几乎等于是在公司干部职工中丧失了一切名声和威信，再让他继续留在董事会里不是明智之策。 卢洪涛道：“回来的路上，我跟田总商量，智文阁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分管后勤的副总经理，也不适合继续留在董事会里。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意见？” 袁汉杰毫不犹豫道：“我同意！智文阁的股份可以留着，给他安排个闲职颐养天年吧。” “我也同意。”耿志扬跟着说道：“人无信不立。咱们虽然是民营公司，但是作为一个公司级别的领导在做人上还是要有必须的底线。智文阁出了这么大的丑闻，确实不适合再担任公司领导。我同意撤换掉他。” 卢洪涛见大家伙都同意他的意见，笑了笑道：“那就请大家想想谁来替代他比较合适。等程红旗回来以后，咱们开个董事会讨论一下。” 智文阁一走，就等于董事会要重新进行洗牌。尽管他掌管的后勤系统不属于公司的重要部门，但却牵扯到干部职工们的福利问题，因此属于必不可少的服务体系。 虽然目前氮肥公司领导层还是相对比较团结，但是领导都喜欢用自己看中的人，因此董事会需要补缺的这个名额，将会引来一场暴风骤雨。 散会之后，卢洪涛给耿志扬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跟着对方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志扬，你对董事会补选的名额有什么想法吗？”卢洪涛直言不讳道：“有想法的话就跟我说一声，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耿志扬在董事会里已经有铁杆支持者尚秀娟，另外程红旗和袁汉杰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支持他，因此他并不需要再往董事会里塞人。更何况他熟悉的干部职工都是年轻人，资历上距离进入董事会还有相当的距离，此刻并不是加入董事会的良好时机。 “没有！”耿志扬敞亮道：“我没有任何想法。” 卢洪涛心下一喜道：“真没有想法？” 耿志扬早瞧出卢洪涛想在董事会安插自己人，所以才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假意说要支持耿志扬，实际上是想让他支持自己。 “二叔，我真没想法。”耿志扬直白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卢洪涛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呵呵一笑道：“志扬，何玉坤在人力资源部主任位置上干得不错，而且还干过财务部主任。我觉得让他来顶替智文阁，掌管公司后勤工作应该没问题。” 上次高崇山出事后，卢洪涛就想让何玉坤进董事会，分管市场销售部那一块儿，结果被田连营、袁汉杰、智文阁等人以他没有业务口经验为借口给否决。这次卢洪涛又旧事重提，看来是志在必得，一定要把何玉坤推上马。 既然卢洪涛一心想让何玉坤进董事会，作为他的亲戚，耿志扬不如顺势送他个人情，于是道：“二叔，你想让何玉坤进董事会，我一定全力支持。但是呢，田总和袁总肯定有他们的想法。按照上次董事会改选的经验看，他们俩不一定愿意让何玉坤进来。” 卢洪涛琢磨道：“即使老田和老袁反对，只要你和尚秀娟支持我，咱们至少能有三票。要是再把程红旗拉过来，那就万无一失了。” “不过……”他担心道：“程红旗跟老袁关系不错，就怕他转头支持老袁。” 卢洪涛的担心并非没有一点道理。耿志扬想了想道：“田总和袁总的意见很难一致，他们有可能有各自看中的人选。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有三票。即使出现最不理想的状况，那也是三对三。咱们并不落下风。” “也是。”卢洪涛同意道：“那就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了。” 耿志扬趁机请示道：“二叔，庙子村那块儿地你什么时候去看一看？” 卢洪涛想了想道：“年前事情太多，恐怕来不及了。等年后吧，年后抽个时间，叫着老田他们一块儿去看看。” “那行。”耿志扬又道：“下星期我得去广即大化一趟，最多两天就回来。” 氮肥公司领导层的这些人，只有耿志扬在外面开有公司，而且还不止一个，因此业务最忙，时不时地就要请假外出。 但既然卢洪涛需要从他那里得到支持，断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跟他计较，于是大度道：“去吧！你那公司现在那么多人，想养活也不容易啊。” 耿志扬笑道：“谢谢二叔！我回来的时候顺路给您带点新鲜的海产品。” 第470章 坐怀不乱 程红旗是利用过年前的时间拜访各地的客户，因此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耿志扬哪里等得及他，几天后带着郎振华等一干硝铵项目设计人员开上车赶到了广即大化开展设计交底工作。 所谓的设计交底，其实就是设计人员把图纸上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给施工人员交代清楚，另外回答对方提出的一些图纸上的相关问题。 由于设计和施工双方人员在技术水平和理解上存在着差异，因此设计交底时免不了会产生矛盾，有时候甚至会吵得面红耳赤各执己见。 郎振华带着设计人员跟厂方和施工单位在热切的交流中，耿志扬则跟陈建华和张书田躲在一旁悠闲地聊着天。 “耿总，你要小心呀。”陈建华好心提醒道：“最近顾蓓和魏东来我们公司了好几次，私下里找相熟的职工打听消息。我估计他们真是要打算告你们了。” “告就告。”耿志扬不以为然道：“我们研发的工艺和设备跟老外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不怕他们告。” “那可不一定啊。”陈建华道：“法律上讲究证据。他们要是找到一家鉴定机构，非说你们的东西跟他们的相似或者类似，法官们就有可能判你们输的。” 陈建华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是b公司来国内亲自状告自己，耿志扬半点也不需要担心，因为他们对国内的情况不熟悉，做起事来必定碍手碍脚。 但要是顾蓓和魏东来负责这件事，那他就需要小心了。因为这两个家伙熟悉国内打官司找证据的套路，也有不少人脉，真要是找个鉴定机构给他们出具一个观点偏颇的鉴定结论，那就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陈总，你说得对。”耿志扬点头道：“我是要小心一点。有些准备工作要提前做一下。” 陈建华见他听得进去劝，呵呵一笑道：“顾工在硝铵项目上表现非常优秀，我们准备让她负责技术科，主要管理技术上的工作。” 耿志扬暗自诧异道：“陈建华跟我说这事是什么意思？他们内部的人员任命为什么非要跟我说呢？难道是认为我跟顾红梅有不正常的关系？” 他赶忙表态道：“顾工研究生学历，工作上又很踏实，的确是个当领导的好苗子。” 陈建华对他冠冕堂皇的话语只是报之一笑，看样子还是怀疑他跟顾红梅之间存在友情之外的关系。 设计交底涉及到的问题众多，因此大家伙整整讨论了一天方才结束。当天晚上，陈建华在广即大化宾馆设宴，款待耿志扬一行。 耿志扬这次学了乖，寻了个借口死活不愿喝酒。陈建华和张书田见劝不动他，于是把火力转向了郎振华等人，把一众项目组设计人员喝得是七倒八歪醉意熏熏。 好在众人就住在广即大化宾馆，因而喝醉了酒也不怕，上了楼就是客房，可以马上躺倒休息。 耿志扬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顾红梅忽然找上门来：“志扬，时间还早，陪我出去溜达溜达吧？” “陪你溜达溜达？”耿志扬一皱眉，心道：“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起传出去不好听啊。万一被我媳妇知道了，那可会要我的命啊。” 顾红梅见他不乐意，不由气恼道：“生活区有的是人，咱俩下去散散步交流交流有什么啊？难不成我还能把你吃了吗？” 耿志扬心道：“你是不能把我吃了，但是却能诱惑我犯错误。我要是一个不留神着了你的道，爽是爽了，可就是回去没法跟老婆交差了。” “走吧！”顾红梅见他仍然犹豫不决，把脸一变道：“快点吧，别磨磨唧唧的。广场上那么多人，你怕什么呢？” 广即大化宾馆位于公司的生活区，周围全是职工宿舍楼，因此建有活动广场、篮球场、足球场等娱乐和休闲场所。 耿志扬暗忖道：“广场上每晚都有很多人出来休闲，我们俩去逛上一趟，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想到此，他方才答应道：“好吧，下去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 尽管是天气寒冷的隆冬季节，广即大化休闲广场上依然有很多群众在活动。有的在跳绳、有的在踢毽子、有的在玩单双杠、有的在跳交谊舞。 顾红梅带着他来到跳交谊舞的人群前问道：“你会跳吗？” “略微会一点。”耿志扬道：“大学里跟着跳过，已经快忘光了。” 顾红梅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走！陪我跳上一曲。” “哦……”还没等耿志扬拒绝，他已经被顾红梅拉进了翩翩起舞的人群里。 顾红梅拉住他的手摆好架势道：“这是个中三，你会吗？” 耿志扬只得把手放在了师姐纤细的腰肢处：“还行！” 顾红梅嫣然一笑，鼓励道：“那就开始吧。” 耿志扬凝神静气踏中节奏，轻轻一推顾红梅轻盈的身子，伴随着音乐的节点翩然起舞。 交谊舞九十年代属于比较流行的交谊方式之一，也是年轻男女谈恋爱必然有的节目之一。 耿志扬已经多年没有跳过，所以一开始有点生疏，一个不留神不小心一连踩了顾红梅两下。 “对不起！”耿志扬抱歉道：“好久没跳了，不大会了。” 顾红梅黛眉弯弯道：“怎么？你跟你对象谈恋爱的时候没跳过？” “没有！”耿志扬如实相告道：“我当时陪着我媳妇画广告，就是街上那些大型广告牌。基本上陪伴她工作的过程就是我们俩谈恋爱的过程。” 顾红梅听到卢晓清竟然是个画家，不由嫉妒道：“那你对象是个艺术生了？” “对！”耿志扬坦然承认道：“她学历不高，读了个自费大专。” 一个自费大专生竟然把耿志扬迷得忠心耿耿，顾红梅不由得更加妒忌起卢晓清来，忍不住栽刺道：“你跟你媳妇学历差这么大，平时能说到一块儿去吗？” 耿志扬见她犯起了女人的通病，呵呵一笑道：“两口子过日子又不是一起参加竞赛的队友，学历低点有什么？我跟我媳妇是青梅竹马，共同话题有的是，一聊能聊大半夜呢。” “是吗？”顾红梅听罢更是不忿道：“我要是早点遇到耿志扬就好了。那就不会有卢晓清什么事了。” 俩人随着音乐起舞，顾红梅的身子慢慢靠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耿志扬暗道不妙，正琢磨着如何尽快脱身时，口袋里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耿志扬立马放开顾红梅，抱歉道：“我接个电话。” 他躲开顾红梅走远了一些才接起了电话，里面传来张山戏谑的声音：“耿总，你让我调查的百货公司那个叫丁峰的干部真是个人才啊！” 耿志扬一愣道：“怎么呢？” 张山笑道：“你不知道，这家伙干了件猪狗不如的事。你要是知道了，也肯定觉得这家伙不是个人玩意儿。” “哦？”耿志扬顿时好奇道：“别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事？” 张山嘿嘿一笑道：“是这么一件事……” 耿志扬听罢，脸色顿时严峻起来。 第471章 罪不容恕 张山等人在秘密调查丁峰贪腐行为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他有一本特殊的相册，里面密密麻麻放的全部是年轻女子的不雅照片，而且每一个人的照片上还都备注上了名字和日期。 张山佩服道：“丁峰这小子火力够猛的。我数了数，至少有十五六个女孩子，而且大部分是他们百货公司的女职工。一个个长得身材倍棒也很漂亮，这小子真是造孽呀！” 耿志扬忽然想起郑玉莹的异常表现，忙问道：“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郑玉莹的？” “郑玉莹？”张山想了想道：“记不住了！女的太多，我只是粗粗看了一遍，没记得太准。” 耿志扬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丁峰用特殊手段灌醉或者迷晕了这些女孩子，然后趁机拍下不雅照片，再用这些无耻的照片来逼迫女孩子们供他淫乐？” 但他没有看到相册实物，因此这种推断只能算是猜测。不过，如果他的推断是真的，那么丁峰就涉嫌用特殊手段逼迫玷污这些女孩子，可谓是罪不容恕。 耿志扬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张山把相册拿走，一旦被丁峰察觉，这家伙势必会想好了对策。到那个时候，这本相册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他赶紧提醒道：“那本相册先不要动，免得打草惊蛇。” “你放心吧，我知道。”张山道：“我只是拍下了照片，相册还放在原处没有动。丁峰是不会知道的。” 丁峰素来就有花花公子的形象。原本耿志扬以为他是通过金钱和权力来腐蚀拉拢那些女孩子，从而沾花惹草，结果没想到确实通过此种龌龊手段逼迫人家顺从于他。 抛开贪腐行为先不说，仅仅玷污如此多的女孩子，就可以把丁峰送进监狱。 “干得不错！”耿志扬夸赞道：“曹玉东那边处理了吗？” 张山道：“已经处理了。我们揍了他一顿，他还以为是朱大头带人袭击的他，带着手下去报复，结果被人家知道后打了个埋伏。这家伙手脚筋都被人家给挑断了，已经成了废人。”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耿志扬不屑道：“好歹这家伙还留了条命，要不然再混下去肯定蹲大牢。” 打完电话后，耿志扬回到顾红梅身边，主动发问道：“师姐，你平时住哪儿？” 顾红梅诧异道：“单身宿舍呀！” 耿志扬道：“听我的。广即市已经有房地产项目在销售，你打听一下，去那里买上套房子，将来会翻着个儿涨好几倍。” “买房子？”顾红梅不解道：“我们公司有福利分房。虽然要排队，但还是能等到的。” “福利分房是福利分房。”耿志扬点醒她道：“买房子是买房子，两者不是一回事。” “不都是房子吗？”顾红梅疑惑道：“有什么不一样？” 耿志扬见她理解不了，只得继续解释道：“福利分房是你应该得到的福利。买商品房等于是一项投资。而且在今后十年之内，房地产投资是利润最高的买卖。听我的，找个合适的地方买套房子。小点不要紧，但必须要有证。” 顾红梅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只好点头道：“好吧，有空我出去瞧瞧。” 翌日中午，众人回到安海后，耿志扬考虑到家里有只忠于职守的小花花，因此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驱车来到了氮肥公司。 到了办公室，他立刻把张山喊了过来。拿着张山拍摄的那些照片，耿志扬看得是眼热心跳：“我的个乖乖！没想到丁峰这小子还有拍摄天赋，把这些女孩子的原始魅力拍得一览无余，让人看了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看了有十几张照片后，他终于看到了郑玉莹赤果果的火辣照片，心下一宽道：“看来我猜测的没错。郑玉莹就是因为有这些照片的威胁，才不得不委身于丁峰。” 郑玉莹是他的小学和初中同学，虽然关系并不是很近，但丁峰居然敢欺负自己的女同学，耿志扬自然要帮郑玉莹出头讨还公道。 张山见耿志扬拿着照片看得仔细，以为他喜欢，嘿嘿一笑道：“耿总，这些照片就给你吧，我那里还有底片，可以再洗。” “我要这些腌臜的破玩意儿干什么？”耿志扬见他误会了自己，把照片一丢，义正言词道：“丁峰能拿着这些东西去胁迫女孩子做坏事，咱不能跟他学。” “你这样。”他吩咐道：“你把丁峰贪腐的证据和这些照片寄到市纪委去。” “寄给他们？”张山不放心道：“他们都是一伙的，给他们也白搭。他们不会管的。” 耿志扬知道张山被关进派出所后就对体制部门存在成见，当下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我会安排人来接手这个案子的。” “好吧。”张山只得答应道：“那我就寄给市纪委。” 打发走张山以后，耿志扬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给宁中琳打去了电话：“宁姨，我是扬扬。” 宁中琳听到是耿志扬，不由一笑道：“扬扬，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吗？” 耿志扬道：“宁姨，是有个事。” 他把丁峰贪污腐败胁迫女职工淫乐的事情捡重要的细节一一说了一遍。 宁中琳难以置信道：“百货公司一个小中层能干出这事？” “他不但能，而且干的事比我说的还要恶心。”耿志扬道：“明后天你们会收到一份举报材料，里面有跟他相关的详细证据。我担心有人会庇护他，所以提前跟您说一声。” “举报材料？”宁中琳有些奇怪道：“扬扬，你是怎么得到这些材料的？” “也是一个朋友给我看的。”耿志扬搪塞道：“他是百货公司职工，看不惯丁峰贪污腐败的行为，这才主动搜集材料准备检举他。” “是吗？”宁中琳凭直觉感到这里面有些蹊跷，不过还是公事公办道：“那行吧，等我拿到了材料再说。” 挂断电话以后，耿志扬忽然想到了郑玉莹，心下踌躇道：“我该不该给郑玉莹打个电话安慰安慰她？” 琢磨了半天，耿志扬还是放弃了给郑玉莹打电话的想法。毕竟郑玉莹已经成为了丁峰的女人，虽然刚开始是胁迫，但保不准女人会在日夜相处中爱上作恶者，甚至甘愿助纣为虐。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在纪委侦破此案之前，耿志扬决定先不联系郑玉莹。 第472章 重新洗牌 几天之后，程红旗终于回到了安海。卢洪涛立即召开董事会，向出席的五位董事通报了智文阁事件的详情。 在座的六个人当中，卢洪涛、田连营、耿志扬和袁汉杰已经知道此事，只有尚秀娟和程红旗是首次听说，所以惊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堂堂一个公司副总会犯下如此无耻的错误。 卢洪涛接着说道：“鉴于智文阁同志在个人道德方面犯下了重大错误，为了端正公司的风气，我建议将其开除出董事会并撤销其副总经理的职位。” 他扫视了众人一遍后道：“同意把智文阁开除出董事会并撤销副总经理的请举手！” 六个人不约而同就举起了手。卢洪涛等人是早已经商量好的，尚秀娟无法容忍智文阁背叛妻子出轨他人的卑劣行为，程红旗则是不齿于他的为人，所以大伙才齐心协力决定开除智文阁。 “好，全票通过。”卢洪涛道：“会后我会通知智文阁这次会议的结果。” 他缓了一缓又道：“罢免掉智文阁，咱们还需要增补一位同志来补他的缺。大家伙觉得的哪位同志比较合适呢？” 尚秀娟和程红旗是董事会的新人，说话的分量有些不够，因此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田连营抢先道：“我提议由邱伟平同志来补智文阁的缺。邱伟平同志是氮肥厂的老职工了，当年还是厂里的两大车间主任之一，去了氮化公司担任副总以后干得也很不错。所以我觉得可以把他吸收到董事会里来。” 袁汉杰紧接着赞同道：“我同意田总的意见。邱伟平同志不论是资历、能力，还是成绩都配得上进董事会的条件。我认为他来了以后会增强我们董事会的战斗力。” 他俩说完以后，众人以为耿志扬会跟着发言，没想到他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保持了沉默不语。看得众人心里不由得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卢洪涛按照程序问道：“耿总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耿志扬很明白，卢洪涛是想让自己帮他提出何玉坤的名字，然后顺水推舟把他送到董事的宝座上去。他本来不想趟这次浑水，但卢洪涛是自己的二叔，又对自己多有提携之情，因此无论是于私还是于公他都要帮这个忙。 “我提议由人力资源部主任何玉坤来担任分管后勤的副总经理。”耿志扬一本正经道：“并且顶替智文阁的董事席位。” “何玉坤？”听到耿志扬居然推举何玉坤，不但田连营和袁汉杰感到诧异，就连尚秀娟和程红旗也露出不解之色。 但田连营和袁汉杰老而成精，很快便猜出了缘由：“何玉坤跟耿志扬毫无交情，但却是卢洪涛的铁杆心腹。看来这次耿志扬提名何玉坤，是受卢洪涛的指使而为。” 田连营当即反对道：“何玉坤不行。他只在二线干过，从来没去过一线，让他负责一摊恐怕不行啊。” “就是啊！”袁汉杰也反对道：“小何只在财务和人力资源干过，对于生产部门一无所知。他当不了分管一面的重任。” 耿志扬笑道：“田总，袁总，我觉得你们俩的理由有点牵强。” 田连营和袁汉杰听罢顿时一愣道：“怎么呢？怎么个牵强法？” 耿志扬据理力争道：“你看啊。智文阁管的是后勤，跟生产一线没什么关系，反而跟人力资源和财务交集比较多。所以呀，我觉得让何玉坤去管后勤，要比邱伟平合适。邱伟平是咱们公司的合成氨大拿，让他去管后勤且不是浪费了人才？咱们以后新建合成氨装置还要靠他出力呢。” “这个嘛……”耿志扬说的话很有道理，田连营和袁汉杰不由得面面相觑道：“这么说人家邱伟平能干反倒成了错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耿志扬道：“咱们董事会里已经有袁总、我、尚总和程总四位生产行家了。卢总在化工厂那也是从车间里干起来的。所以说既然咱们需要找一位分管后勤的人才，那就不要浪费懂生产的专业干部，还是从二线选一个人比较合适。”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智文阁对生产也是一窍不通。他是转业来的咱们厂，不也在后勤上干得挺好吗？” “所以说本着人尽其才的原则。”耿志扬费尽口舌道：“我认为他们俩比较的话，还是何玉坤更合适一些。” 卢洪涛见火候已到，趁热打铁道：“我也觉得何玉坤同志更适合分管后勤。他正好可以利用财务和人力资源管理上的经验把后勤系统重新整合一遍，让他们的工作效率上一个新台阶。” 见卢洪涛终于亲自下场替何玉坤摇旗呐喊，田连营和袁汉杰有些不服气道：“别看卢洪涛是大老板，但要是没有耿半仙的撑腰，他也很难排除异己提拔自己的心腹。” 尽管卢洪涛和耿志扬都支持何玉坤补缺，但田连营这边也是两个人，双方可谓是旗鼓相当。 接下来最关键的就要看尚秀娟和程红旗会支持哪一方了。 卢洪涛、田连营和袁汉杰紧张地注视着尚秀娟和程红旗。只有耿志扬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尚总……”卢洪涛不得不提示道：“你们俩的意见是什么呢？” 尚秀娟瞥了眼从容不迫的耿志扬，旗帜鲜明道：“我支持耿总的意见。何玉坤应该能管好后勤。” 她的话音刚落，卢洪涛不禁为之一喜，田连营和袁汉杰则失落了很多。 虽然目前是三比二，支持何玉坤进董事会的意见占上风，但还有一个程红旗没有表态。只要他支持邱伟平，那么双方就可以重新回到平分秋色的地步，究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大家伙齐刷刷把目光聚焦在了程红旗身上，就等着他开口表态。 程红旗当然明白自己的抉择关系重大，不但决定着对峙的双方谁能胜出，同时也意味着会得罪另一方。然而他既不想得罪卢洪涛，也不想让老上级袁汉杰对自己失望。 此时此刻，何去何从的确是一个需要智慧的选择。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略微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觉得三硝车间主任吕大庆同志进步很快，可以进董事会分管后勤工作。” 听到程红旗推荐的居然是吕大庆，袁汉杰只觉不可思议道：“小吕才工作了几年啊？他现在三硝车间干得不错，还是让他继续干下去比较好。进董事会，他还是太年轻了。” 耿志扬却是心头一跳，暗竖大拇指道：“老程这一把牛啊！不但给了袁汉杰人情，而且还不得罪卢洪涛，两下里都说得过去。这伙计不愧是干过车间主任的人，人情世故上比我强多了。” 随着程红旗选择推荐吕大庆，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分管后勤副总经理的人选立马确定了下来，那就是现任人力资源部主任何玉坤。 第473章 天赋异禀 己卯年春节，耿玉诚家异常热闹。除了大儿子一家三口外，去年十月份完婚的耿志杰和骆诗文也来到家里陪着老两口一起过年。 而且喜上加喜的是，耿志杰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骆诗文怀孕了，预产期在今年的十一月份。 “那可是好。”高金凤高兴道：“要是小骆能再生个孙子就好了。” 耿玉诚见老婆不会说话，生怕惹恼了小儿媳，赶紧道：“男孩女孩都一样。小骆要是生个孙女不是更好吗？” 骆诗文并没有跟公婆一般见识，而是把牛牛拽过来问道：“牛牛，你说婶婶肚子里是个小妹妹呢，还是个小弟弟？” 牛牛笑嘻嘻道：“小妹妹，是小妹妹！” 高金凤听到牛牛竟然说小儿媳坏得是个女孩，登时不乐意道：“小小孩丫的，知道什么？去去去，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牛牛本来就跟奶奶爷爷不怎么亲，此刻被奶奶没来由地一顿训斥，不由委屈道：“就是小妹妹呀！就是小妹妹！” “你还说？”高金凤横眉竖目道：“再说打你的屁股！” 骆诗文见牛牛委屈地流下了泪水，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安慰道：“牛牛没说错，是个小妹妹。等婶婶把她生下来，你陪着小妹妹玩好不好？” “嗯！”牛牛脸上挂着泪水答应道。 卢晓清见婆婆不分青红皂白就凶自己的儿子，心下有些恼怒，赶忙招呼道：“牛牛，到妈妈这边来！” 牛牛像见了救星一般扑向了自己的妈妈，躲在卢晓清怀里依然小声道：“妈妈，是个小妹妹。” 卢晓清不禁有些诧异，暗自寻思道：“牛牛怎么光说是个小妹妹？难道他真的有第六感，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事情？要是骆诗文将来真生个女孩，我儿子且不成了预言家了？” 吃过晚饭回家的路上，卢晓清忍不住吐槽道：“你妈真是的，对自己的孙子那么凶，哪有当奶奶的样子？”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妈呀，就是那样的人。说句啊好听的叫直肠子，说难听点就是没心眼，想啥说啥。在人情世故上比我爸差远了。” “嗯，你爸的心眼是比你妈多。”卢晓清又忍不住问道：“牛牛今天老说骆诗文怀的是个女孩子，该不会是真的吧？” 耿志扬扭头看了眼在妻子怀里安然入睡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我小时候就这样子，不但能分辨男女还能断人生死呢。” “啊！？”卢晓清吓得一哆嗦道：“老公，你别吓唬我，你真有那么厉害吗？” “这是一种直觉。”耿志扬一边开车一边回忆道：“是很自然的一种直觉。说得夸张点，我还从来没有看错过。” 自己的丈夫虽然有个半仙的外号，但卢晓清总以为那是以讹传讹的一种传说罢了，没想到居然在正主这里得到了证实。 我的个乖乖！自己嫁了个半仙，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半仙！ 她胆战心惊道：“老公，你说的那些直觉，现在还有吗？” “偶尔还是会有的。”耿志扬对妻子没有撒谎：“但是不像小时候那么强烈了。” “what？”卢晓清难以置信道：“那我怀孕的时候你能看得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耿志扬瞥了她一眼道：“你的面相就是宜男相，别说牛牛了，你就是再生上两三个孩子也都会是男孩。” “啊！？”卢晓清惊得目瞪口呆。她此刻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的确是与众不同，难不成真是神仙下凡？ “老公……”她颇有兴致问道：“你在天上是什么官啊？比天蓬元帅和弼马温大还是小？” 耿志扬只觉好笑道：“你胡说什么呀？我只是有那种超自然的直觉，跟天庭官职有什么关系？” 卢晓清大失所望道：“唉！你要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就好了。我也能跟着沾个光，一步登天位列仙班。” 卢晓清的思维太过发散，居然能联想到天庭官职上去。她那想法如果成真，耿志扬且不是跟满天星宿一下子变成了同事？ 卢晓清紧跟着又好奇道：“老公，你现在还能看得出骆诗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能啊！”耿志扬毫不犹豫道：“牛牛不是说了吗？是个小妹妹！” 卢晓清听罢彻底服气了。原来不但自己的丈夫有说不清楚的超能力，就连自己生的儿子居然也有，简直是太过神奇了。 “我竟然能生出具有超自然能力的儿子来。”她不由暗自骄傲道：“是不是说明我也是个与众不同的母亲呢？” 正月初二是安海地区闺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卢洪波夫妇终于告别昨日的孤单和寂静，迎来了卢晓冰姐妹两家六口人大部队的到访。 吃过午饭，一家人正在欢欢喜喜地看电视聊天时，卢晓清把耿志扬拽到一旁道：“老公，我姐让咱俩想办法劝劝姐夫。他现在沉迷于集邮行当，听说已经投进去了好几万块钱了。” “集邮？”耿志扬眉头紧皱道：“这玩意儿是个夕阳爱好，很快就会走向没落。李哥怎么会喜欢玩这个呢？” 卢晓清撇嘴道：“他是邮电局职工，整天接触的就是邮票，不喜欢才怪呢。” “李哥是电信那边的工程师。”耿志扬解释道：“跟邮政不是一回事。他们平常工作接触不到邮票。” 安海市邮电局还没有进行邮电分家，因此在外人看来，什么电信邮政的就是一家人，丝毫没有任何区别。 夫妻俩人回到大伙身边，耿志扬主动发问道：“李哥，听说你最近搞到不少好邮票？” 一听到邮票二字，李泽辉登时来了精神，放下手里吃剩的瓜子道：“志扬，我跟你说，我前一阵还真弄到了一张难得的好邮票。” “哦？”耿志扬顺着他的话说道：“是什么邮票？” “你听说过猴票吗？我一直想搞到一张。”李泽辉得意洋洋道：“去年底，我终于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到了一张崭新的猴票。” 卢晓清好奇道：“姐夫，你花了多少钱啊？” 李泽辉有点心疼道：“整整花了我一千六百八。” 听到李泽辉为了买到一张邮票就花掉了一千六百八十块钱，卢晓清惊得半晌儿合不拢嘴：“姐夫，这也太贵了！不就是张邮票吗？怎么花这么多钱？”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泽辉显摆道：“这张邮票的价值要从历史谈起……” 耿志扬见他摇头晃脑一副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陶醉模样，心下暗道：“姐夫这是入了迷上了瘾了。以他目前着迷的状态，想让我和晓清空口白舌说服他放弃集邮，无异于痴人说梦，根本是不可能的。搞不好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 于是他识趣地没有出言劝说李泽辉放弃集邮爱好，而是哄着他聊了一些集邮趣事，急得卢晓清频频冲他使眼色，却被他一概视而不见。 第474章 走亲串友 从商校家属院出来以后，卢晓清忍不住抱怨道：“老公，不是说好了帮我姐说服姐夫不再花钱玩那些邮票吗？你怎么还跟他越说越带劲了？” 耿志扬冷笑道：“你看李哥那个样子，是咱能说服得了的吗？” 卢晓清回想起刚才李泽辉自得其乐夸夸而谈的样子，不由叹息道：“嗯，李哥已经完全陷进去了，我看轻易是不好说服他的。” 耿志扬道：“集邮现在还有市场，你劝他放弃他肯定不会的。这就像炒股票，马上要涨到顶了，但是散户们谁也不肯卖出手里的股票，生怕少赚了哪怕一分钱。结果到了最后跌的时候，他更舍不得卖出手里的股票了。越跌越不舍得，最后咣的一声全赔进去了。” 说到了炒股，卢晓清顿时心痒难耐道：“老公，我同事都在炒股。工艺美院的老师们也在炒股。你说我能不能……也试着炒炒股啊？” 耿志扬暗叫不好：“糟糕！我老婆这是要败家呀！不行，得想个法子既能让她通过炒股认清自己，还能把损失降低到最低点。” 他思量了一会后道：“这样吧，我给你十万块钱。一年后的今天，只要能挣到两万块钱，我就再给你二十万。你看怎么样？” 卢晓清想起同事们炒股时，经常一只股票几天就能涨个十几块甚至几十块钱，心道：“十万块钱我倒腾上几次，一个月就能赚到两万多块钱。一年下来怎么不得挣上个十万二十万的？” “行，没问题！”卢晓清高兴道：“咱俩可是说好了，不许后悔的！” 耿志扬见妻子如此当真，呵呵一笑道：“行啊，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到了家咱俩拉钩上吊。” 拉钩上吊是安海地区小孩子彼此间保证决心不变的一种宣誓仪式。具体环节是这样子的：起誓的两个人把小拇指头勾在一起，一边摇晃着一边嘴里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要。谁要谁是小狗狗！” 当然，这里面念叨的不许要，指的也是不允许变心或者改变主意，不一定就是指的不要回自己的东西。 卢晓清见丈夫又提到了孩童时代那些美好的记忆往事，不由莞尔一笑道：“好啊，那咱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要！” 夫妻俩人回到家后，好不容易把孩子安顿好，卢晓清从包里拿出手机来，才发现居然已经自动关机了。 “老公，我手机的电池不行了。”卢晓清不高兴道：“我想再买两块新电池行不？” 卢晓清用的这部诺基亚手机购买于1995年，到如今已经用了整整四个年头。在手机技术快速更新换代的时代背景下，确实已经有些过时。 耿志扬看了眼妻子手里的手机道：“你这部手机买了有四年了，该换了。” 他拿起自己的那部摩托罗拉8200c手机道：“我这个手机的电池也不搁用了。这样吧，听说摩托罗拉刚出了一部全中文手机，叫什么cd928+。等年后我送你去省城的时候，咱们俩买上两部，就当情侣手机了。” 听到老公要给自己买新手机，而且是刚问世的全中文手机，卢晓清顿时喜笑颜开道：“老公，你对我真好！” 正月初三上午，耿志扬和卢晓清带着孩子来到不远处卢洪涛家给二叔二婶拜年。卢洪涛和妻子肖月琳、女儿卢晓玉一起热情接待了他们一家三口。 拜年寒暄已毕，卢晓清关心道：“小洁在约翰国怎么过年？” 卢晓洁去年大学毕业以后，考取了约翰国着名的贝奥默顿大学，攻读跟化学工程相关的硕士学位。由于相隔较远来回不方便且费用昂贵，所以春节期间卢晓洁并没有回家过年，而是一个人留在欧洲继续自己的学业。 提起自己的小女儿，肖月琳不由心疼道：“来回一趟太贵了，光飞机票就得上万块钱。再说人家那边不过春节没有假期，小洁怕耽误了学习就没敢请假。” 卢洪涛每年从公司拿到的分红大部分用在了闺女出国留学上，此刻忍不住吐槽道：“到国外读书，尤其是去欧美那些发达国家，实在是太贵了！光学费一年就要七八万人民币，再加上其他费用和生活费，一年下来没个小二十万根本拿不下来。” 卢晓洁出国留学全是自费，因此花销不菲。如果能考取公费留学生，经济上的压力相对会小上很多。 耿志扬瞧见卢洪涛说这番话时，卢晓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中暗道：“二叔二婶和我爸妈一样太偏向小闺女，小玉听了当然心里不爽。” 同样作为家里的老大，耿志扬不免跟卢晓玉心有戚戚焉，于是询问道：“小玉，在省院呆得还顺心吧？” 卢晓玉忙笑了笑道：“挺好的！去年我干了有四五个工业项目，还跟着吕所长干了五六个民建项目。” “嗯，是挺好！”耿志扬心道：“行业设计院里面的建筑专业不是主导专业，奖金分配时最多占个百分之十左右。但民建项目可不一样，作为主导专业的建筑专业是拿奖金大头的。这么看来，去年小玉跟着吕金生挣到了不少钱。” 卢晓清忽然道：“小玉，你今年得二十六了吧？怎么还不结婚啊？” 听到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耿志扬只想把她说出来的话赶紧给塞回去，免得人家卢晓玉不高兴。 果然卢晓玉神色一暗道：“我还年轻，不急。” “啊？！”卢晓清一愣道：“不是那个谁……” “分了！”肖月琳叹息道：“那小子上了班就变了心，从省京剧院新找了个唱戏的，跟你妹妹分手了。” “什么？”卢晓清大怒道：“要不是为了跟他在一起，小玉根本用不着非要去省城找工作。这个没良心的，怎么能去了就变心呢？” 大学校园里的爱情简单而又纯粹，掺杂的物质因素较少。但进入社会以后，随着接触的人和事的增多，多种多样的诱惑随之而来。有些人就会在种种诱惑下迷失自我忘却初心。 一段纯洁的校园恋情随着步入社会而宣告结束，让人还是有些嗟叹不已。 卢晓清霸气道：“小玉，那家伙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好，分了就分了吧。姐姐我再给你介绍更好的小伙子。” 她一扭头冲丈夫吩咐道：“志扬，你在省城认识的人多，还在大学开有公司。赶紧的，给小玉介绍几个对象。” 自家老婆的话耿志扬且敢不听，赶忙答应道：“没问题！小玉的事就是我的事，保准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第475章 上了电视 春节假期结束以后，无论是氮肥公司还是金秀公司均立刻投入到火热的生产状态中。 东襄化工集团和江宁化工集团的年产十五万吨硝酸项目已经开始进入实质性设计阶段。省石化设计院是拿总院，负责稀硝酸装置的设计任务。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则负责浓硝酸装置的设计工作。 赵福吉请示了耿志扬后，把这两个项目全部安排给郎振华负责。好在郎振华手里原有的硝铵等项目均已脱手，因而有足够的精力同时管理两个类似的项目。 长定石化的硝酸项目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平稳进展中，四合一机组的谈判尚在艰难地进行，因此金秀公司只需要配合其提出技术参数要求和参与跟老外的谈判即可，其他工作还不需要马上开展。 耿志扬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特意委派罗伯茨负责该项目。当这伙计代表金秀公司出席四合一机组系列谈判时，不但震惊了外方设备供货商，就连长定石化也给吓得不轻快。 赵世岗等领导此刻方才恍然大悟。金秀公司居然连外国专家都请得起，怪不得人家能研发出如此先进的硝酸工艺来。 过了元宵节后，耿志扬亲自开车把妻儿和岳父母送到了省城，顺便买了两部摩托罗拉全中文版手机cd928+。 该型手机依然是下翻盖手机，整体构型跟耿志扬现有的8200c手机差不许多，机体上部是一块方形单色屏幕，下部可以向下打开的活动翻盖。打开翻盖才露出按键区，可以根据需要拨打电话，或者编辑发送短消息。 cd928+跟8200c在外形上最大的不同是，它不再采用摩托罗拉手机习惯的方头方脑造型，而是对四个角进行了圆滑处理。圆头圆脑的手机显得与众不同。 两年过后，手机价格已经出现了大跳水。当年买8200c时，足足花去了耿志扬一万多大元。而现在的一部cd928+才卖不到三千块钱，买两部还不到六千，可谓是便宜得很。 耿志扬要了部通体黝黑的款式，卢晓清则选了一款比较适合女性的香槟色。 拿到新手机后，卢晓清爱不释手地翻来看去，颇为感慨道：“老公，我那旧手机才用了两年，太可惜了！咱这部手机争取多用上几年行吧？” 新世纪之初正是手机更新换代异常频繁的时期。在这段时间里，新款手机层出不穷，功能更是越来越多，各种卖点能把人的眼睛看花。 耿志扬道：“我估计你这部手机最多坚持两年。两年后我再给你买新的。” “又是才两年啊！”卢晓清惊讶道：“太浪费钱了吧？” “一分钱一分货。手机这东西更新换代太快，跟不上的话会落后于时代的。”耿志扬打开手机翻盖，找到短消息菜单道：“你看！这是部全中文手机。你可以编辑短消息发给我，就省了打电话了。” “哦？还有这功能？”卢晓清好奇地按照丈夫的指导编辑了一条短消息发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耿志扬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信息：老公，我爱你！ 耿志扬借机比较道：“咱俩以前的老手机就没有中文编辑功能。你就是想发短消息，也只能发英文的，就不如新手机方便了。” “哎，还真是呀！”卢晓清彻底服气道：“老公，还是你看得远。” 耿志扬从省城回来后，氮肥公司在海滨县河口镇征地事宜也在稳步推进中。 三月十九日正是农历的二月二龙抬头，卢洪涛带着田连营、何玉坤等氮肥公司领导一起来到河口镇庙子村查看征地现场。耿志扬也代表金秀公司，率领李君羡、赵福吉、薛菲等人来到了现场。 代表地方出面的是县长袁保华以及县相关部门领导。河口镇党委书记兼镇长秦安邦带着一干乡镇干部，以及庙子村韩加福、韩尊礼、郭恪等人悉数到场。 县里连市县两级电视台、电台和报社的记者都喊了来，以海滨县成功引进大型企业入驻为题材予以了报道。 三方领导勘查完现场后回到村委办公室，经过一番深入交流以后，共同签署了氮肥公司和金秀公司在海滨县河口镇庙子村征地意向书。 在意向书里，卢洪涛和耿志扬分别代表氮肥公司和金秀公司，原则上同意以每亩一千八百元的价格，在河口镇庙子村各自征地三千亩，用以建设化工和化肥生产企业、化工设备生产企业、相关辅助生产企业和科研中心。 意向书还注明，氮肥公司和金秀公司同意在新建企业里尽可能多地招聘当地劳动力，原则上各自招聘总数不低于五百人。 一亩地一千八百元，三千亩地需要花费的征地款项合计为五百四十万元。这笔钱无论对于氮肥公司还是金秀公司，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海滨县则把一钱不值的荒芜盐碱地，凭空换取到了宝贵的一千多万资金。 企业和地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签约仪式结束后，袁保华代表地方政府，特意在河口镇设宴热情款待了卢洪涛和耿志扬等一行客人。 宾主双方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畅所欲言热烈交谈，为下一步更为密切的合作取得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当天晚上，安海电视台安海新闻栏目在后半段特意安排播放了这条不大不小的新闻。 当屏幕上出现袁保华陪着卢洪涛和耿志扬在庙子村西边的盐碱地里实地勘察的镜头时，高金凤兴奋地指着电视机道：“老耿快来看呢，咱扬扬上电视了！” 耿玉诚从厨房里过来一瞧，不由叹息道：“袁保华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县处级领导。后面那个秦安邦也是妥妥的正科。他们俩居然对扬扬这么客气，真是没想到啊！” “正处级有什么了不起？”高金凤看得信心膨胀道：“还不是得指望着咱儿子去他们那儿投资建厂？” “他们那地方我可是知道。”耿玉诚道：“没多少地能长庄稼，老百姓穷得都揭不开锅。往年每到了春天，他们那一带的老百姓常来城里要口饭吃。这几年靠着扶贫救济算是不用要饭了，但是想致富还是比较难的。” 他回忆道：“那年我去当地扶贫，亲眼见过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能穿。没法子，谁出来干活谁穿着。那家人有个十五六的大姑娘，村干部领我们去的时候，她只能躲在炕上盖着被子遮羞。” “唉！那是真穷啊！”耿玉诚道：“扬扬要是能帮当地的老百姓脱贫，那真是件造福于子孙后代的大好事啊！” 第476章 组建民建所 耿玉诚夫妻对着电视感慨点评的时候，在化工小区的家里，肖月琳也指着屏幕对卢洪涛道：“老卢，你行啊！跟人家县长站在一起也不怵头，看上去至少也是个县级干部。” 卢洪涛笑道：“我们市化工厂原本就是直属市里的正处级单位。我当时是副厂长，相当于副处级干部。现在我是掌管十多个亿固定资产的大型化工企业董事长，不比他个县级领导要差。” “得了吧你。”肖月琳白了丈夫一眼，故意揶揄他道：“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县领导。你不过是个民营企业的头，怎么跟人家比呀？” 卢洪涛明白妻子是跟自己在开玩笑，哈哈一笑道：“他那县长干不了一辈子，但我这董事长却能干一辈子呢。” 肖月琳又盯着耿志扬看了几眼道：“人家小耿的气势比你足，但人家一点也没抢你的镜头，故意落后你半个身位，把你凸显出来。” 卢洪涛道：“小耿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他帮忙找的庙子村这块地离着省道不远，交通方便不说，旁边就有高压线，而且这地方附近还有条灌溉用渠可以当做水源。袁县长已经指示县水务部门帮我们办理一个用水许可，我们可以从水渠里自行取用水。” 他幸灾乐祸道：“以后再有企业想来这里征地，那就只能继续往西边去了，毕竟西边还有大片的盐碱地可以用。不过再往西既没电也没水，只能花钱重新架设。” 肖月琳惋惜道：“唉！小耿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咱小玉怎么就没碰上呢？要是小玉能找他这么一个女婿，我可就放心了。” 卢洪涛哼了一声道：“当年我大哥和我嫂子还没看上人家小耿呢。当时我就想，要是他们俩真看不上人家拆散了晓清和小耿，我就把咱家的俩闺女介绍给他。他看上哪个就是哪个。” “是吗？”肖月琳忍不住八卦道：“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卢洪涛道：“我大哥和我嫂子的糗事，我能随便跟你说吗？万一你一个不小心给说出去，不影响咱们两家的关系吗？” “也是。”肖月琳对自己嘴巴的牢固程度还是很有数的。 当年若是卢洪涛告诉了她这件事，十之八九是会说出去的。因为知道了这么隐秘的事情却不能往外说，对于一个女同志来说实在是太过难以忍受了。 即便她能坚持住不对丈夫这边的亲戚说起，但肯定忍不住向自己父母那边的亲戚透露消息。说不定在说完以后，她还会顺势抱怨卢家人一番，把在卢家这么多年受的那些委屈一股脑地发泄出去。 这么看来知妻莫若夫。卢洪涛当年对妻子严格保密，从而成功避免了肖月琳的多嘴给自己招致家庭祸端。 当天晚上，耿志扬并没有闲暇时间守在电视机前看自己在新闻上闪亮登场的光辉形象。从海滨县回来以后，他马不停蹄来到市化工院，召集所有院级领导开会。 他在会议上宣布了一个几乎惊掉大家伙下巴的建议：打算在市化工院里新成立一个民用建筑设计所，对外承揽民建项目设计工作。 分管经营的副院长周永辉素来瞧不起生产企业出身的耿志扬，听到他说了外行话，首先提出异议道：“耿总，咱们是化工设计院，主要服务对象是化工企业，从来没有搞过民建设计。这要是成立民建所的话，是不是有点偏离主营行业呀？”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余院领导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分管后勤的副院长杜勇紧接着说道：“我同意周院长的看法。咱们是搞化工的，那把化工干好就行了。市里面有专门的建筑设计院，咱们成立民建所肯定竞争不过人家，何必多此一举呢？” 郎振华跟着耿志扬干了多年，深知自己这位老板的做事原则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他决定新建民建所，要向民建行业发展，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不会是一时头脑发热之举。 更何况自家这位老板素来有半仙名号，人家所作所为那都是着眼于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所采取的布局，且是他们这些中层干部所能看得清的？ 深信自己大老板格局和眼光的他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一旁的郝建军见状有样学样，也紧闭嘴巴不发一言。 周永辉没有看清楚形势，竭力怂恿道：“郝院长，你是分管生产的副院长，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呗。” 郝建军在心里把他祖宗八辈挨个问候了一遍，然后才道：“我觉得耿总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以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周永辉只觉不可理喻道：“郝建军，你该不会不知道，咱想搞民建所，首先得把民用建筑的资质拿下来才行吧？” “咱有啊！”郝建军反驳道：“咱不是有民建乙级资质吗？” 凡是工业设计项目，有时会涉及到厂前区的办公楼，或者生活区的宾馆招待所，甚至职工宿舍等民用建筑的设计任务，因此一般会搞一个民建乙级资质来防止设计范围超出资质许可，顺便赚上个小钱。 “乙级资质哪够啊？”周永辉阴阳怪气道：“民建市场上没有甲级资质根本别想揽到活。” 耿志扬见他一味地反对，并没有惯着他继续表演下去，而是断然道：“乙级资质没有问题。” “耿总，你没在设计单位干过，不知道设计市场的水很浑的……”周永辉话未说完，耿志扬不客气地打断他道：“我是老板，没干过设计就不能拍板了？” “呃……”周永辉一愣，赵福吉忙道：“周永辉，你少说两句，咱听耿总安排就是。”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我会安排金秀公司的段钦利来咱这里担任民建所长。由他负责民建所一切事务。” 他瞥了眼兀自不服气的周永辉道：“民建项目由段所长自行承接，不需要院里参与。赵院长，你听明白了吗？” 赵福吉忙道：“听明白了！耿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段所长。” 耿志扬提醒道：“段所长来了以后会从各专业科室挑选一部分同志组成民建所。到时候你帮着安排一下，另外给他腾出间办公室来。” “好的。”赵福吉爽快道：“都交给我吧，您放心就是。” 耿志扬正想再叮嘱上几句，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立马走出会议室接了起来：“喂！陈总，我是耿志扬！” 手机里传来陈建华略带慌张的声音：“耿总，我从省里一个朋友那里得到消息。顾蓓他们找到了省化肥协会。对方答应帮他们出具一个鉴定意见，说是咱们的工艺技术跟b公司的专利技术存在关键的类似。这么一来，顾蓓再想到法院告咱们就有证据了。你说怎么办呢？” 第477章 何玉坤投桃报李 作为一个省级的行业协会，北海省化肥协会居然吃里扒外向着外国公司，毫无原则的甘愿充当其打压国内企业的走狗和帮凶。 这么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这事未免有些太过蹊跷！ “不可能吧？”耿志扬吃了一惊道：“我们的工艺跟b公司的专利技术不是一回事啊。省化肥协会怎么能认定为有类似性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建华焦急道：“你赶紧想想办法吧。” “陈总，你先别着急。”耿志扬道：“我打听打听再说。”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暗自寻思道：“省化肥协会是去年底才成立的，今年初我们公司也成为了其会员单位。不过跟他们联系都是由刘伽全负责，我跟他们协会领导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他当即拿起手机打通了刘伽全家里的电话，直问道：“刘主任，省化肥协会的领导你熟吗？” “省化肥协会？”刘伽全忙道：“不是很熟，我主要跟他们的办事员联系。” 耿志扬又道：“那你知道他们领导是谁吗？” “那个我知道。”刘伽全回忆道：“好像是厅里分流下来的老领导。会长叫黄万山，秘书长叫汤桂芳。” “黄万山？汤桂芳？”听到这两个名字，耿志扬心头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两个人渣！怪不得帮着顾蓓来打压我们，原来是我的一对老冤家。” 有道是冤家路窄。既然是黄万山和汤桂芳公开以省化肥协会的名义给顾蓓和b公司摇旗呐喊，那么即使耿志扬找上门去，对方恐怕也不会承认错误，事后反而会更过分地变本加厉。 怎么办？ 为今之计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予以反击才行！ 耿志扬在走廊里兀自思量了半天，直到赵福吉出来找到他，方才意识到会议室里还有一大帮人在等着他开会。 匆匆结束了会议，他下楼开上车回到漆黑一片冷清的家里。花花照样叫唤着从院子角落的狗窝一窜而出，来到他身边摇头晃脑。 耿志扬蹲下身子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道：“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怎么有些人的操守连条狗都不如呢？” 花花当然听不懂他说的意思，见主人终于愿意抽出时间来跟自己玩耍，当下高兴的蹦来窜去忘乎所以。 跟花花在院子里追逐嬉闹了一阵儿，耿志扬才进了楼内。屋子里依旧冷清如斯，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道：“得亏我这人不喜欢在外面应酬，要不然外面诱惑那么多，两口子不在一起，时间长了保不准就会出什么事。” 换下衣服后，他弄了一壶热茶，靠在沙发上一边无聊地看着电视一边喝茶想事。只可惜琢磨了一晚上，他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最后实在困得不行，干脆爬上楼睡大觉去了。 第二天刚上班，卢洪涛就召集全体董事，向没去庙子村的袁汉杰、尚秀娟和程红旗介绍了昨日在海滨县河口镇征地仪式及签订的协议等情况。 他讲完之后，何玉坤忽然道：“我认为咱们公司是时候买辆奔驰或者别的豪华轿车给董事长使用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氮肥公司自从改制以后，针对日常公用车辆不够使用的现状，先后花了一百多万巨款购买了六辆桑塔纳轿车，已经大大缓解了领导们用车的窘迫状态。 今天何玉坤突然提出要给卢洪涛配备高级豪华轿车，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难道是他在急领导之所急，主动替卢洪涛提出要求？ 大家伙在搞不清状况之前，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只听何玉坤接着说道：“昨天去现场的各个地方部门，有点级别的坐的那都是奥迪，有的甚至是进口豪华轿车。咱们卢总才坐个普桑，显得跟咱公司规模不怎么匹配。” 他一指耿志扬道：“耿总还开了辆好几十万的进口越野车，给卢总配上辆差不多价格的奔驰也说得过去吧？”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我那车是金秀公司配的，跟咱们公司没有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何玉坤哪里敢得罪耿志扬，陪着笑脸道：“金秀公司的确实力很强，给尚总配的都是进口的蓝鸟王，给您配辆大越野完全说得过去。” “我的意思是……”他强调道：“卢总现在坐桑塔纳跟咱公司的形象有点不匹配了。我觉得到了该给卢总买好车的时候了。” 卢洪涛也望着耿志扬的帕杰罗和尚秀娟的蓝鸟王眼馋，自然想坐上更高档次的车享受一番，所以听到何玉坤主动提议给自己换豪车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加以阻止。 田连营略有些为难道：“桑塔纳不是也挺好吗？比起我以前坐的那辆伏尔加来好多了。我个人觉得没必要为了可有可无的面子去多花那些冤枉钱。” 袁汉杰赞同道：“我同意田总的观点。咱们起家不容易，现在手里刚有了点钱可不能乱花。接下来咱们还有氮化公司合成氨和尿素改造项目，新征土地那边也需要开始筹划建设。这些都需要钱，而且需要老鼻子钱了，所以咱们还是得精打细算省着点花钱。” 何玉坤笑道：“田总、袁总，买辆奔驰不过才花个几十万，不会影响到公司大局的。” 尚秀娟参与过金秀公司多次买车过程，对进口车辆的车价还是有所了解，此时开口道：“一辆进口奔驰几十万可买不到，至少得百万以上！” 听到一辆车就要花一百多万。田连营和袁汉杰的脸色顿时严峻下来：“买辆车就花一百多万，太浪费了！不行！绝对不行！” 耿志扬瞥见卢洪涛始终没有表态，猜测他实际上也是同意何玉坤的提议，只是不知道这俩人是事先商量好的，还是何玉坤自己临时起意自作主张的行为。 他正在疑惑时，只听何玉坤道：“领导们要是觉得一百多万太多，我们可以退一步，买一辆裸车价只有不到五十万的进口皇冠。那个车办下来也不过才五十万出头，但外形和气势不比奔驰差。” 听到这里，耿志扬猛地心头一亮：“高啊！何玉坤这是用了一招拔高就低。一开始提出的奔驰只是个幌子，把老田和老袁吓住了以后再提出个相对便宜的来，不就很容易通过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田连营和袁汉杰计较半天后道：“五十万还算凑合。那就买皇冠吧！” 一场董事会开下来，卢洪涛的座驾从十几万的桑塔纳一跃变成了五十多万的进口皇冠，把他高兴得差一点当场拍着何玉坤肩膀道：“知我者，玉坤也！” 第478章 前景远大 卢洪涛的座驾实现了鸟枪换炮，自然是高兴得很。借着这个高兴劲，他对耿志扬道：“耿总，氮化公司那边的老合成氨和尿素装置你打算怎么个改造法，趁着大家伙都在，赶紧说说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卢洪涛乐得脸上就要开花，耿志扬笑了笑道：“氮化公司目前有两套合成氨装置。一车间是年产六千吨的老装置，二车间是给尿素配套的，原设计能力为年产两万五千吨，前年已经改造为年产六万吨……” 他先把氮化公司目前的生产装置的大体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我的计划是，为了不影响硝酸装置的运行，二车间就不要动了。这次我们还是采用填平补齐的方式，把合成氨一车间的生产能力扩展到六万吨，同时用并行建设的方式把尿素装置生产能力扩充到十万吨以上。” “这么一来……”他估计道：“一车间生产的液氨不但能满足扩能后的尿素装置需求，还能多出一万多吨来往外销售。” 耿志扬说完了以后，卢洪涛征求氮化公司总经理尚秀娟的意见道：“尚总对这个改造方案有什么不同意见？” 尚秀娟道：“耿总考虑得很周到，我没什么意见。” “那就好！”他又转向耿志扬道：“耿总，氮化公司那套尿素装置可是个沉重的遗留负担，你真能保证改造后开得起来？” 耿志扬笑了笑道：“以前化肥厂时代，尿素装置始终开不起来，主要是因为关键材料上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所以动不动就出事故。我现在联合北海工大在阀门和设备材质上取得了突破，所以完全没有问题。唯一担心的就是，咱们这边没有熟悉尿素工艺的技术人员，所以不管是设计改造、工程建设还是开车任务，都需要尚总那边自己来承担。” 卢洪涛赶忙询问道：“尚总，耿总担心的这些事，你们自己能解决吗？” “能！”尚秀娟毫不含糊道：“以前化肥厂尿素装置那些技术人员和操作工人基本没有流失。他们中大多数人已经在公司重新竞聘上岗。少数没上岗的，也在家里待岗。而且谢光荣参与了尿素装置整个建设过程，他对尿素非常熟悉，我准备让他来具体负责该项目的管理工作。” “那就好！”听到尚秀娟肯定的回答，卢洪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肚子里，又对耿志扬道：“耿总，你估计这两个项目投资大概有多少？” 耿志扬想了想道：“合成氨改造最多四五千万吧。尿素……差不多能有个三千来万。两个加起来不会高于八千万。” 以目前氮肥公司的经营状况，拿出八千万投资相对还算轻松。更何况这些投资是会带来丰厚回报的，而且还能把沉没的上亿元固定资产给盘活了。乃是个一举两得的好项目。 卢洪涛决定道：“这两个项目咱就不贷款了，全部用自有资金解决。” 田连营道：“想贷款也难了。咱们公司欠的贷款数额太大，人家银行根本就不愿意贷给咱们了。” “不只是你说的这个原因。”卢洪涛忍不住吐槽道：“现在银行方面对我们民营企业的贷款收得很紧，宁愿把钱贷给濒临破产的国有企业，也不愿意支持咱们挣钱的好项目。” 会议结束以后，耿志扬冲尚秀娟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跟在耿志扬身后来到总工程师办公室。 “姐，咱碰到了个麻烦事。”耿志扬把昨晚上陈建华传来的信息说了一遍后道：“我琢磨了一晚上，也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唉……” “省化肥协会？”尚秀娟思量了一会儿忽然拍案道：“哎，有了！” 她面带喜色道：“志扬，去年你不是已经把咱们公司的硝铵工艺按照专有技术报上去了吗？” “嗯，是啊！”耿志扬道：“这得有大半年了，不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是这么想的。”尚秀娟道：“要是咱们公司申请的硝铵工艺专有技术批下来，那不就证明咱们的技术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头一份。那还怕什么化肥协会的鉴定报告？” 比起专有技术批准部门的权威来，省化肥协会的鉴定结论基本不值一提，根本没有任何权威来推翻前者的结论。 如果都作为呈堂证供提交到法庭上，法官自然会采纳更有权威的那一份证明文件。 耿志扬恍然大悟，喜笑颜开道：“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你不知道，昨晚上搞得我都没睡好觉。” 尚秀娟笑道：“我也是金秀公司的股东，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吗？” “对！对！对！”耿志扬长出了口气道：“昨晚上我就想跟你商量一下。主要是担心太晚了，影响你的休息。” 尚秀娟叹了口气道：“志扬，你在做人上太谨慎了。你不是怕影响我休息，而是怕给我带来闲话，对不对？” 跟王景光离婚后，尚秀娟一个人带着闺女生活。耿志扬要是去了她家，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难免会招致闲话。 耿志扬不好承认，只得岔开话题道：“姐，我让赵东升弄了个新厂区初步规划图，你看看行不？” 趁着尚秀娟查看新厂区初步规划图的机会，耿志扬又跟她商量道：“姐，我打算在庙子村新征的地块里面建一个研发中心，附带再建一所中试工厂。你看可行吗？” “可以啊！”尚秀娟道：“咱不是征了三千亩地吗？足够用了。” “不过……”她担心道：“河口镇那地方荒凉得很，就怕职工们不愿意去。” “这好办。”耿志扬道：“我会在新厂区里建设一部分公寓，免费供单身职工和夜班人员住宿。其他干部职工可以坐班车上下班，不会让他们留在海滨县生活的。” 尚秀娟看完新厂区初步规划图后啧啧称赞道：“志扬，真要是能实现图纸上的建设规模，咱们公司的职工人数至少得有两千吧？” 目前的设备制造公司大约有七八百职工，市化工设计院有两百多人。二者加起来足有一千多干部职工。 而位于河口镇庙子村的新厂区可是有三千亩地，真要是按照规划图上全部建设完毕，雇佣员工总人数可不会只有两千。 “两千太少了。”耿志扬指着图纸道：“光设备制造公司起码要有两千多人。再加上研发中心五六百人和中试工厂三五百人。我估计整个厂区的员工大约得有三千以上吧。” “三千以上？”尚秀娟咋舌道：“氮肥公司现在的职工总数不过才两千多人。真要是金秀公司的员工总人数到了三千，我都无法想象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规模。” 耿志扬向往道：“我的目标是，即使到不了全国第一，至少也得排进前十名去。”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态度坚定道：“我们一定要趁着目前的大好时机尽可能地把企业做大做强。” 第479章 喜讯连连 广即大化年产十五万吨硝铵项目基本建设完毕，计划于四月底投产试车。四月下旬谷雨时节，耿志扬应约带着郎振华等技术人员再次来到了广即大化硝铵公司，协助其即将进行的投产试车工作。 刚一见到陈建华和张书田，对方就跟他吐槽道：“耿总，顾蓓和魏东前几天刚来过。他们俩代表b公司要求我们不能擅自投产，必须等到他跟咱们的官司出了结果以后再说。” “听到蝲蝲蛄叫，难道就不种庄稼了？”耿志扬冷笑道：“陈总、张总，你们俩不用管他。咱开咱的车，让他们想告就告去。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陈建华关心道：“耿总，你给我们个准信。要是顾蓓他们拿出省化肥协会给出的那份鉴定结果，咱们还能有胜算吗？” “你放心吧。”耿志扬信心十足道：“他们有张良计，咱们也有过墙梯。他们要是拿着化肥协会的鉴定结果当宝贝，我们也有办法让他那宝贝作废。” “那就好！”陈建华气愤道：“你不知道，这俩人来了我们这儿那个叫趾高气扬，冲着我们就是一顿教训，说是要让我们赔付一千多万赔偿金呢。那架势纯粹是一副汉奸相，看了就让人生气。” 八九十年代，替外国人出头欺压同胞的那帮买办群体靠着出卖祖宗赚了大钱，因而确实不把国内同胞怎么当人看待。这些人对内对外往往是冷热两副面孔，堪称是新时代的两面人。 “哼！”耿志扬嘴角一翘道：“数典忘祖的一帮小人，早晚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真正的中国人是不好欺负的，也不会被他们随便欺负的。” 陈建华和张书田见他态度如此强硬，不由得心下稍安。 陈建华接着又道：“耿总，我们公司d产品技术研发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计划在两年后先建设一套十五万吨生产装置。估计得配套建设一条十五万吨硝酸生产线。你们公司要是有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来投标。” 广即大化研发成功的d产品生产技术，意味着从此以后华夏不但成功打破了国外对该产品的技术封锁，而且在实现该产品国产化的基础上彻底将其高昂的价格打回到正常渠道。 不过，d产品生产的国产化必然会导致对华主要出口国，尤其是小日子和南高国的利益受损。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两个国家的相关企业和财团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恐怕会使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迫使广即大化取消d产品生产项目的建设。 两世为人的耿志扬当然深知d产品对于华夏经济的重要性，自然会竭尽全力配合广即大化把该产品的生产建设任务坚决完成。 “没问题！”耿志扬道：“我们现在单套硝酸生产装置已经做到年产十五万吨，而且四合一机组也实现了国产化。你们真要上的话，我们可以联合设备厂家和设计单位搞epc总承包。” “是吗？”陈建华听罢大喜道：“因为我们的新技术没有实际验证过，所以我们第一期只上了十五万吨规模。将来等到技术成熟以后，我们会继续搞三十万甚至六十万吨能力的生产装置。到了那个时候，配套的硝酸装置还是交给你们来弄吧。” “好啊！”耿志扬道：“我公司正在开发年产三十、六十、九十万吨硝酸生产技术。估计等你们建新装置的时候，我们这些技术应该都能研发成功，到时候咱们双方可以再合作一次。” 张书田在旁道：“耿总，我觉得你还没有理解我们陈总的全部意思。” “啊？”耿志扬一愣道：“怎么呢？” 张书田笑道：“等十五万吨硝铵项目开车成功以后，我们陈总就会调到总公司去担任副总经理，主要分管年产十五万吨d产品建设项目的实施，以及后续更大规模装置的建设任务。” 从硝铵公司总经理调到总公司去任副总经理，从级别上来说陈建华等于是升职了。而且对于他个人来讲，这是职业生涯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耿志扬忙道：“祝贺你啊，陈总！” 陈建华哈哈一笑道：“耿总，以后硝铵公司总经理就是张总，有事你可以联系他。” 原来张书田也升了职！ 耿志扬赶紧道：“张总，恭喜啊！” 张书田淡淡一笑道：“耿总，其实我们俩应该感谢你。要不是去年你帮我们说了句公道话，我和陈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谋生呢！所以我们俩应该感谢你才对！” 耿志扬明白他指的是1230事故调查确定责任时，是自己首先提出把责任归咎于不可预知的意外因素，不需要任何人为此负责。后来调查组的各位专家认可了他的意见，从而使陈建华和张书田免于责任追究。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们不必太在意。” 陈建华道：“在那种情形下，耿总能仗义执言我们就很感激了。当时我和书田觉得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免去职务留在公司里等着退休，绝对没想到还能保住职务。” 他长叹一声道：“要不是那时候保留住了职务，我们俩现在又怎么可能获得提拔？所以说，你就是我们俩的贵人！” 耿志扬不好总是谦虚，只得顺势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在以后就尽可能地好好合作吧。” 两天之后，广即大化年产十五万吨硝铵项目取得了一次性开车成功。浓缩后的硝铵溶液用泵送到造粒塔顶，从喷头喷淋下来后又经过干燥覆膜，最终生产出了合格的硝酸铵产品。 在现场又盯了整整一天后，耿志扬方才带着技术团队返回了安海。 半个多月后的五月十六号，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万吨硝盐装置首次投料试车获得圆满成功。从离心机出来的亚钠和硝钠产品，经过流化床干燥器脱出水分之后的合格产品，在包装机里装袋后，由小推车送往仓库储存。 一连两个项目连续开车成功，耿志扬紧张的心情方才稍稍放松。 不过还没等他喘上口气，薛菲急匆匆打来电话道：“耿总，不好了！刚刚收到广即市中级人民法院送来的传票，我们被人家给告了！” “被人家给告了？”耿志扬心下一惊道：“被谁告了？” 薛菲颤声道：“是f国的b公司！说是咱们公司剽窃了他们公司的技术和专利设备。”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耿志扬冷笑一声道：“你等着，我马上回去！” 第480章 旗鼓相当 f国b公司作为上诉人，状告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及广即大化集团公司侵犯其专利权及知识产权的案件由广即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 耿志扬看完传票过后对薛菲道：“薛主任，我想安排你出面代表公司跟b公司打这场官司。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薛菲惊讶道：“我……我不行吧？” “怎么不行？”耿志扬道：“像这种知识产权的案件很难有确切的证据。对方手里现在有的不过是省化肥协会违规出具的一份证明而已。但是这份证明邀请的所谓专家全部是以前的石化厅领导，他们都是些行政干部，并不具备专业上的水平，因此在技术上没有说服力。” “行政干部？”薛菲吃惊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耿志扬笑道：“黄万山是以前的副厅长；汤桂芳是以前的法规处长；另外几个还有以前省化肥公司的一把手，研究院一个退下来的副院长，再就是省农药所的一个退休所长。” “所以说啊……”耿志扬不屑道：“其实是黄万山找了一帮以前关系不错的老同事，违规给顾蓓出具的证明。就这么一份漏洞百出的证明，从专业性上来讲的话，怎么抵得过咱们拿到的专有技术和专利证明？” 听耿志扬这么一说，薛菲登时多了几分底气，想了想道：“耿总，我愿意替咱们公司出面打官司。” “嗯，不错！”有担当的人才能委以重任，耿志扬当机立断道：“这样吧，以后你就是金秀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我和尚总不在时，一切事务由你负责处理，明白了吗？” 薛菲万没想到耿志扬会把自己提拔到公司常务副总的位置上去，当下感激涕零道：“耿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我会把工作干好的！” 大半个月之后，按照惯例，中院先组织控诉双方进行庭前调解。 金秀公司的法人卢晓清委托常务副总经理薛菲作为其全权代表，协同律师袁梅负责应对此案件的审理工作。广即大化那边出面的则是新任硝铵公司技术部主任顾红梅和公司常务法律顾问。 由于耿志扬并不是金秀公司职工，因此没有露面跟顾蓓魏东等人当面叮当，而是甘愿充当起了幕后援助团队。 顾蓓见耿志扬没有出现在对方坐席中，顿时不乐意道：“耿志扬怎么没有来？他不来的话，你们这几个小虾米能说了算吗？” 薛菲见她不顾场合说话肤浅，当即反驳道：“对付你们这种小角色，还用得着耿总出面吗？等你们那外国老板来了，我们耿总还有可能给你们点薄面。就你们这些货色，我来就已经算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了。” “你说谁是货色？”顾蓓听到对方一个三线小城民营公司的女代表居然瞧不起自己，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指着薛菲怒斥道：“你必须给我道歉！道歉！” “你先说我是小虾米的。”薛菲是工厂下岗技术员出身，伶牙俐齿吵起架来毫不逊色，厉声回怼道：“要道歉也是你先向我道歉！” 双方刚一接触便剑拔弩张吵吵起来。而且两边都是女将当家，唇枪舌剑吵起架来可谓是旗鼓相当。主持调解的法官赶忙给双方灭火，这才把场面控制住，不至于让两边吵个人仰马翻。 当法官问及庭前和解的事情时，顾蓓一连怒气道：“想和解也行！金秀公司和广即大化必须登报向我们公司道歉，并且每家赔偿给我们两千万元的名誉损失费。” 薛菲听到她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两千万，登时不屑一顾道：“想让我们赔钱，凭什么呀？我们自己研发的技术和设备，凭什么给你们赔钱？” “什么你们研发的技术设备？”顾蓓忍不住指责道：“就是偷的我们公司的！你们就是小偷！” 薛菲见她胡搅蛮缠欺人太甚，冷笑道：“耿总说的一点也没错！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买办，仗着自己是老外的走狗才这么猖狂跋扈。我们自己研发出来的技术被你们张口就污蔑为偷窃。你们这种动辄给别人扣帽子的强盗行径我们不怕！” 薛菲居然敢骂自己是买办和强盗，顾蓓登时气得一蹦老高道：“你们偷人家外国公司的技术，还不能说了吗？偷就是偷，再狡辩也是偷！” “强盗就是强盗，穿得人模狗样的还是强盗！”薛菲毫不示弱道：“空口白舌给我们扣帽子，我们才不会上你们的当呢。” 眼瞅着双方又针锋相对吵吵起来，法官无奈宣布调解失败。大家伙还是留上点力气，等着开庭的时候再轰轰烈烈地吵一架吧。 薛菲和袁梅回来后迅速向耿志扬做了汇报，把调解时双方你来我往的激烈场面详细讲述了一遍。 耿志扬听到袁梅描述的薛菲种种精彩表现，不由笑道：“薛总，干得不错！” 薛菲不好意思道：“对方那个顾蓓太霸道了，简直是飞扬跋扈，根本不把咱们国内企业放在眼里，一口一个国际惯例，活脱脱一副洋买办的腌臜样子。” “有些人得了软骨病，总以为西方和白人什么都是对的。”耿志扬冷静分析道：“其实西方那些发达国家骨子里仍然是野蛮的强盗，但凡有一点可以不讲理的地方，他们就不会跟你讲理的。当他们确实拿你没办法的时候，才会坐下来跟咱们谈。” 薛菲好奇道：“耿总，你是说他们现在那我们没办法？” 耿志扬笑道：“要是搁解放前，人家早就买通权贵抓人封厂子了。就算是搞一帮地皮流氓来给你捣乱，你也受不了啊。再狠点的，派几个杀手给你来个肉体消灭，你怕不怕啊？” “他们胆子这么大吗？”薛菲震惊道：“那不是无法无天了？” “你说对了。”耿志扬冷笑道：“以前洋人在咱这里就是无法无天。人家连租界和驻军都有，还怕你一个地方小民营企业吗？” “说句不好听的。”耿志扬道：“人家洋大人掐死咱，跟碾死个蚂蚁差不太多。” 他忽然对袁梅道：“袁律师，省化肥协会助纣为虐帮着洋人对付咱们自己的民族企业。我决定到省城状告他们，你看行吗？” 省化肥协会在袁梅眼里狗屁不是。她笑了笑道：“如果他们出具的那份证明确实存在问题，咱们是可以起诉他们的，就以名誉损害作为理由控告他们，要求赔礼道歉之外还可以索取一定的赔偿金。” “赔偿金？”耿志扬不由笑道：“既然有赔偿金，那这个官司我们打定了。” 第481章 一锤定音 六月中旬，f国b公司状告安海市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及广即大化集团公司侵犯其专利权及知识产权的案件，在广即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审理。 代表金秀公司出面的除了薛菲和袁梅外，耿志扬特意安排罗伯茨一起出席，以便对付对方可能出面的外方代表。 控辩双方在法庭上进行了激烈的交锋。到了关键时刻，顾蓓终于抛出了那份省化肥协会出具的鉴定报告。 “审判长，我这里有一份北海省化肥协会出具的鉴定报告。”顾蓓得意洋洋地举着黄万山违规帮她出具的那份文件道：“在这份证明文件里，省化肥协会组织五位行业专家对金秀公司的硝铵工艺进行了鉴定，认定其关键工艺类似于我们公司的专利技术，因此判定为具有抄袭的可能性。” 主审法官拿到那份文件细细看了以后，立刻相信了里面的说辞。毕竟主审法官并不懂理工科知识，看到省化肥协会的红章之后，自然而然认为其具有专业上的说服力。 袁梅瞧着主审法官内心的天平迅速向顾蓓倾斜，赶忙道：“审判长，我们这里也有一份文件可以证明，我们公司的硝铵工艺是自主研发的。” “哦？”主审法官惊诧道：“你们是哪里出具的证明？” 袁梅底气十足道：“金秀公司自主研发的《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已经被国家氮肥协会认定为专有技术。这是正式颁发的证书，请审判长审查。” 金秀公司竟然把硝铵工艺申请了专有技术？ 顾蓓听罢惊得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们怎么能拿我们的东西去申请专有技术？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薛菲冷冷地回怼道：“国家级协会认定并颁发的证书，其有效力比你们那份省级协会的高上一个档次吧？” 盖有大红章的正规专有技术证书不可能造假。审判长比较着手里的两份证据，孰轻孰重明显有了定论。 顾蓓见主审法官的态度有所转变，急忙道：“审判长，我们也有国家颁发的专利证书，可以证明硝铵合成工艺技术是我们独家特有的。” 袁梅立即反驳道：“你们的专利证书只能证明你们的工艺是具有独特性的，但不能就此认为我们公司研发的技术跟你们存在类似性。” 顾蓓不知是计，立刻回嘴道：“那你们的证书也不能证明你们研发的硝铵生产技术没有剽窃我们的呀？” 袁梅淡淡一笑道：“我们只需要证明本公司的工艺技术是专有的就行了，并不需要专门拿出来跟别的公司进行对比。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硝铵合成工艺，我们何必去一一比对呢？” 罗伯茨在旁适时证明道：“顾小姐，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并不是你们b公司独家特有的。我以前在的那个a公司也有这种工艺，只不过运行参数跟你们的不同罢了。” 他强调道：“金秀公司研发的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工艺是一种崭新的，以前从未有过的硝铵合成新技术。它在安全性、经济性上明显强于a公司和b公司的工艺，必定会成为未来硝铵建设的主流工艺路线。” 在白人面前自觉地低人一等是当买办的第一要素。因此顾蓓哪里敢跟罗伯茨当面争论，只能是死咬着对方剽窃这一条不放。 经过艰难而漫长的审理后，审判长宣布今日的庭审结束。由于案情复杂牵扯到专业领域，审理结果没有当庭宣布，而是在以后择日进行宣判。 当薛菲等人回到安海向耿志扬交差时，他很是欣慰道：“干得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袁梅提醒道：“耿志扬，法官没有当庭宣布，以后肯定会找专业人士进行咨询。如果顾蓓他们借机再做做工作，最后结果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我明白。”耿志扬道：“他们能做工作，咱们也能。放心吧，这场官司他们是赢不了的。” 等薛菲和袁梅走后，耿志扬迅速喊来张山，吩咐道：“省化肥协会有个叫黄万山的，收受了外国人的好处后跟咱们作对。这家伙屁股上肯定不干净，你带人去把他查清楚了。我要把他打入阿鼻地狱，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明白。”张山答应道：“这种贪官污吏竟敢搞到咱们头上，真是不知道死活！其实咱们可以用一种简洁的方式悄默声地处理掉他，不用费那么大劲去做调查。” “不可以！”耿志扬赶紧止住他这种危险的念头道：“对付这帮贪官污吏，咱不能以身犯险，更不能犯法，必须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操作。为了整治他们把咱自己折进去太不合适了。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干！” “好吧，我听你的。”张山暗觉可惜道：“其实完全可以让这帮贪官污吏自然消失掉。可惜耿总不让干，要不然我就能实现自己惩恶扬善，扶危济困的夙愿了！那要是真干起来，得有多痛快啊！” 刚打发走张山，杨晓玲又走进来请示道：“耿总，郑玉莹想请您吃饭。您看有时间吗？” 春节过后，市纪委派人根据线索查办了丁峰涉嫌贪污腐败的案件，并由此牵出百货公司数位领导的贪腐大案。 丁峰因涉嫌收受贿赂、贪污挪用公款等腐败行为被纪委查处，又由于涉及到诱奸妇女等犯罪行为，最后交由公安机关侦查处理。 丁峰被羁押以后，郑玉莹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和控制，从而重获自由。当她跟老同学杨晓玲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时，杨晓玲忍不住告诉了她真相。郑玉莹这才得知是耿志扬暗中操作拯救了她。 尽管杨晓玲不小心说漏了嘴，耿志扬倒也没有太责怪她，只是警告以后不允许再犯类似错误。纪检干部最重要的一是要忠诚，再就是嘴要牢靠，不该说的一概不说，不该问的一概不问。 如果杨晓玲再犯嘴贱的错误，耿志扬只能把她调往别处了。 郑玉莹知道是耿志扬救了她以后，更是感激万分，非要找机会表示一下不可。但她明白耿志扬是不会答应跟她吃饭的，这才曲线救国想到了找杨晓玲帮忙。 自己的老婆马上就要学成归来，耿志扬哪里会在关键时刻去跟女同学吃饭。万一走漏风声被老婆知道了，自己且不是平白无故惹上一身骚？ “吃饭就不必了。”耿志扬断然道：“你跟郑玉莹说啊。她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嫁了。最近这段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就是。明白了吗？” 杨晓玲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答应道：“好的，我跟她说。” 第482章 有仇就报 七月五日，耿志扬亲自开车前往省城，从岳华经典小区接回了顺利完成一年培训的妻子，以及陪伴她的孩子和岳父母。 牛牛已经两岁多，见到爸爸后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卢晓清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丈夫，也是一肚子话想说。因此一路之上，车厢里欢声笑语络绎不停。 大家伙说说笑笑间，时间飞快的流逝，还没怎么注意就已经飞驰两百多公里回到了安海自己的家。 半个多月之后，省化肥协会办公室里，黄万山正跟汤桂芳黑着脸，看着眼前的法院传票面面相觑。 “金秀公司这么大胆？”黄万山怒不可遏道：“竟敢状告协会，他们想造反吗？” 汤桂芳也觉得不可思议道：“我们是全省的化肥协会，等于是行业领导者。金秀公司竟然敢去法院告我们，他们疯了吗？” 黄万山怒道：“这个什么金秀公司是咱们的会员单位吗？” “不是！”汤桂芳道：“我查过了。他们不是化肥生产企业，所以没有在咱们协会登记。” “那安海市氮肥公司总是咱们的会员单位吧？”黄万山道：“我记得耿志扬是他们那个公司的总工。你马上给他们大老板打电话，让他管好下属，不要给协会找麻烦。” “行！”汤桂芳答应一声，然后又迟疑道：“会长，要是氮肥公司不听咱们的，不帮着咱处理耿志扬，怎么办？” “他敢？”黄万山霸气道：“他们要是不处理耿志扬，我就把他们统统开除出协会。让他们那个狗屁公司在行业里无法生存！” 别看石化厅已经撤销了整整两年，黄万山和汤桂芳也早已经不是厅里的领导，但他们依然残留着行业主管的错觉，总认为他们所在的化肥协会依然是全省化肥企业的领导者。 耿志扬正在办公室里认真审查氮化公司送过来的尿素装置改造方案，忽然接到了卢洪涛的电话：“志扬，你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耿志扬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卢洪涛把他让到沙发上，和颜悦色道：“志扬，你们那个金秀公司把省化肥协会给告了？” 卢洪涛怎么会平白无故过问金秀公司状告省化肥协会的事情？ 耿志扬狐疑道：“对啊！省化肥协会随意出具鉴定报告，污蔑我们公司研发的技术抄袭别人，我们当然要告他名誉损害了。” “是这样啊……”卢洪涛斟酌道：“刚才省化肥协会的秘书长汤桂芳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这个事对协会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让我劝你尽快撤销诉讼。” “哼！汤桂芳？”耿志扬冷笑道：“这家伙一向傲慢得很，我估计他对你说话也不会太客气。” 卢洪涛想起汤桂芳色厉内荏的恐吓话语，不禁好笑道：“咦？被你说中了，他的确是说话不怎么客气。不过呢，我觉得人家毕竟是省级协会，咱们以后还得指望人家提供技术帮助，所以呢……” “二叔，这个事我没法听你的。”耿志扬当即表明态度道：“黄万山和汤桂芳明知道我们公司研发的技术跟老外没有关系，但就是睁眼说瞎话帮老外出了份虚假证明，合起伙来一块儿对付我们。” “他们干的这些腌臜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耿志扬怒火中烧道：“这次我非让他俩给我赔礼道歉不可，要不然决不收手。你不要劝我！” “这个……”卢洪涛尽力劝说道：“黄万山是以前的副厅长，汤桂芳也是处级领导，现在又是省级协会的领导。咱们三线小城的民营企业怎么跟人家斗啊？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耿志扬不屑道：“别说他不是副厅长，就算他还是厅长，我这次也要搞他！他一个屁股上屎都没擦干净的人还四处招摇惹是生非，那我就好好的成全他。” 卢洪涛见耿志扬心意已决，长叹一声道：“其实你可以等几年后协会改选的时候，串通一部分会员单位把他选下来不就行了。何必非要现在跟他闹腾？” “还要等几年的时间，太长了。”耿志扬道：“我这人讲究有仇就报，没耐心等到十年以后。他这次惹了我，只能算他倒霉了。” 耿志扬始终不听劝，卢洪涛也只能放弃，叮嘱道：“这俩人怎么也在厅里干过领导，关系还是有一些的。你跟他们公开作对，还是要当心一点。” “我会注意的。”耿志扬笑道：“谢谢二叔的提醒。” 当卢洪涛反馈回耿志扬不肯放弃的信息来，黄万山和汤桂芳登时傻了眼。卢洪涛竟然直说自己管不住耿志扬，这就意味着协会的威逼利诱在人家那里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换句话说，人家卢洪涛和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根本不鸟省化肥协会。 怎么办？难道真要跟金秀公司当面锣对面鼓地打官司？ 关键是这个官司基本没有打赢的可能。真要打的话，省化肥协会必定落得个败诉赔钱的丢人下场。 黄万山愁得挠了挠头道：“这要是真开了庭，咱们可就丢人丢大发人了。得想个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案子开庭。” “要不……”汤桂芳出主意道：“去找找法院系统的朋友，让他们帮忙把这个案子压下去？” “中院都立案了还压个屁？”黄万山寻思道：“为今之计只能是找个中间人帮着说和一下，让耿志扬这小子撤诉了事。” 汤桂芳为难道：“黄会长，以前咱们跟耿志扬就有过节。这次又惹急了他，这家伙怎么会愿意撤诉？我看呢，是不可能的了。” “不可能也得可能。”黄万山道：“真要是上了法庭，咱们帮顾蓓搞的那事就瞒不住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下面那些会员单位会怎么看咱们？咱以后还有权威吗？” 他最后道：“所以说，无论如何咱也得想个法子让耿志扬把状子撤了。” 汤桂芳在地上转了几圈后忽然道：“要不……就去求孙秘书长帮着说说情？” 省石化厅撤销后，原厅长孙丕显被调到省政协当了一名副秘书长，算是有了个落脚之处，级别和待遇也没有降。 虽然黄万山跟人家交情一般，但毕竟以前是同事，自己降低姿态求上门去，想来老孙看在从前的情分上还是会帮忙的。 “对！”黄万山一拍大腿道：“我去求孙秘书长帮忙！他一定会帮的。” 第483章 等价交换 金秀公司收购了市化工设计院以后，耿志扬安排郎振华过去担任了分管技术的副院长，段钦利则负责新成立的民建所。 他们俩离开以后，耿志扬又对金秀公司内部架构进行了调整。薛菲升任常务副总经理，负责本公司的日常事务管理。侯廷魁担任财务总监，罗伯茨为技术总监。 公司分为办公室、财务部、技术研发部和国际业务部四个部门。分别由薛菲、侯廷魁、侯茂林和冯雁分别担任各自部门的主管。 为了尽快提高公司的研发实力，耿志扬特意安排薛菲利用毕业季的时间，在各大高校广泛开展招聘，在尽可能招聘名校毕业生的基础上，争取能引进部分硕士研究生。 七月二十三日大暑节气，薛菲带着两个一脸书卷气的年轻人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耿总，这是今年新招的朱同强和申大鹏。”薛菲介绍道：“他们都是硕士研究生。一个毕业于天大，一个毕业于大工。” “欢迎！欢迎！”耿志扬站起身跟两个青年才俊握了握手道：“我们公司是专门从事化工工艺研发的高科技企业，欢迎两位高材生的加入。” 朱同强比较腼腆，没好意思主动说话。申大鹏则道：“耿总，我研究生攻读的方向是复合肥合成工艺研究。以后要是有这方面的课题可以交给我来干。” “好！太好了！”耿志扬笑道：“我们公司正打算进入这一研究领域，你来得正是时候。” 他转头冲朱同强问道：“小朱，你研究的是什么方向？” 朱同强这才敢回答道：“我主攻的是通过复分解反应生产硝酸钾工艺。” “哦？”耿志扬点头道：“你研究的这个方向也挺好，挺适合我们公司。” 两个年轻人见自家大老板如此年轻，而且平易近人说话和气，一点也没有传说中企业大佬有的那种王八之气，心下不由产生了些许好感。 耿志扬又跟他俩攀谈了一阵，这才结束了彼此间的第一次谈话。 等他们俩走后，耿志扬道：“薛总，除了他们俩，咱们还招了几个人？” 薛菲道：“还招了三个，都是省内高校毕业的本科生。有一个还是您的校友。” “嗯，还算不错。”加上前几年陆续招聘的人员，侯茂林现在手下有十几个人可以使用，今后就可以同时开展多项研究工作了。 “公司现在发展势头很好。”薛菲道：“在行业内的名声也比以前大多了。再加上咱们在国际商务大厦办公，形象上自然要加上几分，所以学生们愿意来。” 耿志扬呵呵一笑正要说话，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瞧，见是省城的一个固定电话号码，于是接起来道：“喂？” “是耿志扬耿总吗？”电话里传来孙丕显略显独特的声音：“我是省政协孙丕显。” 耿志扬心头一动，暗自寻思道：“孙丕显突然给我打电话，十之八九是跟省化肥协会有关系。” “孙秘书长，您好！”耿志扬冲薛菲挥了挥手，她会意地退了出去。 耿志扬继续说道：“您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吗？” 孙丕显听到耿志扬说话客气，哈哈一笑道：“耿总，是这样。黄万山找我了。我本来不想管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闲事，但是呢老同事一场，我总得照顾一下面子。没办法，我只能给你打电话。”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孙秘书长，既然您都打电话来了，我还能怎么着？这样吧，这个事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孙丕显见他如此给自己面子，事情还没说明白，自己也没提出要求，人家就主动表了态。这姿态给的实在是太足了。 虽然人家耿志扬姿态放得低，非常配合，但不能就这么让人家吃了暗亏。 孙丕显想了想道：“这样吧，省化肥协会还缺一个副会长。我跟黄万山打个招呼，就你们氮肥公司了，而且是排名第一的副会长。” 耿志扬心道：“孙丕显真是个妙人，怪不得人家能找个地方落脚，就这办事能力比黄万山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他赶忙道：“那就多谢孙秘书长了。” “彼此彼此！”孙丕显很满意道：“耿总，以后遇到什么难事需要我出面的尽管说。我们省政协愿意为省内民营企业的发展壮大献言献策保驾护航。” “谢谢！”耿志扬笑道：“有了您这句话，我们金秀公司的干劲就更足了。”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长出了口气，心道：“既然孙丕显出面说情，那么整治黄万山就不能急在一时。不过黄万山和汤桂芳这俩家伙素来跟我过不去，这次一定要让张山把他们的罪证收集清楚，等到合适时机再抛出来。”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从省化肥协会普通会员摇身一变成了副会长级单位，意味着今后卢洪涛就是省化肥协会的副会长，今后在开会就可以坐到主席台上了。 当耿志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时，卢洪涛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点蒙圈：“不是……志扬，你不是正在跟他们打官司吗？怎么会突然的……？” 耿志扬当然不能说出内情，而是搪塞道：“黄万山愿意拿副会长来交换，我就换了。” 卢洪涛可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婿不是容易放过对手的人，更何况黄万山搞的这个事的确让人家名誉上受到了损失，耿志扬有这么会轻而易举地放对方一马？ 真是奇哉怪也！ 卢洪涛忙道：“既然是你换来的，那你来当这个副会长不就行了？我就不掺和了。” 耿志扬苦笑道：“二叔，我跟黄万山之间只是交易，并没有和好。你说我们俩面和心不和的，坐在一起开会那该多尴尬呀？” 卢洪涛一想也是。自己毕竟跟黄万山没有私人恩怨，在一起面子上还算过得去。要是耿志扬去了跟他们坐在一起，场面的确是越想越觉得可笑。 “那好吧。”卢洪涛只得答应道：“那我就跟着你沾个光了。” 耿志扬笑道：“咱爷儿俩还那么客气干啥？” 卢洪涛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志扬，何玉坤提出了一个降低用人成本的办法，就是采用从第三方劳务公司雇佣工人。这么一来，咱们就不用管这些人的养老和医疗费用了。从用人成本上来讲，的确是节省了一大块费用。” 第三方劳务公司？ 耿志扬心道：“没想到未来被人诟病的劳务派遣制度，这么快就跟我们公司搭上了关系。” 第484章 用工制度改革 两天后，卢洪涛专门召集公司领导，共同商议是否采用何玉坤提出的在公司用工制度上大胆进行改革，将过去的招聘制创造性地改变为劳务派遣制。 卢洪涛先开了个头，然后由何玉坤信心十足向大家伙介绍了他拟定的《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用工制度改革计划》。 在他提出的用工改革设想中，氮肥公司的一线工人全部改为从劳务公司雇佣的派遣工。改革之后，氮肥公司只需要负责工人的雇佣费用，不再承担医疗、养老、福利等其他相关费用。 何玉坤抑扬顿挫道：“改成劳务派遣制度以后，即使当班工人发生人身伤害事故，那也是由劳务派遣公司来负责处理，跟我们氮肥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他得意扬扬道：“这样的话，咱们公司的用工成本和人员管理成本就会大幅度下降，而且还能避免事故发生后职工家属来闹事的情况。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措施，我们公司应该尽快执行。” 采用第三方公司劳务派遣制度以后，氮肥公司只需要承担工人们的雇佣费用，不需要再操心他们的工资福利以及工伤处理等难题。粗看起来的确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绝好法子！ 何玉坤介绍完了以后，卢洪涛道：“时代在发展，用工制度也在不断地更新换代。我们现在采用的还是老国企的那一套，人力成本负担沉重，所以我觉得何总提出来的这套用工制度改革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袁汉杰首先提出疑问道：“何总，你说的这套改革，是针对新招职工的，还是包括老职工？” 何玉坤道：“我的方案是不管新老，全部按照新的用工制度重新签订合同。” “那是不可能的。”程红旗直摇头道：“咱要是这么做，车间的工人非闹起来不可！人家原本是厂里的正式职工，改制以后也是公司正式员工，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就是啊！”袁汉杰帮腔道：“很多职工当时入了股，那也是股东啊。哪有把股东给改成派遣工的？” 何玉坤坚持道：“既然是改革，就会触及到一些人的既得利益。现在氮化公司还有数百名待岗的工人没有岗位，在职职工要是不愿意跟第三方合同签合同，就把岗位让给人家。” 卢洪涛见众说纷纭意见不一，转头冲耿志扬道：“耿总，你什么意见？” 耿志扬见大家伙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首先表明态度道：“咱们是生产企业，稳定是头等大事。只有保持企业的稳定，才能维持正常生产秩序。所以我认为，不管是什么样的新型用工制度，必须坚持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的原则来处理，否则必将会引起公司内部动荡。” “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田连营咀嚼着他的话，颇有感悟道：“耿总说得对！咱们不能自乱阵脚。新的用工制度不能波及老职工，要不然会造成企业内部混乱。” “我同意！”袁汉杰道：“老职工肯定不愿意变成派遣工。强行把人家的身份变了，职工们肯定不愿意的，搞不好就会造成集体事件。” 尚秀娟提醒道：“氮化公司的职工也不能改，要不然也会出大事的。” 何玉坤见大家伙都不同意他提出的改革方案，一时急眼道：“这不能改那不能改，照这样下去怎么改革？改革肯定会遇到阻力，只有排除万难强行推广，才会给企业带来好处的。” “我不这么认为。”耿志扬再一次反驳道：“我们是化工企业。一线操作工人必须具备一定的专业技能和强烈的责任心，才能把工作干好，而不是随便找个人来就能干的。” 何玉坤嘴犟道：“我们可以跟第三方劳务公司提要求，只要派有化工生产经验的工人来干不就行了？” “那也不行的。”耿志扬道：“职工跟公司签了劳动合同，他才对企业有种归属感，才会珍惜和爱护自己的工作岗位。如果他是第三方公司的，企业发展的好坏跟他毫无关系，那他在工作上就不会全身心地投入，更不会对企业有任何感情。” “更重要的是。”他强调道：“我们的工人随着工作年限的提高和工作经验的积累，他的工作水平是会逐步提高的。只有类似这种熟悉本装置操作的有经验工人多了，该装置的生产才会越来越稳定。” “而如果都是第三方劳务公司的派遣工。”他把双手一摊道：“今天来明天走，车间工人群体不稳定，又如何能提高生产水平呢？” “所以我认为……”他最后总结道：“车间一线操作工人坚决不能用第三方劳务公司的派遣工，必须用我们公司自己的人。” “对！耿总的说得对！” “说得太好了！我同意！” “一针见血！”田连营竖起大拇指道：“耿总确实厉害！” 何玉坤见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用工改革方案被否定，一时气急道：“人家化工厂已经有百分之五十是派遣工了，人家怎么没事呢？” “人家是人家，咱是咱！”耿志扬毫不客气教训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事？也许他们正在为派遣工太多而犯愁甚至后悔呢！” 他琢磨道：“第三方劳务公司的派遣工不是不能用。我们可以把他们用在一些不重要的岗位上，比如装卸工人、清洁卫生工人等岗位。至于生产岗位，我的意见是还得用咱们自己人。” 何玉坤没好气道：“负责公司打扫环境的现在很多是各部门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他们除了打扫打扫卫生，或者在门岗值个班，别的地方也用不上了。” “这就是咱们公司的现状特点。”耿志扬点明道：“有很多需要照顾的老工人。这些人只能安排个清闲的工作，因为别的活他干不了。所以啊，咱们公司想用第三方劳务的派遣工，恐怕只有仓库的装卸工可以试试。” “那个也试不了。”袁汉杰道：“仓库的装卸工是给周围村子留的福利。人家那些村民就指望着来咱公司干几天装卸工挣上点钱。这要是改成第三方劳务派遣不用他们了，周围村里肯定会来找咱的。”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脱胎于老牌国企，因此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难以立马解决。 卢洪涛思量了半晌儿后道：“算了！既然我们现在受约束的因素太多，用工制度改革还是暂缓吧。” 何玉坤兴冲冲准备了好几天的发言稿全成了无用的废纸，搞得他意兴阑珊沮丧不已。 第485章 知错就改仍然是好同志 董事们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不可能只讨论一件事就草草结束。 卢洪涛道：“河口镇的土地已经批复下来了。三千亩地可不小，咱们得成立一个临时管理机构常驻那儿，要不然那块地就容易被别人给占用了。咱可是花了好几百万才征下来的地，不能随随便便被人给占了。” 田连营建议道：“我看让于村岭去吧。小于前年犯了错误被免了职，这两年反思得还算深刻，工作上也是勤勤恳恳。我看就让他带几个人到那里看现场吧。” 时任采购管理部主任的于村岭是纪检监察部成立后第一个开刀的中层领导。不过他认错态度的确很好，乖乖地交代了自己的错误并退还了收受的礼金，远比当年死硬不认账的前任陈贵要好得多。 卢洪涛等人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将他免职后下放到电仪车间当了个仪表工程师，好歹算是保住了工作。 “我看行啊。”卢洪涛道：“大家伙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就让他当个工程管理部副主任兼新厂区管理处主任吧。” 河口镇庙子村征地现场是个兔子不拉屎的荒凉之所，去那儿当个新厂区管理处主任基本等于是被发配，因此一般人是不愿意干这种苦差使的。 于村岭犯错误后被免了职，若想恢复往日的地位，那就只能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但同时机遇和困难相辅相成，这次他要是表现得好，很有可能重新回到公司中层正职行列中去。 最终结果如何，那就要看他的具体表现了。 耿志扬道：“只要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愿意改正，那就是好同志。既然咱们能原谅高群生，只要于村岭能够真正认识并改正自己的错误，我看可以给他个机会。” 田连营见耿志扬终于松了口，一想到祝兴国前一阵从监狱里刑满释放后找到他，想求他谋上份工作养活自己，忍不住开口道：“呃……耿总！” 耿志扬听到他叫自己，忙转过头去道：“田总，有事？” “这个嘛……”田连营试探着问道：“祝兴国出狱了。前一阵找到我，想来咱们这里找个活干。你看……” “祝兴国？”耿志扬一皱眉头道：“当年他跟郭兴文勾结，差点没把我害死。对不起，这样的人我没法原谅他。” 尚秀娟抱打不平道：“田总，要不是志扬身手好，当年早就被祝兴国给害死了。他这种人死不足惜，还想来公司找活干？做梦去吧！” 田连营没想到耿志扬恩怨分明疾恶如仇，并不是一个什么都能原谅的老好人，只得讪讪道：“他老来找我，我也没办法。” 卢洪涛点醒他道：“老田，你怎么糊涂了？于村岭犯的是可以调和的人民内部矛盾。祝兴国那是不死不休的敌我矛盾，怎么能原谅呢？” 田连营情知自己判断错了形势，赶忙道：“是我弄错了！是我弄错了！” 氮肥公司这边成立了新厂区管理办公室，金秀公司那边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几日后，耿志扬在国际商务大厦召集薛菲、侯廷魁、李君羡、赵东升、郎振华和赵福吉开会，共同商量如何解决新厂区的管理问题。 耿志扬道：“咱们在河口镇征了三千亩地。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进入建设状态，所以得派人去现场看护。你们都琢磨一下，派谁去现场比较合适？”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河口镇一带是有名的盐碱滩涂，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乡僻壤。那么荒凉的不毛之地，大家伙打心眼里谁也不想去。 耿志扬扫了众人一眼，立马明白了他们在想什么，呵呵一笑道：“老祖宗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决定凡是愿意去河口镇现场的同志，不论职务高低，管吃管住外，每天再按照一百元的标准予以补助。” 每天给一百元的补助，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三千块钱。尽管薛菲等人的收入在安海当地已经算得上是高薪，但听到每月能拿到三千元额外补助，不免也是有些心动。 耿志扬继续说道：“你们回去以后把我的意思传达给每个职工。凡是愿意报名参加的，你们收集好名单后汇总到我这里来。” 虽然薛菲等人不会为了每月三千元的补助去河口镇看守现场，但有些职工却愿意为了多赚一笔外快而去那里忍受孤独。 几天之后，各单位愿意去河口镇现场的人员名单报了上来。耿志扬斟酌再三后，决定派市化工设计院的王卫民、设备制造公司的甄志军组成征地现场管理办公室，全权负责河口镇新厂区的管理工作。 八月一日建军节，耿志扬亲自开车带着王卫民和甄志军来到了河口镇庙子村。 郭恪带着庙子村支书韩加福和村主任韩尊礼在村委会办公室接待了他们一行人。 简单寒暄后，耿志扬给双方做了彼此介绍，然后道：“郭书记、韩书记、韩主任，王主任和甄主任以后就住在咱们这里了。你们是地主，可得好好照顾着点。” “放心吧！”韩加福打包票道：“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 耿志扬道：“征地现场已经拉上了铁丝网，氮肥公司还帮着搞了一排板房。临时水电也都拉过去接上了。他们两个住在那里是没问题，但是吃饭不好解决。你们看看能帮帮忙吧？” 韩加福想了想道：“氮肥公司那边想让我们帮忙找个厨师做饭。我看不如这样，耿总跟氮肥公司那边说说，让你们的人也过去跟着一块儿吃不就行了？” 王卫民以前年轻时常驻建设现场，对如何生存极有经验，当即道：“耿总，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给我们弄个炉子，搞上个冰箱。我们俩自己做饭吃就行。” “你们自己做？”耿志扬道：“炉子冰箱都不难弄，可是米面肉菜去哪里买？这周围连个菜市场都没有，想买也没处买去。” “这好办。”韩尊礼介绍道：“我们东边村子逢五逢十都有大集，想买什么集上都有。不过得有辆摩托车，骑自行车的话还是太远。” 王卫民一听高兴道：“我会骑三轮摩托。给我们弄辆三轮摩托，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三轮摩托太不安全。”耿志扬道：“到了冬天骑那玩意儿可是受罪。” “要不这样。”他决定道：“我让薛菲给你们买辆昌河面包车，就当你们俩的交通工具了。” 大老板连小汽车都肯给他们配上。王卫民登时高兴道：“那可是太好了！我有驾照，开那车绝对没问题。” 第486章 新厂区的畅想 安顿好王卫民和甄志军后，耿志扬又去氮肥工业公司征地现场转了一圈。 氮肥工业公司新厂区管理办公室由于村岭负责，各部门另外抽调了四五个人归他指挥，因此比起金秀公司来现场人员多了好几个。 看到领导前来视察，于村岭赶紧带着部下一股脑跑出来迎接。 尽管当年是耿志扬亲自派人查办的他，但于村岭很明白鸡蛋不能跟石头碰的道理，因此丝毫不敢怠慢。 更何况这次他能获得重新翻身的机会，那也是仰仗于人家耿志扬高抬贵手点了头，所以于村岭自然是明智地笑脸相迎，绝不会傻到故意冷落对方。 “耿总！欢迎！欢迎啊！”于村岭热情地握住耿志扬的手道：“欢迎领导来我们这里莅临指导。”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我是来安排金秀公司现场值守人员的，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于村岭依然满脸热忱道：“我们在这里挺好的，请耿总放心！” 耿志扬让他带着把现场办公及生活状况仔细查看了一遍，然后关心道：“你们在这里值守，卢总答应给你们每天多少补助呀？” “补助？”于村岭一愣道：“没有补助啊！” “没有补助？”耿志扬不禁皱眉道：“不是说按照出差的待遇补贴你们吗？” 于村岭笑道：“咱们公司在市内出差是没有补助的。只有到市外或者省外才有生活补贴。” 海滨县隶属于安海市管辖，因此虽然远离市区，但到河口镇这边依然算是在市区范围内出差。 耿志扬环视了一遍他们居住的简易板房，摇了摇头道：“这么艰苦的环境，没有补助的话对你们太不公平了！” 此话一出，于村岭等人心里登时热乎乎的，暗自心道：“耿总不愧是能当大老板的人，对一线具体干活的职工最实在。跟着这样体贴下属的领导干，那才有奔头呢。” 耿志扬道：“金秀公司那边，凡是在现场值守的都有补助。他们有，你们也应该有。这样吧，等我回去跟卢总反映一下，争取给你们申请点现场补助。” 于村岭等人立时大喜，连声感激道：“谢谢耿总！谢谢耿总！” 耿志扬此行前来可不是为了单纯收买人心，他是想实地勘察一番，琢磨琢磨新厂区究竟该如何建设。 “于主任，你们认为咱们的新厂区该怎么个建设法？”耿志扬询问道：“咱们只是私下聊聊，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不要有顾虑。” 于村岭犹豫了一下道：“耿总，当着你的面我有些话才敢说。要是换成别的领导，我还真不敢说。” “哦？”耿志扬忙鼓励道：“你说就是，我听着呢！” 于村岭大着胆子道：“其实咱们这片新厂区可以考虑全部重新上项目。老厂区那些装置，除了几套硝酸外其余的太过老旧，我认为没有搬迁的价值了。所以啊，新厂区这边不如全部采用新建装置。” “全部采用新建装置？”耿志扬笑道：“你这想法很大胆，不过有一定的道理。” 得到耿志扬的肯定后，于村岭胆子大了许多，继续说道：“新厂区有三千多亩地，咱们可以先上一套先进的1830装置。这一下子就把咱们公司的技术水平提上去了。” “1830？”耿志扬笑了笑道：“我的想法跟你类似，不过我想上的不是1830，而是3630。” 1830是指年产十八万吨合成氨配套三十万吨尿素装置的意思。由此推理，3630自然指的是年产三十六万吨合成氨配套三十万吨尿素装置。 “3630？”于村岭惊得瞠目结舌道：“这……这有点太大了吧？” 耿志扬指着窗外道：“有三千亩地可以用，不建个大装置的话未免太过可惜了。” 他畅想道：“三十六万吨合成氨扣除掉用于三十万吨尿素生产的产能后，大概还有十八万吨液氨能用在其他方面。咱们公司现有三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总生产能力约为四十五万吨，消耗液氨总量不到十三万吨。” 他一边计算着一边说道：“这么算下来，还剩下五万多吨液氨余量可以用来生产硝酸铵，然后再往下生产硝基复合肥或者硝酸钾。” 于村岭见他把产品链往下延伸到了硝酸钾和复合肥，不由钦佩道：“耿总，您想的这么远，我们真做不到。” 耿志扬笑道：“在其位谋其政。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也会往远处想的。” 耿志扬今年才二十八岁，就已经担任了两年多总工程师。于村岭自忖没有耿半仙如此出类拔萃的本事，赶忙道：“总工我是干不了。能干个中层，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知足好啊！”耿志扬看着他一语双关道：“知足常乐，还能少犯错误。所以说，能知足就已经很好了。” 于村岭很清楚他是在敲打自己，连忙道：“耿总放心，我于村岭犯过一次错误，以后不会再糊涂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耿志扬借机勉励他道：“新厂区条件上虽然艰苦点，但未免不是个磨炼自己心性的好去处。于主任，加把劲吧！” 耿志扬并没有诓骗糊弄于村岭等人。回到氮肥公司后，他立刻找到卢洪涛，询问起新厂区值守人员现场补助的情况。 卢洪涛对他倒不隐瞒自己的想法，解释道：“一开始我也想给他们考虑一部分补贴，但是查了查规章制度，市区内的出差没有补贴这一说，所以就……” 耿志扬不同意道：“二叔，于村岭他们去新厂区值守不能算作出差。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平时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说实话，在那里呆上一天真是很辛苦。” 他建议道：“我觉得吧，新厂区必须特事特办，不能按照出差给他们待遇，必须考虑给上一部分补贴。” 卢洪涛思量了一会儿道：“行吧！你看给他们多少合适呢？” “多了不太好，少了没意思。”耿志扬想了想道：“就按照每个人每天三十块钱吧。” 氮肥工业公司家大业大职工众多，如果按照金秀公司的标准给于村岭等人补助，必然会由于羡慕嫉妒恨等红眼病而导致轩然大波。 但每天补助三十块钱还在眼红与否的界限边缘，因此即便被大家伙知道以后，勉强还能理解和接受。 “我也觉得三十块钱比较合适。”卢洪涛痛快道：“我这就安排邱静给他们几个加上这笔钱。” 第487章 便宜是占不够的 1999年首次实行国庆七天长假。 放假前夕，芦水河化工集团十五万吨硝酸项目经过一年半时间的紧张施工，终于全部建设完毕，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开车前的准备工作。 九月份的最后一天，刘才祥带着董鸿运等人来到建设现场，在郭席伟的陪同下围着硝酸装置转了一圈。 “刘总，国庆节期间不能试车吗？”郭席伟关心道：“要是能在国庆节期间试车成功，我们就可以把它当作国庆献礼工程全方位宣传一番。” 刘才祥对该套硝酸装置并不具备掌控能力，只得冲董鸿运询问道：“董主任，你看行吗？” 望着郭席伟热切期盼的目光，董鸿运咬了咬牙道：“可以！争取在明后天试车！” “好！”郭席伟大喜道：“如果明后天真能试车成功，我专门给你们开车团队一笔重奖！” 听到对方许以重奖，董鸿运不由得咧嘴笑道：“那就谢谢郭总了！” 由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今年并没有上什么重要项目，因此耿志扬难得拥有了一个完整的惬意假期。 不过十月一上午他正在睡懒觉时，耿玉诚和高金凤不告而访突然来到了化工小区。直到花花在院子里汪汪大叫时，耿志扬这才从睡梦中醒来。 卢晓清赶紧招呼着公婆在沙发上就座，又忙活着去烧水冲茶。耿志扬打着哈欠问道：“爸妈，好不容易过个节，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 高金凤瞅了眼丈夫，用脚踢了踢他。耿玉诚会意道：“扬扬，我和你妈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商量个事？”耿志扬纳闷道：“有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干嘛还非得跑上一趟？” “是这样……”耿玉诚道：“你弟媳妇不是要生了吗？” “我弟媳妇？”耿志扬脑筋一转，恍然大悟道：“你说骆诗文吧？” “对啊！”耿玉诚道：“你不就她一个弟媳妇吗？” 骆诗文预产期是在十一月份，现在才刚刚进入十月，耿玉诚两口子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江城照顾小儿媳了。 “我和你妈是这么想的。”耿玉诚道：“你不是在江城有套房子吗？你弟弟家房子小，住不下。而且骆诗文的爸妈已经去了。我和你妈去了江城就住不下了……” 耿志扬顿时明白了父母所来的目的，哈哈一笑道：“爸，你是不是想住我那套房子？” “是啊！”耿玉诚赶忙道：“就是这个意思。” 耿志扬大方道：“我那套房子的钥匙在小杰手里。他还没有还给我呢，你问他要就行。” “他这个……”耿玉诚看了眼高金凤，顿了顿才道：“我说的是另一套。” “另一套？”耿志扬有些糊涂道：“什么另一套？” 高金凤忍不住道：“你不是当时买了两套房子吗？我和你爸想住剩下的那套。” “不是……”耿志扬道：“我弟弟不是搬走了吗？你住他原先住的那套不就行吗？” “他这个……”高金凤眼神闪烁道：“他那套房子没收拾，不好住人。” “没收拾就请人收一下，花不了几个钱。”耿志扬冲进来倒茶的卢晓清道：“老婆，找个家政公司，把江城小杰住过的那套房子打扫一下。” “哎！”卢晓清答应道：“好的。” “不，不用！”耿玉诚赶紧制止道：“你们剩下的那套房子不是也收拾好了吗？我和你妈去住住又怎么了？” 耿志扬忽然觉察出父母的表情有些异样，不由得灵机一动，冲妻子道：“晓清，你陪着爸妈说会儿话，我去去洗手间。” 卢晓清心领神会答应道：“好来！你去吧！” 耿志扬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拿起电话打给了耿志杰：“小杰，我问你个事，你住我的那套房子没腾出来吗？” 耿志杰倒也干脆，嘻嘻一笑道：“哥，你怎么想起那套房子了？实话跟你说吧，那套房子给我一个同事住了，暂时腾不出来。不过你要是急着用，我马上让他走人。” 原来如此！耿志扬这才明白为什么父母非要住他另一套房子，原来是耿志杰已经把他借住的那套房子租给了别人。 耿志扬想了想道：“是这样，咱爸妈想去江城照顾小骆。他们去了没地方住，就住你搬出来的那套房子吧。你让你同事过了节就搬家，爸妈这边过几天再过去。” “呃……”耿志杰本想说你不是还有套房子吗？但琢磨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出口，不得不答应道：“行啊！一会儿我就通知他找房子搬家。” 耿志扬在江城买的两套房子是对门。借给他弟弟住的时候一分钱也没要，基本等于是白住。没曾想这一次自己的父母又打起了另一套房子的主意。 打完电话后他下楼来到客厅，对耿玉诚道：“爸，我给小杰打电话了。他那套房子租给了同事。今天就让他同事搬家，你们过几天就能去住了。” “哎呀，你这个孩子，没怎么能这样呢？”高金凤一听登时蹦起来老高，指着耿志扬怒斥道：“你弟弟好不容易落个人情，你怎么能撵人家走呢？把人家撵走了，你让你弟弟以后怎么跟人家相处？” 耿志扬直觉好笑道：“妈，那是我的房子。小杰没跟我商量就借给了别人，这是不行的。我自己的房子自己往外租不行吗？为什么要让他拿过去租给别人？” 高金凤见耿志扬不为所动，忙踢了耿玉诚一脚道：“老耿，说说你大儿子！” 耿玉诚只得道：“扬扬，你不是还有套房子闲着吗？就别让你弟弟的同事搬了。” 耿志扬冷笑道：“那是我的房子。我可没同意他让同事进去住。那套房子足够你们老两口住的。你们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住宾馆吧。” 高金凤怒道：“你那套房子空着也不给我们住，有你这样当儿子的吗？”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说过了，让小杰的同事马上搬走，你们就能住进去了。” 耿玉诚见大儿子嬉笑间根本不接高金凤的话把，心中明白他主意已定，暗自寻思道：“扬扬自小脾气犟得很。一旦拿定主意，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看来这次他妈和小杰商量的法子行不通了。” 耿玉诚夫妇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面对油盐不进绝不松口的耿志扬，老两口最后只得悻悻然失望离去。 等他们走后，卢晓清好心道：“志扬，咱那套房子反正闲着，给爸妈住住又怎么了？” “不可以！”耿志扬态度坚决道：“便宜一旦占习惯了就成了理所当然。如果这一次我不把房子从耿志杰那里要回来，下一次两套房子就都要不回来了。与其等到最后我们兄弟俩闹翻，还不如现在就把房子要回来。” “可是……”卢晓清担心道：“你爸妈很生气的。” “他们愿意生气就生吧。”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要是由着他俩的性子来，咱家的一切都给了我弟弟，怕是我爸妈仍然不满足啊！” 第488章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1999年恰逢建国五十周年大庆。安海市当地在溉河沙滩上举办了大型焰火晚会，庆祝祖国母亲的五十周年华诞。 化工小区正位于溉河东岸，再加上两座小别墅又处在小区临河的最西端，因此站在露台上就能清晰地观看到焰火表演。 耿志扬和卢晓清带着孩子来到露台上，跟卢洪波和卢洪涛夫妇一起仰望天空，尽情欣赏着夜空中绽放的五颜六色绚烂烟花。 隔壁露台之上，尚秀娟也带着一帮子亲戚朋友昂首翘脚地往西边眺望。随着一个个争奇斗艳的耀眼光芒一闪而过，大家伙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卢洪涛笑道：“志扬，你这地方当观景台挺好。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卢洪波叹道：“这个位置算是最好了，要不然咱们就得去河堤上挨挤。” “河堤上也不如这儿看得清楚。”肖月琳道：“咱在这儿站得高望得远，河堤上可没咱这儿舒坦。”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欣赏着焰火晚会的盛况。卢晓清惋惜道：“老公，你爸妈怎么不来呢？这么好看的烟火白白错过，太可惜了。” “他们俩还在生我的气呢。”耿志扬笑道：“咱看咱的。他们不愿意来咱也没办法。” 一个超亮的大礼花在夜空中闪亮盛放，辉煌的光芒几乎把深夜变成了白昼。 “祝愿我的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耿志扬在心里默念道：“早日实现民族复兴，胜利走向世界之巅！” 两天之后，芦水河化工集团十五万吨硝酸项目一次性点火成功，硝酸吸收塔顺利产出了稀硝酸产品。 还没等郭席伟、刘才祥和董鸿运高兴，中心化验室反馈过来信息道：“成品酸浓度没有达到质量要求，只有百分之五十八左右。” “百分之五十八？”董鸿运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啊！吸收塔操作压力很正常啊，怎么会才到五十八？” 本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设计产品浓度为百分之六十二，如今才达到百分之五十八，整整差了四个百分点，算得上是重大误差了。 郭席伟紧张询问道：“董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个……”董鸿运皱着眉头道：“可能是刚开车的原因。吸收塔还没有完全循环起来，所以存在稀酸滞留，这就导致酸的浓度上不去。” 郭席伟并不懂双加压法硝酸工艺，被他这通忽悠成功糊弄了过去，只是催促道：“那你赶快想办法把酸浓度提上去呀。” “行，我想办法。”董鸿运嘴上答应着，心里直叫苦道：“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哪儿想办法去？” 他找了个借口跑出了控制室，悄悄把几个跟他来开车的工人叫到一块儿，共同商量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一个技术人员建议道：“董主任，酸浓度低的话，咱可以把塔顶加的脱盐水减少一点。那么一来，酸浓度不就上去了吗？” 董鸿运心头一动，但随即担心道：“塔顶加的水少了，尾气浓度会增加的，硝酸产量也会跟着下降。” 那个技术人员道：“咱先把酸浓度提上去，剩下的问题再一个个解决。要是酸浓度问题解决不了，尾气浓度不还是超标吗？” 酸浓度提不上去就少加水，这不就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的翻版吗？ 在进塔物流的流量和浓度都不变的前提下，吸收效果的高低是由吸收塔结构决定的，跟吸收剂的多少并无关系。 但董鸿运此时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再讲究什么客观规律，立刻决定道：“好！那就先减少塔顶脱盐水流量，看看效果再说。” 随着吸收塔顶加载的脱盐水量减少，塔底出来的产品酸浓度确实有所提高，但也仅仅刚达到百分之六十，离着百分之六十二的设计值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不过，随着塔顶脱盐水流量的减少，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尾气中氮氧化物浓度的提高。大量的氮氧化物随着尾气排到空中，不但使尾气变成了显眼的黄烟，而且还白白损失了投入的原料液氨。 更重要的是，吸收塔底排出的产品产量下降了不少，惹得郭席伟忍不住又爆出一阵风凉话。 董鸿运等人忙着在酸浓度和产量之间做加减，却没有注意到氧化炉氨氧化率并没有达到设计要求。没有参与氧化反应的氨气跟着氧化氮气体进入了一连串的换热器，不断地与冷凝酸发生反应。 当氧化氮气体终于进入压缩机时，游离氨与冷凝酸形成的铵盐在高速旋转的叶片之间逐步析出。随着时间的推移，氧化氮压缩机逐渐进入到随时可能发生铵盐爆炸的危险状况之中。 而董鸿运之流还在忙着调试吸收塔各项物料流量，根本顾不上检查氧化炉系统的操作运行情况。 不知不觉中，危险正在一步一步地逼近，眼瞅着就要发生重大事故…… 十一月十六日，骆诗文在江城妇幼保健院顺利产下一个女孩。 耿志扬和卢晓清得到消息后立即带着孩子赶往江城，到医院看望了弟媳妇及刚出生的侄女。 “呀，这是小妹妹啊！”牛牛看着襁褓中呼呼大睡的婴儿，瞪大了眼睛道：“她这么小呢。” “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卢晓清笑着问道：“小骆，孩子取了个什么名啊？” 骆诗文见公婆恰好不在，这才说道：“她爷爷取名叫耿寻芳，我嫌不好听，就改成叫耿杰文。杰是豪杰的杰，文是文化的文。小名就叫文文。” “耿杰文？”卢晓清奉承道：“这名字挺好听的。” 耿志扬心道：“什么耿杰文，不就是从耿志杰和骆诗文里面各取了一个字吗？若论意境，比起我儿子耿星河的名字来差远了。” 由于骆诗文生了个女孩，因此惹得耿玉诚和高金凤有些不高兴，在照顾产妇和孩子上就有些懈怠。好在骆诗文的父母也来到了江城，而且就住在了他们家，所以还不用担心月子里没人帮忙照看孩子。 从医院里出来以后，耿志扬一家又来到康泰小区看望了暂时住在这里的父母。 由于小儿媳生了个女孩，牛牛就成为耿家唯一的孙子。高金凤再见到他时态度大变，对这个大孙子稀罕的不得了。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牛牛对爷爷奶奶素来没什么好感，因此望着他俩并不怎么亲。 耿志扬正陪着父母说话，忽然施玉奉打来电话道：“耿总，芦水河化工集团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489章 高看了对手 听到芦水河化工集团出了大事故，耿志扬忙问道：“施院长，出了什么大事故啊？” 施玉奉忍不住幸灾乐祸道：“他们找寿化集团帮忙建设的那套年产十五万吨硝酸装置，昨晚上发生了爆炸！据说是氧化氮分离器发生了爆炸，把分离器上部封头都给掀飞了，飞出去了两百多米。” “氧化氮分离器发生了爆炸？”耿志扬心里一惊道：“四合一机组没出什么事吧？” “四合一机组？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施玉奉实话实说道：“我了解的情况就这些。四合一机组出没出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氮肥工业公司改制之前，二硝装置曾经发生过尾气透平爆炸事故。 耿志扬凭借对该事故的预测一战封神，从此成为氮肥厂人尽皆知的半仙。而董鸿运同志也因为此次事故彻底倒台，最后灰头土脸地跑到寿化集团去了。 所以耿志扬明白，氧化氮分离器发生爆炸绝不是孤立的事故，有可能是积累的铵盐作祟。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么与其相连的低压反应水冷凝器、氧化氮压缩机等设备就会处于同样危险之中。 “事故有伤亡吗？”耿志扬关心道：“双加压硝酸装置现在都是自动控制。正常来说，现场不应该有人的。” “听说车间是没有人伤亡。”施玉奉道：“正好有个其他车间的工人有事路过，被落下的杂物砸了一下，算是本次事故唯一受伤的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却只伤了一个人，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耿志扬心道：“看来刘才祥这帮人拿了我们的图纸去就直接用了，根本没有发现铂网密封是有问题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的吸收塔应该也存在问题，产品酸浓度应该很难提到百分之六十以上。” 他原以为刘才祥等人有了从金秀公司偷盗的图纸作参考，很快就会发现其中的猫腻，没想到他们还真就没看出来。 “看来是我高看了他们。”耿志扬暗觉好笑道：“拿到别人的图纸后不好好研究研究，而是直接套用。这帮子家伙的水平，我还真是大大的高估了。” “施院长，你再了解一下事故的具体原因。”耿志扬道：“咱们可以借此查找原因举一反三，把咱们设计的安全性提高上去。” “耿总，你说得太对了！”施玉奉赞同道：“我这就再找人打听打听，争取把情况摸透它。”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不由笑道：“刘才祥啊刘才祥，我设了个套你就傻乎乎地往里面钻。看来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氧化氮分离器爆炸事故发生以后，芦水河化工集团迅速召集相关专家开展调查工作。 在随后的调查中，刘才祥董鸿运等人惊恐地发现四合一机组的氧化氮压缩机里已经累积了一层铵盐结晶，就连低压反应水冷凝器及相关气相管道居然也发现了铵盐。 “怎么会有铵盐呢？”董鸿运瞧着手指上沾染的铵盐百思不得其解：“我们的氧化炉是严格按照金秀公司的图纸加工的。氮肥公司那套三硝装置没听说出过类似事故，怎么到了我们这儿就有铵盐了呢？” “难道说……”他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我们拿到的图纸有问题？” “不会的。”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怀疑：“图纸是从王景光那里买到的。他是这套设备图纸的设计者，不会给我们有问题的假图纸。更何况为了这套图纸他还杀了人蹲了大牢，那就更应该不会有假。” “看来还是制造和操作上出的问题。”始终找不到原因的董鸿运只能把疑点放到了操作运行上，从而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芦水河化工集团当年悍然撕毁了跟金秀公司等单位签署的合作协议，而且还冷漠地把上门讨说法的耿志扬和施玉奉拒之门外，因此耿志扬才不会主动帮他们分析事故原因并找出解决办法。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他们自己做的孽，只能由他们自个儿来承担后果了。 从江城回来以后，整整瘦了一大圈的郭恪突然上门找到了耿志扬。 “老耿啊，我又来求你帮忙了。”郭恪放下手里拎来的礼物，一副愁眉苦脸的可怜样道：“你这次可得帮帮我。” 为了帮助郭恪的扶贫工作，氮肥公司和金秀公司一口气在庙子村征了足足六千亩地，给当地带去了一千多万元的征地收入，算是超额完成了扶贫任务。 既然扶贫工作已经超额完成，为何郭恪又苦着脸找上门来？ 耿志扬不免有些纳闷道：“郭恪，你这是怎么了？” 郭恪叹气道：“市里面要求，驻村扶贫必须有具体的项目落地。你们虽然帮着征了地，但是还没有具体项目，所以还得麻烦你帮帮我。” “具体项目落地？”耿志扬笑道：“我们有啊！但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建成的。” 郭恪道：“可是上级来考核的话是要看到具体项目的。没有具体项目是不行的。” 氮肥工业公司征了那三千亩地后还没有开会讨论具体如何实施，因此才成立了现场管理办公室，派于村岭等人去征地现场暂行看护。 至于金秀公司那边更是没谱，仅仅让赵东升做了一份远期规划图，距离具体实施的日子还远着呢。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这样吧。我们找个时间开个会商量一下，争取先把厂前区建起来。厂前区一动就会有建筑公司入驻，庙子村的人就可以干个临时工挣点钱了。” 郭恪一听登时大喜道：“哎呀！那可是好！只要能让村里的老百姓赚到钱，我就能交差了。”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郭恪，卢晓清不禁笑道：“老公，没想到现在你倒成了郭恪的大救星了。” 耿志扬笑道：“郭恪也是被逼的。他那文化局能想出什么扶贫项目来？总不能教老百姓画画写字脱贫致富吧？就算真有这样的项目，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的。” “所以说……”他颇为感慨道：“还是得靠办企业开工厂来得稳当。一个生产企业少说也得需要上百工人，多的话得千八百人。这一下子就能解决好几个村子的就业问题。老百姓不就能跟着脱贫致富了吗？” “再说了。”耿志扬道：“帮村里的老百姓脱贫致富是个行善积德的好事。既然郭恪做的是好事，那我肯定要帮他一把的。” 第490章 十年规划一朝定 两天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召集董事会成员在公司二楼小会议室开会研究新厂区建设问题。 众人到齐以后，卢洪涛开门见山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研究一下，咱们新厂区到底该怎么个建设法。”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在说这个事之前，我先把今年经营情况大体说一说。” 他拿起面前的笔记本道：“今年我们的三套硝酸装置产能预计在四十五万吨左右，其中有三十万吨浓缩成浓硝酸往外销售。至于硝盐装置，五月份投产后预计今年能生产大概两万吨。” 他放下笔记本道：“氮化公司的尿素装置正在改造中，预计在明年五六月份能够投产。” “至于收支情况……”他又低头看着笔记本念道：“今年各项利润预计能达到一点八个亿以上，各种支出大概有六千万。另外我们还拿出来七千万用于氮化公司合成氨和尿素改造项目，所以算下来能够结余五千万左右吧。” 氮肥工业公司今年竟然能结余五千多万，在座诸位领导听罢登时喜形于色。 田连营笑道：“往年的结余能有一千万就烧高香了，没想到今年突破了五千万。可喜可贺啊！” 何玉坤提醒他道：“田总，要是不搞合成氨和尿素改造，咱们还能多七千万呢！那加起来可就一个多亿了。” “不！”田连营断然道：“合成氨和尿素改造的钱必须花。那个钱花了是要挣钱的。而且尿素装置投产以后，以前化肥厂投进去的两个多亿固定资产就被盘活了。所以说这个事得干，这个钱得花。” 袁汉杰补充道：“合成氨和尿素改造完成以后，每年至少能生产十万吨尿素。虽然现在尿素市场行情很一般，但每吨也能赚到大约三百块钱。这么算下来，一年就能赚到三千多万。投进去的七千万，两三年就赚回来了。” 趁着大家伙情绪高涨，耿志扬趁机道：“照这个势头估计的话，明年我们的净利润能达到一个多亿。是时候开始新厂区的建设了。” 田连营好奇道：“耿总，你觉得我们新厂区该怎么个建设法？” 耿志扬胸有成竹道：“咱们的新厂区的建设，我有八个字的方针：稳扎稳打，逐步推进。” “稳扎稳打，逐步推进。”众人不由感兴趣道：“怎么个稳扎稳打逐步推进法？” 耿志扬侃侃而谈道：“现场目前是一片空地，我的想法是先期建设厂前区和水电汽环保等公用工程设施，为后续生产项目的建设做好准备。” 袁汉杰道：“耿总，你的意思是先建厂前区和公用工程，然后再把咱们现有的装置搬过去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耿志扬道：“咱们目前两个老厂区的生产装置先不搬，争取多坚持几年，用现金流来支持新厂区的建设。” “至于新厂区吗……”他雄心万丈道：“第一个建设项目我准备上一套3630，也就是年产三十六万吨合成氨配套三十万吨尿素装置。” 耿志扬竟然一口气要上三十六万吨合成氨配套三十万吨尿素装置，直把在座众人惊得呆了。 半晌儿后，袁汉杰才颤声道：“耿总，咱们现在两个厂区满打满算，总共才不到二十万吨合成氨。你这一下子要上三十六万吨合成氨项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耿志扬摇了摇头道：“不！我并不觉得大！” 他解释道：“咱们现有的三套合成氨都是通过填平补齐的方式凑起来的，技术水平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这三套合成氨装置太过老旧，已经不具备搬迁的价值。所以新厂区的合成氨必须新建，而且规模要上档次。年产三十六万吨只是我定的最低目标，其实我觉得搞个五十二万吨的更合适一些。” 五十二万吨！？田连营等人面面相觑，心里震撼道：“耿志扬真敢想啊！年产五十二万吨合成氨？他疯了吗？” 卢洪涛不得不问道：“耿总，这么大规模的合成氨需要多少投资啊？” 耿志扬道：“我估算过，厂前区和公用工程大概要花两个多亿；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我准备采用新开发的低压合成工艺，能有六到八个亿足够了。至于三十万吨尿素项目，就采用我们自己开发的二氧化碳气体法，估计有上个四五亿足够。” 两个多亿的厂前区和公用工程、六到八个亿的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再加上四五个亿的三十万吨尿素项目，这么算下来，总计要投入十二到十五个亿以上。 这么大的一笔投资直接把卢洪涛等董事们吓傻了！ 我的个乖乖！十几个亿的投资，氮肥工业公司怎么拿得出来呀？ 何玉坤磕磕绊绊道：“耿总……咱们……就算是明年……才能挣到一个多亿。” “是啊，那又怎么样？”耿志扬一副风轻云淡道：“大家别忘了，人家当地从市里面帮咱争取到了优惠政策。咱们在海滨县那边建设新厂区，建设期间免除企业所得税，投产后三年内所得税减半征收。” “这么好的优惠政策，我们得好好利用起来。”耿志扬道：“所以我才想到了先建设厂前区和公用工程，再建设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最后上三十万吨尿素项目。这三个项目干下来，怎么也得六七年的时间。平均每年投入两个亿建设资金，我们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 他见各位董事有所心动，随即怂恿道：“这三期建设完成以后，新厂区起码具备每年净利润三个多亿的营收能力，最多五年内就可以还清各种欠款。这么算下来，该项目还是很合适的。” 袁汉杰自言自语道：“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咱们真要建成了，可就是从小氮肥一跃成为大氮肥企业了！” 氮肥厂七十年代末建厂时仅有几千吨合成氨的年生产能力，如今居然要步入想都不敢想的大氮肥企业行列，田连营、袁汉杰和程红旗等老氮肥厂职工禁不住心潮澎湃。 卢洪涛稳了稳心神道：“耿总给咱们描绘了一幅极具诱惑力的发展前景，但并不是不能实现的。不过这么宏大的远期规划，还是需要我们大家伙一起来拿主意。” 他扫视了众人几眼后道：“这样吧！咱们举手来表决！” 他顿了顿才道：“觉得耿总说的计划可行的，或者说支持他的想法的，请举手！” 耿志扬自然而然先举起了手。 尚秀娟跟着举手附和。 程红旗想了想也跟着举起了手。 袁汉杰叹道：“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但是，我不能妨碍他们的雄心壮志。” 说罢他也举起了手。 卢洪涛和田连营见大局已定，苦笑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何玉坤瞧着大家伙都举手同意，也忙不迭的最后一个把手举了起来。 “好！全票通过！” 随着卢洪涛一声断喝，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未来十年的规划就此敲定！ 第491章 加压连续气化炉(上) 十一月下旬小雪节气，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下雪，但却始终没有飘落一片雪花。 耿志扬开着帕杰罗一早出发，上午九点多钟便赶到了北海工大四海旭阳科技公司。 朱旭升负责的三维管道设计软件仍然没有取得里程碑式的成果。钱光耀负责的低压合成氨技术正在紧张地进行物热衡算，另一个硝酸浓缩塔材料课题尚无明显进展。 耿志扬了解完各个课题进展的情况后，单独跟钱光耀说道：“老钱，我们氮化公司已经敲定后续发展计划，最早将在后年启动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所以你这边必须在明年完成全部的工艺研究，能给设计单位和设备制造单位提供参考的工艺包和设备条件。” 钱光耀顿感压力巨大，赶忙道：“我现在正帮尹教授整理一百五十公斤合成工艺，物热衡算基本上做完了，下一步就是完善流程。不过这套工艺只是在实验室里做过，没有投入过实际生产，不确定因素很多呀。”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可以先让化机厂做一个等比例缩小模型试验一下。我们刚征了一块儿地，那儿足可以做这种危险的中试实验。” “好吧。”钱光耀道：“那我跟化机厂的技术人员联系一下。” “这个课题就交给你了。”耿志扬叮嘱道：“不要怕花钱。只要能把工艺和设备研究出来，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我明白。”钱光耀道：“我们国家现在采用的大规模合成氨技术都掌握在老外手里。他们要价可不含糊，简直高得吓人。如果我们能研究成功，那就是划时代的技术，可以帮着国家节省巨额外汇支出。” “氨合成技术只是一个方面。”耿志扬道：“我们现在国产的造气工艺只有四炉一锅一塔的固定床间歇气化工艺，各种加压连续气化工艺都要从老外手里买专利和设备。目前这一块儿是制约国内新上大型合成氨装置的关键因素之一。” “这个真没办法。”钱光耀道：“省化集团当时用的那套进口造气炉，整整花了六个多亿，结果用起来还经常出问题。说句不好听的，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鼓捣利索。” 国产化的四炉一锅一塔固定床间歇气化工艺虽然有投资小的优势，但却存在能耗高、污染大、运行成本高等缺点。尤其是其单套设备生产能力不高，一旦遇到大型合成氨装置，只能通过多台炉子的不断罗列来提高产能。 除了以上问题外，固定床间歇气化炉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所用煤炭必须是一定尺寸范围内的块状无烟煤或者焦炭，对原料煤质量的要求比较苛刻。 国外的加压连续气化炉只需要一台就可以满足生产需要，而且在能耗、环保和运行成本方面存在着诸多优势。另外，它还有一个重要的优点：不挑原料煤，粉煤和散煤都可以用，因此在运行成本上有着先天优势。 “我准备组织人手攻克这一课题。”耿志扬道：“他们以后就跟你们小组在一间办公室里。” “啊？”钱光耀震惊道：“你要研发连续加压气化炉？” “是啊！”耿志扬道：“老外能搞出来的，我也能搞啊！既然国内缺少这一工艺，那我带人研发出来不就可以填补空白吗？” “不是……”钱光耀难以置信道：“耿总，这东西可不是想搞就能搞得出来的。你可要慎重决定啊！”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耿志扬道：“我已经跟锅炉厂的崔恩熙谈好了，由她挑头来负责这个项目。” 崔恩熙是蒋瑶的同班同学，也是学化机专业出身，目前是省锅炉集团设计处的工程师。她在省锅炉集团主要负责设计各种中低压锅炉，因此对燃煤锅炉还是比较熟悉的。 四海旭阳科技公司的小院里，目前朱旭升带着他的团队在北屋办公。钱光耀带着几个人在南屋西间，东侧房间则是蒋瑶带领的应力分析软件研究团队。 耿志扬安排道：“崔恩熙来了让她去东边跟蒋瑶在一起。蒋瑶平时不大来，她那张桌子可以给崔恩熙用。” “没问题。”钱光耀大度道：“我这边还有两个空位子，他们那边坐不开的话可以过来两个人。” 四海旭阳科技公司以前仅有任子集、朱旭升、蔡宝盛等五个人常驻，所以小院显得空空荡荡。如今南北两排平房都住满了人，空间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今后人要是再多的话。”耿志扬眺望着近处的七号教学楼道：“就要再找个宽敞的地方了。” 十点多钟时，按照约定，蒋瑶领着崔恩熙来到了四海旭阳公司。 耿志扬跟崔恩熙还算熟悉，寒暄了几句后又介绍她跟钱光耀、任子集、朱旭升等人依次见面。 崔恩熙见小院干净整洁，乃是一处远离尘世的幽静之所，同事们又是以前熟悉的老师和同学，不由欣喜道：“耿志扬，你选的这地方真好。上学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教学楼旁边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 “你喜欢就好。”耿志扬笑道：“蒋瑶跟你说了吗？你的待遇跟钱光耀一样，年薪八万奖金另算。” 去年钱光耀刚来时定的是年薪五万，今年耿志扬又给他和任子集等骨干统一涨了三万块钱，因此现在是年薪八万。加上奖金的话，年收入轻轻松松能突破十万块钱。 年薪八万等于是每个月工资六千多块钱。在九十年代末期，月薪六七千已经算得上是不低的待遇，要比崔恩熙在锅炉集团的收入高了一倍还多。 当然，她跟钱光耀团队的人都属于金秀公司，跟任子集他们所在的四海旭阳公司其实并不是一回事。 良好的工作环境、熟悉的同事氛围，另外还有优厚的待遇和收入，崔恩熙心满意足道：“可以的。这个收入我觉得可以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那就好！” 他把蔡宝盛喊过来吩咐道：“小蔡，你给崔工配上计算机和电话。” 蔡宝盛利落道：“昨天我已经买来了，一会儿就给崔工装上。” 崔恩熙见耿志扬考虑得如此周到，不由暗自寻思道：“听蒋瑶说耿志扬干的事业非常大，现在已经是百万富翁了。他连一万多块钱的计算机都能给每个人配上，看来蒋瑶并没有夸大其词，他搞的这个公司的确实力不容小觑。” 第492章 加压连续气化炉(下) 耿志扬是个行动派，最不喜欢的就是浪费时间。 趁着蔡宝盛给崔恩熙安装计算机和电话的空档儿，他把接下来的工作一一介绍道：“崔恩熙，你的任务就是主持研发加压连续气化炉。我会给你一个炉子的结构草图，然后让钱光耀带你去省化集团看一下老外的炉子是个什么样子，好有个具体的印象。” 崔恩熙点了点头道：“最近我也搜集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对这种炉子有了大致的了解。” 耿志扬从包里拿出一份加压连续气化炉草图，对着图纸仔细讲解道：“其实所谓的加压连续气化炉，最关键的就在于炉子的燃烧喷嘴。这个部位承受的温度最高，所以必须使用特种材料。至于其余的水冷壁等结构，跟你们锅炉上差不许多，相对比较好做。” 他颇有些感慨道：“老外之所以掌握的很多专利技术我们无法攻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国内的材料研究跟不上，无法提供可以在极端苛刻条件下使用的特种材料。所以很多时候即使我们知道设备的结构诀窍，却还不能把它制造出来，因为没有可以用的合适材料。” 崔恩熙不禁疑问道：“那我们这次喷嘴材料从哪里来？” 耿志扬看了眼钱光耀道：“我让老钱跟宦奋起教授交流过了，本次气化炉喷嘴材料的研究由他们来负责。” 钱光耀忙道：“宦奋起教授把这个课题给了王强老师，他已经开始着手做了。” “那就行。”耿志扬道：“你记住，赶紧把课题协议跟人家签了，把钱打过去，免得没有经费耽误研究工作。” “来得及。”钱光耀道：“咱们跟宦教授合作的浓缩塔新材料研发课题账户上还有不少钱。王强可以先借用那上边的款项，等咱们这边钱到账以后再补过去就行。” 耿志扬叮嘱道：“你找个时间带着崔恩熙去材料学院那边跟宦教授和王强老师认识一下，以后气化炉相关工作就由崔恩熙来负责。” “好的。”钱光耀满口答应道：“今天下午我就带她过去认认门。” 耿志扬又对崔恩熙道：“咱们现在研究的这套加压气化炉是给我们公司后年准备上的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准备的，所以比较急。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可以先研发一台日耗煤一百五十吨左右的炉子，并联到我们公司现有合成氨装置上，就当做一次中试。” 崔恩熙此时感到了自己肩上责任重大，面色有些沉重道：“好的。” 耿志扬敏感地觉察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想了想道：“这样吧！咱现在就去材料学院那边跟宦教授见个面，我正好想跟老头聊聊了。” 说干就干，耿志扬带着崔恩熙、蒋瑶和钱光耀来到材料学院，恰好碰到宦奋起教授正在走廊里给王强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耿志扬忙打招呼道：“宦教授，好久不见了！” 宦奋起见是耿志扬，登时笑道：“小耿？你怎么有空来了？稀客呀！” “我是为了气化炉喷嘴的事来找您的。”耿志扬回身介绍道：“这两位女士都是我大学同学。蒋瑶现在省鼓集团工作，崔恩熙以后专门负责气化炉研发，我带她来跟你们认识一下。” “哎呀，都是青年才俊！”宦奋起教授难得夸奖了一句，然后道：“走！去我办公室说话！” 大家伙跟着宦教授来到他那小办公室，将就着挤在一起坐了下来。 耿志扬道：“宦教授，我们氮肥公司计划在后年，最晚不迟于大后年，也就是2002年，新上一套年产三十六万吨的氨醇装置。这套装置就打算采用我们自己研发的新型加压气化炉，所以这个课题的研究还是比较紧迫的。” “哦！是这样啊。”宦奋起教授想了想道：“其实我们有一种现成的材料可以承受你提供的操作参数。这种材料适用于特殊行业，不过可以用在你们气化炉的喷嘴上。” “是吗？”耿志扬登时大喜道：“真是太好了！这么一来就省去了材料研发时间，崔恩熙这边就轻松多了。” 崔恩熙心下一松，只听耿志扬接着说道：“宦教授，我们氮肥行业的装置大型化的发展受到几个因素的制约，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这个气化炉。老外凭着这台炉子，一个项目就能从咱们手里至少赚到五六个亿。所以说，如果咱们能成功研发出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加压气化炉来，就等于是打破了国外厂商在这一领域的垄断和封锁，将会大大促进我们国家氮肥行业的发展壮大。” “我虽然对你们氮肥行业不太了解。”宦奋起教授若有所思道：“但是也听你们系一些老师谈起过，关键材料在化工行业的重要性。看来咱们两个系还得多交流多联合，这样才能尽可能多地攻克受制于人的一些痼疾难题。” 他谆谆教导道：“咱们搞工科的跟纯粹理科研究不一样，必须能够解决实际问题，尽可能地让自己研究的课题实用化。只有这样，我们在实验室里做的这些研究才会具有实际意义。” “当然，我们也会做一些涉及到的理科研究。”他笑了笑道：“其实严格地说，理工科是分不了家的。我们做工科的难免会涉及到一些理科研究课题。非要讲究什么纯工科和纯理科的分工是没有现实意义的。” 大家伙在宦教授办公室里难得聊了许久，直到有老师来商量事情，耿志扬等人才识趣地告辞而去。 回到公司的小院，崔恩熙的脸色已经自然了许多。跟宦教授的一番交流彻底打消了她心中的顾虑，终于可以有足够的信心开始自己负责的项目了。 当天中午，耿志扬做东，请大家伙到学校旁边的学苑大酒店痛痛快快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算是欢迎崔恩熙入伙的接风宴。由于下午还有工作要做，大家伙明智地没有喝酒，而是以果汁和饮料替代。 觥筹交错间，蒋瑶道：“耿志扬，芦水河化工集团出事故的事你知道了吧？”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听说了。” 蒋瑶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道：“怎么？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事吗？” 耿志扬一本正经道：“都是生产单位，兄弟企业出了事故，我们不会幸灾乐祸的。” “我听说呀……”蒋瑶眨着一双明亮的眸子道：“事故都出了一个多星期了，厂里那帮人还没找出原因呢。”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那你们领导可要当心了。” “我们领导要当心？”蒋瑶一愣道：“为什么？” 耿志扬点明道：“既然出了事故，那就说明寿化集团搞的那套双加压法技术有缺陷。你们要是真跟他们合作承揽项目，不就要冒出事的风险吗？” 蒋瑶打了个寒战，登时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你没想到不要紧。”耿志扬冷笑道：“只要你们集团公司的领导想明白了就行。” 第493章 住房是个大问题 从八月下旬开始，氮化公司开始对合成氨一车间和尿素装置进行改造，通过填平补齐的方式把合成氨生产能力扩大到年产六万吨，尿素生产能力扩大到十万吨。 该项目的工程设计任务交给了市化工设计院，由郎振华具体负责。所有的非标设备制造任务则由志扬高科设备制造公司承担。尤其是最关键的尿素合成塔等高压设备，由金秀公司和志扬高科设备制造公司共同研发制造。 因此经过该项目的锻炼之后，金秀公司和志扬高科设备制造公司研发出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工艺和配套的专利设备。 从省城回来以后，耿志扬先到氮化公司合成氨和尿素装置改造现场巡视了一遍，又把郎振华和赵东升叫到国际商务大厦，跟侯茂林一起开了个碰头会。 耿志扬首先告知道：“氮肥公司接下来要在河口镇的新厂区建设一套3630装置，也就是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配套三十万吨尿素项目。” 郎振华、赵东升和侯茂林都是各自公司的技术主管，听到氮肥公司将要大张旗鼓地上马3630项目，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哎呀！来大活了！” 耿志扬接着说道：“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涉及到的加压连续气化炉和低压合成氨技术由省城的钱光耀和崔恩熙项目组负责研发。三十万吨尿素项目我打算采用二氧化碳气体工艺，这套技术由侯茂林和郎振华负责研发任务。” 侯茂林和郎振华听罢，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耿志扬吩咐道：“具体工艺就以氮化公司这套尿素装置采用的技术为基础，通过适当放大来实现。” 侯茂林和郎振华赶忙点头道：“是！耿总！” 耿志扬又对赵东升道：“相关设备的设计制造就由赵工这边负责。还有省城合成氨技术的相关设备，也会交由你们来设计制造。” 赵东升不动声色道：“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耿志扬又对郎振华道：“氮肥公司新厂区要先进行厂前区和公用工程的建设。明天你带着设计院总图、给排水、电气和暖通专业跟我去新厂区，根据现场情况做一个总图规划。” “好的，耿总！”郎振华道：“还需要赵院长一块儿去吗？” “他倒不需要！”耿志扬道：“但是得把段钦利喊上。厂前区的办公楼、辅助楼和公寓楼都属于民用建筑，我打算交给他来负责。” “是！”郎振华答应道：“我通知他明天跟着一块儿去。” “另外……”耿志扬又道：“金秀公司这边需要先建一个中试工厂。明天去了一块儿规划一下。” 赵东升迟疑道：“耿总，能不能把甄志军从现场给调回来？下面这么多设计任务，我需要他回来挑大梁。” 耿志扬想了想道：“他刚去，不好马上回来。现场配备有计算机，让他在现场干吧。” “那好吧。”赵东升心有不甘道：“这小子挺能干的，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 耿志扬不解道：“那你怎么还放他去现场？” “他不是想挣钱吗。”赵东升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他想早点买房子结婚。去现场值班每天能有一百块钱的补助，一个月下来就能多挣三千块钱。所以就……” “是啊，对年轻人来说，房子是个大问题。”耿志扬似有所想道：“你们公司想买房子的年轻人多吗？” “多啊！”赵东升道：“不怕您笑话，我也想买。化机厂改制之前很长时间没有分房子，所以像跟我年龄差不多的职工都没能分到房子。改制之后，大家伙跟着您挣了点钱，这不就想着买个房子改善一下住宿条件嘛。” “可惜啊！”他叹了口气道：“咱市里没有正规的商品房项目，只能是买私房或者用别人的名字买房子。” 年轻人买房子结婚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耿志扬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能以公司的名义组织职工集资建房呢？这么一来不就能解决职工们迫切需要的住房问题了吗？” 他兀自琢磨了一会然后道：“小郎，你回去以后，让赵福吉统计一下设计院有买房子意向的人员名单。” 郎振华一愣，随即答应道：“好的，耿总！” 耿志扬又对赵东升道：“赵工，你也跟李君羡说一声，把你们公司想买房子的人统计一下。” “呃……好的。”赵东升挠了挠头答应道。 等他们俩走后，耿志扬又对薛菲道：“薛总，你问一下，咱公司里谁想买房子，把名单报给我。” “买房子？”薛菲迟疑道：“耿总，咱们公司要组织集体购房？” “集体购房？” “对啊！”薛菲道：“就是建筑公司建好一片小区后，咱们组织职工集资去买上一两座楼。” 耿志扬忽然想起来，薛菲说的以单位的名义集资购房才是当今最简捷的操作，赶忙道：“对！我就是想组织集资购房。” 薛菲笑道：“巧了！市建筑公司刚在北外环石油管道公司那边盖了一片新小区，正在往外卖呢。咱们可以组织有意向的员工集资买下来。” 北外环石油管道公司所处的位置现在还算略微偏僻地带，但随着城市扩张，很快就会成为市区的一部分。从后世的眼光看，位置并不算太偏。十几年后此处地块儿的房价也不算低，每平米至少在六千以上。 “那一片的房子什么价位呀？” 薛菲想了想道：“好像是一个平方七八百吧。真买的话可能还能便宜一些。” 一平方米才卖七八百块钱，比起后世高昂的房价来可以说是基本等于白送。 “你先去那边看看情况。”耿志扬吩咐道：“就按买两座楼来跟他们谈，尽量把价格往死里压。” “好的！”薛菲狐疑地看了自己的老板一眼，心道：“耿总怎么突然想到了帮大伙集资买房子？不过他真要买的话，我正好跟着沾个光买上套大房子。” 两天后，设备制造公司和设计院分别反馈回信息：两个公司共有八十多人有意向参与集资购房。而金秀公司这边几乎全体员工都愿意参与到集资购房中来。 这么一算的话，三个公司共有约一百余名员工报名参加公司组织的集资购房活动。 按照一座楼四个单元六层计算，每座住宅楼有四十八套房子可供分配。一百余名员工的话，至少要购买上两座住宅楼才勉强可供分配。 “要买两座楼？”看着薛菲统计上来的数据，耿志扬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何不趁着房价低迷的绝好时机，以公司的名义多买下几座住宅楼，将来可用作吸引人才或者留着升值？” 第494章 吃里扒外 十二月中旬，一场来自西西伯利亚的强劲冷空气风卷残云般扫荡了整个安海地区。环境温度瞬间下降到了零下十几度。 北风呼啸寒意刺骨，大家伙尽量呆在温暖的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冬至时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不期而至。一夜之间，整个安海市区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下。 翌日上午，耿志扬正在办公室里认真研究市化工院交过来的氮肥公司新厂区总图规划，资料室管理员罗红霞突然找上门来。 “耿总，让您给说中了！”罗红霞见了面急匆匆道：“刚才三硝车间的刘博华来资料室，想借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设备图，说是要查个东西。” 氮肥公司三硝项目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是由化机厂直接提供的设备，因此资料室里存放的仅是供设备安装时参考用的总装图。 刘博华是三硝车间一个操作班长，按理说并不需要关心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设备构造细节。他跑到资料室借阅图纸的行为，的确有些蹊跷。 “你给他了吗？” “给了！”罗红霞道：“我按照您的吩咐，给他的是那份假图。” “罗师傅，那不是假图。”耿志扬笑道：“只是为了保密用的删减版图纸。” “哦，对！”罗红霞笑道：“是删减版图纸。” “行，罗师傅，你做得很对！”耿志扬道：“也就是你们这些氮肥厂的老同志才有爱厂护厂的觉悟，所以我把资料室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你。” 一席话说的罗红霞顿感脸上有光：“耿总，您就放心吧！” 她拍着胸脯道：“有我罗红霞在，谁也别想把图纸偷出去！” 打发走罗红霞后，耿志扬暗道：“看来刘才祥董鸿运之流想不出可用的解决办法，只能从我们公司内部找答案了。” 他立马把三硝车间主任吕大庆喊来，将刘博华的反常表现告诉了他。 吕大庆道：“耿总，不只是刘博华，这段时间车间里有几个老员工表现不大正常，三日两头的来问我有关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问题。要不是咱的装置一直在运行，这几个家伙怕是会打开氧化炉好好研究上一番。”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耿志扬道：“你想个由头，把这几个人都打发到于村岭那边去。让他们到新厂区好好反省一下吧。” “好的。”吕大庆恨不得把这几个害群之马赶紧送走，忙不迭答应道：“我马上去安排。” 耿志扬叮嘱他道：“安排可靠的同志盯紧了这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刘博华，一定要看好了他。防止这些家伙狗急跳墙给咱们下绊子。” “他敢？”吕大庆气愤道：“这些家伙要是敢捣乱，看我不揍死他们！” “他是当班班长。”耿志扬提醒道：“真想给咱捣个乱是很容易的，所以一定要安排可以信任的同志盯紧了他。” “行！”吕大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性，当即答应道：“我让班组里的可靠同志看住了他。” 与此同时，刘博华请了个假，偷偷溜出了厂区，在附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董鸿运打去了电话：“董主任，图纸我看了。不过咱厂资料室只有总装图，没有局部细节的图纸，所以你说的那几个地方看不到零部件图。” 董鸿运想了想道：“你这样，想个办法让装置停车，然后找个借口打开氨氧化炉看一眼不就行了？” “啊？”刘博华吓了一跳道：“让装置停车？” “对！”董鸿运道：“你偷着把氨气管道上的阀门关小点，一旦氨空比达到报警值，整个装置不就自动停下来了吗？等他们查找原因的时候，你就说是氨氧化炉有问题，不就能正大光明地打开设备吗？” “这个……”刘博华再胆大，也不敢偷着对生产装置搞破坏。那要是真出了事，他一个小小的班长可担不起责任。 他一时间犯难道：“董主任，我不能这么干啊！要是被发现了，我就会被开除的。” “真是的，你怕什么呀？”董鸿运鼓动道：“这次要是干好了，我给你五千块钱。再说了，要是他们敢开除你，你就到我这里来干。我绝不会亏待了一个厂的老兄弟！” 在董鸿运的一再怂恿下，刘博华终于被说动，一咬牙答应道：“行，那我去试试。” “不是去试试。”董鸿运催促道：“是一定要想办法干成了！只有逼着装置停了车，你才有机会打开氧化炉去瞧里面。” “行！行！行！”刘博华心乱如麻道：“我去弄还不行吗？” 回到厂里后，他瞅着没人注意自己，于是戴上安全帽佯装巡查现场，悄悄溜到了氨蒸发区域。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瞧着四周没人，伸出手去抓住氨气管道上的截止阀，往关的方向狠狠地拧了两圈，然后迅速装作若无其事跑了开来。 他前脚刚走，同班组的黄宝朋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不由惊叹道：“这家伙还真敢捣乱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刘博华关闭的阀门前，急急又打了开来。气氨管道的输送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当黄宝朋把刘博华所作所为报告给了吕大庆后，气得他暴跳如雷道：“这个刘博华真是浑蛋！吃里扒外坑我们自己人，真tm的丧心病狂！” 黄宝朋建议道：“吕主任，得赶紧把他控制起来。要不然这家伙再偷着给咱捣乱可就麻烦了！” 吕大庆当机立断道：“走！咱把他们那几个家伙都集中控制起来，省得夜长梦多再出什么事。” 他和黄宝朋又喊上几个当班工人，把刘博华等四个人找到后全部送到了更衣室集合。 刘博华正焦急地等待着装置报警停车，却突然被叫到了更衣室，不由得一头雾水：“吕主任，喊我们几个来有事吗？” “是这样……”吕大庆一本正经道：“公司新厂区需要派几个责任心强的老同志去巡查看护。这次轮到咱们车间了，我跟其他几个领导商量后，决定派你们几个去。” 听到突然要派他们几个去新厂区看场子，刘博华等人面面相觑暗道不妙。 硝酸装置的气氨进料已经被他动了手脚，眼瞅着就要报警停车，刘博华哪里甘心就此离去。 他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琢磨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能够继续留在车间。 第495章 集资购房 “吕主任，什么时候去啊？”刘博华作为班长，只得出面询问道：“我们今天当班，还没到时间下班呢。” “你们不用当班了，现在就回家收拾一下。”吕大庆不容商量道：“今下午就派车送你们去。” “今下午？”刘博华瞅了眼窗外，暗自心道：“等一会儿装置就要停车，我要是去了新厂区还怎么看氧化炉内部结构？不行，我得找个借口留下来。” 他正在寻思时，吕大庆已经瞧出了他的心思，连声督促道：“行了，你们现在就回家准备准备吧。从现在开始，车间里的一切事务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了。” 刘博华有心想赖着不走，但瞧着吕大庆咄咄逼人的样子，生怕被他看出破绽，只得跟同伴们一起不甘心地被送出了厂区大门。 刘博华意图通过破坏正常生产而逼着装置停车的行为太过恶劣。吕大庆不敢隐瞒，回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汇报给了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袁汉杰。 袁汉杰听罢顿时大怒道：“吃里扒外端着碗砸锅，刘博华这种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不能留。” 吕大庆道：“袁总，关键咱没有证据。要是有证据，就能把这帮家伙直接送进监狱里去。” “是啊，得找个借口！”袁汉杰想了半天后道：“就按你说的，先把这些家伙打发到河口镇去看现场。另外，叮嘱于主任当心着点，小心这些人到了新厂区再搞什么幺蛾子。” 吕大庆脑筋一转道：“袁总，可以让于主任给这些家伙安排一些体力活。反正新厂区需要干的苦活累活多的是，让他们去了就是干活的，可不是享清福。” “对！你说得对！”袁汉杰不由笑道：“就让于村岭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吧。” 随着刘博华等人被发配去了庙子村新厂区充当苦力，董鸿运试图通过私人关系窃取三硝装置技术秘密的行动宣告彻底失败。不过走投无路的他依然不肯放弃，继续四处寻找着一切可用的渠道，从氮肥公司和设备制造公司窃取到想要的技术秘密。 离着1999年结束还有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耿志扬来到国际商务大厦，听取薛菲汇报跟市建筑公司接触的情况。 “耿总，市建筑公司开发的这个小区叫做蔡家花园。”薛菲把带回来的宣传资料一一交给耿志扬道：“因为这块儿地是蔡家庄子村的，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耿志扬关心道：“建筑公司的手续全吗？” 薛菲笑道：“市建筑公司是建委的亲儿子，手续当然是全的，不会影响咱们后续办理房产证。” 由于金秀公司这次一开口就要买四座楼，因此市建筑公司给予了极大的优惠，每平米售价仅为五百六十元。 蔡家花园小区建设的都是六层楼房。一座楼有四个单元，共计四十八户。套内面积大约有四千三百多个平方，合计售价在两百四十二万左右。 一座楼售价两百四十二万，四座楼加起来，总价大约是九百六十八万。差一点就到一千万元。 “九百六十八万？”耿志扬问了一句道：“咱公司账上的钱够吗？” 薛菲笑道：“咱们公司账上现在有两千多万呢，买这四座楼绰绰有余。” 四座住宅楼买下来以后是要再卖给各个职工的，因此购房款只是暂时周转一下，最后还是会以职工们交上来的买房钱的方式予以回流。 不过报名的职工只有一百来人，也就是说四座楼最多只能卖掉两座半。剩下的一座半住宅楼则作为公司储备暂时封存起来。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别看是公司出面帮着职工们集资购房，但好事必须办好才行，要不然不但落不到人情，还会被大家伙嫌弃一番。 耿志扬道：“你叫着侯廷魁起草一份购房方案。这么多人想买房子，实力和想法各有不同。我们得制定出一套大家伙能接受的购房制度来，才能把好事办好，不至于好心反倒落个埋怨。” 薛菲是国企下岗职工，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当即点头道：“行！我跟侯廷魁商量一下，制定出一套购房打分制度来。” 尽管是大家伙集资购房，那也必须分出个先来后到才行。否则谁先挑谁后挑就会成为矛盾的导火索，你争我抢下必然会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购房打分制度是排出购房者先后序列的必不可少有效手段之一。 回到家后，耿志扬向妻子提及到公司在蔡家花园购买房产的事情。卢晓清登时兴奋道：“蔡家花园？咱家能在那儿买房子吗？” “咱家？”耿志扬一愣道：“当然能了！” “那我要买一套。”她顿了顿又道：“不！买两套！” 妻子居然要买两套房子，耿志扬颇为不解道：“咱现在有小别墅住，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嘛？” “咱住的这儿是你们公司的，不是咱家自己的房子。”卢晓清解释道：“我想有一套在法律上属于我自己的房子。” 耿志扬不禁一笑道：“公司都是你的，公司的房子不就也是你的吗？而且住公司的房子，修缮维护花的钱都可以算在公司账上，对个人来说是非常划算的。” “不！”卢晓清坚持道：“我就想有自己的房子，不想什么都靠公司。” 见妻子的主意如此坚定，耿志扬只得妥协道：“那好吧，你想买就买。到时候看中了哪套，跟薛菲说一声，把钱打给人家就行了。” 卢晓清兴高采烈地拿着小区宣传资料仔细研究去了。耿志扬心下暗道：“要是我老婆也报名买房子，她会得几分排第几名呢？” 在新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天，薛菲和侯廷魁终于制定出《金秀公司集资购房管理制度》。 耿志扬翻看着管理制度，默默按照上面的规定计算道：“我媳妇是董事长兼总经理，那么能得三十分。她是大专文化，能得两分。来公司工作了六年了，又得到六分……依次类推下来，我老婆能得三十八分。” 由于金秀公司拥有的专利和所得奖项上没有卢晓清的名字，所以这一块儿的分数她没有得到。不过耿志扬心里有数，无论自己的妻子得到多少分，第一个挑选住房的肯定会是她。 这些所谓的得分制度不过是为了堵住有些职工的口实而已。 第496章 新千年的展望 新年元旦的第一天，耿志扬早早地起了床，趁着难得的假期，开上车直奔广即市而去。当千禧年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他已经开着帕杰罗狂奔一百多公里，马上就要达到广即市。 下了高速后，他一路风驰电掣直奔目的地广即物化所。 广即物化所隶属于国家科学研究院，是国科院下属的重要科研院所之一，主要负责相关催化剂类课题的研究。 为了让研究成果早日转化为市场上的商品，国科院原则上同意广即物化所自行寻找合作伙伴，建设厂子生产研究出的各类催化剂产品。 广即物化所所长韩松年对耿志扬印象不错，又知道他拥有相当规模的研发企业，再加上还有滕海洋老同学这层关系，因此首先想到了跟他合作，共同来建设催化剂生产企业的念头。 因此尽管是元旦假期，所长韩松年和催化研究室副主任滕海洋早已经在办公室里恭候他多时了。三个人都是直爽的理工性格，所以见了面只是简单寒暄，随后很快便步入了正题。 韩松年道：“耿总，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两家合作，我们负责提供技术成果，你们负责资金、土地、企业建设和管理等方面的工作。因为我们是专门搞科研的单位，对生产企业的建立和管理不是很在行，资金上也没有多少，所以这些事情就得麻烦你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没有问题！我们公司刚刚在安海市北部征了三千亩地，完全可以用来建设咱们的厂子。另外资金上也不用担心，金秀公司账户上有充足的资金支持我们下一步的项目建设。” 双方都表达了愿意合作的意向，那么接下来就要商量最关键的细节：那就是双方出资比例和股份占比的问题。 韩松年试探道：“耿总，你觉得咱们双方各出多少钱来建这个公司好呢？” 耿志扬笑道：“韩所长，你问我这个问题可就问错人了。” “怎么呢？”韩松年诧异道：“既然是咱们双方合作，我当然得问你能出多少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耿志扬解释道：“我对催化剂行业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你们打算搞的这个公司生产规模有多大，那叫我如何估算投资呢？” “哦，是这样啊！”韩松年恍然大悟，不禁乐道：“我们打算搞一个年产一千吨各种催化剂和分子筛产品的厂子。根据我们中试工厂的经验，整个厂子建起来投资不会高于两千万。” “两千万？”耿志扬凝眉寻思了一会儿道：“我看不如这样。公司注册资金就按照两千万来定，但是项目实施则通过贷款来实现，因为需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不可能把资金全用在项目建设上。” “贷款？”韩松年迟疑道：“厂子还没建起来，银行会贷款给咱们吗？” 耿志扬笑道：“贷款是按照项目来的。如果咱们的项目有足够的盈利性，银行就会考虑批准给我们的贷款。您放心吧，化工建设项目都是这么操作的。” 韩松年见他言辞凿凿信心十足，只能选择相信：“那好吧！项目建设上你比我们懂，就听你的。” 耿志扬接着问道：“资金投入上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嘛……”韩松年跟滕海洋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道：“我们是这么考虑的，资金方面你们来出大头。我们呢只能凑出五百万，剩下的都要靠你们。” 金秀公司的账上现在有三千多万资金，即使刨除购买住宅的一千万，剩下的还有两千多万，足够支付入股的一千五百万。 没想到韩松年接着说道：“但是呢，股份占比上我们要占百分之五十五。” “啊？”耿志扬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松年早已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呵呵一笑道：“这个厂子虽然是咱们双方合伙掏钱建起来的，但是靠的是我们所研发的生产技术。没有我们提供的专利技术，即使厂子建起来了，也没办法投入生产。所以说技术是无价的，必须在利益分配上考虑到这个因素。” 其实耿志扬事先就预计到广即物化所会拿研发技术来说事，不过作为从事技术研发的同行，他倒也不反对在收益分配时加大技术研发的分配比重。 耿志扬想了想道：“韩所长，你看这样行吧？公司的股份占比咱还是要按照各自的出资比例来确定。但是呢，考虑到技术因素，等到利润分配时多向你们倾斜一下，你看行吗？” “这个……”韩松年思量了一会儿道：“怎么个倾斜法？” 耿志扬道：“注册资金两千万，你们出五百万，那就是百分之二十五。将来公司利润分配时，给你们按照百分之四十五来考虑，你看行吗？” “百分之四十五？”韩松年有些不乐意道：“太少了！我们认为应该不能低于百分之五十五。” 耿志扬笑道：“韩所长，给你们分百分之四十五，等于是凭空提高了二十个百分点。这已经是很大让步了。要是到百分之五十五，等于是平白提高了三十个百分点。这未免有点太多了。” 他话锋一转道：“要不你们在投资上再增加两百万，按照七百万入股？这么一来，利润分配时可以给你们考虑提高到百分之五十五。” 五百万已经是广即物化所能够拼凑出的所有资金。别说再增加两百万，就是二十万他们也拿不出来了。 “百分之五十！”韩松年咬了咬牙道：“这已经是最低点了，不能再降！要不然我们再去找其他合作伙伴。” 广即物化所研究的各种各类催化剂和分子筛在将来是极其火热的产品，因此根本不用担心产品销路问题。耿志扬跟他们合作建厂基本等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不会因为百分之五的利润之争而斤斤计较甚至于撕破脸皮。 “好吧！”耿志扬慷慨答应道：“那就在利润分配上，咱们两家对半分！” 双方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后，终于在合作资金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韩松年指着滕海洋道：“耿总，这个项目我们这边由滕主任来负责，以后有事你直接找他商量就行。” “好啊！”耿志扬笑道：“海洋，咱们俩又成了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 滕海洋笑道：“你呀，可是比在大学的时候能说多了。”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只是屁股坐的位置变了，有些话就算是我不想说，他也得硬着头皮说啊！” 他说的话，话糙理不糙。 滕海洋听罢，不禁心有戚戚焉。 第497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在广即物化所吃过简单午饭后，耿志扬又驱车来到广即大化总部，顺路探望了依然在正常上班的陈建华和顾红梅。 陈建华调到总公司担任副总经理以后，为了加快d产品技术研发进度，于是把顾红梅调来担任了集团公司技术研发中心的副主任，专门负责掌控和督促d产品生产工艺的技术研发工作。 由于研发工作任务艰巨，因此即使到了元旦假期，顾红梅仍然一如既往地待在办公室里，率领众位硕士博士**协力埋头苦干。 陈建华作为直接领导也不敢怠慢，以身作则跟着大家伙一样照常来公司上班。耿志扬的突然到访令他大喜过望，热切攀谈了一阵后又识趣地把顾红梅给喊了过来。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顾红梅，耿志扬惊讶地发现她形容憔悴面色疲惫，俨然没了上次见面时的绰约风姿，简直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志扬，你怎么来了？”顾红梅原本晦暗的眼神登时变得有了光彩：“不好意思，我最近都靠在实验室里，忙得都快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耿志扬笑道：“今天是2000年的第一天。新年的元旦！” “新年元旦？”顾红梅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起来时，忙得都没顾得上梳妆打扮，不由大羞道：“这几天研发遇到了瓶颈，我光忙着想办法了，就顾不上形象了。” 耿志扬关心道：“师姐，遇到什么难题了？能跟我说说吗？” “哦……”d产品技术研发是广即大化的保密项目，顾红梅不知道该不该对耿志扬讲，于是瞅了眼陈建华。 陈建华会意道：“耿总就是专门从事工艺技术研发的，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你跟他说个大概情况，听听他有什么好主意。” 顾红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产品是做出来了，但是反应收率一直上不去。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提高到某个数值以后就再也上不去了。”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师姐，你们做不上去，那老外肯定也做不上去。”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顾红梅道：“但是按照老外公开发表的原材料消耗数据分析，他们生产装置的收率并不低呀！所以我们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理论反应的收率低，但实际生产的收率却不低，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实现……” 顾红梅见他迅速想到了原因，立刻双眸圆睁追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啊！”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那就让大部分物料循环参加反应，在每次循环前都补充消耗掉的原料。这么一来单次反应的收率低，但总收率却可以很高。” 顾红梅顿时恍然大悟：“哎呀！你说得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耿志扬笑道：“你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在化工行业很多生产上都是这么干的，比如说合成氨生产，其合成塔的循环量是很高的，几乎大部分都是循环参加反应的物料。” 耿志扬一语惊醒梦中人，顾红梅迫不及待想到实验室验证一下，于是匆匆留下一句话：“你现在这儿跟陈总说说话，我去做试验了！” 耿志扬见她如此性急地离去，不由呵呵一笑道：“你去吧，工作第一！” 陈建华佩服道：“耿总，还是你有经验，要不然顾工还不知道要摸索多长时间呢。” 耿志扬谦虚道：“小事一桩，我想顾工早晚也会想到的。” 陈建华又想起一事道：“耿总，现在d产品在国内需求旺盛，市场价已经涨到了一万五六一吨。所以我们公司研究决定，明年建设一套三十万吨生产线。到时候配套的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就交给你们来负责了。” 没想到元旦出来跑上一趟，竟然接了个项目。耿志扬大喜道：“没问题！我们公司有年产三十万吨硝酸技术，正好用在咱这个项目上。” 陈建华继续说道：“我们进口的d产品中小日子和南高国占的份额最高。他们国家相关生产企业基本上靠着向咱们国家出口来赚取巨额利润。一旦我们这套三十万吨生产装置投产，就意味着他们会损失四十多个亿的收入。我担心在项目建设期间，这些企业背后的资本和财团恐怕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来就来吧，谁怕谁啊？”耿志扬道：“他们这些小人就是欺负咱们国家生产不了，才把价格抬得那么高。等我们掌握了生产技术，一定要把价格打下去。不但要把国内价格打下去，而且在国际市场上也要把价格彻底打到底，让小日子和南高国那些企业喝西北风去吧。” “你这家伙做事够狠！”陈建华笑道：“不过我喜欢！我也打算这么干！让这些外国资本家把以前吃进去的那些钱全部都得吐出来！” 耿志扬好奇道：“陈总，d产品卖得这么贵，他们生产成本大概有多少钱？” 陈建华冷笑一声道：“一吨不会超过三千块钱，我说的是人民币。” 一吨生产成本三千块钱的产品卖到华夏市场，居然把价格提高到了一万五千块钱，利润率高达不可思议的百分之四百。小日子和南高国的那些资本家真是贪婪到了无以言表的地步！ “这tm就是纯欺负人了！”耿志扬默算完以上数据后以后当即气愤道：“以前是小日子欺负咱们，现在连南高国这种蕞尔小国也来欺负咱们，真把咱们华夏当好欺负的了？” 陈建华深有同感道：“等我们第一套生产装置顺利投产以后，我一定要尽可能地扩大生产。把生产能力扩大到百万吨以上，彻底把小日子和南高国的那些企业挤出市场。让他们也尝尝失败是个什么滋味。” 耿志扬心道：“要是广即大化把d产品的产能扩大到百万吨级别以上，那么相应的对硝酸需求也会达到百万吨级。这么一来，倒逼着我们也必须尽快研发出大规模甚至超大规模硝酸生产技术来。” 前世时，广即大化d产品的研发直到2008年以后才获得了突破，而生产装置到了2010年方才成功投产。但现在有了耿志扬和顾红梅的参与，直接影响到了历史进程，从而把研发时间提前了整整八年。 随着研发的突破，生产装置的建设时间点也随之提前了十年之多。由此造成的结果就是，早早地挤压了小日子和南高国生产企业的市场份额，把他们躺着赚钱的美梦毫不客气地砸了个粉碎。 第498章 两难选择(上) 从广即市回来以后，耿志扬又带着薛菲、赵福吉、郝建军等人来到庙子村征地现场，讨论研究了先行建设中试基地和催化剂生产装置的总图布置方案。 耿志扬指着现场对总图专业工程师钱海健道：“钱工，催化剂公司我打算留上两百亩地，中试基地也差不多留这个数就行。两个厂子东西并排布置，中试基地在东，催化剂公司在西。” 钱海健打量着现场道：“耿总，咱们是不是把靠公路这一块儿留出来，给以后盖厂前区用？”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指着王卫民等人住的那排板房道：“厂前区就建在整个厂区的东南角。这么一来，厂前区、中试基地和催化剂公司一字排开，各自之间相互也不影响。” “这样布置不是太合理！”钱海健建议道：“我们后期还要建设设备制造厂。他们是机械加工企业，安全性上要比中试基地和催化剂公司好一些。所以我建议厂前区跟着设备制造厂走，尽量离着中试基地和催化剂公司远一点。” “哦……”耿志扬要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钱海健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于是道：“那就把中试基地和催化剂公司南北布置，都放到西南角去。东边地块儿留出来给厂前区和设备制造公司用。” 商量完金秀公司这边的总图方案后，耿志扬又带着他们来到氮肥公司征地现场，对厂前区的布置方案进行了仔细的探讨和交流。 耿志扬叮嘱道：“钱工，氮肥公司厂前区这块儿打算在明年建设完毕，所以要得比较急，你还得尽快出来个方案。” “行啊！”钱海健想了想道：“这样吧，一个星期后我先拿出个初步总图方案来。你们先研究一下，有什么问题咱再交流。” “嗯，可以。”耿志扬回头又对一块儿来的段钦利道：“段所长，氮肥公司办公大楼按照八层高来设计，大小我上次告诉过你。你也要尽快拿出个方案来。” 段钦利忙答应道：“好的，耿总！我争取拿出三个方案来供你们领导挑选。” 一个多星期以后，借着春节前开董事会的机会，耿志扬把安海市化工设计院设计的厂前区总图布置和新办公大楼的建筑方案图一股脑拿了出来，请诸位董事审阅后提出宝贵意见。 氮肥公司新厂区办公大楼主体长八十八米，宽三十米，共有八层。段钦利一共给出了两版设计方案，分别为中规中矩的长方形结构和中间高耸，两侧有弯曲裙楼的环抱式结构。 两版设计方案在办公楼前都设有面积宽阔的绿化带和景观池塘，把办公楼和厂区外的公路有效地分隔开。 卢洪涛望着环抱式方案不住地点头道：“我觉得这个方案好，比较有气势。” 田连营赞同道：“嗯，我觉得也是。前一个方案太过古板。咱们又不是政府部门，用不着这么呆板。” 耿志扬笑了笑道：“这个方案的两侧裙楼可以用来当大会议室，还可以当做接待客人的展览室以及荣誉室。” 何玉坤关心道：“耿总，卢总的办公室在哪一层啊？” 耿志扬指着顶部道：“董事长办公室在八层。除了办公室以外，还设有可以休息的卧室，以及专门的会客室、秘书室、茶室等休闲服务场所。” 他呵呵一笑道：“到时候就得给卢总设专门的服务秘书了。” 卢洪涛听罢不好意思道：“这么大的一层，我一个人可用不过来。” 耿志扬笑道：“还有两个副总经理办公室也设在这里，就是田总和袁总。” “那耿总你呢？”田连营好奇道：“你那办公室在几层啊？” 耿志扬指着六层道：“我在六层。技术部门都在这一层，他们找我也好找。” 他又指着二层道：“后勤部门在二层，所以何总的办公室也设在了二层。” 何玉坤见自己的办公室离着大老板这么远，登时有些不乐意。但耿志扬接着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设想。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尽管提意见，咱们再改就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热烈讨论时，卢洪涛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连连点头道：“好的，我马上过去！” 众人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只见他挂断手机道：“孙市长有事要找我们。我和田总先过去看看，回来再跟大伙商量。” 临近过年了，孙市长突然有事要跟氮肥公司的大老板商量。耿志扬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暗自心道：“这两年市里破产倒闭的企业太多，莫不是市里面为了减轻负担，又要让我们兼并破产企业？”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正准备在新厂区大展拳脚好好干上一番，如果市里面硬推过来一个破产倒闭企业，不但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帮扶，而且还会成为拖累他们发展的大累赘。 满腹心思的他刚回到办公室，省石化院副院长施玉奉忽然打来电话道：“耿总，今天上午芦水河化工集团的郭席伟给我打电话，胡拉八扯了一阵后，竟然请我去帮他们解决硝酸装置遇到的问题。” 看来刘才祥和董鸿运想尽办法也没找出硝酸装置出事故的问题所在，芦水河化工集团这才不得不低头求人，舔着脸找到施玉奉求救。 耿志扬沉住气道：“施院长，你答应他们了？” “怎么可能呢？”施玉奉大呼冤枉道：“当年他们那么个对咱法，我怎么可能答应呢？再说了，我们院搞硝酸设计都靠你提供技术。你不点头，我哪敢随便答应他们？” 耿志扬听出他有些动心，估计对方找他并不是直接上门，而是托了别的什么人，这才让施玉奉犹豫不决。 想到此，他淡淡一笑道：“你觉得能答应他们吗？” “我听你的。”施玉奉鸡贼道：“你同意我就同意。你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呵呵……”耿志扬立即表明态度道：“当年他们背信弃义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要是真想找咱帮忙，一要道歉，二要赔偿。要是他们认错的态度足够诚恳，我可以考虑帮他们一把。” 施玉奉要的就是他的一个回应，立马道：“好的，我就这么跟他们说。”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只觉好笑道：“芦水河化工集团要是真愿意道歉和赔偿，我是答应帮他呢，还是不答应？” 第499章 两难选择(下) 临近中午时分，卢洪涛和田连营方才回到公司。他们俩一回来就把在家的袁汉杰耿志扬等人喊到了小会议室，而已经回到氮化公司的尚秀娟这次就顾不上叫了。 等人到齐后，卢洪涛宣布道：“孙市长把我们叫了去，意思是想让咱们收购有机化工厂。” “有机化工厂？” “对！”卢洪涛解释道：“化工二厂和有机化工二厂挨着市化工厂比较近，这次由他们负责收购。有机化工厂在西外环，离着咱们近，所以市里面想让咱们公司收购了他们。” 安海市有机化工厂主要生产仲辛醇等一些有机化工产品。由于生产装备水平落后，产品技术含量不是太高，因此被近来兴起的民营有机产品企业逐步挤出了市场。 再加上日益严格的环保要求等原因，该企业亏损严重资不抵债，最后不得不按照破产倒闭处理。 袁汉杰皱眉道：“有机化工厂的产品跟咱们公司八竿子打不着啊。孙市长为什么让咱们公司收购它？就他们厂那些破烂装置，咱要来也没有用啊。” “谁说不是呢。”卢洪涛为难道：“但是孙市长把市里的困难都跟我们讲了，咱们不帮忙说不过去啊。” 田连营道：“有机化工厂现有职工四百多人。年前为了工资的事闹了好几场，还把市府大门给堵了。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咱们虽然不得不要下来，但是以后怎么个处理是个大难题。” “还能怎么处理啊？”卢洪涛叹了口气道：“先给他们发点钱，在年前把人心稳住是第一要务。” 袁汉杰道：“我可是听说有机化工厂的设备都被抵了债，厂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是啊！老袁说得没错！”卢洪涛无可奈何道：“就剩下一座厂房和办公楼了。其余的仓库什么的都卖掉了，厂区里面都拉上围墙隔成好几块儿了。” 耿志扬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收购有机化工厂，其实是帮着安置现有的几百名职工。至于厂里的资产早已荡然无存，留给氮肥公司的恐怕就一座空厂房和老旧的办公楼了。 他关心道：“那咱们收购了半天，能收购什么呢？” 卢洪涛道：“大约原厂区的一半多是咱的，其余的都被债主们给要去了。虽然是无偿把企业转给咱们，但市里面要求咱们公司接受原有的四百多工人，并承担未偿还的遗留债务。” 何玉坤忙问道：“遗留下来的债务有多少？” “那倒不多。”卢洪涛道：“大约有一千两百多万。” 拿到一座破厂房和老旧办公楼，却要承担给四百多人提供工作岗位并且偿还一千多万的债务。这么算下来，氮肥公司可是亏了的。 程红旗忍不住道：“卢总，这不合适啊！咱能不能不答应？” “不答应？”卢洪涛瞅了眼田连营道：“田总，咱能不能不要啊？” 田连营颇为无奈道：“我也不想要！但是当时孙市长跟我们俩说得很坦诚，把市里的难处都跟我们说了。你说人家领导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俩哪好意思拒绝呢？” 耿志扬忽然回想起前世时，西外环附近的第七中学为了从走读制改为住宿型高中，市里面对有机化工厂老厂区所在的片区进行了拆迁，然后在原址建成了七中住宿制新校区。 如此看来，几年之后，凭借有机化工厂的老厂区，氮肥公司能获取到一笔不菲的拆迁补偿款。 这么一算的话，这笔收购买卖还勉强说得过去。 他正在思量时，程红旗又道：“有机化工厂本来就不大，这么一分的话就更小了。就那么一丁点的地方，给了咱，咱也没法用啊！” 卢洪涛只得道：“咱们改制时，曾经答应过帮着市里安置下岗工人。我这人说话得算话，所以啊，有机化工厂这个事咱必须得答应啊！” 耿志扬趁机道：“有机化工厂那块儿地还是能用的，而且能赚不少钱。” 耿志扬居然认为那么点的一小块儿地还能赚大钱，众人听罢不禁一愣。 田连营知道他诡计多端……哦不！颇有计谋，于是询问道：“耿总，那块儿的咱怎么个用法好呢？” 耿志扬道：“它不是有办公楼吗？咱们可以改造一下往外出租啊！另外，那个厂房也可以收拾收拾往外租。现在有很多私人开的小加工厂都是靠租厂房来生产，咱们可以租给他们。” 办公楼和厂房外租不失是个赚钱的好法子。田连营又问道：“那原有的职工呢？他们怎么安排？” 氮化公司新近改造的合成氨和尿素装置将于五六月份投产试车，不过这两个装置主要用来消化氮化公司原有的几百名待岗职工，因此能给有机化工厂匀出来的就业岗位非常有限。 “啧！”卢洪涛啧了一声道：“要是咱能搞个人力密集型小项目就好了。最好是短平快的，一下子就能把这几百号人安排妥当。”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卢总，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合适的项目，而且跟咱们密切相关。” 听到侄女婿这么快就有了主意，卢洪涛登时大喜过望道：“志扬，你有什么好主意，快点说说。”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要是找一个人力密集型项目，而且跟咱们从事的行业还有关，又是短平快，那就只有一种选择。” 卢洪涛见他卖起了关子，急得催促道：“你就快说吧，别这个那个的了。” “是啊！”田连营也急道：“你又不是在说评书，干嘛要故弄玄虚吊大家的胃口？”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咱们公司生产的硝盐和尿素产品需要采购编织袋来**。按照现在产能的话，一年下来咱们大概需要三百万条五十公斤的**袋。据我所知，咱们从外面买的五十公斤**袋在两块六到两块八之间。这就意味着，每年咱们在采购**袋一项上就要花费七百多万！” 何玉坤是搞财会出身，曾经掌管过资产财务部，因此对公司的支出情况非常熟悉，当下证明道：“耿总说得没错！不过由于咱们用的编织袋是双层防潮的，所以采购价格一般不会低于两块八，有时候甚至到三块钱。”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但是假如咱们自己搞个厂子生产编织袋，每条袋子的成本不会超过两块钱。这么一来，每条编织袋上，咱们公司就能节省下至少一块钱的采购成本。” 自己搞个编织袋生产企业，从而通过自产自销来节省成本。 耿志扬的脑洞还真是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众人听罢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惊得呆了。 第500章 劳动力密集型项目 耿志扬大胆提出了通过新建编织袋生产企业，来解决有机化工厂四百多下岗职工需要安置的难题，而且还能顺带着节省大量的采购支出。 这个主意的确出得很妙！ 袁汉杰疑惑道：“耿总，搞这么一个编织袋生产厂，大概需要投多少钱？” 耿志扬想了想道：“咱们自己目前需要三百万条，等新厂区建好以后还需要六百万条。两者加起来就是九百万条。所以我觉得先上一套两千万条编织袋生产线，如果销售得好的话，那就再上一套两千万条的生产线。” “生产能力两千万条的话……”他默默估算道：“设备投资不会超过一千万。至于厂房嘛，轻钢单层厂房就行。” 他忽然灵机一动道：“哎！咱们不如直接利用有机化工厂的那座旧厂房建设编织袋生产线。这么一来不就省了土建投资了吗？” 编织袋生产线都是由一些小型机械加工设备组成，所以并不需要专门的承重基础，只要有座厂房遮风挡雨就能生产。因此有机化工厂原有的那座四层厂房完全可以改造为编织袋生产车间。 “对！这个主意好！”袁汉杰拍案叫绝道：“这么一来还省了土建施工的时间，只要把设备买来安装好就能投入生产了。” 耿志扬道：“一条年产两千万条编织袋的生产线，大概需要一百多个工人。咱们就奢侈点，安排上两班，这就能安置下三百多人。至于剩下的那一百来人，分散到氮肥公司和氮化公司各岗位应该是能消化完的。” 耿志扬一个主意就彻底解决了有机化工厂下岗职工的安置难题，而且还给公司带来了节省成本的一个切实途径，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绝妙想法！ 卢洪涛对田连营道：“田总，耿总现在主要跑新厂区那边，有机化工厂这边的改造就交给你来负责行吧？” “行啊，没问题！”田连营当仁不让道：“我老田总算有事干了，省得让你们以为我是整天呆在公司里吃干饭的。” 他的自嘲引得大伙一阵哄笑。田连营接着又道：“你们别笑啊！我说的是真的。” 他解释道：“我这一年能拿十多万块钱，加上分红又能拿不少。要是整天不干活，这钱拿着心里不踏实啊！所以还是得有活干，我这心里才有底啊！” 趁着大家伙心情不错，耿志扬忙道：“卢总，厂前区的建设进度咱们得定一下了。要不然刷的一年过去，新厂区还没开始动工就麻烦了。” “好啊！”卢洪涛痛快道：“你说个时间点，大家伙一块儿讨论一下就定下来吧。” 耿志扬顺势笑道：“好啊！我是这么计划的。咱们争取在这个月跟设计院签订合同，同时现场进行地勘。争取在年后一上班就拿到详勘资料。设计院用一个半月的时间进行土建设计，四月中旬提供各个建筑物的基础图。然后施工单位进场开始土建施工。估计用六个月的时间能够完成全部施工任务。当然，办公楼会慢一点，不过也会在十二月之前完成。” 他缓了一缓继续说道：“设备安装调试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月左右，这么算下来，明年春节后，厂前区和公用工程就能全部完工。然后咱们就可以开展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了。” 袁汉杰听到他把项目进度安排得如此紧密，不由担心道：“设计院能满足这个进度吗？我有点怀疑。” “没问题！”耿志扬道：“我已经安排市化工院开始进行前期设计了，他们的工作已经开展了一个多月了。” 耿志扬是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的隐形老板，又是氮肥工业公司的总工程师，因此敢于提前安排设计工作。毕竟新厂区工程技术上的事他说了算，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自然不会把如此肥硕的设计合同交给旁人来做。 听到他信誓旦旦打了包票，袁汉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还是耿总想得比我们超前。”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袁总，现场施工管理上的事情还得麻烦您多费心，我对这个不是很在行，也没有精力去管。” “没问题。”袁汉杰毫不推脱道：“小于现在是工程管理部副主任，还是新厂区管理处主任。现场施工的事我会交代给他具体负责，平时我也会经常过去督促的。” 卢洪涛趁势安排道：“那就这么着，新厂区现场施工由袁总负责管理，技术服务方面由耿总负责，至于跑政府手续这方面就由田总来办吧。” 田连营在政府部门有很多熟人，又跟县里领导打过不少交道，因此最适合来跑那些难办的手续。 田连营笑道：“好啊，又来活了！我老田看来是越来越重要了！” 自从改制以后，老田同志的收入水涨船高，从月收入一两千块钱迅速翻着倍增长到了上万元，比呆在国有企业的那些同行高出了不止一倍。再加上每年还能拿到十几万甚至二十几万的分红，因此老田同志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有钱人的快乐。 心满意足下，他看着一起合作的董事们那是越看越顺眼。尤其是曾经有过不愉快经历的耿志扬，在他眼里俨然已经成为了氮肥公司的定海神针。非但是绝对不可以得罪，还要把他每句话都奉为圭臬。 要知道人家可是预言屡屡应验过的耿半仙，敢冒犯的话基本等于是自找死路。 所以说现如今的工作氛围和地位，田连营是百分百的满意，当然会竭尽所能为公司的发展尽心尽力。 开完会后，耿志扬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正琢磨着如何安排设计合同的事情时，卢晓清忽然打来电话道：“老公，下班的时候你能不能来接我？” “接你？”耿志扬纳闷道：“你车坏了？” “没有，没坏！”卢晓清情绪不高道：“有人老骚扰我。你来露露面，好让他知难而退。” “什么？”耿志扬一听登时大怒。居然有人敢打自己老婆的主意，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他也忍不了！ “是谁这么大胆？”耿志扬怒不可遏道：“我找人教训他一顿！” “不至于……”卢晓清生怕老公一怒之下干出不理智的行为来，赶忙道：“就是我一个同事对我有想法。你来露个面就行了。” “tnd！”耿志扬忍不住骂了句粗话，然后道：“这样吧，以后上下班我负责接送。你就别再开车上班了。” “嗯，好的。”卢晓清低眉顺眼道：“我听你的。” 第501章 替媳妇出头 卢晓清生完孩子以后不可避免地比以前胖了许多，加上家庭生活非常舒心，老公孩子都不用自己操心，因此心情舒畅下体重像脱缰的野马般一增再增。 尽管上了班后她非常注意减肥，但体重依然在一百一十斤上下浮动，一个不小心就往一百二十斤上靠，用尽各种办法却始终减不下来。 不过胖了以后也有个好处，显得她有一种成熟的丰腴之美，这才勾引得同校一位男老师对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位男老师今年仅有二十六岁，参加工作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合校前是职业学校教授播音主持的老师。合校后一见到卢晓清，这伙计当即惊为天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再加上卢晓清又是学校里少有的开车上下班的老师，更是招惹的那个男老师对其浮想联翩躁动不已。 等卢晓清从工艺美术学院培训回来后，这位男老师终究抵不住相思的诱惑，开始费尽心思给心中的女神写求爱信，搞得卢晓清很是尴尬。 为了避免双方当众撕破脸皮，卢晓清才想到让自己的丈夫来学校接自己，好让对方尽早打消那些荒唐的念头。 当天下午，耿志扬开车来到职业学院接上妻子后，左顾右盼道：“哪一个是你说的那个老师？” 卢晓清嗔道：“你来了，他当然不敢露面了。走吧，别管他了！” 耿志扬看了眼妻子调笑道：“我老婆这么胖了还有人惦记，看来我得小心着点，省得帽子都绿了还被蒙在鼓里。”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卢晓清气得啐道：“我是那种女人吗？这么说你老婆有意思吗？” 瞧着妻子娇嗔羞恼的可爱样子，耿志扬哈哈一笑道：“逗你玩呢！我老婆对我忠贞不渝，才不会给我戴帽子呢。” 帕杰罗开出学校后，卢晓清才道：“我原本想跟系领导说来，但一想到这么做会毁了蒋晓谦一辈子，就没跟领导说。” “哦，那家伙叫蒋晓谦？”耿志扬笑道：“你叫卢晓清，他叫蒋晓谦。你们名字里都有一个晓字，怪不得他会喜欢你呢。” “行了，你能不能别瞎说了？”卢晓清被丈夫说得浑身不自在，恼怒道：“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就下车了！” “好！好！好！”耿志扬赶紧求饶道：“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他忽然脸色一变道：“我觉得你这么做，蒋晓谦是不会放弃的。像他这种人，一旦对你动了邪念，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怎么办？”卢晓清犯愁道：“我们是同事，总不能告他的状吧？” “我去找找李中奇。”耿志扬道：“问问他有什么好办法。” 前年耿志扬帮着李中奇接受了市第二有机化工厂分流下岗的五十七名职工，重新安置在了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上班，因此对方欠着他一个偌大的人情。 第二天早晨，耿志扬把卢晓清送到学校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来到行政办公楼找到了李中奇所在的副院长办公室。 凑巧的是，他正在门口张望时，李中奇从楼下走了上来。 “咦？耿总？”李中奇见耿志扬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前，不禁纳罕道：“稀客啊！你怎么来找我了？” 耿志扬笑道：“李院长，我得找你帮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李中奇把他让进办公室，随手打开热水器歉意道：“来不及烧开水了，等会儿再给你倒茶。” “不用了，说完事我就走。”耿志扬把蒋晓谦骚扰自己妻子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然后道：“李院长，本来这个事呢我能自己解决，但是我对象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我就来找你想想办法，看看用什么合适的方式解决了它。” “啧，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能这样呢？”李中奇只觉得有些丢人道：“我找他们系的领导谈一谈，让他们管好自己的老师。” 耿志扬忙制止道：“我对象就是不想跟他们领导说，担心他们领导知道后毁了那家伙的职业生涯。” “你媳妇真是个善良的人，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保护别人。”李中奇琢磨了一会儿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不费周折就让那小子知难而退。” “哦？”耿志扬大感兴趣道：“快说来听听！” 李中奇道：“于慎行那边正需要人手。我看不如把你对象借调到学院纪委去干上一阵儿。纪委那个部门，一般人都望而害怕。我估计你对象去了那儿以后，那个姓蒋的老师不会再来纠缠的。” 他嘿嘿一笑道：“要是他再敢来纠缠，就让于书记去他们系里虚张声势查一查，一定会把他给吓住的。” 多情善感的人往往胆子比较小，而当老师的更是如此。耿志扬不禁笑道：“李院长，你这个主意高啊！实在是太高了！” 李中奇哈哈一笑道：“你就别夸我了！上次你帮我解决了有机化工二厂五十多个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难题，我这次帮你不是正帮吗？” “那行。”耿志扬笑了笑道：“于书记那边就麻烦你去帮我说一说，我就不露面了。” “都交给我吧。”李中奇笑道：“学院内部的借调我还能说了算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完了个人的私事，李中奇又关心道：“听说市里面打算让你们收购有机化工厂。那个厂除了人，几乎什么值钱的也没剩下。你们是怎么决定的？” 耿志扬不以为然道：“孙市长的忙我们能不帮吗？不就是安置四百多个人吗？我们现在虽然没地方安排他们，但只要肯动脑筋，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李中奇叹息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四百多个人就牵扯到四百多个家庭。就按一家三口来估算，你们帮着安置这四百多人就等于是挽救了一千两三百口子人的生活。用句老话说，功德无量啊！”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想出办法了。这四百多人很快就会有新的工作，你就放心吧。” 李中奇顿时惊奇道：“哎呀，耿志扬，你还真行啊！以前他们说你是足智多谋的半仙，我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你这家伙还真是有那么一把刷子，的确不一般呢。” “呵呵……”耿志扬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既然他们需要工作岗位，我就根据公司事业的发展创造新的就业机会不就行了？” 李中奇钦佩道：“话是这么说啊，但是真要做起来可不容易。但是你总能说到做到，让我佩服得很呢！” 几天之后，安海市职业技术学院纪委书记于慎行亲自出面，从艺术系借调教师卢晓清到纪委帮忙。 学院纪委乃是大家伙谈之色变的严肃部门，还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因此卢晓清借调过去以后，蒋晓谦在敬畏之下不得不收起了觊觎的邪念。 第502章 软硬兼施 氮肥工业公司确定了今年底前完成新厂区厂前区和所有公用工程建设任务。作为主导者之一的耿志扬不敢怠慢，从职业学院出来以后马上来到市化工院，召集赵福吉、郝建军等相关人员开会。 耿志扬把昨天氮肥公司的会议精神和决议传达了一遍，然后道：“郝院长，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这个进度你有把握吗？” 郝建军琢磨了一会儿后道：“厂前区按计划完成没有问题。但是公用工程牵扯到锅炉房、变配电站、循环水站、消防水站、脱盐水站、污水处理站等多个单体，所以受限制的条件太多。我不大敢保证。” 耿志扬不容置疑道：“这次设计任务事关重大，必须保证按计划完成，不能谈条件。” 他建议道：“你把各个单项分解到每个人、每项工作、每个节点，然后从完成日期倒推回去，把每个节点的日期敲定，以后就严格按照这个进度来执行。” 郝建军只觉得头大道：“呃……我尽力吧！” 听到他还在搪塞自己，耿志扬不由得脸色一变道：“怎么？我没说清楚吗？” 见大老板变了脸，郝建军不得不叫苦道：“耿总，你不知道，各个专业的人不好指挥呀！我一催他们，他们就拿别的项目来找理由。你说我能怎么办？还能让他们不干别的先干我的项目吗？” 郝建军反映的问题是设计院的通病。设计人员在不能够或者不愿意按时完成设计进度时，就会拿项目交叉来做借口。设计院的设计人员，尤其是公用工程设计人员，往往手里同时干着好几个项目。 既然都是院里的项目，干哪个不干哪个都说得过去，所以总揽项目管理的设计经理听着名头很响，但其实像个孙子一样低三下四地哄着各个专业赶进度。 耿志扬转头对赵福吉道：“赵院长，氮肥公司新厂区的项目集中办公。所有设计人员只有干完这个项目以后，才允许干别的项目。让他们把手里现在干着的其他项目统统交出去，把所有精力都放到这个项目上来。” 赵福吉可是领教过耿志扬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那绝对是说一不二，定下来的就必须要干，否则立马卷铺盖走人，没得商量。 “好的！”赵福吉毫不犹豫答应道：“我马上给项目组开会，下午就把他们集中到一起。” 耿志扬断然道：“要是效果还不行，就把所有设计人员送到河口镇，我们搞现场设计！” 赵福吉心头一凛，暗道：“我们这老板够狠的。这些设计人员要是去了现场那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就是不想干也得干，因为除了干活，那种地方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干。” 耿志扬又斩钉截铁道：“我定下来的事必须执行。谁要是敢给我打马虎眼，周永辉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众人听到周永辉的名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周永辉仗着自己是分管经营的副院长和工作十多年的老资历，多次在公开会议上跟耿志扬唱反调，甚至讥讽他不懂设计行业。耿志扬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借着一次会议的机会把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然后免去了其所有职务，下放到电气仪表室当了一名普通的电气设计人员。 从此之后，市化工院上下终于知道了自家年轻老板的厉害，再也不敢对他有任何的轻视。 此刻再次听到他说出周永辉的名字，郝建军等人不由得两股颤颤，生怕他一怒之下摘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市化工院改制以后，室主任光一年工资就有四五万，再加上管理奖和业务奖，一年挣上十万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到了副院长级别以后，总收入就可以升到十五万以上。 所以在市化工院，职务和级别就等于是收入档次的高低，可不仅仅代表着地位和权力，因此是万万不能随便失去的。 说完了氮肥公司厂前区项目的事情，耿志扬又道：“跟广即物化所合资成立催化剂生产企业的事马上要提上日程。”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所以接下来院里还要承担该厂的设计任务。” 赵福吉等人听到跟广即物化所合资建厂的项目也要即将开展，不由得暗暗犯起了愁。 耿志扬冲赵福吉询问道：“赵院长，你看这个项目交给谁来负责比较好呢？” 郝建军管着氮肥公司新厂区设计项目，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管其他项目。郎振华更忙，除了负责东襄化工、江宁化工和长定石化配套的浓硝酸项目外，还担任着氮化公司的合成氨及尿素改造项目设计经理。 所以他们俩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承接新的项目。 赵福吉思量了半天后，小心翼翼道：“耿总，要不还是让郝院长来管吧？这两个项目都在庙子村，正好可以一块儿干了。” 氮肥公司新厂区的厂前区和公用工程项目、金秀公司中试基地项目和即将成立的催化剂公司生产基地项目其实是在一起的。因而赵福吉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以让项目组把三个项目的设计合在一起完成。 “那就这样吧。”耿志扬安排道：“郝院长，金秀公司中试基地项目和催化剂公司生产项目都交给你来负责吧。” 郝建军顿时感到压力山大，但又不得不答应道：“好的，耿总！” 耿志扬见他面色沉重，心知他心理负担很重，心念一动道：“郝院长，这次集资购房你报名了吗？” “啊？”郝建军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报名了！” 耿志扬笑道：“排名排到多少位啊？” 一提到购房排名，郝建军有点得意道：“我得分比较高，排到了前三十名。” 耿志扬趁机勉励道：“大家看到了吗？在我们金秀公司，只要是能干肯干的同志，有什么好事都会先落到他的头上。所以，只要大家伙认真踏实地干下去，类似集资购房等好事还会有的。” 众人听罢，纷纷向郝建军投去了羡慕和妒忌的目光。 郝建军得益于副院长职务以及重要项目设计经理的角色，再加上得奖评优等荣誉，因此得以拿到了不菲的分数，所以才排到了全体购房者的前三十名。 如此看来，在金秀公司确实像耿志扬所说，能者多劳，多劳多得，贡献越大荣誉越高，福利及奖励也会随之越多。 众人心里暗道：“以后有项目可要抢着干。因为干得多不但收入会高，而且以后遇到好事，公司也会优先考虑。” 人就怕比！ 大家伙争强好胜的心思一旦被激发出来，工作效率就在悄无声息间得到了陡然提升。 第503章 炒股能赚大钱 由于耿玉成夫妇去了江城帮着耿志杰和骆诗文照看孩子，过年也没有回来。因此庚辰年除夕夜，耿志扬带着老婆孩子来到了商校家属院，陪着岳父母一起下饺子看春晚。 自从卢晓清姐妹俩出嫁以后，每年到了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家里面就只剩下卢洪波夫妇冷清过节。今年耿志扬夫妇带着孩子陪着老两口一起度过除夕，只把他们俩高兴得激动万分。 作为姥姥姥爷，他们俩不但给外孙子包了一个两千块钱的大红包作为压岁钱，还把家里预备下的好吃好喝统统拿了出来。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欢欢喜喜看电视上播出的春晚。 耿志扬对春晚并不怎么感兴趣，闲来无事冲妻子问道：“晓清，去年不是给了十万块钱炒股吗？” 卢晓清听到丈夫提及了炒股，一时语塞道：“呃……是啊！” “当时咱俩可是说好了。”耿志扬道：“这一年啊，只要你能从股市上挣到两万块钱，我就再给你二十万继续炒。” 他笑眯眯盯着妻子问道：“你现在的账户上有多少钱啊？” “他这个……”卢晓清低下头嘟囔道：“手里的股票我还没卖呢！卖了才知道！” 去年在股市开户之后，卢晓清便全力投入了股海搏杀。不过很可惜的是，有些股票看着涨势良好，但只要她买入后就会掉头往下。 卢晓清看着手里的股票连连往下跌，亏得心疼之下赶忙卖出止损。可是她一卖出，股票反倒又涨了上去。 如此几番折腾下来，不出半年的时间，她手里的十万块钱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五万。 不甘心认输的她偷着往账户里补了两万块钱的私房钱，结果半年下来依旧赔了个精光。如今她账户上持有的股票加自有资金仅剩下了三万多块钱，哪有什么脸面跟丈夫直说？ 耿志扬见妻子说话时眼神飘忽，情知她不想承认自己在炒股上的失败，不由呵呵一笑道：“老婆，赔了钱不要紧。你要是赔了钱还不跟我说，有事瞒着我，那就不大对了！别忘了，我什么事都是跟你说的，连顾红梅的事我都对你毫不隐瞒，全都坦白。” 卢晓清被丈夫说得无地自容，噘起小嘴吞吞吐吐道：“我……赔了……现在只剩下……两三万了。” 卢洪波夫妇在旁边听到自家闺女炒股一年就赔进去了七八万块钱，一时间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七八万块钱对老两口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巨款，一年不到就全部赔了进去，女婿岂能愿意？ 夫妻俩不禁为自己的闺女担心起来。 瞧着妻子一脸惭愧的后悔模样，耿志扬哈哈一笑道：“炒股没有不赔的。赔就赔了吧！” 听到丈夫对自己如此大度，连自己赔了七八万块钱都不怎么当回子事。卢晓清发自内心感激道：“老公，还是你对我好！以后我再也不炒股了，省得把钱再赔进去。” “不！你得继续炒啊！”耿志扬笑着鼓励道：“你不会炒不要紧，你老公我会啊！我教你怎么炒，保准能挣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老公竟然要教自己如何来炒股，还要帮自己赚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卢晓清不由怀疑道：“老公，你会炒股吗？我没记得你炒过股票呀？” 耿志扬笑道：“我在计算机上模拟炒过了，总之比你炒得好。” 卢洪波好心建议道：“志扬，炒股那东西说赔就赔，不是咱老百姓能玩得起的。我看啊，你们俩还是把钱都存了银行吧。” 李秀兰搂着外孙子附和道：“是啊！把钱存了银行里多保险，再说现在利息也不低，有闲钱还是存银行吧。” 耿志扬笑道：“爸妈，我们在银行已经存了好几百万了，总不能把钱都存了银行吧？你们放心，有我在，晓清炒股准赔不了，而且能赚大钱。” 女婿家的存款居然高达好几百万！？ 直把卢洪波夫妇惊得瞠目结舌：“我的个乖乖！好几百万呢！这辈子怎么花也花不完！” 耿志扬转头伏在妻子耳朵上小声道：“等过了年，我先给你一百万。你就盯住了一只股票，叫做申城重工。它的股价现在大概在八块钱左右震荡。只要低于八块你就买，钱花完了的话再问我要。” 给自己一百万炒股？卢晓清惊骇道：“那你打算买多少股呢？” “有多少买多少！”耿志扬道：“至少买上一百万股。” 按照每股八块钱计算，买进一百万股就要花掉八百万巨款！ 卢晓清惊得半晌儿说不出话来。耿志扬却又悄声道：“这个股票几年后会被重组。到那个时候它的股价将会一飞冲天，最高能涨到三百多！” “真的吗？”卢晓清难以置信道：“三百多？” 申城重工的股价如果真能涨到三百多块钱。假若按照一百万股，每股盈利三百元计算，耿志扬夫妇将能赚到恐怖的三个亿！ 那可是三个亿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数下来，三后面能数到八个零！ 卢晓清目瞪口呆道：“老公……要是按你说的，咱们……能挣到……！” 她忽然瞥见自己的父母在场，赶紧捂住了嘴巴。 真要说出来能赚三个亿，还不得把卢洪波夫妇给吓坏了。搞不好老两口这个年都会心惊胆战地过不好。 “不就是三个亿吗？”耿志扬凑在妻子耳边轻笑道：“三个亿算什么？接下来的那个股票能让咱们赚到三十个亿都不止。” 三十个亿！ 卢晓清惊得看向耿志扬的眼神都不对了！ 什么那专家股神的，这一瞬间在卢晓清眼里都是废物，只有自己的半仙老公才是可以信赖的最伟大的神灵！ 耿志扬见妻子目光呆滞，情知吓坏了她，于是把她揽入怀中温柔道：“等到了那个时候，世界各地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担心花钱多。” 卢晓清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一把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老公，心道：“志扬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宝贝。有了他这个大宝贝，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可得把他看住了！”卢晓清忽然想起顾红梅、郑玉莹、杨黎黎等跟丈夫熟识的女孩子，情不自禁咬牙切齿道：“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离着我老公远远的，省得来勾引他！” 耿志扬瞧着妻子看向他的火辣辣目光，暗觉好笑道：“要是晓清知道我们能从那只股票上赚到几百个亿，还不得把她给吓傻了？” 第504章 白捡了个大能人 自从1994年成立金秀公司以来，耿志扬累积拿到的分红足有八百多万，而他从氮肥工业公司拿到的工资奖金和分红也有两百多万，更不用说还有四海旭阳公司带来的不菲收益。 所以他有充足的资金来实施接下来的股票买卖计划。 他唯一没有告诉妻子的是，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也办了一个股票账户，为的就是夫妻俩分别买入，好让资金流动额相对小一些。 春节假期结束后刚一开盘，申城重工迅速跌至七块多，耿志扬一口气买入了一万股，等股价再次企稳后又毫不犹豫地买入了一万股。 等到半月后申城重工股价回到八块多钱时，他已经买入了三十余万股，花去了整整两百多万巨款。 卢晓清那边也趁机买进了二十余万股，耗费了接近两百万元。 自此之后，只要是申城重工股价跌进八块钱以内，耿志扬和卢晓清便大幅买入，最终以近八百多万的投入买入了该股票一百余万股。 与此同时，金秀公司跟广即物化所共同出资组建合作公司的事情进展顺利。新公司于三月八日国际劳动妇女节正式成立，取名为安海市触媒高科技有限公司。 新公司注册资金两千万元。其中金秀公司出资一千五百万，占总股份的百分之七十五。广即物化所出资五百万元，占总股份的百分之二十五。 安海市触媒高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为滕海洋，董事长为卢晓清。负责全公司技术的总工程师当仁不让由滕海洋担任。自此之后，滕海洋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催化剂研究工作，孤身一人来到安海市，替广即物化所来掌控触媒高科技有限公司。 滕海洋没有任何管理企业的经验，必须找一个有担当且具有丰富企业管理经验的人来担任总经理，否则新公司难以顺畅运行。 耿志扬正在犯愁从哪里找个合适的人选来助滕海洋一臂之力时，钱光耀带着省化集团副总经理单冀生忽然找上门来。 “老弟，我单冀生来投奔你了！”一见了面，单冀生便大吆小喝道：“老单有了难，你老弟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耿志扬被他夸张的表演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单总，你这是怎么了？碰到什么难事了？” 钱光耀帮着解释道：“单总遭人陷害，被省化集团勒令主动辞职了。” “啊？”耿志扬只觉不可思议道：“单总，你已经是省化集团的副总经理了，谁还能陷害你？” “唉！”单冀生长叹道：“小人处处有，防不胜防啊！” 钱光耀很清楚单冀生辞职的来龙去脉，帮着解释说明了一番。耿志扬这才明白，原来是单冀生在经手账目上被人给做了套，有些钱花的说不明白，所以被逼无奈下才不得不主动辞职了事，若不然对方就要以此为证据把他整倒整臭。 春节前单冀生被迫辞职以后，也想到过找个别的单位继续工作。但可惜找了一圈以后，始终没能找到心仪的合适岗位。还有些人本来跟他称兄道弟熟络地很，一听到他从省化集团辞职的消息后迅速变了脸，对他换成了一副爱答不理冷冰冰的面孔。 单冀生碰了多次壁以后几乎已经绝望。春节时钱光耀来给他拜年，得知他的遭遇后大胆建议来投奔耿志扬以便谋个职位。 老单同志顾及脸面迟疑了很久，最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活路，这才不得不跟着钱光耀来到安海投奔耿志扬。 事已至此，单冀生倒也光棍，跟耿志扬坦白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老单一看确实着了人家的道，与其死顶着闹上一番，还不如痛痛快快认输了事。” 他大大咧咧道：“老弟，我现在什么也没了，就指望你就拉我一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把我晾在一边呀！” 单冀生是从省化集团一个操作工人一步步干起来的，可以说不管是管理经验还是生产经验都很丰富。若是让他来担任触媒高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必能轻车熟路把企业管理妥当。 有道是瞌睡了遇到枕头。主动送上门的稀缺人才，耿志扬且能白白放过？ 他微微一笑道：“单总，就凭你这一身本事，到哪儿不能弄口饭吃？正好我这里成立了一个新企业，专门生产催化剂和分子筛的。你要是不觉得委屈的话，就去那儿当个总经理怎么样？” 单冀生万没想到耿志扬张嘴就给了他个总经理的重要差事干，当下不禁感慨万千道：“老弟，哎呀……我真是……唉！” 耿志扬笑了笑道：“单总，人这一辈子总有高低起伏，总有些坎是要过的！实话跟你说吧，像你这样有丰富经验的企业管理人才，我这里征求之不得呢。你来了我很高兴，待遇上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老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 人家耿志扬雪中送炭收留了自己，单冀生岂能不知人家的情？当下表态道：“耿总，你放心，我老单干一行爱一行。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把它干好！绝不会让你失望！” 耿志扬这边的确非常缺乏企业管理人才，趁机怂恿道：“单总，既然你和老钱都来我这里了，不如把硝酸公司以前的伙计们都喊了来？你走了以后，我估计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与其在省化集团窝窝囊囊地受那些委屈，真不如到我这里来痛痛快快地多挣上点钱合适啊。” 单冀生当下心动道：“耿总，你说得对啊！跟着我干的那些伙计，听说过了年都已经靠边站了。别看省化集团别的事办起来磨磨唧唧的，整人的事却利落得很呢。” 钱光耀出主意道：“单总，符耀武和韦仲都让回家歇着了。我看他们俩可以叫到耿总这边来帮忙。” 符耀武和韦仲是省化集团现任稀硝酸车间和浓硝酸车间主任，也是单冀生一手提拔起来的能干之人。两个人分别来自于北化和华化，也算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没想到却因为受到单冀生的株连而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贵职位。 单冀生也感觉自己对不住受牵连的老部下，点了点头道：“耿总，只要你不亏待我们这些人，我愿意把他们都喊了来给你出力。” 耿志扬心满意足道：“没问题！他们想要什么待遇，你都帮他们提出来。只要不太过分，我都答应就是。” 省化集团作为省内大一型国企，所培养出来的技术和管理人才一般来说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平地里白捡了两个能干的中层干部，耿志扬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第505章 奠基仪式 滕海洋是耿志扬上大学时，在一个宿舍共同生活了四年的老伙计，感情上自然是非同一般。 为了帮助他尽快地在安海市安家，耿志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他安排薛菲在蔡家花园小区收拾出了几套单元房，供家在外地的滕海洋、单冀生等人免费居住。 金秀公司在蔡家花园小区购买的四座住宅楼，给参与集资购房的职工们分完房子之后，还剩下了接近两座，因此完全有足够的空房子供滕海洋等人居住。 触媒公司所在的场地目前还是空荡荡的一片盐碱地，连一间板房也没有，因此尚不具备办公条件。 耿志扬一边让薛菲帮着在国际商务大厦租了一块场地，作为滕海洋、单冀生等一众触媒公司骨干的临时办公场所；一边安排人手买了两排简易板房送到建设现场安装，以后就作为公司的现场办公室。 另外，广即物化所为了加强己方在触媒公司的话语权和控制力度，又派来了一个叫余天枢的研究人员和两个刚入职的毕业生。由他们三个组成总管技术的技术部，而余天枢则担任技术部的主任。 广即物化所打的这些小算盘，耿志扬倒是不以为意。凭他的经验，以单冀生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霸道作风，用不了多长时间，触媒公司就会形成他说了算的习惯，即便广即物化所那边派多少人来也白搭。 滕海洋等一众搞研究的技术人员在国企老油条单冀生面前根本不是个儿。无论是管理手段还是为人处世的智慧，单冀生都要比他们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所以说即便将来双方因为一些原因搞起了内卷或者内斗，单冀生都能轻松应对，因而耿志扬放心得很。 更重要的是，他把杨晓玲从氮肥公司调了过来，担任触媒公司的资产财务部主任，从而把企业的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五月四日青年节当天，安海市触媒高科技有限公司在庙子村建设现场隆重举行了盛大的公司成立奠基仪式。 当天出席奠基仪式的嘉宾，除了海滨县及河口镇的领导外，还有广即物化所所长韩松年、北海工大材料学院宦奋起教授、北海工大化工系主任施大鸣教授，以及科学院、工程院和其他高校的一些学术界朋友。 其中还有耿志扬的老朋友，刚被增选为工程院院士的林华生。 宦奋起和林华生见到韩松年后客气道：“秘书长，以后我们就归你管了，请你多多关照啊。” 韩松年谦逊道：“宦教授、林教授，咱们以后互相帮忙彼此支持，齐心协力一块儿把院里的工作搞好。” 耿志扬在旁听得一愣，滕海洋笑着解释道：“韩所长已经接到了调令，下个月就要调到工程院担任副秘书长了。” 韩松年居然高升了！ 工程院副秘书长的职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当得起的。 耿志扬忙凑过去祝贺道：“韩所长，祝贺您荣升工程院秘书长！” 韩松年笑道：“耿总，我虽然离开了，但是你可不能就此欺负我们所的人啊！我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来替他们打抱不平的。” 耿志扬打着哈哈道：“怎么会呢？咱们双方合作是为了一起挣钱的，怎么能欺负人呢？再说了，有海洋在这里，他是我老同学，谁也不敢欺负他。” 林华生帮腔道：“小耿，韩秘书长以后就是我们的领导。你要想在技术研究上再进一步，可得跟他搞好关系呀！” 耿志扬知趣道：“是，林总！我以后一定多多向韩秘书长汇报工作！” 韩松年见他一本正经地向自己说话，不禁一乐道：“行了，耿总！咱俩的关系还来这些虚的，没意思！” 他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真有句话想叮嘱你。” 耿志扬忙道：“秘书长请讲！” 韩松年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勉强算是个化工大国，但算不上化工强国，因为很多生产技术还是比较落后的，很多项目都不得不采用老外的技术。你是搞化工实用技术研发的。我希望你能早日研究出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化工工艺来，为我们国家化工事业增砖添瓦的同时大胆走向国际市场，给我们国家的化工技术打出名头来。” “好的！”耿志扬点头道：“我一定谨记秘书长的安排，在世界上代表我们国家的化工行业闯出名堂来！” 奠基仪式正式开始后，由安海市触媒高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卢晓清女士邀请县镇领导及韩松年等嘉宾一起，来到奠基碑周围，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崭新铁锨各自象征性地铲了几下土。 与此同时，请来助威的乐队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把现场的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耿志扬在公司属于隐形老板，因此没有他出头露脸的机会。不过这样也好，他得以混在众多嘉宾里面，从头到尾冷静旁观了整场热闹的奠基仪式。 别忘了，他的正式身份是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总工程师，因此属于正儿八经的行业嘉宾。 奠基仪式结束后，卢晓清和单冀生又带着众位领导和嘉宾参观了厂区内树立的若干宣传画板。 这些硕大的宣传画板多是一些触媒公司平面布置图，以及厂区建成后的彩色鸟瞰图。让人看了能对拟建厂区有一个初步的直观印象。由于这些宣传画板都进行了或多或少的渲染，因此看上去，整个厂区显得恢宏雄伟，现代化气氛十足。 喧闹总有散去之时。奠基仪式相关的所有活动搞完以后，在卢晓清和单冀生等人的招呼下，请来的嘉宾和领导陆续乘车离去。 今天中午，董事长卢晓清在安海大酒店设宴款待请来的领导和嘉宾，以庆祝公司顺利完成奠基仪式，正式开启工程建设。 尽管耿志扬也要参加，不过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留下来跟施工单位负责人叮嘱了一番，又对负责现场管理的符耀武和韦仲吩咐道：“土建施工一定要盯紧了地下隐蔽工程，小心他们偷工减料。” “好的！”符耀武和韦仲忙不迭答应道：“耿总，有我们俩在这里盯着就行，您去酒店陪客人吧。” 耿志扬看了眼正在陆续进场准备施工的大型机械和工人，点了点头道：“行啊！现场的事就交给你们俩了！” 第506章 不计前嫌出手相助(上) 耿志扬开着车刚到安海大酒店，就被林华生拽到一旁道：“小耿，芦水河化工集团的大老板郑福声找我了。他想让你去帮帮忙，把他们那套硝酸装置导致铵盐集聚问题的原因找出来，想办法恢复生产。” 林华生满眼期望地盯着他道：“小耿，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帮老郑一把？” 芦水河化工集团居然请动了林华生来充当说客，耿志扬不由得踌躇道：“林总，他们用的是寿化集团的技术，我不好瞎掺和啊！” 林华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道：“老郑他们已经被刘才祥那伙人折腾得服气了，想找你又不好意思，所以才找到我。他们说啊，只要你能帮他们找出问题并解决掉，他们愿意答应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哦，对了！”林华生接着又道：“老郑愿意为以前擅自毁约的事，正式向你表示道歉。” 自从那套十五万吨硝酸装置出了事故以后，到今天差不多过去了半年多。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刘才祥等人始终找不到解决氧化氮系统铵盐集聚问题的办法，所以装置开开停停依然没有能够投入到正常生产状态。 投资了好几个亿的硝酸装置停摆了半年多，仅仅运行损失就高达两千多万，如果再加上改来改去耗费的投入，恐怕三千万都不止了。 有道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芦水河化工集团领导层才被迫下定决心，改变思路来找耿志扬求救，看看有没有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硝酸装置遇到的铵盐集聚问题。 耿志扬不好直说那套硝酸装置存在着什么问题，毕竟他还没有去现场看过，要是一下子就能说出来，且不是让人产生怀疑？ “林总，您都出面了，我不答应也得答应。”耿志扬故作为难道：“但是呢，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决问题，因为我还没有到现场看过，不知道他们那套装置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林华生道：“只要你能去帮他们看看就行。至少你去了能给他们一个新的希望。” 耿志扬想了想后提出了一个要求：“林总，他们公司那个叫郭席伟的经理态度太过恶劣，我不想再跟他打交道，还是让以前联系过的闻志雄来跟我对接吧。” “这个好说。”林华生满口答应道：“我跟老郑打个招呼，让那个闻志雄出面跟你联系。” 看来芦水河化工集团的领导们确实很着急，刚过了一天，闻志雄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耿总，我是芦水河化工集团的闻志雄啊！” “芦水河化工集团的动作够快的，刚得到回信就联系我了。”耿志扬一边心里念叨着，一边嘴上道：“闻总，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还好吧？” 为了尽快解决硝酸装置遇到的问题，郑福声亲口答应，只要闻志雄能配合耿志扬把问题顺利解决掉，并把装置成功开起来，就提拔他担任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兼硝酸公司总经理。 闻志雄目前不过是硝酸公司排名最末的副总经理，因此在这件事上非常积极，接到领导指令后立即给耿志扬打来了电话。 “耿总，当初要是用你们的工艺就好了。”闻志雄夸赞道：“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破烂事了。” 耿志扬心里有数，嘴上却谦虚道：“闻总，你先别夸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们解决遇到的问题。你现在把我夸得跟朵花似的，到时候万一我也解决不了，咱俩不都尴尬吗？” 闻志雄笑道：“耿总，你来了肯定能解决，我们现在就指望你了！” 耿志扬听得出，对方是在绝望下把自己当成了唯一的希望所在，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但他嘴上佯作为难道：“我尽力吧！但不敢打包票。” 在闻志雄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下，两天后耿志扬带着侯茂林从省城坐上飞机赶到了芦水市。闻志雄亲自带着车来到机场迎接耿志扬等人，然后把他们安置到了集团公司宾馆最高档的房间。 耿志扬把行李往房间里一放，回头对闻志雄道：“闻总，走，去现场！” 闻志雄诧异道：“耿总，你先休息一下吧。咱们明天再去。” 耿志扬道：“来了就是工作的。越快找出问题所在，你们才能尽早地放心。所以啊，现在咱们就去现场吧，早解决了问题早完事。” 闻志雄见他如此敬业，远比刘才祥董鸿运之流可靠得多，不禁大为感动道：“耿总，怪不得你水平高呢，光这个敬业精神，寿化集团那帮人就比不了。”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我不跟他们比。人家是大国企，我们是小私企。我们可比不上人家。” “切，什么大国企？”闻志雄不屑一顾道：“没什么真本事，遇到问题就麻了爪，总想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 耿志扬不习惯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即便是竞争对手也不行，于是道：“走吧，趁着天还没黑，咱们早点过去吧。” 三个人坐上车来到了集团公司下属的硝酸公司。闻志雄找来了三顶安全帽戴上。三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建成半年多的双加压法稀硝酸车间。 氨氧化炉大盖已经打开，耿志扬和侯茂林拿着手电注意查看内部细节，很快就发现铂网边缘的密封结构有问题，采用的正是王景光卖掉的那套图上的形式。 他心里有了数，又逐一查看了四合一机组、低压反应水冷凝器、损毁后新换的氧化氮分离器和高高伫立的硝酸吸收塔。 一圈转下来已然天色见黑，耿志扬这才若有所思般对一脸期盼的闻志雄道：“找到原因了！” 这句话犹若天上掉下来大馅饼一般，而且正砸在了闻志雄头上。他喜出望外道：“真的吗？问题出在哪儿？” 耿志扬指着伫立在黄昏中的吸收塔道：“首先，吸收塔塔盘设计有问题。这样的塔盘结构会导致吸收效率不高，酸浓度应该不会高于百分之六十。” 闻志雄听罢登时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有道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人家耿志扬仅仅转了一圈就发现了吸收塔存在的问题，一句话就道破了酸浓度上不去的真正原因，不愧是双加压法硝酸的大拿和专家！ 闻志雄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氧化氮系统铵盐集聚的原因找到了吗？” 耿志扬瞥了他一眼道：“找到了！” 第507章 不计前嫌出手相助(中) 耿志扬竟然只在现场转了一圈就找到了氧化氮系统铵盐集聚的原因所在，闻志雄不由得欣喜若狂道：“问题出在哪儿？” “氧化氮气体经过的管道和设备发现了铵盐集聚，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耿志扬耐心讲解道：“那就是氨氧化炉存在短路和边缘漏气的缺陷，才导致了气氨没有跟铂网接触就进入到炉后的氧化氮气体管道里。等过了低压反应水冷凝器后，氧化氮气体的温度降低，就会析出冷凝酸。冷凝酸与气体中的游离态氨反应，便生成了铵盐。” 他讲的条理清楚有理有据，跟芦水河化工集团请来的诸多专家分析结果恰好一致。闻志雄佩服之余追问道：“耿总，有办法解决漏气的问题吗？” “有啊！”耿志扬指着稀硝酸厂房道：“不过现在这台炉子整体结构上就存在先天不足，所以没法改造，只能是重新做一台炉子。” “啊？”闻志雄大吃一惊。一台氨氧化炉造价足有上千万元，耿志扬一句话就判了这台设备的死刑，芦水河化工集团哪里承受得起如此大的损失？ “耿总，就不能改一改凑合着用？”闻志雄不死心道：“把内部结构都拆掉，重新加工一遍不就得了？” “改不了！”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你要是问我，我的办法就是用我们公司的专利技术重新制造一台氨氧化炉。如果你们不舍得那台旧炉子，非要在它基础上进行改造，那这活我干不了，你们去请别人吧。” 耿志扬目前是芦水河化工集团唯一的救星，闻志雄怎么可能再去找别人来改造氨氧化炉？他们要是真能找到另外一个可以改造炉子的人，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把耿志扬专门请来？ 舍弃现有氨氧化炉，另行再买台新的。这么大的事闻志雄决断不了，只得道：“我得请示一下郑总再给你答复。” “没问题。”耿志扬道：“吸收塔需要换塔盘，这个可以在现有设备上进行改造。” 闻志雄听罢长出了口气，心道：“幸亏只有一台氨氧化炉。要是吸收塔再换新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郑总汇报。” 耿志扬又道：“闻总，你们这套装置的低压反应水冷凝器采用的还是老式的卧式结构。这种结构容易因为冷凝酸的存液而造成局部腐蚀，最终导致换热列管泄露。” 闻志雄诧异道：“耿总，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就开车了半年多，低压反应水冷凝器的换热管已经快被腐蚀透了。要不是出了事故停车检修时偶然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呢。” 耿志扬笑道：“我们公司就是干这一行的。像这种已经被证实了的存在缺陷的设备结构，我们能不知道吗？” 他冷笑一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四年前我们公司搞第一套国产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就已经发现了卧式低压反应水冷凝器存在的这个问题，所以我们那时候就改了。现在已经改成了全新的立式结构。” 他又指着那台出了事故后重新加工的氧化氮分离器道：“低压反应水冷凝器采用立式结构以后，氧化氮分离器就可以跟它做成一体，即省了一台设备还节约了占地空间。” 闻志雄这才明白，原来寿化集团给他们公司新上的这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采用的某些工艺技术居然已经落伍了，远远比不上金秀公司设计的先进。 “耿总，我不明白。”闻志雄请教道：“寿化集团的人说，他们采用的是最新版老外的技术，怎么还会出现低压反应水冷凝器这种低级错误呢？” 耿志扬笑了笑道：“寿化集团从国外买的那三套二手设备都是六七十年代的版本。人家老外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早就更新换代了，他们还拿着老版本当宝贝呢。” 闻志雄还是想不明白道：“那他们自己厂里用的那几套装置，也存在低压反应水冷凝器换热管腐蚀的缺陷吗？” “当然有了！”耿志扬道：“还有，他们用的这种氧化氮分离器在结构上也存在先天不足，运行过程中会经常遇到冷凝酸过多排放不及带来的问题。” 闻志雄见他如数家珍般把寿化集团引以为傲的三套引进二手设备批评得体无完肤，对耿志扬的水平更是钦佩和信赖。 人就怕比。技术水平的高低更是一比就知道。 比起照葫芦画瓢还说不明白的刘才祥董鸿运之流来说，耿志扬把芦水河化工集团这套双加压硝酸装置存在的问题和缘由讲得明明白白。 二者水平上孰高孰低可谓是清清楚楚。 闻志雄心里有数后，又关心道：“耿总，如果我们公司请您来改造这套硝酸装置，您打算怎么个收费法？” 既然对方问到了关键所在，耿志扬也不含糊道：“换新的氨氧化炉，大概需要一千两百万。吸收塔改造便宜点，收你们两百万吧。低压反应水冷凝器你们要是也想改的话，收个优惠价一百万吧。” 三个设备的制造和改造费用加起来足有一千五百万。 闻志雄倒吸了口凉气，只得道：“您的要价太高了。我们恐怕用不起。”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闻总，实话跟你说，我这要的都是实在价。不过呢，凡是合作都得双方愿意才行。我出的价你们要是觉得高，可以再找其他别的公司呀！” 闻志雄心道：“别的公司和专家我们也找了的。可惜这些人说的远不如你靠谱。我看呢，我们这套装置除了你，任谁来也开不起来。” 但这些话是不能跟耿志扬说的，要不然以后就不好还价了。 耿志扬见他兀自沉思，不由哈哈一笑道：“闻总，现场已经看完了，咱们回宾馆吧。我有点饿了！” “哦！好的！”闻志雄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咱先回宾馆吃饭，剩下的事等我向郑总汇报后再说。” 当天晚上，闻志雄在芦水河化工集团宾馆要了一桌当地风味的特色美食，热情款待了耿志扬和侯茂林。 吃饱喝足以后，耿志扬回到房间里自顾自惬意地休息。闻志雄则忙不迭掏出手机，向自家大老板郑福声一五一十地做了详实汇报。 第508章 不计前嫌出手相助(下) “一千五百万？”当郑福声听到耿志扬竟然报了如此高的改造价格，不由得一阵心痛，略带牢骚道：“这个耿总还真敢要啊！” 闻志雄在大老板面前不敢乱说话，而是请示道：“郑总，他们明天就要回去。您看……？” 郑福声琢磨了一会儿后道：“硝酸装置咱们投进去了三个多亿。假如一直开不起来就成了一堆废铁。要是真能花上一千多万把装置开起来，对咱们来说仍然是很合适的。” “你这么着！”他吩咐道：“明天再跟他谈一下，尽量把价格压到一千两百万。” “好的！”闻志雄忙答应道：“明天我再去找他谈。” 郑福声又想了想道：“这样吧，最高不要超过一千三百万。具体数额你可以筹情处理。” “是！”闻志雄心下一宽道：“明天跟他们谈的时候，我一定尽量把价格压到最低。” 第二天一早，当闻志雄赶到宾馆跟耿志扬说起要的价格太高时，旁边的侯茂林帮腔道：“这个价格不高啊！前一阵我们给东襄化工和江宁化工做的十五万吨氨氧化炉，合同价比这还高呢，人家不是也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吗？” 耿志扬笑道：“闻总，侯部长说的没错。我们公司卖出的适合十五万吨产能的氨氧化炉都在一千两百万以上。这次我是看在林华生老总帮你们说话的面子上才要了一千两百万。至于吸收塔和低压反应水冷凝器，我们要的就是个成本价，确实是不能再降了。” 闻志雄见耿志扬在价格上毫不松口，几番商量无果后只能是再次请示郑福声。 有道是垄断产生暴利。如今芦水河化工集团的这套硝酸装置，只能靠耿志扬的金秀公司才能起死回生。要不然，投进去的三个多亿就只能变成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废铜烂铁。 再三衡量得失后，郑福声只能屈服道：“行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拿出这一千五百万，咱们的硝酸装置就开不起来。用一千五百万来换三个亿，这买卖还是合算的。” 闻志雄建议道：“郑总，我觉得咱们可以先跟他签合同，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再拖着不给他们钱不就行了？” “可不能这么做！”郑福声忙道：“技术掌握在人家手里。要是闹翻了脸，万一再遇到难题，怎么再去找人家帮忙？这种自绝后路的事不能干！” 被老总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闻志雄额头上登时冒出了冷汗，赶紧认错道：“是我考虑得不全面。我想错了！” “不过付款的时候拖一拖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尾款，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再给他们。”郑福声道：“这么一来，至少能让他们有所顾虑，只能是自始至终尽心尽力给咱们服务好。” 好不容易得到了大老板的认可，闻志雄忙道：“明白了，郑总！” 郑福声最后道：“硝酸装置开不起车来，寿化集团难辞其咎，必须为此承担责任。金秀公司要的这一千五百万就让寿化集团出吧。让他们来人把那台旧氨氧化炉拉走，另外赔偿给咱们一千五百万！” “好的！”闻志雄干脆道：“跟耿总那边签完合同我就找寿化集团！” 有了郑福声的授意，接下来双方的谈判进展顺利，很快就达成了合同额一千五百万的技术改造协议。 来一次芦水河化工集团能签到一千五百万的合同，耿志扬还是比较满意的：“闻总，正式的合同等我们回去以后尽快起草。” 闻志雄道：“好的！耿总，我们这套硝酸装置能不能重新投入使用，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还请多多帮忙啊！” “放心吧。”耿志扬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道：“你们这次改造由侯部长亲自负责。东襄化工和江宁化工的硝酸工艺都是他领着做的，技术上绝对没有问题。” 闻志雄于是又对侯茂林道：“侯部长，辛苦你了！” 侯茂林不敢怠慢，忙回应道：“闻总，氨氧化炉、吸收塔和低压反应水冷凝器的技术都已经很成熟了，按照我们出具的方案把相关设备改换掉以后，保证装置能够顺利投入正常生产。” 耿志扬忽然想起一事，故意询问道：“闻总，现有的那台氨氧化炉，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呢？” “怎么处置？”闻志雄哼了一声道：“当然要寿化集团来人拉回去。我们要这么大个废物干嘛？” 一台氨氧化炉的造价足有六七百万元。寿化集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钱没有赚到，反倒还赔进去一台氨氧化炉。也不知道刘才祥董鸿运之流得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嘴脸？ 从芦水市回到安海以后，耿志扬先给林华生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向他通报了一遍。 林华生道：“他们那套硝酸用的是进口机组，整个装置花了三个多亿呢。你只要一千五百万就能帮他们把装置给开起来，而且还要提供两台设备，这个价要的不高！” 耿志扬笑道：“林总，今年硝酸价格有所上升。装置弄好之后，最多生产四个月就能把我要的一千五百万给挣出来。” 他又算计道：“那套硝酸投产达标后，一年能赚回五千多万。他们投资的这三个多亿，六年多就赚回来了。” “是啊！”林华生感叹道：“可惜从去年到现在，这大半年的时间白白地浪费过去了。他们要是一开始找你就好了，就不会瞎折腾这么长时间了。” 耿志扬心道：“芦水河化工集团作为国有超大型企业，如果有选择的话，肯定是更相信同为大型国企的寿化集团。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一个小型民营企业身上？” 半个月之后，氮化公司合成氨及尿素技改项目成功投料试车，产出了合格的尿素产品。 看着成品皮带上源源不断从造粒塔底送出白花花的尿素产品，耿志扬暗暗松了口气：“这个项目改完以后，整个公司就可以把全部精力和财力放到新厂区建设上去了。” 氮化公司合成氨及尿素技改项目的设计能力是年产十万吨尿素，但实际生产能力至少为年产十二万吨以上，因此该装置的投产，能在今年剩余的时间里给氮肥公司带来大概一千七百多万的净利润。 虽然最近几年市场上尿素价格一直低迷，但借助于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加成作用，该项目依然能给公司带来可观的收益。 第509章 有了突破 氮肥公司在河口镇的新厂区目前正在进行厂前区和公用工程建设。一切顺利的话，按计划明年将开始建设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 耿志扬思量道：“不知道崔恩熙负责的连续加压气化炉进展得怎么样了。假如她不能按时完成研发任务，新厂区就只能先上年产三十万吨尿素项目了。因为尿素工艺现在基本上是成熟的，而且已经被郎振华做成了完整的工艺包，可以随时以此为基础进行下一步施工图设计。” 生产尿素需要原料液氨。所以3630项目正常的顺序是先行建设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以便为后续的三十万吨尿素项目提供原料。 假若倒过来先建三十万吨尿素项目，则每年需要的十八万吨液氨原料全部需要外购。 “十八万吨液氨，折算到每一天就需要运输六百吨。”耿志扬直犯愁道：“到时候上哪儿去买这么多液氨救急呢？真是头痛得很呢！” 思来想去琢磨了半天后，他还是觉得必须先行建设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否则即使建起了三十万吨尿素项目，也会因为原料来源难题而受到制约。 几天后，心里没底的他开着车来到省城，打算现场查看崔恩熙负责的连续加压气化炉课题的研发进展。 耿志扬把车开进四海旭阳公司的小院，刚刚停稳当，就见朱旭升忽然从北屋跑出来兴奋地吆喝道：“耿志扬，你来得正好，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耿志扬见他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不由心念一动道：“旭升，三维管道设计软件有突破了？” “且只是突破。”朱旭升眉飞色舞道：“基本上已经算是完成了！” “哦？”耿志扬大喜道：“走，到你那儿看看去！” 俩人快步来到北屋朱旭升的办工桌前。他坐到座位上，指着屏幕上已经打开的软件道：“我给你先试一下已经做好的模型！” 只见他切换到三维渲染状态，一个立体的槽泵输送管道体系立刻展现在屏幕上。随着朱旭升鼠标的移动，立体槽泵输送管道体系不断变换着视角和大小。 朱旭升把鼠标放到一条管道上道：“你看，鼠标一点，这条管道的属性就全有了。” 耿志扬问道：“管道等级你是怎么弄的？” “在做模型前必须先把管道等级定义好。”朱旭升解释道：“然后你做管道设计的时候，直接从等级库里选取就行了。” 耿志扬看了一会儿后道：“你再给我演示一下抽单管图和平面图的功能，另外还有材料表怎么个自动生成法。” 朱旭升找到抽单管图的命令，一边点击一边解释道：“单管图还没有正式图框，你凑合着看吧。” 等软件生成单管图后，耿志扬凑上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单管图上管道的各个组成部件都有编号，在左侧的材料栏里对应着详细的材料属性和数量。 “哎吆，做得可以啊！”耿志扬夸赞了一句后道：“再抽几张平面图瞧瞧。” 朱旭升又调出来整个模型不同高度的平面俯视截图。耿志扬看了几眼道：“平面图有些乱啊，没有按照上的规定来表示管道和设备。另外，这上面的管架呢？” 朱旭升忙道：“平面图显示效果我还没有规整，到时候按照你说的上的例图改一下就行。至于管架吗……” 他挠了挠头道：“你给我的管架图太复杂了。我看不明白，所以没把这项功能给编进去。” “啧……”耿志扬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摇头道：“没有管架可不行。难不成等平面图抽出来以后，再让设计人员人工往上加吗？管道上的管架是很多的，而且形式也多种多样。手工来加的话可是要费不少功夫，这么一来就违背了三维设计软件高效省力的初衷了。” 朱旭升意识到了管架在管道设计上的重要性吗，连忙道：“那行，我想办法把选取管架的功能补上。” 耿志扬拿过鼠标，把界面退回到三维模型状态，端详了一会儿道：“旭升，你弄的这个模型还是太简单了，只有一台储槽和两个泵。我看呢，还是再弄个复杂点的装置来模拟一下，争取能尽可能多地发现一些bug和缺陷。” 朱旭升如实道：“老耿，我们这些人没搞过真正的工程设计，所以就算是想弄个复杂的模型，也不知道该怎么干。最好是你找个设计院的人来帮我们一下，顺便提供一个相对简单的参考项目。” 朱旭升及其软件研发小组的成员都是高校的老师和学生，因此并不具备任何管道设计经验，能凭空想出一个储槽和泵的输送模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编制的三维管道设计软件如果想真正达到实际应用的标准，必须由相关设计单位配合着进行试用。在试用中不断地发现和解决问题以后，该软件才能逐渐达到成熟可靠的地步。 “行啊！”耿志扬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对朱旭升道：“我让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尽快派个设计人员来协助你。” 跟朱旭升又聊了一阵后，耿志扬转身来到南屋，只见崔恩熙正盯着计算机屏幕全神贯注地画着设备图，丝毫没有注意到大老板来到了她的身后。 同办公室的几个年轻人看到自家大领导来了，赶忙站起身恭敬道：“耿总！” “你们忙你们的。”耿志扬笑嘻嘻招呼道：“我来看看崔工。” 崔恩熙这才转过身来埋怨道：“耿志扬，你怎么来了也不说声？一惊一乍地吓死我了！” 耿志扬笑道：“是我不对，以后再来一定要先跟我们崔工打个招呼，省得把你给吓坏了。” 崔恩熙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莞尔一笑道：“蒋瑶说你现在很会说话，看来她没说错。” 她转身指着计算机屏幕道：“我按你的要求，先搞了一台适用于六万吨合成氨的炉子。喷嘴用的是宦教授他们研发的特种材料。不过我算了算，这么大的一台炉子制造成本也不小，估计最少也得七八百万。” “七八百万就七八百万。”耿志扬断然道：“花上七八百万先搞个小点的炉子，能从中发现不少实用性问题。只要能发现问题，对我们后续设计有帮助，这笔钱花的就值。” “炉子是七八百万。”崔恩熙担忧道：“还有配套的设备、管道和仪表电气等设施，也要花不少钱呢。” “你就别担心花钱了。”耿志扬道：“我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这台气化炉能做出图纸来进行制造？” 崔恩熙想了想道：“下个月吧。下个月中旬，我差不多能把图纸全弄出来。” 第510章 又遭背叛 六月中旬，崔恩熙把图纸设计出来交给设备制造公司。气化炉制造时间大约需要三个月，最快九月中旬就能够出厂。 设备总装图出来以后就可以同时进行土建设计及施工。这么算下来，到年底十二月份差不多能弄完设备和管道的安装工作，过了春节大概率就可以进行试车了。 “但愿一切都顺顺利利。”耿志扬默默念叨道：“要不然明年新上三十万吨氨醇项目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他对崔恩熙叮嘱道：“崔工，你把图纸设计出来以后，一定要交给蒋瑶校核，明白吗？” “我一直跟她联系着呢。”崔恩熙笑道：“画出几张图来我就拿给她看，要是等到图纸都弄完了再给她看，那还得浪费不少时间呢。” “行啊！那你们俩就商量着来吧。”既然蒋瑶跟崔恩熙彼此有合作的默契，耿志扬就不需要硬要横插一杠子。毕竟他不是学机械专业出身，在非标设备设计上只懂个皮毛而已。 仗着自己是大老板就不懂装懂，外行强行指导内行。类似自以为是的愚蠢错误耿志扬才不会犯呢。 落实清楚崔恩熙的工作进展后，耿志扬又来到隔壁房间见到了钱光耀等人。 钱光耀当然知道他来时干什么的，赶忙汇报道：“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工艺包正在编制中，现在主要是在做各个关键设备的条件。” 金秀公司不但要提供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工艺包，而且还要配合设备制造公司提供所有的高压设备。 耿志扬提醒道：“老钱，合成氨和醇烷化的所有高压设备，都是由咱们自己的设备制造公司成套供应。所以你们把高压设备条件弄好之后，一定要交给设备制造厂的人看。有问题的话，让他们及时反馈。” 钱光耀忙道：“赵总给我找了两个有经验的技术人员，遇到问题我都会跟他们商量的。条件出来后我肯定会先拿给他们看。” “嗯，很好！”耿志扬接着又问道：“硝酸浓缩塔新材料有进展吗？” “有！”钱光耀道：“年前赵新勇搞了几种新的高硅材料，都已经拿到氮肥公司硝酸浓缩塔里面做实验，现在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所以耐腐蚀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另外他还在继续查找资料，寻找新的耐腐蚀成分配方。” 寻找一种既耐浓硝酸腐蚀又具有良好韧性的新材料是一项艰巨而漫长的任务，不可能捻手就来一蹴而就。 耿志扬勉励他道：“研发耐腐蚀有韧性的新材料不是个简单的活。你跟赵新勇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承受失败的准备。你可以帮他，但不要催他，让他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推进。” “我明白。”钱光耀道：“赵新勇是想以高硅铸铁为基础，然后通过添加其他元素的方式来改善它的柔韧性，同时还不会降低其耐腐蚀性。我认为他的思路是对的，坚持研究下去一定会取得突破。” “既然你们认为是对的，那就要坚持。”耿志扬道：“即便遇到失败也不要气馁。试错是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 由于蒋瑶不在，耿志扬想了解目前应力分析软件升级的情况，于是掏出手机打给了她。 蒋瑶接起电话惊讶道：“哎呀，耿志扬，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在工大小院里。”耿志扬直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应力分析软件升级的事。” 听到耿志扬居然在北海工大四海旭阳公司，蒋瑶顿感惊奇道：“耿志扬，你真神了啊！我正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耿志扬听出她话语中有点不大对劲，想了想道：“怎么？你那边有事？” “还真让你猜对了！”蒋瑶瞅了眼办公室里的同事，低声道：“你等着，我找个地方给你打回去。” “什么？”耿志扬登时觉得奇怪。蒋瑶有话却不肯说，神神秘秘的难道有什么事必须私下里讲？ “会是什么事呢？”耿志扬心下狐疑，自顾自溜达到院子里，踱到凉亭里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蒋瑶终于把电话打了回来：“耿志扬，我跟你说啊，寿化集团的人来我们集团公司了。” “寿化集团的人？”耿志扬心里一惊道：“他们找你们干什么？” “你说还能干什么？”蒋瑶笑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他们想跟我们合作，在北江市上一套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用我们公司的四合一机组。” “北江市？”耿志扬惊诧道：“我怎么没有听说北江石化要上硝酸项目？” “不是给北江石化干的。”蒋瑶解释道：“听寿化的刘总说，他们在北江市收购了一个厂子，准备在那里上一套十五万吨硝酸装置。” 寿化集团所在的寿城市位于山南省，而北江市则处于东北地区，二者直线距离足足有一千六七百公里。隔着上千公里的路程，寿化集团却要在北江市建设一套十五万吨硝酸装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据我所知，寿化集团已经有了三套国外二手硝酸装置，而且他们又从米国买了一套。”耿志扬不解道：“这么算下来，他们已经有四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了，日产能力达到了一千八百吨，比我们公司的生产能力还要高。产能都已经这么高了，他们怎么会在北江市新建硝酸装置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蒋瑶道：“我们公司偷着撇开你跟他们合作，我怕你以后知道了生气，所以跟你说一声。” 还是老同学比较可靠，有什么事都先想着自己。不过蒋瑶在省鼓集团只能算是中层技术领导，在大事上说了是不算的。 耿志扬苦笑道：“你们领导愿意优先跟寿化集团这种大型国企合作，我们民营小企业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跟寿化集团合作的项目要是遇到问题，不要来找我帮忙。” “你的意见我都已经跟齐总汇报过了。”蒋瑶诉苦道：“按理说咱们两家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就不该背着你们再跟第三方合作。但我们领导看中了寿化集团在化工行业的影响力，所以就没把跟你们的协议当回子事。” 她叹了口气道：“我估计，这次跟寿化集团的合作，我们领导还会当作公司业绩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搞不好还会联合申请评优得奖。” 对于省鼓集团大领导的决定，耿志扬也毫无办法，很是无奈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但蒋瑶接下来的话令耿志扬大吃一惊：“我还听说，寿化集团这次找的设计单位是咱们省的石化设计院。他们不是跟你也有协议吗？怎么这次又跟寿化集团合作？” 第511章 无毒不丈夫 省鼓集团为了利益背叛了跟金秀公司的战略合作协议，没想到省石化设计院也在寿化集团的诱惑下跟着背弃了双方达成的一体化合作精神。 被合作伙伴私下里背叛的感觉确实让人不爽。耿志扬按捺住内心的怒火，沉声道：“你是听谁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我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错？”蒋瑶道：“上午我们刚开了会，寿化集团、省石化设计院和我们正式签署了三家联合承包硝酸项目的协议。省石化设计院副院长孙道刚出席的会议，我看得真真的，不会有错。” “孙道刚？” “对！就是他！” 孙道刚作为省石化设计院最年轻的副院长，深得院长周宇凡的器重，听说是作为其接班人来重点培养的。这家伙一直跟耿志扬不怎么对付，如果是他来主导跟寿化集团的合作，以后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蒋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耿志扬沉住气道：“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你放心就是。” 跟蒋瑶通完电话后，耿志扬原地踱了一会儿步，又拿起手机打给了施玉奉：“施院长，我是耿志扬！” 他开门见山道：“我怎么听人说，你们院跟寿化集团和省鼓集团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有这回事吗？” 施玉奉跟耿志扬合作多年，最近几年又因为东镶化工、江宁化工等硝酸项目更是来往频繁，因此关系不错。 听到耿志扬问起省石化院跟寿化集团合作的事，他只觉得牙疼道：“耿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现在只负责管院里的技术，项目上的事都交给孙道刚负责。” “这么说，你们跟寿化集团的合作是真的了？”耿志扬义愤填膺道：“可是你们院跟我们公司签署过排他性合作协议的，怎么能再跟寿化集团合作呢？” “耿总，我真是抱歉得很！”施玉奉很不好意思道：“我跟周院长提醒过，但是孙道刚说人家寿化集团用的是他们自己的技术，跟咱们之间签的协议并不冲突。” 耿志扬只觉好笑道：“那你们设计的时候能保证不参考我们的工艺吗？” “他这个……？” 作为工程设计单位，省石化设计院自然会保证出手的图纸不会有技术上的缺陷和问题。因此即使有些工艺技术是金秀公司独有，但在跟寿化集团合作时依然会加以使用。 此乃人之趋利避害的本性所为，说不定孙道刚还会以此为资本，在利益分配上跟寿化集团和省鼓集团掰扯上一番。 “得亏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是我们自己的厂家生产的。”耿志扬暗自庆幸道：“假如我们没有收购化机厂，搞不好也会被寿化集团给拉拢了过去。” 不过，耿志扬也不是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白兔。他当即警告道：“施院长，我们公司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都是申请过专利的。你们要是未经我们的许可用在其他项目上，到时候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施玉奉很明白，耿志扬绝不是一个受了欺负忍气吞声的窝囊废。他必然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敌人进行狂风暴雨般严厉的报复。 “耿总，你提醒的这个事，我会向周院长汇报的。”施玉奉道：“不过，孙道刚听不听劝，我就说了不算了。” “施院长，只要你把话带到就行。”耿志扬冷笑道：“省得到时候上了法院，周院长嫌我这人不讲交情。” 挂断电话以后，耿志扬的大脑快速思索着：“孙道刚一门心思跟寿化集团合作的话，将来我们跟他们的关系必然会陷入到一个尴尬的地步，搞不好双方会撕破脸皮彻底成为敌人。” 如果放任省石化设计院跟寿化集团深度合作下去，必然会把金秀公司的相关技术秘密泄露给对方。 为今之计该怎么办呢？ 耿志扬在亭子里转了几圈后，忽然灵光一闪：“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你们省石化设计院做事不地道，那就别怪我耿志扬把事做绝！” 他当即找出省石化设计院硝酸项目经理黄广宁的电话，打过去道：“黄经理，我是耿志扬！” 黄广宁正在办公室里审核图纸，接到耿志扬的电话不由惊讶道：“耿总？” “是我！”耿志扬试探道：“晚上有空吗？好久没见面了，我想请你吃个饭聊聊。” 耿志扬忽然要请他吃饭？黄广宁想起最近孙道刚跟寿化集团频繁往来，还要建立什么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心下立即有了些许揣测：“看来耿志扬大概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一些院里跟寿化集团合作的事情。” 老话说得好：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黄广宁自持是省石化设计院唯一掌握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骨干设计人员，理应得到一些该有的待遇和地位。 但由于他的嘴比较碎，平时牢骚话比较多，因此不被各级领导所认可。若不是看在他能干别人干不了的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的份上，黄广宁早就靠边站了，哪还有机会担任什么设计经理？ 因此，黄广宁在院里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怨念。 尤其是孙道刚上台执掌全院生产部门之后，更是对速来看不顺眼的黄广宁多方打压，经常在定期召开的生产调度会上给他甩脸子看，搞得他好几次差点下不来台。 多方因素叠加下，黄广宁禁不住有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念头，因此在接到耿志扬的电话后不由得动起了别样心思。 “行啊！”黄广宁满口答应道：“需要我再叫上谁吗？” 耿志扬笑道：“这次就单请你自己。” “单请我自己？”黄广宁更加笃信，耿志扬是想从自己这里打探一些有关院里的消息。 “对！”耿志扬道：“晚上六点，岳秀风华大酒店！” 听到耿志扬请客的地点竟然是省城档次最高的岳秀风华大酒店，黄广宁想都没想便答应道：“好的！我一定按时到达！”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心中暗道：“孙道刚啊孙道刚，你想背着我跟寿化集团合作，那老子就把你的团队全部挖走，看你们接下来还怎么干硝酸？” 尽管省石化设计院先后完成了安海市氮肥厂二硝和三硝项目，以及最近正在进行的东镶化工和江宁化工双加压法硝酸项目，但跟此有关的设计团队却只有黄广宁带头的项目组。 如果耿志扬果真把黄广宁及其项目组挖走，无异于釜底抽薪，几乎可以说是一下子就断绝了省石化设计院从事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的设计能力。 此种手段果真是毒辣得很！ 第512章 拉拢和投奔(上) 当天晚上，耿志扬喊着蒋瑶和钱光耀一起，在岳秀风华大酒店宴请了黄广宁。三硝项目建设期间，钱光耀跟黄广宁有过接触，因此勉强也算是熟人。而蒋瑶帮着钱光耀搞过应力分析，所以熟悉得很。 耿志扬把他们俩喊来，就是为了避免两人吃饭略显尴尬。人多了吃饭自然会热闹，聊起天来也会随意许多。 不过令黄广宁感到意外的是，直到宴席结束，整个晚上耿志扬只字未提省石化设计院的事情，而是谈起了以前交往的那些逸闻趣事。 眼瞅着宴席到了尾声，蒋瑶和钱光耀寻了个借口识趣地离开了包间，耿志扬方才佯装随口问道：“黄经理，你在省石化设计院一年能拿个十几万吧？” “十几万？”黄广宁笑道：“哪有那么多？我现在工资九百多块钱，一年也就是拿个三万多奖金，好的时候也超不过五万。其实收入并不是很多。” “哦？”耿志扬抱打不平道：“那也太少了吧？你们院签了那么多合同，钱都到哪里去了？” “唉！你是不知道。”黄广宁被勾起了伤心事，忍不住抱怨道：“都被几个院领导拿走了！” 耿志扬笑道：“我手下有个安海市化工设计院。他们哪儿像你这样的骨干技术人员，工资奖金加起来一年最少也得拿上个十万块钱。” 黄广宁羡慕道：“你们那里政策好啊！我们院把所有的成本都算到奖金里，扣完之后就剩不下几个钱了。而且我们的工资已经好多年没涨过了，收入能高那才怪呢。” 耿志扬见火候已到，直奔主题道：“黄经理，你要是来我这里干，光工资一项我就给你十万块钱，奖金另算。” 黄广宁心头一动，但随即哈哈一笑道：“我已经快四十了，不想再折腾了，在省院凑合着干到退休算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哪一个男人不想做一个有钱有权的成功人士呢？像黄广宁这般有一技之长的技术人员更是如此！ 耿志扬听出他有些动心，于是继续画大饼道：“黄经理，我知道你家在省城，不方便去安海上班。你看这样行吧？我在省城这边成立一家分院，由你来担任副院长。你们自己承揽来的项目，一律按照百分之三十切块。也就是说，接近三分之一的收费归你们自己所有。” 听到耿志扬给出了如此多的诱惑条件，黄广宁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他依然犹豫道：“耿总，光凭我自己一个人是干不了一个项目的。” “我知道。”耿志扬嘻嘻一笑道：“你还可以把省院其他同事一起拉过来。每拉过来一个人，我给你一万块钱。” 说服一个同事辞职过来干就能挣到一万块钱！ 黄广宁不禁打起了小九九：“我要是能拉来十个人，且不是一下子就能赚到十万块钱？” “哦……”他踯躅着问道：“我同事们是个什么待遇呢？”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由你来定！你认为他们值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你看行吗？” 耿志扬这是把给同事们的定价权全部交给了自己来决定。黄广宁心思浮动道：“耿总，你说的这个事太过重大，我得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耿志扬笑了笑道：“没问题！你个人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要有什么顾虑！” “好的。”黄广宁此时的脑子有些乱，乱七八糟的念头交织在一起，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决定。 黄广宁走后，钱光耀不放心道：“老耿，这伙计能来咱这里吗？” 蒋瑶摇头道：“我觉得悬！省石化设计院多好的单位，人家能舍高就低到你这个民营企业来吗？” 耿志扬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人各有志！像省石化设计院那种知识分子扎堆的国企，不是谁能干谁就会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就像大多数国有企业一样，跟对了人才会得到提拔重用的机会。” 蒋瑶和钱光耀都是省级大型国有企业现任和前任职工，因此对耿志扬的话深有共鸣，情不自禁附和道：“你说得真对啊！” 耿志扬继续说道：“像黄广宁这种人到中年的骨干技术人员，他最需要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尊重和事业的满足感。而在省石化设计院最缺少的就是领导对下属的关怀和尊重，要不然黄广宁怎么会有一肚子的牢骚？” 蒋瑶颇有同感道：“耿志扬啊，你真是说到我们心里去了。你要是能当我们的领导就好了，我肯定愿意给你卖命。” “别啊！”耿志扬笑道：“我要是能当上你们省鼓集团的领导，肯定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因为我之所以能当上领导，那是上级领导赏识和提拔的缘故，跟下面的老百姓没有任何关系。你说我要是真当上领导，是会感激提拔我的人呢，还是感激你们这些普通职工？” 有道是话糙理不糙。耿志扬一句话揭示了国企里面提拔干部的残酷真相。蒋瑶和钱光耀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后，纷纷摇了摇头！ 第二天下午，孙道刚一个电话把黄广宁喊到了办公室，先佯装关心询问了几句项目进展情况以后，突然吩咐道：“黄工，咱们院要跟寿化集团和省鼓集团合作在北江市新上一个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 黄广宁心下一喜，暗道：“看来老孙对我还算不错，碰到双加压法硝酸项目还是会让我来负责。既然领导愿意重用我，那我未来的前途肯定是一派光明，这要比去什么民营小私企强多了。如此说来，耿志扬那边的邀请，我还是一口回绝了他吧。” 他正在兀自思量暗暗得意时，却听孙道刚说道：“院里鉴于你现在手里干着两个硝酸项目，怕你忙不过来，所以这个北江硝酸项目准备交给郑柘来干。你呢，在双加压法硝酸方面比较有经验，要是郑工问你的话，你得告诉人家……” 黄广宁直接听得傻了：“什么？北江硝酸项目交给郑柘来干？这家伙以前就没干过硝酸，他懂什么？” 不过郑柘是什么人，黄广宁可是清楚得很。那家伙绝对是孙道刚的铁杆心腹，不客气地说平日里须臾不离左右。 看这势头，极有可能是这家伙眼馋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的油水大，所以就动起了歪心思，打算借用孙道刚手里权力硬生生把毫无背景的黄广宁撵出项目组。 孙道刚见他苦着脸好久没说话，忽然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黄广宁见他居然冲自己露出了笑脸，顿时惊得呆了！ 第513章 拉拢和投奔(下) 凡是省石化设计院的人都知道，孙道刚是个货真价实的笑面虎。别看他平时对人和颜悦色毫无架子，但实际上却是人前人后两张脸，根本不是一个心胸宽广有容人之处的宽厚之人。 他对自己的心腹往往是动辄骂个狗血喷头。骂得越狠说明他跟你的关系越近。因此跟在他周围的那些人，无不以挨他的骂为荣。 但对毫无瓜葛的普通职工，他则是笑脸相迎。如果他真是对你动了怒，就会露出一副挖苦中还带着些许讥笑的专有表情。 黄广宁见孙道刚冲自己露出了标志性的笑面虎之色，情知大事不妙，赶紧道：“愿意！我怎么不愿意呢？你是院长，项目上的事当然是你说了算！” 孙道刚见他还算识趣，皮笑肉不笑道：“你把前几个项目的设计经验整理整理，写好之后交给郑柘分享一下。” 看领导的意思，是想让自己主动交出设计经验和技术诀窍，之后的双加压法硝酸项目就跟自己算是无缘了。 在一瞬之间，黄广宁终于下定决心道：“分享你个头啊！你不把爷爷当回子事，爷就不伺候你们了！”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以后，黄广宁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来到楼下画廊之中，瞅了瞅四周无人，掏出自己的诺基亚手机给耿志扬打了过去。 “耿总，昨晚上你说的那个事我愿意干。”接通电话以后，黄广宁直言不讳道：“但是项目组的其他人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 耿志扬见他这么快就给了自己满意的回复，心下大喜道：“黄经理，你不用着急，项目组其他同事的工作可以慢慢做。” 他叮嘱道：“你来我们院之前，争取把手里的两个项目干完。但是要注意，咱们两家来往的那些技术资料，尽量的不要留给省石化院。如果院里非要你归档，我可以给你一份粗略版。你明白吗？” 作为资深设计人员，黄广宁哪能不明白耿志扬的意思。他这是想即把懂行的人才挖走，还要把相关技术资料一块打包儿带走。 这么一来，即便是省石化设计院再找别人来干，他们也会因为没有充足的参考资料而束手束脚。 “放心吧，耿总！”黄广宁心里有了数，满口答应道：“我不会让任何一份技术秘密留在院里。” 打完电话以后，黄广宁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暗自心道：“郑柘啊郑柘，你小子还想把我挤走吃现成的？我就给你挖个大坑，到时候让你彻底麻爪！” 耿志扬则比他想得远，回头对马玲吩咐道：“马玲，学校不是在学苑大酒店对面新盖了座写字楼吗？咱能在里面租上一套房子吗？” “哦！那座楼叫做海工科技广场。”马玲道：“楼上空地方很多，咱们可以租的。” “那就行！”耿志扬当机立断道：“你和刘丽丽去那里租上……五百个平方左右吧。然后找装修公司弄个装修方案，我准备让钱工和崔工他们搬过去。” 马玲虽然不明白耿志扬为什么放着不花钱的小院子不用，非得去海工科技广场租地方办公，但还是痛快答应道：“好的，耿总，我这就叫着小刘一块儿过去问问。” 耿志扬回头又找到钱光耀道：“老钱，我打算在校园东头的海工科技广场租个地方，你和崔恩熙都搬到那边去办公。为了方便起见，我会在这边成立一家科技公司，同时挂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分院的牌子。你来当总经理和院长，崔恩熙和黄广宁当副院长。暂时由你们三个把这个设计院撑起来。” 钱光耀纳闷道：“咱现在不就搞得好好的吗？怎么还要再成立公司呢？” 耿志扬笑道：“现在你们是用四海旭阳科技公司职工的名义交社保。这么做虽然省事，但还是不太方便，因为公司不是属于我个人所有。所以即使我想提高你们的待遇，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钱光耀似有所悟，只听耿志扬继续说道：“我准备成立的这家公司，是由金秀公司全额控股，等于是它在省城的分公司。所以到时候你们几个人的待遇就由咱们自己说了算了。” “对了！”耿志扬忽然想起一事道：“去了新公司之后，你的年薪提到十二万，崔恩熙和黄广宁的是十万！当然，这个不包括奖金，奖金另算。” 来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工资就从八万涨到了十二万，一下子足足涨了百分之五十。 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的钱光耀有点恍惚，情不自禁感激道：“怎么给我涨了这么多钱？谢谢了！” 耿志扬笑道：“前一阵从芦水河化工集团一口气就挣了一千五百万。给你们涨点钱又算什么？再说了，芦水河这个事充分证明，只要关键技术掌握在我们手里，想挣到钱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化工生产领域，技术就等于是金钱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如果你们企业拥有生产某种产品的工艺技术，而其他厂家没有，那就可以把该产品的市场价格卖到天上去。因为供应者仅此一家别无分店，不买他家的就没有别处可以买得到。 这句话放在硝酸等大规模基础化工产品身上还不是太明显，但在精细化工产品市场，比如农药、涂料、香精、各种添加剂和日用化学品身上则极为显着。 很多企业就是因为掌握了独一无二的某种生产工艺，而成为该领域的佼佼者，并赚取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不菲利润。 “你说得对啊！”钱光耀深有同感道：“咱们跟系里合作正好可以发挥各自的优点，把老师们在实验室里研究出来的课题及时转化为大规模工业生产，让科研成果尽快转变为实际生产力。” 耿志扬道：“老钱，以后省城这边分公司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团结崔恩熙和黄广宁，带着大家伙把事业越干越大！” 钱光耀深感责任重大，适时表达决心道：“老耿，你对我这么信任，我一定把活干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耿志扬还是有点不大放心道：“公司交给你来管理我不担心，但是你们跟黄广宁等人的团结我得多说上几句。” 钱光耀神色一凛道：“你说！” 耿志扬提醒道：“黄广宁这人心高气傲而且毛病比较多，喜欢动不动就发牢骚。你呢，要和崔恩熙尽量让着他点。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以后，他就不好意思总是牢骚满腹了。” “我明白了。”钱光耀道：“他带他的人干设计，我和崔工从事工艺技术研究。我们跟他两下里不掺和，会注意避免发生矛盾的。”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老钱，你当过车间主任，应该知道怎么对付班组里的刺头。我想，你会跟黄广宁愉快相处的。” 钱光耀听得出他一语双关，呵呵一笑道：“对！我跟黄经理有不少共同语言呢！” 第514章 推广软件 氮肥公司和金秀公司在河口镇的新厂区正在土建施工中，耿志扬哪里放心得下？看着把省城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就想着赶紧的赶回去忙活家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开着车出了北海工大校门，没走出多远，忽然心头一亮：“哎呀！昨天光想着怎么对付孙道刚了，怎么把找蒋瑶的正事给忘了？” 他忙不迭寻了个路口，调转车头又开回了四海旭阳公司。 钱光耀见他去而复返，不由纳闷道：“老耿，怎么又回来了？忘拿东西了？” “不是，我有事找蒋瑶。”耿志扬说着，从兜里掏出摩托罗拉cd928+，打开翻盖，从电话簿上找到蒋瑶的电话打了过去。 正在上班的蒋瑶瞧见是耿志扬的电话，赶紧来到走廊尽头无人处，压低声音道：“喂，怎么了？” 耿志扬道：“昨天忘了跟你说了。这两年，管道协会要对设计单位进行压力管道认证，其中一个硬性条件是必须具备应力分析软件。我就想问问你，咱那软件能推荐给人家用吗？” “能啊！怎么不能？”蒋瑶颇为自信道：“咱那软件已经在多个项目中得到了实践验证，而且经过了多次升级完善，现在可以说不管是功能上，还是模拟的准确性上都不输给国外同类软件。” 听到这话，耿志扬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松了口气道：“老外现在只认采用有限单元法编制的应力分析软件。虽然咱们热电行业现在有一款应力分析软件非常好用，但可惜用的是等值刚度法原理，不被西方认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听说老外推荐给管道协会的那款应力分析软件一套就卖七八万。咱们全国至少得有几百家压力管道设计单位。一家七八万的话，这一圈卖下来怎么也能挣上个几千万。” “几千万！？”蒋瑶震撼之余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六年前，耿志扬就不惜花费重金委托我研发应力分析软件。难道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设计单位想通过压力管道认证的话，就必须购置应力分析软件这回子事？如果这是真的，未免有些太可怕了吧？” “耿志扬……”蒋瑶按捺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现在这个事？” 耿志扬心道：“这我哪能承认呢？承认了不就泄露了我是个重生者的秘密吗？” “不是啊！”他矢口否认道：“我只是觉得国内缺乏以有限元原理为基础的应力分析软件，所以才想到委托你来开发。” 虽然蒋瑶对他的话还是有点怀疑，不过现实世界不可能存在通晓过去未来之事的先知，所以还是说服自己相信了耿志扬的说辞。 “行吧，我就暂且相信你。”蒋瑶道：“不过咱们又不认识管道协会的人，怎么把软件推荐给他们呢？” 耿志扬笑道：“咱不认识，有人认识呀！蔡宝盛的妈妈跟管道协会秘书长乐智远是大学同学，我已经安排他跟乐秘书长联系好了。咱俩找个时间去首都给协会的人演示一下软件，再谈谈合作的事就行了。” “还要去首都？”蒋瑶皱了皱眉头道：“周末行吧？” “周末不行！”耿志扬当即否决道：“人家管道协会的周末要休息，怎么可能单独抽出空来接待咱们？” “哎呀……”蒋瑶思量了一会儿后道：“那就等下个月吧。这个月我是没空了。” “好吧。”蒋瑶目前是国有大型企业省鼓集团的正式职工，平时想请个假的确是要找合适的机会，因此耿志扬并不勉强她：“不过不能拖得太久。明年协会就要向全体会员单位推广应力分析软件，咱要是晚了就赶不上了。” “下个月我一定能请下假来。”蒋瑶信誓旦旦道：“不会耽误事的。” 跟蒋瑶通完电话后，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又找到马玲叮嘱道：“小马，昨天你给我看的那个房子挺合适的。你找个装修公司，让他们出个装修方案，拿给钱工看。以后那边就由他管理，租房子和装修上遇到事跟他商量就行。” “好的。”马玲又问道：“耿总，租房子的事系里知道吗？咱们的账，系里定期会查的。” “这个事跟系里没关系。”耿志扬道：“房屋租金和装修费不从四海旭阳公司账上出。到时候你找侯总监，他会告诉你怎么处理的。” 打发走马玲后，耿志扬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钱光耀、崔恩熙和黄广宁都是专业技术人员，平时忙着研究各自负责的项目，哪有足够的精力来管日常杂事？还是得找个负责任的办公室主任和出纳来帮他们打理才行。 “找谁呢？”耿志扬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合适的人选来，暗自心道：“看来只能是暂且让马玲和刘丽丽帮他们管着行政和财务了，等到找到合适的人以后再行交接。” 回到安海之后，借着又一次召开董事会之际，耿志扬正式提出了在氮肥公司建设一套连续加压气化炉，以取代现有的四台固定床常压气化炉的建议。 他解释道：“上这个气化炉是为了给明年咱们在新厂区建设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进行设备验证，所以不仅仅是为了提升造气工段的技术水平。” 田连营关心道：“耿总，上这个项目需要投入多少钱啊？” 耿志扬估算道：“炉子加上配套设施，怎么也得投上个五六千万左右。” 一听到居然要投入五六千万，在座的各位董事立刻变了颜色。 何玉坤首先表态道：“耿总，新型气化炉的研制那是你们金秀公司的事，跟咱们氮肥公司没有关系。你不能把金秀公司该承担的风险转嫁到咱们氮肥公司来。” 这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直接把耿志扬定义成了一个吃里扒外，意图把气化炉研制的巨大风险无偿转嫁给氮肥公司的无耻之徒。 耿志扬当即反驳道：“先不说环保和节能，新型气化炉光在生产成本上就比现有固定床炉子好上很多。估算下来，一吨合成氨可以降低五百元左右的成本。一年就可以节省三千万，两年就能收回成本！” 他瞥了何玉坤一眼道：“这么先进的技术，怎么能叫转嫁风险呢？” 何玉坤反唇质问道：“它有使用经验吗？再好的东西，没有使用经验，那就是拿着我们当小白鼠！” 此话一出，耿志扬脸色立变，看向何玉坤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杀气！ 在座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搞不明白，何玉坤怎么突然有了泼天胆子，竟敢当面锣对面鼓跟耿半仙唱起了对台戏？ 这下子大家伙可算是有好戏看了！ 第515章 董事会上争长短 眼瞅着何玉坤和耿志扬就要当场叮当起来，田连营忙打圆场道：“何总，耿总一向都是为咱们公司着想，不会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谋私利的。” 尚秀娟替耿志扬抱打不平道：“国外的连续加压气化炉，要是用在咱们六万吨合成氨上面，怎么也得花上三个多亿。现在用金秀公司研发的新炉子，咱们才花五六千万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么一个花钱少还效益好的项目，咱为什么不上呢？” 何玉坤依旧坚持道：“但是你们的新炉型没有使用经验。如果有成功经验，我肯定举双手表示赞同。” “你这个观点是不对的。”袁汉杰看不过去帮腔道：“要是照你这么说，咱们那三硝项目就不用上了。因为当时金秀公司研发出来的技术也没有被实际验证过，咱不还是用了吗？” 何玉坤脖子一梗道：“那不是金秀公司也掏钱参股了吗？要是这次耿总愿意承担一部分费用，我就同意上这个项目。” 好嘛，看来何玉坤这次是铁了心跟耿志扬叫板，就是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目的？ 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实现新上连续加压气化炉项目，对于何玉坤的小算计，耿志扬暂时是不会在乎的。 “行啊！”他当即答应道：“金秀公司可以出资。” “但是……”他又强调道：“出资就要受益。连续加压气化炉建成投入生产以后，必须按照投资比例把相关收益付给金秀公司。” 连续加压气化炉跟三硝项目有所不同。它生产出的煤气并不是最终产品，因此很难像硝酸一样定义其市场价格。所以如果真的按投资比例来分割收益，将来双方怕是会因为扯皮而搞得一地鸡毛。 田连营摇头道：“那样太麻烦了。不就是五六千万吗？咱们现在承担得起，我看还是咱们自己掏钱算了。” 袁汉杰也是一脸的不屑道：“想用新技术就不要怕花钱，更不能怕担责。要是都这么想，咱连合成氨都用不着扩建了，因为也有失败的可能。” 他冲何玉坤道：“小何，你不搞生产，不知道这台连续加压气化炉意味着什么。” “一台炉子能意味着什么？”何玉坤不服气道：“难道还能给国家争光添彩不成？” “哎呀，你还真说对了！”袁汉杰哈哈一笑道：“咱们国内还没有一家企业能提供自主生产的连续加压气化炉。金秀公司是头一份！” 只听袁汉杰继续夸赞道：“金秀公司新研制的这台炉子，彻底解决了我们国家只能依靠固定床间歇气化炉的窘迫现状。目前其他形式的气化炉技术都掌握在老外手里，咱们想用的话就要花费巨额资金从国外进口。” 程红旗在旁道：“老外那些炉子有的很挑食。国内很多煤矿出产的煤炭都满足不了质量要求，反而是变相地加大了原料消耗成本。” 何玉坤由于是财务部出身的干部，所以对生产工艺和技术可谓是一窍不通，因此对第一台国产化连续加压气化炉的巨大意义更是理解不了。即便是在袁汉杰等专业人士耐心的讲解下，依然听得是一脸迷糊。 耿志扬见大家伙都赞成自己的想法，适时鼓动道：“我们新建气化炉项目不但能给公司带来经济上的意义，而且还会带来相关荣誉和名声。因为我们是第一个采用国产连续加压气化炉的氮肥生产企业，将来必定会成为其他企业的标杆和榜样。那些兄弟企业想上同样炉子的话，就会派人来咱这里学习和考察。”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画了一个大大的馅饼道：“咱们公司就会成为国内氮肥行业的着名头部企业。” 一台造气炉就能带来这么多荣誉和出头露脸的机会，卢洪涛听得心里直痒痒，当机立断道：“我们公司在硝酸和硝盐建设中，已经采用了很多金秀公司研发的新技术新工艺和新设备。这些新东西无一例外全部取得了成功，并给咱们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所以，我同意耿总的提议，今年新上一套连续加压气化炉装置。” 何玉坤见自己的靠山发了话，立马偃旗息鼓不再硬顶，而是识趣道：“卢总说得对，我也同意！” 在座诸位领导见他终于改变了主意，觉得好笑之余也松了口气。 卢洪涛安排道：“袁总，既然新气化炉项目在咱老厂区，那就由你来全权负责吧。耿总的主要精力还要放在新厂区，这边就不要再麻烦他了。” “行啊！”袁汉杰当仁不让道：“我叫上钟晋丰一起来管这个项目吧。他是合成氨车间主任，正好管这一块儿。” 尽管新上连续加压气化炉项目获得了董事会的一致通过，但何玉坤一意孤行跟耿志扬叫板的表现，瞬间让大家伙对他刮目相看。 你想啊，何玉坤连举荐他进入董事会的耿半仙都敢正面硬抗，往好处里说他为了公司利益抛弃了个人情义，但从另一个角度讲，这小子未免有点刻薄寡恩。 但从此之后，各位董事再也不敢小瞧于他，正儿八经地把他当成了一个平起平坐的董事来看待。从这个结果看，何玉坤未免不是借耿志扬来立威，让自己彻底摆脱勉强挤进董事会的不利形象。 只是耿半仙之所以能被大伙称为半仙，那可不是浪的虚名，人家确实有几分真本事的。 为了自己能成名立万，这家伙竟然把耿半仙当成了被利用工具人。对何玉坤来说，如此作为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但无论如何，他通过这场大胆行为，终于赢得了跟自己副总经理地位相当的尊重。 一个多星期以后，蒋瑶终于瞅准空子请下了假，于是跟耿志扬相约着从省城一起坐上火车赶往了首都。 时间正值初夏，耿志扬和蒋瑶下了火车又坐上地铁，辗转来到市区北部的和平里，终于见到了管道协会秘书长乐智远。 乐智远是个身材瘦小的精干之人。他鼻子上架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热情接待了远道而来的耿志扬和蒋瑶，并把协会各位领导介绍给了他俩。 简单寒暄后，耿志扬让蒋瑶打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给管道协会各位领导现场演示了gzpipe管道应力分析软件的各个功能和计算过程。 管道协会各位领导看得非常认真，并提出了很多诸如冷热吊零和动态分析等专业性问题。由此可见，国外c公司推荐的应力分析软件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516章 舍小利而挣大钱 观看完gzpipe管道应力分析软件的演示之后，乐智远首先询问道：“耿总，你们这个软件有实际使用经验吗？” “有啊！”耿志扬道：“像我们省的石化设计院、轻工设计院、医药设计院，还有安海市化工设计院等十几家设计单位都采购了gzpipe软件，所以我们的用户群还是不小的，也积累了相当多的使用经验。” 协会副理事长夏中行提出问题道：“你能演示一个比较复杂的实际模型给我们看看吗？” “可以啊！”耿志扬转头对蒋瑶道：“你打开三硝项目四合一机组管系分析。” 借着蒋瑶寻找文件的空当儿，耿志扬宣传道：“我们在第一套国产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上全面应用了gzpipe软件，结果证明该软件还是非常准确和可靠的。” “第一套国产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夏中行忍不住质问道：“寿化集团不是自己搞的双加压法硝酸技术吗？你们比他们还早？” “那是当然！”耿志扬不吝自夸道：“我不是吹，我们在九五年开始研发双加压法硝酸技术时，寿化集团刚把第一套引进的二手硝酸设备安装完毕。你说我们两家哪个早？” “哦？”夏中行有些疑惑道：“不可能吧？据我所知，寿化集团联合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去年才把四合一机组国产化。你们那个时候用的哪里的机组？” 耿志扬笑道：“九六年的时候，我们跟省鼓集团一起合作建设了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十五万吨硝酸项目。当时是我们跟省鼓集团一块儿研发的四合一机组，所以用的就是他们公司生产的机组。” “不可能！”夏中行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兀自不信道：“你这个小伙子在撒谎！人家那是寿化集团帮着研发的，怎么成了你们的功劳？”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您要是不信，可以问蒋工。她就是该套四合一机组的主要设计人，您问她就是。” 蒋瑶不得不抬起头道：“耿总说的没错，我就是北海省鼓集团四合一机组研发负责人。我可以证明，第一套国产机组是在耿总的协助下研发出来的。” 乐智远吃惊道：“刚才不是说，蒋工是四海旭阳公司的吗？” 耿志扬笑道：“她是我老同学，是私下里来帮我忙的。” “哦！原来如此！”夏中行、乐智远等协会众人此刻方才恍然大悟。 2000年左右，很多国有企业效益不佳，因此多有技术人员利用闲暇时间在外面挣外快。看来蒋瑶也是这种情况。 夏中行道：“这么说，双加压法硝酸的国产化是你们先做的工作？那怎么会被寿化集团给抢了风头？” 人家是协会的大领导，耿志扬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只能道：“我们是民营企业，规模和名气当然比不上寿化集团这种大型国企。但是，他们所谓的国产工艺跟我们的是不一样的。”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夏中行颇感兴趣道：“你说来听听。” 耿志扬见蒋瑶仍旧在找模型，于是耐心讲解道：“我们的工艺是自行研发的最新版本，所以在很多关键环节上比老外的都要先进。” 夏中行品味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寿化集团的技术不先进了？” 耿志扬笑道：“我要是这么说的话，未免有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嫌疑。” 夏中行见他为人如此敞亮，不禁顿生好感道：“你这小伙子说话还挺幽默，不是个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但是……”耿志扬接着又道：“前一阵，寿化集团给芦水河化工集团上的那套十五万吨硝酸装置开不起车来。厂家最后没有办法，就把我给叫过去了。” “啊！？”夏中行惊奇道：“我听老郑说，他们前一阵从北海省请了个专家，正在对硝酸装置进行改造，不会就是你吧？” “对，是我！”耿志扬坦白道：“寿化集团给他们搞的那套硝酸，很多地方在设计上就有缺陷，所以始终开不起来。我们正在对那套装置的氨氧化炉、吸收塔等设备进行改造。改造完了以后就可以正常开车了。” “哎呀，那你还真是有几分真本事！”夏中行感慨道：“芦水河那个项目彻底把老郑给搞服气了。当时还把我们给请了去共同会诊，也没得出个结论来，没想到最后是你救了他们。” 耿志扬笑了笑道：“所以啊，我们公司的技术跟寿化集团相比，哪一个更先进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耿志扬绕了一大圈，利用芦水河化工集团的硝酸项目作为佐证，从而充分证明了金秀公司和寿化集团在双加压法硝酸技术上哪一家更为先进。 夏中行笑道：“小伙子行啊！论点有理有据，我们不服也不行。” 此时蒋瑶已经把四合一机组气相管道计算模型调了出来。耿志扬让她给夏中行、乐智远等人细细演示了一遍，直把众人看得连连点头。 乐智远询问道：“耿总，你们这套gzpipe软件打算卖多少钱啊？” 耿志扬道：“原本我们一套软件售价九万八，但这次是咱们协会帮着各个设计单位统一购买，我们就按照批发价来优惠，一套只要三万六千块钱。” “一套三万六？”夏中行和乐智远听罢不由大喜。 国外c公司推荐的应力分析软件优惠后的最终价为七万五千块钱。而四海旭阳科技公司卖的gzpipe软件，一套只要三万六，连对方的一半都不到。 很多经济拮据的中小型设计院由于顾虑国外软件的价格而犹豫不决。而有了价格如此实惠的gzpipe软件后，就能够让这些中小型设计院下决心斥资购买，从而提高整个行业的压力管道设计水平。 在和谐的气氛下，耿志扬代表四海旭阳科技公司跟管道协会正式签署了应力分析软件合作协议，其中当然不会漏了按比例给协会推销软件的广告费用。 离开管道协会后，蒋瑶有些不甘心道：“耿志扬，咱那软件也是费了好大劲才研究出来的。卖得这么便宜是不是有点亏啊？” 耿志扬睿智笑道：“咱们的gzpipe好是好，但是名气不行。借着这次压力管道认证的机会，把咱们gzpipe软件的名气打出去，以后就会成为全国着名的应力分析软件了。” “那又怎么样？”蒋瑶不解道：“卖得这么便宜，咱还是挣不到钱啊！” “你呀，怎么糊涂了？”耿志扬顺势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软件必须定期升级的。咱卖的套数多了，以后升级费用不就能多收点了吗？” 蒋瑶捂着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道：“咦？还真是啊！” 她气得轻轻拍了耿志扬一巴掌道：“你这家伙，还真是狡猾大大的！” 第517章 首都之游(上) 从管道协会出来时天色已晚，蒋瑶望着人来人往的马路道：“咱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我看那边有个宾馆，看样子还算不错。” “咱就是住，也不在这儿住。”耿志扬道：“我领你去个好地方。住在那儿的话，想出去玩可方便了。” “哦？有多方便？”蒋瑶纳闷道：“你以前来首都玩过？” “来过，我来过很多次了！”耿志扬笑道：“咱们去府右街上住。那儿离着广场、故宫、王府井和北海公园都很近，走几步就到了，连车都不用坐。” 蒋瑶欣喜道：“是吗？有这么好的地方？” “当然有了……哎，对了！”耿志扬贴心道：“你饿了吧？要不今晚上咱去全聚德吃上一顿？我请你吃真正的首都烤鸭！” “全聚德？”一想到向往已久的美味烤鸭，蒋瑶不禁被勾得馋虫大起道：“既然来了，不宰你一顿太对不起你的那些钱了。走，姑奶奶就给你次讨好我的机会。” 两个人先坐公交后转地铁，最后步行来到府右街上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在前台订房间时，耿志扬故意冲蒋瑶问道：“咱俩是开一间呢，还是开两间？” 蒋瑶大羞道：“当然是开两间了！你在想什么呢，坏蛋！” “哈哈哈！”瞧着她又羞又愤地瞪起了眼，耿志扬直乐道：“逗你玩呢，看把你给臊的。” 他把房卡递给蒋瑶道：“把行李放下就下来，咱们在大厅汇合。” 两个人奔波了一天，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因此放下行李就出了宾馆，再次坐上地铁来到了王府井。来到王府井后，两个人直奔全聚德，要了一整只烤鸭和一些特色菜肴，甩开腮帮子痛痛快快大吃了一顿。 由于俩人已是饿极，因此刚拿起筷子的时候可谓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根本顾不上细细品尝首都烤鸭的独特美味。直到吃了个半饱之后，两个人才放慢动作，认真欣赏起了各色美食的天籁滋味。 蒋瑶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烤鸭皮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道：“哎呀！这个烤鸭皮真是入口即化味道鲜美。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耿志扬拿了张小薄饼，把鸭肉沾了甜面酱后，跟小葱、黄瓜条放到饼上卷在一起，咬上一口顿时满嘴尽是鸭肉的喷香。 “怪不得人家有名呢。”耿志扬忍不住感慨道：“做的烤鸭就是好吃！” 蒋瑶一边吃一边问道：“耿志扬，你带相机了吗？” “带了！”耿志扬指了指椅子上的背包道：“桂林理光gr1便携式相机，我老婆前年买的，新着呢。” 听到耿志扬带着相机，蒋瑶兴奋道：“我买两个胶卷，明天咱一块儿去故宫玩玩吧？我还没去过故宫呢。” “你没去过故宫？”耿志扬本想说去故宫需要预约，忽然想起现在是2000年，并不需要提前在网上预约，直接去售票口买票就行。 “没问题！”耿志扬豪爽道：“胶卷不用买了。我带了几个乐凯胶卷，应该够用。你还想去哪儿玩？门票我都包了！” “是吗？”蒋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后道：“我还想去颐和园和大观园转一转。” 颐和园在首都西北郊区，此时尚未通地铁。大观园在市区的西南角，也没有直通地铁到达。二者一南一北相距较远，光一个半天是转不过来的。 耿志扬想了想道：“明天咱们上午去故宫，下午去大观园。大观园比较小，上午故宫转下来就挺累了，到那里逛逛还勉强能行。后天上午咱们再去颐和园，下午坐火车回家。你看这么安排行吗？” “后天？”蒋瑶蹙眉道：“可我只请了两天假。” “那就难办了。”耿志扬无奈商量道：“要不颐和园下次再去？” 好不容易来首都一次，蒋瑶哪里肯轻易放弃到颐和园一游的梦想，想了想道：“要不咱们上午去故宫，下午去颐和园，晚上坐火车回去？” “啊？！”耿志扬直摇头道：“那太累了！你不知道，故宫很大的，一趟转下来腿都会走软的。下午哪还有力气去颐和园玩？” “我不怕累！”蒋瑶坚持道：“我没问题！该不会是你体力不行吧？” 居然被女同学给小瞧了，耿志扬登时来气道：“我天天锻炼，肯定能坚持得住，主要是怕你受不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没问题！”蒋瑶执意道：“咱还是明天晚上回去吧。”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好吧。那咱这样，明早先去火车站把行李寄存，然后去故宫，转完以后接着去颐和园，最后回车站坐车回家。这个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嗯，这样挺好！”蒋瑶高兴道：“一天时间全利用上了，一点也没有浪费。” 耿志扬心道：“你先别得意。等明天整个转下来，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饭足菜饱之后，蒋瑶又拉着耿志扬到附近特色商店里买了许多果脯、蜜饯、驴打滚、豌豆黄等首都特色小吃。耿志扬本来想劝她去别处买还能便宜一些，但瞧着她双眸圆睁的稀奇样子，也只能摇摇头付之一笑罢了。 第二天一早，俩人按照约定早早起了床，在大厅里会合以后先去火车站寄存了行李，然后坐上地铁又回到了广场。至于车票，昨天已经在宾馆代售处买好，因此不需要再为此耗费时间排队购买。 果不出耿志扬所料，在偌大的故宫里走走逛逛，一大圈转下来时已经接近了中午。 耿志扬见午门外有几家卖快餐的门面，于是建议道：“咱去吃盒饭吧。那个节省时间。” “好啊！”蒋瑶虽然累得腰酸腿疼，但大话已经说出了口，为了不被耿志扬笑话，只能是勉力坚持。 他们俩来到摊前一瞧，明码标价：盒饭每份十元。 “一份盒饭就要十块钱。”蒋瑶不由心疼道：“太贵了吧？” 耿志扬笑道：“首都是个旅游城市，物价就是贵。吃吧，吃饱了咱直接去颐和园。” 2000年左右，一般的盒饭也就三五块钱，而且有肉有菜相当可以。故宫附近的盒饭居然卖到了十块钱，在蒋瑶看来确实是不一般的贵。 等她在摊边寻了个空马扎坐下来，把自己的盒饭打开后，立时皱起了眉头。 第518章 首都之游(下) 售价十块钱的盒饭里，竟然连块肉也没有，全是些白菜芹菜一类的素菜，好歹有个酱鸡蛋点缀，否则可以说是简陋得很。 “怎么连块肉也没有？”蒋瑶不满道：“就这还卖十块钱？” 耿志扬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拿出几根火腿肠递给她道：“故宫边上那是寸土寸金。咱吃的这盒饭，有一大半的钱交了房租了，剩下的才是这盒饭的钱。” “早知道不在这儿吃了。”蒋瑶后悔道：“到别处找个小饭馆也比这里便宜。” “咱不是来不及吗？”耿志扬好声劝道：“凑付着吃完饭，咱就去颐和园。那边离着太远了，过去怎么也得一个半多小时。咱只能将就着节省时间。” 俩人草草吃过午饭，又坐上地铁倒公交，这才来到了颐和园东南门。好在此时已经是中午，公交车上乘客相对比较少一些，两个人才有机会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打着盹休息。 2000年时，首都的房价还没有一飞冲天。通往颐和园道路两侧的新建住宅价格，每平米尚在四千左右徘徊。比起后世涨到天际的高昂房价，每平米四千多元基本等于是白菜价了。 望着车窗外稀稀落落的住宅小区，耿志扬感慨万千，忍不住对昏昏欲睡的蒋瑶道：“你相信吗？二十年之后，这里的房价会涨到每平米十万块钱以上。” “一平米十万以上？”蒋瑶根本不信道：“怎么可能？那么贵的房子，谁买得起啊？” “我说的是二十年后，不是说的现在。”耿志扬笑道：“你想想看，二十年前是什么收入水平？那时候的人能想到现在咱们的收入嘛？所以啊，你也没法想象二十年后老百姓的收入会是个什么样子。” “再说了……”耿志扬贪婪地眺望着窗外那些多层住宅，就像看到了一座座无比诱人的金山，心痒难耐道：“这可是首都啊，房价比咱那儿是要贵很多的。” “咦？也是啊！”蒋瑶忽然想起耿志扬有个半仙的外号，不禁心动道：“既然你说要涨价，怎么没在这里买房子呢？” “以前没顾得上。”耿志扬如实回答道：“最近叫着我老婆来一趟，争取买上他一个单元。” “耿志扬真有钱啊，一张口就要在首都买一个单元的房子！”蒋瑶忽然想起自己那抠门的老公，有了钱就存银行。任凭她怎么说，都不愿意把钱提出来购买房产以作投资。 “唉！”她默默叹了口气，侧脸瞧了眼正巴巴看着窗外发呆的耿志扬，心道：“人就怕比啊！” 今日是个大晴天，站在昆明湖边向西眺望，郁郁葱葱的香山清晰可见，而湖北岸的万寿山更是沐浴在阳光之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 “这么大啊！”蒋瑶望着水面开阔的昆明湖和山势厚重的万寿山，一时间惊得瞠目结舌：“这要是全都转下来，不得累死个人啊？” “我没说错吧？”耿志扬瞥了眼万寿山道：“咱今天就在湖边转转，山就不爬了，太累人。” 一上午的游览已经让蒋瑶腿肚子有些不听使唤了，要是再爬个山，可真会要了她的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她终于识趣道：“行啊，咱就在湖边溜达溜达吧。” 两个人顺着湖岸朝北面逶迤而去。耿志扬一边走一边给蒋瑶讲解着经过的古迹是什么，以及跟其有关的逸闻趣事。 老话说得好：看景不如听景。原本冰冷无趣的古老建筑物，在耿志扬的讲述下一个个变得鲜活起来。那些亭台楼榭中发生的历史故事，犹如幻灯画面般一一展现在眼前。 蒋瑶不由好奇道：“耿志扬，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既然是出来玩，当然要提前做好功课了。”耿志扬笑了笑道：“凡是名胜古迹，尤其是古代建筑，它们的名气全靠着那些发生在其中的故事而来的。所以你不了解这些建筑物的历史，又怎么能全面地来欣赏它呢？” 走到万寿山南麓的长廊时，蒋瑶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廊边上道：“我走不动了，一步也不想走了。”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昨天是谁说的不怕累，还笑话我体力不行的？” 蒋瑶脸颊一红道：“我哪儿知道颐和园有这么大啊？还以为跟咱们省城的公园差不多呢。” “这可是皇家园林。”耿志扬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道：“光这个长廊，在古代建起来就不是个小工程，只有在皇家园林里才能看得到！” 俩人正说着话，蒋瑶忽然想起一事，赶忙道：“耿志扬，你来首都买房子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上一套？” 耿志扬一咧嘴道：“房子这东西哪有让别人替自己买的？” 他解释道：“买房子要看地段、位置、户型、楼层等等很多条件。而且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我和我老婆看中的，你和你对象不一定看得中啊。所以说，买房子这事还得自己来操作，别人替代不了。” 耿志扬解释的合情合理。蒋瑶蹙眉想了一会儿道：“我对象就是太犟，死活不愿意把钱拿出来开买房子，只肯存在银行里吃利息。” “那你就更不能在首都买房子了。”耿志扬好心道：“他是体制内的人，有些事考虑得比咱们要多。你要是偷着买了，你对象知道了不得跟你急眼啊？” “唉！”蒋瑶叹了口气，很是不甘心道：“我知道现在买房子很合适。可是我们已经有分的房子住了，我老公他总认为买商品房不是正道。” 跟蒋瑶在一起背地里吐槽人家的老公总有些不妥。耿志扬适时打住话题道：“你看这样行不？等我和我媳妇看中了哪个小区的房子，我就告诉你信息。你再跟你对象沟通商量不就行了？” 目前来说，耿志扬出的主意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蒋瑶只得点头道：“那行吧，我等你的消息。” 两个人歇了一会儿，有了些许体力后又继续向前游览。一直走到那艘着名的石舫后方才疲惫地折身往回赶。 等俩人公交、地铁、火车一番辗转回到省城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耿志扬又贴心地打了辆车把蒋瑶送到了她家所在的财政厅二宿舍。 时至深夜，下了车的蒋瑶有些不放心道：“耿志扬，你打算去哪儿住啊？” 耿志扬笑道：“我在岳华经典小区买了套房子，去那儿住就行。你就别管了，回去好好歇歇。” 等他坐上出租车走后，蒋瑶心中暗道：“耿志扬这个人极有投资前瞻性，而且从来没有看错过。既然他花费重金到处买房子，那就说明现在确实是买房子的好机会。我们家又不缺钱，光我从四海旭阳公司拿到的那些奖金和分红，买上三四套房子绰绰有余。” “不行！”她暗下决心道：“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说服我老公从首都买上套房子！” 第519章 风暴前夕 六月中旬，崔恩熙不负重托，按计划完成了连续加压气化炉的设备图纸，交给设备制造公司开始进行下料制造。利用气化炉制造的这段时间，崔恩熙又把其他相关设备图纸先后设计完毕，依次交给设备制造公司进行加工制作。 根据耿志扬的指示，市化工院安排造气专家狄逄军领头负责氮肥工业公司造气技术改造项目的设计工作。 与此同时，氮肥公司在河口镇新厂区的公用工程和厂前区的建设工作正在稳步推进中。而金秀公司中试基地和触媒公司生产厂区的建设进展也都在顺利进行中。 六月的最后一天，耿志扬驱车赶到省城，叫上钱光耀一起，在海工科技广场岳北金秀志扬高新科技工程公司会议室跟黄广宁及其说动的三个设计人员正式见了面。 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具体到一个公司一个企业也是如此。 黄广宁等人走进海工科技广场，顿时被其内部的恢宏气势和创新风格所折服。等来到金秀志扬高新科技工程公司时，又对其豪华大气的装修氛围震撼不已。 比起省石化院八十年代装修风格的朴素办公室，这里就像是另一个神仙天地。所以耿志扬见到他们一行人时，黄广宁等人早已经从心底里被新单位的环境深深地打动了。 见了面简单寒暄后，黄广宁依次介绍道：“耿总，这个女孩子是马亚红，那个是孙舰艇，最后面的小伙子叫李欣。他们三个都是工艺专业的，参加工作有五六年了，目前都已经获得了工程师职称。” 黄广宁虽然是设计经理，但最熟悉的还是工艺室的同事，能说服跟着他一块儿辞职来金秀公司的，也就只有年轻技术人员了。年纪大的那些工程师多以守成为主，除非有特别眼热的诱惑，否则不会轻易辞职离开省院的。 “好！”耿志扬高兴道：“欢迎！欢迎！欢迎大家来我们金秀公司。你们都是省院的高级人才，来了这里等于是让我们如虎添翼，大大地增强了我们公司的技术力量。在此我代表全公司的干部职工，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他指着钱光耀道：“这位是钱光耀钱总。他是金秀志扬公司的总经理。以后你们就跟他是一起共事的同事了！” 钱光耀赶紧跟着说了几句欢迎的场面话。黄广宁也代表新来的四个人简单表达了一番决心。 耿志扬又关心道：“黄总，你们交了辞职申请了吗？” “还没有呢。”黄广宁道：“准备明天就把辞职信交到院里去。”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其实我倒想出来一个主意，能让你们给省院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 “哦？”既然黄广宁已经下定决心从省院辞职，自然那不会放过哪怕是最后一个报复领导的机会，赶忙问道：“耿总，您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耿志扬嘻嘻一笑道：“我觉得吧，你们不如四个人分开，每天都有一个人去交辞职信。这么一弄，一定会在省院引起轰动效果。” 孙舰艇忽然插话道：“我听说热电所的几个人最近也打算辞职。咱们不如跟在他们后面一块儿递交辞职信。这么多人一起辞职，我想大家伙肯定会记住咱们的。” 要想掀起滔天巨浪，就要学会推波助澜。一个人辞职不算什么，但是四五个人或者七八个人在短时间内一起辞职，对于省院来说可就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了！ 如果孙舰艇透露的信息确实不假，那他出的主意真乃是妙不可言，等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孙道刚等省院领导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黄广宁琢磨道：“季海峰他们是要辞职，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吧，等回去我找他私下里问问消息。要是他们准备最近行动，那咱们就跟他们凑到一起搞上个大动静。” “你说的季海峰那伙有几个人？”耿志扬询问道：“他们辞职出来后打算干什么？” 黄广宁道：“他们一伙有五六个人，都是热电所的，还有个干建筑的女同志。最近国内的热电项目不是比较火吗？他们这帮人想自己成立设计院干热电项目。” 2000年左右，国内的火电项目上的比较多，尤其是企业自备电厂项目突然爆火。这就给热电相关设计单位提供了大量的挣钱机会。 北海省石化设计院设有专门的热电所从事热电厂项目的设计工作，在热电设计行业颇有名气。可以说在省内是除了省电力设计院以外实力最强的热电设计单位。 承揽的项目多了，身为热电所所长的季海峰自然跟众多企业负责人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众多热电项目唾手可得，自己又有充足的人脉，手下还有一帮知根知底的技术人员，你说季海峰能不生出辞职单干的念头吗？ 即使他看在所长的位置上不肯这么干，手下那些一般技术人员可不会这么想。如果不想成为光杆司令，带着大伙举起大旗跟省院决裂后自己干自己的，恐怕是季海峰唯一的选择。 省石化院内部的事情耿志扬不想过多掺和，对黄广宁叮嘱道：“黄总，长定石化的硝酸项目最近要进行工程设计招标。他们的技术是用我们的，但四合一机组是原装采购国外的。原本工程设计这一块儿，我帮着联系的你们院来干，现在有了你们以后，咱们就谈下来自己干！” “没问题！”黄广宁道：“院里面具体跟踪长定石化硝酸项目就是我，改成咱设计一点也没有问题。” 耿志扬笑道：“不光是硝酸项目。明年安海市氮肥公司要上3630项目，其中三十六万吨氨醇要采用我们和工大最新研发的低压合成工艺。我想把氨醇项目的设计任务交给你们负责，有什么困难吗？” 黄广宁笑道：“我虽然现在干硝酸项目比较多，但以前也经常干813和1830里面的高压氨合成。小马他们这几年也都干过合成氨项目，对这一块儿很熟悉。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们，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耿志扬又叮嘱道：“配套的土建和电仪等专业由安海市化工院负责，到时候你们把该提的条件提给他们相关专业即可。我会让他们各专业定期派人来跟你们交流。” “我们过去也行，反正也不远。”黄广宁很识趣道：“以后联系多了，哪个方便哪个跑一趟就是。” 耿志扬见他如此上道，呵呵一笑道：“等将来通讯更便捷了，就不用再麻烦地来回折腾着跑了！” 第520章 全院震动 小暑节气刚过，北海省石化设计院就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单位的大事件：从七月十日星期一开始，每天都有设计人员拿着辞职信来到人力资源部要求辞职，一直持续到了周五。 拥有十名设计人员的热电设计所，竟然有一半人递交了辞职申请。近十年以来极少出现有这么多人同时辞职离开的情况，一时间省石化院可谓是全院震动。 大家伙议论纷纷踊跃充当吃瓜群众，热切讨论着下个星期开始是否还会有人提出辞职，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搞设计？ 院长周宇凡得知消息后马上把分管生产的副院长孙道刚叫来询问情况。 孙道刚吐槽道：“就是季海峰蛊惑了热电所几个人想出去自己干。其实也没什么，离了他们几个，咱们照常能干热电项目。” “你没跟季海峰谈一谈？”周宇凡道：“看看他有什么要求，咱尽量满足。让他别辞职了，搞得他和院里都很被动。” “我和他谈过了。”孙道刚气愤道：“他就是铁了心想走，我怎么留都留不住。这种人啊我看就别留了。就是强留下，那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不会好好干工作的。” 周宇凡见事已至此，情知已经没有了挽回的可能，只得道：“他们走就走了吧，让剩下的同志把热电所撑起来，千万不要垮了。” “不会的。”孙道刚信誓旦旦道：“我已经跟李元刚谈过了，由他来接任热电所长，再加上今年新招来的学生，热电所垮不了。” “那就好。”周宇凡提醒道：“咱们院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一个星期就有五个人辞职的情况。你回去以后要安抚好干部职工的情绪，省得有人趁机煽风点火扰乱生产秩序。” “不会的！”孙道刚一本正经道：“我向您保证，从下个星期开始，全院一定恢复到正常生产状态，绝不会受到这次辞职事件的影响！” 新的一个周一刚一上班，孙道刚就对办事员吩咐道：“通知所有室主任和项目经理，九点钟在大会议室开项目协调会。” “是！孙院长！” “热电所那边让李元刚来开会。” “李元刚？”办事员愣了愣，马上答应道：“好的！我一定通知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黄广宁便接到了十点钟开会的通知。放下电话后，他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他很清楚，现在轮到该自己上场表演了。 黄广宁打开抽屉，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辞职申请，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迈着坚定的步伐下了楼。 当黄广宁把辞职申请递交给人力资源部主任杨金宝时，他惊得站在原地半晌儿回不过神来。 好半天后，杨金宝才双手哆嗦着接过辞职申请，难以置信道：“黄工，你……你怎么也要辞职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黄广宁煞有其事道：“咱们院现在对设计人员的要求越来越高，我已经跟不上了，所以干脆主动退出吧。” 杨金宝哪里肯相信如此不着边际的说辞，只得道：“你这个情况，我得向孙院长汇报！” “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你汇报就是。”黄广宁坦然道：“从今天算起一个月内，我会继续坚持上班，请及时安排人手跟我交接工作。” 等他离开以后，杨金宝赶紧拿着辞职申请来到孙道刚的办公室做了汇报。 “mlgb！”听到黄广宁居然提出了辞职，孙道刚顿时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茶杯一下摔了个粉碎：“他想辞职，我不同意！” 杨金宝吓得躲到一旁，胆战心惊道：“孙院长，咱不同意不行啊。按照现在劳动法的规定，黄广宁递交辞职申请一个月后就算做自动离职，并不需要咱们的同意。” “娘希匹！”孙道刚气急之下学起了校长骂人的方式，暴跳如雷道：“我就不同意，他不能走！他走了，双加压硝酸项目谁来干？” 杨金宝见他发起了飚，有心不言语却又不敢不说道：“他想走，咱管不着呀！咱又不能把他关起来？” 孙道刚气蒙了头，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道：“通知财务和后勤，从现在起不允许给他报医药费，立马收回他在三宿舍的房子。” 北海省石化设计院尚未给职工办理社保和医保手续，因此还是执行老一套的单位报销医药费制度。至于院里的福利分房，却已经办理完职工个人的房产证，跟单位没有任何关系了。 杨金宝提心吊胆道：“孙院长，三宿舍的房子都办理完房产证了。房子现在已经是职工个人财产，咱们没有权力收回。” 孙道刚终于明白，一旦手下那些唯唯诺诺的设计人员铁了心要走，自己是一点也没办法拿捏人家。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人家不想在省石化院干了，完全可以把他这个院长当成个屁！ “ctn！”孙道刚一拳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愤愤不平道：“就这么放黄广宁这个废物点心走了，我真是不甘心呀！” 黄广宁悍然辞职的消息犹若平地一声惊雷，再次震撼了整个省石化设计院。 然而让大家伙更为吃惊的是，随后的几天里，马亚红、孙舰艇和李欣又陆续递交了辞职申请。 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有九名正当年的设计人员辞职离开，对整个省石化院的设计力量来说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对大家伙的心气却是极大的打击，还让许多原本犹豫不决的人跟着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等到孙道刚打听到黄广宁等人是去了耿志扬新成立的公司效力，气急败坏之下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耿志扬，黄广宁他们是去了你那里吗？” 耿志扬听到他出言不逊，冷冷地笑了笑道：“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耿志扬竟敢当面承认，孙道刚怒从心头起道：“你从我们院里挖人有点太不仗义了吧？以后你还想跟我们院合作吗？”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孙院长，人才是自由流动的。他们在你们那儿呆得不舒服，当然是想换个地方了。” “呸！”孙道刚火大道：“我告诉你耿志扬，你要是敢用他们，我就把你告上法院！” 面对赤果果的威胁，耿志扬噗嗤一笑道：“孙院长，实话跟你说吧，这两年我别的没做，官司倒是打过了几场，而且还是跟老外打的。” “跟老外打官司？”耿志扬居然敢跟外国人打官司，这家伙还真有些头铁！ 孙道刚有些胆怯道：“你跟外国人打官司，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想告诉你！”耿志扬冷笑道：“你要想打官司，我一定奉陪到底。不过最后谁输谁赢，那可不一定的。” 孙道刚心头一凛，忽然想起了耿志扬身上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心下不禁有了些许惧意。 第521章 首都置业(上) 耿志扬居然明目张胆地从省石化设计院挖人，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孙道刚气急败坏之下，跑到周宇凡那里狠狠地告了他一状。 “周院长，耿志扬从咱这里挖人，明显是打算以后跟咱们院作对！”孙道刚添油加醋道：“我觉得不能让他这么猖狂，得给他一个教训才行。” “黄广宁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耿志扬给拉过去了？”周宇凡思量道：“小黄跟我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以前本本分分的，没看出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辞职。” “还不是被耿志扬给蛊惑了。”孙道刚颇为不忿道：“他公然挖咱们院的墙角，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宇凡比他考虑得周全，有些担心道：“小黄走了以后，咱院里还有人能干双加压法硝酸项目吗？” “有啊！”孙道刚硬着头皮大言不惭道：“郑柘现在负责北江硝酸项目。以后的双加压法硝酸可以交给他来干。” “郑柘？”周宇凡迟疑道：“没听说他以前干过硝酸啊？” “没干过可以学。”孙道刚只能瞎白活道：“北江硝酸项目是由寿化集团提供工艺包，省鼓集团提供四合一机组。所以即使咱们没干过双加压法硝酸，也可以现学现干。” “哦……”周宇凡点头道：“那就让郑柘用点心。告诉他，小黄走了，今后院里的硝酸项目就全交给他了。” “好的，我一定把您的话带给他。”孙道刚再一次请示道：“周院长，咱们是不是上法院告耿志扬一状？他从咱这里挖人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跟耿志扬相关的金秀公司和氮肥公司目前已是省内甚至国内数得着的行业内知名企业，轻易是不能得罪的，否则怕是会自找麻烦。 作为技术服务类企业的省石化设计院，靠的就是从生产企业那里承接建设项目的设计工作来存活。 一旦得罪了耿志扬，不但金秀公司和氮肥公司的相关建设项目的设计任务落不到省石化院头上，因为有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存在，安陵县化肥公司等省内硝酸生产企业大概率也不会把设计合同交给他们来干。 所以说，现在的耿志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来省院住招待所盯着催图纸的年轻技术人员了。在如今的省内化工行业，他的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算了！”周宇凡沉思良久后明智道：“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老话说得好：和气生财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咱还需要人家帮忙呢，可不能就这么着撕破了脸皮。一旦把关系给搞僵了，以后再想找人家可就不好说出口了。” 他当即吩咐道：“小黄他们的辞职手续该办就办，不要故意难为他们。要不然人家走了还会怨恨咱们，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的！”孙道刚有心不答应但又不敢，暗自咬牙切齿道：“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我一定得找个由头卡他们一下，让这帮子没良心的家伙知道知道我老孙的厉害。” 每年的七八月份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间。 趁着正好有空，七月底的时候，耿志扬和卢晓清带着孩子一起来到首都游玩，另外借机实地勘察一番当地住宅项目的销售情况。 先带着孩子痛痛快快玩了几天后，耿志扬夫妇才正儿八经地准备开始看房子。 “志扬，首都这么大，你说咱们去哪一片看房子好呢？”卢晓清拿着地图犯愁道：“总不能到胡同里买个四合院吧？” 耿志扬笑道：“四合院不是买不起，但跟咱们来这里买房子的目的相悖，所以咱不能买四合院。” 他解释道：“咱之所以来首都买房子，是因为看中了这里的房子会在未来十年二十年内快速升值。要是按这个道理来说，咱们最好是找个房价洼地，用一样的钱多买上几套，放到将来赚取丰厚的利润。” “房价洼地？”卢晓清扫了眼首都四周道：“那就得去郊区买了。” “对啊！”耿志扬用手一指西四环道：“咱们就去西四环附近，找个合适的小区买上几套房子。” “西四环？”卢晓清盯着地图看了又看道：“是不是有点太偏了？” “偏了才便宜呀。”耿志扬笑道：“首都有地铁，就是位置偏了，交通也很方便的。” 卢晓清不放心道：“西四环那边现在都是地呢，将来房价能涨上去吗？” “你把那个吗字给去了！”耿志扬笑道：“我给你说吧。就这地方的房价，十年后能涨到近十万。” “十万！？”卢晓清惊得张口结舌道：“一平米十万？你开什么玩笑？这么贵，谁买得起啊？” “到时候就会有人买得起了。”耿志扬拿出一张广告宣传页递给妻子道：“就这儿了，世纪花园小区。明天咱们去这儿看一看。” 卢晓清接过来念道：“世纪花园小区，均价三千元。” 她惊喜地抬起头道：“才三千块钱！” “那是均价。”耿志扬指着宣传彩页道：“这个小区刚开始建设，现在卖的是一期，主要是八层的多层住宅。” “八层？这么高啊！”卢晓清诧异道：“太高了吧？” 2000年以前，安海市还没有高层住宅项目，多是五层或者六层的住宅楼，因此卢晓清才会对八层结构的楼房感到惊讶。 “八层还算高？”耿志扬笑道：“小高层有十几层楼呢。要是遇到高层，少说也得有上个二三十层高。” 丈夫比自己见多识广，卢晓清丝毫不感到意外，而是踌躇道：“老公，这次咱还一气儿买上两套吗？” “两套？”耿志扬哈哈一笑道：“这次啊，我打算买下一个单元来。” “一个单元！？”卢晓清再一次惊得瞠目结舌。 按照八层楼计算，一个单元就有十六套房子。假如一套房子有一百个平方，这下子就要买一千六百个平方。 “一千六百平方，一平方三千……”卢晓清默默算计道：“这么算下来，我们得拿出四百八十万才能买下一整个单元的房子。” 自己的丈夫居然一口气要掏出接近五百万的巨款来买房子。如此豪爽的一掷千金，搞得卢晓清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喃喃道：“老公……咱是不是……花得有点多啊？” 第522章 首都置业(下) 世纪花园小区位于首都西北部，西四环内侧。项目建设地点以前是一片农田，因此土地平整地质情况良好。项目一期目前建成了四座八层住宅楼和四座十六层的小高层。 耿志扬一家三口先坐地铁又转乘公交，辗转来到了该项目的售楼处。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名叫王静的年轻销售人员。 2000年左右的首都楼市非常平淡，销售情况并不怎么好。因而耿志扬一家三口来到售楼处时，除了几个闲着无聊的销售人员外，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来看房子的顾客。 王静眼尖，抢先一步迎上前来招呼道：“先生，来看房子吗？” “对！”耿志扬扫了一眼廖无几人的售楼大厅道：“人不多呀！” 王静忙道：“今天不是周末，周末人就多了。” “行啊。”耿志扬道：“我们想看看你们小区的多层，你给介绍介绍吧。” “好的。”王静把耿志扬一家领到小区沙盘前讲解道：“我们小区目前在售的是一期，共有四座多层和四座小高层。户型从两室一厅到三室两厅都有，面积大约在八十多到一百五十多。” 耿志扬盯着那四座多层道：“你们的多层有电梯吗？” “有！”王静干脆道：“四座多层都是八层楼结构，也都设有电梯，非常方便。” 耿志扬接着又问道：“两室一厅的户型在几号楼？” 王静道：“二号楼和三号楼的三四单元都是您说的两室一厅户型，套内面积为九十六个多平方。”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王小姐，我想买二号楼三单元的全部住房，可以吗？” 王静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的惊愕道：“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耿志扬不得不又把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指着二号楼问道：“你就告诉我，三单元能买吗？” 世纪花园小区的多层一共有四个单元。一单元和四单元都有一列房子有外墙，不但存在漏雨的风险，而且冬夏季保温效果也差，因此均不在耿志扬的选择范围之内。 王静此刻方才反应过来，眼前看着普普通通的年轻夫妇居然是有钱人，一出手就要买下一个单元的房子！ 她强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咽了口唾沫道：“先生，二号楼的房子卖得挺火，三单元有些房子已经卖出去了。你要想买一个单元的话，只剩下四单元可以买。” “四单元？”耿志扬摇头道：“那不能要！我不喜欢靠边的房子。” 他又指着三号楼道：“那三号楼的三单元我能买吗？” “这个可以！”王静赶忙道：“三号楼目前还没有卖出去多少，三单元和四单元您都可以买。” “那就三单元吧。”耿志扬想了想道：“咱就别分楼层计算价格了。你跟你们领导商量一下，给我一个优惠点的均价。咱就按均价来计算总价格，我付全款。” “这个姓耿的先生真够霸气的。他不是在开玩笑吧？难道真是要买一个单元的房子，而且是全款交易？”王静震惊之余赶紧道：“好的，我这就去跟领导汇报！” 王静小跑着找到分管销售的领导，匆匆向他做了汇报。领导正在为当月没完成销售任务而发愁，一听到来了一位一口气买下一个单元的大客户，居然还是全款交易，当即激动地亲自出马予以接待。 双方经过友好和谐的谈判之后，商定开发商以平均每平方米三千零八十元的价格出售三号楼三单元给耿志扬。三单元共计住房十六套，合计面积约一千五百四十二平方，总价为四百七十五万余元。 双方当场签订完合同后，约定耿志扬五日内以转账形式交付购房资金，开发商随后出具正式的购房发票。由于三号楼目前是现房，因此待房款交割完毕之后，耿志扬马上可以办理验房收房手续。 等回到宾馆后，卢晓清依旧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自己花了四百七十五万巨款在首都买了一个单元十六套住房，而且还是现房，收拾好了马上就能入住！ “老公，你拧我一下，让我知道知道不是在做梦。”卢晓清神情恍惚道：“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咱们真买了一个单元的房子！” 耿志扬笑了笑，并没有下手去拧妻子，而是道：“这一个单元的房子我打算收拾一下往外租。等到合适的时候就卖掉它们。” “那咱们能挣到多少钱？”卢晓清猜测道：“能赚到一个亿吗？” “一个亿可不止。”耿志扬道：“你算算吧。一平米至少赚十万，最多能赚到十二万。咱现在有一千五百四十二个平方，你说能挣到多少钱？” 按照每平方米净赚十万来算的话，一千五百四十二个平方最终能赚到一点五个多亿。要是提高到每平方米净赚十二万，总利润就会急剧增长到一点八五个亿。 以上利润还不包括在这期间出租房屋带来的收益。别忘了，随着首都的房租水涨船高，十六套住宅的房租收入也将是一笔非常可观的现金流。 “我脑子有些乱！”卢晓清捂着脑袋蹲下来道：“咱在省城还有两套房子，江城也有两套。那些房子也能挣到这么多钱吗？” “那是不可能的！”耿志扬一句话浇灭了她的幻想：“首都是一线特大城市。省城和江城只能算是二线省会城市，他们之间的房价没有可比性。” “不过嘛……”耿志扬想了想道：“咱在省城买的房子能涨到三四万，江城那两套也能卖到这个价吧。” 省城和江城买的房子只能卖到世纪花园未来房价的零头，卢晓清顿时大失所望，直摇头道：“差着这么多啊！” “要是学区房可能还会高点。”耿志扬想了想道：“咱当时在两个城市买房子的时候没往这块儿想，很有可能到不了学区房。” 他安慰妻子道：“不过已经可以了。咱花了两千多买的房子，最后能涨到三四万，已经很可以了，不能太贪心！” “我没有贪心。”卢晓清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不同城市的房价涨势差着这么多，有点不能理解。” “老祖宗早就说过了：物以稀为贵！”耿志扬温柔地搂住妻子道：“一线发达城市就这么几个，资源相对有限。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想来首都购房置业，价格自然就水涨船高炒起来了。如果咱们安海是首都，将来的房价也会是这样一个上涨走势的。” “老公，还是你看得明白。”卢晓清心下豁然开朗，一把揪住丈夫胳膊道：“我得把你给看住了，省得被别的女人给抢了去。” 望着妻子依恋自己的可爱模样，耿志扬忽然想起了蒋瑶，不禁犹豫道：“我是把买房子的信息告诉蒋瑶呢，还是不告诉？” 第523章 人走茶凉 黄广宁等人是七月中下旬递交的辞职申请，因此一个月以后就没必要再到省石化院坐班了。 不过在办理随后的离职手续时却遇到了麻烦。黄广宁拿着离职表数次去找孙道刚签字，都被他找借口一一搪塞，有时候甚至直接避而不见。 一直拖到九月初，黄广宁等人从省石化设计院的离职手续依然没有办的下来。 当耿志扬得知省石化设计院找了种种理由故意拖延办理黄广宁等人的辞职手续时，不禁笑道：“堂堂的省石化院，就这么对待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的老同志？真tmd小肚鸡肠上不了台面。” 黄广宁等人担忧道：“耿总，省石化院老拖着不给我们办手续怎么办呢？” 耿志扬不屑一顾道：“他们愿意拖着就拖着吧。省石化院没有给你们设立社保账户，所以唯一能卡咱们的只有档案。咱这边已经给你们重新办理了社保和医保，不会影响退休待遇和看病。所以不用担心，耐下性子来慢慢跟他们耗着就是。” 黄广宁颇为心寒道：“再怎么说我也在院里干了十几年啊，给单位做的贡献也不少了。他们怎么能这么个对待我法？还tmd是国有企业呢，连起码的肚量都没有。” “都说在国企是人走茶凉。”耿志扬冷笑道：“省石化院这个做派还真是像个正儿八经的国有企业。” 随后他安慰道：“咱们跟长定石化签署了设计合同，而且两百多万的合同额也不低。你们这段时间先干这个项目吧。” 黄广宁愤愤不平道：“省石化院能干双加压法硝酸的就我们这几个人。我们一走，他们想让郑柘这么一个马屁精来干硝酸项目，肯定会闹笑话的。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一个工程设计单位，如果能干某项工程的只有某个人或某几个人，一旦发生人事变动，就有可能造成人才断档。 黄广宁只是省石化院双加压法硝酸的设计经理。在他下面还有工艺专业的负责人、设计人、校核人和审核人。如果这次只是黄广宁自己一个人辞职，那么郑柘接手项目以后，还可以继续靠着以前项目组里面的工艺设计人员接着搞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的设计。 但是这一次，黄广宁来了个大搬家，带着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组里的全体工艺专业人员跳了槽。等于是一下子就把省石化院双加压法硝酸人才来了个彻底清空。 懂行的人都跑了，即使郑柘重新组织人手来干，那就只能是边学习边摸索着搞设计了。至于以前硝酸项目得来的那些宝贵经验教训，他们自然是一无所知。搞不好还得把以前吃过的亏犯过的错，统统重新再来上一次。 耿志扬暗觉好笑道：“省石化院弄了帮生瓜蛋子来干双加压法硝酸，再加上董鸿运这个半懂不懂的混子，北江硝酸项目会干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九月十二日恰逢中秋佳节，安海市志扬高新设备制造公司制造的首台全国产化连续加压气化炉终于出厂。在众多运输及保障车辆的护送下，历经一上午的时间终于运抵了乐埠镇氮肥工业公司。 又经过一个星期的忙活后，在数台大荷载起重设备的互相配合之下，这台庞大的连续加压气化炉方才安装到位。 气化炉安装完毕，标志着该公司造气改造工程最关键设备圆满就位。接下来就剩下管道和仪表等的安装工作了。 设备安装期间，袁汉杰指挥着工程管理部和合成氨车间的相关干部职工全程参与。卢洪涛、田连营等公司领导也时不时到现场视察。至于耿志扬，作为整个公司的技术负责人，那更是没日没夜在现场呆了整整一个多星期。 望着高高伫立气势雄伟的造气炉，卢洪涛和田连营不禁感叹道：“一台炉子就能满足六万吨合成氨的原料气需求，怪不得尺寸这么大呢！” 一旁的耿志扬趁机道：“有了这台气化炉，原先的造气工段就没用了，可以拆了建别的项目。” 卢洪涛有些不忍心道：“先留着吧，等把造气设备卖掉以后再商量拆不拆。” 见他如此守财，耿志扬笑了笑又冲田连营道：“田总，有机化工厂那边的编织袋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设备都买来安装好了。”田连营忙道：“正在组织工人试生产，然后建立一套合适的工作流程和操作规程。” 利用有机化工厂现有厂房建设年产两千万条编织带项目，目的就是为了收购该厂后有效安置四百多职工的工作岗位。 塑料编织袋的生产过程主要是将塑料原料加热后，通过机器内挤出薄膜，然后经过切割和拉伸后得到扁丝。用编织机将扁丝通过经纬编织工艺生产出塑料编织布。 编织布继续通过涂膜、印刷、切割、内膜套袋、缝制等多道工序，最终加工制造成为内衬膜、内覆膜等各种类型的编织袋产品。 这其中，无论是原料预处理、扁丝成型、织布编织、涂膜切割缝制等各道工艺，都需要大量人手手工操作。所以说，塑料编织袋的生产是一个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生产过程需要众多劳动者全面参与。 耿志扬关心道：“有机化工厂的那四百多人全用上了吗？” “用上了，还不够呢。”田连营道：“原料卸车和产品装车都需要大量的工人。再加上车间里每道工序都离不开人，所以啊，我让他们暂时分成两班，每班八小时，轮换着熟悉工作岗位。” 他忽然笑了笑道：“你们猜，第一个找上门要货的是哪个厂子？” 卢洪涛道：“肯定是咱们市里的企业。该不会是我们化工厂吧？” “不是！”田连营笑道：“你们继续猜！” 耿志扬淡然道：“不用猜了，是广即大化。他们的陈总跟我打过招呼了。人家是特意来捧咱们场子的。” “原来是耿总的关系，怪不得呢！”田连营惊喜道：“我报价是两块八一条内覆膜编织袋，他们连讲价都不讲价就同意了。而且一口气订了咱六百万条。” 一条编织袋售价两块八，六百万条就是一千六百八十万元。这么大的一笔交易，可不是一个小买卖。 耿志扬笑道：“广即大化现在从外面采购的内覆膜编织袋就是两块八一条。只要咱们的质量过关，以后他们都会从咱这边采购的。不过既然是人家照顾咱，价格上是不是咱得优惠一点，好显出咱的诚意来呢？” “没问题！”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田连营且能不给面子？当即答应道：“咱们就降个一毛钱，每个袋子要价两块七。” 尽管耿志扬没有为自己评功摆好，但卢洪涛和田连营都很明白，人家广即大化能主动找上门采购编织袋，大概率是耿志扬私下里做了工作。 否则天上怎么会突然间掉下个大馅饼，而且正正好砸在了新建编织袋项目的头上？ 卢洪涛心道：“看来我也得去化工厂拉拉关系了。” 第524章 起死回生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老厂区正在进行造气改造项目，位于河口镇庙子村的新厂区则紧锣密鼓地建设着厂前区和公用工程，而安海市触媒高新科技有限公司一期工程和金秀公司中试基地项目也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中。 这么多的项目都需要耿志扬来把关和控制，因此忙得他四处奔走，几乎没什么时间得以在家休息。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已是十月下旬，金秀公司承接的芦水河化工集团硝酸技改工程已经完工，前期准备工作做完后，正式进入到了装置试车阶段。 芦水河化工集团这套硝酸装置命运多舛，自从去年九月份建成以来，到现在依然没有投入到正式生产中。白白浪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不说，还损失了至少四五千万收益。 再加上后续又投入了一千五百万对其进行技改，因此在这套硝酸装置上，芦水河化工集团可谓是损失巨大。 投入越高期望越大。芦水河化工集团把硝酸装置起死回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耿志扬及其金秀公司身上。 投料试车的当天，大老板郑福声亲自来到现场坐镇。闻志雄、郭席伟等人自然是陪同左右。 现场指挥开车的乃是氮肥公司三硝车间主任吕大庆，各个岗位的具体操作工人也是来自三硝车间的技术骨干。其中就包括耿志扬的初中同学黄宝朋。 耿志扬则和侯茂林一起在控制室密切关注着试车进展情况，并适时向郑福声做着讲解，以便他能知道试车工作进展到哪一步了。 液氨蒸发、气氨预热、空压机运行输出压缩空气……一系列开车动作进行得准确无误。 当热氨气和压缩空气流量比值达到一定要求时，二者混合气体开始进入氨氧化炉。 吕大庆见时机已到，拿起对讲机一声令下：“点火！” 操作工人按下氨氧化炉点火按钮，非常顺利地点燃了氨空混合气体。 随着氨氧化炉的成功点火，随后的氧化氮气体冷却换热、氧化氮气体压缩、吸收塔吸收换热、尾气换热做功等操作单元陆续顺畅打通。 由于该套装置在尾气管道上没有设置催化还原反应处理器，因此尾气温度要比金秀公司设计版本低上三十度左右，从而在后续尾气透平中回收的功率就要小上一些。 当中心化验室的成品酸采样结果出来以后，迅速向控制室的郑福声等人汇报道：“郑总，成品酸浓度百分之六十三，已经超过了设计指标！” 郑福声闻言大喜，又询问道：“那个什么盐含量分析了吗？” 分析化验员忙道：“根据从低压反应水冷凝器分离段气体取样分析，铵盐含量检测值为零，满足设计要求！” “好！”郑福声大喜道：“耿总，咱这算开车成功了吧？” “还不行。”耿志扬如实道：“按照合同要求，开车必须经过七十二小时连续运行考核，才能证明是成功的。” “哦，那好！那好！”郑福声扭头对闻志雄道：“闻总，我先回去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待耿总他们。他是咱们的功臣，千万不能怠慢了！” 闻志雄忙道：“郑总放心吧，我在这里盯着，一定让耿总他们满意。” 等郑福声、郭席伟等人走后，闻志雄方才紧紧地握住耿志扬的手道：“耿总，谢谢了！你挽救了我们四个多亿的投资呀！”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好事多磨嘛！只要咱们的装置成功开车，一天就能帮你们赚回十七万还多。一年下来就能挣上五千多万，七八年就能收回投资了。” “那是！”闻志雄兴奋地搓着手道：“只要能投入正常生产，硝酸装置就是棵摇钱树，会源源不断地给我们带来可观收益的。” 无论做什么事，尽量要趁热打铁。借着试车成功的高兴劲，耿志扬趁机道：“闻总，我们公司带头成立了一个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主要是充当各企业之间互相交流、相互合作的一个平台。有了这个平台，就可以协调关系、化解矛盾、共享技术升级服务。” 闻志雄诧异道：“你们还有这么一个行业组织？” “对！”耿志扬热情道：“以前协调联络网主要是我们省内的几个硝酸生产企业，这两年梁州化肥、槐城化工、东襄化工、江宁化工和长定石化等硝酸企业先后都加入到我们中来。你们公司有没有兴趣也加入我们的协调联络网？” 有如此专业的一个行业协调组织，可以从明面上消除很多麻烦。闻志雄不由心动道：“我觉得可以，但是得请示一下郑总。” 耿志扬笑眯眯道：“没问题，我等你的回信。” 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前年成立时仅有六个成员单位，经过两年发展以后，迅速成长为拥有生产、技术服务、设备制造等十几个成员单位的中型行业组织。 随着成员单位的增加，耿志扬打算将其升格，从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升级为全国硝酸企业协作网。 不过，想要协调联络网升级，他就需要抽出时间来做大量的联络工作。而现在的他，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俩，因此才不得不把升级工作暂时放了下来。 但是，借着工作之际顺便发展会员单位。举手之劳的事情，对他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耿志扬又在芦水河化工集团呆了两天，直到七十二小时连续开车考核完毕之后，方才带着吕大庆等来开车的队伍一起返回了安海。 还没等耿志扬歇上两天，忽然接到了经贸部重大技术装备司司长陆宗庭的电话：“耿志扬，我是陆宗庭，有个事想问问你。” 人家陆司长亲自打来电话，耿志扬哪敢怠慢，赶忙道：“陆司长，您说。” “是这样。”陆宗庭道：“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向g国出口了一套硝酸生产设备，采用的是中压法，产能是每年五万吨。” 耿志扬听着暗自纳闷道：“中压法硝酸工艺国内很多家设计院和工程公司都能做，陆宗庭怎么会找上我？莫非是为了……” 他正在揣测时，就听陆宗庭道：“上次去你那里开会时，我听梁州化肥公司的人说过，你研发了一台能用在中压法硝酸上的新型氨氧化炉，性能非常优异。我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该项目的负责人。他听了以后就想用你们的炉子，所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果然不出耿志扬的所料，陆宗庭是想在出口的中压法硝酸装置上，采用金秀公司研发的新型氨氧化炉。 “好啊，没问题！”陆宗庭帮着推销设备，耿志扬自然不会推脱，满口答应道：“陆司长，您让相关负责同志直接联系我就行。” “那好！”陆宗庭干脆利落道：“我把你的电话给他，让他找你联系。” 第525章 上市与否 打完电话后，耿志扬暗自寻思道：“年产五万吨中压法硝酸的氨氧化炉，我们的交易价格一般在五百五十万左右。如果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找到我，该要多少钱才合适呢？” 他默默思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道：“如果让我们仅仅提供设备，后续工作不用承担，那要上个五百万左右就可以。既然是陆宗庭出面找的我，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 仅仅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自称是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r国硝酸项目经理的人把电话打了过来。 那人自报姓名陈常杰，言称是陆宗庭介绍他来找耿志扬求助的。 陈常杰道：“耿总，听说你们公司生产的新型氨氧化炉采用了特殊结构，可以避免老式炉型换热管爆裂的缺陷。我想问问，是有这回事吗？” 耿志扬笑道：“陈经理，我们公司设计生产的新型氨氧化炉已经在梁州化肥厂、槐城化工集团的五万吨中压法硝酸装置上成功使用了三四年了，都取得了满意的效果。它不但避免了老式炉子经常爆管的难题，而且提高了副产蒸汽量和氨氧化率。这些都是它的优点啊！” 亲耳听到耿志扬承认新型氨氧化炉的优点，陈常杰才放心道：“耿总，我们想实地考察一下贵公司氨氧化炉的实际使用效果。您能帮着联系一下相关生产企业吗？” 陈常杰做事稳当，并不会轻易就听信他人的推荐，看来是个谨慎的人。 “好啊！”耿志扬满口答应道：“你们想去哪儿看？” 陈常杰道：“我们离着梁州化肥集团相对近一些，想去他们那儿看看。” “没问题！”耿志扬当即答应道：“我马上帮你们联系。” 对方留下一个联系号码后，耿志扬立刻打电话给梁州化肥集团的冯尚武，帮陈常杰把现场考察的事情一一落实。 刚把电话打完，祁延江匆匆敲门进来道：“耿总，开会了！” 耿志扬这才想起今天要开董事会，赶忙道：“不好意思，一忙就忘了！” 祁延江亲耳听到他刚才确实在打电话，呵呵一笑道：“各位领导正在等着您呢，现在过去还不晚。” 俩人急急来到小会议室。耿志扬刚坐稳当，就听卢洪涛道：“今天把大家伙都叫来，是要商量一个非常重要的事。这个事关系到咱们公司将来的走向，所以必须大家伙一起商量。” 众人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心下不免猜测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卢洪涛接着说道：“何玉坤何总经过一番市场调查以后，建议咱们公司申请上市，争取成为上市公司。” 何玉坤接过话头来道：“我们要是成了上市公司，就能够通过发行股票的方式募集到大量的资金。这么一来，咱们就不用为今后上项目的资金来源发愁了。” 田连营、袁汉杰等人由于年龄较大，因此对股市及股票没什么概念，更不知道如何通过上市来募集到大量的资金。 “小何，你说的上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田连营道：“能用通俗的话给我们讲讲吗？” “行啊！”何玉坤比划道：“就是把咱们公司的资产折算为若干股票，然后拿到市场上发售。股民们拿钱买下股票，咱们不就有钱了吗？” 袁汉杰恍然大悟道：“就是把公司卖给股民呗。” 何玉坤笑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田连营关心道：“那咱们职工手里的股份怎么办呢？” 何玉坤不得不耐心解释道：“上市之前，需要对咱们公司的财务状况进行严格的审核，然后确定职工股和流通股的比例及数量。职工手里的股票有限售期，一般是三到五年。也就是说，股票发行三到五年后，职工才能把手里的股票卖掉折现。” 耿志扬在旁补充道：“一旦公司上市，这个公司就不只是咱们自己的了。证券市场上，谁买了咱们的股票谁就是咱们的股东。当对方买的股票足够多的时候，他就有资格进入董事会，甚至担任董事长。” “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证券市场拿到的资金实际上是用公司资产变相换来的，并不是凭空得来的钱财。 “那又怎么样？”何玉坤见耿志扬一语道破天机，不禁急道：“通过这种方式确实能带来大量的资金。而且一旦股票升值，咱们每个人的财富都会跟着上升的。” 耿志扬顺势问道：“何总，你打算募集多少资金？” 何玉坤不知是计，随即回答道：“我的计划是，发行六千万流通股，发行价六块八一股，一共能募集资金四个多亿。这么一来，咱们新厂区建设资金就有眉目了。” 耿志扬听罢直摇头道：“咱们公司现在的固定资产足有十几个亿都不止。为了募集四个多亿就把公司上市，我觉得太草率了。” “那你什么意思呢？”何玉坤恼怒道：“只要公司上了市，咱们职工手里的股票就有了变现的机会。这等于就是给大家伙白白发钱的大好事，你怎么能觉得草率呢？” “上市可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耿志扬给大家兜头浇了盆冷水道：“上市公司规矩多，限制也多。比如投资建设新厂区的大事，就不是咱们几个人能说了算的。况且咱们公司现在负债不小，想要上市，就要把这些债务解决掉。所以我认为，至少目前不是上市的好时机。” “公司上市是把双刃剑。募集大量资金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公司不再仅仅属于咱们现有的职工。”他扫了众人一眼道：“咱们公司正在快速发展过程中，而且也不缺少资金。所以为了能以自我决策为主，我是不赞成通过公司上市来募集发展资金的。” 他的话音刚落，袁汉杰当即支持道：“我觉得耿总说得有道理。咱们今年净利润大概有九千多万，所以现在并不缺少资金，没必要去搞什么公司上市。” 田连营支持道：“我同意袁总的观点。咱们现在每年分红就搞得挺好，拿到手的也不少，用不着靠上市卖股票来赚钱。” 程红旗和尚秀娟对公司上市与否并不在乎，但既然耿志扬表达了反对的意见，他们俩自然是要支持的。 卢洪涛见大家伙反对者居多，只得宣布道：“既然大家觉得现在上市的时机还不够成熟，那么就麻烦何总把这个事往后推一推。等到合适机会，咱们再讨论公司上市的相关事宜。” 第526章 以真本事服人(上) 一般来说，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人们才会主动推进某项事物的发展。 何玉坤在氮肥工业公司只有十万块钱的股份，占比仅有百分之一。即使公司真的按照他的设想实现了上市，这么一点股份也不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收益。 如此说来，这家伙必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图谋。 耿志扬暗忖道：“公司上市以后，就给了某些境内外资本出资控股的可能。难道说何玉坤跟某个资本势力达成了协议，想通过上市的方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我们给收购了？” 耿志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暗自思量道：“看来得找个机会，通过增资扩股的方式，把公司股权占比重新分配一下。最好是通过这次增资扩股，我拿到绝对大股东的比例，以后就可以控制整个公司的走向了。” 陈常杰带着几个人去梁州化肥集团考察一番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没有直接回京，而是转身坐火车赶到了安海，想跟耿志扬见个面，好好谈上一谈。 耿志扬亲自开车来到火车站接上了他们，然后一起回到了位于国际商务大厦的金秀公司总部。 来到耿志扬的总经理办公室后，薛菲帮着端茶倒水热情招待。 陈常杰瞧着金秀公司富有现代气息的装修风格道：“耿总，你们安海竟然有这么现代化的写字楼，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耿志扬笑道：“安海是三线城市，远远比不上首都发达。咱们现在的这个楼叫做国际商务大厦，是本地最高档的写字楼。我听附近的老百姓说，凡是在这个楼上上班的人都会写字，所以才叫写字楼。” 听到耿志扬居然如此解释写字楼名称的来历，陈常杰等人情不自禁为之一笑，原本彼此陌生的双方瞬间感到熟稔了许多。 “耿总，你真幽默！”陈常杰笑道：“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氨氧化炉的价格问题。” 他介绍道：“我们这次在g国承接的是个总承包项目。设计单位和建设安装单位都是国内企业。全部设备也是从国内采购。我们想从贵公司采购一台新型的氨氧化炉，你们现在能报个价吗？” 金秀公司卖给梁州化肥厂和槐城化工的氨氧化炉，售价在五百五十万左右，但其中包括运输费用。 这次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承接的g国五万吨硝酸项目是国外工程，耿志扬也是拿不准报多少钱合适，于是灵机一动道：“陈总，不瞒你说，我们公司还没有把设备卖到国外去的经历。所以呢，对价格这一块儿确实没什么底。” 他瞥了陈常杰一眼道：“要不你先说说你们打算出多少钱呢？” 涉外项目的利润一般要比国内项目高出去很多，制造商自然也会把设备价格卖得更高一些。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陈常杰琢磨了一会儿道：“耿总，以前的老式氨氧化炉采购价是一百二十万，要不你们这台新炉子就按一百四十万来吧。你看行不？” “一百四十万？”耿志扬不禁一咧嘴道：“太少了吧？连我们的制造成本都不够啊！” “一百四十万已经不少了！”陈常杰不解道：“你们虽然是新炉型，但制造成本也不至于涨这么多吧？” 俩人正在大眼瞪小眼间，一旁负责管设备的经理于咏梅提醒道：“陈总、耿总，你们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啊？”陈常杰和耿志扬都是一愣，只听于咏梅道：“耿总，陈总说的价格指的是美元！” “美元？” 陈常杰如梦方醒，赶忙道：“哎呀，是我的失误！因为我们跟老外签的是美元合同，所以我脑袋里光想着美元这回事了，忘了国内定价用人民币了！” 按照现在的汇率，一百四十万美元相当于一千一百多万人民币。这个价格比起国内交易来可是赚大发了，差不多相当于翻了一倍。 尽管耿志扬欣喜若狂，但脸上依然保持波澜不惊道：“那这个价格包括运费吗？” “哦，是这样！”陈常杰解释道：“你们只需要把设备运到我们指定的转运港口就行。剩下的海运事宜我们自己来负责。” 如果仅需要国内运输，一千一百多万的合同价格绝对属于暴利！ 耿志扬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呵呵一笑道：“那好，这个价格可以接受。” 陈常杰哈哈一笑道：“耿总，工业装备，尤其是成套的工业装备，国际上的价格跟国内的价格那是水火两重天，根本没有可比性。” “说句不好听的。”他耐心讲解道：“在世界上很多国家，就连咱们工业上常用的螺栓螺母都不能制造，更不用说高温高压的化工化肥设备了。” “所以说，借着工业技术上的差距，出口成套化工化肥设备能赚到不可思议的利润。”陈常杰颇为感慨道：“这就是现代工业化的魅力所在。” 耿志扬心头一动道：“陈总，我们公司刚研发成功了连续加压气化炉，就是用在合成氨工业上的造气设备。如果你们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来找我们。” “你们研发出了连续加压气化炉？”耿志扬的话音未落，陈常杰身旁一个中年人惊奇道：“用在多大规模合成氨上的？” 耿志扬记得刚才彼此介绍时，陈常杰说这个人是负责工艺的米德顺。因为他的姓氏比较少见，所以耿志扬牢牢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我们现在先制作了一台适配于六万吨合成氨的炉子。”耿志扬道：“明年我们氮肥工业公司计划新上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其中的造气工段就采用我们新研发的连续加压气化炉及相关工艺。” 米德顺道：“连续加压气化炉用在六万吨合成氨显不出多少优势来。像这样的设备，必须用在三十万吨以上规模的大型装置上才有比较显着的优势。” 陈常杰忙介绍道：“耿总，米工是某部院咱们这个项目的设计经理，负责咱们整个项目的设计工作。咱们把设备定下来以后，你们俩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耿志扬这才明白米德顺的真实身份，赶忙道：“部院都是技术实力非常雄厚的大院。欢迎米工来我们公司，请多多指教。” 米德顺笑道：“耿总客气了。你们既然能研发出新型氨氧化炉和连续加压气化炉来，那实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有道是专业人说专业事。俩人都是搞设计出身，谈起技术问题来自然是投缘得很。 随着双方交谈的深入，会议室里气氛越来越和谐融洽起来。 第527章 以真本事服人(下) 好不容易跟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的领导面对面坐在一起，耿志扬自然不会放过介绍自己公司专有技术的机会，于是道：“陈总，您知道双加压法硝酸吗？” “双加压法硝酸？”陈常杰道：“知道啊！目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硝酸生产工艺。” 由于米德顺是某部院设计经理，因此对国内化工行业的情况更为了解。听到耿志扬提起双加压法硝酸，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呵呵一笑道：“陈总，咱国内掌握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就是耿总的公司啊！” “是啊？”陈常杰惊喜道：“耿总，你们公司能提供双加压法硝酸的技术和设备吗？” 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当然能了！我们公司联合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公司已经为安海市氮肥公司、东襄化工集团、江宁化工集团和长定石化建设了四套年产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其中氮肥公司那套已经顺利生产三年多，其余的几套也将在今年或者明年陆续投入生产。” 陈常杰吃惊道：“可是我听说寿化集团也在搞双加压法硝酸，去年还给芦水河化工集团上了一套十五万吨硝酸装置。你们的工艺跟他们比起来怎么样呢？” “寿化集团？”耿志扬只觉好笑道：“前几天我们刚从芦水河化工集团回来。这次去就是为了改造寿化集团给他们上的那套硝酸装置并且开起车来。” “哦？”陈常杰敏感地听出他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顿时大感兴趣道：“怎么？寿化集团给芦水河搞的那套硝酸没开起来？” 虽然耿志扬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诋毁别人的人，但顺手痛打落水狗的事不做白不做，当下解释道：“芦水河化工集团的董事长郑福声找了林华生院士。我跟林总的关系不错，他出面让我帮忙我不得不帮。所以就带着技术人员去了芦水河化工集团，帮他们换了新型氨氧化炉和低压反应水冷凝器，又改了吸收塔结构，这才把装置理顺之后开了起来。” 尽管耿志扬没有明说寿化集团搞的这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问题出在哪里，但人家把自己做的工作一一罗列后，哪儿有问题也就不言而喻了。 米德顺此时帮腔道：“寿化集团给芦水河化工集团搞的那套硝酸我去看过了，其实就是照着国外版本做的，技术上没见有什么改进。” “哦，不对！”他嘿嘿一笑道：“听他们那个董主任吹嘘，他们搞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是专门开发的，能把酸浓度提高到百分之六十五。” “结果呢……”他双手一摊道：“一开车只能到百分之六十，还把氧化氮分离器给搞炸了。芦水河化工集团后来把我们这些人喊了去帮着找问题，我们发现根子就出在寿化集团吹嘘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上。” “但可惜啊……”他摇了摇头道：“我们虽然知道是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在设计上有问题，但就是说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个地方，所以还是解决不了。” 他一脸好奇道：“耿总，最后你是怎么给他们解决的？” 耿志扬笑道：“米工，我们把氨氧化炉和低压反应水冷凝器全换了，吸收塔的塔盘结构也换成我们公司的型号，所以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氨氧化炉和吸收塔是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三大主要设备中的两台，可以说是最关键的设备之二。如此重要的关键设备，耿志扬自然是不会随便向外透露其中的技术诀窍。 米德顺服气道：“耿总，你们公司厉害啊！又是双加压法硝酸，又是连续加压气化炉，着实了不得呀！” 耿志扬趁热打铁道：“我们公司拿得出手的专利技术可不止这些。你像二氧化碳气体法尿素工艺和关键设备，三十万吨浓硝酸工艺和设备，管式反应器法硝铵合成工艺和设备，以及硝盐生产工艺和设备都是我们公司可以提供的工艺技术。” 陈常杰难以置信道：“二氧化碳气体法尿素工艺你们也有？据我所知，国内好像还做不了二氧化碳气体法尿素，因为材料上不过关呀。” 耿志扬颇为自信道：“没有问题！我们公司和北海工大材料学院的宦奋起院士一起攻克了二氧化碳气体法尿素材料腐蚀的难题，目前已经在安海市氮化公司十万吨尿素项目上得到了实际应用，而且顺利开车成功。” 米德顺则感兴趣道：“耿总，你们的管式反应器法硝铵合成工艺能做到多大？有成功使用经验吗？” “我们现在做的是年产十五万吨硝酸铵。”耿志扬坦然道：“用我们技术建成的硝铵装置已经在广即大化硝铵公司投入生产。” 陈常杰又询问道：“耿总，我听你说的这些工艺，相关设备都是自己生产的？” “对！”耿志扬道：“我们公司有自己的设备制造厂，也就是以前的安海市化机厂，现在已经被我们兼并，成为了我们公司的一个下属单位。” 陈常杰又追问道：“能不能带我们去你刚才说的这些已经投产的装置参观一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想亲眼看一下。” “没问题！”耿志扬毫不犹豫道：“除了广即大化隔得太远去不了，其余的几个装置都在我们市，可以安排你们去参观一下。” “太好了！”陈常杰心道：“如果耿志扬说的是真的，那么以后在国际市场上遇到相关招标项目，我们就有底气参与投标了，等于是扩大了我们参与投资的项目范围。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吃过中午饭后，耿志扬亲自开车，带着陈常杰一行人先后来到设备制造公司、氮化公司和氮肥公司，参观了设备制造车间、市化工设计院、十万吨尿素装置、进口及国产稀硝酸装置、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新建造气装置和硝盐装置。 一整圈转下来后，陈常杰等人这才明白人家耿志扬说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张。金秀公司的确是说到做到，研发出了国内独一无二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二氧化碳气体法尿素工艺、连续加压气化炉及超大规模浓硝酸工艺，并且正在研发全新的中压法硝盐工艺。 当得知耿志扬是白手起家，从1994年一步一个脚印，仅仅几年的功夫便建起了实力如此强劲的金秀工程技术公司，陈常杰由衷佩服道：“耿总，这才几年你就有了如此的成就，真是不容易啊！”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位卑未敢忘忧国！我是个技术人员，只能靠着技术研发为祖国的繁荣富强奉献一份微薄之力。这是我的初心，永远不敢忘记。” “不忘初心！”陈常杰感慨道：“好！好啊！” 第528章 去工业化 送走陈常杰一行人后，耿志扬正待开车回氮肥公司处理手头事务，罗伯茨和冯雁突然急匆匆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找到了他。 罗伯茨已经把老婆孩子都接来了华夏。有了老婆孩子相伴，再加上丰厚的收入和惬意的工作，因此他现在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可谓是神清气爽志得意满。 见到耿志扬后，罗伯茨止不住兴奋道：“耿总，我一个朋友昨天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我觉得这个消息对咱们公司比较重要，必须告诉你才行。” “哦？”耿志扬疑惑道：“什么消息？” 罗伯茨道：“我那个朋友是米国d公司的技术总管，他叫哈瑞。听他说啊，d公司准备把现有的三套硝酸装置全部关停。其中有一套是日产九百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而且是八十年代末建成投产的，采用的是当时最先进的工艺技术。” 耿志扬听得一头雾水道：“他们关停硝酸装置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不只是关停那么简单。”罗伯茨急道：“我听他说啊，这三套硝酸装置计划全部卖掉，大概率会卖到你们国家来。” “卖到我们国家来？”耿志扬心头一亮，忽然想起了2000年以后米国急速加剧的去工业化进程，其中就包括把几乎所有的在产或者停产的硝酸装置全部甩卖掉。 硝酸生产装置卖掉以后，由于原料供应困难等原因，唯利是图的米国资本家们又进一步把下游的相关产品生产线陆续关停并卖掉折现，从而彻底丧失了硝酸硝铵硝盐类产品的大规模生产能力。 更为可怕的是，随着企业的关停和甩卖，大批专业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失去了工作岗位。找不到合适工作的情况下，为了生存，这帮人只能选择从事第三产业的服务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整一代化工行业的专业技术人员在日复一日的服务工作中，渐渐荒废了他们宝贵的专业技术能力。 尽管金秀公司已经开发出了日产一千吨的硝酸工艺技术，但却没有机会付诸于实践，因此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更何况虽然省鼓集团已经开始研发适用于日产一千吨硝酸的四合一机组，但却没有真正投入制造，因此只能算是停留在理论上。 如此说来，如果能把d公司的这套日产九百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买过来作为参考和对比，将对国产化研究有着巨大的价值。 “他们准备卖多少钱？”耿志扬关心道：“你那个朋友说了吗？” 罗伯茨见耿志扬果然对这套硝酸装置感兴趣，得意笑道：“我问他了。据他说，老板想要八百万美元。” “八百万美元！”耿志扬心里一惊，暗道：“按照现在的汇率，八百万美元大约等于七千万人民币。氮肥公司接下来要进行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建设，哪里还有余钱来买这套二手硝酸装置？” 罗伯茨见他面色沉重，猜到八百万美元的价格有些贵，于是道：“耿总，他们要的是这个价，咱们可以跟他谈啊！那套装置毕竟运行了十多年了，咱们肯定能把价格往下再降一降。” 当年氮肥厂引进二硝装置时，由于缺乏国际贸易的经验，再加上不敢大胆地跟外国人讨价还价，因此一套二手日产四百五十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居然卖到了一千六百万美元的高价。 这次的日产九百吨硝酸装置对方才要价八百万美元，仅仅是二硝设备采购价的一半，而且还是初步报价，两相比较的话还是非常合适的，甚至可以说便宜得很。 罗伯茨见他沉默不语，赶紧又主动出谋划策道：“耿总，这三套硝酸装置卖掉以后，哈瑞就会失去现在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您要是同意把他找到咱们公司来，给他像我一样的待遇，我想他会帮咱把价格压下去的。” 没想到米国竟然也有人愿意充当吃里扒外的米奸。看来那句“世上无所谓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他要是能帮着咱把价格降到五百万美元左右，我可以答应你提出的要求。” 见耿志扬点了头，罗伯茨喜出望外道：“五百万美元左右不大可能，但降到六百万冒头还是有可能的！我已经跟他商量过了，咱只要氨氧化、四合一和酸吸收单元的设备，至于空气净化和尾气处理那一套东西咱都不要。这么一来，就能把价格讲下来。” 耿志扬怀疑道：“咱们只要一部分设备，人家能同意吗？” “嗨，你不知道。”罗伯茨一拍大腿道：“米国的生产成本越来越高，职工们对薪酬要求也越来越没底线，环保部门也经常来找麻烦。d公司这三套硝酸装置已经是在赔本生产，老板没办法了才决定直接干脆卖掉了事。这些装置不卖的话，只会越来越不值钱。现在赶紧卖的话还能赚回几个钱来，再等下去只会变成一堆没人要的废铜烂铁。” 有了罗伯茨和哈瑞做内应，从米国低价进口这套日产九百吨硝酸装置还是比较可行的。更何况氮肥公司目前还没有一套如此规模的硝酸装置，一旦引进将会对公司的产能和实力产生巨大影响。 “好！”耿志扬决定道：“那这个事就交给你来全权办理。至于进出口手续方面，我会找化工设备进出口公司来帮忙。” “好的，没问题！”罗伯茨喜笑颜开道：“您放心，我罗伯茨一定把这个事办好！” 耿志扬又好奇道：“其余的两套硝酸装置是个什么情况？” “哦！”罗伯茨忙道：“那两套都是建于七十年代的高压法硝酸，产能是日产三百五十吨。我考虑到高压法硝酸的生产成本和技术水平比不上咱的双加压法，所以就没给您推荐。” 耿志扬笑道：“咱们公司不要，可以推荐给其他公司呀！咱们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那几家硝酸生产企业，很有可能对这两套高压法装置感兴趣。” 罗伯茨道：“您说得对！这两套高压法硝酸装置卖得很便宜，一套才卖两百万美元。讲讲价的话，能到两百万以下。” 按目前的汇率，两百万美元大概相当于一千六百多万人民币。这些钱对于买一套日产三百五十吨硝酸的生产装置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合适，因此不管是索凤县化肥厂还是安陵县化肥厂，都有可能看中的。 耿志扬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把这个信息共享给咱们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所属的会员单位。要是有感兴趣的企业，咱就跟他们合起伙来把三套硝酸装置打个包全部买下来。” “那可是好！”罗伯茨高兴道：“这么操作还能把价格再往下讲一讲。” 第529章 增资扩股(上) 耿志扬开着车回到氮肥公司以后，立马找到卢洪涛向他做了汇报。 卢洪涛有些犹豫道：“志扬，咱们新厂区正准备建设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哪里拿得出钱来再上这套二手硝酸呢？咱们没有钱了呀！” 耿志扬劝道：“二叔，这是套九十年代初才建成的双加压法硝酸，而且生产能力达到了日产九百吨。咱买回来改造一下就能突破日产一千吨。这一套装置生产能力就相当于咱们现有的二硝三硝加在一起还要多。这么好的一套硝酸装置，不买回来太可惜了。” “我知道！我知道！”卢洪涛道：“可是咱没有钱怎么办？没有钱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来之前耿志扬早已经想好了对策，当即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解决咱们目前资金不足的难题。” “哦？什么主意？” 耿志扬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卢洪涛不由皱眉道：“这……能行吗？” “目前来说，这个办法是解决急需资金的唯一办法。”耿志扬建议道：“咱把董事们都叫来一起开个会，把我说的这个法子讨论一下，您看行吗？” 卢洪涛想了想道：“好吧！那就明天上午开个会研究一下。” 第二天上午，全体董事齐聚小会议室。卢洪涛先把厂里的情况大大概说了说，然后道：“耿总打听到一个消息，跟咱们公司的发展密切相关，所以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耿志扬随后把米国有一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想要出售的信息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认为如果我们公司引进这套硝酸装置，将会大大提高我们的硝酸产能和技术水平，相应的也会让咱们公司的实力上一个新台阶。” 耿志扬竟然又要引进一套国外二手硝酸装置，而且生产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日产九百吨。在座的各位董事各有想法，一个个陷入了沉思之中。 袁汉杰问道：“耿总，这套硝酸老外要多少钱？” 耿志扬如实回答道：“对方初步要价八百万美元。” 八百万美元！？众人听罢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八百万美元换算过来，大约相当于七千万人民币。要是加上土建和改造费用，怎么也得一个多亿以上。”田连营连连摇头道：“咱现在上哪儿弄一个多亿去？” 耿志扬道：“这是他们的初步要价，咱们可以往下压的。我估计能压到五百万左右吧。” “就算是五百万美元，那也相当于四千多万人民币呀。整个项目干下来不会少于一个多亿。”田连营直犯愁道：“咱哪有这么多钱呢？” 何玉坤提议道：“要不咱们先把氨醇项目放一放，先把资金用来购买硝酸装置，等以后宽裕了再启动氨醇项目？” “不行！”耿志扬道：“不建氨醇项目，即使把硝酸装置买了来也没有原料。所以必须先行建设三十万吨氨醇项目，才能给后续建设的尿素和硝酸装置提供原料。” “可是咱们没钱怎么办呢？”何玉坤不满道：“总不能跟职工们借吧？” 跟职工们借？怎么可能？ 大家伙正在暗自嘲笑何玉坤病急乱投医胡乱联想，却听耿志扬道：“何总说得对！咱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对广大职工增资扩股！” 增资扩股？ 听到这四个字，在座诸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般来说，是个人都不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利益。氮肥工业公司董事会的这些董事，在氮肥工业公司成立时都投入了不少真金白银，当然也在后续几年里获取到了不菲的利润。 如今耿志扬提出来增资扩股，必然会影响到大家伙的切身利益，因而从心底里产生了些许反感情绪。 田连营首先质疑道：“增资扩股？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耿志扬笑道：“我们公司成立时，募集资金的股东全是以前氮肥厂的同事，只有几百号人。至于后来加入我们集体的化肥厂职工、有机化工二厂职工和新招聘的那些职工，他们是没有股份的。所以每年公司的分红也跟他们毫无关系。” 耿志扬所说乃是事实，在场众人无从反驳，只能是默默听着。 他接着又说道：“上次何总提出来把公司打包上市，好让大家伙手里的股份能够变现。我当时就在琢磨一个问题，既然我们从六七百号人的氮肥厂扩大到现在三千多人的氮肥工业公司，那么就要考虑通过一种方式，把新职工的利益跟公司的发展结合起来。”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改制成立时仅有六七百名职工。自从1996年三月十八日成立新公司以来，经过短短四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一个拥有十几亿固定资产、三千多在职职工的大型化工企业。 等到几年后新厂区全面建成，该公司职工总数将会突破四千甚至五千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型化工集团公司。 耿志扬又说道：“这两年我们公司引进了数百名各大院校的优秀毕业生，他们是我们的未来和希望。但是，由于他们来得晚，所以并没有机会成为公司的股东。这就会成为将来他们走上领导岗位的一个心病，早晚是要解决的。” 田连营疑惑道：“耿总，咱们每年都要招新学生和新工人。照你这说法，现在的解决了，以后来的怎么办？” “田总问的对！”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并不难解决。” 何玉坤心道：“你吹吧你！这种问题怎么解决？难不成每年都要来一次增资扩股？” 只听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接下来我们公司肯定还要继续发展。新厂区那三千亩地，厂前区、公用工程、3630项目和九百吨硝酸项目大概能用掉五六百亩，剩下的两千五百亩还能上不少新项目。所以说，今后咱们公司搞增资扩股或者集资入股的机会还多着呢。” 袁汉杰听罢不禁眉头一皱道：“耿总，要是隔三差五就来上个增资扩股，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耿志扬笑道：“袁总，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样子。比如像咱这次增资扩股，最快也得明年。这么一算的话，距离咱们九五年第一次集资改制不就过去了五年吗？五年时间可不短呀！” “再说了。”他嘿嘿一笑道：“新厂区以后的项目可以单独成立公司。除了让职工们募集资金外，咱们再以氮肥公司的名义入股，这不就省却很多麻烦了吗？” “这……”袁汉杰有点想不过来，迟疑道：“这么干能行吗？” 第530章 增资扩股(中) 全体职工持有公司的股份，基本就相当于过去的集体所有制。通过这种方式，能把公司发展带来的利益惠及到每一个入股的职工，从而提高他们收益的同时，还能增强职工跟企业的归属感。 耿志扬笑了笑举例道：“袁总，假若一个新来的学生，二十年后成长为咱们公司的技术大拿。如果他没有在公司里占有股份，看到企业的繁荣昌盛跟他毫无关系，你说他会不会有离开的想法？” “也是啊！”袁汉杰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种可能。” “所以说啊……”耿志扬侃侃而谈道：“我们不仅要为现在企业的发展筹谋划策，而且还要为将来公司的前景殚精竭虑啊！” 一番长谈阔论后，耿志扬终于说服董事会各位成员利用增资扩股的方式来募集建设九百吨硝酸项目所需资金。 袁汉杰询问道：“耿总，这次增资扩股，咱们打算募集多少资金呢？” 耿志扬想了想道：“咱这次新上日产九百吨硝酸项目，除了购买二手设备的钱外，还要考虑进出口关税、运输费用、土建及安装费用，以及配套的硝酸罐区投资。” “所以啊……”他思量道：“我计划是至少筹集六千万资金。这么一来，咱们就可以把贷款增加到一点四个亿。多出来的资金就可以用于土建及安装工程了。” 田连营又提出了一个不好解决的棘手问题：“耿总，我们原本的股本资金只有一千万。这次增资扩股需要募集六千万。咱们董事会里的这些同志应该负担多少合适呢？”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成立时，董事会里的七位董事一共出资三百万，占总股本的百分之三十。不过随着高崇山和智文阁的退出，目前董事会成员占比百分数是低于三十的。 耿志扬心里有数，一一分析道：“我认为啊，咱们董事会各位董事出资比例不能低于总股本的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两千一百万！” 两千一百万平均分摊到七位董事的头上，那就是三百万。 一想到自己要拿出三百万来入股，卢洪涛等人的脸色登时变得严峻起来。何玉坤反倒是刹那间露出了不为人察觉的微笑。 耿志扬见状淡淡一笑道：“我带个头吧。目前我在公司的股份是九十万。这次增资扩股，我打算再拿出七百五十万来入股，合计是八百四十万，占总股本的百分之十二。” 听到耿志扬竟然一口气拿出了七百五十万入股，卢洪涛等人不禁心惊肉跳。 何玉坤心道：“这家伙够狠的！七百五十万？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呀！难道他真像传说中的那么有钱？” 他不知道的是，耿志扬刚跟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签署了一百四十万美元，也就是一千一百多万人民币的氨氧化炉供货合同，同时意味着金秀公司今年总利润将高达五千万以上。 有如此高的利润额，到了年末的分红自然是少不了。即使按照六百万来分红计算，耿志扬也能一次性拿到四百八十万。 更何况他还有四海旭阳公司和氮肥公司的年度分红。尽管这两个公司的分红额度相对比较小，但加起来也得有上个两百多万。 所以说，仅仅三个公司的分红就高达七百余万。即便缴纳个人所得税后，耿志扬也能拿到至少接近六百万的真金白银。 因此对他来说，七百五十万的出资额确实算不上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耿志扬带了头，其他董事不好继续保持沉默。不过凭借他们的收入水平，像耿志扬一样一次性掏出几百万来入股几乎是不可能的。因而众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都等着看别人到底愿意出多少钱。自己再有样学样确定出资数额。 尚秀娟见冷了场，当即站出来道：“我这次愿意出六百七十五万，加上以前出的二十五万，正好是七百万。” 七百万等于是总股本的百分之十。尚秀娟一个女同志能一口气拿出六百多万来入股，这魄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得益于跟王景光离了婚，尚秀娟这两年从金秀公司和氮肥公司拿到手的分红都存了起来，因此有底气拿出六百七十五万入股。假若王景光还在，这么一大笔钱恐怕是存不住，早晚会被他借给老王家的那些亲戚而扫荡一空。 至于以前借出去的那些钱，怕是早晚也要不回来了。 眼睁睁看着耿志扬和尚秀娟表了态，作为董事长的卢洪涛再也坐不住了，只得咬了咬牙道：“我出六十五万！” 虽然卢洪涛是董事长，但他在集资改制时就不是出资最多的职工，而是排在耿志扬名下，位居第二。这次他狠了狠心才愿意出资六十五万，比起耿志扬七百五十万的大手笔来可以说相形见绌差得远了。 卢洪涛情知自己出资太少，但可惜分红得来的钱都被他供给小女儿留学用了，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钱来入股，只能是厚着脸皮解释道：“我拿的钱加起来也有一百四十万了，已经不少了。” 既然有了卢洪涛做例子，田连营松了口气道：“那我出八十万，也凑上个一百四十万吧。” 在大家注视下，卢洪涛和田连营先后明确了出资额度。大家伙随即把目光集中到了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袁汉杰身上。 袁汉杰沉吟了半天方才道：“我出七十五万，凑上个一百万整数吧。” 听到袁汉杰才出一百万，耿志扬忍不住好心道：“袁总，这两年的分红已经证明，出的钱越多，拿到的钱也就越多。我建议你还是多拿点，至少也凑上个一百四十万吧。” 袁汉杰挠了挠头道：“不了！我年纪大了，干不了几年了，还是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袁汉杰表明了态度后，现在只剩下程红旗和何玉坤没有说明打算出资多少。 程红旗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哈哈一笑道：“我认为咱们公司会越来越好，所以我愿意把家底掏出来再借点钱入股。” 众人听到他决心如此之大，都好奇他准备拿出多少钱来入股，禁不住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只听得程红旗道：“上次我只拿了十五万。这次我至少要拿一百二十五万，也跟卢总和田总一样，凑上个一百四十万！” 程红旗竟然敢跟卢洪涛和田连营的出资数额一致，真可谓是胆大得很。不过作为董事会一员，他的出资数额并没有超过董事长等老同志，因此他愿意掏光家底出资一百多万，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最后剩下的何玉坤却说道：“既然耿总能拿出七百五十万来入股，那我这次就出九百万。”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何玉坤以前是公司的中层干部，因此第一次募集股本时仅仅掏了十万块钱。本次增资扩股他居然要拿出九百万来，以他的收入水平怎么可能承担得起？ 第531章 增资扩股(下) 卢洪涛不得不求证道：“小何，你刚才说要出多少？” “九百万！”何玉坤举起手比划道：“上次我出了十万，这次我打算拿八百九十万，一共是九百万。” 目前董事会里，耿志扬是承诺出资最高的股东，不过他也仅仅是出资七百五十万。加上改制时的入股资金九十万，一共出资八百四十万。 何玉坤声称要拿出八百九十万来入股，一旦成真就会成为氮肥工业公司首屈一指的大股东，占股比例高达百分之十二点八还要多。 卢洪涛和田连营面面相觑，正不知道该如何决断时，只听耿志扬道：“不行！你不能出这么多！” 何玉坤登时急眼道：“为什么不行？你和尚总能出那么多钱，我为什么不行？” “你别跟尚总攀伴。”耿志扬冷笑道：“我上次拿了九十万入股，占总股本的百分之九。这次增资扩股之后，我占的比例才到百分之十二。也就是说，仅仅增长了三分之一。” “而你呢？”他毫不客气道：“你自己说的，改制时只出了十万块钱，也就是占总股本的百分之一。这次要是你拿出八百九十万来入股，占股比例就会增长到接近百分之十三。从百分之一一下子涨到百分之十三，就会影响到其他很多人的占股比例。所以为了大家的利益不受侵害，你出资的比例不能增加这么多。” 何玉坤登时火大道：“氮肥工业公司又不是你说了算，你凭什么不让我增加比例？”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咱公司的确不是我说了算。但是你这么个干法会影响到大家伙的利益分配，人家能同意吗？”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同意？”事到如今，何玉坤骑虎难下，只能是梗着脖子叫嚷道：“你又没问大家伙，怎么知道人家就不会同意呢？” 卢洪涛等人此刻方才回过神来：“对啊！耿志扬是原本就出钱多，这次多出点也无所谓。但是何玉坤一下子出了这么多钱，这小子一旦在股份上占了上风，不但我们的利益会受到损害，而且将来万一他再要权可就不好拒绝了。” 田连营适时表态道：“何总，你是咱们这些董事里面原始股份出的最少的，所以这次增资扩股最多允许你跟我们一样。” “就是！”程红旗帮腔道：“你不能跟耿总比。人家原始股份就出得多，这次多出点很正常，但是你不一样啊。要是都像你这样看着公司挣钱了就随便拔高出资数额，那不乱了套了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卢洪涛心道：“公司现在有三千多人，保不准还有人瞅准了董事会甚至董事长的位置。要是这次增资扩股没有规矩限制，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有可能都被搞下去。” 想到此，他忙道：“小何，你跟我们几个出一样的钱吧，就算照顾你了！” 何玉坤有心不答应，可惜单枪匹马没人支持，最后只能妥协道：“那好吧，我就跟卢总一样出一百四十万！” 耿志扬暗自心道：“何玉坤上次就鼓动我们搞上市融资，这次又要出巨资入股。这人有问题，恐怕不简单呢！” 卢洪涛此时对他道：“耿总，你看按照大伙说的这个出资金额行吗？” 根据每个人承诺增加的投资额，耿志扬默默计算了一阵儿后道：“那咱们七个人一共答应出资一千九百万，占本次增资扩股总额度的百分之三十一点六，算是开了个好头。” 袁汉杰有点担心道：“耿总，剩下的四千多万靠职工们来凑，是不是有点难度？需不需要像上次一样，按照职务高低规定最低出资额度？” 耿志扬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参与入股的六七百老职工每年都能按时拿到公司分红。不客气地说，其他那些后来的职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也很想通过入股的方式来参与分红。” “我们现在有三千多职工。”耿志扬细细推算道：“就算是把四千一百万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也不过才一万多块。咱们公司职工现在的收入跟以前比可是增长了一大块儿。” 他呵呵一笑道：“我倒不担心职工们凑不齐需要的四千一百万，而是担心他们入股的想法太强烈，凑的钱超出了我们预定值怎么办？” “凑的钱超出了预定值？”卢洪涛诧异道：“这你要出现那种情况怎么办？” “怎么办？”耿志扬会心一笑道：“职工们参与企业建设的热情高涨是好事，我们总不能打压吧？最好的方法是顺其自然，妥善处理大家伙交上来的钱就是。” “但是嘛……”他的话锋一转道：“凡事都得有个规矩。为了防止有些人非常规地提高出资金额，我建议根据级别和岗位确定最高出资限度。免得出现某个人出资特别巨大，咱又不好处理的情况。” 在座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何玉坤，暗自心道：“为了维护我们这些董事的利益，确实需要对下面干部职工的出资额度进行限制。否则，要是再冒出来个何玉坤，处理不好的话，就会让本次增资扩股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行！”卢洪涛当机立断道：“就按耿总说的，根据级别和岗位确定每个人出资额度的上限。职工最高出资不能超过这个上限。” 耿志扬又道：“我还有个想法。公司增资扩股就会影响到原先氮肥厂老职工的利益。咱们公司改制时全靠着他们的支持才把一千万股本给凑起来，所以这次增资扩股必须给予他们特殊优惠政策。” “特殊优惠政策？”卢洪涛等人闻言顿时大眼瞪小眼。田连营忍不住问道：“耿总，怎么个特殊优惠政策法？” 耿志扬早已想好了办法，缓缓而谈道：“本次增资扩股的原则是，根据级别和岗位确定每个人出资额度的上限。但是，同级别同岗位的氮肥厂老股东适度倾斜，其出资上限度要比后来的职工高出四分之一。你们看怎么样？” “四分之一？”众人各怀鬼胎考虑了一会儿后纷纷表态道： “可以！” “就这么办吧！” “我同意这个方案！” 听到大家伙先后表示同意，耿志扬又提议道：“为了摸清楚干部职工们的出资意向，我看先搞个增资扩股出资摸排吧。把大家伙愿意出钱的情况搞清楚了，咱们才能有的放矢制定细则。” 卢洪涛点头道：“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532章 老职工有意见了(上) 十二月中旬，氮肥工业公司有关本次增资扩股事宜，在干部职工中初步征询意见终于汇总了上来。卢洪涛立马召集各位董事开会，进行通报研究。 他看着手里的汇总意见直摇头道：“根据各个公司反馈回来的信息，全公司三千五百多职工，一共愿意出资入股……你们猜多少钱？” 堂堂的董事长突然搞起了故弄玄虚，在座诸位董事不由得面面相觑。 田连营首先推测道：“是不是不够四千一百万呀？咱们的职工收入不算太高，拿不出很多钱来入股。这也是很正常的，可以理解。” 卢洪涛呵呵一笑道：“不是！” “不是？”田连营一惊道：“难不成比四千一百万还要多？” 由于氮肥工业公司自从成立以来，每到年底都会给入股的干部职工如期发放分红钱款。 刚开始的时候发的比较少，第一年的分红数额仅有一百万。但第二年就涨到了两百万，第三年更是直接升到了五百万。所以改制的这几年来，氮肥公司合计分红金额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万，几乎是入股时总股本的两倍。 入股的干部职工亲眼看着自己拿出来入股的钱在三年之内就已经基本回本，接下来的两年更是越赚越多，因此对当年砸锅卖铁交钱入股的决定庆幸不已。 以前氮肥厂的干部职工跟着分红沾了大光，后续加入进来的化肥厂、有机化工厂和新招聘的那些职工不禁看着眼红。因此本次增资入股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氮肥工业公司立马沸腾起来。所有干部和职工入股的意愿极其强烈，纷纷争着抢着要交钱入股。 由此导致了汇总上来的职工入股初步意向的金额，加起来居然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我跟你们说了吧。”卢洪涛不再打哑谜，正式宣布了答案道：“全体职工愿意入股的金额加起来是……七千三百六十二万！” “啊！？”众人听到这个数字都惊得呆了！ 全公司三千五百多职工一共愿意拿出七千三百六十二万来入股，远远超出了他们预想的四千一百万的目标。 这么多钱，是该要呢还是不要？ 虽然说一旦增资扩股筹集不到足够的资金肯定会让人犯愁，但筹集到的资金超出预期太多，也让各位领导一时间没了主意。 卢洪涛看了看在座的各位董事，不得不询问道：“大家伙说说，这么多钱我们该怎么办呢？” 干部职工们入股的钱多了，就会摊薄卢洪涛等领导们所出资金在总股本里面所占的比例。事关个人的切身利益，田连营等人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的，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拒绝二字说出口来。 会场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 见大家伙都不愿意发言，卢洪涛只得冲耿志扬道：“耿总，你有什么好主意？”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职工们愿意在公司增资扩股的大事上多掏钱，这是好事啊！这正说明咱们的职工对公司的发展前景是有信心的，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帮助公司上项目搞建设。” 何玉坤心道：“这种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谁都会说，关键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要是能想出好主意来，那才叫牛呢。” “至于我们该如何处理……”他扫视了众人一遍后道：“我觉得职工参与的热情不能打压，不如将此次增资扩股的配额定为九千万，这么一来就能跟原有的一千万股本凑成一个亿的整数。” 听到耿志扬把总股本从七千万一下子提高到了整整一个亿，诸位董事们不免生出了各种想法。 何玉坤道：“耿总，我们董事会出资总数是一千九百万，职工们一共愿意拿出七千三百六十二万，两者加起来可是超过九千万了！” 耿志扬道：“现在只是摸底调查，并不是真的出资入股。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董事会把出资提高到两千万，剩下的七千万分配给下属各个公司和车间，按人数多少来确定分配配额。这不就正好是九千万吗？” 董事会的出资总额又增加了一百万，卢洪涛等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一百万最后会落到谁的头上。 只听耿志扬继续说道：“增加的这一百万我负责出六十万，正好把出资总额凑个九百万的整。剩余的四十万由卢总、田总、程总和何总分摊，每人再出十万，这不就解决了吗？” 卢洪涛、田连营、程红旗和何玉坤两次出资总额加起来都是一百四十万。本次再增加十万以后，四个人的出资数额都是一百五十万。 增加十万块钱对四个人来说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以内，因此他们对此方案陆续点头表示了同意。只有何玉坤原本想把增加的一百万都拿过来，但看到众人都同意耿志扬的分配方案，也就强忍住了出言反对的冲动。 耿志扬又道：“日产九百吨硝酸项目大概需要两个亿的建设资金，本次增资扩股筹集来九千万。有了这笔雄厚的本金，我们就可以把建设总投资设定为三个亿，一下子就能把贷款总额提高到两点一个亿了。” 日产九百吨硝酸项目的投资估算在两个亿左右。如今能凑够三个亿的投资，建设期间的资金使用就可以阔绰许多，不用再斤斤计较地使用了。 会议刚刚结束，耿志扬等人鱼贯走出会议室，却见邱伟平、孙玉甲、刘桂芝等五六个氮肥厂老职工焦急地等候在走廊里。 一看到卢洪涛露了面，几个人立马来到跟前拦住他道：“卢总，关于公司增资扩股的事我们有意见！” “有意见？”卢洪涛当即一愣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啊？” 在这些人里面，邱伟平算是资格最老职务最高的老职工，因此不得不领头道：“卢总，咱们厂改制的时候大家伙凑的那笔钱是最宝贵的。可以说没有那笔钱就没有现在的公司。所以我们要求，不能把这次增资扩股的钱跟咱们起家的原始股份等价来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氮肥公司本次的增资扩股虽然给了广大新加入职工一个跟公司发展一起共享富贵的机会，但同时却削弱了氮肥厂参股老职工们的股份占比。 自己本应该得到的利益，却被后来者轻易占了去，这些老职工们自然会有意见。众人气愤之下，这才推举邱伟平、孙玉甲等人作为代表，来找公司领导反映意见。 增资扩股影响到了老职工们的利益，搞得他们不愿意了。 卢洪涛对他们打的小九九心知肚明，呵呵一笑道：“走！咱们到会议室好好谈谈！” 第533章 老职工有意见了(下) 既然是跟有意见的氮肥厂老职工代表座谈，卢洪涛自然不会单枪匹马一个人来应对。他喊住了田连营和耿志扬，让他们俩跟自己一起和老职工们进行交流。 众人坐定后，邱伟平硬着头皮首先发言道：“卢总，当初要不是咱们氮肥厂的那批老职工慷慨解囊，咱们厂改制的资金就不可能凑得起来。你说是不是这样？” 人家说的是事实，卢洪涛只得承认道：“对，你说的没错！” 见卢洪涛认可自己的观点，邱伟平有了些底气道：“既然你都说我的观点是对的，那就该对我们入股的这批老职工给予特殊优惠政策。” 卢洪涛沉住气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特殊优惠政策？” “我们吗……”邱伟平扭头瞧了眼孙玉甲等人后咬了咬牙道：“我们要求这次增资扩股，必须把我们当时入股的资金按照翻一番来算。” “翻一番怎么够？”他身边的刘桂芝迫不及待道：“至少得翻两番！要没有当年我们出的那份钱，公司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挣钱。所以我们当时出的那份钱，一块顶上现在两块还多。” “就是！”孙玉甲帮腔道：“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公司搞好了，不能忘了我们当时出的钱。” 跟他们三个一起进来的其余几个职工此刻也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总之一句话，他们当时入股的钱必须加倍算，否则老职工们绝不答应。 尽管知道对方提出的要求毫无道理，但作为氮肥工业公司的董事长，卢洪涛不能一张口就予以拒绝。 他看了身边的耿志扬一眼。耿志扬明白二叔是想让自己唱红脸，当下哈哈一笑道：“邱主任，我问你，这几年你拿到了多少分红啊？” “分红？”邱伟平一愣，耿志扬笑道：“对啊！咱们公司这几年每到年底必定分红。你一共拿到了多少呀？” 邱伟平脑筋转得也很快，并没有正面回答耿志扬提出的问题，而是说道：“我是拿到了一些分红。不过这都是我该拿的，不管多还是少都是应该给我的。” 耿志扬见他回避自己的问题，呵呵一笑道：“咱们公司从1996年成立当年就开始分红。第一年分了一百万，第二年涨到了两百万，第三年一下子涨到了五百万。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公司这几年的分红金额累计起来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万，相当于改制时总股本的一点八倍。” 他睿智一笑道：“我说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想告诉你们，当初入股的那些本金，早已经通过分红拿回来了，而且还赚了八十个百分点。” “那又怎么样？”孙玉甲不服气道：“我们赚了是应该的，跟入股的金额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耿志扬笑道：“当初你掏的钱越多，分红拿到的钱就越多。是不是这样啊？” 刘桂枝见邱伟平被耿志扬怼得默默然不再吱声，只得出头叫嚷道：“耿总，你不能拿这点钱就把我们给打发了呀！这不等于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 田连营见她说得有些不太像话，生怕惹恼了耿志扬，赶忙道：“你们入股的那些钱以后还都算的，怎能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呢？这话说得……过分了！” 耿志扬倒没生气，而是耐心说服道：“刘经理，公司是在不断发展的，遇到资金不足时免不了会增资扩股。而且咱们公司的增资扩股不会只有这一次，以后还会有多次的。你们只要跟上公司发展，就会跟着得到相应的利益，绝不会亏了的。” 面对神乎其神的耿半仙，刘桂枝等人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埋怨道：“那些新职工刚来没几年，掏了钱就跟我们一样能拿分红。我们这些老职工总觉得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耿志扬直截了当道：“针对咱们这些老职工，我们已经能够在政策上给予了倾斜。这次增资扩股明确规定，在同级别同岗位的条件下，氮肥厂原有职工的入股金额上限要比新来职工高出大约三分之一。如果你们真想在以后的分红中拿得比新职工要多，那就按照入股上限缴纳资金就是。” 田连营跟着劝道：“耿总说得对啊！你们这些老职工可以交的钱比那些后来的新职工要高出去很多，这已经是很大的照顾了。” 他不客气道：“像你们刚才提出的原始入股资金按照翻一番甚至翻两番来计算，你们觉得可能吗？根本就不可能的！” 耿志扬又耐心解释道：“邱主任、刘经理、孙主任，你们几个都是公司的中层骨干，应该明白企业是在不断发展壮大的，各种人才也是在不断地引进。咱们刚开始改制的时候只有六七百人，现在呢，已经扩大到了三千五六百人，足足增长了大约五倍。” 他苦口婆心道：“随着企业的发展壮大，咱们公司的职工人数还会继续增加。七八千人甚至于一万人以上都是有可能的。通过增资扩股的形式，把后来的这些同志跟公司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才能把人才和人心留住啊。” 卢洪涛见火候已到，方才开口道：“田总和耿总说的都很有道理。目前我们公司正处于建设新厂区的关键时刻，你们这些氮肥厂的老骨干可不能因为一点个人私利就拖后腿啊！” 董事长把事情的严重性提升到了事关企业发展的高度，邱伟平、孙玉甲和刘桂芝等人不禁心生惭愧，不由得低下了头。 卢洪涛适时道：“今天这个事就到此为止。出了这个门，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 听到董事长宽宏大量，并没有计较利欲熏心下他们做出的出格举动，邱伟平等人暗自松了口气。 耿志扬见状道：“行了，你们回去吧！既然董事长发了话，这个事就过去了，以后别提了。” 听到这话，邱伟平、孙玉甲和刘桂芝等人如蒙大赦，一个个点头哈腰地匆匆离去。 他们走后，卢洪涛方才长出了口气道：“唉！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让各方面都满足，实在是不容易啊！” “不管碰到什么事，人都会首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耿志扬冷静分析道：“好在邱伟平他们是氮肥厂的老人，有话愿意跟咱们当面沟通，而且还听得进咱们的劝。要是换成一帮愣头青，发动起群众来跟咱们闹腾，那就不大好办了！” 卢洪涛和田连营联想到化肥厂当年职工闹事的大场面，不免心有戚戚焉…… 第534章 老弟我看好你(上) 2001年的第一天，耿志扬家迎来了一个稀客：弟弟耿志杰夫妇和他们的宝贝闺女。 自从闺女出生以后，耿志杰夫妇还从未带她回过老家安海。趁着元旦放假的机会，夫妇俩带着闺女回到家乡看望父母的同时，顺便走亲访友晒晒自家孩子。 耿杰文刚刚一岁多点，还不会走路，至于说话也只会叫爸爸妈妈。来到大爷家之后，她坐在沙发上东看西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牛牛自个儿在家里闷得正想找个玩伴儿，见妹妹来了当然很高兴，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人家身边喜笑颜开地找着话说。可惜耿杰文不大会说话，只能冲着他回应一阵嗯嗯啊啊。 耿志扬敏感地瞧出弟弟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亲戚间的走动，恐怕另有他事相求。卢晓清也看出耿志杰一家来者不善，不像是仅仅来看哥嫂。 闲聊了一会儿后，耿志杰终于忍不住道：“哥，有个事想让你帮下忙。” “哦？”耿志扬故作不知道：“什么事啊？” “是这样……”耿志杰看了妻子一眼道：“我换了几次工作，现在不想给别人打工了，打算自己干！” 耿志杰终于像前世一样没能逃过宿命，开始自己创业了。他终究还是个当老板发大财的命。 耿志扬瞥了弟弟一眼道：“你自己干？” “对！”耿志杰道：“其实我现在就是带着一帮人自己干。不过我们没有什么钱，所以没成立自己的公司，只能借着别人的名头接活。所以……” 他满脸堆笑道：“想问你借点钱！” “借钱？”耿志扬好奇道：“你先跟我说说，现在主要搞什么产品？” “手机呀！”耿志杰毫不犹豫道：“我们负责研发手机，然后把产品卖给品牌企业。现在市场上卖得火的好几款手机，其实都是我们团队研发的，只不过是品牌企业买过去贴上他们自己的牌子罢了。” “除了手机，你们还研发别的产品吗？” “有需求就干。”耿志杰道：“像以前我就给一个西欧客户研发了一套家庭用的自动安全监控系统。在另一个公司的时候，还给一个城市研发过报警平台控制系统。” 看来电子专业的就业渠道的确比化学工程宽广得多。尤其是在当今电子及微电子行业蓬勃发展的时代背景下，电子及其相关专业毕业的学生可谓是钱景广阔。 “你们团队现在有多少人？”耿志扬细细询问道：“你打算借多少钱？” 听到哥哥问起人员情况及借款多少，耿志杰忙道：“我们现在有五六个人，主要都是以前几个公司跟着我干过的年轻人。钱吗……想借上个一百万！” 说完要借一百万后，耿志杰紧张地盯着大哥，生怕被他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绝。 “一百万？”耿志扬思量了一会儿道：“你自己准备了多少钱？” 耿志杰指望着从大哥这里借到钱，因此丝毫不敢隐瞒，赶忙道：“我才工作了几年，没攒下多少钱。两边爸妈支援了五十万，我们再凑上二十万，跟着我干的那几个伙计凑了三十万，一共筹集了一百万块钱。但是我们算了算还是不太够，所以我才想着问你借点钱。” 听到耿志杰亲口承认两边爸妈支援了五十万，耿志扬才明白，原来耿玉诚夫妇把养老的保底钱都给了小儿子开公司了！ 耿志扬忽然记起前世耿志杰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开办了自己的公司。不过不是在江城，而是在申城。 他清楚地记得，前世2005年左右，自家所在的筱春园遇到拆迁。父母打电话问自己是要钱合适，还是要房子合适？ 耿志扬回答的很明确，肯定得要房子。一是安置房是按照一比二的比例置换，一套房子就能换来两套安置房，绝对合适得很；二是如果不要房子，老两口连个住所也没有，难不成租人家的房子住？ 但可惜，最后耿玉诚夫妇还是选择了要补偿款，然后租房居住。后来耿志扬才搞明白，父母之所以选择要钱，最主要的原因居然是把补偿款用来偿还给小儿子开公司借的那些钱。 别人家碰上拆迁这种事一般都会发家致富，只有耿志扬家不但没富，还白白放弃了到手的两套房子。老天几乎等于是把钱巴巴地送到了耿玉诚夫妇手边，他们俩都懒得抬手拿过来，而是挥挥手扬长而去。 到手的富贵都不要，当时耿玉诚夫妇的选择简直是不可理喻！ 好在今世在耿志扬的大力扶持下，耿玉诚夫妇手头宽裕多了，不需要借钱便能拿出二十万来给小儿子作为支援。 耿志扬只觉好笑道：“重活两世，我这爹妈一如既往地偏心小儿子，明里暗里地给他塞钱。他们俩的作为才叫初心不改呢！” 尽管父母依然偏袒弟弟，但耿志杰从事的手机研发产业乃是未来二十年内最赚钱的行业之一，不管是为了获取不菲的利润还是看在兄弟之情上，耿志扬都会全力支持。 “小杰……”耿志扬道：“手机买卖将来会非常红火，你想成立公司正是好时候，眼光挺不错的。” 大哥居然夸自己眼光不错，看来借的钱事情有门。耿志杰眼巴巴地望着大哥，希望能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自己盼望的愿意借钱的话来。 但耿志扬却道：“两百万开个手机研发公司恐怕不够。这样吧，我以金秀公司的名义入股你们公司，你看行吗？” 大哥要入股跟自己一起开公司？ 耿志杰懵了一会儿后道：“哥，你打算投多少钱？” 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一千万！要是不够的话我就投一千四百万，正好跟你现有的资金凑个整。” 大哥一掷千金，竟然要给自己投一千万巨款！ 耿志杰喜出望外道：“哥！你……你真的要给我投一千万？” “那还能有假？”耿志扬笑道：“一千万多吗？不多吧？” 他笑眯眯对弟弟道：“小杰，我很看好你们这个行业的发展前景，也很看好你的研发能力和管理水平，所以才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给你投资。” 但他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在投资之前，我想听听你对手机行业发展趋势的预测。” 大哥一个搞化工的要听自己对手机行业前景的预测？ 耿志杰愕然之余暗自心道：“我哥对手机行业这么关注，难道他真的认为我们行业是值得投资，才肯把钱投给我们？” 第535章 老弟我看好你(下) 2001年前的手机绝大部分都是单色显示屏，而且大多数只能用来打电话发短信，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功能。 但从2001年开始，逐渐出现了彩屏及多功能手机。这种手机除了打电话外，还能听mp3、玩游戏、看视频甚至照相。当然，那时候手机照相的效果难以恭维，清晰度和色彩均远远比不上胶卷相机。 既然耿志扬要求他对未来手机发展趋势进行一个预测，耿志杰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后道：“我觉得将来的手机肯定会是彩屏的。为了方便携带，个头和尺寸会越来越小，甚至能当手表戴在胳膊上。至于功能嘛那一定是越来越多。” 弟弟推测的有对有错，不过也很正常，符合当前手机发展势头。 耿志扬又问道：“你觉得会有哪些功能呢？” “哪些功能？”耿志杰琢磨着道：“能听歌，这个功能得有！还要能玩游戏，能照相……” 他迟疑道：“我觉得还应该能上网，但现在不现实，光那个网卡就装不进去。” 耿志扬笑了笑道：“你估计的还行，跟我想的差不太多。” 耿志杰好奇道：“哥，你也研究过手机行业的发展前景？” “有时候也琢磨过。”耿志扬道：“我认为手机将来会发展成为一台个人终端。” “个人终端？” “对！”耿志扬道：“别看现在的计算机个头很大，但随着芯片技术的发展，它的体积会越来越小。而手机呢，将来就会演变为一台微型计算机，能够实现台式机上的所有功能。” “啊？”耿志杰惊讶道：“不可能吧？那手机不就成了计算机了？” “差不多！”耿志扬道：“咱们现在的手机只能叫做功能机，未来向智能化发展的手机可以叫智能机。智能机时代比拼的就是手机本身处理速度和能力，也就是其芯片技术水平的高低。” “啊？”耿志扬听得几乎傻了眼：“我大哥不是从化肥厂出来的一个技术员吗？怎么对手机发展考虑得这么远？” 耿志扬继续说道：“智能机再往后发展就要跟人体相结合，实现人机互联。也就是说，可以把手机微缩之后植入人的皮下，然后通过神经网络跟大脑互通。由大脑和你的自主意识来控制手机运行和与外界的联系。” 耿志杰一脸的难以置信道：“怎么跟外界联系？身上插根网线吗？” “身上插根网线？”耿志扬只觉好笑道：“当然是无线网络了！刚开始是要通过无线电波来传递信号，未来可以通过脑电波的方式，也就是小说和电影里常说的心灵感应来彼此联络。” 无线网络？脑电波？心灵感应？ 一连串的新概念直接把耿志杰听得懵圈了，喃喃道：“哥，你还真敢想啊！无线网络现在倒是有，不过传输速度和传播范围都是很有限的，怎么可能实现整个社会全部无线连接？” 耿志扬却道：“敢想才能实现。不想的话，你的梦想永远实现不了。无线网络肯定会实现的，不过是因为技术的原因，咱们现在才做不到，但不等于将来也做不到。” “你让我再想想。”大哥说的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耿志杰捂着脑袋一直沉思了半晌儿。 耿志扬又问道：“公司开始运行之后，你打算先干什么项目来盈利？” “哦！”见哥哥问到了公司的具体经营策略，耿志杰忙道：“我们还是想研发新手机，然后把技术方案卖给品牌生产商。这么干的话不用操心实际生产，比较省事一些。” “你们这么干只能赚个辛苦钱。”耿志扬毫不客气道：“想发财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呢？”耿志杰疑惑道：“我们人少钱少，搞不起手机生产。” “生产手机不一定非要自己来弄。”耿志扬点破他道：“你们研发出新手机方案来以后，从各个生产商那里买来部件，然后委托一家手机企业组装不就行了？这么一来，你们不就有自己公司的产品了吗？” “这……”耿志杰惊诧道：“哥，我们这一行还真有人这么干，你是怎么知道的？” 耿志扬心道：“马上要迎来山寨机爆火的时代。作为一个曾经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我能不知道吗？” 但他嘴上却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就说这么干行不行？” “行是行。”耿志杰担忧道：“可是想把牌子打出去，广告费和推广费可是要花很多的。” “我们不用打广告。”耿志扬笑道：“就靠一个物美价廉到市场上挣得一席之地。” “物美价廉？” “对！”耿志扬谆谆教导道：“新手机的外形一定要新颖夺人眼球。功能上也要尽量的多。最关键的是要便宜！要比那些品牌机至少便宜三分之一甚至一半以上。” 耿志杰迟疑道：“那样的话，手机的质量就不一定能保障了，因为便宜的零部件，质量上还会有一些问题的。” “我们是要靠产量取胜。”耿志扬道：“采购的量大了，你跟零部件供货商谈判的时候就可以大幅度压价。所以咱们生产手机的原则就是物美价廉产量要大！” 他慷慨道：“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手机给我五千台，我把它们当作福利免费发放给公司的干部职工。” 大哥一张口就预定下五千台新手机，耿志杰心里略微有了点底气，颔首道：“好吧！我就按照你说的法子往下干！” 耿志扬顺势问道：“公司名字你起好了吗？” “公司名字？”耿志杰挠了挠头道：“我准备叫文杰高科有限公司。” “文杰高科？”耿志扬摇了摇头道：“既然我们金秀公司入股成了大股东，那就叫江城金秀文杰高新科技有限公司吧。”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耿志扬的金秀公司注资一千四百万，那么就是绝对的大股东，因此在公司取名上，耿志杰只能听从大哥意见。 “金秀文杰这个名也挺好听的。”耿志杰口是心非道：“就叫这个名字吧。” 耿志扬又道：“等过了春节，我让公司派人去，跟你一起完成新公司的注册。” “好的。”自己成立公司的计划终于见到了曙光，耿志杰这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第536章 协作共赢 2001年的春节时间比较靠前，恰好在一月下旬，因此过了元旦不久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一月五日小寒节气当天上午，耿志扬在国际商务大厦金秀公司总部，热情欢迎远道而来的安陵县化肥公司副总经理左利民和索凤县化肥公司副总经理卞福祥。 去年十一月初，耿志扬跟化工设备进出口公司经理陈常杰多次沟通后商定，由他们出面帮着购买米国d公司的三套二手硝酸设备并办理相关进出口手续。 同时，他把信息共享给了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所有成员单位。最终经过多方考虑以后，安陵县化肥公司和索凤县化肥公司表示对这两套二手高压法硝酸装置感兴趣，愿意筹集资金予以购买。 安陵县化肥公司和索凤县化肥公司都是刚改制不久的县级小氮肥企业。两个单位的情况差不许多，都只有一套年产三万吨的全中压法硝酸装置，因此在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所有成员单位中竞争力排在末尾。 米国d公司打算甩卖的这套二手高压法硝酸设备仅仅要价两百万美元，相当于一千六百多万人民币。而新上一套年产三万吨全中压法硝酸装置的设备购置费用也不过一千六百万左右。 因此两相比较下来，用新上一套年产三万吨全中压法硝酸装置的费用来购入一套年产十万吨的二手高压法硝酸装置是相当合适的。 更何况这两家公司由于市场竞争力不强，正处在想尽办法提高企业实力的节骨眼上，所以耿志扬帮他们牵线搭桥从米国d公司购买二手高压法硝酸设备正是恰到好处。 耿志扬跟左利民和卞福祥都是老熟人，因此简单寒暄几句便直入主题。 耿志扬道：“d公司卖的这两套高压法硝酸设备的尾气处理方式原本采用的是天然气燃烧。燃烧后的尾气温度最高能到七百度，因而有利于尾气透平多做功。” “天然气燃烧？”左利民顿时变色道：“我们厂可搞不到天然气，这可怎么办呢？” “我们厂也没办法弄到。”卞福祥两手一摊道：“总不能为了上个硝酸，再费劲弄天然气去？” “你们先别着急。”耿志扬安慰他俩道：“我们公司以前从约翰国买的二硝也是用天然气燃烧来处理尾气，后来我把处理方法改成了氨催化还原。虽然尾气温度低了一些，但比起天然气燃烧来成本低多了。” 听到耿志扬有办法补救，左利民和卞福祥心下稍安。 只听耿志扬又说道：“我跟广即物化所联合成立了一家催化剂生产厂，就在北边的海滨县新厂区。所以啊，你们俩不用担心氨催化还原买不到催化剂。” 左利民道：“耿总，我可听说氨催化还原反应使用的催化剂价格昂贵，进口的几十万美元一方呢，而且还只能连续用五六千个小时。” 卞福祥一听登时急眼道：“几十万美元一方？那咱要是用上十方，且不是要花几百万美元？未免太贵了吧？” 如果继续留用二手高压法硝酸装置自带的天然气燃烧尾气处理系统，每年的处理费用估计在五百万左右。而采用氨催化还原处理方式的话，光催化剂采购一项就要花费几百万美元，相当于几千万元人民币。 两下里一比较，反倒是采用原有的天然气燃烧尾气处理系统听上去更为便宜一些。 耿志扬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氨催化还原使用的催化剂已经国产了，而且我跟广即物化所联合成立的公司就能生产。” 左利民急火火道：“你们生产的催化剂怎么个卖法？” “比老外的东西便宜得多。”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我们上三硝项目的时候，从广即物化所买这种催化剂，一立方大约在四万块钱。但是现在工厂化以后就便宜多了，一立方最多三万来块钱。” 一立方催化剂卖三万多块钱，一台氨催化还原反应器至少需要装二十来方，那么就需要六十多万。跟一年五百万费用比起来，花六十多万采购催化剂可谓是便宜多了。 说完了尾气处理，耿志扬又道：“米国的高压法硝酸装置一般采用背压式汽轮机，负荷可调节的范围比较窄。不过呢，这个也好解决。把原装的背压式汽轮机卖给省鼓集团，从他们那里换台凝汽式汽轮机即可。” 听到耿志扬对d公司卖的这两套高压法硝酸设备如此熟悉，左利民忍不住道：“耿总，干脆，我们公司买的这套二手硝酸设备，交给你帮着改造行吗？” 耿志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呵呵一笑道：“好啊！你们不知道，老外的这套高压法硝酸由于是七十年代的产品，所以控制系统用的一次仪表和二次仪表都是气动表。我可以帮你们都改成dcs控制。” 他接着建议道：“我们公司有设计院，可以承担你们整个建设过程的咨询和设计任务。我看你们这次就别找其他设计院了，全交给我们旗下的安海市化工设计院来干吧。” 信息是人家耿志扬给的，二手硝酸设备也是人家帮着联系的，将来的改造技术也得靠着人家来帮忙才行。于情于理，二手高压法硝酸装置搬迁改造任务只能交给耿志扬来做，交给其他人怕是玩不转。 左利民和卞福祥异口同声道：“耿总，我们这个活就拜托你了。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他们俩很上道，耿志扬自然也会全力相助。 他淡淡一笑道：“你们放心，在设计费上我不会漫天要价。到时候咱们两边商量着来定。” “另外……”他提醒道：“虽然对方要价才两百万美元，咱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往下压价，但是这仅仅是设备购置费用，将来还要考虑到进出口关税、运输等相关费用。” 左利民颔首道：“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我估计把装置运到我们厂最多能花上个三百万美元。” “差不太多！”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再加上改造和土建费用，以及硝酸罐区建设费用，总投资不会超过五千万人民币。” 五千万人民币听着很多，但在国内新建一套日产三百五十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总投资至少得在一个亿以上。因此花上不到一半的费用来建设一套日产三百五十吨的二手高加压法硝酸装置还是非常实惠的。 第537章 横插一杠子 跟左利民和卞福祥统一意见以后，耿志扬叮嘱道：“我找的是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帮咱们进口这三套二手硝酸设备。根据他们的安排，预计在四月份咱们要去米国一趟，主要是现场查看设备，另外跟他们谈谈价。” 听到能亲身出国，而且是去世界最发达的米国，左利民和卞福祥不禁喜形于色。 耿志扬接着又说道：“我跟人家商量过，咱们三家每家去两个人，一共是六个人。米国的签证不好办，咱们春节后就去首都申请签证，争取早点办下来。” 他忽然想起一事道：“你们俩有护照了吧？” “护照？”左利民和卞福祥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没有！我没出过国，没办过护照。” “那就赶紧先办护照。”耿志扬道：“跟你们一块儿去的那位同志也要办。” 尽管左利民和卞福祥不知道如何办理护照，但只能点头答应道：“好的，回去我们就跟领导汇报，马上去办护照。” 就在耿志扬等人商量着去米国考察和谈判事宜时，寿化集团副总经理办公室里，刘才祥正跟董鸿运一脸严肃地似乎商量着什么重要事情。 “鸿运，你得到的消息可靠吗？”刘才祥担忧道：“耿志扬真有这么厉害？居然一下子联系到了米国三套硝酸旧设备？” “刘总，绝对是真的。”董鸿运拍着胸脯道：“根据我那些老同事的反馈，为了购买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硝酸设备，氮肥公司决定通过增资扩股的方式，从全公司募集九千万资金。” 他强调道：“九千万可不是一笔小钱。根据耿志扬以前的做事方式，他不可能弄个假消息来募集这么多钱，一定会用在实处。所以这个项目一定是真的，绝对假不了！” “日产九百吨的双加压法硝酸！”刘才祥琢磨了一会儿道：“这么好的硝酸设备才卖八百万美元，太合适了！” 董鸿运趁机鼓动道：“刘总，不如咱们也找个渠道去找d公司谈一谈。只要出价比氮肥公司高，我想米国那些唯利是图的资本家肯定会卖给咱们的。” 刘才祥眼睛里闪过一道凌厉之光，点了点头道：“你说有道理！这样吧，这个事我会找人去办，你继续打听耿志扬那边的消息。一旦有新消息传过来，马上告诉我。” “好的！”董鸿运想了想又道：“可是刘总，咱们本厂已经上了四套二手硝酸设备，生产能力达到了日产一千八百吨。在北江市，咱们还正在建设一套全新的国产十五万吨硝酸装置。我就担心，咱们现在有没有足够的资金买进这套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耿志扬能通过增资扩股来募集资金。”刘才祥冷笑道：“我们作为省属大一型国有企业，决不能输给一个市级小民企。这一次就算是砸锅卖铁东拼西凑也要把这笔钱凑起来，不能让这么好的一套硝酸装置落到耿志扬手里。” 董鸿运见他下定了决心，心下一松道：“就是！氮肥公司原本才是个市属小氮肥企业，怎么着也比不上咱们老牌的大氮肥企业！” 董鸿运走后，刘才祥迅速联系了山南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任仕途，把米国d公司要卖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老任，这个事就拜托你了！”刘才祥恳求道：“你一定要想办法联系到这个d公司，帮我把那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买下来。其余的那两套高压法硝酸我不要，那个不用操心。” 任仕途多年从事进出口贸易，因此对从米国采购二手旧设备的事驾轻就熟，不以为然道：“老刘，你给我透个底，这套二手旧设备对方要多少钱你们能接受？” 刘才祥本想说越低越好，但忽然想起竞价者还有氮肥公司和耿志扬，不由心下一狠道：“只要不低于一千万美元，我都能接受。” 任仕途干的是进出口贸易，对二手化工装置的价值并不十分清楚，当下满口答应道：“行！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 氮肥工业公司造气技术改造项目原计划在春节后试车，但由于各项安装工作进展顺利，因此在腊月二十三小年时节提前进行了投料试车。 由于该项目的连续加压气化炉是台生产试验设施，成功与否关系着接下来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的实施，因此卢洪涛、田连营、袁汉杰等公司领导悉数到场坐镇。 耿志扬也带着崔恩熙、单冀生、钱光耀等人到现场观摩开车工作。另外，蒋瑶作为该台连续加压气化炉的审核人，也被邀请来到现场观摩。 该项目的开车工作由单冀生请来的省化集团造气车间技术人员承担。在正式投料之前，已经进行了足够时间的烘炉准备。时机已到，随着现场指挥的一声令下，煤粉随着高压气体从燃烧喷嘴喷出。 与此同时，氧气和过热蒸气同时喷入炉膛，与燃烧的煤粉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以一氧化碳和氢气为主的合成气。出炉的合成气经过洗涤降温后，通过管道输送到六万吨合成氨的变换工段继续进行处理。 随着变换工段报告输入的合成气各种参数符合要求，正式宣告zy-300l型连续加压气化炉获得了圆满成功。尽管在后续生产中该炉子出现了一些难以避免的小问题，但总体设计算是成功的。所使用的材料和结构均经受住了炉膛内一千多度高温的严峻考验。 气化炉刚刚成功开车，耿志扬等人不敢大意，一直在现场盯了七天，直到除夕上午方才算是敢歇了口气。 时至除夕，公共交通非常繁忙，买票是个大难题。耿志扬亲自安排车辆护送崔恩熙、单冀生等人返回省城过年。 临别之时他叮嘱道：“崔工，300型炉子只是咱们的开胃小菜。重要的是后面的1800型炉子，它关系到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是否能成功。所以你一定要注意收集300型炉子运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在后续1800型炉子设计上把发现的问题一一改正过来。” “我明白，耿总！”崔恩熙满脸疲倦道：“过了初五我就回来继续收集数据，你放心吧。” “我相信你一定能把炉子搞定！”耿志扬抱拳拱手道：“给大家伙拜年了！祝大家新春快乐、阖家幸福！” 单冀生、钱光耀等人忙不迭回礼道：“给耿总拜年了！”“祝耿总全家幸福！” 载着众人的中巴车渐行渐远，一直到拐了个弯没了身影，耿志扬方才转过身走向了停在一旁的帕杰罗。 第538章 我们一定会赢的 辛巳年春节，耿志杰夫妇第一次带着闺女回到安海过年。 牛牛对妹妹非常感兴趣，耐心地哄着她玩耍。尽管耿杰文走路还不太熟练，但在牛牛的怂恿下跟着他满屋子追来跑去。在两个小家伙欢快的笑声中，耿玉诚家登时热闹起来。 除夕夜吃晚饭时，大家伙闲聊中无意说到今年首都申办奥运会的事情。骆诗文认为尽管八年前申办2000年奥运会失败了，但这一次申办2008年奥运会应该能够成功。 耿志杰不以为然道：“申办2000年奥运没成功，2004年奥运连申办都没敢去。我看呢，这一次申办2008年奥运也很悬。人家西方老外根本瞧不起咱们，怎么可能把奥运主办权交给咱们呢？这次申办奥运大概率也是白费功夫。” 卢晓清反驳道：“小杰，我觉得你的观点不对！” 卢晓清是金秀公司名义上的董事长，也是江城金秀文杰高新科技有限公司妥妥的大金主。 耿志杰哪里敢轻易得罪，陪着笑脸道：“怎么呢？嫂子！” 卢晓清笑道：“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咱们国家的实力今非昔比。再说了，举办奥运会是个花钱的活动，而且花的钱海了去了，不是一般国家能够承受得了的。” “我觉得呀……”她眨了眨眸子道：“咱这次肯定能申办成功。” “我媳妇说得对！”耿志扬赶紧帮腔道：“不但这次咱们能申办成功，而且将来万一国际经济形势下行，奥运会就会成为一个烫手的山芋，没几个国家愿意承办的。” “不可能吧？”骆诗文忍不住质疑道：“西方国家那么发达，怎么会没钱办奥运会呢？” “此一时彼一时也！”耿志扬道：“以米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是靠着新兴科技吃了一波红利，但本质上仍然是唯利是图的资本主义国家。什么来钱快，他们就干什么。” “资本是非常贪婪的，也是非常短视的。”耿志扬道：“现在他们的金融行业非常发达，靠着金融产品的操作来钱就容易得很。这么一来，大量的资金就会从实体经济抽出来，然后涌向金融行业。由此造成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就是去工业化。” “去工业化？”耿志杰摇头道：“不可能！我打过交道的几个西方科技公司都是这几年才成立起来的，怎么可能去工业化？”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去工业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缓慢而不可逆的过程。现阶段西方主要是关停冶金、化工、机械、热电等基础工业。像附加值高的新兴电子工业，尤其是计算机、芯片一类的微电子工业当然不会放弃。” 骆诗文道：“那不就成了咱们干苦活累活挣钱少的活，他们干轻松且挣钱多的工作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耿志扬笑道：“小骆挺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本质。” 骆诗文不服气道：“凭什么咱就不能干挣钱多又轻松的活呢？咱们又不是低人一等，为什么非要受他们的欺负？” “能啊！谁说咱不能？”耿志扬一指弟弟道：“小杰不就开了家高科技公司吗？他们公司的业务就是跟西方发达国家竞争的。” 耿志杰惭愧道：“我们公司可没那么大本事，就是研发个手机、交换机、控制器什么的。高精尖复杂的那些电子产品还是做不了。” “现在做不了不等于以后做不了。”耿志扬鼓励道：“刚开始咱们的原则就是比着葫芦画瓢慢慢成长。等实力做大做强了，再做有我们自己特点的产品。” 虽然耿志扬哥俩都成了民营企业的老板，但在耿玉诚夫妇看来，并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还是在体制内和国有企业上班才靠得住。因此，他们俩对在职业学院当老师的大儿媳卢晓清和江城商务局科员的小儿媳骆诗文那是客气得很，嘘寒问暖生怕惹得人家不高兴。 晚上回到自己家后，借着看春晚的空当，耿志扬对妻子道：“过了年，我打算把金秀公司升格为集团公司，而且要冠以省名。” “啊？”卢晓清一惊道：“有那个必要吗？” “有啊！”耿志扬细细解释道：“现在金秀公司控股的二级公司有市化工设计院、设备制造公司、触媒公司和金秀文杰公司四个子公司。四海旭阳公司是我自己出钱成立的，跟金秀公司无关。省城的化工设计分院是由市化工院全额控股，只能算是三级子公司。” 卢晓清惊愕道：“咱们家管着这么多公司啊！” “这还不够呢。”耿志扬道：“成立集团公司的前提是总公司至少拥有五个子公司，而且集团公司与子公司的注册资金加起来不能低于一个亿。” “那咱少一个呀！”卢晓清扳着手指头计算道：“咱们只有四个二级子公司。” “我是这么想的。”耿志扬道：“我准备让金秀工程技术公司剥离出来单独成为一个公司，让薛菲来当总经理。然后成立的集团公司负责管理下面的二级子公司，主要是人事和财务。这么一来我就能轻松一点，要不然老这么个忙下去怕是吃不消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身体状况和精力都会随之下降。此乃人类肉体的本质所限，没有人能逃脱逐渐衰老的宿命，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耿志扬目前是氮肥工业公司总工程师，本身就忙得很，如果再在金秀公司相关事务上投入太多精力，时间长了必然身心疲惫。 借着成立安海金秀集团公司的时机，让薛菲等人来帮他分担部分责任，耿志扬就可以有闲暇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必整日忙忙碌碌，把时间都放在工作上了。 卢晓清立马意识到丈夫太累了，当即体贴道：“好啊！反正咱家的钱挣得已经很多了，而且还买了那么多房子。就算咱俩都没了工作，也够下半辈子生活的。” 耿志扬心道：“光股市里那一百多万股申城重工股票，七年后卖出去就能挣到三个多亿。更别说首都、江城和省城那些房产了。这些钱甭说下半辈子，只要不败家，再过上几辈子也是花不完的。” 自家挣的这些钱耿志扬当然会有大用处，而不只是为了一家人的吃吃喝喝个人享受。 不过未来准备实施的计划不能跟妻子明说，耿志扬只能宽慰她道：“我又不是不干了，你瞎担心什么？放心吧，咱们的公司只会越做越大，你就等着当全国出名的大老板吧。” 第539章 高价截胡(上) 按照安海地区的习俗，正月初二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耿志扬夫妇带着儿子来到商校家属院岳父母家里，跟大姐卢晓冰一家一起陪着卢洪波夫妇过年。 一家人正在欢欢喜喜看电视闲聊时，耿志扬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来一瞧，竟然是罗伯茨的电话。 尽管老外不过春节，但依然跟着国内同事们一同享受春节假期。虽然如此，罗伯茨也不会闲着没事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耿志扬拜年，恐怕是遇到了其他紧急情况。 耿志扬跟罗伯茨用英语做日常交流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在口语表达上需要想一想，因此反应速度略微要慢一些。 他按下接听键道：“hello!老罗，什么事啊？” 罗伯茨急火火道：“耿，不好了，d公司那边有麻烦了。” 耿志扬一愣道：“什么麻烦？” 罗伯茨道：“你们国内有一家公司也找到了d公司，想买那套日产九百吨的硝酸设备。” “什么？”耿志扬惊诧道：“有家别的公司也想买那套二手硝酸设备？” 罗伯茨有点气急道：“是啊！而且这家人一开口就答应了d公司八百万美元的报价。这下子搞得d公司老板有了想法。人家认为既然你们国家有企业主动找上门，还愿意出八百万美元来挣抢这套旧设备，那就说明他们这套硝酸设备很受欢迎。” “糟了！”耿志扬心里一沉，暗道：“原本d公司的这套硝酸旧设备没人要，所以才想着尽快低价甩卖。但现在有人找上门主动求购，而且还不讲价，我想人家老板肯定会明白这套设备在我们这里属于值钱货。” d公司老板干了这么多年经营绝对精明的。华夏的两家企业争着前来求购，他必然会利用这次机会将这套硝酸旧设备当做奇货可居，大概率会要上个大价钱。 “耿，怎么办啊？”罗伯茨急道：“哈瑞说他们老板打算涨价，至少要涨百分之五十呢。” 八百万美元涨价百分之五十之后，那就是一千两百万美元，折合人民币接近一个亿。再加上关税、运输费用和后期土建及配套设施费用以后，该项目的总投资至少得一个多亿。 建设一套全新的国产化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总投资不过才一点七个亿。两相比较的话，花费一个多亿引进这套二手硝酸设备就有些不合适了。 耿志扬正在沉思间，罗伯茨已然按捺不住，急问道：“耿，咱们怎么办？” 耿志扬回过神来道：“哈瑞知道那是家什么公司吗？” “我听他说，好像是你们山南省一家进出口公司。”罗伯茨不解道：“进出口公司怎么会突然看上了硝酸旧设备，他们从哪里得来的信息？” 山南省的一家进出口公司？ 耿志扬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有可能是哪家公司，背着他们悄默声干出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龌龊行为。 “罗伯茨，这个事情我知道了。”耿志扬道：“你跟哈瑞说，不管日产九百吨的那套硝酸旧设备咱们买不买，他这个人我是用定了。” “what?”罗伯茨不解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我们没有放弃。”耿志扬还没想好怎么办，只能道：“我会想办法的。”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暗自思量道：“如果确实是山南省进出口公司横插了这一杠子，那么背后的真正买主大概率会是寿化集团。因为在山南省，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企业有这个实力。而且其他企业也没有必要花费一千多万美元的巨资来买这套二手硝酸旧设备。” 按理说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和山南省寿化集团虽然不是一个省份的企业，但大家伙可都是华夏同胞，而且寿化集团还是大一型国有企业，更要顾及国家利益。 既然是同胞企业，那大家伙就应该不分彼此互相通气，然后**协力一起商量着薅资本主义羊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行其是反过来帮着资本家挖社会主义墙角。 为今之计，还是要说服山南省进出口公司跟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一起报价，避免己方无谓的内耗而让d公司白白得利。 耿志扬赶紧给陈常杰打去了电话，把从哈瑞那里了解到的信息一一告知。 陈常杰听罢只觉不可思议道：“山南省这是搞什么呢？怎么能这么干呢？我这就找他们领导问问，到底有没有这回子事。” 当天晚上，刘才祥便接到了山南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任仕途的电话：“老刘，你托我的那个事情不大好办呢。” 刘才祥诧异道：“怎么呢？你不是说对方公司对咱们的报价很感兴趣吗？” “我说的不是老外。”任仕途道：“今下午，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有个姓陈的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是d公司那套旧设备他们正在谈呢，让我们不要再掺和了。” “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刘才祥哼了一声道：“他们未免也太霸道了吧？既然是大家伙都看中了同样的东西，那就凭真本事竞争，哪里有强行让别人退出的？” “再说了……”他冷笑道：“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又怎么了？他又管不着你，也管不着我。你怕他干什么？” “我不是怕他。”任仕途解释道：“毕竟人家是国家级别的进出口公司，关系搞僵了的话，将来有些事就不好办了。” 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出面想阻止他们采购d公司的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正说明这套设备的性价比非常高，耿志扬及其氮肥工业公司势在必得。 “耿志扬想得到的东西，我就是不能让你得逞！”刘才祥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道：“**，这套硝酸设备我是要定了！不要管他什么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怕他个锤子。” 山南省进出口公司这几年由于思想陈旧跟不上国际形势的变化，先后做赔了好几笔交易，正面临着人员繁冗经营困难的窘况，因此寿化集团委托的这项采购任务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 交易额高达一千多万美元的进出口贸易，山南省进出口公司能从中拿到不菲的佣金，而这笔收入正是他们急需的宝贵资金。 听到刘才祥态度异常坚定，任仕途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看在咱老哥俩儿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陪你得罪一回人了！” 第540章 高价截胡(下) 一直到初三上午，耿志扬方才接到了陈常杰打回来的电话。 他很是愧疚道：“耿总，不好意思，你托我的事没办成。山南省那边死活不肯放弃这个项目，非要跟咱们较劲不可。我实在没办法了，真不好意思！” 自从推断出是寿化集团在背后搞鬼，耿志扬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当下淡淡一笑道：“陈总，谢谢了！d公司那套老硝酸对我们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得到了肯定是好事，得不到也没什么。” 他询问道：“除了日产九百吨的那套双加压法硝酸设备，其余两套高压法硝酸设备他们还卖吗？” “嘿！别提了！”陈常杰抱怨道：“老外不过春节，我就抽空联系了一下d公司。结果你猜怎么着？对方把那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的报价从两百万提高到了五百万美元。” “五百万美元？”耿志扬不由得好笑道：“五百万美元买套二手高压法硝酸旧设备，而且放了三十多年了，d公司以为咱们是傻子呢？” “你别说，让山南省这么一搞，他们有可能真以为咱们都是大凯子。”陈常杰无奈道：“本来是些没人要的旧设备，结果现在变成咱们争着要的香馍馍了。人家米国的资本家能不涨价吗？” “行！”耿志扬气急而笑道：“他们愿意涨价就涨去。那些破烂玩意儿咱不要了，让他们自个儿留着当宝贝吧。” “说得好！”听到耿志扬放弃了收购的念头，陈常杰长出了口气道：“这帮子洋鬼子，仗着有山南省的来瞎掺和，居然说话不算话转脸就涨价，一点也不讲信誉。我算是看透他们了。” 接着他又不解道：“耿总，既然你们有自己的硝酸工艺，为什么不弄套国产装置，非得去买老外淘汰下来的旧设备？” 耿志扬苦笑道：“陈经理，新上一套日产九百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即便是国产设备，采购费用至少也得一个多亿。而d公司的这套二手硝酸设备报价才卖八百万美元，讲讲价能到六百万左右，也就是相当于不到五千万人民币。你说合适不合适？” 五千万还不到一个多亿的一半，由此可见d公司的这套二手硝酸设备对于氮肥工业公司来说，的确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可是据我所知，d公司对这套硝酸设备的报价已经涨到了一千两百万。”陈常杰道：“这么算下来快接近一个亿了，跟国产新设备差不了太多，山南省进出口公司怎么还要买呢？” 寿化集团并不掌握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技术，因此想上此类项目的话只能求助于耿志扬，而这正是他们所决不能容忍和接受的。所以，即使花费巨资采购d公司的这套二手硝酸设备，寿化集团也在所不惜。 尽管耿志扬知道此中真相，但却不能跟陈常杰明说，只是道：“每个人看事物的角度不同，出发点也不一样。也许，人家山南省有钱没处花了呢。” 陈常杰知道他在故意调侃，哈哈一笑道：“对啊，或许他们真是有钱没处花呢。”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暗觉可惜道：“本来那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能帮着索凤县化肥公司和安陵县化肥公司脱胎换骨，以最小的代价摆脱小氮肥企业的桎梏。但让寿化集团这么一搅合，再好的计划也只能作废了。” 从d公司低价采购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的计划落空之后，随之带来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氮肥工业公司费尽周折通过增资扩股募集的九千万宝贵资金一下子没了用场。如何妥善处理这笔巨款就成为了一个大难题。 如果不赶紧给这笔资金找个合适的项目，就会被有心人拿来当证据对付耿志扬。要么说他行事鲁莽草率决策，要么指责他好大喜功做事考虑不周。 搞不好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以此为契机逼着他主动辞职走人。 怎么办呢？ 耿志扬捂着脑袋苦苦思索着解决的法子，忽然灵机一动道：“哎，对了！刚才陈常杰不是问，为什么我们有自己的硝酸工艺却不用来建设新项目，反倒去买老外淘汰下来的旧设备吗？那既然现在买不到老外的旧设备，干脆我们就建上一套全部国产化的日产九百吨……不！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到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出现国产化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如果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真把这套装置建起来，那就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标志性硝酸生产装置。 其在国内硝酸行业的震撼力不亚于当年三硝装置的建成投产。 “对！就这么干！”主意既定，他必须先去找卢洪涛提前沟通。 耿志扬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时间刚好到九点半钟，于是扭头冲正在院子里陪着牛牛和花花玩耍的妻子道：“晓清，收拾好东西，咱到二叔家拜年去。” 其实卢晓清早就收拾好了给卢洪涛拜年时打算带的名酒和礼物。只是她看到丈夫接完电话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皱眉沉思，这才体贴地带着儿子来到院子里跟花花玩耍，省得打扰了丈夫的思绪。 此刻听到丈夫喊自己，她赶忙道：“好来！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穿上外衣咱就能走！” “自己这个老婆还真是会心疼人！”耿志扬心底升起了一丝甜蜜，立马转身去找自己的外衣去了。 卢洪涛家里依旧只有他们夫妻俩和大女儿卢晓玉。小女儿卢晓洁仍然在约翰国贝奥默顿大学攻读硕士学位。老外不过春节也没有寒假，因此卢晓洁没有空闲回家过年，只能在学校里继续自己的学业。 拜完年又寒暄了几句后，卢晓清关心道：“二叔，小洁今年就毕业了吧？” “对啊！”卢洪涛道：“她不想回来，想在欧洲找份工作，不过我觉得悬。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想在那儿找个合适的工作不容易。” “是啊！”肖月琳一脸愁容道：“我劝她回来，她不愿意。唉，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耿志扬好心建议道：“小洁要是回来，可以找个高校当老师，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飘着要合适。” 卢洪涛听罢登时眼前一亮：“对啊！志扬，你这个主意好！我一定跟小洁说说，劝她听你的意见。” 耿志扬当然明白国内高校用人会越来越挑剔，进人也会越来越难，于是劝道：“她要是真想当老师，那就尽快找学校联系。现在约翰国的硕士还勉强可以进高校，将来就很难说了。” 卢洪涛和肖月琳对视了一眼，夫妻俩心有灵犀，迅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小闺女给劝回来。 第541章 外购不成自己建 两家人聊了会儿家长里短之后，耿志扬冲妻子使了个眼色。卢晓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扭头对肖月琳道：“二婶，咱们去小玉屋里说话吧。” “啊？”肖月琳一愣，随即明白耿志扬跟自己的丈夫有事要谈，当下笑道：“好啊！” 三个女人带着牛牛去了卢晓玉的房间后，耿志扬方才道：“二叔，米国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出了点事。” “哦？”卢洪涛暗自一惊道：“出了什么事？” 耿志扬把山南省进出口公司背着他们暗地里跟d公司联系，以高昂的交易价格诱使对方改变主意的情况细细讲述了一遍，然后道：“根据我的推测，山南省进出口公司不可能是二手硝酸设备的买家。真正的买主应该是寿化集团。” “寿化集团？”卢洪涛不解道：“以前听你说过，他们不是已经从国外买了四套二手硝酸设备，生产能力达到了日产一千八百吨，怎么会还要买旧设备？” “寿化集团一直想做国内硝酸生产的排头兵。”耿志扬道：“他们还在北江市新建了一套十五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要是再加上d公司的这套日产九百吨的旧设备，生产能力就能达到恐怖的日产三千两百吨。”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拥有二硝、三硝和氮化公司硝酸车间一共三套日产五百吨的硝酸生产装置，总计生产能力仅仅达到了日产一千五百吨，比寿化集团现有的四套二手硝酸设备整整少着三百吨产能。 如果等到寿化集团在北江市的硝酸项目投入生产，产能差距就会增大达到八百吨。要是再考虑上对方引进的d公司日产九百吨硝酸旧设备，产能将达到氮肥公司的一倍以上。 对于两个存在竞争关系的企业来说，产能差着一倍还多绝对是件很致命的事情。假如寿化集团再像以前那样，用大幅降价的方式来打价格战，氮肥公司恐怕很难招架得住。 另外，全公司大张旗鼓搞了一场增资扩股，好不容易凑齐了九千万资金。如今项目突然泡了汤，钱暂且不用倒没什么大问题，但职工们恐怕就会风言风语有所抱怨。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卢洪涛愁得叹了口气道：“看来增资扩股这个事还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要是等跟老外签了合同以后再弄，咱们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耿志扬见他有些心灰意冷，赶忙道：“二叔，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条条大路通罗马，此路不通咱还可以再走别的路。” “人家都不卖给咱。”卢洪涛泄气道：“你说咱还能有什么法子？” 耿志扬坚定道：“他们不卖，咱们就自己上！” “自己上？”卢洪涛突然想到氮肥公司的三硝项目就是用的金秀公司专有技术建起来的，不由得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志扬，你那公司能提供工艺技术吗？” “能！”耿志扬道：“日产一千吨，也就是年产三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去年就已经把设计需要的工艺包编制完了，而且配套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图纸也都设计出来了。” 他明确指出道：“所以说，只要省鼓集团能按时把配套的四合一机组制造出来，咱们就能建设完全国产化技术的三十万吨硝酸装置。” 侄女婿的做事原则向来是言出必行稳扎稳打，从来没有说过大话空话，要不然也不会被大家伙起了个半仙的外号，因此卢洪涛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他思量了一会儿后道：“志扬，我有两个担心。一个是咱们增资扩股凑的这个钱够不够？再一个就是时间上来不来得及，因为刚才你说省鼓集团的四合一机组还没有确定。” 耿志扬早已料到他会询问这些问题，胸有成竹道：“省鼓集团虽然还没有制造过三十万吨的四合一机组，但是蒋瑶他们早就开始了研发工作。只要项目确定，估计一年内应该能够生产出成品机组来。” “至于资金吗……”他笑了笑道：“我把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的报价降下来，争取把设备购置费控制在一个亿左右，再加上土建费用和安装费用，总投资一般不会超过一点五个亿。” “一点五个亿？”卢洪涛不放心道：“你确定？” “我确定！”耿志扬给他打包票道：“控制得好的话，有可能还到不了一点五个亿。” 总投资一点五个亿的项目，通过贷款来解决的话，自筹资金不能低于百分之三十，也就是四千五百万。而氮肥公司靠着增资扩股募集到了九千万资金，因此完全能够满足新建三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的需求。 耿志扬见他动心，又继续说道：“今年我们的精力主要放在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上。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可以先启动前期工程以及四合一机组等关键设备的研发制造。等到明年，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展项目具体建设工作了。” 有道是手中有钱，心里不慌。新建三十万吨硝酸项目的启动资金只需要花费募集股本的一半，氮肥公司的确可以轻轻松松地着手实施该项目的建设工作。 但卢洪涛又踌躇道：“咱两个同意白搭。这么大的事必须交到董事会上讨论，你有把握说服老田他们同意吗？” “没有问题！”耿志扬道：“我建议新上的三十万吨硝酸项目是为了公司发展考虑。既然现在咱们有了钱，那就需要找一个合适的项目来建设，而三十万吨硝酸项目正好符合咱们公司产品发展的要求，所以我认为田总他们会支持的。” “嗯。”耿志扬的分析有理有据，可信度比较强。卢洪涛颔首道：“那好吧。等春节假期一结束，我就在董事会上把这个事拿出来说一说。” 有了卢洪涛的首肯，耿志扬一点也不担心建设三十万吨硝酸项目的提议在董事会上会遇到阻力。 根据他的预测，尚秀娟和程红旗百分百会支持他。再加上他跟卢洪涛，董事会里的七个人已经有四个支持这项提案。即使田连营等人出于各种考虑不同意他的提议，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该项建设计划也会被强行通过。 离开卢洪涛家回去的路上，卢晓清对丈夫道：“老公，二婶刚才问了我好几次。问咱们有没有办法把小洁弄到省城大学里去当老师？” 2001年左右，留学硕士学历在一般高校还算能被接受。再加上卢晓洁读的是约翰国着名的贝奥默顿大学，其实力和影响力在国内可谓是鼎鼎大名，因此凭借该学校的毕业证在省城高校谋个教师岗位的可行性相对比较高。 “我先问问我们学校。”耿志扬道：“看看北海工大要不要她这样的毕业生。” 第542章 三十万吨硝酸(上) 从卢洪涛家陪着老婆孩子溜达着回到自己家后，耿志扬心情沉闷之际，突然想起安插到寿化集团的眼线丁作先。 事出紧急，耿志扬顾不上正在春节假期，马上拿出电话打给了张山：“张山，最近丁作先有没有跟你说过，寿化集团又要从米国采购一套日产九百吨硝酸二手设备的事？” “寿化集团又要从米国采购硝酸二手设备？还是日产九百吨的？”张山扭头冲身旁的丁作先问道：“老丁，你听说过这事吗？” 丁作先仔细想了想后摇头道：“没有！他们已经买了四套旧设备了，怎么可能再买第五套？反正我从来没听董鸿运说起过。” 张山对着手机道：“耿总，丁作先就在我身边，他说没听说过这个事。” “等等！”丁作先忽然叫住张山道：“不过我听董鸿运说，他从咱厂老职工那里知道了咱们公司为了买国外硝酸设备增资扩股筹钱的事。这个他倒是说过，还说一定会想办法不让咱们得手。” 董鸿运竟然打听氮肥公司筹集资金购买米国硝酸旧设备的消息。兹事体大，张山赶忙把这个情报汇报给了耿志扬。 耿志扬听罢叮嘱他道：“过完年，让丁作先注意打听着点，一旦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哎，好的！” 耿志扬扣上手机，暗自寻思道：“看来十之八九是寿化集团从中插了一杠子，用高价截胡了d公司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不过刘才祥这事办得的确隐秘，就连董鸿运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保密工作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正月初六，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春节假期结束后第一天正式上班。按照往年的惯例，卢洪涛通知董事会成员在小会议室召开春节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卢洪涛简单汇总了一下春节期间公司各单位生产情况，然后道：“从米国购进日产九百吨硝酸项目出了点意外，下面由耿总把详细情况给大家说一说。” 耿志扬当仁不让道：“正月初二上午，我接到罗伯茨的电话，说是国内有一家公司也找到了d公司，想要采购咱们看中的d公司那套日产九百吨二手硝酸设备。”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一惊。国内企业常常在对外贸易时暗地里对同行捅刀子，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曾想却发生在了氮肥公司自己身上。 只听耿志扬接着说道：“这套硝酸旧设备d公司要价八百万美元，我原计划是想办法讲到六百万。没想到刚一接触，山南省的这家进出口公司马上答应了对方提出的八百万美元报价，一下子把外国老板的贪心给勾了起来。” “真是瞎胡闹！”田连营义愤填膺道：“都是国内企业，不能商量着来吗？干嘛要单独跟外国公司接触，而且还一点也不降价？这不是瞎胡闹是什么？” “我看呢，这家人就是想从咱们手里把这套硝酸抢走。”袁汉杰分析道：“要不然怎么会背着咱跟老外接触？他是怕一旦被咱知道了，咱也提价。这么下去，咱和他不就成了两家竞价了吗？” 耿志扬继续说道：“西方的资本家都是很贪婪的。他们原本以为这套旧设备没什么人要，所以报价不高。但现在让这家公司这么一掺和，人家就觉得这套设备奇货可居，于是就把价格一下子提高到了一千两百万！” “一千两百万！”西方资本家果真够狠，一口气把报价提高了五十个百分点，直让各位董事大吃了一惊。 “一套运行了十几年的旧设备还卖得这么贵。”尚秀娟摇头道：“换我，我是不会要的。” “是啊！”耿志扬道：“一千两百万美元相当于大概一个亿人民币。而且买来之后还要支付关税、运输费用、改造费用和配套设施费用。杂七杂八加起来恐怕跟新建一套硝酸装置差不许多了。” 田连营怀疑道：“这么高的价格，哪家公司能愿意？他们能接受吗？” “唉！”耿志扬叹了口气道：“这家公司最后还是接受了d公司的报价。” “接受了？”袁汉杰难以置信道：“一千两百万美元啊！这是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处花吗？” 田连营急问道：“耿总，这是哪家公司？你知道吗？” “只知道出面洽谈的是山南省进出口公司。”耿志扬如实回答道：“至于他到底给哪家公司买的，我就不知道了。” “山南省？”程红旗道：“能一次性拿出一千两百万美元来的，我看就只有寿化集团了。其他硝酸生产企业都是些小氮肥厂家，根本没这个实力的。” 听到寿化集团这四个字，田连营首先说道：“他们家还真有可能呢！别忘了他们公司跟咱们当年在市场上可是真刀实枪地干过一场。说句不好听的，咱们两家是有历史恩怨的。” “他们是怎么知道咱们要买d公司的那套硝酸旧设备的？”何玉坤不解道：“不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吧？” 袁汉杰冷笑道：“以前咱们技术科的董鸿运科长目前是他们公司的副总工程师。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何玉坤诧异道：“你是说咱们公司有董鸿运安插的眼线？” 田连营道：“董鸿运是氮肥厂的老职工，又在技术科当了好几年的科长，在咱们公司的熟人多得很。咱这边只要有点风吹草动，恐怕都会有人告诉他。所以呀，他知道这事不稀奇。一点也不奇怪！” 耿志扬见大家伙说的话渐渐跑了题，赶紧拽回来道：“现在已经明确的是，d公司的那套硝酸旧设备咱们是买不到了。但是，公司通过增资扩股已经筹集到了九千万资金。接下来这笔资金怎么用，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子，不能让它躺在银行里睡大觉。” 事出突然，在座诸位领导在短时间里哪里想得出主意来？ 田连营想起耿志扬半仙的外号，于是道：“耿总，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想不出主意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说出来听听呗。” 耿志扬等的就是这句话，淡淡一笑道：“好啊！我这里倒是真有个好主意说给大家听。” 众人听到耿半仙已经有了好的想法，一个个赶紧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第543章 三十万吨硝酸(下)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通过增资扩股的方式，从干部职工手里募集到了史无前例的九千万资金。 虽然说手中有钱心中不慌，但如果不尽快给这笔庞大的资金寻找一个合适的投资项目，将来分红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不安定因素，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既然从d公司购买硝酸旧设备的路行不通，那咱们就另外再找一条路。” 另外一条路？田连营等人心道：“老外不卖给咱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从国外再找一套类似的旧装置？” 只听耿志扬道：“外购不成，那咱们就自力更生建设一套全新的三十万吨硝酸装置！” 自力更生建设一套全新的三十万吨硝酸装置？ 在座的诸位领导登时哗然！ 袁汉杰忍不住道：“耿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咱们自己建一套全新的三十万吨硝酸装置当然好了。但是一来咱国内还没有这么大能力的硝酸技术，二来咱们也没那么多钱啊！”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袁总，技术我们有！金秀公司去年就把日产一千吨，也就是年产三十万吨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开发出来了。咱们可以马上拿过来用。设计任务可以交给市化工院。” “市化工院？”何玉坤表示质疑道：“他们能干双加压法硝酸吗？以前可是没听说他们干过的。” “没有问题！”耿志扬信心十足道：“他们从省石化院引进了整个硝酸项目组，现在已经可以承接双加压法硝酸项目的设计工作。” 耿志扬竟然把省石化设计院硝酸项目组整个打包挖到了麾下的市化工院。这样的胆魄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至于钱嘛……”耿志扬继续板着指头算计道：“我估计设备费用大概在一个亿左右，安装费用大概有个两千多万，土建费用不会超过三百万，电仪投资大约有上个五百万。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整个项目加起来，总投资能控制在一点五个亿以下。” 众人听到一点五个亿的数字，悬着的心立马放了下来。毕竟经过了去年投资两三个亿的新厂区公用工程和厂前区建设项目以后，各位董事的胃口已经被吊了起来，不会再对投资过亿的项目感到大惊小怪。 田连营道：“总投资真要是一点五个亿的话，咱们自有资金拿四千五百万就行。这么看来，耿总说的方案还是可行的。” “四合一机组怎么办？”袁汉杰依旧不放心道：“老外的机组动辄三四千万美元，咱们可买不起。” “可以找省鼓集团解决。”耿志扬道：“他们已经在十五万吨四合一机组基础上对三十万吨机组进行了预研。明天我就去省城找他们商量合作研制生产三十万吨机组的相关事宜。” 既然耿志扬已经把新上三十万吨硝酸所需的技术和设备统统考虑周全，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田连营又问道：“耿总，硝酸项目准备在今年实施吗？” “不！”耿志扬道：“咱们今年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上，等到明年再实施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因为硝酸项目的原料液氨来自于氨醇项目，所以它必须安排在氨醇项目后面。不过今年可以做一些前期工作，再就是配合着省鼓集团把四合一机组研发出来。” 卢洪涛见大家商量的火候已到，随即决定道：“那就这样吧！还是由田总、袁总和耿总组成项目领导小组，负责整个硝酸项目的管理工作。” 田连营插话道：“新厂区的公用工程和厂前区都已经基本完工。目前正在进行设备试车，大概在三月份就能全部交付使用了。我想问的是，新厂区办公楼和配套设施建好之后，咱们管理部门是整体搬过去呢，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新厂区办公大楼的办公环境和条件自然要比老厂区的档次高出去很多，但可惜离着市区太远。从市区北部出发，得开上三四十公里才能达到，比氮肥公司现在位置离着市区的距离还要远。 习惯了老厂区位置的众人哪里愿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上班？ 何玉坤首先反对道：“新厂区的生产装置还没有建好，我看再等等吧。” 程红旗道：“我觉得也是。二线管理部门要是搬到那么远的地方，日常管理就不方便了。别的不说，职工们报个销都得来回跑上七八十公里，太远了！” 公司行政管理部门搬迁是个大事，有人反对也很正常。卢洪涛冲耿志扬道：“耿总，你什么意见？” 新厂区目前尚未建设任何生产装置，因此单独搬迁行政管理部门只会造成无谓内耗，确实不太合适。 耿志扬实话实说道：“要不再等等吧，现在搬过去的确有点早。” 其实卢洪涛也不想这么早就搬到河口镇那边去，毕竟隔得太远，而且新厂区那儿现在仍旧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真不是人能够呆得住的好去处。 “那就稍等等吧。”卢洪涛决定道：“等到氨醇项目建好之后再商量。” 年后第一场董事会胜利结束，但田连营、袁汉杰和耿志扬不得休息，而是来到田连营办公室继续商量接下来如何推动项目进展。 三个人刚一坐下，田连营便迫不及待询问道：“耿总，氨醇项目需要的工艺技术现在能提供了吧？” “合成氨的软件包已经编制完了，可以马上交给设计单位。”耿志扬道：“高压设备也已经把图纸搞出来了，下一步直接制造就行。” “但是呢……”他话锋一转道：“连续加压气化炉的工作还没有开始做，估计得等着崔工把老合成氨造气改造项目开车期间的数据和问题收集完毕以后，才能回去开始设计工作。” 袁汉杰听罢建议道：“要不咱们先开始总图规划。各个装置的位置定下来以后先干后面的。造气炉可以等条件具备后单干。” 耿志扬提醒他道：“袁总，现在各个部门对建设项目抓得比以前严了，有些手续该走还得走的。” “手续方面的事你放心。”田连营忙道：“我正跑着呢，咱先施工一点儿也没有问题。” 既然田连营能保证项目进展手续上不会出现差错，耿志扬想了想建议道：“那咱们就暂定在六月初开始土建基础施工，九月份开始设备和管道安装工作，明年春节后开始试车。你们看怎么样？” 第544章 给他来个大放血 对于耿志扬粗略制定的设计进度，田连营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袁汉杰还是有些担忧道：“行是行。但要是找市化工院，这么大的项目，他们能满足这个进度吗？” 耿志扬笑道：“造气工段和其他一些辅助工段的设计工作交给市化工院，其余主要工段的设计任务我准备交给从省石化设计院挖过来的黄广宁项目组。该项目成员都是省院骨干设计人员，干合成氨项目那是轻车熟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耿志扬竟然胆大妄为到从省石化设计院挖来了整整一个项目组！ 以前由于工作上的原因，田连营和袁汉杰跟黄广宁打过很多次交道，相对还是比较熟悉的。 听到耿志扬连他都给弄到了自己麾下，俩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道：“耿志扬这小子胆子可真够大的！只要是他看中的人才，甭管什么人都敢挖，也不怕省石化院的老周来找他的麻烦。” 田连营琢磨了一会儿后又问道：“硝酸项目……你看怎么安排进度比较好呢？” 硝酸项目的技术掌握在耿志扬手里，而且工程设计和设备制造单位也都是他的属下，所以后续的进度安排由他来定最为合适。 耿志扬想了想道：“我让市化工院先做可研。咱们立项的同时，我去跟省鼓集团谈四合一机组研制的事，争取明年开春以后能开始土建施工。” 田连营和袁汉杰终于明白，三十万吨硝酸项目目前只有一个障碍，那就是配套四合一机组的研制工作。而这项工作的决定权在省鼓集团手里，就连耿志扬也只有跟人家商量才行。 “那行吧。”田连营当机立断道：“你先去省城跟省鼓集团的人商量一下，尽可能地把时间往前提。” 三个人商量完后，耿志扬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罗伯茨忽然打来电话道：“耿，我想到了一个报复山南省那家公司的好办法。” “哦？”耿志扬很是好奇道：“什么好办法？” 罗伯茨得意道：“昨晚上我跟哈瑞通了个电话。我们俩聊了很多。他听说山南省那家公司是故意报高价跟咱抢那套硝酸旧设备，就给我出了个主意。我听了以后觉得也挺好的，就想跟你说一下，看看行不行？” 米国跟华夏正好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因此这边是晚上的时候，那边则是大白天。 听到所谓的好主意居然是哈瑞帮着出的，耿志扬更是感兴趣道：“到底是什么好主意，你快说说吧。” 罗伯茨哈哈一笑道：“既然山南省的那家公司不怕花钱，那就让哈瑞给他老板出主意，再把报价提高三百万，直接到一千五百万。那家公司要是接受的话，不就意味着又损失了三百万资金吗？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事啊！” 想办法坑竞争伙伴的资金的确是削弱其竞争实力的一个好法子。不过可惜寿化集团是正儿八经的大一型国有企业，使用的资金也是企业的公款。 他要是帮着d公司通过涨价的方式从寿化集团身上攫取最大利润，岂不成了里通外国坑害同胞的汉奸了？ “他是我们国家的企业，我不能这么做！”耿志扬道：“要是这么做了，感情上我是过不去的。” 罗伯茨只觉好笑道：“耿，商业竞争不能讲感情。他要是把你当同胞，就不会背着咱们搞这么一套了。这个事你别管了，我让哈瑞去做，保准让他们吃个大亏！” 耿志扬有心阻止，但明白罗伯茨是个疾恶如仇直肠子的老外。既然他憎恨山南省进出口公司搅黄了自己公司好不容易得来的项目，自然会竭尽全力地予以无情报复。 d公司的那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根本值不了一千五百万美元，即便是后来涨到的一千两百万美元也明显是虚高价格。按照耿志扬的估算，六百万美元左右才是这套二手设备的真正市场价值。 “他们愿意报就报吧。”耿志扬暗自思量道：“即使报了一千五百万美元，寿化集团也不会答应的。虽然刘才祥之流鲁莽昏聩，但也不至于拿着企业的钱不当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对方如此过分的要求。” 当第二天他开着车赶到省城，跟齐大河、蒋瑶等人商量研制三十万吨硝酸项目配套四合一机组时，刘才祥接到了任仕途打来的电话。 “老刘，老外的报价又涨了。”任仕途异常无奈道：“他们又提高了三百万美元，现在报价一千五百万美元。” “一千五百万美元？”刘才祥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强忍住怒火道：“不是说好了一口价一千两百万美元吗？怎么又涨价了？他们还讲不讲信誉？” 任仕途跟西方多个国家打过交道，早已经认清了所谓的“西方人严格遵循契约精神”的谎言，忍不住吐槽道：“这帮子白皮，对他们有利的时候才讲什么契约精神。一旦形势对他们不利，就会马上概不认账。就算是白纸黑字，他们也不会承认。脸皮不但厚，而且赖皮得很呢！” 一顿吐槽之后，他才又问道：“老刘，一千五百万美元几乎相当于刚开始报价的一倍了。这帮家伙明显是看出来咱们真想要这套旧设备，所以才往死里宰咱们。我看你还是别要了，干嘛非要上他这个当。” 一套日产九百吨的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竟敢卖到了一千五百万美元，简直是把废物当成了宝贝来卖。 刘才祥有心不上这个套，但又想到耿志扬和氮肥公司在一旁虎视眈眈，于是把牙一咬道：“老任，只要这是老外最后一次报价，可以答应他！” 任仕途大吃一惊道：“老刘，这可是一千五百万美元！你可得想清楚了！” “一千五百万就一千五百万！”刘才祥鼓足心气道：“谁叫咱国内没这技术，生产不了呢？不买老外的不行啊！咱自己做不了啊！” “cao！”任仕途心疼地骂了句脏话后道：“那行吧，我再跟他们联系。” 放下电话后，刘才祥暗自思量道：“一千五百万美元差不多相当于一点二个多亿人民币。为了跟耿志扬竞争这套二手硝酸设备，我们寿化集团可算是把老本都掏出来了！” 他恶狠狠咒骂道：“耿志扬，你敢跟老外合起伙来坑害国有企业，tmd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汉奸！老子一定要在同行面前揭穿你的丑恶嘴脸，让你彻底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第545章 不讲情面 刘才祥在自己办公室里破口大骂时，耿志扬正带着刘伽全跟齐大河、李乃忠、蒋瑶等人在省鼓集团会议室里，热烈地讨论着三十万吨硝酸项目配套四合一机组研制事宜。 齐大河表态道：“耿总，让我们研制三十万吨硝酸的配套四合一机组没有问题，但是费用的事必须提前定下来。”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想用人家的四合一机组，那就必须掏钱。 请人干活必须拿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举，概莫能外！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好啊！齐总打算要多少钱啊？” 齐大河道：“十五万吨硝酸的四合一机组我们正常售价是三千万出头。三十万吨硝酸配套机组我们没有生产经验，因此还需要研制费用。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你们就给个四千五百万吧！” 耿志扬笑嘻嘻道：“齐总，你要的也太多了。这一下就比十五万吨的增加了一半的报价。我们现在刚建设了新厂区，手里没有钱啊。你看看，能不能少要点？” “耿总，我们也很困难呀！”听到对方诉起了苦，齐大河也叫苦不迭道：“公司现在负担很重，账上的钱可以说是来了就花，几乎没有多少存粮。所以啊，你也得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呀！” 眼见的齐大河声情并茂倾诉着难处，死活就是不肯降价。耿志扬不禁乐道：“齐总，咱们是老朋友了，就别互相演道了，没什么意思。” “我看这么着。”他当机立断道：“咱就把机组价格定为三千五百万。我也不管你们成本是多少了，反正多出来的钱就算给你们的研制费用。你看行吗？” 齐大河把头一摇道：“太少了，至少四千两百万！” “三千八百万！”耿志扬一摆手道：“就这个价了，你就别再往下讲了！” “他这个……” 齐大河正要张口，耿志扬马上道：“齐总，实际上这次三十万吨四合一机组的研制，是我们跟你们一块儿开展研制工作。要是拿着研制为理由来问我们多要钱的话，那就有点太不厚道了。” 他瞥了一眼齐大河继续说道：“更何况任何一台新设备，第一次实际应用的时候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啊，这次研制三十万吨四合一机组的工作，实际上是我们公司出资跟你们一起做新机组的验证。只要这次成功，以后你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往外销售三十万吨新机组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耿志扬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当年三硝项目研制国产化四合一机组时，氮肥工业公司是全力配合的。而且在开车过程中遇到各种各样问题后，双方也是一起想办法来解决，并没有因此而指责甚至刁难省鼓集团。 更重要的是，四合一机组折价三千五百万入股之后，每年分红的钱那是一点也没耽搁，都是按照节点规定支付给省鼓集团的。 这四年以来，省鼓集团从三硝项目上一共拿到了三千多万分红款，早已经收回了成本。所以说，跟着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合作搞项目是个互利双赢稳赚不赔的买卖 齐大河有心答应，但想起总经理毫不妥协的指示后，不得不竖起四根手指头道：“耿总，还是再涨点，四千万吧！” 他接着解释道：“有些事我说了也不算。这个价已经是我能答应的最低价了。” 听到这话，耿志扬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苦衷，心中暗道：“看来省鼓集团的大老板对跟我们合作的事不是很上心，只看重眼前利益。但目前对我们来说，想合作研制四合一机组，省鼓集团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有表叔蒋瑶他们在，以后具体干起事来比其他单位好协调得多。” “那行吧，四千万就四千万！”耿志扬果断答应道：“三十万吨硝酸项目计划在明年建设，所以明年五月份左右你们要提供成品机组。” 现在距离明年五月份还有至少一年多的时间，齐大河看了眼蒋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道：“那行！咱就按照明年五月份交付机组来签订合同。” 随后双方又在一些合作细节上进行了的认真的协商。等到会议结束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钟。 在省鼓集团宾馆简单吃过工作餐后，耿志扬正要开车去北海工大转上一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来一瞧，原来是张山的电话，于是走到一旁按下了接听键：“张山，怎么了？” “耿总，丁作先回话了。”张山兴奋道：“抢咱硝酸旧设备的还真是寿化集团，是刘才祥亲自办的。今天董鸿运才把消息透露出来，丁作先知道了以后赶紧告诉了我。” 耿志扬的推测没有错，果然是寿化集团在背后搞的鬼！ 耿志扬道：“一套硝酸旧设备就花了一千五百万美元，寿化集团怎么这么有钱？” “他有什么钱啊？”张山不屑道：“我听小丁说，年前就发了一笔两百块钱的过节费，一月份工资拖到现在还没发呢。” 寿化集团由于最近几年花费不少钱引进了四套国外二手硝酸设备，又斥巨资收购了北江市一个化肥企业，接着又投资建设十五万吨硝酸装置，还在其他项目上大兴土木，因此整个集团可谓是负债累累。 在资金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刘才祥又不惜花费重金抢购了d公司的那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从而让寿化集团原本糟糕的财务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小丁说啊……”张山八卦道：“寿化集团的领导准备学咱们，在集团公司也搞增资扩股。一个大一型国企跟着我们民营企业学，看来他们是真没钱了。” 耿志扬心头一动，暗自思量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寿化集团再困难，实力也要比我们强。不过要是尽着刘才祥一直这么个瞎胡搞下去，寿化集团说不定真有大树倾倒，甚至破产倒闭的可能。” 寿化集团从d公司重金采购的那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整整花去了一个多亿的宝贵资金。加上各种费用和改造资金的话，整个项目投资有可能接近两个亿。 投入两个亿的巨资建设的硝酸项目，如果不能按时投入生产，那将会对寿化集团的资金链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打击。 耿志扬不由笑道：“寿化集团就算是不会因为这个项目而垮台，但也会元气大伤！刘才祥以为抢了我们的东西就占了大便宜，却不知道这套装置狠狠地给他们放了一次血，按理说应该算是不祥之物也！” 第546章 峰回路转 由于寿化集团背后横插一杠子，搅黄了氮肥公司从d公司采购日产九百吨硝酸旧设备的计划，同时还带累着抬高了d公司的胃口。 贪婪的米国资本家以为手里的三套老旧硝酸设备成了华夏人的香馍馍，于是把两套建于七十年代高压法硝酸装置的报价，从两百万一下子提高到了不可思议的五百万美元。 五百万美元的高压法硝酸旧装置已经没有了任何引进价值，因此耿志扬是绝不会答应的。只不过老外的报价突然增长了一倍还多，搞得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满怀期望的左利民和卞福祥合理地解释原因。 从省城回到安海以后，他一直忙着金秀公司分化组合成立集团公司的事情。一直到了正月十六，他才抽出空来决心把对方擅自提高价格的坏消息告诉左利民和卞福祥。 耿志扬拿着手机正在考虑如何开口说这件事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首都的一个座机号码，赶忙接起来道：“喂，你好！” 手机里传来陈常杰的声音：“耿总，我是陈常杰。” “陈总，你好！”耿志扬客气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陈常杰道：“昨晚上d公司给我们发了个传真。他们把那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的报价降到了四百万美元。我这不是赶紧跟你说一声。” “四百万美元？”耿志扬心道：“米国这家公司搞什么搞？涨涨降降的，以为报价是在开玩笑嘛？” 他实话实说道：“四百万美元仍然是高价。像他们公司这两套老设备，能卖个一百来万美元就不错了。还想着卖四百万美元？让他们做梦去吧！” 耿志扬这么一说，陈常杰立马心里有了数，笑了笑道：“那行！我就告诉他们价太高了，还是卖给别人吧。”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寿化集团无原则接受高昂报价的误导下，d公司以为那两套老旧高压法硝酸装置也能在华夏卖上个高价，所以才把价格提高到了五百万美元。 但可惜，国内其他企业并不像寿化集团这般愿意充当冤大头，所以这两套高压法硝酸装置几乎无人问津。 “这么一分析的话……”耿志扬暗忖道：“d公司找不到买家的情况下还会降价的。” 如果d公司将来坚持不住，还是要选择降价，那耿志扬就可以等上一等，不急着跟左利民和卞福祥通报涨价的消息。 他正在苦苦思索时，好巧不巧，左利民可能有点等不及了，主动打来电话询问什么时候能去首都办理签证。 耿志扬只得道：“老左，事情出了点问题。” 左利民吃了一惊道：“出了什么问题啊？” 耿志扬不好多说，只是道：“老外想涨价，我正在跟他们谈着呢。” “想涨价？”左利民不解道：“老外不是很讲契约精神的吗？怎么报了价还要改呢？” 一帮唯利是图的资本家怎么会讲究契约精神？要知道，人家是靠着老祖宗到世界各地抢劫掳掠才发的家，跟华夏人民世代辛苦劳作发家致富的理念是截然不同的。 至于他们嘴上整天挂着的契约精神，那是在他们占上风的时候，强行要求被掠夺者单方面遵守他们的契约。而当形势对他们不利或者他们认为有利可图的时候，就会立马转化为“弃约精神”，暴露出原本贪婪的丑恶嘴脸。 但这些想法和观念不能跟左利民直说，否则会被人家把耿志扬当成一个“愤青”。 “咱们双方还没有正式签订合同或者协议。”他只能胡乱解释道：“人家觉得卖得便宜了就反悔了呗。” 接着他安慰道：“老左，你耐心等着吧。我争取尽量把价格降下来。” 左利民没有跟老外打过交道，此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耿志扬身上，反复叮嘱道：“那好吧，有消息了早点告诉我。千万别忘了啊！” 跟左利民通完电话后，耿志扬又给卞福祥打去了电话，照着刚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卞福祥的反应不像左利民那般强烈，只是抱怨了几句老外不讲信誉，然后就结束了谈话。 他的奇怪反应让耿志扬不禁犯起了嘀咕：“索凤县化肥厂跟寿化集团素来关系不错。当年跟我们市场血拼的时候，寿化集团就是借助他们厂的火车装卸站台倾销硝酸。难道这一次也提前从刘才祥那里得到了消息？” 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卞福祥不正常的反应反倒给耿志扬提了个醒：在事情没有完全敲定之前，先不要跟索凤县化肥厂那边透露信息，以防别有用心的人再从背后偷着捣乱。 当天下午，他来到筹建中的安海金秀集团公司总部，准备安排薛菲和侯廷魁去办几个重要事情，但却被罗伯茨拦住了去路。 “耿，我有个重要的情况要向你汇报！”他急火火道：“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耿志扬只得带着他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刚一进门，罗伯茨便迫不及待道：“耿，昨晚上哈瑞告诉我，d公司已经把三套硝酸装置所在的厂区给卖了，正急着搬迁设备给人家买主腾地方呢。” “什么？”耿志扬吃了一惊道：“三套硝酸装置所在的厂区给卖了？” “对啊！”罗伯茨道：“所以啊，那两套高压法硝酸设备正急着找买主呢。你们真想要的话，可以再等等。” 罗伯茨带来的消息太及时了，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如此一来，耿志扬便能笃定d公司必然会通过降价的方式，尽快把那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打发掉，否则就会影响到装置区的腾空时间。 “罗伯茨，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啊！”耿志扬忍不住捶了他一拳道：“这下子可帮了我们大忙！” 罗伯茨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这个消息对你会有用的。等会儿我告诉哈瑞你对他传回来的消息很满意，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氮肥公司从d公司引进日产九百吨硝酸旧设备的事情黄了以后，哈瑞非常担心耿志扬不再需要他，而让他继续留在米国自生自灭。 所以这段时间一有消息，他就会在第一时间赶紧告诉罗伯茨，为的就是能为耿志扬立上一功，好让他能欣然接受自己。 瞧着笑开了花的罗伯茨，耿志扬心道：“有两个米国内奸帮忙还是挺管用的，至少能及时了解米国那边的情况变化。” 第547章 白跑一趟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总投资高达七点八个亿，乃是北海省内少有的大型氮肥建设项目。 2001年左右，化工行业尤其是氮肥行业正处在发展的低谷。新上建设项目数量少且不说，投资数亿元的大型项目更是寥寥无几。 因此，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迅速受到各个勘察设计单位特别关注，纷纷派人前来洽谈业务。 二月的最后一天，北海省石化设计院副院长孙道刚带着设计经理马五洋专程跑到氮肥工业公司，说是来拜访总经理卢洪涛和副总经理田连营。 孙道刚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是想承揽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的设计任务。当然，自从跟耿志扬在电话上吵吵了一番后，再次来到氮肥公司他难免有些怵头。 不过争取承接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是周宇凡亲自安排给他的任务，即使孙道刚不想来也得硬着头皮来上一趟。 恰巧的是，耿志扬这两天请假去了江城，忙活着跟弟弟一起合作成立金秀文杰高新科技有限公司的各项事宜，因此并不在氮肥公司。 见耿志扬没有出面，孙道刚稍稍松了口气，寒暄了几句后便说明了来意。 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的设计工作已经被耿志扬安排给了麾下的市化工设计院，怎么可能再交给省石化院？ 卢洪涛只得道：“孙院长，氨醇项目的设计工作已经找好了单位了，你们来得有点晚了。” 听到这话，孙道刚却丝毫不着急道：“卢总，咱们两家关系不错，一直合作良好。卢晓玉在我们院的民建所干得很不错。如果这个项目接下来，我打算让她来当建筑专业负责人。” 怪不得孙道刚对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志在必得呢，原来他有卢晓玉做底牌。这家伙的潜台词很明白，如果不想影响闺女的事业前途，卢洪涛最好把氨醇项目交给省石化院来干。 换句话说，对方有人质在手，逼着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瞧着孙道刚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卢洪涛心里不禁一阵膈应。但大闺女目前是省石化院民建所的工程师，对方以此来要挟自己可谓是恰好打到了痛处。 “这可怎么办呢？”卢洪涛暗自为难道：“氨醇项目的技术和设备都是用的金秀公司的。即便我自作主张把设计合同交给省石化院，以志扬这小子的臭脾气也不会愿意的。” 本次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最主要的氨合成工段采用的是金秀公司和北海工大联合研发的低压合成工艺。而造气工段也是采用二者共同研发的连续加压气化工艺。 所以说，离开了金秀公司，氨醇项目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有了这层限制，氨醇项目的设计工作只能交给耿志扬认可的安海市化工设计院来做。其他设计单位连想都不要想。 田连营瞧出卢洪涛很是为难，忙帮着打圆场道：“孙院长，你们省石化院在咱们省是设计水平最高的设计院。你们想承担氨醇项目的设计任务我们也很高兴。不过呢，氨醇项目采用的工艺技术和专利设备全部是金秀公司提供的。所以最后到底用哪个设计单位，我们必须征求他们的意见。” 听到金秀公司的名字，孙道刚立时感到一阵头痛。来之前他光想着用卢晓玉做棋子，威逼利诱着卢洪涛把氨醇项目交给省院来设计，却全然没有想到关键技术和设备都掌握在人家金秀公司手里这回子事。 看来怎么绕都绕不过耿志扬这一关！ 他咬着牙琢磨了一会儿后道：“卢总，你看这样行不行？氨醇项目那么大，可以把一部分工作交给我们院来做吗？比如造气、变换、脱硫脱碳等工段！” 听到孙道刚提到了造气工段，卢洪涛和田连营不禁觉得好笑。他们俩很清楚，目前整个北海省内，只有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干过连续加压气化项目。其他设计院都没有接触过此类工艺。 只见孙道刚继续白活道：“马工是我们院的合成氨大拿，尤其是在造气、变换、脱硫脱碳方面非常精通。你们要是把这些工段交给我们院来干，保准把我们院自行开发的先进工艺全部用上。” 一旁的马五洋赶忙道：“没问题！比方造气，咱们就用最常用的四炉一锅一塔，再配上我们院研发的热量回收工艺，保证各项参数优于省内其他企业。” “还有变换……”他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被卢洪涛不客气地打断道：“马工，我们这次采用的是最新的低压合成氨技术。合成操作压力低于一百六十公斤……” “一百六十公斤？”马五洋瞠目结舌道：“怎么可能？” “确实是一百六十公斤！”卢洪涛不得不再次点明道：“而且造气采用的是连续加压气化工艺，一台炉子就足够满足造气需求，不用像以前那样靠增加炉子数量来提高产能了。” “连续加压气化工艺？”马五洋惊讶地大张着嘴巴道：“你们买的老外的炉子？” “不是！”卢洪涛心道：“老马怎么变得这么健忘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造气用的是金秀公司技术吗？这么快就忘了？” 但他嘴上还是说道：“我们用的是金秀公司和北海工大联合研制的zy-1800l型连续加压气化炉。” 自从氮化公司那套进口二手硝酸装置建成以后，氮肥公司的项目就全部交给了安海市化工院承担，因此省石化院对氮肥公司这几年的变化确实了解不多。 再加上氮肥公司对刚开车成功不久的zy-300l型连续加压气化炉项目采取了一定的保密措施，所以才导致孙道刚和马五洋对此不太了解而当场露了怯。 “金秀公司能做出来连续加压气化炉？”马五洋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吧？在咱国内，我还没有听说能有单位制造出这么高端的设备。金秀公司真能做出来吗？” 卢洪涛笑了笑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先上了一套小点的连续加压气化炉，年前已经试车成功了。现在这套装置正在为我们公司六万吨合成氨装置源源不断地提供合格的原料气。” 不管是连续加压气化工艺，还是低压合成氨工艺，北海省石化设计院都没有相关的设计经验。 自我吹嘘了一阵后才发现人家这次采用的工艺技术省石化院根本干不了，未免有些太过尴尬。 原本依仗的资本全部成了空，孙道刚和马五洋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 第548章 好消息 一直到三月五日惊蛰节气，耿志扬方才和妻子卢晓清一起辗转三地返回了安海。 这次去江城除了办理金秀文杰高新科技有限公司成立所需的各项手续外，耿志扬还把赵坤带了去，让她担任公司财务总监，帮着自己把好财务关。 金秀文杰高新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金一共是一千五百万，其中金秀公司就出了一千四百万，乃是百分百的绝对大股东。所以耿志扬才派赵坤去担任财务总监，帮着自己掌管财务工作。 虽然赵坤是王景光的表侄女，但从1994年开始就在金秀公司担任出纳，后来又成了会计。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已经证明赵坤是个勤勤恳恳不骄不躁的实在人，所以属于可以完全信赖的老员工。 因而把她派到金秀文杰公司，耿志扬还是比较放心的。 回来的路上，耿志扬夫妇又去了省城北海工大一趟，请化工系的施大鸣、尹长虹、张声闻等老师聚了一聚，还专门跟施大鸣主任谈起了卢晓洁想进工大当老师的事情。 约翰国贝奥默顿大学乃是世界名校，卢晓洁又是硕士毕业生，圆满符合北海工大引进年轻人才的条件要求。而且卢晓洁钻研的方向正是化学工程领域，因而恰好是化工系迫切需要的专业类年轻教师。 更重要的是，化工系跟耿志扬合伙搞的四海旭阳公司目前经营情况日渐趋好。其主要产品《gzss化工大师流程模拟软件》、《gz3ddesign三维设计软件》和《gzpipe管道应力分析软件》已经被各个科研设计单位所认可，市场销售份额逐步增长。 当然，化工系也跟着该公司的发展而获利不菲。 所以说无论是于公于私，施大鸣等人都要帮着卢晓洁圆了进工大当老师的梦想。 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施大鸣道：“耿志扬，你尽快把卢晓洁的个人资料发给我们。符合要求的话，我就往学校打报告申请。” “没问题。”帮着二叔了却了一桩大心事，耿志扬也颇有成就感，满口答应道：“回去后我马上联系卢晓洁，让她抓紧提供你们这边所需要的个人资料。” 施大鸣贴心道：“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她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我就行，省得你在中间来回传了。” “那可是好！”耿志扬大为感激道：“施老师，真是谢谢你了！” 回到安海的当天晚上，耿志扬和卢晓清便来到卢洪涛家中，把北海工大化工系原则上答应接收卢晓洁去当老师的好消息告诉了他们。 天上突然掉下来了一个大馅饼，而且正好砸在了自己小闺女的头上！卢洪涛和肖月琳登时喜出望外，对侄女夫妇连连表示感谢。 高兴劲过了以后，卢洪涛才对耿志扬提起了前几日孙道刚带人来公司，想承揽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设计任务的事。 耿志扬见卢洪涛面色有些不对，心下一动道：“二叔，你想让省石化院来干设计？” “你都定好了的事，我哪能随便改呢？”卢洪涛借机诉苦道：“就是小玉在他们院里上班，我怕连累得她受委屈。” 耿志扬笑道：“他们不敢的。咱现在今非昔比，已经是国内数得着的氮肥企业。他们是不敢小瞧咱的。” “再说了！”他冷笑道：“要是孙道刚敢给小玉小鞋穿，我就把他们一整个儿民建所全部挖走，让省石化院吃屎去吧！” “一整个儿民建所全部挖走？”耿志扬胆大妄为的言语直接把卢洪涛惊得呆了，暗道：“我的个乖乖！志扬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要挖走省石化院一个部门？这是想把省石化院彻底挖空的节奏呀！周宇凡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跟他拼老命啊？” 卢晓清则叮嘱道：“二叔二婶，你们尽快联系小洁，让他把学校要的资料准备好寄过去。这是学校联系人的电话和地址，你们收好了！” 肖月琳伸手接过来道：“晓清，真是谢谢你了！” “小洁是我妹妹，我不帮她帮谁啊？”卢晓清笑道：“你们要是想谢就谢志扬吧。那些老师都是他的关系，我是一个儿也不认识。” 耿志扬呵呵直笑道：“二婶，你别听晓清的。小洁也是我的妹妹。自己家里的事，谢什么谢？” 大家伙正热热闹闹地聊着天，耿志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一听，原来是陈常杰打来的电话：“耿总，真被你猜中了，d公司把那两套高压法硝酸的报价降回到两百万美元了。” d公司把三套硝酸装置所在厂区卖掉以后，人家买主催着他赶紧清理场地。这家大老板眼瞅着手里的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马上就要变成没人要的废铜烂铁，这才不得不主动找到陈常杰，并且把报价重新恢复到了一开始的两百万美元。 “两百万美元谁要？”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耿志扬毫不客气道：“你就跟他说，一口价一百万美元。愿不愿意都随他了。” “一百万美元有点太低了吧？”陈常杰担心道：“才等于他报价的一半，他能答应吗？” 既然是资本主义的羊毛，当然是不薅白不薅，白薅谁不薅？ 耿志扬道：“给他一百万美元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按我的脾气，就只给他八十万美元，爱要不要！” 陈常杰不知道的是，根据合同规定，d公司卖出的硝酸装置所在厂区必须在三个月内拆除设备清理干净，否则将会按天计算进行罚款处理。 所以说，现在耿志扬能沉得住气跟对方耗着，但d公司等不得，必须赶紧把手里的那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装置处理掉。 毕竟设备搬迁和清理现场都需要时间，而米国工人的工作效率比起八九十年代来已经严重下滑，能在一个半月时间里把设备拆除干净就算快的。 因此时间站在耿志扬这边。他可以悠哉悠哉地跟d公司继续玩着报价游戏，看看谁最后先沉不住气。 陈常杰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自信，笑了笑道：“那好吧，我就按照你说的八十万美元跟他们谈判。” 挂断电话后，耿志扬暗自思量道：“d公司降价的事先别跟左利民和卞福祥说。省得卞福祥把消息泄露给寿化集团那边，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了？”卢洪涛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关心道：“出了什么事？”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是好事！米国的那两套高压法硝酸又有希望了！” “哦，真的吗？”卢洪涛也笑道：“那么说，索凤县化肥公司和安陵县化肥公司终于有机会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第549章 花了冤枉钱 经过半个多月的僵持以后，眼看着清理场地的日期越来越近，d公司终于沉不住气，不得不主动把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的报价降到了一百五十万美元。 当陈常杰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耿志扬后，他毫不动摇道：“陈经理，我还是以前那个态度，一口价一百万美元。他们要是降不到这个价钱，我是不会要的。” 陈常杰见他异常坚定，哈哈一笑道：“那好吧！上次那套日产九百吨的装置，老外从咱们手里多赚了不少钱。这次就得让他们吐出来点，总不能光占咱的便宜吧？” 寿化集团从d公司高价买进的那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旧设备最终交易价格是一千五百万美元，而耿志扬当时能接受的价格是六百万美元。 两下里一比较，相当于d公司借着寿化集团急于得到的迫切心态，从其身上凭空白白多赚到了九百万美元。 而剩下的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d公司在贪心作祟下同样漫天要价，竟然把原本两百万美元的报价一口气抬高到了五百万美元。 即便是最后在耿志扬坚持下，对方把价格降到他提出的一百万美元，也不过是少赚了两百万美元而已。比起从寿化集团身上多赚到的那九百万美元来说，还是要少得多了。 又经过一个星期的讨价还价后，在没有其他买主愿意接手的情况下，d公司只好答应了陈常杰提出的报价：以一百万美元一套的价格交易那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设备。 一直等到陈常杰跟对方签署了转让协议之后，耿志扬方才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左利民和卞福祥。 得知交易价格破天荒便宜了一半，仅仅才一百万美元，左利民高兴得几乎难以自已，连声感谢道：“耿总，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帮我们省了一半的钱，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耿志扬笑道：“都是自家人，谢什么谢？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设备运过来之后，设计任务要交给我们来干。” “没问题！”左利民满口答应道：“你帮我搞来的设备，这活不交给你干交给谁干？” 当卞福祥得知耿志扬帮着他把采购价格谈到了一百万美元，惊得半晌儿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后才道：“耿总，你确实太厉害了，连米国佬卖的东西你都能把价格谈下来！老哥我服了，彻底服了！” 耿志扬很清楚卞福祥跟寿化集团多有来往，大概率是知道刘才祥花了一千五百万美元巨资，从氮肥公司手里横刀夺爱，悍然抢走了那套硝酸旧设备的事情。 不过既然索凤县化肥公司是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初始成员单位，又是同省的兄弟企业，耿志扬自然是要尽量拉拢，而不能意气用事，反而将其推向寿化集团那边。 他适时画下大饼道：“卞总，等设备运过来，我让市化工院帮你们改造一下尾气处理系统和汽轮机系统，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装置运转起来。” 国外的旧装置买来以后最怕的就是开不起来。因为一旦开不起车来，用于购买设备的巨额资金就等于打了水漂。 对于企业，尤其是像索凤县化肥公司这般实力孱弱的县级小氮肥厂，发生这样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决定性的打击，搞不好就会破产倒闭。 “那可是好！”卞福祥忙不迭感谢道：“装置改造和开车的事就拜托耿总了！” 当董鸿运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刘才祥后，当即气得他差点摔了杯子，忍不住破口大骂道：“ctnd！这帮子老白皮，从咱们身上赚了大钱，怎么能把好处给了耿志扬呢？要给的话，也得给咱们呀？怎么能给别人呢？” 他有些后悔道：“要知道能把价钱讲到这么低，咱就出面去谈了。好人谁不会做呀？非得他耿志扬去当吗？” 董鸿运心道：“当时咱又不是没跟老外谈过那两套高压法旧设备。可是人家咬定了每套五百万美元，怎么都不肯降价。而且咱也联系过索凤县化肥公司等好几个企业，人家一听五百万美元马上打了退堂鼓。现在再后悔，晚了！” 但他嘴上却道：“刘总，我觉得这个消息不能让其他领导知道。要不然万一有人拿着这个事来当做文章，您可就不好向上面解释了。” 一套初次报价仅仅八百万的二手旧设备，最后却以几乎两倍的价格成交。说轻了叫做决策失误，严重点就是涉嫌国有资产流失了。 所以说，花了一千五百万美元从米国采购二手硝酸设备这件事，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会成为刘才祥错误决策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的确凿罪证。 “你说得对！”刘才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了冷汗：“这个事你就别到处说了。” 董鸿运识趣的表示忠心道：“刘总，您放心！您对我有知遇提拔之恩，我董鸿运知道好歹，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尽管董鸿运是可以信赖的手下，但自己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终究不是个好事，搞不好就是颗定时炸弹！ 刘才祥想了想后，自顾自找理由道：“咱们引进的那套双加压法硝酸产能比那两套高压法装置加起来还要大，而且是八十年代末才建的，要比它们新十几年呢。所以说啊，价格上两者没有可比性！” “就是！”董鸿运在职场混迹多年，且能不明白刘才祥在担心什么，陪着笑脸道：“咱这套硝酸装置物有所值。产能这么大的装置引进到国内来，会把咱们的硝酸生产技术水平提高一大截子。这么看来，这个钱花得值啊！” “但是呢……”他接着话锋一转道：“就怕有些人啊……比如像耿志扬这样的，万一胡编乱造四处嚼舌根，非说咱花了冤枉钱，那就不太好了！” 刘才祥闻言不由得心头一震：“董鸿运说的对啊！光在我们单位封锁信息白搭，耿志扬要是到处乱说的话，早晚还是会传到集团公司来。” 怎么办呢？ 他正在绞尽脑汁思考法子时，董鸿运狡黠一笑道：“刘总，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咱们先给耿志扬和氮肥公司扣上一顶勾结老外坑害国企的大帽子，就算他们再说什么，大家伙也不会信的。” 抢先下手，用内外勾结坑骗国企的罪名把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和耿志扬彻底搞臭。 这么一来，即使对方把实情托盘而出，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 “你这个主意不错！”刘才祥忍不住夸赞道：“鸿运，厉害啊！” 第550章 强加罪名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计划于六月初开始土建基础施工，九月份开始设备和管道安装工作，明年春节后正式进行试车工作。 为了配合上述工期进度，负责工程设计的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必须在六月初，最好是在五月底之前提供出施工用的土建基础图纸。 为了加快设计进度，避免由于沟通交流而白白耽误了时间，耿志扬让黄广宁带着项目组搬到了市化工设计院，跟其他设计人员一起合署办公。另外，为了及时解疑答惑澄清问题，钱光耀带着他的合成氨研发小组也来到市化工院，跟黄广宁等人凑到了一块儿工作。 这样一来，有问题可以当面交流，省却了几组人马两地来回奔波所无谓耗费的时间。 四月五日正值清明节气。细雨霏霏中，参加完氮肥协会年度会议的卢洪涛怒气冲冲地回到了氮肥公司。刚到办公室，他便把田连营、袁汉杰和耿志扬喊了过去。 田连营等人见他一脸掩饰不住的愠色，诧异之下忍不住暗自猜测道：“不就是去川省开个会吗？老卢怎么会气成这么个样子？难不成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只听卢洪涛怒火冲天道：“你们不知道！这次去川省开会，寿化集团那个刘才祥快把我给气死了！” 寿化集团的刘才祥究竟做了什么，居然把卢洪涛差一点气死？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卢洪涛继续吐槽道：“这家伙到处宣扬，是咱们偷着跟老外联系，才导致d公司把卖给他们的二手硝酸设备抬高到了一千五百万美元。还说咱们公司不讲原则不讲政治，为了一己私利悍然勾结老外坑害国企，是地地道道的买办企业和汉奸卖国贼！” 刘才祥竟然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硬硬给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扣了顶里通外国坑害国企的罪名，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田连营气愤道：“要不是他们寿化集团背地里横插一杠子，那套硝酸旧设备原本应该卖给咱的，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了咱们勾结老外坑害他呢？” 袁汉杰怒不可遏道：“这不是倒打一耙吗？他自己干的那些好事硬插到咱们头上，也太不要脸了吧？” 耿志扬则道：“卢总，您没找他当面对质吗？” “我找了！”卢洪涛恨恨道：“这家伙不但不承认，还反口嘲讽我故意找茬，气得我差点就跟他干一架！” 以刘才祥得理不饶人的那张贱嘴，的确能说出让人忍不住暴怒发狂的话来。要不是在众多兄弟单位代表在场的情况下，卢洪涛还真有可能痛痛快快地教训他一顿。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田连营怒骂道：“一个大型国企的领导把自己的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关键还凭空捏造事实。这家伙素质这么差，能把企业干好才怪呢！” 袁汉杰冷笑道：“寿化集团这几年从国外连续买了四套二手硝酸设备，连上这次从咱们手里抢走的这套，一共五套了。听说他们还在北江市建设一套纯国产双加压法硝酸。刘才祥是不是觉得有实力跟咱们再掰掰手腕了，才故意诬陷咱们的？” “扩张得这么快，他们这是想当国内硝酸行业的老大吗？”田连营吃惊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钱？” “哼！”卢洪涛哼了一声不屑道：“一个负债累累的老牌国企能有什么钱？还不是靠着当地优惠政策从银行里借钱度日？” 当对方故意污蔑你吃了两碗粉时，想靠自证清白来洗脱强加给自己的罪名不是明智之举，反倒正中对方下怀。最有力的反击是由第三方出面，当着大家伙的面摆事实讲道理，把该事件的来龙去脉彻底讲清楚。 想到此，耿志扬道：“卢总消消气。在d公司的这件事上，不是由着他刘才祥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有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给咱作证，不用怕刘才祥和寿化集团颠倒黑白。” 他建议道：“我觉得等到咱们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奠基的时候，当着众多嘉宾的面，把陈常杰请来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彻底讲清楚。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刘才祥如何辩解都不会有人信了。” 尽管刘才祥凭空污人清白的行为太过恶劣，但此类事件仅靠个人辩白是无法洗脱罪名的。事到如今，按照耿志扬提出的法子来办才是最佳选择。 耿志扬接着又道：“我们跟寿化集团近来并无矛盾，我估计刘才祥之所以这么干，其实是为了转移他自己的责任。” “转移他自己的责任？”卢洪涛不解道：“他怎么个转移法？我不明白。” 耿志扬笑了笑道：“这很简单。比方说，原本有一套装置对方要价八百万，我代表公司去洽谈，结果最终以一千五百万的价格签订了交易合同。作为公司的最高领导，你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卢洪涛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刘才祥是担心自己高价买进那套二手硝酸设备的事被上级领导知道了，对他进行处罚！” “他这个可不是简单的高价。”田连营跟着说道：“老外报了价后，他不但没把价格讲下来，反倒以几乎两倍于最初报价的超高价格进行了交易。严重点说，他这种行为属于由于决策失误而导致国有资产流失啊！” “老田说得对！”袁汉杰附和道：“这个刘才祥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想着先给咱们公司扣上顶大帽子，把罪名转嫁到咱们身上。” “他想得倒挺美！”耿志扬轻蔑一笑道：“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他想给咱扣帽子，咱就愿意让他扣吗？让他做梦去吧！” 搞清楚了刘才祥所作所为的目的后，卢洪涛的憋屈感减轻了不少，当即指示道：“志扬，你一定提醒我。等咱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奠基的时候，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把行业内能请的嘉宾都请了来。” 耿志扬笑呵呵答应道：“没问题！到时候我把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的陈总也叫来，让他给咱们做个证人。” 田连营跟着豪言道：“到那天我把孙市长请来，给咱们壮壮势。” 孙成鑫由于工作出色能力突出，据说下一步有可能会调到省里重用。假若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奠基时，能把他请来露露面，对于氮肥工业公司来说，绝对是很大的面子。 卢洪涛最后道：“咱们大家伙一块儿齐心协力，争取把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奠基仪式办得热闹一些。也让刘才祥那种人瞧瞧，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551章 诸事繁杂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十万吨硝酸项目计划在明年开始实施。这么算下来，距离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奠基仪式至少得有一年的时间，甚至更长。 如果不赶紧正本清源，往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任由刘才祥添油加醋地到处胡言乱语，一旦在行业内众多企业中形成习惯性的默认，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此，耿志扬不得不提醒道：“卢总，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咱明年才能实施，时间上隔得有点远了。我就担心时间一长，大家伙别再默认了刘才祥的说辞。那可就麻烦了！” 耿志扬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袁汉杰应和道：“是啊！等到明年咱们再反击的话未免有点太晚了。” 卢洪涛当机立断道：“那就放在今年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奠基仪式上。当着请来的嘉宾，我把这个事情说说清楚。” 氮肥公司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计划在六月初开始土建基础施工，九月份开始设备和管道安装工作，明年春节后争取开展试车工作。 耿志扬拿出手机一边查阅日历一边说道：“五月二十八号是星期一，我看就选这天举行氨醇项目的奠基仪式吧。” “我看可以。”卢洪涛也拿出手机翻看着日历道：“我负责把省氮肥协会和市化工集团的领导请来。” 田连营当仁不让道：“我去请孙市长。” 耿志扬则道：“我争取把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所有成员单位都叫来。大领导来不了就来小领导，反正都要派人来给咱捧场。” 卢洪涛道：“你别忘了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的陈经理。咱这场戏要想唱好的话就离不开他。他这个主要角色不来，咱就不好唱了。” 耿志扬会心一笑道：“行！一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把这事早点定下来。” 上午开完会后，耿志扬开上车来到了国际商务大厦。 跟d公司达成购买两套二手高压法硝酸设备的初步意向后，需要尽快安排安陵县化肥公司和索凤县化肥公司派人去米国现场确认待搬迁的设备。 耿志扬跟陈常杰商量后，决定五月上旬组织左利民和卞福祥等人去米国现场勘验设备。几天前，他们俩先去首都米国大使馆办理好了需要的签证。 由于是第一次出国现场确认，两个人心里确实没有底，所以从首都回到省城后又立刻来找耿志扬询问相关事宜。 “耿总，这次出国你能不能带着我们去？”刚一见面，左利民便迫不及待道：“我和老卞没出过国，更没有跟老外打过交道。你要是不领着我们去，就怕到时候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卞福祥在旁附和道：“是啊！老左说得对！耿总，还是得你带我们去才行啊！” 本次去米国现场勘验的是两套高压法硝酸旧装置，氮肥工业公司和金秀公司都没有参与其中，因此耿志扬没有理由陪着他俩前往米国。 而且氮肥公司的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金秀公司升级为省级集团公司的事也在逐步推进，所以这段时间耿志扬是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事情的。 他只能尽量解释道：“没有我，你们一样出国。到了那儿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要怕跟老外交涉。” 他强调道：“咱们是买方，老外是卖方。换句话说，咱们是他们的大金主。既然想挣咱们的钱，那他们就应该好声好语地接待咱们。所以呀，不用担心，跟老外打交道该硬就硬，千万不能怕他们！” 尽管耿志扬一再安慰，但左利民和卞福祥俩人依旧觉得心里空空落落。即使去了发现问题，他们俩怕是也没有底气跟人家老外当面对峙。 耿志扬见状只得道：“你们俩放心去，我让罗伯茨跟你们一块儿去米国。有他帮着你们勘验现场检查设备，你们俩还怕什么？” 左利民和卞福祥俩人是认识罗伯茨的，知道他是耿志扬手下的技术总监，而且是个地地道道的米国人。 听到罗伯茨陪着他俩一同前往米国，左利民和卞福祥心下稍安，但又有疑问道：“耿总，我们俩英语水平一般，没法跟罗伯茨交流啊！” 耿志扬无奈道：“人家进出口公司会给你们配备翻译的。有翻译帮着你们，不用担心交流问题。” 好说歹说下，左利民和卞福祥方才有了些许信心。 耿志扬又提醒他俩道：“你们去了米国，不仅要现场检验设备的完整性，而且必须跟他们索要相关的图纸和技术资料。要不然，等把设备运回来，咱们也不好改造和安装。” 一语惊醒梦中人。左利民连声道：“哎呀，你说得对啊！你要不提醒，我还真把这茬给忘了！要是设备运回来没有图纸资料，后面的安装改造可就没法弄了。” 卞福祥赶紧从包里拿出纸笔，把耿志扬提醒的几个事记了下来，然后呵呵一笑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现在好忘事，耿总提醒的这几个事还是记到本子上才能放心。” 左利民见状也赶紧从自己包里找出笔记本，一五一十地把出国要点写了上去。 刚把他们俩送走，杨晓玲忽然打来了电话：“耿总，您晚上有空吗？” “晚上？”耿志扬纳闷道：“有空啊！怎么了？” 杨晓玲小心翼翼道：“咱们几个初中同学想聚一聚，您能来吗？” “几个初中同学想聚一聚？”耿志扬好奇道：“都有谁啊？” “吉建华、黄宝朋、徐涛两口子，就咱们六个。”说完上述人名后，她又解释道：“兰永国有事来不了了。我怕郑玉莹给你惹麻烦，这次就没叫她。” 不年不节的，杨晓玲怎么会突然组织初中同学聚会？ 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杨晓玲沾了老同学的大光才有目前触媒公司财务总监的位子，所以耿志扬跟她并不需要客套，因此直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把我叫去吃饭？我老婆管得严，你要不说清楚了，我是不会去的。” “这……？”杨晓玲很清楚如今的卢晓清把丈夫看得极严，但凡耿志扬晚上出来吃饭，都是要提前报备的，即便是公务宴请也不例外。 她见耿志扬非要刨根问底，只得实话实说道：“日化厂发不出工资来了，徐涛想托你给符乃霞找个好一点的活干。” 原来是徐涛为了老婆的工作想找耿志扬帮忙，才托杨晓玲出面请他吃饭。 耿志扬大度道：“这点小事还吃的什么饭？你跟徐涛说，让他带着符乃霞去公司找我就行。吃饭就不用了。都是老同学，白花那些冤枉钱干什么？没必要！” 听到耿志扬如此好说话，杨晓玲心下大为感激，脱口而出道：“耿总，您真好！我们这些老同学都跟着你沾大光了！” 耿志扬哈哈一笑道：“那就给我好好的干！把触媒公司的财务工作帮我管好了！” “嗯！我一定做到！”尽管隔着电话，杨晓玲依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552章 老同学和新市长 耿志扬原本以为自己让杨晓玲传话之后，徐涛和符乃霞会隔天去公司找自己。没想到他们夫妻俩性急得很，当天晚上就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到化工厂小区登门拜访。 耿志扬看着徐涛夫妇带来的诸多礼物直皱眉头，本来想当场推辞，不过又怕伤了老同学的颜面，只能是暗暗叹了口气。 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后，耿志扬直白道：“徐涛，杨晓玲跟我说了你们俩的情况。前几年日化厂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符乃霞看了丈夫一眼，随后陪着小心道：“前几年外国牌子还没有大规模进来，我们厂的效益还可以。这两年国外品牌的日化产品几乎占领了整个市场，我们厂生产的洗衣粉和肥皂就卖不出去了，只能是赔本往外卖，效益就不行了。” 虽然日化跟化工有些类似的地方，但却不是一个行当。日化行业属于轻工，归属一轻局管辖，所以跟化工局属下的氮肥厂、化工厂等企业还是有些区别。 卢晓清深有同感道：“是啊！现在大商场的柜台里摆放的都是些国外牌子的洗衣粉和香皂，咱们市自己产的只能在犄角旮旯的小商店里才买得到。” 安海市日用化学品厂建于八十年代末期，设施装备水平并不落后。只是由于广告投入太低，因此其产品的知名度不高，所以在外资品牌挤压下自然是市场份额越来越少。产品也就跟着越来越卖不出去了。 类似这种本土企业一旦破产倒闭，一般最感兴趣的往往就是国外同行。他们得到消息后会积极地通过收购的方式，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企业现成的生产能力，随后再用该企业生产的大批产品进一步占领市场。 耿志扬不得不提示道：“符乃霞，我得提醒你个事。你们厂要是倒闭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外资企业收购。外资企业你懂的，待遇相对会比较好。你明白吗？” 符乃霞当然明白耿志扬是什么意思。人家就是担心将来万一日化厂变成了外企，一旦她后悔了就会反过头来埋怨对方多管闲事。 但是杨晓玲、吉建华、黄宝朋和兰永国的例子活生生摆在眼前，跟着耿志扬干绝对不会吃亏的，而且地位和收入都会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企再好她也只是个小职工，还不如在老同学手下谋份差事干。至少有耿志扬罩着，自己不用担心受人欺负和排挤。 “我就是个小会计，在哪里干都一样。”符乃霞连忙表示忠心道：“我不羡慕什么外企不外企的，能在你这里干很知足了。” “那好吧。”耿志扬见她态度坚定，于是商量道：“我对象的金秀集团公司刚成立了一个新的工程技术公司，要不你去那里干会计吧？” 因为要成立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因此耿志扬把金秀工程技术公司跟总公司相关部门进行了剥离。侯廷魁升任集团公司财务部总监之后，工程技术公司就缺少了一个财务部主任。 耿志扬便打算先让符乃霞去那里干一阵子会计，如果可行的话就让她担任工程技术公司财务部主任。 “至于工资吗……”耿志扬想了想道：“先按每月四千来吧。当然，这个钱不含奖金，奖金会另算。” 每月工资四千就相当于年薪四万八千块钱。此外再加上奖金，年收入大概率会在五万以上。对于普通职工来说，这个水平的收入在安海市已经算得上是高薪。 “可以！”符乃霞强自压制住内心的兴奋道：“我愿意干！” 耿志扬笑了笑又冲徐涛道：“徐涛，你们造纸机械厂现在怎么样啊？” 徐涛咧嘴一笑道：“马马虎虎吧。现在咱们市里的企业，还能发出工资来就已经算不错了！像你们跟化工厂这样的好企业不多呀！” 耿志扬模模糊糊记得，徐涛所在的造纸机械厂后来也没有逃脱破产倒闭的结局。不过到底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他却记不得了。 “都会好起来的。”耿志扬道：“等今年咱们加入了wto，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涛和符乃霞，甚至卢晓清哪里搞得明白什么是wto？只能是似懂非懂地跟着胡乱点着头。 第二天刚一上班，耿志扬就得到卢洪涛的通知，说是孙成鑫市长要带着新上任的副市长一起来公司视察。 两个市长一同前往公司来视察不是件小事。卢洪涛除了通知相关领导外，还要求办公室立即组织人手再次整理办公楼内外的卫生。 孙市长忽然要来公司视察，耿志扬不免猜测道：“不会老孙这次来，又要让我们收购破产倒闭的企业吧？” 上午九点多钟，孙成鑫偕同新任副市长莫秀峰一起来到了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卢洪涛、田连营、袁汉杰和耿志扬等公司领导在办公楼下热烈欢迎两位领导的莅临。 众人来到小会议室，卢洪涛把公司的几个主要领导介绍给了第一次见面的莫秀峰。 当介绍到耿志扬时，莫秀峰忽然笑道：“你就是耿志扬啊！我对你可是闻名已久了！” “啊？”耿志扬吃了一惊，心道：“我又不认识你，连你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你怎么会对我闻名已久呢？” 当着大家伙的面，莫秀峰并没有再做任何解释，耿志扬自然也不敢追问，只能满腹疑虑地暗自寻思。 孙成鑫道：“老卢、老田，过几天我就去省里了。以后市里面工矿企业这块儿工作就全部交给莫市长负责了。我今天带他来跟你们认识一下，以后你们可要大力支持莫市长的工作呀！” 孙成鑫高升了！？ 卢洪涛和田连营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田连营大着胆子问道：“孙市长，您去省里哪个部门呢？” 孙成鑫微微一笑道：“很快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先别问了。” 领导不愿意说，众人哪里敢再问。只听孙成鑫道：“老卢，你跟莫市长介绍一下你们公司，让莫市长对你们有个初步了解。” “哦，好的。”卢洪涛得了领导的指示，赶紧一五一十地介绍起氮肥工业公司的发展历史和现有实力来。 莫秀峰听得很投入，不时地在自己本子上把重要信息记了下来。 耿志扬则兀自琢磨道：“莫秀峰？莫非他跟莫秀梅有什么关系吗？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呢？”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暗自心道：“等回了家问问晓清去。她和莫秀梅是闺蜜，应该知道底细的。” 第553章 大胆直言 考虑到莫秀峰是第一次来氮肥工业公司视察，卢洪涛介绍情况的时候非常细致，不但把老厂区的沿革发展历程讲述得明明白白，还把氮化公司厂区和河口镇新厂区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卢洪涛最后说道：“我们公司目前稀硝酸产量已经达到了年产四十五万吨，浓硝酸是三十万吨。今年我们正在新厂区建设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装置，下一步还要建设三十万吨尿素装置和三十万吨硝酸装置。其中，年产三十万吨硝酸装置是国内单套产能最大的生产装置。这套装置建成以后，我们公司将进入全国硝酸产能前三名。” 莫秀峰万没想到一个民营企业竟然把生产规模做得这么大，不禁有些惊愕。 孙成鑫在旁道：“莫市长，氮肥公司是咱们市做得最好的民营企业之一。他们去年产值达到了接近九个亿，今明两年还会逐步增长。是不是呀，卢总？” 卢洪涛忙道：“现在尿素市场的价格太过低迷，要不然我们公司的年产值肯定已经突破九个亿了。不过下一步随着我们新厂区3630项目和三十万吨硝酸项目的建成，年产总值突破十五个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安海市所属各类生产企业，除了市化工集团等少数几个明星单位还算不错外，其余的经营状况大多不容乐观，有的甚至已经濒临破产倒闭。 去年整个安海市的国内生产总值刚刚过七百亿，其中全市的工业总产值还不到三百亿，所以氮肥工业公司年产值能达到九个亿，就显得一枝独秀非同一般了。 惊叹于氮肥工业公司能在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中取得如此傲人成绩的同时，莫秀峰急于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先进化工装置，能让该企业做到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卢总，能带我去你们生产现场参观一下吗？”莫秀峰道：“尤其是你说的那个从国外引进的硝酸装置，我想到现场看一下。” “好啊！”卢洪涛干净利索道：“欢迎两位领导去现场参观指导。” 综合办主任祁延江赶紧找来几个安全帽，分给各位领导戴上。 卢洪涛趁机道：“去现场必须戴安全帽，任何人也不能例外。这是我们公司的安全制度严格规定的，还请两位领导谅解。” 孙成鑫笑呵呵接过来道：“既然来了你们公司就听你们的招呼，客随主便吗！再说了，安全上的措施那是越多越好！” 卢洪涛在前面领路，众人沿着二硝、三硝、浓硝酸、合成氨、硝盐装置的顺序依次参观下来。每到四合一机组、氧化炉、吸收塔、连续加压气化炉等重点之处，卢洪涛一一做了详细的讲解。 一大圈转下来，莫秀峰顿时大开眼界，不由得赞叹道：“你们能取得这么大的成果，真是不容易啊！” 卢洪涛适时表扬道：“莫市长，实话跟您说，我们公司之所以能把这些先进装置顺利建成投产，都离不开我们的总工程师耿志扬。可以说，如果没有耿总在技术上的大胆创新，我们公司现在恐怕早已经破产倒闭了！” “哦？”莫秀峰深感兴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卢洪涛便言简意赅地把二硝装置如何在耿志扬改造下起死回生，三硝装置和浓硝酸装置如何在他的技术支持下建起来的，以及连续加压气化炉也是靠着人家才研发出来的等事实一一罗列。 莫秀峰听得暗自心惊道：“原来氮肥工业公司之所以发展得这么好，其实功劳主要都是人家耿志扬的。当时要不是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现在的氮肥公司恐怕早就破产倒闭后卖给外省了。哪里还会有年产值高达九个亿的支柱型民营企业？” 能把一个在破产倒闭边缘转了一圈的企业重新拉回到盈利行列里来，耿志扬的水平、眼界和格局绝对是不一般的。 莫秀峰扭头对耿志扬道：“耿总，现在市里面的企业很多遇到了困难，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跟你们一样重新焕发活力啊？” 领导出的题目太过于敏感。这种市一级层面上的事，说的多了不好，说得少了也不好。 卢洪涛等人情不自禁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耿志扬。 众目睽睽之下，他淡然一笑道：“莫市长，困难是暂时的。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扛过去天就会亮的。” 耿志扬说的竟然如此从容不迫，而且还富有哲理。莫秀峰不禁一愣道：“有没有具体的措施呢？” 耿志扬笑道：“国有企业是一个地区非常宝贵的财富，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它破产倒闭。下半年咱们的入世谈判大概率会顺利通过。这么一来，大规模出口就会打开。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市各个企业的经营状况就会好起来的。” 听到耿志扬胆子大到居然说下半年入世谈判会顺利通过，卢洪涛等人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我的个耿半仙啊！你在公司当半仙就行了，怎么还忽悠开市长了呢？人家堂堂一个市长能听你胡说八道吗？” 但莫秀峰似有所悟，随后又问道：“耿总，为什么你们公司改制后能干得这么好，而市里那些企业反倒不行呢？” 卢洪涛等人死死地盯着耿志扬，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人家莫秀峰可是正儿八经的市级领导，当着他的面胆敢乱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耿志扬并没有大谈什么机制灵活决策民主等那些众所周知的论调，而是笑了笑道：“其实没什么诀窍。我们改制的时候剥离了很多不相干部门，离退休人员又交给了市里，所以等于是轻装上阵。市里面那些企业历史包袱太重。一个轻装，一个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他们当然是跑不过我们了。” “你说的有点道理。”莫秀峰思量道：“还是得帮着那些企业减轻担子，好让他们也能轻装上阵，跟你们这些民营企业一较高下。”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耿志扬适时点明道：“所以必须以公有制经济为主体。市里面这些国企只要措施得当，都会扭亏为盈逐步转好的，可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就简单地一卖了之。尤其是跟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医院、自来水厂、燃气公司这些公益性单位更不能卖。” “是啊！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简单地甩卖企业。”莫秀峰颔首道：“我们要想办法帮他们瘦身减负，克服困难重回巅峰。” 耿志扬的观点竟然得到了莫秀峰的肯定。卢洪涛和田连营等人看得面面相觑，暗自心道：“我们的耿半仙还真是敢说啊！连市长都被他给说动了。” 一旁的孙成鑫默默心道：“耿志扬这个年轻人不但在技术上颇有成就，没想到在社会经济层面上也有独到的见解。将来，这个小伙子的成就怕是比老田他们要高出去很多。” 第554章 服不服 目送着两位市领导圆满完成此次视察工作，坐上小车离开以后，卢洪涛方才长出一口气道：“志扬，连国企不能随便卖这种话你都敢说。你还真是个傻大胆儿！” 田连营叹息道：“也就是耿总年轻经历的少，换我是不敢说的。尤其在市领导面前，更不敢说。” “说就说了吧，有什么呀？”袁汉杰不以为然道：“咱们现在是自己干，就算说错了又怕什么？他又不能撸了咱的乌纱帽，怕什么呀？” “既然他敢问，我就敢说。”耿志扬面色如常道：“老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反正我都已经说了，他愿意怎么认为那是他的事。我只是希望这些话能对咱们市的经济发展稍微起点正面作用就行了。” “哼！” 耿志扬今天可谓是在市领导面前大大地露了一回脸。缩在后面的何玉坤此刻终于忍不住妒忌之心，脱口而出道：“还是年轻气盛，年纪大点就不会说这些胡话了。” 卢洪涛等人听到他说出如此具有挑衅性的话来，脸色登时为之一变。耿志扬拳脚功夫上的厉害，这些人可是清清楚楚。人家连拿刀动棍的歹徒都能轻松撂倒，何玉坤硬要主动找茬且不是自取其辱？ 最近一段时间，何玉坤已经是多次跟耿志扬意见相左，有时候甚至是故意找茬。看在卢洪涛的面子上，耿志扬勉强忍了下来。但这一次，他决定不再忍让。 他冷冷地瞥了何玉坤一眼道：“年轻人怎么就不能气盛了？老子本来就是年轻人，气盛一点又怎么了？你倒是想年轻气盛，可惜你没有机会了！等下辈子吧！” “你……”何玉坤被他怼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之下抬手指着他叫道：“耿志扬，老子来氮肥厂上班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读高中呢，别在老子跟前充什么大头！” 他的话音刚落，耿志扬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身形猛地一收缩。卢洪涛情知不妙，赶紧喊道：“志扬，别动手！” 何玉坤依然不知死活道：“卢总你别管！今天我就要看看他能怎么着老子……” 话音未落之时，耿志扬已然像脱兔般猛地往前一冲，电光火石间一探手死死地握住了何玉坤指向自己的那根食指，然后用力往下一扭…… 有道是十指连心，食指被对方的大力强行扭转，痛得何玉坤如杀猪般喊叫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翻转着倒在了地上。 耿志扬又用力往下一掰，疼得何玉坤立时一阵大叫：“哎呀呀！疼死我了！快放开！快放手！” “何玉坤，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倒是要反上天了！”耿志扬恶狠狠盯住他道：“我就问你，你小子服不服？” “我服！我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玉坤眼见着自己手指在耿志扬暴力扭转下几乎要折断，只能忍着剧烈的疼痛连连求饶。 眼瞅着两个董事之间悍然动起了手，但田连营和袁汉杰并没有主动上前拉架，而仅仅是在旁劝道： “耿总，饶了他吧！” “耿总，别跟他一般见识！” 耿志扬能打架的威名摆在那里，卢洪涛担心自己贸贸然过去会被殃及池鱼，因此只敢呆在原地大声劝阻。 听到几位领导发了话，耿志扬冷笑一声道：“看在卢总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这一次！要是再有下次，老子可就不留情了！” 说罢他果然松开了手。 何玉坤终于得脱，坐在地上握住自己那根指头哎吆哎吆地直叫唤。 耿志扬小施手段惩戒了何玉坤，让卢洪涛等人对他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这家伙文武双全爱憎分明，说动手就动手，那是绝不哔哔。如此一个快意恩仇有怨必报的主，谁见了都得小心上几分。 耿志扬扬长而去后，何玉坤捧着手指头来到卢洪涛跟前告状道：“卢总，你们可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行了！”袁汉杰看不下去，抱打不平道：“你要是不惹人家，人家能教训你吗？” “就是！”田连营帮腔道：“耿志扬是什么人？一对六都能把对方全部打趴下的打架好手。你小子还敢招惹他？我看是你自己没事找事找着挨打！” “卢总……”何玉坤眼巴巴望着卢洪涛道：“您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 一边是自己的心腹干将，一边是自己的侄女婿和全公司的技术大拿，孰轻孰重卢洪涛自然是心里有数。 “行了，以后跟耿总客气着点。”卢洪涛教训道：“他这人是个顺毛驴。你要是真惹恼了他，我也管不了。” 何玉坤一听这话登时泄了气。原本他指望着卢洪涛能帮自己找回面子，没想到人家也不想轻易招惹耿志扬，只是劝他息事宁人。 一旁的田连营和袁汉杰对视了一眼，心道：“何玉坤啊何玉坤，虽然你愿意屁颠屁颠地给卢洪涛当走狗，但耿志扬可是人家的侄女婿。人家这个侄女婿不但帮着他大闺女进了省石化设计院，而且还是公司须臾离不开的总工。换做你是卢洪涛，你会向着谁？” 众人回到办公楼后，何玉坤心里的火气难消，忍不住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向卢洪涛诉苦道：“卢总，耿志扬虽然是您亲戚，但也不能当众欺负我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他当着你们的面打我，其实就是打您的脸呢！”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卢洪涛不用再顾忌别人的脸面，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耿志扬今天做的事是有些出格，但是你也不能老找他的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能忍你一次两次，时间长了人家也就不忍了。” 何玉坤从卢洪涛的话里听出了几分不满的情绪，心下一喜道：“卢总，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你说就是。”卢洪涛眼神一凛道：“跟我说话还用得着这么个吞吞吐吐磕磕绊绊的？” 何玉坤掩饰住眼睛里的狡诈极力挑拨道：“卢总，您要想把董事长职位留给您那两个闺女的话，耿志扬就是最大的障碍！我想，他觊觎您这个董事长的宝座已经好久了，肯定不会同意让您的两个闺女来坐这个位置的。” “他敢！”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董事长及总经理职位可以说是卢洪涛的禁脔。 正如何玉坤猜测的那样，他是打算把这个重要职位留给自己闺女的，而且是留学国外学有所成的小闺女卢晓洁的。 至于大闺女卢晓玉，留在省城就业结婚生子即可，并不在此事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555章 亲疏远近 耿志扬并没有把小施惩戒何玉坤的事放在心上。当晚回到家后，一见到妻子他便立马问道：“老婆，市里新来了一个叫莫秀峰的副市长。今天来我们公司视察，竟然说知道我的名字。我琢磨着是不是他跟莫秀梅是亲戚，所以才知道我？” “莫秀峰？”卢晓清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没听梅姐说起过呀？” “哦！”耿志扬失望道：“我以为他跟莫秀梅是兄妹呢，因为他俩的名字就差着一个字。” “这个简单，问一下梅姐不就行了？”卢晓清说干就干，找出手机来立刻打给了莫秀梅。 虽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两个女人打起电话来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耿志扬瞧着妻子在电话上跟莫秀梅叽叽喳喳聊了好一会儿后，方才意犹未尽般扣上了手机。 “怎么样啊？”耿志扬关心道：“我猜得对不对啊？” “你猜对了！”卢晓清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道：“梅姐说呀，莫秀峰是她的一个远房堂哥。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说起过你救我们的事，所以莫秀峰知道你的名字。” “远房堂哥？”耿志扬不解道：“不是当地人不能在原籍任职吗？莫秀峰怎么会来咱这里当副市长？” 卢晓清噗哧一笑道：“梅姐又不是咱这里的人。人家老家是光州的。她爸妈调到咱这里工作，她才跟着来的！” 原来如此！ 耿志扬心道：“既然莫秀峰跟莫秀梅是亲戚，以后万一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事，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就可以试着找莫秀梅帮帮忙了。” 知夫莫若妻。卢晓清见丈夫似有所思，心有灵犀般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盈盈一笑道：“这个周末我去省城一趟，跟梅姐见个面叙叙旧。你负责在家看着牛牛。” 妻子竟然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思？ 惊喜之余，耿志扬建议道：“干脆咱俩带着孩子一块儿开车去呗？” 卢晓清笑道：“我和梅姐单独在一起有我们自己的体己话要说。你们俩陪着算什么？别去了！” 耿志扬不放心妻子自己开车去省城，自告奋勇道：“我开车和你一块儿去省城。你跟莫秀梅见面的时候，我和孩子找个地方呆着不就行了？只要不影响你跟莫秀梅见面，我和孩子跟着你去也没什么。” 尽管牛牛已经四岁，但仍然喜欢粘着妈妈。只要从幼儿园回来，小家伙就会像一个跟屁虫一样缠着卢晓清须臾不离，很有点妈宝男的趋势。 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卢晓清不禁心中一软，只得答应道：“那好吧！咱们一块儿去！” 随后耿志扬又把今天跟何玉坤冲突的事向妻子叙述了一遍，然后道：“虽然何玉坤这个人是二叔的心腹，但我也不能任着他反复挑衅。这次要是不给他个教训，以后怕是要翻上天去！” 卢晓清沉思了一会儿后道：“以前你跟二叔说过何玉坤的事吗？” “当然说过了。”耿志扬道：“他总是叫我让着一点。但是忍让是有限度的，我总不能一直任由他胡闹下去吧？” 尽管卢洪涛是自己的二叔，但二叔跟老公哪一个更亲？卢晓清还是分得非常清楚：“老公，要是二叔一直是这么个态度，那这件事就有点蹊跷了。” 她据理分析道：“你看啊！咱对二叔一家可是尽心尽力。小洁不好找工作，你立马找关系帮她联系去了北海工大，更不用说小玉的工作也是你帮着跑的。所以说，二叔看着何玉坤跟你闹矛盾却不及时进行制止。这里面有问题啊！” 其实耿志扬早已推测出卢洪涛的小心思，不过碍于他是妻子的亲二叔，又曾经提携帮助过自己，所以本着不能忘恩负义不念旧情的原则，才对何玉坤的多次挑衅忍了下来。 如今听到妻子也对卢洪涛的反常行为有了怀疑，当下嘻嘻一笑道：“老婆，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背后挑拨你跟你二叔的关系。” “去你的！”卢晓清嗔道：“你是我老公啊！你就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就连咱儿子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因为他长大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但是你却要陪着我慢慢到老的。” 妻子对人情世故看得居然如此清楚，耿志扬舒心一笑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老婆，这辈子找你真找对了！” “你知道就行！”卢晓清蹙着眉又想了一会儿后道：“老公，你说……是不是二叔想把他的位子留给小玉或者小洁呀？”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听上去虽然有点过于冷酷不近人情，但浩如烟海的史书杂记告诉我们，它确实不是故弄玄虚危言耸听。 为了利益，兄弟果断阋墙，父子可以反目，夫妻也能成仇。而耿志扬跟卢洪涛不过是二叔跟侄女婿的关系。为了自己的闺女，这种关系关键时刻是可以牺牲掉的。 耿志扬淡淡一笑道：“我想二叔大概率是想把位置留给小洁。” “小洁？”卢晓清不解道：“她不是去你们学校当老师了吗？怎么还要留给她呢？” “在高校当老师不影响同时当企业大老板啊！”耿志扬一语惊醒梦中人道：“现在高校里面很多老师都开着企业当老板的。我估计你二叔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卢晓清疑惑道：“小洁她不懂企业管理呀！要是她当了总经理，你们公司不就麻烦了吗？” “我估计，你二叔是这么打算的。”耿志扬冷静推断道：“一旦小洁当了董事长兼总经理，她就可以通过你来说服我给继续给她们家卖力。有我帮着管着公司，平时卢晓洁并不需要操多少心。” 耿志扬推断的没错，其实卢洪涛的算盘就是这么打的。 等他扶持自己的闺女上位后，再想办法通过卢晓清的关系，用亲情绑架耿志扬，好继续为他们家甘心卖力。 “那你呢？”卢晓清询问丈夫道：“老公，你是怎么打算的？” 耿志扬笑了笑道：“以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搞的这一切将来都是要留给咱儿子的。” 卢晓清心里一颤：“咱儿子？” “对啊！”耿志扬冷笑道：“既然氮肥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是我。那为什么我不能当董事长和总经理呢？” “如果我当了董事长和总经理。”他畅想未来道：“等我退了休，就把咱儿子扶正，让他继续领导这个公司。” 儿子是爹娘的心头肉。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卢晓清暗下决心，一定要帮着丈夫拿到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职位。 即使为了此事而跟二叔家反目成仇，她也会在所不惜！ 第556章 上门敲诈 周末时分，耿志扬夫妇带着儿子开着车赶到了省城。先把卢晓清送去跟莫秀梅吃饭叙旧，他又带着孩子来到岳华山下寻花赏景游山玩水。 晚上十点多钟，卢晓清才回到岳华经典小区的家里。 “今天喝得多吗？”耿志扬担心妻子喝醉了，一边关心问着一边赶紧端茶倒水。 卢晓清摆了摆手道：“我们没喝酒，喝的茶水。” 牛牛见妈妈回来了，赶紧凑上前去歪着小脑袋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 “哎！”卢晓清幸福地答应了一声，然后换下外衣洗过手后，赶紧抱起儿子来亲亲。 “梅姐还没找对象呢！”卢晓清转头对丈夫道：“她比我还大呢。我儿子都已经四岁了！” “莫秀梅要求高。”耿志扬道：“能被她看中的男人可不多。” “对了！”卢晓清忽然想起一事道：“梅姐说啊，你现在光有钱白搭，还得有社会地位才行，才不会被人欺负。” “社会地位？” “对啊！”卢晓清继续说道：“她建议你参选个政治身份，比如说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都行！” 氮肥工业公司倒是有一个区级人大代表，那就是卢洪涛。耿志扬要想获得此身份，靠氮肥公司那是连想都不用想。 “我们公司的人大代表是二叔。”耿志扬笑道：“我要想选上，那就得顶替掉二叔的名额。你说他会同意吗？” “也是。”卢晓清道：“那要是从金秀公司这边呢？” “我又不是这边的职工。”耿志扬笑道：“那更是没资格了。” “那怎么办呢？”卢晓清犯愁道：“要不把金秀公司的董事长换成你？” “不用那么麻烦。”耿志扬道：“等我当上了氮肥公司董事长，不就有机会参选了吗？”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卢晓清不乐意道：“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是。” “这个事不着急。”耿志扬关心道：“梅姐说没说有关莫秀峰的事情？” “倒是聊了一些。”卢晓清回忆道：“听她说，莫秀峰以前在几个部委工作过，前些年去岳西市挂职锻炼了一段时间，今年才调到咱市里担任领导职务。梅姐还说，她哥的级别已经是正厅了呢！” 莫秀峰刚刚四十出头就已经是正厅级干部，看来此次到安海市来还是重点培养，将来可谓是前途无量。 “梅姐还说呀……”卢晓清眉眼弯弯道：“他哥对腐败行为尤其是行贿受贿行为那是深恶痛绝。你要是敢想着给他送礼，那算是找错人了。将来万一因为这个原因你被抓进去，可别怪她不提醒你。” “我怎么可能去给领导行贿？”耿志扬直笑道：“我又不是在体制内，又不需要求他帮忙做事，犯得着行什么贿吗？” “那可不一定！”卢晓清笑道：“万一你们在审批手续上遇到了麻烦，想尽所有办法都过不了。你就不会想着让梅姐帮忙找她哥解决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耿志扬一本正经道：“我怎么会逼着人家犯那种错误？如果我们真遇到过不了审批的情况，那就肯定是有人故意找麻烦不让我们过。真遇到那种情况，我就会去找纪委反映，怎么能走后门呢？” “算了吧，我才不信呢！”卢晓清故意揶揄丈夫道：“你这家伙我是知道的。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耿志扬正待再做解释，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瞧，好吗，说曹操，曹操到，居然是卢洪涛的电话。 “二叔，找我有事？”耿志扬接起电话后，非常热情地问道。 只听手机里卢洪涛说道：“志扬，有人找咱们麻烦了！” “什么？”耿志扬心头一震，忙道：“二叔，出什么事了？” “今天上午有个什么凯东云霄公司的光头到咱新厂区找到于村岭，说是必须把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的土方清运工程交给他们来做。”卢洪涛道：“这家伙说自己是城东三哥的人。咱要是敢不答应，他们就会找咱的麻烦。” “城东三哥？”耿志扬纳闷道：“这是什么家伙？” “我也不知道。”卢洪涛道：“刚才小于打电话来说，给食堂送面粉的小卡车半道被人给截了。司机被他们给打伤了，车上的东西没少，但车被砸了个稀巴烂。我估计这事十有八九是他们干的，为的就是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这帮人这么大胆？”耿志扬震惊道：“拦路打人砸车，他们疯了吗？” 卢洪涛道：“这帮家伙走的时候留下话来，说是给咱们个教训，周一他们还会来。要是到周一咱们还不答应，他们就会天天来找咱的麻烦。” 今年马上要建设的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投资高达七八个亿。施工过程中的土方清理运输量可是不小，其相关费用自然更是不菲。 看来是这个诨名叫做叫三哥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信息，一眼就看中了此中蕴藏的巨大商机，这才派人到现场威逼利诱。 “报警了吗？”耿志扬询问道：“像这种黑恶势力，必须报警让公安部门来处理。” “小于在现场已经报了警。”卢洪涛道：“我也给县里领导打了电话。他们答应会让公安部门严加处理。” “我就担心啊……”卢洪涛道：“这帮子家伙会不会铤而走险向咱们下黑手？”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但凡黑恶势力想找你麻烦，肯定不会明着来，大概率会来阴的。 耿志扬道：“让李主任加强现场保卫工作。不行的话，从老厂区多调几个保安过去。咱们的保卫部门还是有战斗力的。” 卢洪涛道：“我估计厂区他们是不敢胡来。就怕他们这些家伙对路上的运输车辆下手。五月底，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就要举办奠基仪式。万一这帮家伙捣乱，事情不好办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耿志扬宽慰他道：“黑恶势力见不得光。咱这么大的公司还用得着怕他们？” “明着来咱是不怕的。”卢洪涛担心道：“就怕他们来暗地。” 耿志扬想了想道：“这样吧！等周一咱开碰头会时，把于主任叫过来，让他把情况说清楚。然后，咱们再想办法。” “也就只能先这么着了。”卢洪涛愤愤不平道：“现在的地痞流氓也会搞经济了？还想着承包土方运输任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557章 商讨对策 耿志扬夫妻俩带着孩子痛痛快快玩了两天，一直到了周日晚上，才开上车从省城返回了安海。 周一早晨一上班，卢洪涛等董事会成员齐聚在小会议室，一起商量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黑恶势力要挟事件。 首先由专程喊来的于村岭介绍道：“对方派来的那个人叫丁六，据说是城东一带混社会的一个流氓。这家伙是三哥团伙的军师，出头露面跟人谈判的事一般都是他来干。” 接下来他把周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丁六走了以后，当天下午就发生了食堂小车被砸的事。我马上报了警，但派出所说没有证据证明两件事有联系之前，不能认定是丁六指使人砸的车打的人。他们还需要调查之后才能下结论。” 田连营关心道：“那你跟公安说没说他们要挟咱的事？” “说了！”于村岭道：“人家说这种事属于强买强卖，不过也需要证据。目前对方只是言语威胁，并没有其他实质性证据，公安部门不好立案调查。” 耿志扬冷笑道：“看来这帮人来者不善，肯定是计划好了才来找咱的麻烦。” “前天临走时他说今天还要来找我。”于村岭道：“一会儿我得早点回去，省得这家伙找不到我再闹出什么乱子。” 卢洪涛不禁气愤道：“我们堂堂一个三千多人的大型企业，竟然被黑社会公然要挟。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田连营摆了摆手道：“于主任，你赶紧回去吧。另外，跟他们谈的时候别怕，有事咱们再商量。” “哎！”于村岭答应了一声，忙不迭转身出了小会议室。 他走之后，卢洪涛义愤难平道：“大家伙都说说吧。咱们该怎么办？” 袁汉杰道：“我看还是找公安部门解决吧。只有他们能管住那些地痞无赖。咱们哪有精力跟这些家伙耗着？” “前天我得到消息后就给县公安局长打电话了。”卢洪涛叹息道：“他说会督促派出所加派警力进行巡逻。其他的话人家没再说。” “看来还是得靠咱们自己来解决。”田连营啧了一声道：“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而且人家是主动出招，咱们是被动接招。这事可不好办呢！” 耿志扬道：“老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咱们公司在河口镇的新厂区是海滨县重点引进项目。当地有义务保证项目建设的安全。” 他建议道：“咱们先跟河口镇的秦安邦反映这件事，再向县里的袁保华县长通报这个情况。让他们俩出面给公安部门施压，应该能解决此事。” 丁六和那个所谓的三哥都是在安海市区混社会的地痞流氓，并不是海滨县当地人。一帮子市区流氓敢到海滨县河口镇的地盘上惹是生非敲诈企业，而且还是县里重点引进的大企业，主政一方的秦安邦和袁保华岂能愿意？ “耿总说得对！”卢洪涛赞许道：“一会儿我就给袁县长打电话汇报这个事。” 田连营紧接着道：“那我去找秦安邦，让他想办法保证咱厂区的安全。” 耿志扬笑了笑又道：“另外咱也得做两手准备，防着丁六他们狗急跳墙。” 田连营好奇道：“耿总，怎么个两手准备法？” 耿志扬细细讲解道：“厂区内部安全由咱们自己的安全保卫部负责。厂区到省道这段路上的安全，我打算去找庙子村的韩书记。咱们出钱，让他联系附近的庙东村一起组成治安联防巡逻队，把这一块儿道路保护起来。” 从省道通往安海氮肥工业公司新厂区的道路正好经过庙子村和庙东村的南侧，因此动员两个村组成联防队进行巡逻警戒乃是一个不错的治安法子。 卢洪涛问道：“大概需要花多少钱？”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后道：“我估摸着一个人一天给上二十块钱就不少了。两个村各出三十个人，分成三班各负责一段路，应该问题不大。” 一个人一天给二十块钱，六十个人就是一千两百块钱。坚持一个月的话，大约需要支出三万六千块钱。如果再加上给村里的钱和买装备的钱，每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五万。 每月多支出五万块钱，对于目前财大气粗的氮肥公司来说几乎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卢红涛当即答应道：“没问题！只要是每个月不超过五万块钱，这点支出咱们能接受。” 耿志扬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微微一笑道：“那好，开完会我就去庙子村跟他们谈这个事，争取这几天就把队伍拉起来。” 卢洪涛敏锐地注意到他眼睛里闪着兴奋之色，暗自纳闷道：“志扬怎么这么兴奋？难道他还有自己的小算盘不成？” 他猜得没错，耿志扬的确有自己的打算。 前几天，郭恪给耿志扬打电话说，庙子村和庙东村的部分老百姓对公路上每天来来往往的大卡车有些不满意。他们认为这些载货卡车对路面有破坏，时间长了村口的马路必然会出现破损和塌陷，从而影响到他们的出行。 尽管从省道往西通向庙子村的公路是由“村村通”工程建设的，并没有花村里的一分钱，即使平时的维护保养也不需要村民负担。但架不住老百姓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家门前的路就是自己的，所以才会对此渐生怨念。 虽然目前仅仅只有一部分村民有此想法，但要是任由这种情绪发展下去，到最后必然会导致不可收拾的结果。万一村民们被这种错误的观念所蛊惑去路上阻挡拦车，就会影响到接下来氨醇项目的建设工作。 所以耿志扬一直在思考，用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避免此类双输情况的发生，没想到丁六等人砸车要挟的事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利用黑社会上门要挟的危机，把庙子村和庙东村的老百姓动员起来，组成联防巡逻队维护道路的安全。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企业运输不至于被歹人干扰，也能让两个村得到一些实惠。等到氨醇项目建成以后，再行雇佣一批当地劳动力。这两个村的利益就跟企业的利益紧密结合在了一起。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用再担心村民们来找氮肥公司的麻烦了。 而且此事圆满解决以后，金秀公司不用出力就能跟着沾光。对两个企业都有好处的事情，耿志扬当然是要极力推动。 第558章 治安联防队 耿志扬说到做到，开完董事会后立马驱车赶到了庙子村。他先找到郭恪，又喊着韩加福、韩尊礼等人一起来在村委会会议室里，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去年氮肥公司厂前区和公用工程施工时，从庙子村雇佣了不少当地劳动力。村里的男女老少跟着挣了不少辛苦钱。所以大家伙见到耿志扬来了，就如同看到财神爷一样热情不已。 简单寒暄后，耿志扬把丁六等人去厂里强行索要土方清理和运输工程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韩书记，市里的地痞流氓跑到咱们村地头上撒野来了，你们管还是不管？” 氮肥公司食堂小卡车被砸的地点就在庙子村东头的公路上，韩加福等人当然知道此事。 他以为耿志扬是来向他兴师问罪的，赶紧解释道：“耿总，我们村的劳力大部分都去市里或者北边渔港打工去了，家里面就剩些老人妇女。那天我们知道消息后，韩村长赶紧招呼在家的老少爷们儿出来救人。只可惜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打人的那帮家伙早跑远了。要不然，一定逮住他们交给派出所来处理！” “我不是怪你们。”耿志扬见他误会了自己，笑了笑道：“我是想问，你们敢不敢跟市里来的这些地痞流氓对着干？” “敢啊！怎么不敢？”韩加福一瞪眼道：“这是我们庙子村的地盘。谁敢来我们这里捣乱，那就是明摆着跟我们村过不去。别看那些地痞流氓在市里面吆五喝六的，要是敢上我们这儿来闹腾，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好！”耿志扬拍案道：“韩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嘿嘿一笑道：“我这里有一个法子，既能让市里那帮地痞流氓不敢来你们这里捣乱，还可以让村里的老百姓跟着挣上笔外快，而且你们村委会也能沾个小光。” “哦？”韩加福等人一听有钱可赚，登时来了兴趣。一个个急急问道：“耿总，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好法子？” 耿志扬这才缓缓说道：“我们公司出钱，你们村里出人，咱们组成一支治安联防队上路巡逻。如果碰上歹人砸车拦车，你们就上去制止他们！怎么样？我说的法子可行吗？” 庙子村诸人一听氮肥公司出钱让他们组成治安联防队，顿时大喜，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起来。 韩加福忙制止住他们的喧哗，转头冲耿志扬问道：“耿总，你们打算给多少钱？” 耿志扬笑嘻嘻道：“我是这么想的。你们村和东边的庙东村各出三十个人，分成三班昼夜巡逻。每个队员每天补助二十块钱，另外再给村里三千块钱，算是给你们村委会的补贴吧。” 对于河口镇甚至海滨县的农村老百姓来说，一天能挣二十块钱就算是好活了。更何况比起去市里和渔港打工来说，治安巡逻这种活并不算累，甚至可以说是轻快活了。 韩尊礼等人听到氮肥公司给出的待遇如此优厚，当即齐刷刷看向韩加福道：“叔，二十块钱可不少了，咱们答应吧！” 比起愣头青的韩尊礼来，韩加福考虑事情相对慎重一些。他想了想道：“耿总，这些队员平时的吃饭钱怎么算呢？既然是治安联防队，衣服总得统一吧？这衣服钱从哪里出呢？” “还有……”他偷着瞥了耿志扬一眼又道：“队员们巡逻总得有通讯和交通工具吧？这些钱谁来出呢？” 韩尊礼听到韩加福竟然提出来这么多附加问题，不禁心下有些担忧，生怕耿志扬嫌他们贪得无厌，一生气扭头就走。 耿志扬瞧见韩尊礼等人一个个紧张地瞅着自己，当下淡淡一笑道：“韩书记，通讯和交通工具我会给你们提供。至于衣服吗，也会出钱给你们解决。但是吃饭的钱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韩加福提出来的三个要求，耿志扬一口气答应了俩。韩尊礼等人听得更是心急，恨不得催着韩尊礼马上答应下来。 但韩尊礼知道现在是索要待遇的唯一机会，一旦事情答应下来，就不好再张口要钱了。 他微微一笑道：“耿总，三十个人吃饭的钱不是个小数。我看还得你们帮着解决呀！” 耿志扬来之前早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闻言呵呵一笑道：“韩书记，其实摆在你们面前就有一条挣钱的路子。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别说吃饭的钱了，比这多十倍百倍的钱你们都能挣到！” “哦？”韩加福两眼放出光来道：“你跟我说说，我们怎么能挣到钱？” 耿志扬往南一指道：“村子南边的路是通往西边的唯一道路。你们联合庙东村在省道转过来的入口设上关卡，根据每辆车的大小收上个三块五块的治安费，这钱不就有了吗？” 庙子村和庙东村南边的这条村级马路，自从氮肥公司和金秀公司在此建设新厂区以后便逐渐繁忙起来。而且根据可靠消息，随着氮肥公司和金秀公司来此征地建厂，又有一些市里的企业看中了此地价格便宜地域广阔的优势，也有意向来庙子村征地新建厂区。 随着落户的企业越来越多，每天来往的大小车辆估计最少也不会低于百台。假如每辆车收上个五块钱，一下子就能赚上五百多。 而村里的老百姓，只需要在路口横上栏杆设个关卡，这钱就哗哗地进到自己腰包里了！ “哎呀！”韩加福茅塞顿开道：“耿总，你说的这个办法好！真好啊！” 耿志扬咧嘴一笑道：“韩书记，我可提前说清楚了。你们拦路收费不要紧，但是我们两家的车辆你们不能收啊！要是连我们的车都要收钱，给你们那些钱不都白给了吗？” 韩加福等人哈哈大笑道：“不会的！你们两家企业都给我们钱了，哪能再问你们的车收费呢？这个你放心就是！” 他再一次摆明态度道：“只要是你们两家公司的车或者是给你们服务的运输车辆，一律免费放行。” 韩尊礼忽然蒙头蒙脑道：“叔，要是不收耿总他们的钱，就剩不下几辆车能收钱了。” 韩加福还未发话，旁边的村会计刘福庆道：“韩村长，账不是这么算的。以后来咱们这里建厂的企业会越来越多。到那个时候，你还怕没有车收钱吗？” 韩尊礼如梦方醒，连连用手拍着脑袋自我解嘲道：“哎呀呀，你看我这脑子，全掉进钱眼里了！” 众人见他如此磊落，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第559章 驱虎吞狼 就在耿志扬跟韩加福等人聊得火热的同时，光头丁六气势汹汹来到了氮肥公司新厂区办公室，朝着于村岭直嚷嚷道：“于主任，我老六又来了。你跟你们领导商量得怎么样了？” 于村岭哪里敢招惹他，好声好气道：“丁经理，我跟我们领导汇报了。他说我们公司所有项目都采用招标的方式来确定承包商。你们如果对土石方清理感兴趣，到时候可以来投标。” “于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丁六阴阴一笑道：“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要是不把土石方清理的合同交给我们来干，以后你们什么项目也甭想干成！” 他突然把脸凑过去冷笑道：“你们食堂的那辆小卡车修好了吗？” 于村岭下意识地往后躲闪道：“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丁六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了于村岭办公桌上，面带嚣张道：“我知道你说了不算。你马上让你们领导来，我要跟你们管事的领导谈！” 于村岭见他耍起了无赖，心下颤颤道：“这……我……我哪里指挥得动我们领导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丁六抓起桌上的电话重重地摔在他面前，厉声催促道：“马上给你们老总打电话！现在就打！” 于村岭被逼无奈，只得拿起电话打给了卢洪涛：“卢总，我上午说的那个丁经理又来我这里了。他想见见您，谈谈合作的事。” 卢洪涛一皱眉，心道：“一个地皮流氓，我见他干什么？我们俩有什么好谈的？” “你跟他谈就行。”卢洪涛当机立断道：“我没时间跟他啰啰。” “这个……”于村岭正在左右为难时，丁六一把抢过话筒道：“卢总，我是凯东云霄公司的丁六。我们公司要承包你们氨醇项目土石方清理工作，你给个面子呗？”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作为一直在阳光下循规蹈矩生活的卢洪涛，既不愿意跟这些涉黑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又不敢轻易得罪与他。 可是，如果自己不出面，丁六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依然会跟于村岭纠缠。 怎么办？ 他正在无计可施时，忽然一道亮光闪过脑海：“哎！对了！耿志扬不是在庙子村吗？正好，让他出面去跟丁六谈去！” “对！就这么干！”主意既定之后，他立马说道：“这样吧！我现在有事过不去，让我们耿总过去跟你见面。” “行啊！”丁六不以为然道：“只要你们派个说了算的人过来就行。” 卢洪涛挂断电话后，立马又拿起话筒，拨通了耿志扬的手机：“志扬，你在庙子村吗？” “在啊！”耿志扬高兴地汇报道：“韩书记他们已经同意了咱们的方案，答应共同组建治安巡逻队来维护道路的安全。” “哦，那可是太好了！”卢洪涛随口表扬了一下，接着说道：“于主任刚才打电话来，说那个凯东云霄公司的丁六赖在他那里不愿走，非要跟咱们领导见面。要不，你过去跟他谈谈吧？” “我过去跟他谈？”耿志扬不禁觉得好笑。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氨醇项目的土方清理工作肯定是要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确定中标单位，是不可能在丁六的威逼下把工程交给他们那帮地痞流氓的。 既然结果已经定了，那么即使他出面跟丁六商谈，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在谈不拢的前提下，大概率双方会吵吵起来，搞不好还要动拳脚。 耿志扬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卷进莫名其妙的矛盾之中，更何况对方是混不懒的地皮流氓黑恶势力。 “我跟韩书记还没谈完呢。”耿志扬胡乱找理由道：“让于主任跟他谈吧。” “小于应付不了他。”卢洪涛强调道：“咱们公司只有你能办妥这种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应付不来的。为了公司的利益，还是麻烦你去跟对方见见面吧。” 卢洪涛这是明摆着想让他去得罪那帮子谁也惹不起的恶人。 耿志扬不禁一阵头痛，无可奈何道：“我想想办法吧！” 凯东云霄公司和丁六对氨醇项目土石方清理工程志在必得。想靠着言语上的交涉劝退对方是根本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耿志扬愁得直拍脑袋。 一旁的郭恪见状忙走过来关心道：“怎么了，老耿？” 耿志扬叹了口气道：“一帮地痞流氓非要干我们氨醇项目的土石方清运工程。公司非让我出面跟他们谈判。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去了肯定要吵起来！” 郭恪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跟你说，我有办法！” “哦？”耿志扬顿时大喜道：“老郭，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点说说！” 郭恪笑道：“找你们的是什么人啊？” “是一家叫什么凯东云霄公司。”耿志扬道：“出面的人叫做丁六。” “哦，丁六啊！”郭恪笑道：“我知道他！” “是吗？”耿志扬惊讶道：“他到底什么来头？” 郭恪笑道：“这家伙大名叫做丁勇刚，在家里排行老六，所以都叫他丁六。他家住在城东，是第二毛纺织厂的下岗工人。” 耿志扬见他了解丁六的底细，忙道：“还有个叫三哥的，据说是丁六的老板。” “那是曹凯东，外号三哥。”郭恪不屑道：“这家伙以前去小日子打过工，挣了点钱，回来以后开了个北方海珠夜总会。他仗着有钱，笼络了一大帮子刑满释放人员给他看场子当打手。在城东这一带他的势力很大，连派出所都有他的人。”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字？”耿志扬纳闷道：“真是一点也没听说过。” “你走的是阳光大道。”郭恪道：“他们走的是见不得光明的黑道。两下里没有交集，你怎么可能听说过他们？” 耿志扬着急道：“你快说说，怎么能把丁六打发回去？” 郭恪伏在他耳边道：“这不简单嘛？驱虎吞狼啊！” “驱虎吞狼？”耿志扬一愣道：“怎么个驱虎吞狼法？” 郭恪悄声道：“你们去年土石方工程不是交给牛连庆牛总的公司了吗？他是海滨县道上的大哥大。你们只要把土石方工程再交给他，对付丁六他们的事就由他来办了。” “这个……”耿志扬心道：“驱虎吞狼听上去是不错，但万一弄不好成了引狼入室，那可就等于是自找麻烦了！” 第560章 有味道的报复 作为海滨县道上的大哥，牛连庆也不是善茬。去年土石方工程招标的时候，其他几家企业迫于其淫威不得不自动撤标，这才让他最终拿到了合同。 后期双方合作阶段，他手下的人干起活来拖拖拉拉，差一点就耽搁了工期，所以氮肥公司跟这家伙搞得并不是很愉快。 这么一个办事不靠谱的浑人，耿志扬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肯愿意再次主动招惹？ 不过，借着他的名头吓唬吓唬丁六之流倒是可以试试。要是能唬的丁六信以为真，转头带人去找牛连庆的麻烦。一旦让这两帮家伙狗咬狗争斗起来，最终闹得个两败俱伤，那当然是最好。 卢洪涛等人不愿意出面，耿志扬只能硬着头皮来到隔壁的氮肥公司新厂区办公室，见到了等候多时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丁六。 终于等到了耿志扬露面，于村岭赶紧介绍道：“丁经理，这位是我们公司耿志扬耿总，有事您可以跟他商量。” 丁六见耿志扬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身材魁梧气势不凡，不由自主地收敛了一下嚣张气焰，皮笑肉不笑道：“耿总，我是凯东云霄公司的丁六，是来承揽你们氨醇项目土石方工程的。” “丁经理，你好！你好！”耿志扬满脸热情道：“欢迎贵公司参与我们的氨醇项目！” 丁六呵呵一笑道：“听耿总的意思是，答应把氨醇项目的土石方工程交给我们来做了？” 跟这种人打交道用不着太过客气。有些话该说就说不必犹豫。 耿志扬笑了笑道：“去年我们搞的厂前区和公用工程项目，土石方清运工程最后中标的是牛连庆牛总的公司。所以我们公司接下来的项目，不出意外的话还是打算跟他继续合作。” 丁六一皱眉道：“牛连庆？” “对！”耿志扬胡扯八道道：“我们跟牛总合作得还算愉快。关键是把工程交给他后，少了很多额外的麻烦。至于是什么麻烦……我想丁经理应该明白。” “牛连庆算什么东西？”丁六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不用拿他来吓唬我。没用的！” “你误会了！”耿志扬不急不躁道：“我是想告诉你，氨醇项目土石方工程我们已经准备交给牛总了，并没有其他意思。” 丁六狡黠一笑道：“耿总，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氨醇项目土石方工程必须有我们来干。要不然，哼哼……” 他讥笑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别想太平了！” 面对其赤果果的恐吓，耿志扬并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和气解释道：“丁经理，和气生财嘛。今后我们还会有其他建设项目，有机会的话再合作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把话说死了呢？” 丁六见他油盐不进圆滑得很，情知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于是把脸一变道：“耿总，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丢下耿志扬和于村岭，大踏步扬长而去！ 于村岭心惊胆战道：“耿总，这怎么办啊？” 耿志扬冷笑一声轻蔑道：“天塌下来有我们这些公司领导顶着，你怕什么？再说了，不就是帮小流氓吗？天也不会塌下来的！” “我……我不是怕！”于村岭强自辩解道：“我是担心他们再跟咱偷着使坏。” “怕是没有用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耿志扬霸气道：“我已经让庙子村和庙东村组织治安巡逻队，负责省道到新厂区这块儿的治安巡逻。丁六这帮家伙要是敢不长眼再来找咱的麻烦，咱就好好收拾他们！” 于村岭心下一松道：“是吗？这下子可就放心了！” 他忽地又想起一事道：“那要是这帮家伙在省道上找咱麻烦呢？” 耿志扬笑道：“省道上车多，他哪儿知道哪辆车是给咱们公司送货的？再说了，他们要是敢在省道上拦车打人，事情可就闹大发了。到时候就算县里不管，市里面也会过问的。” 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他又叮嘱道：“最近这两天让大家伙瞪起眼来。尤其是保卫部门，一定要多加戒备。明白了吗？” “明白了！”于村岭连连点头道：“我让他们多加派点人手，二十四小时都进行巡逻。” 丁六急火火回到北方海珠夜总会，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交涉情况汇报给了大老板曹凯东。 最后他说道：“三哥，我估计耿志扬这小子是拿牛连庆的名头来吓唬咱们。他以为咱们听到土石方工程给了牛连庆后就不再有想法了。我看呢，干脆咱给氮肥公司来个狠的，估计他们就怕了。” 曹凯东淡淡一笑道：“牛连庆在咱眼里屁都不是，不用管他！” 他用手一指道：“让志峰带几个人去给氮肥公司来个大的，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省得这些家伙老不把咱们当回子事！” 丁六点头哈腰道：“好来！我这就跟志峰说去！” 翌日上午，耿志扬刚到办公室，就见祁延江匆匆走进来道：“耿总，新厂区昨晚上出事了！卢总要您马上去会议室开会。” “出事了？”耿志扬心里一咯噔，暗道：“丁六这帮家伙虽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流氓，但倒是挺有执行力的。说报复就报复，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转身来到小会议室，却见卢洪涛、田连营等人早已到齐，就等着他自己了。 众人到齐以后，卢洪涛开口道：“昨晚上新厂区大门被人倾倒了两卡车建筑垃圾，后来又被人给倒了一车大粪！” “一车大粪！？” 众人闻言都听得傻了！ 还有往人家公司门口倾倒大粪的？ 如此腌臜的报复行为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倾倒建筑垃圾是为了堵住大门。此种行为的目的明确，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倾倒大粪的行为，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侮辱人了。 “现在咱们的新厂区大门那叫一个臭气熏天。”卢洪涛气愤道：“搞得人都没法从那儿走。” 倾倒大粪的行为太过侮辱人格，田连营义愤填膺道：“弄清楚是谁干的了吗？咱告他去！” “还能有谁？”卢洪涛道：“白天咱们拒绝了凯东云霄公司想承包氨醇项目土石方工程的要求，晚上就被人堵了大门。你们说，是谁干的？” “简直是无法无天！”袁汉杰气得须发皆张道：“赶紧报警，让公安局把他们都抓起来！” 第561章 以粪还粪 想要让公安部门立案抓人，那就必须有充足的证据。尽管大家伙都知道，昨晚上在新厂区大门口倾倒建筑垃圾和大粪的行为大概率是丁六等人干的，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 卢洪涛只得道：“于村岭他们没有逮到人，也没有记下号牌来，所以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其实他们昨天晚上就报警了。派出所的同志到现场勘察了一番后，说是回去以后马上着手调查。” 被一帮地痞流氓公然上门挑衅，自己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立马进行反击，着实让人憋屈得很。 袁汉杰不甘心道：“咱就这么等着吗？” “不等着能怎么着？”卢洪涛颇为无奈道：“人家在暗处，咱在明处。只要抓不到现行，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看到众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毫无办法，耿志扬赶忙道：“既然我们决定依靠公安部门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想办法对他们施压！” 他冲田连营道：“田总，你跟镇上交涉了吗？” “我跟秦安邦说了。”田连营道：“他说会督促派出所调查处理的。” 耿志扬心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又朝卢洪涛问道：“卢总，县里怎么说啊？” 卢洪涛面带难色道：“我给袁县长反映这个事了。人家只是说知道了，他会协调公安部门，加强对辖区内企业的保驾护航工作。” 此种回应明显是有一定的搪塞意味。以县公安局的办事效率，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解决的。 “看来想彻底解决这个事，我们还是得依靠自己。”耿志扬沉思道：“尽快把治安巡逻队组建起来。只要把路口控制住，那些垃圾车和大粪车就甭想再开进来恶心咱了。” “耿总，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卢洪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耿志扬身上，连声承诺道：“不管是钱还是人都尽着你用，只要把这个事尽快摆平了就行。” 原本公司的治安保卫工作由田连营分管，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只有耿志扬有魄力跟丁六等人周旋。老田同志年纪大了，恐怕没有足够的胆量和精力来跟那帮子地痞流氓过招。 其实耿志扬已经想出了对付丁六等人的办法，那就是以暗对暗，暗地里派人整治对方。 只是这种阴险的法子摆不到台面上，因此他并没有对卢洪涛等人明说，只是答应道：“好吧！” 散会之后，耿志扬一回到办公室，立马把张山喊了过来，并把丁六等人最近上门挑衅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张山笑道：“一帮子地痞流氓还敢跟咱们叫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耿志扬吩咐道：“我们是正规生产企业，没有必要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所以，你要想办法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张山听完呵呵一笑道：“耿总，你真够狡猾的！不过，我喜欢这么干！” 耿志扬笑道：“还不是让他们给逼的？既然这帮家伙总来阴的，那咱们只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帮家伙也尝尝被人给阴了的感觉。” 当天深夜，在夜总会鬼混了一晚上的丁六醉意盎然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第二毛纺织厂宿舍。 第二毛纺织厂宿舍都是些建于八十年代中期的四五层老式砖混楼房。小区内杂物遍地，公共设施年久失修也已经老化严重，就连路灯也没有几盏是亮的。 丁六步履蹒跚摸着黑来到单元门口。刚一踏进去，就觉得有个东西突然捂在了自己的口鼻上，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溉河边的河滩上。 一旁守候着的两个蒙面大汉见他醒来，立时一阵拳打脚踢，把他打得吱哇乱叫。 两个大汉一边打一边教训道：“小子，连我们牛总的地盘你都敢动，真是反了你了！” “牛连庆的人？”丁六双手抱头忍着疼痛寻思道：“难道是牛连庆替氮肥公司出头，来找我报仇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一阵粘稠的液体泼到了自己身上，紧接着恶臭盈鼻几欲作呕。 “小子，叫你也尝尝大粪的滋味！”那两个蒙面大汉哈哈大笑道：“回去跟你们的老三说，要是再敢到牛总的地盘上撒野，就直接灭了你们！” 这俩家伙竟敢把恶心人的大粪泼到自己身上，丁六差点没被熏死。忍无可忍的他顾不了那么许多，挣扎着往前爬了几步，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等他在河里总算把头脸上的污秽清洗干净，河滩上早没了人影。那两个大汉居然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牛连庆，你竟敢让人给老子泼大粪！”丁六气得咬牙切齿道：“这个仇一定要报！老子跟你没完！” 连惊带吓，再加上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个透心凉，一回到家丁六便发起了烧，直到两天后方才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当他找到曹凯东哭诉时，直接把曹三给气炸了：“好你个牛连庆！竟然暗地里阴我的人！” 他安慰丁六道：“老六，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替你报！” 丁六恨恨不平道：“三哥，牛连庆这么埋汰我，我要亲手报复他！” “好！”曹凯东慷慨道：“志峰的人都听你的指挥。你想怎么报复他都行，但是有一条你要记住了！” 他一字一句道：“不能把老牛弄死！他要是死了，咱们就麻烦了！” “放心吧！”丁六眼神里透出一股子狠辣道：“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几天之后，海滨县道上大哥牛连庆突然遭人伏击，差一点就把命给送了。虽然他侥幸逃得性命，但其昂贵的座驾大奔却被砸了个稀巴烂，而且里里外外全给泼满了臭不可闻的粪便。 不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几十个挥舞棍棒砍刀的壮汉突然冲进北方海珠夜总会，二话不说就是一阵打砸。曹凯东的十几个手下被打伤不说，整个夜总会也被砸了个稀巴烂，可谓是损失巨大。 这两帮家伙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一时间哪有精力再来招惹氮肥工业公司？ 耿志扬借着这个空子，组织庙子村和庙东村正式建立起了两村治安联防巡逻队。 巡逻队由六十名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组成。所有队员统一着装，头戴安全帽，手持防暴棍，腰间别着对讲机，另外还装备了四辆电动三轮车作为交通工具。 这些队员经过李东亮等人的突击特训以后，已经初步具备了治安联防队员需要的能力和素质。 五一节过后，两村治安联防巡逻队正式开始设卡巡逻。庙子村一带的治安状况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562章 公开揭短 随着天气逐渐转热，时间悄然来到了五月下旬。 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在河口镇新厂区隆重举行了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奠基仪式。 出席奠基仪式的嘉宾有北海省副省长孙成鑫、省政协秘书长孙丕显、安海市副市长莫秀峰，以及海滨县县长等各级各部门政府官员。 还有工程院院士林华生和宦奋起、管道协会副理事长夏中行、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副总经理陈常杰、省化肥协会理事长黄万山等行业内的专家和领导。 另外广即大化、梁州化肥、江宁化工、长定石化和芦水河化工集团等省内外兄弟企业也都派出了代表出席奠基仪式。北海省鼓风机集团有限公司也派遣齐大河为代表前来祝贺。 仪式开始之后，先由莫秀峰代表出席的各位嘉宾致辞，然后卢洪涛代表氮肥公司对今天来的嘉宾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在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后，他说道：“我公司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采用的是国际上最先进的连续加压气化和低压氨合成工艺。这两项技术是由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和北海工业大学联合研发，也是该技术在我国的首次国产化。” 孙成鑫等人不是业内人士，因此意识不到这两项技术的重要性。但林华生、宦奋起、夏中行等专业人士可是很明白这两项技术对国家和行业有多么的重要，于是纷纷冲耿志扬投来赞许的目光。 只听卢洪涛接着说道：“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们还将继续建设三十万吨二氧化碳气体法尿素项目以及三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 “这两个项目也将采用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研发的专有技术。”他笑了笑道：“去年底我们委托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准备从米国采购一套日产九百吨硝酸旧设备。” 耿志扬心道：“二叔要公开揭短了！这下子可热闹了！” 卢洪涛继续说道：“只可惜就在我们跟外方马上要签订合同之际，国内有一家公司背地里以几乎两倍的报价，诱使米国卖家改变了主意。最终这套二手旧设备以高出原始报价几乎一倍的价格卖给了国内这家企业。” 此话一出，台下登时哗然。 孙成鑫等非业内人士还能保持淡定，但林华生、宦奋起、夏中行及广即大化陈建华、梁州化肥冯尚武等专业人士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坐在陈常杰身旁的夏中行忙问道：“陈经理，有这回事吗？” 陈常杰道：“我亲手办的这个事，还能有假吗？当然是真的了！” 林华生最恨不顾大局自行其是的脑残之举，当下义愤填膺道：“小陈，你说，是哪个公司干的？” “这个嘛……”陈常杰不愿意得罪人，笑嘻嘻道：“林总，我不能说啊！” 他身后的陈建华提议道：“陈总，你不用说名字，光说是哪个省的企业就行了！” 陈常杰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道：“是……山南省的一家企业。” “山南省的企业？” 能从国外花费巨资采购设备的化工企业，山南省除了寿化集团以外别无第二家，因此大家伙几乎在一瞬间便猜到了这个大冤种是谁。 “怎么能这么干呢？”林华生火气难消道：“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跟自己人竞争，让老外白得了便宜，寿……他们这么干，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拿着巨额外汇白白便宜了外国人。”宦奋起直摇头道：“太让人心疼了！” 陈建华低声对身旁的冯尚武道：“寿化集团这帮子家伙，办的这叫什么事啊？偷着拆国内企业的台，太不地道了！” 冯尚武不屑道：“国内企业到了外面就应该是一家人啊，哪能自个儿背地里下手？他们这帮人纯粹是一帮大sd！” 卢洪涛见为氮肥公司正名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话锋一转道：“所以我们为了争口气，决定明年新上采用全部国产化技术的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宦奋起听罢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我们还是要用自己的技术。只有我们自己拥有了先进技术，才不用担心被那些列强随便敲诈。” 卢洪涛接下来致谢道：“我们这套硝酸采用的是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研发的专有技术。四合一机组则是由我们省的省鼓集团研发制造。在此，我向鼎力支持我们公司事业的两家兄弟企业表示诚挚的感谢！” 齐大河闻听此话立马觉得脸上有光，腰板登时也跟着直了起来。 最后，在对出席奠基仪式的各位嘉宾逐一感谢后，卢洪涛胜利结束了讲话。 接下来挥铲填土、参观厂区等环节顺利进行。由于氮肥公司新厂区办公大楼和公用工程都已经建设完毕，而且均可以马上投入使用，因此众多来宾在厂区里看得有滋有味，比起仅有宣传画板的空旷厂区来有意思的多了。 奠基仪式结束以后，还有公事要办的孙成鑫、孙丕显和莫秀峰等领导先行离去。其余请来的各位嘉宾则来到新办公大楼观摩参观，并在装备一流的会议大厅举办了短暂的座谈。 所有活动环节结束以后，嘉宾们又乘坐氮肥公司安排的大客车，前往安海大酒店共进午餐。 等众人散去后，耿志扬喊住准备离开的触媒高科公司总经理单冀生道：“老单，中午一块儿去吃个饭呗。” “我不去了！”单冀生笑道：“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新产品正准备试生产，我还得回厂里盯着呢。” 自从单冀生当上触媒高科公司总经理后，以身作则以厂为家，从早到晚整日整夜地呆在公司里，平时几乎不回市区休息，可谓是敬业得很。 耿志扬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而是好奇道：“老单，省化集团这次没有派人来捧场。你知道为什么吗？” 单冀生挠了挠头道：“最近我光忙着咱这边的生产了，没怎么跟省化集团那些老伙计们联系。这样吧，等下午我找个人问问，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况。”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省化集团对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举办的会议和活动邀请明显不怎么上心，每次都找理由予以了拒绝。这次氮肥工业公司单独给他们发的请柬不出意外也被婉拒。 虽然说单冀生已经不在省化集团工作，但作为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的正式成员单位，省化集团不能因为老单的离职就不再参与后续活动。 更何况经过卢洪涛、田连营和耿志扬等人的多方联络和工作，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已经准备升格为全国硝酸行业协会。 明知如此，省化集团仍然对协调网发来的邀请无动于衷，其中蕴含的意思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563章 转嫁祸水 单冀生执意要回触媒公司，耿志扬只得自己一个人开着帕杰罗赶到了安海大酒店。 他刚刚把车停好，张山忽然打来电话道：“耿总，我从丁作先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寿化集团准备把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硝酸设备转手卖给咱们省的省化集团。” “什么？”耿志扬大吃一惊道：“那么贵的一套二手旧设备，省化集团能要吗？” “听说是要了。”张山道：“这两天刘才祥和董鸿运都去了省化集团。我估计就是为了谈后面交接的事。” 寿化集团从米国d公司截胡的那套日产九百吨硝酸旧设备，不管从技术水平还是生产规模来讲，其实很适合省化集团这类期待进一步发展的大型国企。 而且d公司最初报价仅仅才八百万美元，讲讲价的话降到六百万美元交易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需要付出六百万美元就能买到一套日产九百吨硝酸的二手双加压法生产装置。这笔交易可谓是物美价廉。 但可惜，在寿化集团谜一样的操作下，原本报价八百万美元的这套硝酸旧设备，最终交易价格达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千五百万美元。 按照现在的汇率，一千五百万美元相当于一点二个多亿人民币。 建设一套全新的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也不过才投资两个多亿。两相比较下，花上一点二个亿的巨额资金来购买这套运行了十多年的二手硝酸设备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除非，省化集团领导的脑子被门给夹了，才能做出如此愚蠢的决策。 北海省化工集团公司跟寿化集团一样，也是省内数一数二的大一型国有化工企业集团，其顶层领导自然不会是庸庸碌碌之辈，怎么可能同意花费上亿元去购买一套价超所值的二手硝酸旧设备？ 耿志扬实在是理解不了，只得吩咐道：“让小丁继续打听消息。一有新情况马上报给我。” “好的！”张山利落答应道：“我明白！” 中午陪着林华生、宦奋起等嘉宾吃过午饭，又安排车辆送他们去火车站或者汽车站。等一切忙活得差不多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四点多钟。 耿志扬刚想开上车回家休息，单冀生却打来电话道：“耿总，我打听过了。省化集团不再参与咱们硝酸企业协调网的活动是新任总经理郑柏秋的主意。这家伙被寿化集团的刘才祥忽悠傻了，想着跟刘才祥一块儿当发起人，重新组织一个全国性的硝酸企业协会。” 北海省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马上就要升格为全国硝酸行业协会。类似的全国性行业协会只有一个，不会允许成立两家，所以刘才祥和郑柏秋等人的企图根本不可能得逞。 “让他们做梦去吧！”耿志扬轻蔑道：“净想好事！” “就是！”单冀生接着说道：“我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你听了一定会很吃惊的。” 耿志扬倒没有跟他装糊涂，直接点破道：“是不是省化集团准备接手寿化集团从米国d公司买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 “哎呀，你知道了？”单冀生惊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耿志扬自然不会透露消息来源，只是含糊道：“今天来了这么多业内人士，省化集团那点事还能没人知道吗？” “也是。”单冀生忍不住嘲笑道：“郑柏秋的脑袋被驴给踢了吗？怎么能花一点五个亿买这么一套不值钱的旧设备？” “花了多少？”耿志扬大惊失色道：“你再说一遍！” “一点五个亿啊！”单冀生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耿志扬不禁乐道：“老单，寿化集团从d公司手里买到的这套二手硝酸设备才花了一千五百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也就只有一点二个多亿啊！” “这个情况，刘才祥倒是没有瞒郑柏秋。”单冀生解释道：“刘才祥之所以报价一点五个亿，是说还包括拆装费、运输费、保险和关税，累加起来据说有一点五个多亿。卖给省化集团才要一点五个亿，等于是寿化集团还往里面贴钱了呢。” 其实寿化集团把这套二手硝酸设备运到国内，总计花费了一点四个多亿。所以把这套国外硝酸旧设备转手卖给省化集团以后，刘才祥凭空赚到了七百多万。 一倒手就赚了七百多万，对于寿化集团和刘才祥来说，这钱真是赚得容易！ 但对于省化集团来说，那真是妥妥的大冤种！ 当然，以如此高的价格把一套国外二手硝酸设备卖给省化集团，刘才祥自然需要费上几番口舌说动郑柏秋。 而郑柏秋正需要一个标杆式的新建项目来提振日渐颓废的省化集团，也给刚登上总经理宝座的自己创造一份耀眼的业绩，同时还能向上级证明让他执掌省化集团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在多种因素的作用下，他才接受了从寿化集团手里转购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硝酸设备的建议。 耿志扬不由叹息道：“省化集团本来就面临着工艺落后、设备老化、生产成本偏高、环保不达标等一系列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郑柏秋不但没有筹集资金来解决这些摆在眼前的棘手难题，反而花费巨资去购买国外的二手硝酸设备。” 他冷笑一声道：“以省化集团现有的技术水平，那套国外二手硝酸设备运过来，最起码也得花上两年时间来消化。但是现在环保要求越来越严，一旦环保部门严格要求他们，省化集团就得停产整顿。” “真到了那个时候……”耿志扬长叹一声道：“省化集团可就要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哼！”单冀生不屑道：“你高估他们了！就现在那帮马屁精，就算把装置勉强建起来，给他们五年时间也开不起车来。” “我看呢……”单冀生毫不客气道：“照这个样子下去，省化集团最多坚持个四五年，然后就只有破产倒闭一条路可走了。” 单冀生话糙理不糙。尽管省化集团目前看上去是一个拥有三四千名职工的大型化工企业，但其实早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该公司主要的合成氨和尿素生产车间均建设于七八十年代，不管是技术上还是规模上都已经属于落后工艺，而且还存在着难以解决的环保不达标问题。 偌大的整个集团公司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硝酸分公司那套日产三百五十吨稀硝酸装置和浓硝酸装置。而这两套装置正是在单冀生主政期间建设起来并进行技改的。 如今懂行的单冀生、钱光耀、符耀武和韦仲等几乎全部硝酸公司骨干都投入到了耿志扬麾下。省化集团其实已经失去了专业性的硝酸生产及管理团队。 在没有足够的技术力量支持的情况下，郑柏秋想把花巨资购入的那套二手硝酸设备建设好并开起来。 可想而知，结果会是如何。 大厦将倾，或就在须臾之间矣！ 第564章 旁敲侧击(上) 虽然说省化集团心甘情愿地以一点五亿元的高昂价格，从寿化集团手里买入那套米国二手硝酸设备，但耿志扬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笔不正常的交易成交而不管。 毕竟，省化集团是拥有四千多名职工的大一型省属国有化工企业。一旦其因为这次错误的投资而导致破产倒闭，将会对全省经济带来不小的冲击。 更何况孙成鑫目前是分管全省工业的副省长，因此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这件与己无关的闲事耿志扬都必须得管上一管。 两天后，耿志扬带着刘伽全，以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秘书长的身份，来到省化集团进行所谓的调研。 郑柏秋本来不想见他，但耿志扬打着要跟企业主要领导见面座谈的旗号前来，就算是不想见也得见上一面。 不过他提前安排副总经理兼硝酸分公司总经理祝景德作为接待人，自己则打算讲上几句话后就找个借口开溜。 双方在会议室见面后，耿志扬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郑总，你们公司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参加联络网组织的交流活动了。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了解贵公司近来生产情况，以及生产过程中遇到了哪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尽我们的能力，帮助你们解决问题克服困难。” 郑柏秋心道：“老刘说你很会唱高调，看来确实是这样的。什么叫尽你们的能力帮助我们解决问题？我们现在就只有一个难题，那就是缺钱，非常缺钱！这个问题你能解决吗？” 他微微一笑道：“我们集团公司作为省属大型企业，肩负着重振工业雄风，争做改革排头兵的重任。目前呢，我们已经在集团公司内部进行了深化改革。通过这次改革，我们公司上下理顺了关系，解放了生产力，使生产效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耿志扬听到他净说些没有实质性内容的空话，不得不点明道：“郑总，我听说环保部门最近又给你们下达了数项整改要求。你们的环保任务确实是很重啊！”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省市环境保护部门先后给省化集团开出了十几张停产整顿通知书，甚至是罚款单。 郑柏秋仗着自己省属大型企业的身份，对这些停产整顿通知书和罚款单一概应付了事。 因为他很明白，如果要达到环保部门提出的三废排放标准，整个省化集团至少要投入两个多亿的整改资金，对合成氨装置、尿素装置、三聚氰胺装置、污水处理站等生产及环保设施进行全方面的技术提升。 而当前的省化集团已然是负债累累沉疴难起。即使花费巨资对上述设施进行全方位的整改，效果也不一定能达到标准要求。 既然如此，何不把宝贵的资金用在增加企业的盈利性上？ 只要企业有了钱，就有了对老装置进行技术升级的底气和资本。到了那个时候，再拿出钱来对全厂进行环保整改，相对比较容易一些。 如今被耿志扬当面戳穿自己刚说出口的大话空话，郑柏秋有些脸红道：“我们是个老企业，的确存在一些亟待解决的历史问题。不过我们会本着为国家和社会负责的原则，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掉。” 耿志扬见他依旧用不着调的套话来搪塞自己，只得挑明道：“根据我们的经验，老企业一般会存在历史欠账累积的问题。我想问问，省化集团在这方面是怎么解决的？” 郑柏秋见他一下子戳到了省化集团的关键要害，暗自心道：“这家伙真不好对付！怪不得老刘搞不过他呢，确实是个懂行的硬茬！” 省化集团正常运行的虚假表象后面，隐藏着经年累积欠下的三个多亿的庞大债务。当然，这三个多亿不仅仅是本金，还有欠下的未偿还利息。 按照目前企业的盈利能力，这些债务想还是还不清了，除非找到一条大幅度提高公司盈利性的捷径，否则根本没戏。 在此巨大压力下，郑柏秋才被刘才祥的花言巧语所说动，筹集资金打算买下米国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设备。 刘才祥当时说得很明白。按照日产九百吨百分之六十二的硝酸计算，一天就能给省化集团带来接近三十万元的纯收益。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挣上个八千多万。 一年净利润八千多。顺利的话，十年就有八个多亿。 有了这笔巨额收益以后，省化集团全部偿还那三个多亿的陈年旧账就有希望了！ 数番衡量得失之后，郑柏秋才在每年八千多万的收益诱惑下，同意了刘才祥的提议，决定筹集资金从寿化集团手里转购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设备。 有了这条看上去充满希望的通天大道，郑柏秋自然是信心满满，笑着介绍道：“要解决老企业的陈年旧账，不外乎开源和节流两个办法。开源就是新上盈利性较高的生产项目。我们公司经过周密的市场调研后，认为随着市场上硝基复合肥、异氰酸酯、己二酸等产品的需求增长，国内的硝酸需求量会迎来大幅度增长。” 郑柏秋的分析确实符合当前以及未来的市场变化，看来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耿志扬笑着点了点头道：“郑总，你和我的观点是一样的。五六年以后，国内硝酸市场将会非常红火。价格涨幅也会超出我们大多数人的预料。” 自己的发言总算得到了耿志扬的肯定，郑柏秋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 他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集团公司决定，从米国引进一套先进的日产九百吨二手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他强调道：“这套硝酸装置虽然是旧设备，但却是八十年代建成的装置，其技术水平和生产能力在国内首屈一指。因此我们才花费巨资将其引进。” 耿志扬笑道：“郑总，能方便透露一下，引进这套二手硝酸装置你们花了多少钱吗？” “这个……”郑柏秋犹豫了一下道：“大概一个多亿吧！你知道美元比咱们的人民币值钱，所以按照当前汇率一折算就达到了一个多亿。” “一个多亿？”耿志扬嘿嘿一笑道：“郑总，新上一套国产的日产一千吨硝酸装置，而且是采用双加压法生产工艺，设备投资也不过才一点五个亿。” 他加重语气道：“与其花一个多亿的宝贵资金去买一套运行了十多年的旧设备，为什么不新上一套国产装置呢？” “啊？！”郑柏秋等省化集团诸人都吃惊道：“国内能制造日产九百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设备吗？” 第565章 旁敲侧击(下) 正是因为国内尚且没有掌握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技术，所以省化集团才对刘才祥转让的那套d公司二手硝酸设备感兴趣，甚至不惜花费一点五亿巨额资金予以购入。 此刻听到耿志扬居然说，同等资金投入下，可以采购一套全部采用国产技术的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设备，郑柏秋等人顿时急了眼。 “耿总，国内还没有这种技术吧？”硝酸分公司总经理祝景德急急问道：“我了解过了，没听说哪一家设计院能提供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技术！关键的四合一机组也没有厂家能够生产。” “怎么没有？”耿志扬坦然自若道：“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就拥有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专利技术，而且人家有自己的设计院和设备制造公司，可以提供工艺包、工程设计和专利设备的全套服务。” “至于配套的四合一机组。”耿志扬一指西北方向道：“省鼓集团已经研发出适合于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的四合一机组。性能不比国外同类产品差。” 国内还真有企业能够提供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技术服务！ 郑柏秋等人听罢面面相觑，只得又询问道：“耿总，全国产的话，总投资大概能有多少？” 耿志扬道：“设备购置费大约在一点五个亿左右吧，加上土建和其他费用，总投资估计能在两个亿左右。” 同样花一点五个亿，采用纯国产技术的话，这些钱能买一套崭新的设备。而选择采购外国旧设备，却只能买到运行了十几年的二手货。 两下里一比较，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耿志扬趁热打铁道：“采用国产技术还有个好处。技术方和设备制造方都在国内，有了问题可以及时找他们解决。而外购二手旧设备会有很多风险。” 他故意顿了一顿，见郑柏秋等人死死地盯着他，这才继续往下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二手设备的制造商不一定能找得到。而且即使你找得到，因为对方不是跟你签的合同，所以也没有对你服务的义务，除非你多掏钱。” 既然是二手旧设备，拆除装车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再加上万里迢迢从大洋彼岸船运过来，还要装车转运，因此谁也不敢保证就一定是完好无损的。 如果这些旧设备稍有纰漏，就算省化集团想维修保养都不知道该找谁去。 所以，耿志扬所说并非杞人忧天，的确很有道理。 耿志扬继续劝说道：“还有一个事比较重要。这套旧设备随货运来的技术资料可不一定是完整无缺的。如果缺失了关键资料，那么想把它稳稳当当建起来并且顺利开车，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耿志扬摆事实讲道理一番说辞讲下来，郑柏秋等人不由得有些心动。 耿志扬见状又道：“本来上项目的事是你们集团内部自己的决策，我不应该说三道四胡乱掺和。但是呢，一来你们是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成员单位，我这个秘书长有些话不说不行啊！” 郑柏秋忙道：“耿总，你跟我们说的这些事很重要！我们还真不知道国内已经能提供这么大规模的硝酸技术和设备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这第二吗，咱们毕竟是一个省的兄弟企业。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们，在一套米国淘汰下来的旧设备上，花费那么多的宝贵资金。” “所以说啊……”他故作为难道：“我才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还望各位谅解啊！” “哪里！哪里！”郑柏秋急道：“耿总今天提供的信息太重要了！我们还真的在合计合计，是不是花那么多钱去买那套米国旧设备。” 耿志扬见此行的目的达到，立马见好就收，把话题转向了硝酸企业协调联络网合作事宜。 又扯了一阵儿闲篇儿之后，耿志扬才找了个借口，带着刘伽全告辞而去。 俩人上了车后，刘伽全道：“耿总，您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省化集团一定不会再要那套旧设备了。” “那可不一定！”耿志扬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比起刘才祥，咱们跟郑柏秋的关系远得很。亲疏远近不一样，他这个人不一定能听咱的。” “啊？”刘伽全诧异道：“明知道性价比太低，他们还回去买寿化集团倒手的那套旧设备？” “哼！”耿志扬哼了一声道：“刘才祥这家伙是很能忽悠的。我看啊，郑柏秋早晚还是会听他的，不会听咱们的建议。” “那咱们不是白跑一趟吗？”刘伽全气愤道：“早知道咱就不来了！” “尽人事，听天命。”耿志扬道：“有些事不做的话会后悔的。只要咱们尽力了，即使将来不一定能成，以后也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也是啊！”刘伽全思量道：“这么说来，要是这个项目开不了车，省化集团还真有可能就败在这套二手硝酸旧设备上！” 刘伽全的话提醒了耿志扬。负债累累问题丛生的省化集团，很有可能因为这次的投资失误而倒闭破产。 一鲸落，万物生。如此庞大的一个企业一旦轰然倒地，引起的社会震动必定影响极大。而那些意图趁机扑上去，在省化集团庞大的身躯上撕咬一番的公司和个人恐怕也会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从中博取到不菲的利益。 “我们有没有必要借这个机会收购省化集团，把业务扩大到省城来呢？”耿志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作为省属大一型国有化工企业的省化集团，总厂区占地面积达到了一千两百多亩地。虽然说其现在位置仍然算是省城郊区，但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地块儿将会成为多方聚焦的房地产开发热点。 到了那个时候，该地块儿的转让价值将会增长到每亩接近一亿元。 不考虑省化集团拥有的那些价值高昂的化工设备，光卖掉厂区那块地就能赚到一千多个亿。一想到如此绝好的投资机会摆在眼前，耿志扬不由得动起了心思。 “如果省化集团真的倒闭，我就动员二叔出资收购了他们。”他心思盘算道：“老旧的合成氨和尿素装置都可以全部卖掉，只留下两套硝酸装置就可以了。” “这么一算的话。”他暗自思量道：“收购省化集团还是挺合算的一笔买卖。” 耿志扬当机立断，如果卢洪涛等人不愿意出资收购省化集团，就让北海金秀集团出面办理此事。 仅仅地皮就能赚一千多个亿的难得大好事，他且能眼睁睁看着从自己的手里白白溜走？ 第566章 不听诤言宁信小人 耿志扬不愧是半仙，他推测的一点儿也没错。 郑柏秋事后果真给刘才祥打去了电话，向他询问有关完全国产化的日产一千吨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是真是假。 耿志扬跟郑柏秋仅仅见了一面，并不是很熟悉。而刘才祥为了推销出去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硝酸设备，前一阵往省化集团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因此跟郑柏秋熟稔得很。 所以当双方说法相悖时，郑柏秋更愿意相信较为熟悉的刘才祥。从这一点上讲，这次争论还未开始，刘才祥就已经占据了先发优势。 刘才祥听完郑柏秋的叙述后哈哈大笑道：“郑总，你被耿志扬给骗了！” 郑柏秋诧异道：“我被他骗了？” “是啊！”刘才祥道：“他那家伙嘴里净跑火车没点实话，全tnd在吹牛。” “可是……”郑柏秋踌躇道：“我听他说得有理有据的，不像是在吹牛。” 好不容易把那套烫手山芋转给了省化集团，刘才祥哪能让到手的生意白白溜走，当下扯着嗓子道：“北海省鼓风机集团的老总是我好朋友。我可以把他的电话给你，你就问问他，他们现在能不能生产适用于日产九百吨硝酸的四合一机组不就行了？” “啊？”郑柏秋惊讶道：“他们生产不了吗？” “郑总，他们要是能生产，咱还从国外买设备干嘛？”刘才祥挑拨离间道：“耿志扬就是欺负你不懂行情，故意来误导你的。” “他误导我？”郑柏秋不解道：“他能误导我什么？” “双加压法硝酸的三大关键设备是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刘才祥耐心解释道：“适用于日产九百吨硝酸规模的四合一机组还没有国产化，只能从国外购买，至少要花费三千五百万美元。” “三千五百万美元啊！”他强调道：“折合人民币接近三个亿！” “啊！？这么贵？”郑柏秋惊讶道：“老外的机组怎么这么贵啊？” 刘才祥笑道：“你们公司十年前建设十万吨硝酸项目时，从g国进口的那套四合一机组当时就花了三千多万美金。现在买套更大的机组也才花三千多万，已经算是便宜很多了。” 郑柏秋进入省化集团以后，一直在合成氨和尿素车间任职，因此并没有参与过十年前硝酸项目的建设工作，所以对当年从g国采购四合一机组的事情了解不多。 “可是……”他更是不解道：“耿志扬跟我说，上一套全国产的三十万吨硝酸最多花上一点五个亿。不像你说的，光机组就得花接近三个亿。” “所以我说他是在误导你呀！”刘才祥搬弄是非道：“别忘了，你们公司跟他们是同行，而且在一个省里，是有竞争关系的。老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你想啊……” 他循循善诱道：“你们要是上了这套日产九百吨硝酸项目以后，生产能力就跟他们差不多了。省内市场上凭空多了这么多产能，势必会影响到氮肥公司的盈利性。你说，耿志扬他们会愿意吗？” “他这个……？”刘才祥说的话听上去有几分道理，郑柏秋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刘才祥借机添油加醋道：“所以他才忽悠你采用国产技术上硝酸。我跟你这么说吧，适合三十万吨硝酸的四合一机组，至少在十年内，咱们国家是生产不出来的。你们要是听他的，那得猴年马月才能把项目建起来啊？真那样的话，你们公司不就完了吗？” “啧……”郑柏秋似有所悟道：“老刘，你说的有道理啊！耿志扬这是想暗地里害我们！” “哎呀，就是啊！”刘才祥见他上当，呵呵一笑道：“你现在想明白还来得及。要是等到你听了他的话，把钱投到采用国产技术的硝酸项目上去，那才叫骑虎难下，连本带利赔个一干二净呢！” “呸！”郑柏秋义愤填膺道：“这个耿志扬看上去道貌岸然，没想到却是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良心大大的坏了！” “对！他就是坏了良心，才干出这种损人利己的龌龊事来！”终于扭转了郑柏秋的观念，刘才祥颇为得意道：“郑总，咱们还是踏踏实实地把硝酸项目往下进行吧。” 他故作可惜道：“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公司要是有了这套硝酸装置，就能坐上全国硝酸产能第一的宝座。要不是因为我们现在资金太过困难，我才不愿意把这么好的一套进口硝酸设备卖给你呢！” 承了人家的情就得念人家的好。郑柏秋忙感谢道：“刘总，还是你对我们公司好！这次要不是你提醒得及时，我就上了耿志扬那狗贼的当了！” 刘才祥趁热打铁道：“郑总，咱们都是国有大型企业，当然要互相扶持。耿志扬他们是些唯利是图的私人企业老板，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搞垮咱们国企，好趁机从中得到点便宜。” “所以说啊……”他义愤填膺道：“跟这些民营企业的人打交道就得多长个心眼。要不然你被他们卖了，还得高高兴兴地帮人家数钱。” “刘总，你说得对啊！”郑柏秋愤恨道：“像耿志扬这种人，总想着把国企私有化，好让他们从中渔利！这些人良心丧尽，搁在过去都该吃枪子！” 两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狠狠地咒骂了一回子耿志扬，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通话。 刘才祥放下电话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个郑柏秋真是个不学无术的糊涂蛋！脑子瓦特了吗？这么容易就被我策反过来了？” “哼！”他哼了一声道：“北海省选这么个傻鸟来掌管省化集团，看来离着倒闭的日子不远了！” 省化集团为了购入寿化集团转手倒卖的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硝酸设备，多方筹集了一点五个亿的宝贵资金。如果这套花费巨资引进的硝酸装置不能按时投入生产，势必会导致负债累累的省化集团陷入到万劫不复的绝境。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的话，刘才祥和寿化集团把那套二手硝酸设备转卖给省化集团的举动，有可能会成为导致大厦轰然倒塌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前留给省化集团的唯一希望，就只剩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套高价买来的硝酸旧设备开起车来。 只要这套旧设备及时开车，其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稀硝酸产品就能够给省化集团带来不菲的利润，从而使其从困境中一飞冲天绝地重生！ 第567章 哈瑞的投名状 一个星期之后，当耿志扬给郑柏秋打电话询问对方的决定时，却被冷冷地告知，省化集团仍然坚持从寿化集团采购那套日产九百吨的二手硝酸设备的方案，并不考虑采用国产技术新建硝酸装置。 耿志扬从郑柏秋冷漠而又粗鲁的回复中敏感察觉到了异样，心道：“看来郑柏秋这家伙还是选择了相信刘才祥，义无反顾地率领省化集团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罢了！”他连连摇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既然郑柏秋和省化集团心甘情愿地走上那条破产倒闭的邪路，我也只能祝他们好运了。” 进入六月份后，天气渐趋炎热。芒种节气时节，北海金秀集团公司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外国客人，他正是罗伯茨的好友：d公司原技术主管哈瑞。 哈瑞金发碧眼，身高一米九多，站在众人眼前犹如一座耸立的铁塔。一名从事工程技术的专业人员竟然拥有如此魁梧的身材，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耿志扬见他身型体貌有几分日耳曼人的风格，忍不住猜测道：“哈瑞，你祖上是日耳曼人吧？” 哈瑞听罢惊奇道：“是啊！我是纯正的日耳曼人后裔。耿总是怎么看出来的？” 耿志扬笑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曼施泰因、霍特和古德里安，看过不少描写他们职业生平的着作，所以对你们日耳曼人相对比较熟悉。” 哈瑞在业余时间也是个二战军事迷，当即惊喜道：“我也很喜欢这三位闪击战名将，拜读过很多相关书籍。” 俩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爱好，一番高谈阔论后很快便驱散了彼此的陌生感。 耿志扬道：“哈瑞，你愿意来我们这里工作，我代表集团公司表示欢迎。至于具体职位，我准备安排你去工程技术公司担任技术总监，目前的任务是帮着他们开发年产六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工艺技术。” “至于待遇嘛。”他笑了笑道：“年薪三万六千美元，此外还有奖金和补贴。” 一提到待遇，哈瑞赶忙竖起耳朵认真倾听。当他听到耿志扬给他年薪三万六千美元的薪酬后，顿时喜笑颜开道：“谢谢！耿总，我愿意干！” 三年过去以后，罗伯茨的收入已经从最开始的年薪不足三万美元，一口气涨到了年薪四万美金。所以听到哈瑞的收入比他低，这伙计乐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就怕比。本来在米国的时候，罗伯茨和哈瑞的收入不相上下。没想到来到华夏之后，这家伙的年薪比好朋友足足高出去四千美金，只把他高兴得屁颠屁颠的。 当然，他对耿志扬和北海金秀集团公司的忠诚度，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耿志扬又道：“哈瑞，公司会给你提供一套免费住房供你居住。另外，如果你想把妻儿和孩子接过来一起生活，公司可以帮你解决孩子的入学问题。要是你妻子也想找个工作，公司也可以帮着安排。” 耿志扬想得如此周到，哈瑞高兴道：“谢谢耿总！等我在这里熟悉了以后，再考虑是否把妻子和孩子们接过来一起生活。” 老板给自己的待遇如此优厚，哈瑞自然要投桃报李表现一番。他笑嘻嘻道：“耿总，我跟您说个事。您听了一听会高兴的。” 耿志扬纳罕道：“我高兴的事？什么事啊？” 哈瑞神秘兮兮道：“你们山南省那家公司从d公司采购了那套硝酸旧设备。他们拿到的相关图纸资料是不全的，缺少了四合一机组的原始资料。” 四合一机组是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最关键设备。如果没有它的相关技术资料，安装后重新开车几乎是天方夜谭。 “啊？”耿志扬一惊道：“他们验收资料的时候没发现吗？” 哈瑞得意道：“给他们的资料里是有四合一部分的。但是，那份技术资料既不是最终版本，也不是全部。所以，即使他们拿到了那份资料，也无法全面掌握四合一机组的运行操作。” “另外……”他又颇为自得道：“工艺图纸和自控资料也是不全的。因为这么多年过去，这些资料先后被很多人借阅过，缺这少那也就很正常了。” 耿志扬瞧出他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心下一动道：“哈瑞，该不会你手里有全套的技术资料吧？” 哈瑞登时笑道：“耿总你真厉害，一猜就猜中了！的确，我手里有全套的该装置技术资料。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无偿地把全部资料提供给公司。” 望着哈瑞得意扬扬的表情，耿志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万一将来，省化集团真的因为那套二手国外硝酸装置开不起车来而倒闭。他就可以在收购省化集团以后，让哈瑞带人重新把那套硝酸装置给开起来。 招来一个年薪三万美金的哈瑞，就能让价值几百万美元的进口设备重新焕发出生命力。这笔买卖，值啊！ 他强自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开口询问道：“哈瑞，如果……我是说如果。咱把那套日产九百吨硝酸装置买下来，你能让它重新开起来吗？” “啊？”哈瑞愣了愣道：“没问题啊！以前我在米国主管的就是这套设备。不客气地说，我闭着眼也知道怎么把它运行起来。” “那就好！”耿志扬心中大定，当下吩咐道：“罗伯茨，你带着哈瑞先去给他准备的房子看一下。今晚上咱们在安海大酒店给他接风洗尘。” “好的！”罗伯茨已经习惯了听从耿志扬的命令，当即招呼道：“走吧，哈瑞！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两个老外走后，耿志扬正在回味哈瑞带来的信息，弟弟耿志杰忽然打来电话：“大哥，新手机型号已经定型。第一批你觉得定做多少部比较好？” 江城金秀文杰高新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以后，耿志杰立即把刚研发的一款手机设计方案交给组装厂家生产出了样机，并进行了运行检测。在完善了检测出的诸多bug后，新机终于以金文m2001的型号定型。 耿志扬想了想道：“成本大概是多少？” “跟咱们定的数量有关。”耿志杰道：“一万部的话，厂里报价四百四。五万部报价四百二。十万部是四百一部。” 有道是薄利多销。山寨机想卖得出去，价格上必须便宜，所以自研手机初始批发价最好不要超过五百块钱。对于零售商来说，为了提高利润，出厂价当然是越低越好。 耿志扬道：“我这里，内部需要至少六千部，市场上可以投放一万部。这样吧，你给我发两万部。剩下的你能消化多少就增加多少。” 耿志杰咬了咬牙道：“那就订上五万部。我在江城投上一万部，剩下的发往申城销售。” 第568章 化工园区 一个半月后，两万部崭新的金文m2001手机送到了北海金秀集团。 耿志扬以每部五百元的原始批发价卖给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三千五百部，以福利的名义发放给了每位在职职工。 金秀集团内部也按照每人一部手机的原则，分发了三千多部。 剩下的一万多部手机，耿志扬则交给了下岗后的老同学徐涛。由他做总代理，把这些手机分批发到省城电子市场进行了售卖。 该款手机由于造型新颖性能别致，再加上价格非常便宜，因此刚一投放市场就受到了消费者的欢迎。 毕竟一部差不多性能的品牌手机售价不会低于一千块钱，一般都在一千以上。 一部金文m2001手机成本价是四百二，一级批发价则是五百元，因此五万部手机全部卖出去以后，江城金秀文杰高科公司赚到了整整四百万元。 首战告捷之后，耿志杰乘胜追击，又推出了功能更先进的金文m2001+手机。 这次他委托生产商一口气制造了十万部新型号手机，除了转给耿志扬分销两万部外，其余的八万部分别投放到江城、申城、鹏城等南方市场，最终获利接近一千万元。 氮肥公司新厂区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施工。由于今年夏季雨水较多的缘故，各个车间的厂房及土建施工进度受到了影响，结束时间不得不延后了一个月，在九月底前基本完成。 受制于连续加压气化炉设计方案的延误，造气车间范围内的土建进度又拖后了一些，估计能在十月底前完成个差不多。 过了十月一国庆节后，各个车间的大小设备陆续到场。安装公司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设备就位工作。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是十月下旬。 重阳节当天晚上，在莫秀梅的再三邀请下，耿志扬开上车和妻子一起急匆匆赶到了省城东部一个不起眼的普通饭店“有缘来聚”。 夫妻俩下了车，按照给的地址来到饭店里面一个叫聚缘的包间，走进去一看，偌大房间里只有莫秀梅和另外一个面色稳重的中年人。 “莫市长！”耿志扬见了那男子脱口而出道：“您怎么在这儿？” 原来莫秀梅身旁的男子正是跟耿志扬有过一面之缘的安海市副市长莫秀峰！ “耿总你好！”莫秀峰笑呵呵站起身道：“我来省里开两会，顺便和小梅聚一聚。” 莫秀梅道：“耿志扬，我哥想改善咱们市区的环境，所以就牵扯到环保治理的一些事。你是专业人士，我就跟我哥推荐，把你喊来问一问。” “哎，不能这么说！”莫秀峰笑道：“既然把耿总请来，我真是想虚心请教一番。另外还有些国企改革的相关事宜，我也想听听耿总的见解。” “不敢！不敢！”耿志扬忙道：“莫市长，您就别叫我耿总了，直接叫我小耿就行！” 有莫秀梅在中间牵线搭桥，莫秀峰倒也爽快，当即答应道：“那行！既然你是我妹妹的好朋友，那就我叫你小耿，你叫我莫哥，你看行吗？” “这……”毕竟人家可是堂堂的一市之长，虽然前面带着一个副字，但也不是耿志扬一个普通人能随便高攀得起的。 他正在犹豫是否照办时，莫秀梅欣然笑道：“耿志扬，在这个房间里你就叫莫哥。出了这个门，你还是叫莫市长不就行了？担心个啥呀？看把你给难为的！” 卢晓清倒不怯场，冲着莫秀峰认认真真叫了声：“莫哥，你好！” “好！你好！”莫秀峰道：“小卢，我妹妹经常说起你。还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看到妻子开了口，耿志扬跟着胆子大了起来，笑了笑道：“那好，我就跟着梅姐叫一声莫哥了！” 四个人重新坐下后，莫秀峰开门见山道：“小耿，由于历史原因，现在安海市区还散布着很多化工化肥企业。这些企业生产过程中排放出大量的废气废水，周围的老百姓都很有意见。” “我想问问你。”他一脸郑重道：“如果想彻底解决这个难题，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如何妥善解决生产、环保和民生之间的矛盾，对于重生一世，有着几十年人生历练的耿志扬来说，几乎是小事一桩。 他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化工化肥企业是咱们市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不能因噎废食，仅仅为了环保和老百姓的抱怨就把它们简单关停了之。因为这些企业的生产影响到了周围老百姓的生活，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是由于近几年市区快速扩张的原因。” 莫秀峰颔首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见他同意自己的观点，耿志扬心下一松道：“如果市里想让这些化工类企业尽量减少对周围居民的影响，可以采取搬迁的措施，把市区内的化工企业搬迁到郊区。” “我也是这个想法。”莫秀峰道：“不过，究竟搬到哪个地方比较好，我还没有拿定主意。” 耿志扬趁机建议道：“我倒是有个大胆的想法。” “哦？”莫秀峰忙道：“什么想法？你说说看！” 耿志扬道：“市里面可以建一个专业化工园区，把所有的化工化肥企业全部搬迁过去。” “化工园区？”莫秀峰不由得一惊。 以前，他只听说过工业园区和高新园区。专业的化工园区这个词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对啊！”耿志扬道：“这么一来，同类企业集中布置，既方便管理，还能让污染源集中排放和处理，从而达到影响周围最小的效果。” “另外。”他又提醒道：“化工类企业一旦发生事故，影响范围相对比较大。如果处在专业化工园区，有专业队伍进行防护处理，就能把事故的影响程度降低到最小。” 耿志扬见他似有所悟，于是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在河口镇庙子村那边建设新厂区，就是因为那里有大片的盐碱地可以用。再加上周围村镇较少，因此对老百姓的生活影响较低。” “河口镇庙子村？”莫秀峰回想着那天在现场的见闻道：“那个地方的确没什么村子和企业。” 耿志扬趁机提议道：“要是市里真想建设化工园区，可以考虑建在我们新厂区所在的庙子村周围。” 他提醒道：“在那里建设化工园区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交通方便。” “交通方便？” “对啊！”耿志扬道：“我们新厂区东边是省道，西边也有省道，北面还有正在建设中的泊阳港。所以说公路运输和海运都很方便。” 耿志扬一番说辞给了莫秀峰极大的启发，暗自思量道：“耿志扬的建议的确有几分道理。在庙子村那片盐碱地上建设化工园区，不但能避免占用耕地，而且远离市区和居民，还靠近海港和省道。的确是一个交通便利，征地方便的合适地点。” 第569章 相谈甚欢(上) 既然莫秀峰听得进去自己的建议，耿志扬当然愿意多说一些好点子，以便让安海市的未来发展少走些弯路，于是道：“市属化工企业搬迁以后，他们在市区的厂区就可以转化为商业用地。” 莫秀峰诧异道：“商业用地？盖商场吗？” “商业用地不一定非要盖大商场。”耿志扬笑道：“安海市位于周围县市的中心地带，是公路铁路东西交通的重镇，将来泊阳港建成以后还是海运港口城市。所以，咱们这里是周围县市区的物流集散地。” “物流集散地？”莫秀峰道：“你指的是商品批发集散地吧？” “差不多是一个意思。”耿志扬道：“咱们市区现在只有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远远满足不了人民群众需求。我们不如利用这次化工企业搬迁的契机，依次建设服装批发市场、电子音像批发市场、茶叶批发市场、五金机电批发市场、建筑材料批发市场等一系列的大宗商品批发市场。” 安海市是个传统的工业城市，主要靠着门类繁多的工矿企业创造产值和效益，因此历届领导把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工矿业上，对前景广阔的物流批发行业并不是怎么上心。 至于城区南部那座异常火爆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当年也是商贩们自发形成的，后来在当地街办有识之士的主持下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和名气。 “批发市场？”莫秀峰微微蹙眉道：“现在省城和广即市都有各种商品批发市场，而且规模都不小。我们再跟风建的话是不是有点重复建设的意思啊？” “不！不！不！”耿志扬摇头道：“省城和广即市的批发市场各有自己的辐射范围，跟咱们并不冲突。我们市作为周围县市的物流集散地，覆盖的范围之内还没有类似的大规模商品批发市场，所以适合赶紧建设。” “照你这么说的话。”莫秀峰似有所动道：“就别等到化工企业搬迁了，那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咱们现在就找个合适的地方新建批发市场不就行了？” “也行啊！”耿志扬点头道：“只要有合适的地方就行！” 他强调道：“开办大型商品批发市场还有个好处，可以给下岗再就业工人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 作为老牌工业城市，随着国有企业大批量破产倒闭，社会上累积的好几万下岗工人亟待解决再就业问题。 几万名下岗职工牵扯到数万个家庭，至少能辐射到十几万甚至二十多万人。因此想办法帮着这些下岗职工尽快找到谋生手段和就业岗位，也是当政者的首要任务之一。 耿志扬继续说道：“开办一个批发市场需要招募管理、仓储、运输、警卫、保洁等多个岗位的人手。而且还可以较低价格扶持一部分愿意干买卖的下岗职工，甚至带动周围的餐饮服务业。这么一来，一个大型批发市场可以直接或者间接解决上千人的再就业问题。” 听到耿志扬对创建产业有如此清晰的见解，莫秀峰琢磨了一阵儿后道：“小耿，现在市里面有起色的企业不多。你对国有企业改革这一块儿，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耿志扬想了想道：“莫哥，我在民营企业专门负责技术，对国有企业改革这一块儿的确不怎么了解。我要是乱说一气，岂不成了班门弄斧了吗？” “哈哈……”莫秀峰笑道：“咱们只是饭桌上私聊，不牵扯原则问题。你要是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放心大胆地说。就算说得不对，我也不会笑话你。” “那我可就大胆地胡说八道了！”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们公司改制前是市里的氮肥厂，当时仅有合成氨和常压法硝酸两个生产车间在运行，碳铵和硝铵车间都已经停产。” 莫秀峰见他说起了氮肥工业公司的前身，立时明白他是要以本厂为例子举一反三展开接下来的话题，于是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只听耿志扬继续说道：“当时的合成氨和一硝车间技术水平非常落后，所以生产出来的产品硝酸浓度低成本高，市场竞争力也就强不到哪儿去。” 1993年以前的安海市氮肥厂，产品单一入不敷出，已经到了濒临破产的边缘。 为了挽救该企业，市里面才千方百计筹集了三千万宝贵资金，再加上氮肥厂自己筹措的一千多万，又从银行贷款了一个多亿，这才凑足了购买二硝设备所需的一点四亿多资金。 在二硝装置投产前，氮肥厂又自筹资金改造了一硝车间那套常压法硝酸，将其生产能力从一万吨扩大到两万吨，并把酸浓度提高到了百分之四十。 随着一硝车间完成改造，二硝车间开车成功后，氮肥厂硝酸生产能力扩大到十五点五万吨。一下子就让整个企业的盈利能力增长了十几倍。 耿志扬道：“企业改制后我们又进行了合成氨扩能技改、三硝项目和硝盐项目，把企业的净利润从不到两千万提高到了七千万！” 莫秀峰好奇道：“那你们现在呢？” “这几年我们公司又新上了三十万吨浓硝酸装置、氮化公司的硝酸装置，并对氮化公司的合成氨和尿素进行了扩能技改。”耿志扬道：“目前我们氮肥公司年产值在十个亿左右，年利润大约在两个多亿吧。” 他总结道：“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说明白，一个企业要想生存下去，最好是沿着既有产业链向上或者向下发展。就像我们公司的单个装置拿出来在市场上是无法生存的，但综合在一起就会成为一个可怕的竞争者。” “再比如说，咱们市破产倒闭的那些印染纺织企业。”耿志扬借机拿着实例来说明道：“原先都是一个个功能单一的棉纺厂、织布厂、印染厂，再后面还有服装厂、被服厂、床单厂、地毯厂等下游企业。由于受上下游企业的制约，这些厂子单打独斗的话生存力很脆弱。” “但是……”他话锋一转道：“如果把这些企业从头到尾组合起来，那就是一个涵盖整个产业链的纺织类集团公司。这样一个全产业链纺织类企业，其竞争力和实力就不一般了！” “涵盖整个产业链的纺织类集团公司？”莫秀峰嘴里念叨着，心下不由得有所领悟…… 第570章 相谈甚欢(下) 耿志扬见他听得津津有味，于是接着又道：“而且把这些厂子整合在一起后，各个企业的二三线管理服务机构就可以进行大幅度精简。企业的负担和管理成本相对就减轻了很多。从这个方面讲，也是变相地提高了企业的市场竞争力。” “可惜啊……”莫秀峰惋惜道：“现在市里面的棉纺类企业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你说的这个理念……要是早点就好了！” “我就是早说了也白搭。”耿志扬冷笑道：“前几年，全卖光的观念盛行。有的地方就连医院、自来水厂这些民生设施都卖掉了。我人微言轻，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搞不好还会惹祸上身呢！” 莫秀峰情知耿志扬并不是危言耸听。前几年的时候，有些地方的领导竟然以白菜价甩卖国有资产为荣，颇有点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架势。 “国有企业再困难也要坚持！”莫秀峰暗自下定决心道：“决不能以搞活经济为借口，把这些困难国企轻易卖掉。” 他在心里默默道：“随随便便卖掉国有企业的行为既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人民，更对不起千千万万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辈。我莫秀峰决不能像某些人那样，为了凸显自己的政绩，干出这种崽卖爷田的腌臜事来！” 莫秀梅见大哥忽然默不作声，情知他对耿志扬刚才那番话有所感触。为了不至于冷了场，她忽然一笑道：“耿志扬，你们公司当年不就是从国企改制来的吗？怎么还劝我哥不要轻易卖国企呢？要是当年市里不卖国企，像你们这种私人公司也就没机会成立了！” 耿志扬淡然一笑道：“梅姐，你错了！我们现在虽然不是国企，但绝不是私人企业。” “怎么呢？”莫秀梅吃惊道：“当年不是你们买下氮肥厂以后才成立的这家公司吗？那不就是你们自个儿的吗？怎么还不是私人公司呢？” 耿志扬耐心解释道：“梅姐，我们公司实行的是全体职工持股。也就是说，类似于集体所有制企业，整个公司属于我们全体职工所有。” “啊？”莫秀梅露出了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她一直认为安海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是耿志扬等少数几个领导个人所有的私人公司，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跟集体所有制拉上关系。 正在沉思的莫秀峰也忍不住抬起头来道：“集体所有制企业？小耿，你开什么玩笑？你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民营企业，别来糊弄我妹妹行不？” 耿志扬笑道：“莫哥，我真没有说瞎话！” 他解释道：“去年底到今年初，我们公司进行了增资扩股，把股本总额从一千万扩充到了一个亿。在增资扩股期间，凡是公司正式员工，都有资格投资入股。” “所有职工都有资格入股？”莫秀峰震惊道：“那你们公司领导占比例是多少呢？” 不愧是掌管一个市的大领导，一眼就看到了关键所在。如果公司领导层拥有的股份在总股本中占比很高的话，所谓的全体职工持股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因为如果职工们持有的股份占比太低，那么在公司里几乎没有自己的话语权，本质上还是几个大股东说了算。 耿志扬如实汇报道：“总股本一个亿，我们董事会的七个董事一共出资两千三百万，占比没有超过百分之二十五。” “那也不算少了。”莫秀梅好奇道：“耿志扬，你出了多少钱啊？” 耿志扬道：“我现在总的出资数额是九百万，占总股本的百分之九。” 耿志扬能一口气拿出九百万来入股。这么大的一笔钱，绝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该不会来源不明，甚至颜色不对吧？ 莫秀峰颇有兴趣道：“小耿，这么多钱你是从哪里来的？不客气的说，现在市里的那些企业，没几个能马上拿出九百万来的。你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入股，我真是很感兴趣，它到底是怎么来的？” 面对领导的质疑，耿志扬不敢胡说八道，一五一十把自己开办金秀公司的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然后道：“所以在氮肥公司入股的钱是我从金秀公司挣的，全是干净的钱。” 莫秀峰听妹妹说起过耿志扬开了个技术服务的小公司，用的还是他老婆的名字。只是没想到那个公司这么能赚钱，短短几年内给耿志扬带来了上千万的收入。 他不由惊叹道：“原来，上次你们卢总说的那个省金秀集团公司就是你开的呀？” “对！”耿志扬一指妻子道：“不过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我对象，我只是帮帮忙而已。” 莫秀梅兄妹当然明白，所谓的卢晓清是金秀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不过是个障眼法，真实的控制人还是耿志扬。 但人家耿志扬是凭着自己开发出来的新工艺和新技术赚到的第一桶金，后续把公司做大做强靠的也是不断的技术研发，因此比起那些唯利是图的贪婪之徒来说，那真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有缘来聚饭馆别看规模不大，但端上桌的菜肴做得非常可口，乃是根据北海省老百姓的口味专门改良后的川菜。 卢晓清吃得爽快，连连赞叹道：“梅姐，这家饭馆做的菜真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莫秀梅笑道：“你要是喜欢那就常来吃，我给你打个六折。” “你给我打个六折？”卢晓清吃惊道：“这饭馆是你开的？” “对啊！”莫秀梅得意道：“怎么样？没想到吧？我也能开得起饭馆了！” 以前在安海时，莫秀梅就对吃饭的地方非常挑剔。她喜欢的饭店餐馆，不但要把菜做得好吃，环境和气氛那也得与众不同。之所以她喜欢经常去月湖小筑酒店吃饭，还不是因为酒店所在的月湖公园山水相间景色优美。 所以来了省城之后，她能开办起自己的饭店也就不奇怪了。毕竟在她心里，总有一个开办与众不同的特色饭店的梦想。 耿志扬则暗自心道：“怪不得莫秀梅敢把我们俩叫到这里来吃饭，原来是她自己开的饭店。在自己开的饭店里吃饭，既不用担心我们跟莫秀峰见面的消息泄露出去，也不用担心有人就此传播闲话。” 果然莫秀梅跟着解释道：“我哥身份特殊，到外面吃饭不太方便。为了保险起见，就选在我这里了。不过既然你们喜欢这里的口味，以后常来就是，我给你们搞个金卡，菜金一律打六折。” 莫秀梅居然一口气给出了六折的大优惠，卢晓清惊喜之余情不自禁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第571章 觊觎成真 耿志扬深知在省城白手起家开办餐饮企业不是件容易的事。作为朋友，他应该雪中送炭，而不是趁机沾光揩油。 他摆了摆手道：“梅姐，开个饭店不容易。你既然把我们俩当好朋友，那我们就要来捧你的场。这样吧，别打六折了，打个七五折就已经很不错了！” 莫秀梅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他看了又看，然后对卢晓清道：“晓清，你找的耿志扬还真是很不错呢！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那些朋友都嫌六折太少，只有耿志扬嫌我给的折扣太多。” 她不禁感慨道：“耿志扬，你真是与众不同！” 卢晓清笑眯眯地没有说话，心中却暗自得意道：“我看中的男人能是一般人吗？像志扬这般能挣钱能持家还不花心的好男人，现在可是难找得很。既然他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当然要看紧着点，可不能再让别的女人给勾了去。” 就在耿志扬夫妇跟莫秀梅兄妹吃饭叙旧的同时，郑柏秋和祝景德正在省化集团宾馆里热情招待刘才祥和董鸿运一行。 刘才祥等人此次前来，一是为了交接日产九百吨硝酸二手旧设备的相关资料，再就是想仔细研究一下省化集团稀硝车间那台氨氧化炉的内部结构。 稀硝车间那台氨氧化炉，是在1996年从金秀公司采购的新型氨氧化炉。当然，由于研发的时间太早，这台氨氧化炉属于最初期的版本，跟目前金秀公司正在销售的版本差别不小。 但就算是初期版本，对刘才祥等人来说也是极其珍贵能用来参考的实物。只要能把这台氨氧化炉研究透彻，他们就能知道当初芦水河化工集团硝酸项目为什么会失败了。 但是，目前这台氨氧化炉是省化集团的财产。刘才祥等人若是想认真研究一番，必须得到人家的同意，否则只能是美梦一场。 酒过三巡酒劲正酣时，刘才祥方才试探道：“郑总，有个事想麻烦你们一下。” “哦，什么事啊？”郑柏秋略有几分醉意道：“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刘总你尽管说就是。” “呵呵……”刘才祥满脸堆笑道：“我们想看看你们稀硝车间那台氨氧化炉。主要是想研究一下它的内部结构。如果好的话，我们就想把我们的炉子也改一下。” “哦，这事啊！”郑柏秋毫不犹豫道：“没问题！不就是看看氨氧化炉吗，等下个月停产检修的时候，你们来看就是。” 坐在对面副陪的祝景德忙提醒道：“郑总，那台氨氧化炉是金秀公司设计制造的。当时咱们跟它签有保密协议，按规定是不能把设备结构透露给第三方的。” 刘才祥是个人精，听罢立马抢先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看了！省得耿志扬知道后来找你们的麻烦。” 一听到耿志扬的名字，郑柏秋不由得来气道：“耿志扬不是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吗？怎么又跟金秀公司搞上关系了？” 祝景德解释道：“金秀公司也是耿志扬开的，而且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郑柏秋不以为然道：“就算是金秀公司提供的设备，我们也是给了钱的。我们愿意让刘总他们看，耿志扬管得着吗？再说了，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可能知道咱们这里的动静？” 他拍着胸脯道：“刘总，到了下个月停车检修的时候，你们来看就是。只要不耽搁我们检修完开车，愿意看多长时间都行！” 刘才祥听罢大喜，连连感谢道：“那就谢谢你了，郑总！这边呢，安装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你尽管找我们。我们一定帮你们解决掉！” “没问题啊！”郑柏秋笑呵呵道：“咱们两家精诚团结，一定能把那些靠着窃取国有资产起家的民营企业统统打压下去！” 祝景德瞧着郑柏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道：“郑柏秋刚刚四十岁，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受过困难的锻炼。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刘才祥，等于是把我们公司的技术秘密白白地给外人看，最多赚上个人情。” 他听说过耿志扬一些传奇的故事，不由得暗暗担心道：“哎呀！万一这件事让耿志扬和金秀公司知道了，人家肯定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就不好给人家交代了！” 担心归担心，但他并不敢出言反对。毕竟郑柏秋才是省化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妥妥的一把手，身为副总经理的他只能选择看看情况再说。 从有缘来聚饭店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 晚上开车跑长途不太安全，耿志扬夫妇决定先去岳华经典小区的家里休息，待明天一早再行返回安海。 夫妻俩开上车刚刚到达岳华经典小区，耿志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停下车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林华生打来的电话。 耿志扬赶紧按下接听键：“林总，您找我有事？” 手机里传来林华生得意的笑声道：“小耿，你输了！” “啊？”耿志扬一愣道：“林总，我输什么了？” “我记得五年前，咱们在江阳石化大化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华生提醒他道：“咱俩为国际油价的事打过赌！你还记得吗？” 耿志扬恍然大悟，不禁笑道：“林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事啊？” “嘿，看你说的！”林华生故作生气道：“当时咱俩可是正正经经打了赌的。你们省石化院的那个叫杜什么兰的女同志就在旁边看着，他可以做咱俩的证人。” 听到老爷子如此正式，耿志扬只得道：“林总，这事我没忘。我记得当时我说过，十年之内国际油价会涨到四十美元一桶；十五年之内，会高过一百美元；最高的时候能到一百五十美元。” “你记得就好！”林华生听到他承认，登时兴奋道：“我告诉你，刚才米国的朋友跟我说了，国际油价今天又是大跌，已经从二十多美元跌到十几美元一桶了。” 耿志扬没想到老爷子会如此重视俩人之间的赌约，不由得呵呵一笑道：“林总，咱当时打的赌可是十年后啊！这才过了五年，您就迫不及待了，这还没到时间呢。” “我知道没到时间。”林华生得意扬扬道：“我是想让你知道。当时我对国际油价走势的分析是正确的。错的是你！” 林华生对打赌的事如此重视，耿志扬不由得苦笑道：“好吧，林总，咱再等等。等到十年以后，咱们再看谁输谁赢好吗？” “没问题！”林华生大度道：“不过我告诉你小耿。根据我的研究，这次你肯定输定了！” 耿志扬嘴上没说，但心里暗自道：“林总啊林总，你就是分析得再认真，跟我一个重生者打赌，终究是没有胜算的。” 除非，这个世界并没有按照前世的轨迹运行！ 第572章 崇洋媚外 时光荏苒间，来到了十二月初的大雪节气。 虽然是大雪节气，但安海市并没有下雪，反倒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乃是北方冬季难得见到的一个大晴天。 耿志扬上了班刚坐下没多会儿，张山便急匆匆来到他办公室汇报道：“耿总，昨晚上丁作先给我打电话说，董鸿运带着他们几个人到咱们省的省化集团，对硝酸车间里的氨氧化炉开始进行全面测量。据说是要拿那台炉子作参考，设计北江市的硝酸项目。” “啊？”耿志扬惊讶道：“省化集团当时跟咱们签订过保密协议的。他们怎么敢大张旗鼓地让寿化集团的人来看？不怕咱们找他要违约金吗？” “我感觉省化集团这帮人没把咱当回子事。”尽管张山不是金秀集团公司的职工，但从心底里跟他们站在一起：“他们从寿化集团买了那套硝酸旧设备，后续安装和开车工作还得求着人家帮忙。我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才允许董鸿运来看设备的。” 省化集团允许董鸿运等人来公司察看和测量氨氧化炉，是一件严重违反保密协议的错误行为。不过，这种事情很难获取到足够的证据，因此想要据此告倒对方，可谓是难之又难。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寿化集团搞的北江硝酸项目一直没有进展。看来董鸿运这次去省化集团研究咱们的氨氧化炉，很有可能是为了下一步北江项目上用。” 由于寿化集团资金短缺，再加上氨氧化炉等几个关键点技术难题尚未得到解决，因此北江硝酸项目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正式启动。就连省鼓集团也没有安排适用于该项目的四合一机组制造任务。 不过随着这次从省化集团拿到金秀公司氨氧化炉的第一手资料，寿化集团将很快推进北江硝酸项目的下一步工作。 如果寿化集团参考金秀公司氨氧化炉的结构用于北江硝酸项目，那么该项目使用的那台氨氧化炉必然在很多细节上留下剽窃的痕迹，且不正好给其侵权行为提供了一个实证？ 耿志扬灵机一动道：“等寿化集团的北江硝酸项目建成之后，咱们就去告他们侵犯专利权。他们用的那台氨氧化炉就是证据。” “那省化集团呢？”张山不甘心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我们的对手是寿化集团。”耿志扬道：“先集中精力把主要对手打倒，再收拾其帮凶。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掉的。” “那好吧。”经过这几年纪检监察工作的历练，张山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容易激动的愣头青了。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对方犯错，再用雷霆手段制敌于死地。 刚把张山打发走，卢洪涛又打电话把耿志扬喊了过去。 “志扬，小洁能去工大当老师全是你的功劳。”他不吝夸赞道：“明天小洁回来，我们全家想请你和晓清吃个饭。” 耿志扬笑道：“不用了吧，二叔。咱们都是亲戚，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嘛？” “不！”卢洪涛态度坚决道：“亲戚归亲戚。你帮的这个忙太重要了，必须请客！” “那好吧。”耿志扬只得答应道：“那我就听二叔的安排。” 见他终于答应，卢洪涛满意地点头道：“这就对了！” 第二天正是周六，中午时分，耿志扬夫妇带着孩子以及岳父母一起，溜达着来到溉河边上的溉河大酒店。溉河大酒店位于化工小区南边不远处，从耿志扬家步行十分钟左右即到，所以根本不需要开车。 卢洪涛对本次宴请非常重视，把两个闺女统统叫了回来，一家四口全体出动。加上卢洪波家老少五口人，一大家子亲戚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共进午餐。 卢晓洁在欧洲留学了三年，因此着装打扮穿戴风格明显与众不同，尤其是跟素颜简装的姐姐卢晓玉相比，更是洋气十足。 当卢洪涛让她感谢耿志扬夫妇时，卢晓洁一开口就蹦出个英文来，随即故作不好意思道：“在国外说习惯了，下意识还是想说英文。” 耿志扬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头，暗自心道：“卢晓洁的学业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但崇洋媚外的劲头倒是不小。早知道她是个跪舔外国的软骨头，我就不帮她进工大当老师了，省得教坏了我那些师弟师妹们。” 卢晓清瞧出丈夫有些不高兴，忙道：“没事的！你姐夫公司从米国雇了好几个老外呢。平时他们跟你姐夫交流都是用英文，用不着翻译的。” “哦？”卢晓洁难以置信道：“耿哥，你听得懂他们说英文？”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凑付吧！他们说的是美式英语，跟你呆的约翰国有些不一样。” 卢晓洁难掩骄傲道：“约翰国的英语才是正宗的。米国人说的英语只能叫方言。” “对！他们说的是方言。”耿志扬忍不住回怼道：“不过现在说方言的米国可是比约翰国强多了，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你说对吧？” “呃……这个……？”耿志扬说的是客观事实，卢晓洁登时被怼得张口结舌无从回答。 卢洪涛见状忙招呼道：“小玉、小洁，你们俩的工作都是志扬帮着解决的。一会儿上了菜，你们俩可得多敬他几杯。” 卢晓玉顺从地答应道：“哎！” 卢晓洁却看了眼桌上的白酒道：“我不喝国内的白酒。我只喝进口的红葡萄酒。” 肖月琳见耿志扬又皱起了眉头，忙打圆场道：“带了！你要的进口红葡萄酒我带了。” 卢晓清见小妹妹出了一趟国后，居然变得如此矫情，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赶紧帮着缓和场面道：“要不咱们女士都喝葡萄酒吧！白酒留给他们老爷们儿喝。” 卢洪波拿过桌上的五粮液瞧了瞧道：“小洁，你爸带来的是五粮液！这酒怎么也得值上个好几百，可是正儿八经的好酒啊！” “人家老外才不喝白酒呢。”卢晓洁一撇嘴道：“喝葡萄酒是一种惬意优雅的享受，对身体也有很多好处，比起白酒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 听到她公然吹嘘欧洲葡萄酒远好于国内名牌白酒，卢洪波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耿志扬却不惯着她，当即提醒道：“约翰国怎么没有白酒？威士忌不就是吗？它不仅在约翰国，在欧洲和米国也很受欢迎的。” “还有伏特加。”耿志扬继续举例道：“那也是一种烈性白酒。名气不比威士忌小。” 卢晓洁本想着在没出过国的亲戚面前表现一番，却被博闻多记见多识广的二姐夫给怼了个严严实实。一时间她的嚣张气焰顿消，不得不偃旗息鼓地低下了头。 第573章 又到分红 2002年元旦假期后上班的第一天，卢洪涛召集所有董事会成员开会，研究确定2001年度的分红方案。 卢洪涛盯着手头的年度财务报告说道：“去年咱们公司总利润大概在两点四个多亿，但是各种基建和偿还债务支出合计约两点八个多亿。这其中主要是氨醇项目两点四个亿的支出。” 他顿了顿道：“要是考虑上去年增资扩股募集的九千万资金的话，去年结余大概有四千五百来万。要是不考虑，年度结余就是负值了，也就是说咱们去年的支出大于收入。” 虽然去年氨醇项目破天荒支出了两点四个亿的巨额投资，但这几年氮肥公司的年度结算都有结余，累积大约有一点四个亿，因此即使去年没有盈余，也有底气进行分红。 “我们去年支出大于收入。”卢洪涛道：“大家伙看看怎么个分红法比较好？都说一说个人的意见吧。” 自从1996年三月份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改制成立以后，累计分红金额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万。从1998年以来，每年的分红金额都维持在五百万的水平。 不过当时的总股本仅仅才一千万元，去年增资扩股之后，总股本已经达到了一个亿。五百万与一千万比起来确实不少，但跟一个亿相比的话就寥寥无几了。 所以今年的分红额度怎么定确实是个难题。搞不好的话，会让公司那些期盼着分红的员工大失所望。 田连营等人情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于是一个个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卢洪涛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发言，只得冲田连营道：“田总，你是什么想法？” 田连营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我还没想出什么主意来，还是先听听大家伙的意见吧。” “你这个老狐狸，狡猾大大的！”卢洪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又冲袁汉杰询问道：“袁总，你说说你的看法呗。” 袁汉杰见躲不过去，不得不开口道：“我觉得必须多分点，要不然新入股的职工拿不到几个钱，他们会骂娘的。” 前年的增资扩股活动搞得可谓是轰轰烈烈，鼓动着大家伙拿出钱来投资到公司，足足凑齐了九千万资金。如今到了年底该分钱的时候了，要是大家伙拿不到心目中预期的钱数，当然不会愿意的。 卢洪涛忙问道：“那你觉得分多少钱合适呢？” “这个嘛……”袁汉杰犹豫道：“要不分个一千万？” “一千万哪里行？”何玉坤闻言反对道：“太少了！” 在增资扩股之前，卢洪涛出资的七十五万占总股本百分之七点五。所以前年底分红额度为五百万时，他能拿到三十万五千块钱。 增资扩股之后，虽然他出的钱增长了一倍，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但在总股本中的占比却降到了百分之一点五。因此如果本年度分红一千万，落到他手里的钱则只有十五万元。 分红总额涨了一倍，分到手里的钱却少了一半还多。一想到此，卢洪涛这心里难免有些不得劲。 田连营盘算了一阵后也觉得少，忍不住发牢骚道：“前年才分了五百万，我就拿到了三十万。今年分红金额涨了一倍，我怎么才拿能到十五万？反倒少了一半！” 袁汉杰帮他分析道：“以前总股本才一千万。现在已经涨到一个亿了！你投的钱在总股本里面所占比例降低了，拿到的钱当然也跟着少了。” 卢洪涛见耿志扬一直没有说话，于是朝他示意道：“耿总，说说你的意见吧。”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觉得吧，既然咱们有钱，那就多分点。好让大家伙心里有底，知道跟着公司干绝对亏不了。” “多分点？”卢洪涛惊讶道：“怎么个多分点法？” 耿志扬道：“我看啊，一千万是有点少，干脆两千万吧。去年结余四千五百来万，拿出两千万来分红还剩两千五百多万，再加上往年积攒下的一点四个亿，我们就有至少一点七个多亿的资金。有这些钱就不用担心今年三十万吨尿素项目和三十万吨硝酸项目的投资。” 袁汉杰好心提醒道：“耿总，据我所知，光三十万吨尿素项目就要投入四到五个亿左右。即便咱们靠贷款来解决，那也得有百分之三十的自有资金啊。” 五个亿的百分之三十就是一点五个亿。而目前氮肥公司满打满算才剩下一点七个多亿的资金，扣去这部分支出后，接下来的硝酸项目可就没有钱投入了。 耿志扬笑道：“袁总，尿素项目和硝酸项目不可能同时建设。我觉得把尿素项目放在上半年，硝酸项目放在下半年。咱们目前的资金先用在尿素项目上，等到了下半年再开始硝酸项目不就又有钱了。” 根据去年的数据推断，氮肥工业公司半年的利润不会少于一点二个亿，完全能够负担硝酸项目两个亿左右的总投资。如果时间能往后推一推，甚至连贷款都不用考虑。 比起四五个亿投资的尿素项目来说，两个多亿投资的硝酸项目就要小得多了。同理它的建设周期也要比尿素项目短得多，投资回收期也相应的要少很多。 衡量完两个项目的优劣后，袁汉杰突然道：“能不能先建硝酸项目？这么一来，明年它就能建成投产了，也就能给咱们创造效益了。” 耿志扬苦笑道：“袁总，你想的是很好。可是省鼓集团那边四合一机组的研制工作没那么快啊。” 他叫苦不迭道：“我原本要求他们今年五月份提供成品机组，但现在反馈的情况是，九月份能提供就很不错了。搞不好会拖到十月甚至十一月份去。甚至拖到年底也说不定。” “所以啊！”他很是无奈道：“要是咱们把硝酸项目提到上半年，有可能会出现厂房设备都安装完毕了，大家伙却等着四合一机组的就位。” “再说了……”耿志扬叹了口气道：“四合一机组出不来，配套的工艺和自控设计就没法弄。设计上缺着一大块儿，他不好搞啊！” 袁汉杰情知他说的是事实，只得道：“那行吧，咱就先搞尿素项目。” 耿志扬打算把年产三十万吨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工程交给郎振华牵头负责。这么一来，黄广宁项目组就可以腾出手来承接那两套进口高压法二手硝酸旧设备的设计工作。 开完会后，耿志扬刚回到办公室，便拿起电话打给了符乃霞。刚才在开会时，符乃霞给他打了个电话，耿志扬不方便接听，于是按下了挂断键。 “符乃霞，我是耿志扬。”他解释道：“刚才在开会，不方便接你电话。找我什么事啊？” 符乃霞道：“哦，是这么一回子事……” 耿志扬听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574章 做还是不做 符乃霞原本是安海市日用化学品厂财务部门的职工。该厂主要生产洗衣粉、洗涤剂、肥皂等洗涤类产品，此外还生产少量的护肤类化妆品。 随着国外知名日化品牌在国内的市场份额越来越高，该企业产品的销量连续几年大幅度下降。不但产品价格卖不上去，销量也少得可怜，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生产越多亏损越大。 连年亏损负债累累之后，企业只能忍痛选择了停产。该厂的七百多干部职工也不得不回到家里等着厂里的通知。 有些像符乃霞一般的聪明人见企业几乎没有了好转的希望，干脆自行另找出路去了。但大多干部职工依然相信企业能起死回生，仍旧眼巴巴地期盼着厂里再次开工的通知。 去年下半年，米国g公司派人来找到市里，声称愿意投入两千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收购该企业，还说收购以后会对该企业进行大幅度技术改造，将其打造成为技术水平及产能规模位列国内前茅的先进日化企业等云云。 马上就要破产倒闭的日化厂被市里当成一个难以甩掉的大累赘，没想到却有外企主动前来要求收购，这真是瞌睡了遇到枕头：求之不得。 主管部门迅速向分管市领导做了汇报，然后开始跟外商接触并进行谈判。 消息传到日化厂后，有些人高兴，有些人不高兴。 符乃霞是日化厂财务人员，自然知道厂里的财务情况和设备造价。 她对耿志扬道：“我们厂占地约有两百亩。光那条从欧洲引进的洗衣粉生产线当时就花了四千多万。另外还有生产肥皂和化妆品的设备，以及厂房、办公楼和宿舍等建筑。这些资产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千万，怎么能两千万就卖给老外了呢？” 耿志扬参与过企业收购，当即提醒道：“还有负债和折旧呢！除了外债以外，还包括拖欠你们职工的工资和医药费。” “我们那条洗衣粉生产线是就是年代初引进的。”符乃霞道：“厂子负债也不高，只有一千多万。其实停产的主要原因就是流动资金没了，所以才坚持不下去了。” 耿志扬忽然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不禁奇怪道：“符乃霞，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哦……”符乃霞犹豫道：“我是想……我们那个厂的设备还是很不错的，要是你能买下来，那不就不用便宜老外了吗？” “啊？！”耿志扬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符乃霞竟然想让他出资买下日化厂来。 “不是。”他只觉得好笑道：“我是干化工的，没干过日化行业，对它也不感兴趣。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让我买下你们厂呢？” 耿志扬毕竟是她的老板，符乃霞不敢太过于造次，很是犹豫道：“我就是觉得，我们那么好的一个厂子，才两千万就卖给老外，太吃亏了！” 符乃霞仍然有着国企职工爱厂为家的朴素感情，但现实却很残酷，爱护企业的职工们却无法决定厂子的命运。 “氮肥公司和金秀集团目前都没有投资日化行业的计划。”耿志扬只得解释道：“跨行业投资不是有钱就能做的。要是对某个行业不很熟悉就盲目投资，搞不好是会赔钱的。你明白吗？” 符乃霞见耿志扬态度坚决，只得悻悻然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放下电话后，耿志扬默默思量道：“老外仅仅用两千万，就能买下一个设施齐备的中型日化企业，确实是白捡了个大便宜。” 改革开放以后，不少外资打着合资或者收购的名义来到国内大肆收割优质资产。很多地方主政者轻信了老外做出的承诺，白白把大量优质国有资产拱手相送，同意了很多亲者痛仇者快的幼稚交易。 这一次外资又盯上了安海市日化厂。多年以后，此次收购又将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国有资产流失经典案例。 “我该去阻止吗？”耿志扬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是不是该站出来阻止这笔交易？” 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正在或者即将进行氨醇项目、尿素项目和三十万吨硝酸项目，因此没有多余资金和精力再去收购日化厂。更何况在氮肥公司他只是一个总工，说了话也不一定能管用的。 如果真想收购日化厂，他能动用的只有金秀集团了。毕竟金秀集团公司虽然董事长是卢晓清，其实都是耿志扬一个人说了算。 金秀集团公司账上如今拥有一个多亿的自有资金，收购市日化厂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金秀集团所涉及的经营范围都是跟化工行业紧密相关，跟日化行业并不沾边，突然涉足陌生行业，大大违背了耿志扬不熟不做的创业原则。 一边是优质国有资产白白便宜了外国资本的不甘，一边是自身实力有限担心投资失败的不敢。一对矛盾的念头在脑海里争来抢去，搞得他心烦不已。 等到晚上回到家里，徐涛忽然打来电话道：“耿总，对不起！今早上我对象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徐涛竟然把自己老婆说得如此不堪，耿志扬纳闷道：“符乃霞是怕厂子白白便宜了老外，所以才着急。我很理解她这种心情，你别怪她。” “不是。”徐涛道：“日化厂根本不是她说的那回事。” “啊？”耿志扬一愣道：“这里面还有内情？” “当然了。”徐涛道：“要不然那么好的一个厂子能活生生把自己给干停产了？” 耿志扬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这么回事。”徐涛细细讲述道：“我跟他们厂的几个伙计很熟。我听他们说啊，实际上厂领导班子想买下厂子来自己干，所以采取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故意把厂子干赔了本。” 国企领导故意让自己的企业赔本破产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年市化肥厂邢宏瑞、林秉中、季守时等蛀虫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可惜在他们的一番神操作下，眼看着企业就要到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事故打断了计划。 随后这帮人又倒打一耙，想逼着总工程师杨玉秀替他们背黑锅。却不料性格刚强的杨玉秀一怒之下跑到压缩厂房上吊自杀，并写下血书揭露了他们的罪恶勾当。 这帮子家伙最终锒铛入狱，整个企业落到了氮肥公司手里。 如今日化厂的领导层也想着有样学样，搞垮企业后损公肥私。却不料横空里杀出来个米国g公司，一下子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小算盘。 第575章 市长有请(上) 跟徐涛通完电话后，耿志扬不由得有些心情沉重。 国有企业就像一块闪着油光的大肥肉。不但是内外资本望着它垂涎欲滴，就连厂里面这些管理者也想利用职务之便想尽办法据为己有。 他暗自心道：“我的金秀集团公司是个纯民营企业。我要是贸然参与其中，搞不好会被扣上一顶意图染指国有企业的大帽子。看来收购日化厂这个事最好不要参与，省得平白惹来一身腥。” 第二天上午，他跟田连营和袁汉杰凑在一起，开始商量尿素项目的建设进度。 田连营道：“原本氨醇项目计划是在春节后试车，按目前的进展看是没戏了，估计至少得等到三月份以后才有可能。” 耿志扬道：“差不多吧，我看三月份也有点悬。影响完工的因素太多，顾了这顾不了那，都需要时间呀！” 相比起工段繁多流程漫长且复杂的合成氨装置来说，尿素项目相对好一些，只有二氧化碳压缩、净化、尿素合成、造粒和包装储存等寥寥几个生产单元。 袁汉杰询问道：“耿总，既然氨醇项目还没有全弄利索，尿素项目咱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呢？” “氨醇项目和尿素项目并不冲突。”耿志扬道：“咱先做着前期工作。我再让设计院那边马上开始设计工作，等着氨醇项目试车的时候，尿素项目差不多就能开始土建施工了。” 袁汉杰赶忙道：“那你先说个粗略的项目进度呗。咱们跟公司汇报时也好有个章程。” “呃……”耿志扬想了想道：“五月底设计院提供土建图纸，争取用四到五个月的时间把土建干完，十月份开始设备安装和管道施工。” 他又想了一会儿后道：“明年三月份以后争取能够进行试车。” 田连营默算了一阵儿后道：“那就是十五个月的建设时间。我看差不许多。” 袁汉杰又关心道：“那硝酸项目什么时候开始呢？” 耿志扬道：“前期设计工作可以过了春节就开始，但是跟四合一机组相关的设计必须等省鼓集团提供资料之后才行。” 袁汉杰道：“我觉得还是先开始干吧，别等着省鼓集团了。反正其他资料都是你们金秀集团公司内部解决，不需要等外部条件。” “那好吧。”耿志扬一边思量着一边说道：“那就按照省鼓集团五月份能够提供四合一机组相关设计资料来排进度。这样的话，七月份提供土建图纸，十月份完成全部设计工作。” “因为没有造粒塔，硝酸项目的土建施工应该比尿素快。”他想了想道：“大概三到四个月能够完成。最快十月份就能开始设备安装和管道施工。这么看的话，两个项目安装工程差不多在一个时间段内进行。” “这个不用担心。”袁汉杰道：“咱们可以招两个安装公司分别施工，不会互相影响的。” “也行吧。”耿志扬琢磨道：“试车工作的话跟尿素一样吧，估计明年三月底或者四月初应该差不太多。” 他的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耿志扬掏出手机来一瞧，是一个不认识的本地座机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田连营和袁汉杰的面接了起来：“喂，哪位？” “您好！请问是耿志扬耿总吗？”手机里传来一个清晰且客气的年轻声音。 “对！我是耿志扬！”耿志扬纳闷道：“你是哪位？” “耿总你好！”那个年轻人道：“我是莫市长的秘书付春山。” 莫市长秘书找我干嘛？ 耿志扬愣了一愣，随即明白应该是莫秀峰找自己有事，这才让他秘书给自己打电话。 “你好，付秘书。”耿志扬客气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付春山道：“今天下午两点半钟，莫市长要在市政府办公室见你。请问你有空吗？” 果真是莫秀峰指名点姓要找自己！ 副市长大人有请，耿志扬且敢说个不字，赶忙道：“行啊！” “那好！”付春山叮嘱道：“今天下午两点半钟，请准时到市政府六楼副市长办公室。我会提前跟门卫打招呼，你只要跟他们说名字和找谁就行。” “好的。”耿志扬爽快道：“我明白！” 通话完毕后，耿志扬抬头看了眼好奇地盯着自己的田连营和袁汉杰道：“莫市长要我下午去找他。” 田连营情不自禁跟袁汉杰对视了一眼，暗自心道：“得了！风水轮流转自有代代传。以前是我代表氮肥公司去市里找老孙办事，以后就换成耿志扬了！这小子跟市长拉上了关系，以后在公司的地位可就了不得了！” 袁汉杰则暗自羡慕道：“耿志扬怎么会跟莫市长拉上关系？难道就因为那天他说的那番话？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不相信！” 田连营实在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耿总，莫市长找你什么事啊？” 耿志扬一指手机道：“刚才是他秘书打来的电话。人家没说，我也不好意思问啊。” “是！是！是！”田连营忙不迭道：“人家没说，咱哪能主动问呢？” 在两个老同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耿志扬把最新款金文m2002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耿志扬从来没有孤身一人进过市政府大院。以前跟着卢洪涛来见孙成鑫时，跟门口警卫沟通登记的事全部由田连营负责，他只需坐在后排等着就是，所以对进出手续并不是很清楚。 为了避免迟到，不到两点钟他就开着车来到了市政府。按照警卫的要求在传达室登记信息后，他按照人家的指示，规规矩矩把车停在了大院停车区。 安海市政府大楼建于八十年代中期，八层高的楼设有电梯，而且有专人管理，并不需要自己选择楼层。 通往六层以上楼层的有专门电梯，而且有专业人员进行管理。管理人员认真核对完耿志扬的信息无误后，才允许他进入了电梯。 到达六层走出电梯后，耿志扬见左右都有走廊，一时间有些懵圈：“坏了！忘了问莫秀峰的办公室具体在哪边了。这下子可怎么办？” 正在他惶恐不知所措时，早有服务人员走过来问道：“同志，您找哪位领导？” 耿志扬忙道：“我找莫秀峰莫市长，已经约好了。” “请这边走！”服务员干脆利索地把他带到一间办公室前，敲开门后道：“付秘书，这位同志是来找莫市长的。” 第576章 市长有请(下) 付春生看上去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见到耿志扬后愣了一愣：“耿总，你这么早就来了？” 耿志扬见他认识自己，忙道：“我怕来晚了让领导等，所以就提前来了。” 付春生笑道：“那就进来坐一会儿吧。前面还有别的同志在谈话。他结束以后就轮到你了。” 看来当副市长不是个轻快活，才两点钟就开始接待下属谈工作了。 耿志扬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个外间。付春生坐的位子旁边有一扇门，再往里才是副市长办公室。 耿志扬按照付春生的指引坐在墙边的沙发上耐心等候。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后，从内间走出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后，付春生方才示意道：“耿总，你可以进去了。” 耿志扬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进来！”后，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写字台后面坐着的莫秀峰脸上略显疲惫，但看到进来的是耿志扬时，精神立刻为之一振：“小耿，你来了！” “莫市长，你好！”耿志扬严守规矩道：“付秘书说你要找我，我就来了！” “是我要找你。”莫秀峰招呼着他一起坐到沙发上。付春生勤快地拿过来一杯热茶，顺手把前一位客人的茶杯带走。 莫秀峰倒不客气，开门见山道：“我叫你来是为了日化厂的事。” “日化厂？”耿志扬心里一咯噔，暗道：“糟糕！莫秀峰专门把我叫来，该不会是想让我收购日化厂吧？” 只听莫秀峰道：“日化厂停产了有半年多了，原本我想着筹集资金再把它开起来。但是呢，最近有国外的公司想要收购它，而且厂里面也有人想把厂子买下来自己干。” 耿志扬一边听一边琢磨道：“果然是好几帮人都打起了日化厂的主意。也难怪，一个有了钱马上就能投入生产的现成企业，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会打它主意的。” 莫秀峰继续说道：“我就在想，这么好的一个企业，按理说应该是很挣钱的。怎么就干赔本了呢？难道就没有办法把它开起来，并且把企业搞好吗？” “小耿，你跟我说实话。”他冲耿志扬直问道：“要是把企业给你管，你有办法把日化厂搞得好起来吗？” “这个……？”耿志扬不得不搪塞道：“莫市长，我是干化工化肥的，没干过日化项目。” “日化行业其实跟化工差不太多。”莫秀峰道：“只是销售的客户群体不一样罢了。但经营企业的道理是相通的。” 他强调道：“你跟我说过，不能随随便便卖掉国企。现在我遇到日化厂这个难题了，就想问问你该怎么办？你要是能帮我解决，那就证明你以前的见解是对的。要不然……” 他淡淡那一笑道：“那就说明你只是在夸夸其谈。” 莫秀峰的这番话可谓是一下子将了耿志扬的军。 人家领导的意思很明白：以前说起国有企业管理来，你可是长谈阔论颇有见地。现在遇到真章了，那就请你拿出真本事来帮着解决具体问题吧。 耿志扬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禁暗自有些头痛。好在这两天他对日化厂研究颇多，还从徐涛夫妇那里了解到一些内情，所以略一沉思迅速有了自己的答案。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啊。”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日化厂这个事其实不难解决。” “不难解决？”莫秀峰微微诧异道：“你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吗？” 耿志扬道：“日化厂之所以挣不出钱来，我觉得有几个方面的原因。所以只要把这些原因找出来解决掉，日化厂应该是很赚钱的。” 莫秀峰笑了笑道：“你说说看！” “第一……”耿志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道：“是内部原因！” “内部原因？” “对啊！”耿志扬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一个本应该干好的企业却干垮了，那么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而且主要是领导干部出了问题！” 耿志扬这个观点跟有些实名举报信揭露的问题不谋而合。莫秀峰当即询问道：“内部问题如何解决？” “正本清源，纯洁队伍。”耿志扬毫不客气道：“立即对日化厂所有领导干部进行审计调查。凡是有问题的，一概严惩不贷！把这些害群之马剔除出领导干部队伍后，才有可能把企业搞好。” 莫秀峰沉思了一会儿后道：“接着呢？还有别的原因吗？” “再就是外部原因。”耿志扬道：“外资日化品牌大规模进入国内市场。他们有资金和品牌上的优势，一旦采用低价倾销策略挤占市场，我们本土品牌是挡不住的。丢失原本的市场份额也就在所难免。” 耿志扬分析得有一定道理。莫秀峰点了点头道：“外资品牌进来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他们来了，我们本地厂家就一定要完吗？” “那当然不一定了。”耿志扬道：“今年元旦咱们不是正式签署了wto协定吗？那既然外资能来咱们国内兴风作浪，咱为什么不去国外闯荡一番呢？国外发达国家洗涤用品的市场价格可比国内要高多了。既然国内没有市场，不如咱们去国外大赚上一笔？” “去国外？”莫秀峰立时茅塞顿开，不禁拍案叫绝道：“哎呀！你这个主意好！主意好啊！” 看到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领导的肯定，耿志扬情不自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但莫秀峰接下来却说道：“我们有很多领导建议采用跟老外合资的方式来重组日化厂。说是这样既可以利用外国先进的管理经验和技术，还能保持国有资产不流失，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由于市场经验较少和对外国资本认识不够等原因，国内某些地区的官员往往犯了幼稚病，对外国资本有着不切实际的好感。 耿志扬冷笑道：“资本都是贪婪的、逐利的。根据我跟外国企业打交道的经验，说句不好听的，跟外国资本合资无异于与虎谋皮。最后的结果无外乎外资赚的盆满钵满，给咱们当地政府留下满地鸡毛蒜皮的麻烦事。” “所以说……”他灵机一动道：“你们真要想合资的话，干嘛不引进一家国内企业合资呢？请一家知根知底实力雄厚的国内企业来帮着把日化厂的生产搞起来，这不挺好的吗？” “跟国内企业合资？” 国有资产跟民营资本共同出资创办生产企业，这在北海省尚未有先例，即使放到国内恐怕也没有几家。 莫秀峰思路顿开，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第577章 盛邀合资 搞活日化厂，使其重新焕发出旺盛的生产能力，是莫秀峰主管安海市工矿企业后烧的第一把火。既然是他担任副市长后的第一炮，那就必须打响，决不允许失败！ 既然跟国内企业合资要比和国外资本合资更为有利，莫秀峰瞬间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劝说耿志扬出资入股日化厂，由他派得力人手来主持日化厂以后的管理和运营。 耿志扬有勇有谋知根知底，而且具有优秀企业家的一切必备素养。如果能说服他来入股日化厂，将来必定能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想到此，他呵呵一笑道：“小耿，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入股日化厂啊？” “我？”耿志扬大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莫秀峰竟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耿志扬为难道：“莫市长，我对日化行业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您看……？” “日化和化工行业都是相通的。”莫秀峰劝道：“而且你对象办的那个省金秀集团公司实力也不弱，我看就以那个公司的名义跟日化厂合资的了。” 耿志扬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 他很明白，既然莫秀峰当面提出来这个要求，说明他把解决这个难题的希望放在了自己身上。人家这么大的领导主动求助于他，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断然拒绝。 不过在答应对方之前，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 耿志扬道：“莫市长，想让我入股日化厂不是不行，但是有几件事必须先说明白。” 莫秀峰笑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耿志扬沉了沉道：“首先，必须彻底清除日化厂管理层的贪腐分子。” “没问题！”莫秀峰满口答应道：“一会儿我就让市纪委和监察局的同志开始对日化厂领导干部的违纪调查。” 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耿志扬接着又道：“咱们双方在合资的时候，必须以我方为主。也就是说，我们的股份要比国有的多。” “这个嘛……”莫秀峰不解道：“为什么？” “这还不好理解吗？”耿志扬毫不客气道：“干实事的人最怕有人扯后腿。国有股份多的话，那我们就说了不算。合资企业的管理还是得走国企的老路子。搞不好又回到现在日化厂面临的困局。”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叹了口气道：“我们投进去的钱不就全没了吗。” 合资企业的两个投资方都想说了算，这也属于人之常情。但莫秀峰原本打算是，为了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日化厂搞的合资必须以国有股占大头才对。 他需要的只不过是耿志扬先进的企业管理理念和宝贵的资金而已。等到合资企业运行平稳后，再将其纳入到市级管理体制下。 但正像耿志扬说的那样，北海省金秀集团投进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也是要有回报的，所以人家也要把企业的主导权抓在手里，以保证自己的投入不会打了水漂。 莫秀峰想了想道：“这个事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耿志扬又道：“要想开辟国外市场就必须有进出口许可，市里面要帮着办理相关手续。” “这个好办！”莫秀峰一口答应道：“我会安排相关部门配合你们办理。” “还有啊。”耿志扬提醒道：“既然要合资，那就必须把日化厂现有的资产和负债情况摸排清楚，好方便将来确定双方的出资额度。” “好吧。”莫秀峰痛快答应道：“我马上安排审计部门进行审计。” 自己提出的要求一一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耿志扬微微一笑道：“莫市长，等这些问题解决了，咱们就可以商量双方的出资额度了。” 莫秀峰笑道：“我要是真把日化厂交给你，你可不要给我干砸了呀！我这第一炮要是打不响，你可是要负全责的。” “你放心吧。”耿志扬道：“别的不说，氮肥公司和金秀集团加起来有七千多职工。一个月给他们发两袋子洗衣粉当做福利，一年下来就能消化十七八万袋。有这个当保底，维持生产应该没什么问题。” “哎，你这个主意好！”莫秀峰笑道：“等到日化厂恢复生产，我也号召市级企业购买自己生产的洗衣粉做福利。” 第一次来到市政府跟莫秀峰的谈话算是非常成功的。莫秀峰亲自把耿志扬送到了电梯口，让亲眼见证此事的付春生和服务员们惊诧不已。 耿志扬当然明白莫秀峰如此重视自己的原因。因为他是帮着其在市里打响第一炮，烧旺第一把火的关键人物，更是帮他实现安海市甚至北海省首例国企和民营共同创办合资企业的投资财神爷。 开上车出了市政府大院后，耿志扬默默思索道：“莫秀峰是个干实事的领导，又跟我有梅姐这层关系。为了避免国有资产白白便宜了国外资本，即便他坚持国有股占优，只要允许管理上我们说了算，这次合作我也干定了。” 古人云：欲治兵者，必先选将。 想要把一个濒临破产倒闭的企业重新焕发出活力，必须找一个作风强硬雷厉风行的领导来做领头人。 一想到此，耿志扬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对！就是他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合适人选便是安海市触媒高新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单冀生。 单冀生在省化集团从一个车间里的普通工人，历经班组长、车间副主任、主任、硝酸分公司副经理、经理等各个岗位的磨炼，最终干到了省化集团副总经理的职位。 在他主政期间，硝酸分公司建起了日产三百五十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年产四万吨浓硝酸装置。随后又采用耿志扬提供的技术，对浓硝酸装置进行了技改，把生产能力扩大到了十万吨，而且大幅度降低了水电汽的消耗。 再后来，他又大胆采购了金秀公司专利生产的新型氨氧化炉，从而彻底避免了老炉型经常爆管的缺陷，把年正常生产日提高到了三百天以上。 作为熟悉国企、愿干实事、能干实事的实干家，让单冀生去挑起日化厂的重担是没有问题的。 以他的经验和能力，即便日化厂老职工中有人故意闹事使坏，他也能轻松应对。 “对！”耿志扬下定决心道：“就让老单去把日化厂搞起来！” 第578章 大化硝酸(上) 2002年的春节在二月初，因此一月中下旬时，街头巷尾便有了过年的氛围。不过一堆事需要处理的耿志扬无暇顾及春节将至，腊八节当天一大早，独自一人开着车赶到了广即大化。 广即大化副总经理陈建华、新任副总工程师郭文凯和技术研发中心副主任顾红梅一起出面，热情接待了他。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陈建华道：“耿总，去年我们新建了一套年产四万吨的d产品实验性生产装置。元旦期间成功进行了投产试车，并生产出了合格的产品。所以，我们打算在此基础上筹集资金，计划在明年建设一套年产十六万吨的d产品装置。” 年产四万吨的d产品实验性生产装置产能较小，需要的硝酸量通过外购就能满足，因此没必要新建一座硝酸生产装置。 陈建华继续说道：“我们这个产品要求用百分之六十二以上浓度的硝酸做原料。每生产一吨产品需要消耗一点零五吨硝酸。所以年产十六万吨的生产装置需要消耗接近十七万吨硝酸。” “我想请教一下耿总。”郭文凯忽然盯住耿志扬道：“你们能不能设计一套年产二十万吨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年产二十万吨？”耿志扬摇了摇头道：“郭总，双加压法硝酸有它固定的生产规模。目前常见的是日产三百五十吨、五百吨和一千吨三种规模。对应的年产量是十万吨、十五万吨和三十万吨。所以不可能为了你们一家，单独开发一种年产二十万吨的硝酸装置。” “日产一千吨？”郭文凯吃惊道：“你们能把硝酸产量做到日产一千吨？” “是啊！”耿志扬笑道：“咱们国内现在单套装置生产能力最大的在河东化工厂。生产能力达到了日产九百吨硝酸。” 陈建华笑呵呵道：“郭总就是我们从河东化工集团请来的技术专家。以后的硝酸项目就由他来负责。” 耿志扬恍然大悟，原来郭文凯是广即大化专门从外面请来的硝酸专家，就是为了给下一步硝酸项目的建设和运行做准备。 河东化工集团前身是河东省化工厂，属于国有特大型化工企业。在八十年代，国家曾经花费巨额外汇引进过两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全部放在了河东省化工厂。 去年该集团公司又筹集资金新上了一套国外最新版本的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而且采用的依旧是先进的国外机组。 因此，不管从规模上还是从技术水平上来说，该厂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硝酸及其衍生产品的生产企业。 耿志扬前世所在的某部级设计院跟河东省化工厂关系密切。而且不管是河东省化工厂时期，还是后来改制为河东化工集团，该企业几乎所有的化工装置均由该设计院完成。所以耿志扬跟该公司的一些高层领导熟络得很。 不过，耿志扬跟郭文凯确实没怎么打过交道，最多有几次照面而已，连脸熟都算不上。 “陈总说得没错，我以前是河东化工集团硝酸分公司车间主任。”郭文凯又问道：“耿总，像我们这种规模的需求，你认为怎么解决比较好呢？” 耿志扬笑道：“有两个方案。一是上一套年产十五万吨硝酸装置，不足的部分可以通过外购来解决。而是直接上一套年产三十万吨硝酸，多出来的产能可以外卖。” 郭文凯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两种规模的硝酸投资上大概是多少？” “年产十五万吨硝酸装置大概要花一点五个亿。”耿志扬道：“三十万吨的话至少要两个亿以上。” 年产十六万吨d产品装置投资估算大概在二十亿以上，因此两相比较起来，硝酸装置的投资就低得多了。 陈建华开口道：“郭总，究竟上多大规模的硝酸，咱们内部商量一下再定吧。反正不管上多大规模的，咱们都采用耿总公司的技术就是。” 广即大化为了建设硝酸项目，才特意从河东化工集团引进了郭文凯，准备让他负责即将建设的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刚来没多长时间的他对耿志扬和北海金秀集团不是很了解，于是追问道：“耿总，你们公司的硝酸工艺跟河东化工集团比较的话，有什么优势呢？” “河东化工集团？”耿志扬暗自思量道：“看来郭文凯想拿我立威。通过从技术上否定我来显示他在专业上的能耐。” 想到此，他淡淡一笑道：“河东化工集团是我国硝酸行业的头部企业，采用的是全套国外引进的设备的技术，实力在国内首屈一指。” 听到耿志扬公然夸赞河东化工集团，郭文凯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道：“我们河东化工集团毕竟是超大型国企，在技术水平上比你们这种实力不够的民营企业还是要高一些的。” 这家伙果然是要借助贬低他人来凸显自己，隐隐约约有着一股子大型国企固有的傲慢。 耿志扬并不惯着他，淡淡一笑道：“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优点。我们金秀集团开发的双加压法硝酸工艺和设备，跟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不相上下。比起河东化工八十年代上的那套硝酸装置是要先进的。跟他们去年新上的那套日产九百吨硝酸装置的技术水平略高一些。” “怎么可能呢？”郭文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当着陈建华的面，公然跟耿志扬打起了擂台：“我们去年新上的二十七万吨硝酸采用的是国际最先进生产工艺。四合一机组用的是原装g国生产的，性能属于世界一流水平。你们比得上吗？” 郭文凯是广即大化为了硝酸项目而重薪引进的专门人才。既然拿了人家优厚的待遇，他就必须找机会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技术水平来。 更何况他跟河东省石化设计院关系不错，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地位把十五万吨硝酸的设计任务交给对方来负责。 不过，他这次把耿志扬作为证明自己的目标明显是找错了人。知道内情的陈建华见他出言不逊，情知这家伙是为了表现自己，才在这里有意找茬生事。 他当即打断道：“郭总，我们公司跟耿总的金秀集团是老朋友了，以前就在十五万吨硝铵项目上合作过。他们公司的技术是国内最先进的，我可以做证明。” 第579章 大化硝酸(下) 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当面出言袒护，即使郭文凯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收起试图打压耿志扬的念头，讪讪笑道：“原来陈总跟耿总以前合作过呀！我刚来公司才两个月，确实是不知道这个情况。” 耿志扬微微一笑道：“我们北海省金秀集团已经为安海氮肥公司、东镶化工、江宁化工、长定石化等多家企业设计了年产十五万吨硝酸项目，而且建成的都已经开车成功。所以说，你们尽可以放心我们公司的技术可靠性，不用为此担心。” 郭文凯不死心道：“那年产三十万吨硝酸呢？你们有没有业绩？” 耿志扬笑了笑道：“我们正在为安海氮肥工业公司设计年产三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预计在今年下半年开始建设，明年年底争取开车。” 没曾想耿志扬和北海金秀集团果真开始建设年产三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 郭文凯震惊之余忽然心生一计道：“那四合一机组你们准备用哪个国家的？” 听到郭文凯询问四合一机组的来源，耿志扬呵呵一笑道：“当然是国产的。我们一直采用北海省鼓集团生产的四合一机组。跟国外机组比起来，它有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便宜！国产机组价格上只相当于国外机组的七分之一。” 郭文凯难以置信道：“七分之一？有这么便宜吗？” 耿志扬当即举例道：“一套年产十五万吨的四合一机组，国外报价三千万美元左右。咱们国产的只要三千六百万人民币。你说哪一个更合适呢？” 尽管汇率有所下跌，但一美元仍然大概相当于八块钱人民币。所以折算下来，一套国产机组的价格的确大约相当于国外机组的七分之一。 在河东化工集团硝酸车间采用的都是进口机组，因而郭文凯对略有瑕疵的国产机组不屑一顾，当即质疑道：“这套硝酸装置对咱们公司d产品的生产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建议还是采用进口机组。虽然进口机组相对要贵一些，但是它的性能和稳定性比国产机组要强得多。所以说比较二者的优缺点，我认为还是采用进口机组更好一些。” 最终广即大化采用国产机组还是进口机组，其实对耿志扬和工程设计来说影响不大。 他笑了笑道：“这个由你们自己决定。不过呢，本着支持国货的原则，我还是建议你们采用国产机组。” 郭文凯没想到耿志扬竟然如此好说话，并没有坚持非要采用国产机组。他这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 “那氨氧化炉你们采用什么形式的？”郭文凯不甘心道：“内部结构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耿志扬不慌不忙道：“我们金秀集团的氨氧化炉已经发展到了第三代。它的主要特点是换热管水平分层布置，过热段设在中间位置。这样一来，不但有效避免了垂直布置导致的弯头应力集中的缺陷，而且还解决了过热段长期承受高温条件的最苛刻状况。” 河东化工集团正在跟国外厂家商谈引进一套最新版本的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其中，氨氧化炉就是采用类似的先进结构。 采用换热管水平分层布置的方案后，可以取得氧化炉氨氧化率上升，铂网损失下降，蒸汽副产量增加的好处外，最大的优点就是避免了换热管经常爆管的风险，从而使连续生产时间大幅度提高。 但这些优点从耿志扬嘴里说出来，郭文凯听着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种结构的？”他很是怀疑道：“是不是抄的人家老外的？” “抄的人家老外的？”耿志扬顿觉好笑道：“我们公司的三代氨氧化炉都申请了国家专利，当然是我们研发部门自己研究出来的。我们又没用过国外的氨氧化炉，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炉子是个什么样子？” “得了吧。你们肯定是偷得人家老外的技术。”郭文凯信誓旦旦道：“就凭咱国内这些人的水平，怎么可能研究得出来这么先进的设备？” 听到郭文凯公然瞧不起国内同行的水平，耿志扬脸色一变道：“郭总，你这话我不爱听。” 他正色道：“咱们又不比西方那些白人少个胳膊缺个腿的，为什么就不能比他们先进呢？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公司就是靠着技术创新建立成长起来的。广即大化十五万吨硝铵项目采用的，就是我们公司自行开发的管式反应器加压合成工艺。” 陈建华忙证明道：“耿总说得没错。他们公司开发的这套硝铵合成工艺，其消耗定额和经济性比老外的还要好呢。” 耿志扬紧接着又道：“北海省化集团你们应该熟悉。他们那套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前几年就用我们公司专利生产的氨氧化炉，取代了以前那台旧炉子。” 作为业内人士，郭文凯当然知道省化集团更换氨氧化炉的事情。但他为了打压败坏北海金秀集团，故意歪曲事实睁眼说瞎话罢了。 陈建华见郭文凯说的话越来越不着调，生怕这伙计再说下去激怒了耿志扬。真发展到了那个时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也不利于以后双方的合作。 想到此，他开口道：“郭总，四合一机组、氨氧化炉和吸收塔究竟采用何种形式的，咱们内部可以再商量，就不要在这里讨论了。” 领导发了话，郭文凯不敢不听，只得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介于河东化工集团是目前国内硝酸行业的排头兵，耿志扬也不想无缘无故地跟对方结下仇怨，于是淡淡一笑不再追究。 会谈结束以后，陈建华叫着郭文凯和顾红梅一起陪着耿志扬在宾馆吃了顿丰盛的午餐。因为下午还要继续工作，耿志扬还要开车往回赶，因此午饭并没有安排酒水。 耿志扬见郭文凯依然气鼓鼓地不怎么服气，当即说道：“郭总，你应该认识某部级化工设计院的硝酸专家修清越修总吧？” 郭文凯一愣道：“当然认识了！我们跟他们设计院经常合作。修总是硝酸专家，我们最开始那两套日产九百吨硝酸就是他主持设计的。” 耿志扬笑道：“我们公司牵头组建了一个全国性的硝酸行业协会。修总是我们协会特聘的专家顾问。去年我还和他一起发表了一篇专业文章。” 第580章 合资初定 有了双方共同认识的熟人，而且还是行业内的专家大拿。郭文凯不得不放平心态道：“他们那个设计院以前的硝酸全靠修总他们那帮子男同志撑着。他们院这几年有本事的男同志走得太多了，现在基本靠着女同志当家。” “现在全国的设计院人才流失都很严重。”耿志扬笑道：“我们省石化院前年一口气辞职走了十几个人。其中热电设计所基本走光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郭文凯趁机巴结道：“我这不是从河东化工辞了职，投奔陈总来了？” 陈建华见他主动给自己献殷勤，哈哈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以你郭总的本事，河东化工给的那点钱根本体现不出价值来。我们广即大化就不一样。只要你有真本事，我们就愿意给你相对应的报酬。” 别看郭文凯在河东化工集团是车间主任，但年收入最多仅有五六万块钱。而广即大化则给了他年薪十二万的优厚待遇。 在收入翻番的诱惑下，何去何从，他自然很容易做出选择。 吃过午饭，耿志扬就想告辞离去。陈建华识趣地拽着郭文凯先走了一步，好让顾红梅跟耿志扬说些体己话。 俩人一走，顾红梅就迫不及待道：“志扬，你别在意郭文凯说的那些话。我们陈总说过，硝酸项目就交给你来搞，不会给别人的。” 耿志扬对陈建华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他仗义执言，老陈同志早就因为1230事故靠边站了，哪里可能被提拔到广即大化副总经理的高位上？ 所以说，只要不违反公司原则，他都会尽可能地把工程项目交给耿志扬来做。 耿志扬笑道：“郭总愿意说什么话我又管不着。他愿说就让他说去吧，我不会在乎的。” 顾红梅又好心提醒道：“过了年氮肥行业协会要在云中市举办技术交流会。协办单位是河东化工集团。我们公司派我参加，到时候你也去吧。” “云中市？”耿志扬听到云中市这三个字，心里不禁就是一哆嗦。 尽管前世他在某部级设计院一直干到了项目经理和副总工程师，但却在云中市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经历。所以即便重生一世，当听到云中市的名字，他仍旧不由自主地平生出一股怒气。 “怎么，你不想去吗？”顾红梅见他神色有异，有些不解道：“好几年没参加技术交流会了。好不容易开一次会呢，去开开眼界也不错的。” “好吧！”耿志扬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答应道：“我们收到请帖了。公司原本不想派人去的。你这么一说，那我就去瞧瞧热闹。” 顾红梅莞尔一笑道：“我写了篇《国产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装置运行经验总结》，要在大会上宣讲。到时候，你可要给我捧场啊！” 耿志扬敏锐地瞧见顾红梅微笑时，曾经青春靓丽的脸庞上隐约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心道：“顾红梅比我大一岁。今年已经三十二了。她要是再不结婚，可就变成老姑娘了。” 耿志扬有心询问顾红梅找没找对象，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这姑娘对他一直是别有心思。如果自己主动问起她的终身大事，万一人家还是说喜欢他，那可就尴尬了。 所以耿志扬最终没敢问起顾红梅个人感情上的事，而是闲扯了几句后匆匆告辞离去。 腊月二十七的上午，莫秀峰忽然再次把耿志扬喊到了市政府。 简单寒暄后，莫秀峰直奔主题道：“小耿，日化厂资产审计核算后，目前大概能值个三千四百万。再扣去内部拖欠的职工工资和医药费，剩下的大约有三千万！” “三千万？”耿志扬瞥了他一眼道：“莫市长，合资双方的投资比例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可以由你们占优。”莫秀峰道：“但是，得有一条限制条款。如果将来哪一天政策发生了变化，我们有权利以市场价格回购你们持有的股份。” 有了这一条附加条款的限制，意味着将来安海市政府可以根据需要出资回购北海金秀集团持有的股份，将该合资企业重新转变为纯国有企业。 国有资产和民营资本合资成立生产企业毕竟是个新鲜事，即使莫秀峰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得考虑留下后手，以防将来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不好向上级交代。 好在耿志扬能体谅到他的一番苦心，更何况这次跟日化厂合作纯粹是为了帮莫秀峰一把，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 所以耿志扬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会儿，马上痛快地答应下来：“好吧！可以有这一条。” 莫秀峰见他爽快答应，于是又商量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次出资四千万。这么一来，合资公司总资本可以达到七千万。其中，你们占七分之四，我们占七分之三。你看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耿志扬趁机讲条件道：“但是离退休职工必须跟合资企业剥离关系。另外，合资公司内部干部任命也要由我们说了算。” “这个嘛……”莫秀峰想了想道：“离退休职工可以全部交给市里来负责，但是企业干部任命还是要由公司领导团队来商量的，不能由你们单方面来决定。” “好啊！”耿志扬退了一步道：“合资企业总经理必须是我们的人，要不然没法对企业进行有效管理。” “可以。”莫秀峰也提出自己的要求道：“副总经理和党委书记必须由我们来提名。” 两个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决定合资公司领导层由总经理及分管党群、生产、销售、后勤的四个副总经理组成。总经理及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由耿志扬提名，其他两个副总经理由新组成的领导班子协商后任命。 付春生瞧着耿志扬居然敢跟莫市长唇枪舌剑争论一番，登时惊得呆住了，暗自心道：“没想到耿志扬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敢在办公室里跟莫市长公然讨价还价的，到目前为止他是第一个。” 把事情谈妥后，莫秀峰道：“马上要过年了。等过了年，我让这边定好的领导人选去找你，跟你们那边选好的人见个面认识一下。后面具体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 “没问题！”耿志扬痛快道：“我这边的人选已经有了初步方案。你们定好了人后，直接去找我就行。” 第581章 先敲后赏 当天下午，耿志扬又驱车来到河口镇安海市触媒高新科技有限公司，见到了单冀生、滕海洋等人。 耿志扬先在众人陪同下围着厂区转了一圈，把各个车间的生产情况认真巡视了一遍，这才来到办公楼跟几个领导座谈。 “你们春节假期是怎么安排的？”耿志扬询问道：“还继续生产吗？” 触媒生产是个间歇过程，因此可以根据市场需求灵活调整各种产品的产量，并不需要一直维持连续生产。 单冀生道：“最近订单不太多，我们打算到明天就停产。再用一天时间清洗整理设备，大后天正式放假。” 北海省金秀集团春节期间假期安排是从腊月三十到正月初六。正月初七正式上班。所以触媒公司的放假安排严格符合要求。 耿志扬又问道：“春节期间的值班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单冀生不好意思道：“我们这几个人，家都是外地的，所以春节期间的值班都是由本地职工负责。” 耿志扬并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但还是提醒道：“既然你们春节期间没有安排生产任务，那我就不再多说了。不过如果有生产任务，你们这些公司领导按道理应该轮流值班的。” 广即物化所在春节期间也是由各个领导轮流值班的。滕海洋心里有些过不去，赶紧道：“那大年三十的值班我来吧。” 单冀生见人家带了头，忙不迭道：“正月初一算我的！” 耿志扬笑着摆了摆手道：“今年就算了。既然没有生产任务，大家伙就回家舒舒服服过个年吧。但是明年有生产任务的话，可就不能是这个样子了！” 尽管大老板没说什么重话，但单冀生等人明显听出了话外之音，心道：“看来明年过年想不值班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是没有生产任务，该做的姿态还是得做出来。” 跟众人闲聊了一阵后，耿志扬把单冀生单独留了下来，搞得他心里面不免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待其他人走后，耿志扬才道：“老单，过了年我想给你换个职位。” “换个职位？”单冀生心里一惊，忙道：“耿总，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得您不满意了？” “你想哪儿去了？”耿志扬哈哈一笑道：“我要跟安海市日化厂搞一个合资企业，想让你去那里代表我担任总经理。” “合资企业？总经理？”触媒公司的生产刚有点起色，单冀生心有不舍道：“我对日化行业不大了解，而且这边的生产刚有起色。您看能不能……？” “这边你也兼着。”耿志扬爽快道：“我把你的年薪提到二十万，你帮我把两个企业都管起来，而且要管好。” 类似单冀生这种工作狂，不怕事情多，就怕没事干。 听到自己的收入又涨了好几万，而且掌管两个企业，他登时喜笑颜开道：“没问题！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就是俩企业吗，我肯定能管好。虽然日化那块儿我不大懂，但可以现学现卖呀。” 耿志扬道：“过年这段时间，你考虑考虑带谁去日化厂。我跟市里面商量的方案是，咱们出四千万，日化厂现有资产折算为三千万，一共是七千万！咱们占大头，所以总经理由你来当。” “哦，我来当总经理！”单冀生笑道：“只要我说了算，就能把企业搞好。就怕我说了不算，这事就没法干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由你来提名。所以啊，我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带谁过去比较好！” 耿志扬帮他争取来一正一副两个领导名额，单冀生不禁大喜道：“哎呀！这可是好！除了总经理外，生产副总是企业最重要的职务。有了这个职位的帮忙，我一定能把企业搞好他！” 耿志扬又对单冀生叮嘱了一些跟日化厂合作的注意事项。 两个人正说着话，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的陈常杰忽然打来了电话：“耿总，米国又有一家硝酸生产企业想把生产线卖掉。你有兴趣吗？” “哦？”帮着米国尽快去除工业化的好事，耿志扬自然不会放过，赶忙问道：“是什么样的硝酸生产线？” 陈常杰看着手里的笔记本道：“是两套七十年代中期建设的日产四百五十吨高压法硝酸设备。据老外说呀，这两套设备刚建起来越战就停了，所以都没怎么投入生产。生产时间最长的一套只有一年多点，另一套仅仅是试了试车。” 越战停战以后，米国对军火需求急剧下降，带动的硝酸需求量也发生了断崖式下跌。所以那段时间，资本家们为了利益而争先恐后新上的接近二十套硝酸设备不得不先后停产，最终沦落为随着时间逐渐锈蚀的闲置装置。 自从华夏某公司从米国生产商手里购入了第一套二手硝酸生产线，那些资本家们犹如发现了一个新大陆，纷纷向大洋彼岸推销自己公司所属的那些停产后白占地方的硝酸二手设备。 有了上一次跟d公司打交道的经验，耿志扬首先询问道：“日产四百五十吨的高压法硝酸？他们报价是多少？” “这个公司报价比较高。”陈常杰道：“因为他们的硝酸设备没怎么生产过，所以说虽然是二手旧设备，但跟新生产的也差不多，所以每套旧设备要价五百万美元。” “五百万美元？”耿志扬一皱眉道：“太高了！” “他们报的是离岸价。”陈常杰解释道：“就是装船价格。拆装费和运到码头的费用不用咱们承担。” “那也有点高。毕竟是七十年代的老设备，就算是没怎么用，也放了快三十年了。”耿志扬道：“就算是离岸价，我觉得最多值个三百万。” 耿志扬一张嘴就砍到了五分之三，讲起价来毫不含糊。 “那行吧，我再跟他们谈谈。”陈常杰笑道：“这两套硝酸你都要了吗？。” 高压法硝酸的经济性是比不上双加压法硝酸工艺的，因此耿志扬不会舍高就低再去搞高压法硝酸，当即挑明道：“我们公司是不需要的。但是我可以帮你联系买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陈常杰慷慨道：“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到时候给你考虑一定的报酬。” “不用！”耿志扬婉言谢绝道：“凭咱俩的关系，帮个小忙还要钱就见外了。这个钱我是坚决不会要的，以后你也不要再提。” 陈常杰见他如此仗义，心生暖意道：“耿总，那我就谢谢了！有机会到首都来，我请你吃饭！” 第582章 点拨老弟 耿志扬打完电话后，一旁的单冀生急急提醒道：“耿总，一套日产四百五十吨的高压法硝酸旧设备，要是能到七成新，卖个四千万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能顺利投产，一两年就能把成本赚回来。” “我知道。”耿志扬笑道：“但是咱们不能跟着老外的要价走，总得往下压压价。现在的国际市场，也就只有咱们愿意买他们的旧设备，其他国家是不会买的。” “是啊！”单冀生猛然想起一事，连忙提醒道：“耿总，您得小心再有国内企业背后拆台啊！” 耿志扬听罢，不由得心里一凛：“老单说的没错。要是再出现个寿化集团背地里高价截胡，我们可就又要空欢喜一场了。” “那我提醒一下陈总。”耿志扬道：“让他想办法给某些企业立个规矩，免得咱们国内企业鹬蚌相争，结果让老外白得了便宜。” 他立刻拿起电话打了回去：“陈总，我忽然想起个事来。” 陈常杰诧异道：“耿总，你说。” “上次山南省在咱背后偷着插了一杠子，结果把价格抬上去了两倍，搞得咱很被动。”耿志扬道：“这次你可得防着他们故技重施再来上一下子啊！” 陈常杰幡然醒悟道：“是啊！我把这事给忘了！耿总，谢谢你提醒我！” 耿志扬笑道：“我不想再看到咱们国内企业互相争斗，老外站在一旁白得便宜的窝囊事件再发生。” “我会找领导反映的。”陈常杰愤愤不平道：“一定要约束住底下这些省市一级的进出口公司，省得他们为了一己私利，再干出不讲团结不讲原则的事来。” 壬午年春节，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过年的耿志杰可谓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去年江城金秀文杰高新科技有限公司先后研发出金文m2001、m2001+、m2002三款市场热销的爆款手机，总产量达到了四十多万部。 刨去尚在热销的m2002款手机，金文m2001和m2001+两款手机给公司带来了大约一千四百万收入。即便减去研发费用，这两款手机带来的纯收益至少也有一千万。 而正在热销的最新款m2002手机，粗略估计能给公司获取到创纪录的四五千万利润。 “还是高附加值的高新电子工业赚钱啊！”耿志扬不得不惊叹道：“像我们这些基础化工企业，一套投资两个多亿的三十万吨硝酸装置，一整年干下来，最多才不过挣到五六千万。两下里挣钱的难易程度简直是没法比的。” “我们搞的是纯消费品行业。”耿志杰得意道：“大哥你们搞的是基础化工原料。不是一个行当，当然是没法比的。” 2002年左右正是手机销量飞速上升的黄金年代。耿志扬适时提醒道：“小杰，有了成绩不能骄傲。趁着大好形势，争取多研发出几款流行机型，把钱赚到手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耿志扬嘿嘿一笑道：“哥，我手底下那些技术人员，老问我什么时候能分红。你看……？” 江城金秀文杰公司总股本不过才一千五百万，即便连上去年赚到的一千万左右的纯利润，才不过两千五百万的本钱。 这点钱对于动辄投入以千万计的手机行业来说并不算多，而且都已经用在了最新款m2002手机的生产预定金上。 如今的公司账户上，仅剩下区区不过一百来万的应急资金了。 就算这个时候想分红，那也是无米之炊无钱可分！ 耿志扬笑道：“小杰，现在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你说哪还有钱来分红？” “我知道。”耿志杰无奈道：“可是具体干活的人他不知道咱们的经营情况。他们觉得既然公司研发出来的产品这么受欢迎，那应该赚了很多钱的，怎么能不分红呢？” 耿志杰所说并非虚假。从事研发的技术人员既不关心也不明白公司的财务运作情况，他们只看到公司的产品热销赚了钱，却不知道公司把大量资金用在了周转生产上。 尽管公司目前没有多余资金拿来分红这件事可以跟员工们解释清楚，但却会在某种程度上打击大家伙工作的积极性，还会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趁机兴风作浪。 耿志扬琢磨了一会儿后道：“这样吧。集团公司先拆借给你们一百五十万用来分红，等你们资金回笼以后再还回来。” 一百五十万相当于江城金秀文杰公司总股本总股本的十分之一。对一个成立不到一年的新公司来说，已经算是不少了。 “好的，大哥！”耿志杰高兴道：“有了这笔钱，我就能安抚住员工们的情绪了。” 耿志扬趁机又问道：“下一步你打算研发什么样的手机？” “彩屏、和弦、自带相机，能播放mp3。总的来说，体积越小功能越多越好！”耿志杰兴致盎然道：“现在大家伙就喜欢小巧的手机。即携带方便，而且还显得与众不同。” 二十一世纪初，的确有一股极致追求小型甚至微型手机的潮流。 但是，受制于芯片、配件和电池容积的限制，手机不能同时实现体型减小和功能增加两种目的，因此只能在取舍后选择其一。 耿志扬道：“你说的这个的确是一个方向，不过在将来，最有活力的是智能手机。” “智能手机？”耿志杰一头雾水道：“什么叫智能手机？现在的手机不也很智能了吗？” “不！”耿志扬摇头道：“智能手机就是一部微型计算机。打电话只是它的功能之一，除此之外还能像计算机一样安装运行软件。所以有了这样一部手机，那些在计算机上能做的事，你用一部手机就可以实现。” “我明白了！”耿志杰茅塞顿开道：“就是pda式的手机。有几个品牌已经有类似产品。” “对！跟pda的思路类似，但功能要比它强大得多。”耿志扬随手在纸上画了一个方形图像道：“未来的手机整个都是一大块液晶触摸屏，不会再有物理按键。全部按键都采用触摸式软按键……” 在耿志扬细细讲述中，耿志杰的思路一下子豁然开朗：“哦……这不就是一部微型电脑吗？” “对！这就是一部电脑！”耿志扬道：“一开始它的功能当然会很有限。但随着芯片技术的发展，这种智能手机才是未来最畅销的王者。” “这个我信！”耿志杰点头道：“十年前的计算机都是大块头的台式机，但是现在有了采用液晶屏的笔记本电脑。不但体积小了很多，价格上也是没法比的。” 耿志扬叮嘱道：“目前智能机还不到流行的时候，你可以安排一组技术人员先行开发，关键是拿到相关专利。等到智能机火的时候，我们就能立马拿出成熟机型来投入市场，不至于还得临时抱佛脚。” “我懂了！”耿志杰笑道：“只要把专利拿到，就算别人想生产，也得先给咱们钱。” 第583章 技改立足 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的上午，耿志扬带着单冀生、符耀武等四五个生产骨干来到了市区东北部的安海市日化厂，跟市里委任的合资公司副总经理和党委书记沈洪民等人见面。 沈洪民是业已撤销的一轻局副局长，如今被市里派到合资公司，代表国有资产担任第一副总经理和党委书记，可谓是责任重大。 莫秀峰由于公务在身无法到场，因此由秘书付春山代为出面，介绍双方互相认识。 等到耿志扬和沈洪民等人寒暄完毕后，付春山赶忙道：“耿总，接下来具体的事你们两边谈吧，我就不参与了！莫市长还等着我，我得赶紧回去。” 耿志扬知道他身为莫秀峰的秘书，必须候在领导身边随时听从调遣，其实身不由己，于是呵呵一笑道：“付秘书，你去忙你的，这边有我就行。” 打发走了付春山后，以耿志扬为首的北海省金秀集团和沈洪民领头的安海市日化厂，方才开始正式的会谈。 尽管合资公司出资比例上是北海省金秀集团占优，但毕竟是在现有的安海市日化厂基础上进行重组改造，因此沈洪民一方仍然算是主家。 因此沈洪民首先发言道：“耿总、单总，市日化厂原领导层由于贪腐问题，大多数已经被移交司法机关进行处理。目前厂子里只剩下总工程师严勤和几个中层干部。所以合资公司的管理团队需要重新组建。” “这个好说。”耿志扬询问道：“合资公司的名字你们定下了吗？” “哦！”沈洪民忙道：“市领导们已经定下了。决定叫安海日用化学品有限公司。” “安海日用化学品有限公司？”耿志扬笑了笑道：“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可以的！” 他用手一指单冀生道：“今后单总就是我们金秀集团在合资公司的代表。由他来担任合资公司的总经理。” “欢迎！欢迎！”沈洪民一脸热忱道：“莫市长已经吩咐过了，要求我们全力配合贵公司，争取尽早让日化公司正式运转起来。” “这个得一步一步来。”耿志扬道：“首先得把成立合资公司的手续办完。这一块儿就交给单总和沈总来负责了。” “没问题！”沈洪民满口答应道：“手续我们来走就行。” 耿志扬又道：“还有个重要的事。我们需要把日化厂现有的生产装备情况摸清楚，然后跟行业内其他厂家进行对比，搞清楚我们有哪些优势，又有哪些劣势。摸清楚以后，再进行针对性的改造提升。” “生产装备情况？”沈洪民想了想，转头对原日化厂总工程师严勤道：“严总，要不咱们领着耿总他们去现场转一圈看看？” 严勤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同志，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老式黑边眼镜，一脸的讨好道：“好的，沈总！” 看着他冲沈洪民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耿志扬和单冀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暗自心道：“怪不得整个日化厂领导班子就剩下他一个了呢。看来人的胆子小也有好处，那就是不容易随大溜犯错误。” 沈洪民和严勤陪着耿志扬等人出了办公楼，来到主要的生产单元：洗衣粉车间。 严勤指着车间内的设备逐一介绍道：“洗衣粉生产的第一步，首先是把原料，比如表面活性剂、添加剂、纯碱和膨化剂等，按照比例添加到混合器里混合均匀。” 他又指着地上的泵道：“然后用高压泵打到造粒塔，在热空气喷射作用下完成造粒过程。” 众人又来到楼上，严勤介绍道：“这个就是造粒塔。重油燃烧加热的空气混合着浆料一起喷到塔内完成造粒过程。” 耿志扬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催化剂生产上的原料预处理、混合制备和喷雾造粒吗？” 单冀生道：“还真是呢！不过他们这台造粒塔要比咱的喷雾造粒塔大不少呢。” 严勤见俩人一看就懂，情知遇上了内行，赶忙陪笑道：“对！这就是喷雾造粒！这套造粒塔是整条生产线里最贵的设备。” 耿志扬听罢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就这么简单的一条生产线还用得着从欧洲引进？而且还花了四千多万？” 比起流程复杂工艺繁复的化工化肥行业来说，日化行业的工艺流程确实相对比较简单。但他们的技术诀窍其实并不在生产线的关键设备上，而是取决于产品配方。 不同的洗衣粉配方就会生产出性能迥异的产品来。所以说，日用化学品行业最重要的是产品配方。只要有了配方，就能生产出消费者喜欢的产品来，而生产线并不是问题。 耿志扬和单冀生都是经验丰富的化工化肥专家，几乎在同时明白了这个道理。 后续的产品筛分和包装都是化工化肥行业常见的单元操作，对耿志扬和单冀生来说熟得不能再熟。 看完整条生产线后，单冀生悄声道：“耿总，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能把这套设备摸清楚。然后照葫芦画瓢，咱们再弄套大点的都行。” “我也有这想法。”耿志扬道：“洗衣粉生产无外乎就是成本和规模上的竞争。只要咱们的生产规模足够大，生产成本足够低，就能够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 “就是啊！”单冀生见耿志扬跟他观点一致，不由兴奋道：“以我老单的本事，一个月下来摸清设备，再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进行技改提升，保准能让这套装置把成本降下来。” “还是摸摸情况再说。”见他如此性急，耿志扬劝说道：“隔行如隔山，咱们还是得谦虚点。我看呢，等你把这里的生产线摸透了以后，找几个其他厂家学习学习，然后再针对性地进行技改。” “也行。”单冀生道：“喷雾干燥设备咱国内有厂家生产，并不是很贵。我估计咱们自己上一套这样的洗衣粉生产装置，最多花上一千来万就可以了。” 耿志扬道：“他们这条生产线只有年产三万吨的能力。我觉得咱们要是自己上的话，起码得年产十万吨起。要不然，形成不了规模化生产。” 耿志扬的想法正合单冀生的脾气。他当即附和道：“就是啊！生产能力上不去就别想着跟人家竞争。我看呢，咱们合资企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把这条生产线改造为年产十万吨的规模。以此来增强企业的竞争力。” “嗯，好！”耿志扬点了点头道：“单总，这个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第584章 结朋交友 三月二十一日恰逢春分时节，耿志扬坐了一夜火车赶到了河东省会云中市，前去参加氮肥行业协会举办的年度技术交流会。 由于本次技术交流会的协办单位是河东化工集团，因此氮肥行业协会把会议地点设在了该公司所在的省会城市：云中。 耿志扬前世曾经在云中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因此对这里可谓是熟门熟路熟悉得很。出了火车站，他就近打了辆桑塔纳出租车来到会议举办地点：河东化工集团宾馆。 宾馆正门处悬挂的电子屏上实时滚动着“欢迎参加氮肥行业协会技术交流会各位嘉宾”的字样。大堂里摆着几张桌椅，各有会务组人员忙活着接待陆续而来的参会代表。 耿志扬排着队登记缴费后，会务组人员给了他一个号牌道：“你住603房间。” 耿志扬忙道：“我想一个人住，可以吗？” “一个人住？”会务组人员愣了愣道：“行是行，但是整个房费都要由你自己来承担。你回去能报销吗？” “没问题！我自己住吧！”耿志扬心道：“不就是一晚上三百来块钱嘛？就算不能报销，老子也住得起！” 因为他要自己住，接待人员又换了个812的房间号牌递给他道：“拿这个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谢谢！”耿志扬拿着写有812的号牌来到前台，酒店工作人员收回号牌后才给他办理了该房间的入住手续。 找到812房间，把行李放好又收拾完卫生后，耿志扬并不想一个人待在憋闷的客房里虚度光阴。他坐上电梯来到楼下，打算去周边走走，回味一下曾经的第二故乡。 但刚到宾馆大门，就听有人喊道：“小耿，这边来！” 耿志扬寻声望去，只见大堂角落处的茶座里坐着四五个人在喝茶闲聊，其中有一位正冲着自己招手。 耿志扬看得真切，那人正是行业知名专家：林华生！ 他忙转过身紧走几步来到茶座，惊喜道：“林总，你也来了！” 林华生笑着介绍道：“小耿，我给你介绍几个大领导！” 他把大字拖得很长，惹得在座的几人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华生不以为然道：“你们笑什么呀？我跟你们说，这个年轻人别看年龄不大，但却是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总工程师，而且还是北海省金秀集团的真正大老板耿志扬先生！” 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目前是国内名列前茅的硝酸类氮肥企业。北海省金秀集团更是行业内颇有知名度的先进工艺研发企业。在座众人听到如此年轻的一个人兼有两重重要身份，不由得重视起来。 林华生首先介绍身旁的中年人道：“这位是氮肥行业协会理事长周即贺！也是咱们这次会议的主办方！” 耿志扬忙点头致意道：“周会长，您好！” 林华生又指着周即贺旁边的人道：“那位是协会秘书长平祖荫！” “平秘书长，您好！”耿志扬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心里道：“还真有姓平的？我还以为只有《笑傲江湖》里的平一指平大夫姓这个少见的姓氏呢。” 在座的另外两人都是熟人。不同的是，一个是今生结识的芦水河化工集团董事长郑福声，另一个却是前世旧相识：河东省石化设计院院长邰清华。 “郑总，您好！”耿志扬依次打招呼道：“邰院长，您好！” 郑福声笑道：“耿总，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邰清华则惊奇道：“耿总，你认识我？” 耿志扬心道：“前世咱们两家一起干过项目，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呢？” 但他嘴上却解释道：“以前看到过你的照片，所以认得你！” 林华生趁机介绍道：“小耿，这两位都是协会副理事单位的领导。” “哦！”耿志扬赶紧恭维道：“那你们两位就是副会长了！” 郑福声笑道：“耿总，以你们公司的实力，来协会当一个副理事单位也没问题。” 耿志扬当然明白他指的是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哈哈一笑道：“我们公司是个民营企业，论实力还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大型国企。” 林华生笑道：“小耿，你这次是代表哪一家公司来开会的？安海市氮肥公司还是北海省金秀集团？” “安海市氮肥公司。”耿志扬忙道：“我们公司主要产品是三套年产十五万吨的双加压法硝酸，另外还有尿素、硝盐等产品。去年的产值刚过十个亿，资产达到了接近二十亿。等下个月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开车以后，年产值将达到接近二十个亿。” 亲耳听到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的实力竟然发展到如此强悍的地步，在座众人不禁惊得面面相觑。 林华生趁机建议道：“周会长、平秘书长，我没说错吧？耿总和安海市氮肥公司绝对属于国内异军突起的新兴企业，将来的发展不可估量。” 他又对耿志扬道：“耿总，你们接下来准备上什么项目啊？” 耿志扬明白他是在替氮肥公司摇旗呐喊扩大影响力，当即道：“我们接下来打算在今年新上年产三十万吨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项目和三十万吨硝酸项目。等到这两个项目建成以后，年产值将接近三十个亿。” 一个年产值接近三十个亿的化肥化工类企业，在当地绝对数得上是支柱型骨干类企业，即便在省内也算是数得着的。 耿志扬继续宣传道：“我们公司是省氮肥协会副理事长单位，还是全国硝酸行业协会发起人和理事长单位。” 这下子在座诸人登时对他刮目相看重视起来。毕竟，发展势头如此强盛一个企业，即便它是民营企业，将来的实力也不可估量。 林华生适时建议道：“周会长、平秘书长，我有个想法。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取得了这么多优秀的成绩，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视。既然发展势头这么好的一个企业，我们能不能把它纳入到副理事长单位里来呢？” “这个嘛……”目前氮肥行业协会里副理事长单位，尚且没有出现民营企业的身影，周即贺和平祖荫不免有些踌躇。 林华生仗义执言道：“我知道，协会现有的副理事长单位全是国有企业，还没有过民营企业的先例。但是呢，随着国内民营企业的发展，总会出现第一个例外的。” 他笑了笑道：“现在都讲究创新改革锐意进取，我们协会引进民营企业来当副理事长单位不也是一项革新措施吗？” 此话一出，周即贺和平祖荫登时眼前一亮，暗自心道：“对啊！纳入一个新的民营副理事长单位不就是一种改革吗？再说人家安海市氮肥公司的实力也配得上副理事长单位地位的。” 周即贺当即表态道：“林总，你提的建议很好，我们会找个时间专门开会研究的。” 耿志扬万没想到林华生的一席话竟然真起了作用，看来氮肥协会大概率会把他们纳入到副理事长单位的行列里。 第585章 尾气标准 尽管河东化工集团宾馆是企业为了接待来往客户而开办，但却是正儿八经的三星级宾馆，因此一楼大堂内的茶座也是要收钱的。 耿志扬坐下后，敏锐地瞧见周即贺、林华生等人面前摆放的是个人带来的保温杯，只有郑福声跟前放着一杯碧绿的清茶。 林华生冲他悄声道：“小耿，这儿的茶可不便宜，一杯就要三四十，最贵的竟然到了八九十呢。” 耿志扬心里明白，别看周即贺、林华生等人在行业里都属于顶级专家，但收入上只能算是比工薪阶层略高一些，断断舍不得花上几十块钱喝杯茶。 送上门做人情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浪费，当即招手把服务员喊来道：“你们这里泡壶顶级大红袍多少钱啊？” 服务员殷勤道：“先生，一壶顶级大红袍一百零八块钱。” “那就泡上一壶。”耿志扬吩咐道：“给我们拿几个茶杯，再来上几碟小点心。” “好的，先生！”服务员见他对茶座的规矩门清，情知是个品茶的行家，赶紧答应着忙活去了。 林华生很清楚耿志扬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款，因此对他主动请客的举动并不以为然。 平祖荫哪好意思刚认识就让人家花钱，连忙客气道：“耿总，不用要茶，我们有水喝。” 耿志扬笑道：“大红袍属于红茶，有提神败火、缓解疲劳的好处。咱们在这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茶，败败火提提神缓解一下疲劳，且不快哉？” 郑福声有心捧场，趁机道：“那等会儿我也尝尝耿总点的大红袍！”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壶红茶和几碟可口的小点心端上了桌。耿志扬招呼着大伙吃着点心品着香茗，确实是非常爽快。 周即贺品了口温润香泽的大红袍，然后问道：“耿总，你们公司硝酸尾气的氧化氮含量大概是多少？” 耿志扬一听，顿时明白他话里有话，笑呵呵道：“我们公司的三套硝酸装置都设有氨催化还原反应器，所以尾气中的氧化氮含量比较小，一般在一百个ppm左右。” “一百个ppm？”郑福声听罢惊愕道：“我怎么听闻志雄说，我们硝酸尾气的氧化氮含量一般在两百四十多个ppm，夏天最高的时候能到接近两百八呢。你们是怎么降到一百的？” 耿志扬笑道：“郑总，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公司的三套硝酸装置都设有氨催化还原反应器。经过按催化还原反应后，尾气中的氧化氮含量就没那么高了。” “你的意思是……”郑福声兀自推断道：“我们公司的那套硝酸装置没有装氨催化还原反应器？” “嗯！”耿志扬点了点头道：“是没有装！装了这个东西虽然对尾气净化有好处，但平时运行需要消耗氨，是有成本的。” “哦，原来如此！”他忙冲周即贺道：“周会长，我对硝酸不太懂。你像我们这种尾气含量在两三百ppm的，符合环保要求吗？” 周即贺笑道：“目前对硝酸企业排放尾气采用的是《gb大气污染物防治标准》。那里面对硝酸企业尾气中的氧化氮含量的要求是：新建装置的话，按照氧化氮含量一千四百毫克每立方米执行。” “一千四百毫克每立方米？”郑福声一脑门子问号道：“那我们公司的尾气排放是符合要求呢，还是不符合？” 耿志扬道：“一千四百毫克每立方米大约相当于不到七百个ppm。如果你们公司硝酸尾气中氧化氮含量在两三百ppm，那是符合要求的。” “是吗？”郑福声高兴道：“那就好！符合要求就好！” 周即贺微微一笑道：“郑总，据我所知，国家正在准备制定新的一批环保标准。其中涉及硝酸企业尾气和废水排放会单独制定专门的环保标准。尤其是对尾气中氧化氮的含量，会比现在的标准提高很多倍。” “很多倍？”郑福声疑惑道：“会高到什么程度？” “我估计呀。”周即贺道：“耿总他们不用担心，但是你们……啧！恐怕会超标的。” 耿志扬很清楚，经过数年讨论以及多方博弈以后，于2010年颁布的《硝酸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将会把新建硝酸装置尾气中氧化氮含量标准提高到三百毫克每立方米，而且对总排放量也有严格要求。 此标准一出，允许新建的全中压法、高压法和双加压法硝酸装置，只有在采用氨催化还原或者其他深度处理措施后，尾气方能满足排放要求。 但是中压法尾气中氧化氮含量高达一千到一千五百个ppm，高压法甚至能到两千到两千五百个ppm，因此这两种工艺采用氨催化还原反应处理尾气的话，氨气消耗量将比双加压法大出去很多，从而导致生产成本也会相应增加。 “哎呀，那我们也得改啊！”郑福声急急道：“耿总，你能帮我们改一下吗？” “没问题！”耿志扬道：“我们公司不但能帮你在尾气系统加上一套氨催化还原反应器，而且还能提供便宜优惠的国产氨催化还原反应催化剂。” “咦？”邰清华惊奇道：“耿总，你们公司也能生产氨催化还原反应催化剂？” “能啊！”耿志扬道：“我们的硝酸装置用的就是自己生产的催化剂。” “我只知道广即物化所能生产氨催化还原反应用的催化剂。”邰清华惊叹道：“没想到你们也能生产！” 耿志扬呵呵一笑道：“我们跟广即物化所合作成立了一家触媒公司，专门生产各种分子筛和催化剂。” “原来是这样啊！”邰清华恍然大悟道：“你们两家其实就是一家。” 众人正在热聊之时，忽然有两个男子走过来道：“周会长，碰到什么好事了，你们这么高兴？” 耿志扬侧脸一瞧，我的个乖乖！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寿化集团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刘才祥。他身旁还站着北海省化工集团总经理郑柏秋。 几乎在同一时间，刘才祥也看到了林华生身旁的耿志扬。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刘才祥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对道：“周会长，啥事这么高兴？” 周即贺并不知道刘才祥跟耿志扬的私人恩怨，乐呵呵道：“我们正在说环保的事。刘总，你来得正是时候，坐下来一块儿说话吧。” 刘才祥哪里肯跟耿志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当下脑筋一转道：“周会长，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咱找个地方再说说呗？” “这个……”周即贺想了想道：“好吧！” 眼瞅着周即贺和平祖荫跟着刘才祥匆匆离去，耿志扬不由纳闷道：“这个刘才祥又在搞什么鬼？” 第586章 互相帮忙 刘才祥和郑柏秋堂而皇之地叫着周即贺和平祖荫去别处商量事，搞得耿志扬纳闷不已。 林华生见状道：“寿化集团联合你们省化集团和石化设计院，还有其他几个硝酸生产企业，打算成立一个硝化工业协会。他们想把这个协会挂到氮肥协会名下，所以得跟周会长他们做工作。” 耿志扬心道：“现在有了我们硝酸行业协会，刘才祥他们再成立一个硝化工业协会等于是功能重复。但要是他们非得成立，将来能不能招来会员，那就得看两边谁的吸引力大了。” 企业加入协会是要缴纳会员费的，并不是免费入会。而且一年的会费少则几千，多则数万，到了副理事单位甚至要缴纳十几万的会费。所以对于生产企业来说，加入的行业协会太多也会带来不小的负担。 因此如果将来真的出现硝酸行业协会和硝化协会并存，国内相关企业就要被迫从二者中间选择其一。 目前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发起创立的硝酸行业协会已经拥有遍布全国的二十多个会员单位。刘才祥他们若从这边拉人的话，就必须想办法跟氮肥公司竞争了。 林华生突然道：“小耿，你们那个硝酸行业协会其实最应该归属到氮肥协会来，做它的一个分会才对。要是这么一来，你们的成员单位就会大大增加，再也用不着四处去拉人头了。” 目前硝酸行业协会所属的会员单位，除了索凤县化肥公司等几个县级小企业外，剩余的全部是氮肥行业协会成员，所以林华生才有这么一说。 耿志扬道：“可是周会长不一定愿意要我们呀。寿化集团不是正在做他们的工作吗？” 林华生笑道：“你们已经有二十多个会员单位了。老刘他们就只有几家企业。两下里比起来差得远了，你说老周会选谁呀！” 一旦把硝酸行业协会归属到氮肥行业协会麾下，那么招收会员单位就会容易得很，不用像现在一样费力地四处拉拢。 耿志扬犹豫道：“我去跟周会长说嘛？” “不用！”林华生大包大揽道：“我替你去当说客。你就等好消息吧！” 耿志扬不由得万分感激道：“谢谢你了，林总！” 林华生嘿嘿笑道：“我可不是白帮忙的。你也得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你说！”耿志扬忙道：“只要我能办到，一定把事办了。” 林华生道：“我有个老朋友，他的孩子今年大学毕业。这孩子学的是精细化工，所以想到广即大化去。他呢不想下车间，想去科技研发中心。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事给办了？” 原来如此！ 耿志扬一口答应道：“没问题！这个事包在我身上了！” “你别急呀！”林华生道：“我朋友这个孩子是你们本省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学历是本科。广即大化的研发中心现在原则上只要研究生，本科生想进去很难的。” 他顿了顿道：“我原本想找广即大化的一个老伙计。可惜他已经退居二线了，说话不管用了。听他说现在研发中心进人要求很严格，本科想进来必须经过副总经理陈建华和中心主任顾红梅的同意才行。所以呀，我就想到你了！” 耿志扬瞬间明白了他的思路，心道：“姜还是老的辣！看来林总今天把我叫过来是有意为之，并不是偶然兴起。” 不过人情都是相互的。自己帮了林华生，人家也会帮着解决硝酸行业协会归属问题。更何况以他跟陈建华和顾红梅的交情，往研发中心里安排一个本科生并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这次交易他一点也不吃亏。 顾红梅坐的火车中午才到。耿志扬专程赶到火车站迎接师姐。 顾红梅没想到他会来车站接自己，又惊又喜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也是刚到吗？” “我一大早就来了。”耿志扬接过她的行李包背在身上道：“你该买个行李箱，推着多省事啊！比背在身上轻快多了！” 顾红梅莞尔一笑道：“这个包我买了没几年，好好的扔下不用太可惜了。” 耿志扬暗暗感慨道：“师姐果然跟前世一样生活简朴，处处不舍得花钱。” 他看了眼手表道：“快一点了。这个点赶到宾馆也没什么吃的了。要不我请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顿饭吧？” 顾红梅并不在意揩耿志扬的油，会心一笑道：“行啊！” 耿志扬带着她打了辆出租车，一溜烟来到市区一处老牌的面馆，要了四碗热腾腾的饸饹面，又点了些地道的酱牛肉拌猪肚等小菜。 坐了一晚上车又没怎么吃早饭，顾红梅早已是饿极，见到散发着喷鼻香气的饸饹面，登时勾得胃口大开。 耿志扬指着桌上的调料小瓶道：“这儿有醋、辣椒油和盐，喜欢什么就加什么。” 顾红梅哪里顾得上那些调料，抓起筷子道：“我先吃了，实在是饿坏了！” 耿志扬笑了笑道：“吃吧！慢点，小心烫着！” 顾红梅一边答应着一边用筷子夹起面条就往嘴里塞。 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耿志扬忍不住淡淡一笑。他拿起醋瓶往碗里加了点醋，又来了点辣椒油，这才不慌不忙地吃了起来。 当他夹起一片韧劲十足的酱牛肉时，忽然回想起当年大冬天，陪着妻子去少年宫干完活往回赶时，曾经在青年桥西头那家小面馆吃过的那顿难忘的肉丸子面条。 物是人非，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望着眼前埋头猛吃的师姐，耿志扬不禁有些遗憾：“要是晓清在这里就好了，正好能跟她一起回忆一下有趣的过去。” 正在大快朵颐的顾红梅忽然抬起头来道：“你怎么不吃啊？光瞧着我干嘛？” “哦！”直勾勾瞧着人家女孩子的确不怎么礼貌，耿志扬一脸的尴尬道：“想起点以前的事，走神了！” “以前的事？”顾红梅好奇道：“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耿志扬总不能在她面前炫耀自己和妻子的甜蜜回忆，那不成了故意刺激人家吗？只得搪塞道：“快吃饭吧！” “你这人真奇怪！”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顾红梅不满地嘟囔道：“吃着饭，想以前那些事干嘛？莫名其妙！” 望着她略有些牢骚的神情，耿志扬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另一个难忘的女子身影。虽然那个女子比卢晓清和顾红梅都要漂亮得多，但给他带来的却是不堪回首的往昔，远不及顾红梅提供的积极向上情绪价值。 第587章 前世的情缘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耿志扬和顾红梅一起打了辆出租车赶到河东化工集团宾馆。 耿志扬帮着顾红梅熟门熟路办完参会和入住手续，然后道：“师姐，回房间好好歇歇吧。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晚上拿着餐票到二楼吃这里的自助餐就行。” 坐了一夜的火车，顾红梅的确感到很有些乏累，冲他摆了摆手道：“你也回去歇着吧。” 耿志扬回到自己的房间，顺手打开了电视机。好巧不巧，没想到屏幕上播出的正是《云中百姓》节目。 《云中百姓》是一栏反映云中市普通人生活的节目，主要展现当地老百姓的市井生活和风土人情，乃是一档贴近群众直面人间烟火的栏目。 耿志扬呆呆地盯着屏幕上那位端庄秀丽、仪态大方的绝色女主持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因无他，《云中百姓》栏目的女主持人正是他前世的妻子：云中市电视台王牌女主持人石玉兰！ 当然，耿志扬通过相亲认识石玉兰的时候，她还只是省话剧院的一名新人话剧演员，并没有什么名气。两个人结婚以后，方才在机缘巧合之下，石玉兰借调到市电视台当了一名主持人。 省话剧院听着名气很大，但职工待遇却很一般。作为年轻员工的石玉兰，她的收入更是惨不忍睹不值一提。 而那时候耿志扬所在的部级设计院项目很多，挣的奖金自然不菲，所以他的收入是石玉兰的数倍还多。若不然，老同志们也不会费心劳力地帮着牵线搭桥介绍他们俩认识了。 一个是大型设计院具有硕士文凭的骨干技术人员，一个是省话剧院刚入行的年轻演员。虽然说两个人的职业毫不沾边，但由于耿志扬有着深厚的文学功底，所以两个人相处得非常愉快。 谈了一年多时间的恋爱后，耿志扬跟石玉兰修成正果登记结婚，正式成为了夫妻。 一开始那几年，耿志扬负责干活挣钱，石玉兰则管着照看家庭。男主外女主内，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宝贝儿子。 但随着石玉兰借调到了云中市电视台，情况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和谐幸福的一家三口分崩离析。耿志扬和孩子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石玉兰离他们而去。 借调到市电视台后，石玉兰很快便深深陷进了主持人光鲜亮丽的身份之中，逐渐开始追求奢华虚荣的生活，跟丈夫和孩子也越走越远。 毕竟，即便耿志扬辛辛苦苦埋头画图，一年到头也不过才赚回来四五万块钱。此等水平的收入是远远实现不了市电视台女主持香车豪宅的美好梦想。 因此，两个人的最终结局只能是分手了事。 当然，如果前世的耿志扬能有今生庞大的事业和财力，石玉兰有可能不会变心而抛弃他和儿子。 只可惜假设终归是假设，她给耿志扬造成的伤害深深刻在了心底深处，断断是不能原谅的。 望着电视屏幕上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石玉兰，耿志扬心道：“看来她这辈子找的对象比我有钱，所以很满意。亦或是像前世一样，已经抛夫弃子另攀了高枝，现在正享受着领导夫人的荣光呢。” 前世石玉兰跟耿志扬离婚后，连儿子都不肯要，没多长时间便匆匆嫁给了市里的一位领导。但非常不幸的是，她的二婚丈夫后来因为贪腐问题，没过几年就被双规处理，后来又被判了刑。 从此之后，石玉兰的高官夫人美梦算是彻底破灭。 耿志扬不想再看到前世妻子令人堵心的丑恶嘴脸，啪的一声关上了电视，忍不住嘲讽道：“心坏了，长得再好看也成不了好女人！” 满心愤懑的他在房间里实在是坐不住，于是跑到楼下顺着宾馆所在街区的大街小巷溜达了好一会儿，待到心情平复之后方才疲累地折身返回。 本次会议给各位与会代表准备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助餐，地点均在宾馆二楼的自助餐厅。到了晚饭时间，顾红梅叫着耿志扬一起来到餐厅，按照各自喜欢的口味选了不少美味佳肴。 “跟我一个房间的是河东省石化设计院。”顾红梅一边吃饭一边道：“我听她说，他们院刚接了一个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项目呢。” “哦！”耿志扬笑道：“人家接就接了呗。反正天底下这么多硝酸项目，不可能都让我们一家来干。再说了，以我们的实力，也不可能霸占下全部硝酸项目不让别人来干。” 耿志扬居然秉承如此豁达的观念，顾红梅惊讶道：“你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呢。” “我当然那跟别人不一样了。”耿志扬苦笑道：“其实啊，很多事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与其徒增烦恼，不如看得开些。老话说得好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操那么多闲心干嘛呢？” 顾红梅颦儿一笑道：“你这是无奈而为之，不过也可以理解。” 他们俩正说着话，忽听背后有人笑呵呵道：“顾主任，你好啊！” 耿志扬侧脸一瞧，只见北海省石化设计院副院长孙道刚满脸堆笑走了过来。 孙道刚也瞧见了耿志扬。他愣了一愣，但还是端着盘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顾主任，听说明天你要上台宣讲。”孙道刚跟耿志扬草草打了个招呼，随后冲着顾红梅巴结道：“我在下面可得好好学习学习。” 望着他一脸谄媚的可笑模样，耿志扬忽然灵机一动，暗道：“看来孙道刚是想承接广即大化即将上马的d产品建设项目，这才找着机会特意来巴结顾红梅。” 顾红梅也猜到了孙道刚所来的目的，笑了笑道：“孙院长，我只是总结了一下硝铵装置的运行经验，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哪能呢？”孙道刚坚持道：“采用管式反应器合成工艺的硝铵装置，你们公司是咱们省唯一的一家。你们总结的经验，是很值得我们其他单位学习的。” 耿志扬听见他极尽奉承之言，心道：“孙道刚这么个低三下四法，以前还真没看到过。” 说了几句话后，孙道刚果然不出所料道：“顾主任，你们公司打算上的年产十六万吨d产品项目还是交给我们院吧。要是交给我们来干，一定挑选院里的精兵强将组成项目组，保准干得又快又好！” 顾红梅无奈道：“孙院长，d产品项目设计任务交给谁，我说了不算。你还是找陈总沟通一下比较好。” “陈总我是会找的。”孙道刚嬉笑道：“也麻烦顾主任替我们院美言上几句。” 他的话音刚落，又一家设计单位的领导凑过来主动跟顾红梅搭话。顾红梅一边应付着一边冲耿志扬露出了无可奈何的微笑。 第588章 师姐饶命 吃过晚饭之后，又有邻省一家设计单位的领导找到顾红梅，热情邀请她出去喝茶，估计还是为了d产品项目来拉关系。 大晚上的，顾红梅哪里愿意跟着陌生人到外面喝茶？自然是予以了拒绝。但那位领导极有耐性，啰里啰嗦就是不肯放弃，搞得顾红梅难堪不已。 耿志扬见状忙上前挡在顾红梅身前道：“对不起！我们还有事要谈。请你不要再纠缠了，好吗？” 那位领导虽然不认得耿志扬，但见其身高马大一脸蛮横之色，情知不是善茬，这才心有不甘悻悻然作罢了事。 耿志扬趁机护着顾红梅走出了餐厅。为了防备那人跟上来继续骚扰，干脆两个人下楼来到附近的街巷里溜达着散步，也算是饭后消化食了。 顺着街边走了一会儿后，顾红梅情不自禁庆幸道：“志扬，今晚上得亏有你帮忙，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就是想讨好你。”耿志扬宽慰道：“要不是为了拿到d产品项目设计任务，人家才不会上赶着巴结你呢。” “我知道的。”顾红梅道：“但是这事我说了不算。他们巴结我白搭呀！” “那可不一定。”耿志扬道：“为了办成一件事，所有人情都是有用的。你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起作用，那是从你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如果从外人的角度，你则是第一块敲门砖，是必须拿下的。” “为什么呢？”顾红梅纳闷道：“他们直接找我们大领导不行吗？” “能直接找你们大领导的就不会来找你了。”耿志扬不得不点破道：“那些来找你的设计单位，大多数没有干过你们公司的项目，所以需要从你这里打开突破口，然后把你当做纽带，顺着跟你们领导攀上关系。” “哦，是这样啊！”顾红梅想了一会儿又摇头道：“那不对啊！孙道刚可是认识陈总的，他干嘛还来巴结我呀？” 耿志扬嘿嘿一笑道：“所以孙道刚只是过来跟你跟你套近乎，既没请你喝茶，也没送你东西吧？” 顾红梅一想也对。孙道刚只是在言语上跟她说了些好听的，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表示，就连请她吃饭喝茶的意思也没有。 “这么麻烦呀！”她一蹙眉道：“我最烦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了！” “我也很烦。”耿志扬长叹一声道：“但是在这个最讲人情的环境里，不讲人情世故不行啊！” 谈到了人情世故，耿志扬趁机把林华生委托自己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顾红梅听罢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也就是你，换成别人要想往我这里塞本科生，而且是省内一般高校的本科生，我绝对不给他好脸色看。” 耿志扬忙陪着笑脸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吗，师姐！” “其实也没什么。”顾红梅展颜一笑道：“我们研发中心总有些简单的活要有人干，弄几个本科生进来也能行。” “那你答应了？”耿志扬欣喜道：“回去后我再跟陈总说说情。” “不用了！”顾红梅大度道：“你把那学生的情况到时候交给我就行了。至于陈总那边，我替你去说吧。” 耿志扬万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不禁高兴道：“师姐，你对我真好！” “是吗？”顾红梅魅然一笑道：“那等会儿回去了，我去你房间坐一会儿，行吧？” “啊！？”耿志扬吓了一大跳，暗自心道：“要是去了我房间，你突然施展出女性的魅力来考验我，我可不一定能经受得住考验的！一旦咱俩干出那种不可名状的事来，我可怎么跟我老婆交代呀？再说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耿半仙可就变成耿色狼了！” 他不敢冒半分风险，赶忙道：“半夜三更的，咱孤男寡女在一起……他……他不方便呀！” “哼！”顾红梅噘起小嘴道：“咱现在不就是孤男寡女在一起吗？怎么你就方便了？” “他这个……”顾红梅所言极是，耿志扬禁不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顾红梅忽然发出银铃般一阵笑声道：“我就知道你这人有贼心没贼胆。” 她忽然一下子紧紧握住耿志扬的手道：“我改主意了！我现在的条件是：你必须拉着我的手走回去！” “拉着手？”耿志扬不由得一阵头痛。 尽管手牵手还不至于突破男女大防，毕竟公事上双方见了面无论男女也得握手，但要是被别人瞧见甚至拍下照来，那他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一想起前世数个经典案例，耿志扬可不敢头铁到去趟如此可怕的雷区，当即把手从顾红梅手里强行挣脱开道：“师姐，对不起，我不能跟你手拉手！要是被人瞧见了，我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顾红梅见他如此谨慎，心知勉强不得，嘻嘻一笑道：“看把你吓的！不愿意就算了！” 回到宾馆临别之际，她叮嘱道：“明天我发言的时候，你一定要捧场啊！” “好的，没问题！”耿志扬见她优雅地转身出了电梯，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呼……”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抬起右手看着道：“拉了拉手不算出轨吧？我应该没做对不起晓清的事吧？但愿今晚上发生的事别让晓清知道！” 他忐忑不安回到房间，许久之后才平复住起伏不定的心情…… 本次氮肥协会举办的技术交流会一共开三天。前两天是集中技术交流。协会挑选出来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技术论文，由作者当众进行宣讲和交流。第三天上午到河东化工集团参观学习，下午则是自由交流时间。 顾红梅的宣讲安排在了当天下午。她在台上落落大方丝毫不慌，字正腔圆讲完了撰写的那篇《国产管式反应器硝铵合成装置运行经验总结》论文，随后又回答了一些代表提出的相关问题。 耿志扬见师姐表现得非常出色，心中暗暗称赞道：“顾红梅是一个既能闷头钻研技术，又能胜任大场面的多面手。假以时日，她必定能成就一番傲人的业绩。” 两天技术交流的时间过后，第三天协会又组织全体与会代表前往河东化工集团。参观学习了该公司刚建成的二十七万吨硝酸装置、多孔硝铵装置等先进的生产设施。 河东化工集团乃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化肥企业，厂容厂貌自然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耿志扬正跟着大家伙在厂区里转悠时，林华生忽然找到他道：“小耿，你托我的那个事有门了！” 第589章 各尝所愿 听到林华生做通了周即贺和平祖荫的工作，耿志扬登时欣喜道：“林总，你还真行啊！” “废话！”林华生骄傲道：“我林华生在行业里干了这么多年，即便是水平不怎么样，大家伙也总得会给我个面子的。” 林华生说自己水平不怎么样明显是谦虚之词。耿志扬心道：“您老要是水平不怎么样，怎么可能当上院士呢？” 他赶忙询问道：“林总，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工作？需要跟周会长他们见个面商量一下吗？” 林华生想了想道：“你先回去跟卢洪涛汇报一下。我记得你们协会的理事长是他。他要是同意，就带着人去首都跟老周他们开个会把相关事项确定一下。这事就算办成了。” 耿志扬忽然想起昨天刘才祥异常的举动，忙问道：“我们要是成了协会的分会，那寿化集团搞的那个什么硝化协会也要纳入进来吗？” “接受了你们，怎么可能再要他们？”林华生笑道：“他们还想搞下去，就只能去别的行业协会想办法了。” 不管怎么说，硝酸行业协会能成为氮肥协会的下属分会，的的确确让刘才祥等人费心筹谋的计划化为泡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次实质性的报复行为。 等到晚上在自助餐厅吃饭时，耿志扬敏感地注意到，刘才祥等人的脸上明显有些不爽。 耿志扬心下痛快道：“叫你们净办些恶心人的龌龊事。这次能让你们希望变成绝望，真是痛快啊痛快！” 等到他跟顾红梅像前几天一样出了宾馆散步溜达时，耿志扬把一个手提袋交给她道：“师姐，这是两部最新出的手机，是我们集团公司自己研发生产的。你拿回去跟陈总一块儿用用看，算是帮我们做测试了。” 顾红梅惊愕道：“你们还生产手机？” “我们在江城控股了一个电子产品研发公司。”耿志扬解释道：“他们主要产品就是手机。这是刚研发出来的新型号手机，给你们尝尝鲜。” 顾红梅很清楚，这是她给耿志扬帮忙的人情，当下毫不犹豫接过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耿志扬送给顾红梅的这两部手机是金秀文杰公司专门研发的最新款高档手机，型号为金文m2002v。后缀的v代表是vip的意思，也就是说用户群瞄准的是重点高端客户。 这款手机初始批发价为八百八十元，流通到消费者手里时已经涨到了一千五六百，因此算得上是金文系列手机中的高档货。 有道是一分钱一分货。既然价格上提高了一倍还多，手机的功能和质量自然跟普通款不可同日而语。毕竟瞄准的目标是高端用户，在用料、功能和外形上必须好之又好才行。 回到宾馆后，顾红梅从包装盒里拿出m2002v手机仔细端详，只见这部手机造型圆润小巧，采用了流行的内外双屏，而且都是真彩屏幕。双屏的色彩和画面清晰明艳，一看就知道是高档产品。 耿志扬送她的这两部手机，一部是白色，另一部是蓝色。顾红梅留下了自己喜欢的白色手机，打算将蓝色那款带回去后送给陈建华。 与此同时，耿志扬又找到林华生的房间，同样也送给了他两部金文m2002v手机。 当林华生得知北海省金秀集团居然拥有手机研发企业，一时间难以置信道：“小耿，你们怎么连手机行业都涉及？你这玩的有点大啊！” 耿志扬忙解释道：“林总，我们的主业还是放在化工口上，手机研发主要是为了帮扶我弟弟，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们将来会不务正业。” 林华生见他如此说辞，只得收下手机，又不放心道：“小耿，我托你的那个事……” 耿志扬笑道：“我跟广即大化的顾红梅主任沟通过了。她现在是那儿的技术研发中心主任，也管着招聘人才。据她说啊，研发中心也需要本科生。” 他叮嘱道：“您尽快把那个学生的详细信息给我，我发给她看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林华生听到此事有希望办成，不由高兴道：“那就麻烦你和顾主任费心了！” 耿志扬定的是第二天中午的火车，跟顾红梅结伴而行。所以当天晚上闲来无事，百无聊赖的他又看起了电视。 说巧不巧，当晚他又在荧屏上看到了《云中百姓》节目，也看到了前世曾经属于过自己的那个爱恨交织的女人。 好在耿志扬已经放平了心态，即使看到电视上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女人，也已经波澜不惊淡然欣赏。 “这辈子我没有娶石玉兰，她肯定是嫁给了别人。”耿志扬默默思量道：“或许她的一生就此改变，不会像前世那般抛夫弃子去当别人的二婚媳妇。” 一想到孩子，他更是遗憾不已：“我那儿子从小就懂事，学习上根本用不着我操心，对我们俩也是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唉！可惜啊，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出生了！” 重生在世，他不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卢晓清、顾红梅、卢洪涛等身边亲朋好友的命运。就连他的父母和弟弟也同样过上了跟前世截然相反的幸福生活。 不同的婚姻就会有不同的后代。从这个角度出发，这辈子他选择了卢晓清，就意味着斩断了她跟前世孩子的联系，扼杀了那个孩子出生的可能。 他盯着屏幕默默念叨道：“兰兰，前生咱俩虽然过得不怎么愉快，但今生我还是要祝愿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至于沦落到年纪大了，还得一个人孤单生活的悲惨境地。” 念叨完后，他狠下心关上了电视，从此跟前世的妻子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唉！”耿志扬拉开窗帘，眺望着窗外的人间灯火，心中暗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娶老婆太重要了。一旦娶错了老婆，这辈子差不多就算完了！” “娶妻娶贤不娶色。”他不禁感慨道：“老祖宗总结得太对了！诚不欺我也！” 回到安海后，耿志扬迅速投入到年产三十六万吨氨醇项目的试车准备工作中。经过一个多月辛苦细致的筹备后，从五月十八日开始，氨醇装置从造气车间开始逐步展开投料试车工作。 三天之后，氨醇装置的整个流程终于全部打通，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了合格的液氨产品。 随后卢洪涛又带着耿志扬专程赶去首都，跟周即贺和平祖荫进行了亲密友好的交流。 从此之后，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正式成为氮肥行业协会副理事长单位。至于他们牵头组织的硝酸行业协会，也演变为氮肥行业协会的分会，从而解决了会员单位太少的不足。 第590章 揭牌仪式 六月六日，由安海市政府和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合作投资成立的安海市日用化学品有限公司，在原日化厂旧址举办了简短又隆重的揭牌仪式。 安海市副市长莫秀峰、计委主任李有成等相关部门的领导，以及金秀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卢晓清女士、氮肥公司总工耿志扬先生一起出席了揭牌仪式。 出席今天仪式的还有氮肥公司、化工集团公司、纸业公司、供销公司、百货公司等多个兄弟企业的领导和代表。另外还有一位耿志扬专门请来的嘉宾：化工设备进出口总公司副总经理陈常杰。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莫秀峰和卢晓清一起将覆盖在“安海市日用化学品有限公司”牌匾上的红绸布扯了下来，露出了崭新的公司铭牌。 揭牌仪式结束后，由于还有会议要开，莫秀峰匆匆讲了几句话便急急离去。卢晓清和日化公司总经理单冀生等人则招呼着来宾们走进改造一新的厂区逐一参观。 原日化厂那套年产两万吨洗衣粉生产线，经过扩能技改后，生产能力已经达到了年产五万吨。有了初步改造成功的经验后，单冀生计划在明年再将其产能扩大到年产十万吨。 耿志扬陪着陈常杰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边走一边说道：“陈总，我们已经把洗衣粉生产能力扩大到了五万吨。这五万吨洗衣粉能不能卖得出去，那就得看老兄你的本事了。” 陈常杰哈哈一笑道：“好说！像洗衣粉、香皂这种轻工产品在大毛和非洲非常受欢迎。而且咱们的产品即好用又便宜，肯定能卖的过那些昂贵的西方品牌。你就全交给我吧，保证给你解决掉！” “好啊！”耿志扬高兴道：“那就拜托陈总了！” 陈常杰拉住他道：“哎，对了！米德顺你还有印象吗？” “米德顺？”耿志扬诧异道：“不是前年跟你一起来我这里看氨氧化炉的那个伙计吗？当时介绍他是某部院的设计经理。” “对，就是他！”陈常杰道：“他们正在争取总承包海西省一个大氮肥项目，所以想跟你们合作，让我帮着他来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意向？” “海西省的大氮肥项目？”耿志扬好奇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项目？” 陈常杰道：“海西省化肥集团公司打算明年新建一套3030项目，就是三十万吨合成氨配套三十万吨尿素项目。” 前不久，耿志扬刚帮着陈常杰找了两个厂家买下他联系来的两套高压法二手硝酸设备，没想到接着又来了一个投资二十多亿的大氮肥项目。 耿志扬心道：“看来米德顺找我们是看中了我们公司研发的连续加压气化工艺和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工艺。” 只听陈常杰继续说道：“根据米德顺他们的测算，这个项目采用全国产工艺和设备的话，总投资能控制在二十个亿之内。但如果采用国外技术和专利设备，搞不好会超过三十个亿。所以他们打算跟你们合作，用国产技术和设备去竞争总承包合同。” 原来如此！ 对于海西省化肥集团公司来说，只要是能把3030项目建起来而且运行平稳，采用国内还是国外技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造价必须低廉。 假如采用国产工艺和设备，总投资能控制在二十个亿之内。而采用国外技术和专利设备，造价将会超过三十个亿。二者之间足足有十个亿的差距，可想而知海西省化肥集团公司会选择哪一个方案。 送上门的买卖不要白不要。耿志扬立马表态道：“只要米德顺那边给的价钱合适，我们就答应跟他们合作。” “你放心吧。”陈常杰笑道：“现在国内有这种技术的只有你们一家，他给少了的话，你们能愿意吗？最后价钱多少，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陈常杰所言不假。有道是垄断会导致巨额收益。目前来说，国内拥有连续加压气化工艺和二氧化碳气提法尿素工艺的只有北海省金秀集团一家，所以米德顺他们只能选择跟耿志扬合作。 揭牌仪式热热闹闹了一上午。中午时分，日化公司又在附近的大酒店安排了丰盛酒宴，热情招待了来捧场的客人。 午宴结束以后时间已经不早，耿志扬干脆开上车带着媳妇直接回了家。 路上卢晓清忽然道：“志扬，刚才小玉给我打电话了。” “小玉？”耿志扬一愣道：“什么事啊？” 卢晓清道：“她想问咱俩借点钱。” “借钱？”耿志扬纳闷道：“她怎么不跟二叔借钱？问咱们借算什么？” 卢晓清解释道：“小玉说啊，她不想问她爸爸借钱。还说即使借了，二叔也不会借给她的。” 耿志扬脑筋一转，忙问道：“她要借多少钱？” 卢晓清竖起三根手指头道：“三十万！” “三十万！？” 2002年的三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在省城买套一百平米的房子绰绰有余。 耿志扬大为不解道：“她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小玉说啊……”卢晓清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所长想带着所里这几个设计人员一起集体辞职，然后在外面自己成立一家建筑设计院。” “啊？”耿志扬吃惊道：“吕金生有这么大能量吗？” “小玉说是他们所长拉来的私活很多，也很肥。”卢晓清道：“小玉去年全款买了套房子，要不然用不着问咱借这么多钱。” 卢洪涛夫妇跟耿玉诚两口子一样有着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太过偏心老小。 虽然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但这两对夫妻对老小疼爱得有点过分，几乎是把所有的爱都集中在了老小身上。 至于老大，那就只能是自力更生自求多福了。 “小玉很难得。”卢晓清以为丈夫不愿意借钱给堂妹，竭力劝说道：“她找的对象家是农村的，虽然不需要往家里贴钱，但是婆家提供不了多少帮助，所以小玉只能是来求咱们。” “老公……”卢晓清眼巴巴乞求道：“三十万对咱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咱就帮帮小玉吧？” 耿志扬作为家里不怎么受待见的长子，且能体会不到卢晓玉在娘家被父母忽视的伤心和凄凉，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不愿意借。我是说，咱总得问明白她这钱到底要干什么啊。” 听到丈夫并不是不愿意借钱，卢晓清心下一松道：“她不是说了吗，成立建筑设计院入股用地。” “等一会儿到了家，你再给她打个电话。”耿志扬吩咐道：“有些事我想问个明白。” “好的！”卢晓清忙不迭答应道：“回到家我就给她打！” 第591章 小玉借钱 耿志扬跟卢晓玉之间仅仅是堂姐夫和堂妹的关系，论血缘关系的话要比卢晓冰还要远一些。所以突然间问人家借三十万块钱，对于她来说也确实难以张口。 因此当卢晓清打通了她的电话，说是耿志扬有事要问她时，卢晓玉登时紧张不已。 “小玉，你姐跟我说，你借这些钱是为了跟吕金生一起搞建筑设计院？”耿志扬直奔主题道：“这个事你们到底是怎么策划的？你跟我好好说说。” 卢晓玉哪里敢隐瞒，一五一十道：“耿哥，是这么一回事。我们民建所去年给院里带来了八百多万的收入，但院里切给我们的奖金只有合同额的百分之二十，还要扣除所有成本支出。吕所长觉得太少，去跟孙院长沟通，结果俩人大吵了一架……” 自从北海省金秀集团收购了安海市化工设计院后，经过这几年的快速发展，该院的实力突飞猛进。全院职工人数已经从刚开始的五六十人，迅速增长到目前的四百余人。 该院的业务范围，也从一开始的安海市扩展到全省甚至全国各地。 在该院强劲发展的势头下，北海省石化设计院的业务范围受到了严重的挤压。最近几年的业务量和合同额可谓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了。 去年整个北海省石化设计院仅仅签署了一千五百万的设计合同，而其中民建所拉来的项目就占了一半还多，俨然已经成为该院收入的主要来源。 现在的北海省石化设计院拥有三百多名在职职工，而民建所只有区区八个人。吕金生只需要考虑民建所几个人的收入高低，但孙道刚却要平衡整个设计院的收入。 由此导致了一个后果就是，吕金生觉得划给他们所得奖金比例太少，而孙道刚却认为在全院总体收入不太高的大环境下，他能划给民建所百分之二十的奖金已经很够意思了。 涉及到个人利益的矛盾很难调和，再加上孙道刚作风蛮横习惯了一言堂，更不可能当着吕金生的面做出妥协和退让。 俩人最终吵翻脸的结果也就难以避免了。 卢晓玉继续讲述道：“吕所长回来以后越想越生气，出去找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撇开省石化院自己单干。” 耿志扬好奇道：“你们自己单干的话，资质问题怎么解决？” “先挂靠到吕所长一个朋友办的设计院。”卢晓玉道：“等我们实力足够以后，再弄自己的资质。” 当年省石化设计院热电所所长季海峰带着一帮人辞职以后，也是先成立自己的公司，资质则挂靠到某个关系单位名下。等到他们有条件了以后，再想办法申请自己设计院的资质。 看来吕金生也想如法炮制照此操作。 耿志扬又问道：“小玉，吕金生搞来的私活，一年大概能有多少钱？我说的是项目收入！” 在勘察设计行业，自己带着一帮人成立公司单干并不难。难的是这帮人能够连续不断地承揽来项目，好让公司的业务和收入不至于中断。 所以说，在勘察设计行业，有人脉能承揽来项目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项目就会带来收益。 有了收益就能凭借重金招揽来专业技术人员。 有了专业技术人员就能保质保量地完成设计任务。 设计任务结束后，如果还能继续承揽到其他项目，则设计团队就能存活延续下来。否则，这家公司就成了一锤子买卖，不会走得太远。 卢晓玉想了想道：“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是从吕所长给我们发的奖金倒推的话，一年怎么也得有上个四五百万。” 由于是兼职干活赚外快，所以必须先完成以省院名义承揽来的项目。由此看来，一年能承揽到四五百万设计合同绝不是吕金生的上限。 因此凭借吕金生在民建行业的名气和人脉，撑起一家几十人的建筑设计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耿志扬又问道：“小玉，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这次集资，你出了多少钱？” “我打算出五十万！”卢晓玉实话实说道：“吕所长计划大家伙一块儿出钱，凑齐六百万。他自己出三百万，我和另一个同事各出五十万，其他几个同事加起来出两百万。” 原来卢晓玉是想入股五十万，其中的二十万是她和丈夫的积蓄，剩下的三十万求助无门，只能找到耿志扬夫妇借钱来解决。 “小玉，这个钱我借给你。”耿志扬终于答应道：“而且我跟你说，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今后至少二十年内，民建行业会很红火，建筑类的设计院会赚到你们想象不到的丰厚收入。” “谢谢耿哥！”听到人家愿意借给自己三十万巨款，卢晓玉忙道：“我买的那套房子刚办下房产证来。我把它给你们当做借钱的抵押！” 卢晓玉跟着吕金生单干是一个非常有钱途的选择。他们打算成立的建筑设计院很快就会赚个盆满钵满。 既然人家借的钱很快就能还清，耿志扬怎么会要她的房产证作抵押？自然是要借机讨一个大大的人情。 “不用的。”耿志扬道：“你给你姐姐写个借条就行。我们家的钱都是她管着，借也是她借给你，我说了不算。” 卢晓玉听罢忍俊不住道：“耿哥，你真是一个疼媳妇的好男人！我二姐找了你真是太幸运了！” “不！”耿志扬故意当着妻子的面夸赞道：“我能找你姐姐当老婆，那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挂断电话后，面色羞红的卢晓清嗔道：“老公，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咱家的钱不是你说了算吗？怎么成了我管着了？” 耿志扬笑道：“小玉是你的堂妹，当然是以你的名义借给她钱更合适一些。再说了，在你娘家亲戚跟前掌家管钱，这不是给你长面子嘛？” 卢晓清心里顿时充满了幸福：“谢谢你了，志扬！” 夫妻俩正在脉脉含情时，耿志扬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冲着妻子抱歉地笑了笑，拿过手机看了眼接起来道：“蒋总，有什么指示呀？” 打来电话的蒋瑶笑道：“谁敢指示你啊？我跟你说啊，配套三十万吨硝酸的机组已经设计出来了。你叫着设计院的人尽快来一下，咱们好开个审查会把设计方案确认一下。” “好啊！”耿志扬闻言大喜道：“明天我就带人去找你。” 第592章 借力施压 原本耿志扬跟省鼓集团商量的计划是，今年五月份提供成品四合一机组。 但由于研发过程遇到了一些没有预料到的难题，再加上省鼓集团的某些领导对公司发展方向有不同的看法，找借口削减了研发团队的人员投入，因此四合一机组的研制进度一拖再拖，就连设计方案也迟迟定不下来。 如今四合一机组的设计方案总算新鲜出炉，耿志扬自然是不会浪费时间，第二天立马带着相关人员匆匆赶到了省城。 省鼓集团出面参加审查会的领导还是齐大河，再就是以蒋瑶为首的研发团队。 耿志扬见了齐大河忍不住吐槽道：“齐总，去年刚过了年，我来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的，今年五月份提供四合一机组成品。现在都六月份了，才刚开始审查会。你们什么时候能交付机组成品呢？” 齐大河连连赔罪道：“真对不起，耿总！我们的大领导前一阵把蒋瑶调去主攻大化肥压缩机了，这边的工作就耽搁了一些。真是对不起了！” 耿志扬把脸一变道：“齐总，合同里可是规定得很明确，如果因为你们的原因造成供货延期，是要赔偿违约金的。” 去年三月份签订的配套三十万吨硝酸装置四合一机组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因为乙方自己的原因造成供货延期，按照每日千分之一点五进行赔偿，但赔付金额总价不能超过合同交易额的百分之三十。 总价四千万的合同，每天赔付千分之一点五就是六万块钱。从目前的进度看，省鼓集团能在十二月底提供四合一机组就算很不错了。 如果按照十二月底交货的日期计算，省鼓集团就要赔付给安海市氮肥公司接近一千三百万的违约金。 当然，按照赔付金额总价不能超过合同交易额的百分之三十的规定计算，无论拖延多少时间，省鼓集团最多只需要赔付一千两百万即可。 齐大河很清楚在这件事上很明显是省鼓集团理亏，但无奈自家的大老板不认这笔账。人家甚至扬言：假如氮肥公司敢拿该条款向省鼓集团索要赔偿金，他将下令废止合同拒绝提供机组。 但这个话可不能跟耿志扬说，要不然以这家伙的脾气，绝对会一怒之下撇开他们另找合作伙伴。要知道国内具有四合一机组研发制造能力的不仅只是北海省鼓风机集团公司一家，还有好几家实力更强的压缩机制造单位，正虎视眈眈地巴望着能跟氮肥公司和北海金秀集团合作呢。 “耿总，咱先把工作往下进行吧。”齐大河只得劝道：“真要到了谈违约的时候咱们再商量。” 其实耿志扬提及延期赔偿的事也不是为了真的索要赔付金，而是为了给对方施压，督促省鼓集团加快机组制造进度，尽可能地把产品交付时间往前提。 至于延期违约造成的赔偿，最后要不要？那肯定是必须要的。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省鼓集团死咬着四千万的报价不放，绝不愿意做一点让步。既然如此，真到了谈延期赔偿的时候，耿志扬自然也不会有半点客气。 别忘了，付款方是氮肥公司，钱给不给完全由他们说了算。 而到目前为止，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只不过给付了合同规定的百分之二十定金。其他后续款项并未支付。 所以说，最后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氮肥公司手里。真要是想较劲的话也不是现在，必须等到机组安装完毕甚至试车成功以后，再跟对方彻底的理论。 “好吧！”耿志扬笑了笑道：“那咱们就赶紧开始吧。” 四合一机组审查会实质上并不是对四合一机组本身的设计方案进行审查，而是确定机组跟外部各个管口的连接方式、执行标准及压力等级。至于机组自身的设计细节，则由省鼓集团自行决定。 用了一上午时间，四合一机组审查会顺利结束。中午在省鼓集团宾馆简单吃了顿午饭后，耿志扬带着氮肥公司一众人员立马踏上了返程之路。 临别之际，蒋瑶对耿志扬悄声道：“我会尽可能地督促加工车间的进度，但是他们听不听我就管不着了。” 耿志扬笑道：“你放心吧，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蒋瑶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又看，心中暗道：“制造车间的进度快慢，就连齐总说了也不一定管用。耿志扬怎么会有办法呢？真是奇了怪了！” 耿志扬在省鼓集团的熟人只有齐大河、蒋瑶、李乃忠等人。其中身为副总经理的齐大河算是职位最高的人了。 连他都没法办到的事情，耿志扬怎么会举重若轻不以为然呢？ 蒋瑶是越想越想不明白。最后几乎想破脑袋也找不答案的她无奈地只能放弃，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萦绕在心间。 回到安海后，耿志扬第二天一上班立马找到卢洪涛和田连营，把昨天跟省鼓集团开会的事情细细汇报了一遍，然后道：“我看省鼓集团的领导并没有把精力放在四合一机组的研制生产上，所以假如咱们想在今年年底拿到机组，就必须另想法子。” “另想法子？”卢洪涛诧异道：“怎么个另想法子？难不成换家制造厂？” “现在换制造厂已经来不及了。”耿志扬道：“我的意思是，想办法请孙省长给省鼓集团施施压，无论如何也得在今年底把机组成品交给咱们。” 跟孙成鑫交情最深的就是田连营了。 卢洪涛转头对田连营道：“田总，要不麻烦你去孙省长那里跑一趟？” “行啊！”田连营毫不犹豫道：“既然咱们只有这个办法能起作用，那我就去找老孙请他帮帮忙。” 孙成鑫去了省里任职之后，主管的就是全省工业企业。其中，省鼓集团正是他重点抓的大型国有企业。 田连营找到他把事情的经过全盘汇报后。过了几天，孙成鑫便以调研的名义来到省鼓集团进行视察。 在跟省鼓集团公司领导座谈时，他重点说到了研制硝酸用四合一机组对国内工业的重要性，并且大为赞扬以蒋瑶为首的青年科研人员开拓和创新能力，同时勉励齐大河尽快突破年产三十万吨硝酸机组的研制工作，使集团公司的制造能力再上一个新台阶。 有道是听话要听音。 省领导来到公司视察，专门点名表扬了齐大河和蒋瑶，还特意提到了研制年产三十万吨硝酸配套四合一机组的重要意义。 尽管人家没有明说，这其中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当着省领导的面，省鼓集团总经理马上表态，将会集中全公司技术力量，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年产三十万吨硝酸配套四合一机组的研制任务。 第593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安海氮肥工业公司年产三十万吨尿素项目于2003年三月份全部建成，一个半月后成功试车，生产出了合格的尿素产品。 而年产三十万吨硝酸项目配套的四合一机组于2002年十二月底正式交付，同样在2003年三月份完成了全部施工工程，并于六月一日投料试车成功。 该两项工程的建成投产，标志着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年产值达到了二十八个多亿，大约占安海市本年度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三，从而成为该市举足轻重的支柱型骨干企业。 与此同时，省化集团从米国引进的那套日产九百吨双加压法硝酸装置，由于四合一机组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再加上运输过程中造成了吸收塔的损坏，因此该项目一拖再拖，建成一年多后始终无法投入生产。 装置无法投产，就意味着省化集团为此项目借贷的一点五亿资金没有任何偿还的办法。再加上该企业原本就负债累累，又恰逢三废无序排放的环保问题被媒体适时披露后，遭到了上级主管部门的严厉批评。 连遭重重打击的情况下，五十年代初建厂的省化集团在辉煌了近五十年后，最终走向了破产倒闭的遗憾结局。 经过一番激烈的博弈后，2004年六月份，安海市氮肥工业公司出资两点六个亿收购了原省化集团的厂区、生产装置、自备热电厂等全部资产，从而将其业务扩大到了省城。 广即大化原本计划于2005年建设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项目。一切前期手续办完之后，眼看着该项目正要进入到具体实施的设计阶段，忽然间谣言四起。 有不明身份的人士言称该项目的建设会对老百姓健康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鼓动群众向市里投诉反对该项目的建设。 广即市领导在权衡利弊之下，为了顺应民意，最终下令终止了该项目的进行。 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项目被强令终止的消息传出来后，南高国和小日子国厂商登时一片欢腾。他们也没想到，仅凭谣言和鼓动便轻而易举地达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结果，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几乎不值一提。 欢庆之余，他们一边把出口华夏的d产品价格上涨三分之一，另外还新建了一座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装置，用于填补广即大化项目取消后的产能空白。 d产品是跟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日用品原料，衣食住行中的衣住行都离不开它。拥有十多亿人口的华夏每年需要从国外进口几百万吨该产品来满足国内需求，而主要的出口商正是南高国和小日子。 如果让广即大化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装置投入生产，那就意味着华夏打破了发达国家在技术和产能上的封锁，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供给自足。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一旦失去了华夏偌大的市场，西方国家尤其是南高国和小日子，就会永远失去从华夏赚取巨额利润的机会。 所以，在这期间广即市发生的那些不可思议的诡异事情也就有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广即大化在d产品生产研究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项目已经到了具体实施的门口。如果就此打住的话，前期投入的巨额资金都会化作泡影。 正在陈建华等人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关键时刻，耿志扬找到他建议道：“陈总，我们安海市化工园区位于北海之滨的盐碱滩涂，周围几乎没有居民，而且有的是土地供你们建设六十万吨d产品项目。你们干脆搬到我们那边建设吧！” “搬到安海化工园区？”陈建华担心道：“d产品项目最重要的是要有港口，你们那边有吗？” “有啊！”耿志扬道：“化工园区北面有新建的泊阳港，年吐吞能力已经达到了千万吨，而且正在建设十万吨级的运输码头，完全能够满足你们的要求。” “你们搬过去还有一个有利的地方。”耿志扬继续劝说道：“我们氮肥公司在新厂区目前拥有七十五万吨稀硝酸、六十万吨浓硝酸生产能力，完全可以满足你们d产品的生产需求。到时候搞几条管道直接把硝酸送到你们厂区就行了，你们自己就不用新建硝酸装置了。” 土地有的是、周围环境满足要求、水路陆路交通运输方便，另外还有现成的硝酸满额供给，凡此种种有利之处，让陈建华不由得动起了心思：“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内部商量一下，如果行的话，就把生产装置搬到你们那边去。” 不久之后，广即大化经过多方讨论，最终决定将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项目改在安海市化工园区建设。 当广即大化跟安海市化工园区举行签字仪式时，安海市市长莫秀峰亲自出席并做了重要讲话，另外还要求各个相关部门全力配合广即大化，尽快完成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项目的建设任务。 2007年底，经过两年多的大力建设，广即大化年产六十万吨d产品装置终于建成投产，从而创造了国内d产品生产规模的新纪录，并宣告发达国家的技术封锁彻底玩完。 2006至2007年间，寿化集团因为污染问题多次被上级约谈和罚款。在该企业环保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实质性解决的情况下，上级主管部门被迫在2007年下半年强令其关停整改。 2008年元旦刚过，硝酸价格一路飙升。原本每吨仅卖一千两百多块钱的浓硝酸，很快飞升到四千多块钱一吨，随即又涨到五千多、六千多。 有的地方最高的时候，一吨浓硝酸甚至涨到了八千多块钱，简直是惊掉了一众专家的眼镜。 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硝酸价格暴涨盛况，把众多硝酸生产企业的领导乐得晚上睡觉都在笑。多年没碰到这么好的日子，他们真是高兴地睡着了依旧在梦里大笑。 全部搬迁至新厂区的安海氮肥工业公司，此时拥有一百四十五万吨稀硝酸、一百三十万吨浓硝酸生产能力。一年下来仅硝酸一项产品破天荒赚到了六十多个亿的净利润。 这个数字等于是用短短的一年时间，赚回了全部硝酸装置投资总和的五倍还多，简直是赚翻了！ 而错过了千载难逢硝酸盛宴的寿化集团已经是沉疴难返，辗转折腾了几年后，于2012年宣布破产倒闭。 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研发出年产六十万吨、九十万吨双加压法硝酸技术之后，又联合北海工大先后研发出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塔式造粒硝基复合肥技术、复分解反应生产硝酸钾技术、新型水溶性肥料技术等国内外先进生产工艺和装备，彻底打破了发达国家对华夏的技术垄断和高价讹诈。 除了国内市场外，耿志扬还让冯雁牵头成立对外公司，为国外客户提供硝酸、硝酸铵、硝基复合肥、硝酸钾、尿素和水溶肥等成套设备和技术。 2016年9月3日，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我国加入《巴黎气候变化协定》，并成为协定的缔约方之一。 耿志扬带领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以双碳减排为契机参与制定行业及省内双碳减排和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大力淘汰落后产能。 为了缓解市场需求，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提前研发出高效节能硝盐生产新技术和设备，为新型熔盐光伏电站提供必须的高纯硝盐媒介。 2016年，北海省金秀集团公司在安海化工园区新建国内首家采用绿氢为原料的新型液氨合成装置。 2018年又建设了一座利用原有合成氨装置排放的多余二氧化碳气体与绿氢一起作为原料，生产低碳环保绿色尿素的生产装置。 取得初步成功之后，金秀集团公司又在沿海地区和西北内陆推广建设类似装置，从而以最低的成本将风电、太阳能电转化为绿氢能源或者绿色尿素等肥料。 北海省金秀集团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如期实现碳中和目标是可行的，是可以达到的。 该集团公司凭此成绩一跃成为国内外着名的环保低碳技术企业。 其董事长兼总经理耿志扬先生也成为国内外化工、化肥、环保及双碳减排等多方面的着名专家，并被北海工大授予终身客座教授的荣誉称号。 全剧终！ 注：由于本书的成绩一般，因此不得不草草结尾。还请大家伙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