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君》 第1章 弑君,重生 深夜,慧宁公主孟晏云的寝宫中,传出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喘。 面容娇媚的女子浑身赤裸的跨坐在男子身上,竭尽全力讨好着男子。 “陛下,云儿伺候得您还满意吗?” 孟晏云红唇娇艳欲滴,脸上的神情迷离魅惑,目光如秋水,脉脉望着榻上苍老的男人。 男人的枯木一般的双手捏上女人纤细如软的腰肢,浑浊的眼神令人作呕:“嗯……满意,满意,云儿你可真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 孟晏云的俯身,细腻的肌肤贴上男子枯瘦的身躯,红唇凑到男子的耳边:“陛下对云儿这般好,云儿还给陛下准备了特别的。” “哦,快来,朕已经准备好了。” 男子笑容淫邪,一只手握在孟晏云的柔软上。 “嗯~” 孟晏云配合的嘤咛一声,唇亲上男子脸颊的同时,手伸到褥子下,这个动作她练习过无数次,此时做的再平静熟悉不过。 噗! 一道寒光闪过,孟晏云摸出一把匕首,扎在男子的左胸上。 “来人!护驾,护驾!” 男子捂着心口,从榻上翻滚下来。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来人?哈哈哈……陛下不知道,今夜慧宁殿的侍卫都喝了云儿准备的好茶,他们在殿外睡得正好,救不了陛下了。” 孟晏云癫狂的笑着。 “为什么,朕对你这么好!”老皇帝几欲用眼神杀了孟晏云。 “你戮我父兄,杀我子,辱我母,强掳我姐姐,我丈夫因你而死,万千南越百姓死在铁骑之下,逼我做你的禁脔,陛下,你对我是真好啊!” 孟晏云的眼睛猩红。 “来人……来人……” 老皇帝的目光慢慢涣散,体内的生机随着流出的鲜血慢慢消逝。 孟晏云精致娇美的脸上沾染上老皇帝的鲜血,面容妖冶邪魅。 趁着皇帝尚存气息,她打碎花瓶,拿起碎瓷片一下又一下的扎向老皇帝的胯下。 直到老皇帝的两腿间血肉模糊,直到老皇帝失去气息,她才停手。 可又有什么用呢? 她孟家早已家破人亡,死掉的人再也活不回来了。 她只能杀一个皇帝,那些害她孟家的人,她无可奈何。 浑浑噩噩的,她披着长衫来到外面的荷花池,一跃而下。 冰冷的池水将她包裹,淹没,令她窒息。 她睁着眼睛陷入无边黑暗。 若有来生,她定不会逆来顺受! 云州,四更,鸡鸣。 “晏晏这是怎么了?”孟靖云铠甲还来不及脱,腰间跨剑,额上的红色发带沾着血污。 这是…… 孟晏云睁开眼睛,对着孟靖云怔怔唤道:“哥哥?” 这是梦吗? “是我,我们打了胜仗,漠北被赶出去百里,晏晏,我们北荣胜了!”孟靖云兴奋和孟晏云分享着喜悦。 孟霄云端着药进来,见孟晏云醒了,也大喜过望:“晏晏你醒了?” “姐姐?” 孟晏云半撑起身子,痴痴的望着哥哥姐姐,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诶,快躺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孟霄云喜极而泣,偷偷侧过头去抹泪。 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 孟晏云不敢相信,颤抖着声音问:“今年……是哪年?” “晏晏你烧糊涂了,今年是和兴五年啊。”孟霄云担忧的摸向孟晏云的额头,吩咐身边的丫头去请军医。 和兴五年! 孟晏云猛然睁大眼睛。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哥哥和父亲大胜漠北军这一年。 这一年,晋王因这一场胜仗和主导与漠北和谈有功,被立为太子。 因和谈成功,云州的守军撤了大半。 而在几日之后的庆功宴上,姐姐因为救了晋王,被晋王请旨纳为侧妃。 晋王妃佛口蛇心,害得姐姐无法有孕,举荐她去与南越和亲,陷害父兄与晋王勾结谋反,这桩桩件件都有晋王妃的身影。 之后更是丧心病狂,将姐姐献给老皇帝。 老皇帝恼怒姐姐长得与她并不相似,将姐姐折磨致死,后又是她的母亲……直至南越兵败,南越王城被屠,她被带回京城,名为公主,实则是皇帝的禁脔。 而当时晋王妃已经摇身一变,是国公之女,得封郡主,风光嫁给淮阳王,再度成为王妃。 这些事情,有些是老皇帝得意洋洋说给她听的,有些是晋王妃与她说的,有些是她自己打探出来的。 那老皇帝杀了她的父兄,丈夫,孩子,却说留她一命并宠幸她是大恩,是深情,要她感恩戴德,日日承欢讨好。 可笑! 可恨! 再想到南越王城的尸山血海,她终是气急攻心,一口血呕了出来。 “晏晏!” 孟霄云惊呼一声,忙将她揽在怀中,大声喊道:“军医怎么还不到!” 孟靖云直接冲了出去,亲自去‘抓’军医。 孟晏云依偎在孟霄云的怀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抱紧了姐姐的腰,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与姐姐母亲长的自然是不像的。 因为她只是个孤女,并非孟家亲生的女儿。 孟家对她视如己出,不论如何,她就算是堕入地狱,都不会再让亲人受到伤害! 而姐姐嫁给晋王便是重要的转折,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再进晋王府的魔窟。 只是…… 她抱紧了姐姐,小声问:“姐姐,你喜欢晋王殿下吗?”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孟霄云眉头紧皱,十分担心。 这孩子看上去很不对劲。 孟晏云终究是没有等到孟霄云的回答,眼前一黑,陷入黑暗。 “晏晏!” 孟霄云轻轻拍打着孟晏云的脸颊,可怎么也唤不醒。 孟靖云拖着气喘吁吁的军医终于来到…… 云州久旱的天空中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下。 在声声炸雷中,孟晏云再次睁开眼睛。 孟霄云倚在床头的矮柜上,一只手拄着头,紧闭双眼,面色也不是很好。 想来姐姐是守了她一个晚上。 孟晏云起身,给孟霄云披上薄毯。 孟霄云睡得很浅,察觉到动静马上睁开眼睛。 “晏晏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见孟晏云醒来,她急声问。 孟晏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姐姐,你喜欢晋王殿下吗?” 第2章 庆功宴,刺杀 “你这丫头,醒来就追着我问这个问题,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呢?”孟霄云轻轻戳了一下孟晏云的脑门。 孟晏云认真看着孟霄云,无声的坚持着。 孟霄云一直都是疼爱孟晏云的。 见妹妹坚持,她只得回道:“我并不了解晋王殿下,谈不上喜不喜欢,这次我们虽是前后脚到的云州,但是我们并未同行。” 想来是妹妹见到她和晋王萧澈差不多时间来到云州,所以就误会了。 仅凭这个理由,孟晏云还是无法确定,再问:“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孟霄云给她掖着被角:“唔……腹有诗书,温润如玉,若是能生得俊美一些,那便更好了。” “哦~~原来姐姐喜欢的是文质彬彬状元郎那样的。”孟晏云语气揶揄。 “你自己问的,还笑话我,真是越来越坏了。” 孟霄云嗔笑,作势要打孟晏云。 孟晏云笑着求饶,却是放心了。 萧澈与姐姐喜欢的类型除了俊美沾点边,其他的都基本上不相干。 晋王萧澈南征北战,身材魁梧,在战场上杀伐决断,朝堂上雷厉风行,与温润如玉是背道而驰。 既如此,那这一次,晋王就由她来救,这个晋王侧妃,也由她来做。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在外面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孟靖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女儿家私房话,可不能告诉哥哥。” 孟晏云努力让自己笑容娇俏单纯,可瞧着孟靖云孟霄云的眼神中透出些许贪婪。 上一世自从去了南越,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而今再见,真真是恍如隔世。 孟靖云发现孟晏云又在发愣,剑眉拧起:“晏晏你是不是还不舒服,一直愣神。” 以前那个鲜衣怒马的明媚姑娘,怎么生了一场病,他打了一仗回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都没怎么见到晏晏笑。 “哥哥这是怪我病着,没能去亲自迎接哥哥凯旋,没能给哥哥跳上一支舞庆贺吗?” 孟晏云嘟起嘴,翻身向里,故作生气:“哼,倒是我病的不凑巧了。” “哪里哪里,是哥哥说错话了,哥哥给你赔罪好不好,我这不是得了一匹好马,你迟迟不去看,我这送礼的比你都着急。” 孟靖云马上服软认错。 孟晏云暗暗叹气。 与漠北的战争这般 紧急重要,孟靖云还惦记着她,抽空给她驯马。 而且她自小在边关长大,自由散漫惯了,父兄和母亲担心她去京城不适应,便上表先帝说她体弱多病,怕冷怕潮,而京城阴冷多雨,要留她在云州休养,先帝念在孟家世代戍守边关,便同意了。 一开始是母亲会每隔几个月就来陪她一段日子,后来就变成了姐姐来。 在父兄和娘亲姐姐为她的搭建的温室中,她无忧无虑的过了十五年。 现在,该她守护孟家了。 三日之后,出征击退漠北的主力大军在镇北将军孟盛和晋王萧澈的带领下回到都督府。 云州的百姓们夹道欢迎。 都督府中早已经准备好庆功宴。 孟晏云为保万无一失,也不想姐姐涉险,在去宴厅的路上,她‘哎呀’一声,懊恼道:“看我这脑子,我特意给父亲做了槐花糕,都忘了带了。” 孟霄云不疑有他:“你先去,我去厨房端来。” 看着孟霄云远走,孟晏云为自己的算计有些愧疚。 但她已经别无选择。 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子,不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也不能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又生了这么一张祸水的脸。 便是报仇,也只能是依附于男子。 揣测人心,依附男子,她上辈子学的驾轻就熟。 她眼中闪过自嘲,深吸一口气,走向宴厅的脚步坚定。 将领们已经在宴厅落座,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个个扬声大笑,春风得意。 她的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掠过。 上一世,这些将领大多死于之后与漠北的那场大战中。 而剩下的几个…… “晏晏来了,才一月不见,怎么都瘦了,瞧这小脸瘦的肉都没有了。”孟盛的副将魏江慈爱的与她打招呼。 “魏叔叔。” 孟晏云含笑给魏江福身一礼,眼里流淌着欣喜感激。 上一世魏江知道皇帝将她囚于宫中,联合几个大臣痛斥皇帝无德荒淫,那老皇帝竟将魏江活生生剁成肉泥。 自此,她怕再有人因她而死,便只能做出堕落秽乱的模样,只当她便是那没心没肺的淫妇。 纵然如此,不到一年的时间,父亲的旧部还是或意外,或获罪,皆不得善终。 “晏晏,晏晏……” 正想着,耳边传来父亲呼唤的声音。 她下意识看向父亲。 “发什么愣呢,还不快见过晋王殿下。” 孟盛担忧的看着孟晏云,这孩子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晏云回神,对萧澈福身行礼道:“见过晋王殿下。” “免礼。”萧澈吐出两个字。 “小女前些日子病了,才刚好,精力有所不济,若有怠慢之处,请殿下见谅。”孟盛与萧澈告罪。 “无妨。” 萧澈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孟晏云偷偷抬头瞄了萧澈一眼。 上一世她与萧澈也只是几面之缘,印象中萧澈一直都是冷若冰霜,寡言少语,对萧澈的容貌,她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 如今一看,眉眼比她记忆中的要冷硬许多,两道浓黑的剑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形略长,眼尾细而略弯,形似桃花花瓣。 鼻子高而挺,薄唇微抿,脸棱角分明,显得萧澈神情更冷峻。 忽然,萧澈也朝她看来。 她心头一跳,低下头躲开萧澈的目光。 “晏晏,来这里坐。”孟盛朝她招手。 她本意也是这样。 来到孟盛的身边跪坐下来,她方抬头看向宴厅。 就在这时,一个歌女抱着琵琶偏偏走来。 来了! 孟晏云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她目视前方,眼角的余光却是一刻不敢错的注意着萧澈身后的侍卫。 曲过一半,琵琶声戛然而止,歌女将弦轴拔下两根 那哪里是弦轴,分明就是暗器! 歌女将暗器朝着萧澈甩出:“奸人拿命来!” 就是此刻!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歌女吸引的时候,孟晏云看到萧澈身后的侍卫悄悄从袖中抽出短剑。 “殿下小心!” 她惊呼一声,扑过去从背后抱住萧澈。 第3章 示弱,质问 噗! 短剑刺入孟晏云的身体。 孟靖云登时就红了眼,拔剑便与行刺的侍卫打在一起,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孟晏云痛到呼吸困难,身体倚靠着萧澈一点点的瘫软下去。 萧澈蹲下,一只手扶着孟晏云,让孟晏云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捂紧了孟晏云背后的伤。 看样子那个侍卫是瞄着他的心脏刺来的,孟晏云的个头比他矮,故而刺在了孟晏云的肩头上。 “晏晏,你怎么样,军医,快叫军医来!” 孟盛怒吼着。 在战场上将一柄长刀使的虎虎生风的人,此时双手却是颤抖着,想去触碰孟晏云,但看着孟晏云痛苦的模样,他连触碰都不敢。 “疼,好疼。” 孟晏云秀眉微蹙,一声声呼着痛,头埋在萧澈的胸前,泪水滑落。 她得用最短的时间,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让萧澈多在意她一些。 萧澈身体一僵。 在战场多年,这样的伤他见的多了,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但是这样的伤出现在孟晏云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身上,他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孟晏云与战场上的那些强壮汉子对比实在太鲜明,孟晏云像个瓷娃娃,随便磕碰一下都仿佛会碎了。 他学着哄孩子时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孟晏云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肩膀,刻意放柔的声音还透着僵硬:“再忍一下,军医就来了。” 孟晏云心落下一半。 能让这个男人开口就算是成功的开始。 她一心二用,瞧着孟靖云将侍卫制服,艰难的抬手指着侍卫,咬牙说:“他……他要服毒自尽!” 孟靖云快速卸了侍卫的下巴,唤来可信的卫兵把人结结实实的捆起来押下去。 这时军医也来了,查看了孟晏云的伤,让人将孟晏云抬进屋子里。 “小姐你忍着点,我要先把这短剑拔出来。”军医说。 孟晏云疼得脑子混沌,之前还是装着要让萧澈有所触动才做出那副模样,此时却是真的怕了。 闭着眼睛紧紧握着面前的那双手,怕得浑身颤抖。 短剑拔出来的那一刻,孟晏云痛到无法忍受,奈何手脚都被按住,动弹不得。 她一口咬在面前的那只手上,脑袋越来越混沌,直至失去意识。 萧澈只是唇抿得紧了些,没有抽回手。 这么浅的伤口便疼得晕过去,为何要帮他挡剑呢? “殿下手上的伤先让军医包扎吧。” 孟盛看到了萧澈手上出血的牙印,眼眸一沉。 孟晏云帮萧澈挡了这一剑他并不觉得有半点的高兴,要不是萧澈,他的乖女儿现在也不会受这个罪。 “无碍,本王去审刺客。” 萧澈往里间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孟晏云再醒来,一夜已经过去。 “渴,水。”她迷迷糊糊的呢喃。 孟靖云端起一直温在旁边的水,用银勺一点一点的喂给孟晏云。 一直喂了小半碗,孟晏云才摇摇头,不喝了。 “伤口还疼吗?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军医说了,现在你只能喝粥。” 孟靖云的声音很轻,怕声音大一点都会让孟晏云更疼。 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便是摔一跤擦破点皮他都心疼,更何况是挨了这么一刀。 “不疼了,饿,要吃鸡肉粥。” 对上孟靖云的眼神,孟晏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忍心再让孟靖云担心。 小半碗粥下肚,孟晏云感觉总算感觉活过来了,问道:“姐姐呢?” “她昨夜守了你一夜,刚回去睡下了。” 还好,刺杀没有波及到姐姐。 孟晏云放下心,问:“那个刺客呢,可审出什么没有?” 她很关心这个。 上一世这个刺客当场服毒自尽,仅凭着身上的蛇状红痕就确定对方是漠北皇室派来的,因为漠北皇室的暗卫身上便有这样的红痕,那是用烙铁烫出来之后疤痕脱落形成的痕迹。 可她去到南越之后听南越王说,漠北暗卫的那个痕迹是在左肩稍稍往下的位置,这个刺客的红痕位置她记得很清楚,都已经接近手肘了,就好像是怕人看不到似的。 若侍卫是伪装成漠北暗卫行刺,那就说明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晋王殿下审出来了,这些事不用你管。” 孟靖云将她额前的碎发理顺,声音柔和而认真:“晏晏,以后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保护好自己,莫要再像这样了。别说是晋王殿下,便是皇上,也不值得你这么做。” 什么萧澈皇帝,便是全世界加起来都不及他家人重要。 “咳咳……” 萧澈在门口干咳两声,这才提步走进去。 孟晏云心头一突,他怎么来了? 那哥哥的话他是不是听到了。 萧澈走进来便坐下,垂眸饮茶。 “二小姐,这是殿下给您准备的金创药和消痕膏,还有一些阿胶和燕窝,聊表谢意。”侍卫苏衡道。 “谢殿下,谢苏将军。” 孟晏云要起身谢恩。 “免了。” 萧澈放下茶盏,语气沉沉。 孟晏云躺下,心跳有些快。 毕竟是算计了萧澈这个未来太子,要面对着萧澈凌厉的眼神还气定神闲,她实是做不到。 “孟将军,本王想和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萧澈说。 “殿下恕罪,小妹顽劣,又是未嫁女,与殿下于一室独处,只怕不妥。”孟靖云开口便是拒绝。 萧澈在战场上锐不可当,如杀神附体,是鲜血中走出的阎王。 这样的人做主帅于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萧澈杀气太重,会吓坏他小妹的。 “孟将军误会了,屋子里还有苏衡,有丫鬟,并非独处。”萧澈语气毫无起伏。 “哥哥,我没事的,殿下说得对,还有丫鬟在呢。” 孟晏云抢在孟靖云之前说。 看孟晏云坚持,孟靖云只能说:“那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孟晏云点头。 孟靖云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孟晏云的心跳的更快,萧澈不开口,她不敢出声。 在气氛快要凝滞的时候,萧澈冷冰冰的问:“你怎么认识苏衡的?” 第4章 猎物,猎人 萧澈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孟晏云,眉头不着痕迹的皱起。 他很确定孟晏云没有见过苏衡,那孟晏云又怎么会认识苏衡呢? 孟晏云心猛的跳了一下。 糟了,她方才没有注意,忘了认识苏衡是上一世的事,这一世她还没有见过苏衡。 直接解释以萧澈的性格未必会信。 她垂下眸子,咬紧下唇,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不说可以吗?” 萧澈略有一丝诧异。 还没有人在面对他的命令时候是这种态度。 或是找借口搪塞他,或是直接去执行他的命令,倒是没人会小心翼翼的问他不说可不可以。 的确是很新颖的应对方式。 但…… “不可以。” 孟晏云靠坐在床头,头垂得更低,松散的头发倾泻而下,遮住她柔美的侧脸,小声嘟囔:“我不说。” 萧澈的眼神凌厉,“你早知道本王身边的侍卫有问题,你与刺客有勾结。” “臣女没有!”孟晏云猛然抬头,眼神委屈。 “那为何你会察觉侍卫要行刺本王,还认识本王身边的亲卫?” “臣女一直看着殿下,自然就看到了。” “那苏衡呢?” “臣女远远的见过苏将军跟在殿下身边,也打听过……” 不等孟晏云说完,萧澈强硬的把话截断:“你这般调查本王,目的是什么?” “我……我就是倾慕殿下,我,我……” 孟晏云又恼又怕,扁着嘴似在忍着眼泪,可晶莹的泪珠还是漫出眼眶,划过脸颊,滴在衣襟上绣着的粉色蔷薇花上,粉色衣料被泪水浸湿处颜色加深,似蔷薇泣血。 咣! 门被从外面大力打开。 孟靖云冲进来,挡在孟晏云的面前,压抑着怒气对萧澈说:“晏晏都帮殿下挡了这一刀,殿下还怀疑晏晏,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握紧双拳。 也就是萧澈是个王爷,否则的话他肯定会把萧澈打出去! 萧澈语气淡漠:“这也有可能是苦肉计。” “晋王殿下,你别太过分!” 孟靖云朝萧澈逼近两步,拳头抬起。 “靖云!” 孟盛闷沉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阻止了孟靖云的动作。 “父亲,晋王殿下太过分了,晏晏不可能和刺客勾结!”孟靖云咬牙看向孟盛。 孟盛步伐沉稳,缓缓走进来,没有理会孟靖云,看向萧澈,声音安如磐石:“殿下若是有所怀疑,尽管去查就是,孟家会全力配合,不管是什么结果,孟家都认。但晏晏只是个闺阁姑娘,挨不住殿下审问犯人的手段,还请殿下高抬贵手,不必这般逼问。” 看着孟盛的背影,孟晏云心里暖暖的。 “是本王唐突了。”萧澈起身,朝孟盛微一颔首,走了出去。 等萧澈走远,孟靖云迫不及待的与孟盛说:“父亲,你不觉得晋王太过分了吗?晏晏怎么可能会和刺客勾结!” 孟盛沉着脸,坐到床边的圆凳上。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晏晏,你喜欢晋王?”他直视着孟晏云。 孟晏云点头。 “你说谎。” 孟盛语气很淡,但很笃定。 哪有女儿家说起喜欢的儿郎是这样平静的神情。 孟晏云硬着头皮,与父亲对视着,不再纠结喜不喜欢的问题:“爹爹,我想嫁给晋王殿下。” 孟盛抿唇,问:“这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十分确定,孟晏云真的不对劲。 但是他出征的时候晏晏都还好好的,肯定是这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晏晏变成这样的。 “因为我见到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天人之姿,文武双全,女儿对他一见倾心。”孟晏云努力笑得自然。 她没有时间了。 等半个月之后漠北的使臣来到,萧澈就要离开云州。 她必须在半个月之内把婚约定下来。 上一世姐姐和萧澈的婚约是回京之后才定下来的,可她不一样,她不能在婚约没有定下来之前追去京城。 她不能顶着这样一张脸去京城。 孟盛眼睛一眯,冷着脸起身:“我不会答应的。” 孟晏云看看孟盛,朝着孟盛追了两步,可再看到坐在床上一脸寂寂,一言不发孟晏云,他的脚步停住,返回到孟晏云的面前,皱眉道:“晏晏,你究竟怎么了?” “哥哥,我求你,我是真的喜欢晋王殿下,我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想嫁给晋王殿下,做侧妃,做侍妾我都不在意,只要能陪在晋王殿下的身边,我就知足了。” 孟晏云紧紧握住孟靖云的手,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这几日她都是噩梦连连,前世的种种如在眼前,每每见到父兄姐姐真切的站在她的面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前世的痛苦怨恨交织着,几乎要逼疯她、 就如同她背后的刀伤一般,亲身经历之后她才知道那有多痛。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无法承担再失去一次的痛。 她快疯了,快撑不下去了。 孟靖云抱着痛哭的孟晏云,心里一团乱麻,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是豁出去了,咬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会去和父亲说的,你别哭了,小心伤口。” 孟晏云却抱孟靖云更紧,哭得更大声…… 两日之后,军营中。 “属下查过了,孟二小姐和她身边的人都没有问题,接触的人没有可疑的。” 苏衡与萧澈禀告查到的结果。 “嗯。” 萧澈应了一声,问:“漠北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有人冒充漠北暗卫刺杀您的消息才传到漠北,想来得需要几日的时间漠北王才能抉择。”苏衡答。 “盯紧了,不可掉以轻心,有任何动作马上报给本王。” 话到这里,账外一个士兵道:“启禀主帅,孟二小姐求见您,正在大营西门。” 孟晏云? 萧澈稍一犹豫,起身往外走去。 女子不得进入军营,孟晏云被丫鬟搀扶着,静静伫立在大营门外。 远远瞧着,萧澈脚步一顿。 此时正是初秋,孟晏云站在梧桐树下,一阵风拂过,吹起地上枯黄的梧桐叶。 秋风中,孟晏云一袭红衣烈烈,可那抹身影清冷萧瑟,似乎脆弱到随时都会消失。 萧澈紧抿唇,将心头陌生的情绪压下,再抬脚往孟晏云走的时候,步伐快了许多。 “找本王有何事?” 来到孟晏云的面前,他问。 第5章 勾引,松口 “殿下既不相信臣女,这些东西臣女也不敢消受。” 孟晏云拿着帕子的手挥了挥,让秋白将东西拿上来。 萧澈失笑,这姑娘还记仇。 “本王只是按章程做事,不论是谁本王都会查,不是针对姑娘。” 孟晏云抬头,眼中噙着失望和轻恼:“殿下有殿下的做法,臣女有臣女的尊严,既不是诚心相赠,这些东西臣女也不要!” 说着,她仿若气得狠了,抬手把秋白手上的东西拿过来蹲下放在地上。 起身的时候牵动伤口,痛哼一声身子朝地上栽去。 萧澈下意识伸手去扶,孟晏云跌入他的怀中。 “殿下既疑心臣女,也不必惺惺作态。” 孟晏云咬牙使左手用力推开萧澈,撞进秋白的怀中,正好背对着萧澈。 “姑娘!” 秋白抱住孟晏云,但孟晏云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滑,她便是用尽全力也抱不住。 看孟晏云的左肩渗出血来,萧澈脸一寒,上前将孟晏云抱起往军营走。 “殿下,您若是让姑娘进了军营,那姑娘的清白就毁了!”秋白大着胆子跑到萧澈的面前跪下,拦住萧澈的脚步。 萧澈脚步略一顿,便转身抱着孟晏云往马车大步走去。 马车里,孟晏云借着气氛,将这些日子心里压抑情绪都发泄出来,挣扎着哭道:“殿下别碰我,若是不信我,我还不如死了,那也是清清白白的走,不必平白惹人嫌弃。” 其实她还有什么资格谈清白呢? 便是这具身体冰清玉洁,可带着前世记忆来的她,实是算不得清白。 萧澈不得不用腿压住孟晏云的腰,一手将孟晏云的两只手按在头顶,留下一只手将孟晏云的衣裳扯到露出左肩。 伤口崩裂开,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他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抖在伤口处,掏出帕子按住伤口。 孟晏云一开始只是做戏,可身体被制住,前世的记忆如洪水般将她淹没。 亮如白昼的大殿中,那老皇帝特地叫了禁军侍卫与太监进来,在这些人面前,将她强行占有…… 那些屈辱,恐惧和愤怒再度袭上她的心头。 “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喊着,用尽全力挣扎。 萧澈皱眉,压制得孟晏云更紧。 然按住孟晏云的手脚,孟晏云的身体也还在扭动挣扎。 在挣扎中,孟晏云身上的衣裳更加凌乱,并且褪下不少,露出红色的肚兜…… 萧澈猛的移开目光。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把孟晏云的衣裳拢紧了些,将人抱在怀中,双手把人紧紧环住,终是服软,“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疑心你。” 孟晏云如梦初醒。 此时她面前的人并不是老皇帝。 可方才涌上心头的情绪一时无法散去,干脆缩成一团,埋首萧澈的怀中,扯着萧澈的衣襟呜咽着。 萧澈身体僵硬,抱着孟晏云的手竟有些不忍心松开,沉吟片刻,沉声对外面道:“去都督府。” 马车驶动,吱吱呀呀的往城中而去。 梧桐树下风未停,吹起层层梧桐叶。 等马车停下,便是到了都督府门口。 萧澈低头看了一眼哭到睡着的孟晏云。 孟晏云的衣襟不知何时又敞开,从脖子往下皆是一片雪白,到了丰满之处,一抹红色乍然出现。 萧澈不由咽了咽口水,脱下披风将孟晏云结结实实裹住,没有出声叫醒,将人小心抱起下了马车。 下人见状忙去通报孟盛和孟靖云。 孟靖云出来见到被萧澈抱在怀中,并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孟晏云,眼睛瞬间就红了。 晏晏被这么送回来,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大步冲到萧澈的面前,含怒道:“多谢殿下送晏晏回来。” 说着伸手去接孟晏云。 萧澈并未放手:“她伤口裂开了。” 孟靖云只能磨着后槽牙,引着萧澈往孟晏云的院子走去。 孟盛远远瞧着这一幕,神情复杂。 看着萧澈孟晏云放在榻上,孟靖云张口便开始赶人:“麻烦殿下了,请殿下前厅用茶。” 萧澈瞧了孟晏云一眼,薄唇一抿,往前厅走去。 孟靖云嘱咐急匆匆赶来孟霄云照顾好孟晏云,追着萧澈往前厅走去。 前厅中,孟盛早已等在里面。 恭请萧澈坐下后,孟盛凝重开口:“老臣冒昧问一句,殿下是否有纳侧妃的打算?” “纳妃之事本王该与王妃当面商议之后,再请父皇旨意方可。” 萧澈并没有说有无打算。 孟盛听出萧澈的言外之意,萧澈是有打算,但主要还是看晋王妃的意思。 “晏晏的心意想来殿下也有所察觉,老臣有个不情之请,可或不可请殿下回京之后尽快告知。” 孟盛语气干涩。 他并不赞同晏晏嫁给萧澈,别说是侧妃,便是正妃他也不赞同。 晏晏单纯,哪里能应付京城的波谲云诡,他一直都是打算在云州给晏晏寻一个简单的人家嫁了。 奈何晏晏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要萧澈。 若不是还有公事,他是真想此时此刻萧澈就离开云州,别来撩拨晏晏。 “好。” 萧澈爽快答应。 夜幕降临之前,孟晏云悠悠醒来。 孟靖云和孟霄云在不远处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姑娘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秋白惊喜道。 孟靖云和孟霄云停止说话孟晏云,一齐走了过来。 孟霄云和秋白小心扶着孟晏云坐起来。 “话说真看不出晋王殿下还是个情种,连娶不娶侧妃这样的事情都要听晋王妃的意思,想来晋王殿下和晋王妃一定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孟靖云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 孟晏云低头一哂。 哥哥这是想要她以为萧澈深爱晋王妃,要让她知难而退。 可萧澈既说了要去询问王妃纳侧妃的意思,并没有明确拒绝,这便和爱不爱不沾边了。 看来是父亲已经去问过萧澈的意思,萧澈没有纳她做侧妃,上一世晋王妃没有拒绝萧澈纳姐姐,那这一世也应该不会拒绝她。 有了把握,该进行下一步了。 顶着这张脸回京,那便是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第6章 爱人,毁容 夜深,孟靖云离开房间,只有孟霄云陪着。 “晏晏,你就这么喜欢晋王殿下,便是嫁给他做侧妃都不在意吗?”孟霄云目带担忧的望着孟晏云。 她的妹妹这般单纯,怎么能应对得了王府里那么复杂的情况。 孟晏云没有回答,往床里面挪了挪,示意姐姐躺上来。 孟霄云宠溺又无奈的嗔她一眼,还是脱鞋和衣躺了上去。 “姐姐,那位晋王妃,是什么样的人?” 孟晏云马上钻到孟霄云的怀中。 “晋王妃啊,我与她妹妹栩栩虽然交好,但她出阁前我也不常见,见过的寥寥几次只知她不爱说话。她成为晋王妃之后也只出席皇家宴会,我便更见不到了。只是听别人说甚是贤惠,更多的便不知道了。” 孟晏云陷入沉思。 既有贤名,上一世怎会将姐姐害得小产,还做出将姐姐献给皇帝这种事? 至于晋王妃的妹妹陈栩栩…… 上一世她在宫中待了快两年,却也没有听说过。 看来许多情况只能她亲自去探查。 “问你呢,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晋王殿下了?晋王殿下在外征战多年,铁血强悍,不苟言笑,你怎会喜欢他的?” 孟霄云皱眉问。 “我便是喜欢他强悍骁勇,像爹爹和哥哥那样。”孟晏云回神,随意扯了个理由。 “可爹爹和哥哥在外再骁勇,回家都是宠着你的,晋王殿下与你非亲非故,府中又有正妃,你怎可期望他会如爹爹和哥哥那般宠着你?” “殿下他今日亲自送我回来,说明还是有柔情在心的。姐姐别担心我了,以后我在京城孝敬母亲和祖母,姐姐可在云州长期陪伴爹爹和哥哥,再寻一如意郎君,纵马天涯,那才真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孟晏云转移了话题。 这话让孟霄云更加不解:“与如意郎君纵马天涯才是你想要的生活吧,既如此,你为何非要嫁给晋王殿下?” 她连骑马都不会,而晏晏马术超群,在马上搭弓射箭也不在话下。 所谓与心爱之人纵马天涯,那是晏晏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孟晏云又往孟霄云的怀中挤了挤,贪婪的享受着此刻的温暖,轻声道:“为了所爱之人,我做什么都愿意。” 所有的悲剧都是起源于那个荒唐的老皇帝,她必须除掉老皇帝,才能确保上一世的悲剧不会发生。 她所能想到的最有把握的办法,就是让萧澈尽早继位。 即便不能继位,她嫁给萧澈,只要萧澈能多在意她一些,只要父兄还在,那想来万事都是有回旋余地的。 否则上一世晋王妃也不会在萧澈和父兄死了之后才能将她姐姐献上。 孟霄云长叹一声,也不知晋王给晏晏灌了什么迷魂汤,会让晏晏沉迷至此。 唉…… 时间一晃过去七日,孟晏云的伤好了许多,已经能独自行走。 这些天爹爹都没有见她,想来还在为了她执意要嫁给萧澈而生气。 她不能解释背后的原因,爹爹生气便生气吧,只要一家人能平安便好。 算着日子,她开始去城外的难民营亲自施粥施衣。 “姑娘不好好休养也就罢了,怎么还亲自动手施粥呢。” 施粥完了之后,秋白扶着孟晏云走到一旁休息,甚是担忧孟晏云的身体。 孟晏云笑了笑,没有回答。 若是不亲自动手,便无端惹人怀疑。 再者说现在她的身体还不错,没有受上一世的那些磋磨,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 用帕子挡着骄阳,她抬头望了望天。 应该就是今日了。 “走水了,走水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秋白,你快去让人禀告哥哥,让哥哥带人来救火!” 孟晏云起身,推了秋白一把,断然逆着人流让浓烟升起的方向跑去。 秋白想要去追,被人群裹挟着与孟晏云距离越来越远,一咬牙一跺脚,只能按照孟晏云说的去办。 孟晏云循着上一世听到的情况,在难民所住的帐篷中搜寻着。 上一世的这场大火烧死了一个婴儿。 她只要救出这个婴儿,那说明这一世生死之事是可以改变的。 “哇……哇……” 在熊熊大火中,孟晏云听到孩子的哭声从东边传来。 她听着哭声冲进着火的营帐中,看到了被放在地上被褥中的婴儿。 将婴儿移没有着火的地方,她拿起一根着火的木棍,心一横,将烧成火红木炭的那一处用力按在脸颊上…… 军营中,萧澈见到难民营方向的浓烟,问苏衡:“出什么事了?” “还不知,但属下已经让人去查看,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了。”苏衡答。 约莫一刻钟,有士兵回禀道:“启禀殿下,是难民营的人用火不慎导致的着火,孟小将军已经带人去把火灭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只是……” 士兵不太敢确定接下来的话萧澈是不是想听,便顿了一下,看向苏衡。 “只是什么?”苏衡追问。 “只是孟二小姐刚好在那里施粥,为了救一个婴儿,二小姐受了些伤。” “知道了,下去吧。” 苏衡挥退士兵,看向萧澈,试探的问道:“殿下可要去看看二小姐?” 萧澈眉头皱成川字。 上一次是为了救他受伤,这一次又刚好在火场,这孟二小姐怎么就一直出现在危险的地方。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去瞧瞧。”他道。 都督府中,孟盛神情阴沉,问面前的军医:“你的意思是,晏晏的脸上一定会留疤了?” 军医垂着头,不敢直言:“下官无能。” 孟盛握紧拳头。 他那捧在手心长大的,生得比花朵水灵的女儿,以后脸上要留一块疤,那晏晏的未来…… “大都督,晋王殿下来看望二小姐。”下人跑进来道。 孟盛抬头,见到萧澈大步走进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似乎是从晏晏见到萧澈开始就一直不顺,莫非萧澈就是晏晏的克星! “晏晏刚歇下,不宜见客,之前下官与殿下说的事情,也作罢吧,请殿下恕罪。”孟盛起身给萧澈行礼,脸色冷得很。 第7章 误会,如愿 在来之前萧澈就问清楚孟晏云伤的是脸。 对此事他还是存疑。 若这是苦肉计,那也太豁出去了些。 他带了军医来,是不是真的,他总要亲眼看过才知道。 “孟大人误会了,本王并无反悔之意。” 就孟晏云的那花容月貌,如果这是个局,不管是谁在布局,他都不信会真的舍得损毁那样一张脸。 他今日是定要见到孟晏云的。 “晏晏不宜见客,请殿下体恤。” 孟盛并未松口。 萧澈眼睛微眯,声音放缓了些:“孟大人,您不想本王见二小姐,不想让二小姐嫁给本王,二小姐知道吗?” “你……” 孟盛一时语塞。 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他自是希望日后能有一个不在意晏晏的容貌,能真心在意晏晏。 看世上这样的男子难寻。 即便是寻到,晏晏也未必喜欢。 晏晏既喜欢萧澈,萧澈要是也有怜惜晏晏之心那自是最好。 可是…… 他不确定萧澈是不是会怜惜容貌损毁的晏晏:“晏晏伤了脸,殿下当真不介意吗?” “不介意。” 萧澈的回答毫不犹豫。 孟盛长长的闭上眼睛,只得再次退让:“方才是老臣冒犯了,请殿下恕罪。” “无妨,大人也是爱女心切。” “殿下请吧。” 孟盛示意下人带萧澈去。 房中,孟霄云急的团团转,“你还没有议亲,脸上便留了疤,你以后如何是好?” “要是定了亲,再被人退了亲,那不是更丢人。” 孟晏云坐在床上,说得甚是平静,像个没事人似的,语气里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也是,但你也别怕,真正喜欢你的人,也不会在意你脸上的疤,咱们慢慢寻便是了,总能寻到的。” 孟霄云坐到床边,握住孟晏云的手。 唉…… 以前怕晏晏生得这般好,议亲的时候男方会是见色起意,现在晏晏的脸留了疤,又怕被人嫌弃不好议亲了。 总是没有办法不操心。 “姐姐说得容易,这世上哪有不在意女子容貌之人,我怕是嫁不出去要一辈子跟着姐姐了。”孟晏云笑道。 这一笑,扯动伤口,疼得她连连吸气。 “瞧你,这么大了还没轻没重的,我倒是想把你一辈子带在身边,但那样岂不是让你被笑话?”孟霄云将孟晏云脸上敷着的栗树叶轻轻扶正。 栗叶发黄,黏在孟晏云的脸上甚是显眼。 孟晏云环住孟霄云的腰,依偎在孟霄云的怀中,娇声道:“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谁笑话我都不在意。” 她是真想一辈子和姐姐,和家人在一起。 不求富贵,只求一生顺遂,再没有分别。 萧澈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孟晏云和孟霄云撒娇的声音,眼底闪过玩味。 这乖巧的模样可与在他的面前截然不同啊。 他给了苏衡一个眼神。 苏衡敲响了门,“孟二小姐,晋王殿下来探望您。” 孟霄云要去扶孟晏云起身行礼。 孟晏云没有起身,而是躺下翻身向里,背对着门口,闷声道:“臣女身子不适,不能见客,请殿下走吧。” 孟霄云被孟晏云的无礼吓了一跳,忙福身对萧澈道:“小妹年幼无礼,请殿下恕罪。” “无妨。” 萧澈抬手免了孟霄云的礼,“本王带了军医来,正好给二小姐诊治。” 孟晏云依旧背对萧澈:“爹爹已经让军医给臣女看过,不敢劳烦殿下的人。” “晏晏,怎能这般无礼!” 孟霄云心都要跳出来,生怕萧澈怪罪,赶紧对孟晏云轻声斥道。 萧澈盯着孟晏云的背影看。 不敢让他看,果然是有鬼的。 “军医已经来了,怎可讳疾忌医,再不起来,本王可要治罪了。” “殿下对臣女无意便也罢了,都是臣女痴心妄想,但殿下非要来笑话臣女吗?”孟晏云乍然起身。 她的动作很快,脸上敷着的栗树叶掉落,露出她脸颊上两道深深的烧伤。 竟是真的! 萧澈愣住。 此时,孟晏云已经是泪眼盈盈,眼看着泪水就要滑落。 “晏晏,你的伤口不能碰水,可不能哭的。” 见孟晏云要哭,孟霄云也顾不得萧澈,忙取出帕子给孟晏云擦着眼泪。 同时听到孟晏云的话也有些埋怨萧澈。 的确,即便对晏晏无意,也没有必要这时候特地上门取笑吧。 萧澈心头起了愧疚,竟有些不敢面对孟晏云的眼睛,略一垂眸躲开孟晏云被泪水晕染过的眼神。 视线落在枕头处,忽而在枕头下看到熟悉的一角。 为了确定,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孟晏云察觉到他的眼神,神情变得娇羞无措,伸手想要将枕头下的东西藏得深一些。 萧澈已有决断,起身上前快速将那个角抽出来。 这是之前他用来给孟晏云包扎伤口的帕子。 “你……你还我。”孟晏云伸手就去夺。 萧澈抬高了手,问:“你真愿做本王的侧妃?” 孟晏云哀怨的瞧了萧澈一眼,眼神迅速暗淡,随后低下头,小声说:“殿下何必羞辱臣女呢?臣女还没有这么蠢,还有自知之明。” “本王只问你愿不愿?” 孟晏云抬头飞快的看萧澈一眼,又不舍的垂下眼睫,声音小到近乎听不到:“自是愿意,但……” “如你所愿。” 孟晏云抬头看着萧澈,眼神震惊之中还含着隐隐的期待。 对上这样一双澄澈又全然仰慕的眼神,萧澈很难做到铁石心肠。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孟晏云的手心:“本王回京之后会请旨,让父皇赐你为本王侧妃。” 说完,他隔着玉佩拍了拍孟晏云的手,示意孟晏云放心,这才离开。 瞧着手心的玉佩,孟晏云唇角慢慢弯起。 萧澈重情,但是她短时间内的小动作太多了,萧澈能在五位皇子中夺得太子之位,定不是容易糊弄的。 她得给萧澈足以相信她一腔深情的证据。 之前救命的恩情,加上现在误会她是做戏的愧疚,再加上一丝怜悯,足够萧澈纳她做侧妃了。 她前世到底做过南越的王子妃,做过王后,这点子人情世故自然是要懂的。 接下来,便只用等着京城的消息。 第8章 回京,露面 一月之后,渭水河畔,秋风瑟瑟。 孟晏云一身素淡月牙白的衣裳,外罩橙黄的披风。 秋风拂过,吹起橙黄的披风,使孟晏云如在秋风中翻飞的枯叶。 “这是我一早就驯服的马,名唤鸿雁,我和爹爹不能送你去京城,正好让它送你去。”孟靖云将一匹毛色发亮的枣红马牵上来。 孟晏云摸了摸鸿雁的脸。 鸿雁似乎还认得她是谁,主动来蹭她。 “谢哥哥好意,但京城不比云州天高地阔,鸿雁去了怕会不喜欢,便让他在云州陪着哥哥吧。” 孟晏云收回手,笑望着孟靖云。 听到这话孟靖云一时没有忍住,说:“你既知道京城不比云州,又为何非要去?” 孟晏云抬头看天,把泪意憋了回去,硬下心肠,扑通跪在父兄面前:“女儿拜别爹爹,兄长。女儿不孝,此去不知何时再见,女儿不能承欢膝下,求爹爹保重身体,女儿也会在京城时时求上天保佑爹爹与兄长平安康泰。” 她伏在孟盛的面前,给孟盛和孟靖云磕了三个头。 孟靖云站在孟盛的身后,想要上前扶起孟晏云。 可孟盛不动,他不敢越矩,只得暂且按捺。 孟盛眼神不忍,怕再看孟晏云一眼便弃械投降,遂侧身望向远方,对孟晏云摆手:“去吧,去吧。” 孟晏云忍着泪意,拜别父兄,拜别这片自小生活的土地。 看着孟晏云哭得泪人一般,孟霄云只能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便是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 渭水边,孟盛一直伫立望着队伍消失在路的尽头也没有收回目光, “父亲,您当真决定了要回京城吗?”孟靖云问。 自三日前收到京城送来的赐婚圣旨,父亲当即就写了两封折子。 一封是以此次漠北一战的功劳,请封晏晏为县主。 一封便是以旧疾发作为由,请辞云州大都督和镇北将军二职。 “晏晏的脸变成这般模样,若无诰命傍身,即便我们身居高位,她在后宅的日子依旧不会好过。而且晏晏成为晋王侧妃,你我再手握兵权,皇上难免会猜忌。” “可是爹爹,不是只有我们手握重权,别人才不敢欺负晏晏吗?”孟靖云还有不解。 “哼,重权?你又不是要造反,在皇权之下,多重的权叫重?” 孟盛冷笑着,眼神苍凉:“史上手握重权的权臣还少吗?便是那开国功臣,不懂进退也一样不得善终。而且即便你我在世的时候能护着晏晏,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我不知何时便会战死沙场,到时候又有谁来护着晏晏?” 孟靖云恍然大悟:“孩儿明白了,不能一味地用强,还需审时度势。” 经过十日的跋涉,孟晏云和孟霄云终于来到京城。 城门下,孟晏云脸上蒙着面纱,瞧着巍峨的门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回来了。 “我听我表哥说了,说晋王殿下要娶的那个侧妃脸被烧伤了,是个丑八怪。” “真的吗,晋王殿下竟然会娶一个丑八怪做侧妃?” “我表哥这次随晋王殿下出征,听得真真儿的,谁让人家的父亲是云州大都督呢。” …… 在城门口等待进城的时候,孟晏云听到身后的两个姑娘在议论她。 孟霄云转身欲反驳,被孟晏云拉住。 孟晏云轻轻摇头。 这样言论以后她会经常听到,没有必要计较,争也争不出个结论。 人群慢慢朝前挪动,没一会儿就到了孟晏云。 虽然侍卫已经递上的镇北将军府的令牌,但检查的卫兵见孟晏云戴着帷帽,脸上还戴着纱巾,还面生,便肃声道:“这位姑娘似乎并非京城人士,还请摘下帷帽面巾。” “这位小哥,我们是镇北将军府上的,我父亲是云州大都督兼镇北将军,这是我妹妹。”孟霄云上前解释。 卫兵这才反应过来,对孟晏云拱手道:“原来是镇北将军的千金,是小人眼拙了。” “原来你就是那位陛下赐婚的晋王侧妃啊。” 议论的两个姑娘方丽华与刘思瑜听到前面的对话,兴冲冲的就冲上来。 她们倒是要看看,这位孟家二姑娘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毁容了还能成为晋王侧妃。 孟霄云把孟晏云护在身后,冷声道:“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不可以容貌取笑人吗?” “不以貌取人的前提是有些人不要自不量力,不然活该被取笑,怎么,难道你妹妹就打算一辈子不见人吗?” 方丽华并没有把孟晏云和孟霄云放在眼里。 她父亲可是宣平侯,姑姑是昭仪。 孟家一直外放,京中无人,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未来的晋王侧妃,却还是丑八怪,有什么好怕的。 “要是一辈子不见人,做什么晋王侧妃,不如出家做姑子好了。” 刘思瑜声音尖锐,笑声夸张。 “你……” 孟霄云欲再争辩,再次被孟晏云拉住。 “两位姐姐说得对,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的。”孟晏云缓缓走上前。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眼睛都看呆了。 少女的脸被帷帽和面巾蒙的严严实实,可声音婉转,身段袅娜,举手投足间是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 让人看着便不禁想象层层遮挡之后是怎样的绝世容颜。 孟晏云摘下帷帽,就在手要触碰到面巾时,孟霄云握住她的手。 “晏晏不要,没有必要。” 孟晏云微微一笑,笑弯了眼睛,温柔的拿开孟霄云的手,然后揭下面纱。 瞧着守城的将士惋惜震惊的神情,笑意到达孟晏云的眼底。 这些人最好将她是个丑八怪的名声传扬出去,传到那老皇帝的耳朵里才好。 “嘁,还真的是个丑八怪啊,都破相了还敢肖想晋王殿下,真是不要脸。”方丽华刻薄道。 这种人都可以成为王爷侧妃,天理何在啊。 哒哒哒…… 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孟晏云回头,只见萧澈身穿银色铠甲,带着十几骑策马奔来。 男子面容棱角分明,身形高大,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所谓英姿勃发,不外如是。 瞧着,瞧着,孟晏云不禁为上一世萧澈的死生出三分可惜。 第9章 掌嘴,陈家 上一世有人污蔑说她父兄与漠北合谋开城门献城是萧澈指使的。 对这样一个孤高的男人来说,背负污名被诛杀,想来心中的恨不会比她少吧。 更何况,杀萧澈的,可是萧澈的亲生父亲。 孟晏云陷入这些回忆的时候,萧澈跳下马来到她的面前,说:“本王来迟了。” 面对萧澈,孟晏云觉得脸上的疤存在感明显了些,又将面巾戴上。 “殿下怎么来了?”她问。 她回京并未与萧澈说过。 “顺路。” 顺路? 那怎么有来迟一说? 孟晏云微微仰头,只瞧见萧澈绷紧的下颌。 她终是没有问。 “苏衡!” 萧澈厉声唤道。 “属下在!” “掌嘴二十。” 掌嘴的对象自然是方丽华和刘思瑜。 “殿下且慢。” 孟晏云忙阻止:“两位姑娘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大动干戈。” 此时萧澈册封太子的事情还没有定下,得罪朝中大臣并非良策。 “是是是,臣女只是和孟二小姐开玩笑,请殿下恕罪!” “求殿下恕罪!” 方丽华和刘思瑜没有了方才的跋扈,跪在地上给萧澈连连磕头求情。 萧澈扶着孟晏云走上马车,不发一语。 苏衡用眼神示意一同而来的侍卫,两侍卫上前,毫不留情的按萧澈的命令执行。 孟晏云感受着手臂上不容拒绝强硬力道,心头微惊。 这个男人这般霸道,她想要达成目的,得更加小心,更加用心。 瞧着孟晏云在马车里坐定,掌嘴也完了,萧澈翻身上马,护送着孟晏云往城中走。 孟霄云心怦怦跳着,萧澈能为晏晏出头她自是高兴。 可方丽华的姑姑是宫中的昭仪,这般身份萧澈也是说打就打,以后晏晏嫁过去她怎么能放心? 正想着,手上传来温热。 孟晏云握住孟霄云的手,眼眸弯弯,如水的眸子里泛着柔光。 孟霄云反握住孟晏云的手,扬了扬唇角。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穿过喧嚣热闹的大街,走过两座桥,终于来到镇北将军府。 “我的晏晏可终于回来了。” 祖母罗氏不等孟晏云下车就着急的走下台阶。 孟晏云赶紧跳下车迎了上去,扶住罗氏,噙着泪道:“孙女不孝,这些年一直在外,不曾在祖母面前尽孝,求祖母宽恕。” 上一世她只是匆匆见了祖母两次。 一次是姐姐出嫁她回京,一次便是她去和亲。 她未和亲之前,因姐姐小产,祖母便大受打击,一病不起,之后得知她去和亲,便又忧思成疾,她和亲不到一月,祖母便撒手人寰。 “见过晋王殿下。” 将军夫人姚氏见萧澈跟着一同来,先给萧澈见了礼。 萧澈略点了点头。 罗氏这才注意到萧澈也在,便拭了拭眼角的泪,收敛了情绪,对萧澈道:“多谢殿下送晏晏回来,请里面喝一盏茶。” “本王还有事,不便多留,告辞。” 萧澈说完便上了马,带着一众侍卫风一般的离开。 还真是只为送她回来么? 孟晏云越发觉得萧澈捉摸不透。 “祖母,母亲,也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咱们回去再说。”孟霄云道。 一众人回到大厅。 “老天呀,我家晏晏生得这般好看,怎地会遭此横祸,偏偏伤到了脸。” 罗氏坐下之后一个劲儿的拉着孟晏云瞧,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 当看到孟晏云脸上那两道疤,更是心疼。 “祖母不必觉得可惜,孙女的脸虽然伤了,但是晋王殿下也未曾嫌弃孙女,或许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孟晏云笑着安抚。 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她便什么都不求,为此别说是脸,便是连命她都能不要。 如今便只差爹爹和兄长。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不过你也别怕,京城能人众多,或许还能找到能治好你脸的郎中。” 姚氏满是心疼。 这孩子从小就失了亲生父母,又一直跟着父兄在边陲吃苦,如今又伤了脸,唉…… 上天怎么就不能对这孩子好一点啊。 “对对对,明日就赶紧去找太医,也派人打听打听哪里擅长祛疤痕的郎中,都请回来给晏晏瞧一瞧。”罗氏声音急切。 “听说汪太医是治疗烧伤的圣手,就是最近他好像是回老家了。” …… 孟晏云伏在罗氏膝头,听着罗氏和姚氏说话,满足的闭上眼睛。 入夜。 孟晏云吃完晚饭回到母亲一早就给她收拾好的小院。 这里的布置都是按照她在云州的小院布置的。 父亲虽然在生气,但还是和母亲通了信,让母亲将一切都给她准备好了。 望着天上的残月,她抿紧了唇。 接下来便是让父兄能回到京城。 上一世姐姐被下旨赐婚晋王妃之后,父兄曾经上书皇帝要辞官回京,可被皇帝否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等她和晋王完婚再筹谋也不迟。 此事倒也不难办,只要说服父亲,让父亲装病也好,犯点小错也罢,毕竟是放弃边防大印和都督之职,又不是求高位,只要父兄有心,想来不难。 婚期定在九月九日,重阳节,与上一世姐姐的婚期早了三日。 礼部需要根据新人的生辰选黄道吉日,她与姐姐生辰不同,定下的婚期不同倒也正常。 这样也好,她还能在家中过一个中秋。 秋日的京城中各家的赏花宴和蟹宴层出不穷,也有不少的帖子递到孟晏云手中。 瞧着手上的帖子,孟晏云独独挑出了一张。 那是御史中丞陈家,也就是那位晋王妃陈楚楚的娘家了。 她也想看一看这位陷害她父兄的御史大人是何模样,说不定还能遇上陈楚楚。 “去与母亲的姐姐说,我想去这家。”她将帖子递给秋白。 三日之后,孟晏云随着母亲姐姐前往御史中丞府。 马车上,姚氏拉着孟晏云的手说:“一会儿去到了宴席上,不管听到什么不想听的都不要放在心上。京城不似云州,云州地广人稀,民风直爽,京城人多嘴杂,心思难测,咱们不必因为别人的议论不高兴,知道了吗?” 她其实并不想让晏晏来宴席的,特别是陈家的宴席。 这些文官的宴席上请的大多也都是文人。 有些心思不正的文人说话是拐着弯儿的嘲讽贬低,应对起来实是费心力得很。 不过晏晏要来陈家的宴席,只怕是对以后嫁入晋王府心有不安,想要见一见晋王妃。 “阿娘放心,我知道的。”孟晏云浅浅一笑。 不一会儿的时间,马车停在陈府门口。 陈府的丫鬟引着孟家母女往里走,走了数十步,陈夫人迎了出来。 “孟夫人,你可是来晚了,要自罚三杯的。”陈夫人满脸堆笑。 说完眼睛落在带着面纱的孟晏云身上,打量着孟晏云,她笑容淡了淡:“这就是刚回京的二小姐吧。” 孟晏云垂眸,行了个标准福礼:“见过夫人。” “这就是我家晏云,她在云州是野惯了,一会儿要是有冒犯之处,还请陈夫人海涵。”姚氏客气道。 陈夫人一甩帕子:“瞧你谦虚的,我瞧着这礼行的比我家栩栩都好。快别站在这儿了,去里面说。” 陈夫人拉着姚氏走在前面,孟晏云和孟霄云落后两步。 孟晏云瞧着陈夫人的背影,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不知是她因上一世的事情对陈家存有偏见还是其他原因,她总感觉陈夫人的笑很是刻意,那不是打从心里散发出的善意。 “奇怪。” 她正想着,听到身边的姐姐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她问。 孟霄云拉着她又落后了两步,小声说:“以前她家办宴席栩栩都会亲自出来迎我的,这次都没有来。而且陈夫人一直嫌弃我们家是武将人家,说我粗鲁,不愿栩栩与我多来往。” 那就说明她对陈夫人的感觉不是错觉了。 孟晏云垂下眼睫。 父亲虽是云州都督,掌边防大印,统领边防大军,可那只是在云州,出了云州,父亲便没有兵权。 而父亲也没有爵位,孟家的根基不在京城,京中无人为官,一个出了云州就没有权的武将人家,自然是比不上世代在京经营,女儿还是王妃的清流人家的。 来到宴席上坐下,孟晏云并没有看到陈楚楚的身影,她所处的是女宾席,也没有看到陈楚楚的父亲。 “孟二小姐可真是好大的本事,竟能一回京就让晋王殿下掌了方刘二位小姐的嘴,不如也教一教我们是怎么做到的。” 孟晏云刚坐下不久,便有人发难了。 “蒋小姐慎言,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当众说出这种话像什么样子。”姚氏的脸登时就冷了。 开口的蒋小姐并未善罢甘休,“我不过是想让孟二小姐教一教我如何觅得如意郎君,并达成所愿,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还不简单,蒋小姐只要嘴巴别这么厉害,为人善良一些,别这么咄咄逼人,总能找到的。”孟霄云语气淡淡。 人群中传出窃笑声,不少姑娘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蒋小姐。 孟晏云亦是笑了笑。 从前不知道,原来姐姐的言语也是可以这般犀利的。 在她面前的姐姐从来都是温柔如水,大方端庄。 “你……” 蒋小姐气急,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语,便狠狠瞪着孟霄云。 孟霄云低头给孟晏云剥了一个桂圆,没有理会。 “好啦好啦,这是赏花宴,怎地斗起嘴来了。” 陈夫人笑着打圆场,并对女儿说:“栩栩,后院的绿菊开得正好,孟二小姐刚从云州回来,想来没有见过,你带她去瞧瞧。” 孟晏云眼中闪过一抹犀利。 这陈夫人的确是奸诈。 此时争斗都已经停了,陈夫人才出言,并且说的话是在暗示她是云州来的,没有见识,并炫耀着自家的绿菊。 没有点弯弯绕绕的心思还真是看不懂这位陈夫人。 她看破没有说破。 今日她是来见陈大人和陈楚楚的,不是来和陈夫人斗嘴的,确定陈夫人心思叵测,也算是意外收获。 陈夫人的话音落地,陈栩栩从席上起来,却没有等孟霄云和孟晏云,自顾自往垂花门走去。 “瞧我家这栩栩,又使小性子了。” 陈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含歉意的看着孟霄云:“霄霄你别生气,栩栩这是因为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又带了亲妹妹来,和你吃味呢。她就这个性子,你知道的。” “陈夫人言重了。” 孟霄云不亲不热的应了一句,拉着孟晏云追着陈栩栩跑去。 “被管孩子了,我们说我们的。”陈夫人收回目光,重新活跃宴席上的气氛。 另一边,陈栩栩一直大步流星的走到后花园中才停下,孟霄云则是追得气喘吁吁。 “栩栩,你生什么气,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孟霄云扶着腰说。 孟晏云不发一言,扶住了孟霄云,暗暗打量着陈栩栩。 上一世她对这个陈栩栩并没有印象,不敢确定在孟家上一世的悲剧之中陈栩栩起到什么作用。 “哼,事已至此,你还问我你做错了什么,我最在意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陈栩栩转身,话是对孟霄云说的,眼神却充满仇恨的看向孟晏云。 第10章 打架,十六皇子 孟霄云反应过来,颇为不敢置信:“你是说晏晏嫁给晋王殿下的事情?” “难道你觉得这是小事?” 陈栩栩见孟霄云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更加生气。 “晋王殿下迟早都是要娶侧妃的,不是晏晏也会是别人。”孟霄云把孟晏云拉到身后,免得被陈栩栩的怒气波及。 “但就是不能是你妹妹!” “你不可理喻!” 孟霄云和陈栩栩睁大眼睛瞪着对方,仿佛两只斗鸡。 在场的还有别家的姑娘,一时间不赏花了,都看着这边吵架的三人。 “姐姐,陈小姐,有话不如去花厅说,这里大庭广众……” “住口,你这个妖女,定是你用妖术迷惑了晋王殿下!”陈栩栩粗暴的打断孟晏云的话,并怒上心头,伸手就越过孟霄云的肩头去拉扯孟晏云。 看这边拉扯起来,几个心善的姑娘过来拉架。 忽然,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孟晏云的脸上。 拉扯中陈栩栩将孟晏云遮面的纱巾扯掉,露出孟晏云左半边脸上还在结痂的伤痕。 并且许是拉扯的时候陈栩栩抓到了伤疤,从伤疤下流出血。 血流过脸颊,顺着下颌流到下巴。 孟晏云像是不会痛一般,一双眼睛平静如古井,静静的站在陈栩栩的对面。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陈栩栩,此时也不知所措起来。 孟晏云率先反应过来,缓缓走近两步,从地上将面巾捡起来重新戴上。 “陈小姐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对你姐姐来说,应该没有威胁了吧?”孟晏云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的笑意。 众人都被这有些诡异的场景吓到。 怎么会有姑娘的脸被伤到了不生气也就罢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怎么了?怎么吵成这样?” 外面的夫人们在陈夫人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进来。 孟霄云看着陈栩栩,甚是恼怒。 可栩栩是她多年的好友,晏晏是她的妹妹,一时间她也是为难,又为晏晏委屈,便张口就要说是栩栩打了晏晏。 “无事,只是在玩闹而已。”孟晏云抢先道。 姐姐既然为难,那没有必要逼姐姐选择。 陈栩栩的这些小打小闹她并不生气,也不介意,比起这些,她更想见陈御史。 姚氏眼尖,见到孟晏云面巾上的血迹,忧心道:“你的脸怎么流血了?” “陈小姐因为孟二小姐要成为晋王殿下的侧妃了,为晋王妃委屈,就出手打了孟二小姐。”有姑娘实在看不下去,出言道。 陈夫人的脸蓦地阴沉下来,走过来将陈栩栩拉扯开。 她再扭头看向孟晏云时已经变了一张脸,歉疚道:“真是抱歉,都是栩栩不懂事,你们先去前厅稍坐,我这就去请太医。” “阿娘,我的脸有些疼。” 在姚氏说话之前,孟晏云在姚氏的耳边轻声说。 姚氏拒绝的话到嘴边掉了个个儿,冷着声音说:“那就去前厅吧。” 陈夫人带着孟家母女走去前厅。 坐下之后,孟晏云眼尖的看到陈夫人打发人去了前院。 应该是去请陈御史了。 她的唇角翘了起来。 当她的父亲是个封疆大臣而孟家在京城没有根基时,她孟家在这些人的眼里就只是皇帝的刀子,用完就能扔。 但是当她成了皇子侧妃,她父亲的身份可就要紧得很了。 毕竟萧澈成为太子现在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御史心里拎得清。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陈御史便匆匆赶来。 “真是对不住,都是小女不懂事,本官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孟二小姐且等一等。”陈御史边说便快步走进来。 陈御史陈元弘生得瘦削,两颊的肉凹陷下去,显得一双眼睛很大,却大而无神,眉宇间透出阴郁之气。 原来前世父兄便是被这么一个人陷害的吗? 她那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父亲,那雄姿飒爽,风华正茂的兄长,便是覆灭在如此一个小人手中吗? 真是可悲! 她父兄能战死沙场,能堂堂正正的为国捐躯,但是死在阴谋之中,死在这样一个人的陷害之中,那是对她父兄的侮辱! “晏晏。” 耳边姚氏的一声轻唤使孟晏云回神。 随即一地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的视线从陈元弘身上移开,扭头依偎在姚氏的怀中,幽幽道:“阿娘,我伤口疼。” 此时灭门的仇人之一就在眼前,但她只能暂且忍耐。 不能手刃仇人前,她必须忍! 姚氏轻轻拍着她的肩,心痛无比:“再忍一忍,忍一忍啊,太医马上就来了。” 哄着孟晏云的语气轻柔,眼神却刀子一般扫向陈夫人。 她也是将门虎女,这些年现实将她的心气磨去不少,可欺负伤害她的女儿,她断不能忍! 陈夫人不敢与姚氏对视,低下头假装饮茶,避开姚氏的锋芒。 宫中,御花园。 萧澈处理完公事正要出宫。 “四哥。” 十六皇子萧润追了上来。 萧澈停下脚步,默然看着萧润。 大概两年前,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十六弟忽然就得到了父皇的喜爱,那是他在外办差,只听说是那时父皇病重,十六弟小小年纪竟剜了手臂上的一块肉给父皇入药。 之后父皇痊愈,便对萧润十分宠爱,他出征之前,父皇已经将萧润记在庄妃的名下了。 “听说父皇已经命礼部准备四哥封太子的一应事务了,四哥又要娶新嫂子,可谓是双喜临门,恭喜四哥。” 萧润笑嘻嘻的给萧澈行礼祝贺。 “多谢。” 萧澈面色疏离,没有打算和萧润寒暄,抬脚继续往外走。 “四哥是要出宫吗?” 萧润自来熟的追了上来,“可否带我去瞧一瞧新嫂嫂?” “没空。” 萧澈蹙起眉头。 对这个十六弟的自来熟,他并不是很喜欢。 萧润不依不饶的跟着:“那四哥什么时候有空,便带着我去瞧一瞧,听说新嫂嫂是从云州来的,我还从未见过云州人呢。” 萧澈抿唇,“我并不去孟府。” “那四哥要不要亲自送聘礼去,四哥去的话带上我好不好?” “此事有礼部去办。” …… 兄弟二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宫门口。 “殿下。”苏衡迎了上来。 “何事?”萧澈问。 “陈御史家的人去太医署请了太医,说是孟二小姐去了陈家的宴席,但不知为何,又伤到了脸。” 又伤到了脸? 萧澈脸一沉,便翻身上马,调转马头。 “四哥,你带我一起!”萧润疾行两步,抓住脚蹬。 萧澈无暇再与萧润浪费时间,伸手把萧润扯上马,两人同乘一马,往陈府飞奔而去。 陈府,孟晏云发现高估了自己,她看着陈元弘实在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便依偎在姚氏的怀中,声音低哑着小声道:“阿娘,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们回去吧。” “好。” 姚氏听着女儿委屈的声音,心都要碎了。 “就再等等吧,太医马上就到了。”陈夫人出言挽留。 孟晏云埋首姚氏的胸前,没有说话。 “不必,我镇北将军府还没有落魄到请不到太医。只是陈夫人好家教,我等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竟不见陈二小姐来道歉,不知以后陈大人有何脸面去朝堂上参其他大臣治家不严!” 姚氏满面寒霜。 要不是等着陈栩栩道歉,她早带着两个女儿走了。 陈元弘狠狠剜了陈夫人一眼,一脸歉意的对姚氏说:“真是对不住,栩栩是顽劣了一些,改日本官定带着她亲自登门致歉。” “迟来的道歉,不要也罢!” 姚氏怒气难平。 “大人,晋王殿下和十六殿下来了。”这时一个小厮跑进来到。 小厮话音落地,萧澈和萧润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十六殿下? 孟晏云大惊,上一世听说在这位十六殿下在八岁的时候就生了一场重病死了,为何这一世还活着? “怎么回事?” 萧澈走到孟晏云的面前,第一眼便见到孟晏云的面纱上有血迹渗出。 “无碍,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孟晏云张口解释。 今日她来这里除了想见见陈元弘这个仇人,更重要的是将她毁容的事情传扬更广,防止老皇帝再起龌龊心思,现在已经达成目的。 萧澈和萧润来便已经在她意料之外,她不想节外生枝。 萧澈的目光从陈元弘不安的脸上扫过,心中便有了底。 “四哥,先接嫂……孟二小姐去王府吧,这里距离四哥的王府比较近。”萧润急声说。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只是小伤,真的无碍,便不劳烦殿下了。” 孟晏云福身恳切的说。 只是在面对陈元弘的时候要压制恨意便让她精疲力竭,她没有精力再去应对晋王妃。 “去镇北将军府。” 萧澈做了决定。 孟晏云实在没有力气去拒绝萧澈,拒绝了萧澈也未必听,便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孟晏云一言不发,马车摇晃时窗户的帘子随风微微晃动,透出一丝缝隙。 从缝隙中看出去,正好看到骑在一匹马上的萧澈和萧润。 究竟为何萧润还活着呢? 第11章 交代,是梦? “二小姐只是伤口裂开了,并无大碍。” 将军府中,太医将孟晏云的伤口包扎好,目光中有些惋惜。 真是可惜,如此美人,便这么毁了。 孟晏云完好的那半张脸越是美,便越是衬得另外半张脸可怖。 “多谢太医。” 姚氏示意管事送太医出去。 等太医离开,萧润忙不迭的问:“二小姐的脸这是怎么了?” “在云州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而已,过些日子便可痊愈,十六殿下不必担忧。”孟晏云翘起唇角,眼中并无笑意。 上一世的此时已经死去的人,现在还活着,她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萧润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对孟晏云说,而是扭头看着萧澈:“四哥,二小姐的脸变成这样,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她,四哥若是不对二小姐上心些,那她便更加举步维艰了。” 孟晏云心头一跳,忙戚戚看向萧澈:“臣女能成为殿下的侧妃已经知足,再不敢有其他奢求。臣女的脸原本在云州便已经伤了,不关其他人的事,臣女也不敢博取殿下的同情。” 她双目含泪,握紧了帕子。 萧澈此人心思深沉,她还没有完全摸清萧澈的心思,不能让萧澈对她起疑。 萧润的话听起来是为了她好,可要是让萧澈反感,那她以后才是真的举步维艰。 “本王会给你一个说法,不会让你受委屈。” 萧澈神情凝重。 这还没有完婚就闹成这样,萧润说的有道理,这京城的人最是会看人下菜碟。 孟霄云有些担心陈栩栩。 但目光触及孟晏云的脸,又狠下心来。 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谁让栩栩如此没轻重,竟敢当众动手。 萧澈没有多留,留下承诺便离开了。 孟晏云对萧澈所说的说法心里没底,便有些不安。 不过也好,正好看一看萧澈会为她做到哪一步。 京城的夜比云州要燥热,孟晏云脸上的伤口正在愈合,晚上又麻又痒,使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都是萧润活生生的脸。 上一世应该死去的人还活着,是不是证明这一世一切都是皆可改变的? 胡思乱想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天光大亮。 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蒙中,她的床边好像坐了个人。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她也看清了那人的脸。 “啊!来人呐,秋白,阿娘,姐姐!”孟晏云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 怎么会? 为什么会是陈楚楚? 是她之前的种种的都是梦吗? 她此时还身处皇宫,陈楚楚是来告诉她,她的松儿早就不在世上了,她这些日子的妥协和所忍受的屈辱都是一场笑话。 她可怜的松儿…… 还有她的姐姐,她的母亲…… “小姐怎么了?”秋白在一旁,听到孟晏云的喊叫忙来到床边,扶起孟晏云。 孟晏云仿若疯了一般:“阿娘呢,姐姐呢?” “大小姐给小姐煎药去了,夫人给小姐亲自熬鸡肉粥去了。”秋白解释。 孟晏云松了一口气,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又哭又笑。 还好,这不是梦,阿娘和姐姐都没事。 那…… 她的笑乍然停住,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真实的陈楚楚。 陈楚楚怎么会在这里? 第12章 晋王妃 “怎么了?” 孟霄云在外面煎药,听到里面孟晏云的尖叫,拿着蒲扇提着裙角跑了进来。 陈楚楚被孟晏云的反应吓得站了起来,退后好几步。 “王妃怎么会在这里?” 孟晏云惊魂未定,方才那一瞬产生的巨大恐惧让她疲惫不已,心里因惧怕失去而产生的缺口令她觉得呼吸之间也觉困难。 “王妃一早便来了,你还未醒,王妃便在这里等你醒来。” 孟霄云拿出帕子给孟晏云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疑惑道:“怎么出了这一头汗,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和母亲都觉得晋王妃来这里等不适合,但是晋王妃执意如此,她与母亲也是拦不住。 要谁知道会吓到晏晏,她怎么都不会让晋王妃在晏晏的闺房中的。 至少不应该让晏晏一醒来就见到晋王妃。 这时陈楚楚回过神,上前一步,道:“是本妃思虑不周,本想来得早一些,也是本妃的诚意,不想会吓到二小姐。” 这话本该是歉疚的。 然陈楚楚面色疏离,眸子冷淡,孟晏云着实没有感受到歉意。 孟晏云靠在枕头上,强打着精神,“臣女身子不适,不能见礼,请王妃见谅。” 此等情况下,她实是不想给陈楚楚行礼。 “无妨,本妃今日前来是为了昨日栩栩做的事情,都是栩栩不懂事,本妃代她与二小姐赔罪。本妃保证,栩栩绝不会再冒犯二小姐,若是有让二小姐不介怀的办法,还请二小姐直言。” 孟晏云眼睫轻轻扇了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话虽直接,但陈楚楚说的似乎比之前有诚意多了。 那又如何呢? 上一世陈楚楚到底是在她孟家的覆灭中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孟晏云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床单,尖而长的指甲没入手心里,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不少,也减轻了压在她心头的怨恨,令她能稍稍喘息。 “王妃说笑,女儿家打闹的事,哪儿有当真的。”她浅浅笑着。 陈楚楚说了句心胸宽广的场面话,挥挥手,让丫鬟将带来的东西端上来。 “这些都是些滋补的药材,还有一斛红珊瑚珠子和两颗鸽子血,你与殿下的婚礼在即,便当做是本妃给你添妆了。” “王妃好意,但这礼太厚,臣女担不起。” 孟晏云头微微一垂,轻飘飘的拒绝。 “只是薄礼,二小姐收下就是。”陈楚楚示意丫鬟把东西放下。 她能看出孟晏云对她的排斥。 若不是为了栩栩,她也不会走这一趟,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也便罢了。 “那二小姐好好养伤,本妃不打扰了。” 她站起身来。 孟晏云微微一笑,眼神平静无波,便是面上说送一送都不曾。 望着她,孟霄云无意识的呆了呆。 孟晏云就静静的坐在那里,身形单薄,脆弱到仿佛风雨中蝴蝶,一眨眼就会被狂风碾碎。 不由自主,也是由衷的,她一阵心疼,将孟晏云抱入怀中,轻声说道:“晏晏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父兄和阿娘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孟晏云一怔,旋即露出笑容,用环住姐姐的腰以作回应。 对此她从来都是相信的。 所以,她豁出去也要保护这般无条件支持她的家人。 中秋节朝廷休沐三日,就在中秋节前的最后一个早朝,皇帝当朝下了立萧澈为太子的圣旨。 孟晏云得到消息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萧澈被立太子的同时,萧润也被封为楚王,放在太子府由太子教养,只等三年后萧润年满十四,才自行立府。 孟晏云愁眉不展,不知皇帝此举是信任萧澈,要让萧润成为萧澈的助力,还是存着以后让萧润代替萧澈的心。 命运的安排,真是让人无法捉摸。 三日之后的早晨,孟晏云醒来,刚换了脸上的药,孟霄云便走了进来,神神秘秘的说:“有人给你备了份大礼,你一定喜欢。” 有人? 萧澈么? 孟晏云浅浅一笑,“姐姐还与我打哑谜呢,谁送的?” “妹妹只关心是谁送的,却不关心送的是什么,是不是更在意送的人是谁?”孟霄云眨眨眼睛,满眼揶揄。 看来真是萧澈送的了。 要想让萧澈相信她是深情,那便不能只在萧澈的面前深情,最好让她自己都相信了,才可做的如真的一般。 她低下头装着娇羞,道:“我想去瞧瞧。” 孟霄云带着孟晏云来到后院,一直来到马厩之中,指着马厩之中的一匹枣红马,“喏,就在那儿了。” 那是…… 孟晏云睁大眼睛。 那是鸿雁! 鸿雁不该是在云州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前忽地别人蒙住,耳边传来男子故作低沉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第13章 变数,中秋(捉虫) “哥哥!” 孟晏云又惊又喜,挣开那人蒙着她眼睛的手,猛然转身。 果然是哥哥! 可是…… “哥哥怎么在这里?”她询问的声音焦急。 守将擅离守地,还私自回京,这是杀头的死罪! “父亲在接到皇上赐婚的圣旨便上书皇上辞官,皇上下旨,只允了父亲卸下云州都督之职,其他的回京再议。父亲还在与新的云州都督交接,我便先回来了。” 孟靖云眸子明亮,即便换下了铠甲,只穿简单的玄色长衫,也依旧是意气风发。 孟霄云随后补充道:“哥哥昨夜就到了,进宫给皇上述了职,回到府中都是深夜了,却还生怕鸿雁嘶鸣时被你发现,今天一早才去驿站把鸿雁接回来的。” 孟晏云脑子有些乱。 前世父亲也上了要辞官的折子,可是皇帝没有允。 这一次怎么就允了? 是有人和皇帝说了话,亦或是…… 因为她的脸? 是了,她如今这副样子,便是寻常男子都不一定愿意娶她,萧澈却愿意给她侧妃之位,这足以让皇帝猜疑萧澈是另有所图。 那皇帝依旧给了萧澈太子之位,要将萧澈所图的放在眼皮底下,这也是能说通的。 没有想到她只是烧伤了脸,便能得到这样的改变,实是不亏。 她由衷的笑了起来,一双眼睛若两道弯月,眸子似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明媚:“咱们一家能团聚那便最好了。” 父兄能回京,算是解了她一桩心事。 此时,宫中。 萧澈与皇帝对弈,萧润倚在皇帝的膝头。 萧润已经十一岁,个头蹿的很快,已经长到皇帝的肩膀处,但身形略显瘦弱,依旧能看出是个孩子。 “父皇,你下错了。”萧润拿起皇帝刚放到棋盘上的黑子,放到了另一个位置上。 皇帝并不生气,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你这孩子,朕没有与你说过观棋不语吗?” “那儿臣不说话,父皇就要输了。” 萧润鼓着脸,与皇帝撒着娇。 “哈哈哈……” 皇帝笑着,拍了拍萧润的后脑勺:“你四皇兄的棋艺最好,你以后在他的府中,要跟着他好好学。” “是,儿臣一定跟着皇兄好好学。”萧润答应的很干脆。 皇帝瞧了一眼沉稳持重的四儿子,肃声叮嘱:“小十六去了你府中,你对他上心些,武艺和诗书都不能落下。” “是。” 萧澈答。 “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 这个四儿子虽然能力卓绝,但是和他之间除了政事就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 一举一动都合乎皇家规矩,没有僭越的地方,也没有半点亲近,便是那些臣子都比老四和他亲近些。 望着萧澈和萧润走出大殿,皇帝收回目光。 老四以前一向是恭敬的,做事也干净利落,让他放心。 可这次娶孟家女,他不得不多心。 听说那孟晏云的脸都毁了一半,老四还娶做侧妃,对男人来说女人最有价值的就是那张脸,脸毁了老四还亲自求他赐婚,这明显不合常理。 只是把孟盛调回京他也还是不太安心,这才安排小十六去东宫盯着。 走出广明殿,萧润与萧澈来到政事堂。 “今日是中秋,皇兄还要处理政事么?”萧润翻着那些折子,满脸都写着无聊。 “嗯。” 萧澈坐下,只沉沉应了一声。 “话说等过了中秋便该是礼部送聘礼去孟府的时候了,我能与礼部一同去么?”萧润望着萧澈,眨巴眨巴眼睛。 萧澈从奏折中抬起头,蹙眉:“你似乎对孟家的事情上心了些。” 之前他只是怀疑,现在已然可以确定。 萧润唇角向上翘着,声音含着孩童的天真:“是呀,那孟家姑娘脸变成那样,皇兄却还要娶做侧妃,我一开始是好奇,但是见过孟家姑娘后,我觉得她好可怜。我从前在宫中吃过许多苦,见到可怜的人,就不免想到自身,就多上心了些。” 就这样? 萧澈并未放下疑心,只暂且压下,目光重新落在奏折上:“你若想去便去。” “那便谢过皇兄了。” 萧澈再看奏折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孟晏云含泪却还陈栩栩说情的模样,始终都挥之不去,令他无法把精力集中在奏折的内容上。 罢了。 他暗叹一声,道:“我也同去。” 那日萧润说的话很对,他若对孟晏云不上心,那别人定会也不将孟晏云放在心上,以孟晏云的性子,受了委屈不一定会明言,届时让孟盛不满,也是徒生事端。 夜幕降临,圆月缓缓从东边的山头跃起,将京城照得清寂明亮。 “孙女祝祖母身体安康,事事如意。” 孟晏云端着一杯桂花酿,举杯对罗氏道。 罗氏乐得合不拢嘴,笑容慈爱:“好,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没什么不如意的了。” 孟晏云掀起面纱,将杯中的酒酿一饮而尽。 未免祖母和母亲看着她脸上的疤不得开怀,她还是将面纱戴上。 “等父亲回来,咱们一家人便是真的团圆了。”孟靖云道。 姚氏的眉目间泄露出些许惆怅,看向孟晏云,温柔笑道:“要说晏晏真是福星,她这一回来,便是将团圆都带回来了。” 孟晏云的笑有些勉强。 她是什么福星。 殊不知上一世所有的悲剧都是因她而起。 要不是皇帝对她的淫心,她孟家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祖母,母亲,哥哥和晏晏都是第一次在京城过中秋,不若我带他们去瞧一瞧景阳河上的河灯。” 孟霄云笑意盈盈。 “也好,现在景阳河上应该热闹,你们也不必拘在府中。闹了这一个晚上,我也累了。”罗氏扶着额头说。 “那我们去了,祖母好好休息。” 孟靖云见孟晏云也点了头,这才答应下来。 兄妹三人出了府。 孟晏云和孟霄云坐在马车里,孟靖云骑在一匹黑马上,护着马车前行。 经过寂寥的街道,来到景阳河边,便是完全不同的热闹景象。 景阳河的两边都是蜿蜒的河灯,那一盏盏的河灯仿佛是星河,将此时月明星稀的夜空比得有些逊色了。 不知道这些河灯承载的是谁的所求。 “晏晏,来写愿望吧。“ 孟晏云正想着,便听到孟霄云欣喜的声音。 不想让姐姐失望,她掩住心中的惆怅,接过姐姐递来的笔和纸,在纸上写上几个字。 “你写的什么?”孟靖云好奇的伸头过来瞧。 “愿望被别人看到的就不灵了。” 孟晏云快速将字条蒙在胸前,举止中露出三分俏皮。 “小气。” 孟靖云嗤笑一声,神情却很是高兴。 自上次和漠北一战回来之后晏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从前的俏皮跳脱,并时时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现在能见到晏晏多心无旁骛的笑一笑,都像是奢求一般。 孟晏云低头看了一眼字条上的八个字。 她的愿望无非就是‘一家团圆,再无磋磨’。 将字条放在河灯中,用长棍轻轻一推,河灯顺着水流飘走。 放了河灯,兄妹顺着河边慢慢走着,欣赏着各种各样的河灯,还有人放孔明灯,甚是热闹。 砰! 忽然间,从皇宫的方向升起绚烂的烟花,众人都不由驻足抬头欣赏。 接连有烟花绽放,如花如锦的色彩与河中的河灯相辉映,热闹繁华中,一片盛世景象。 孟晏云先瞧了孟霄云和孟靖云抬头专注的看焰火,又悄然看向秋白,见秋白轻轻点头,主仆二人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没入人群…… 第14章 筹谋 “都打听好了吗?” 走在路上,孟晏云问秋白。 中秋之前她就让秋白去打听京城中一个叫杨皓正的学子。 前世官拜大理寺少卿的杨皓正上折子说她孟家和太子谋反一事证据不足,且大有内容。 结果却是被皇帝贬谪出京。 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她便不知道了。 她只听宫女太监议论过杨皓正的过往经历,说是出身寒微,曾在京郊的明章书院念书,原本在和兴六年便参加春闱,但杨皓正的母亲于当年中秋后不久去世,杨皓正事孝期三年,便于三年后才参加的春闱。 三年后,杨皓正考上了第二甲第五名,后有齐王举荐其孝心可表,便得进大理寺,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了大理寺少卿。 前世杨皓正有心为她孟家正名,那今世她想办法拉拢,日后对孟家也是一层保障。 当时宫女还在传杨皓正的母亲是无钱医治才会去世,所以她才让秋白去打探。 秋白在明章书院打听杨皓正,得知杨皓正确实家境困苦,母亲卧病在床,她便决定找时间去瞧一瞧。 今日正好出来了,便择日不如撞日。 孟晏云穿着斗篷,戴着兜帽,跟着秋白穿过人群,在小巷子里穿梭。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秋白才停下脚步,指着拐角处一个破旧的小院,“小姐,那就是杨举人的家了。” 果真是贫寒。 孟晏云感叹一句,小声对秋白说:“一会儿过去敲门,就说我是刚回京不认识路,出来看灯走丢的,知道了吗?” 秋白点点头。 笃笃笃…… 秋白扶着孟晏云走过去,敲响了杨家用来当做大门的两块门板,扬声道:“有人吗?” 里面没有声音传来。 孟晏云抿紧唇,心提了起来。 “有人吗?” 秋白又喊了一声。 又等了好一会儿。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秋白还欲再敲,里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啊。”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我们是镇北将军府的,我和我家小姐出来看灯,但是被人群冲散了,又不认识京城的路,迷路了,不知能讨口水喝吗?” 秋白按照和孟晏云商议好的说。 吱呀…… 门打开,杨皓正穿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打开门,戒备的望着秋白和孟晏云。 孟晏云垂眸福身,声音轻而柔:“打扰公子了,小女子刚回京,于京城的路不熟,这才迷路了。不知公子可否给口水喝,再给小女子指一条去城门司的路。等小女子顺利归家,定亲自再来拜谢。” 杨皓正打量着面前这个柔弱女子,放下戒心,拱手一礼,道:“小姐稍等。” “这个杨举人倒是守礼。” 等杨皓正转身走进屋子里,秋白在孟晏云的耳边小声说。 如此深夜,要是让孟晏云进了这道门,那日后被人所知,于孟晏云的清誉有损。 孟晏云笑了笑。 的确,这种情境之下还能恪守礼节,至少能看出杨皓正理智而正直。 哒哒哒…… 她正在门口等着,巷子口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这里? 第15章 相遇,救人 孟晏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巷子口。 秋白下意识的护在她的面前。 在月光的照耀下,孟晏云清楚的见到三个人骑着马出现在巷子口。 看着其中一匹马上熟悉的身影,孟晏云不敢置信的轻轻唤了一声:“晋王殿下?” 萧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莫非…… 她的动作引起萧澈的注意了吗? “孟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先出声的人是萧润。 萧润跳下马,小跑着来到孟晏云的面前,眼睛在月光之下泛着喜悦的光。 “见过二位殿下。” 孟晏云屈膝给二人行礼,不着痕迹的瞟了萧澈一眼。 可惜。 萧澈面无表情,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情绪。 “免礼免礼。” 萧润伸手扶起孟晏云,笑得眉眼弯弯,再问了一遍:“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臣女与兄长和姐姐出门看灯,不小心被人群冲散,因为对京城不熟,所以迷了路,又实在是口渴,便来这里讨一口水喝,也问一问路。” 孟晏云用的还是之前找好的借口。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澈,一点准备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萧澈的目光在萧润和孟晏云的脸上来回望着。 是萧润告诉他要送他一份中秋大礼,神神秘秘的把他带到这个地方。 这就是萧润所说的中秋大礼么? “你们是……” 杨皓正走了出来,见门口忽然多了三个男人,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我太子哥哥,我从前见过你写的文章,我觉得写得甚好,今日便带我太子哥哥来瞧一瞧你,也好和太子哥哥证明,我也是有眼光的,并非不学无术。” 萧润说得很是直接。 闻言孟晏云稍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原来萧澈是萧润带来的,而不是跟着她来的。 “学生杨皓正见过太子殿下!” 杨皓正吓得当即就跪在地上。 他手上的水也打翻在地,溅起的水花打湿孟晏云的裙角。 “平身吧。” 萧澈抬了抬手。 杨皓正起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打翻了水,萧澈在这里他不敢随意说话,便一脸歉意的瞧着孟晏云。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萧润很是自来熟。 “请,请……” 杨皓正十分被动,神情动作都十分局促。 孟晏云没有抬脚,对萧澈福身道:“臣女是迷路方到此处,哥哥姐姐找不到臣女肯定会着急,不知可否劳烦殿下派人送臣女回去。” 今日她见过杨皓正,以后再慢慢图谋亦可,不必急在这一时。 “不急,一会儿本王亲自送你回去。” 萧澈对孟晏云说完,吩咐苏衡:“去找孟小将军,告诉他二小姐与本王在一起。” “是。” 苏衡领命退下。 “走吧。”萧澈示意孟晏云先进。 孟晏云无奈,只能抬脚往院子里走。 天黑路暗,她也是第一次来杨家,走了两步脚下便被绊了一下,身形无法控制的往前面摔去…… “姑娘!” “二小姐!” 秋白和萧润同时惊呼。 却是萧澈动作最快,伸手将孟晏云捞了回来、 孟晏云跌入萧澈的怀中。 脸蹭在萧澈坚硬的胸膛上,萧澈身上的木质香萦绕在孟晏云的鼻尖。 这倒也是好机会。 孟晏云快速站直身体,咬唇快速含羞带怯的瞄了萧澈一眼,这才低头小小声的说:“臣女……臣女谢殿下。” 这幅模样,她上一世见过许多女人对南越王做。 南越王敬她重她,但不爱她。 爱? 其实那是什么感觉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那些女人含羞带怯的,或是受一些伤,或是撒一点娇,总能搏南越王一笑,得南越王一段时间的宠。 便是她,她知自己生得好看妩媚,否则的话也不会上一世都三十了,她对老皇帝稍稍顺从,或是笑一笑,那个昏君便会给她赏下无数华服珍宝,许她出寝殿去御花园走一走。 她要的也仅仅是萧澈的宠。 “走吧。” 萧澈再次说,语气没有之前那般冷硬,并朝孟晏云伸出手。 孟晏云把手放在萧澈的手心里,抬头朝萧澈莞尔一笑。 一行人走进杨家。 杨家只有两个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西北角上还破了一个大洞,只用杂草塞住。 众人在其中一个屋子里,显得有些拥挤。 整个屋子里只有两个矮凳。 “对不住几位,在下家中实在贫寒,慢怠几位了。” 杨皓正拱手施礼,面上有歉意,却不见窘迫。 这种状况下还能这般镇定,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萧澈目露欣赏, “太子哥哥,二小姐,你们坐。”萧润把凳子让给孟晏云和萧澈。 萧澈用眼神示意孟晏云坐。 孟晏云退后半步,刚想说话,萧澈已经先她一步,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 这男人…… 孟晏云如坐针毡。 两个皇子站着,她坐着,这叫什么规矩。 “出什么事了?” 另一间屋子的门口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母亲。” 杨皓正唤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扶住叶氏,轻声解释:“没事的,只是来了几位客人。” “咳咳……” 叶氏咳了两声,一眼看出屋子里的几个人非富即贵,但杨皓正没有明说,她也没有追问,只道:“娘这里还有几两茶叶,你拿了沏给几位客人。” 说完又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孟晏云起身来到叶氏身边,一手扶住叶氏,一手掏出帕子给叶氏掩唇。 然而叶氏的这一阵咳嗽却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猛烈,最后两眼一翻,竟是晕过去了。 孟晏云拿开帕子,发现帕子上俨然有一片血迹。 “母亲!” 杨皓正声音急切悲痛,将叶氏抱起放置在榻上。 “殿下,还是去找个太医吧。”孟晏云眼神带着乞求看向萧澈。 “太子哥哥,你在这里,我去吧。” 萧润说着不等萧澈的话,转身便跑了出去。 一阵秋风掠过,屋子里的烛火跳了两下之后熄灭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 “怎么了?” 孟晏云走了过来,借着月光见到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 她扭头看向杨皓正。 触到她的目光,杨皓正窘迫的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略想了想,她道:“要不先将老夫人送去将军府,之后再做打算。” 这话她问的是萧澈。 还可以将杨皓正和叶氏送去晋王府,但有陈楚楚在,她并不放心。 “嗯。” 萧澈点点头,看向秋白:“你在这里等十六弟来,告知他我们去了将军府。” 秋白福身应是。 杨皓正背起叶氏,跟着孟晏云和萧澈走出屋子。 来到门口,萧澈对孟晏云道:“上马。” “啊?” 孟晏云一时不知萧澈的意思。 萧澈没有再说一遍的打算,抱起孟晏云,将其抱上马,随即从杨皓正的背上将叶氏抱起。 孟晏云这才反应过来,与萧澈配合着,将叶氏置于她面前,她将叶氏好好扶住。 看孟晏云和叶氏都已坐好,萧澈才牵着马往镇北将军府走去。 这里是京城的一处贫民窟,距离镇北将军府有一段距离。 孟晏云伸手摸着叶氏的脉搏,只觉得叶氏的脉搏越来越微弱。 几番斟酌,她足足等到上了大路,才对萧澈说:“殿下,杨公子母亲气息微弱,想来情况不好,臣女认识这里去将军府的路,不如臣女骑马先行?” 第16章 夫妻 萧澈把缰绳递给孟晏云。 “多谢殿下。” 孟晏云道了一声谢,接过缰绳,踢了踢马肚子,喊了一声‘驾’,马儿嘶鸣一声,朝前奔去。 望着那袭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远,萧澈心中疑惑难解。 不管是调查孟晏云的人口中所说的还是他自己的感觉,孟晏云都该是个爽朗明媚的姑娘,与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判若两人。 还有今日在杨皓正的家门口遇见,这些都是巧合吗? 另一边,孟晏云纵马带着叶氏回到将军府,在下人的帮助下把叶氏抬进府中安置。 姚氏在家里急得团团转,见到孟晏云回来,一把把人拉过来:“你哥哥派人回来说你丢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看灯时人太多,我不小心被人群挤开了,之后迷路去与杨公子讨一口水喝,正好遇到杨公子的母亲重病,性命垂危,我就先将杨公子的母亲带回来了。阿娘,那位赵郎中还在府上吧?” 孟晏云语气急切。 为了给她治脸,阿娘和祖母请了位郎中住在府上。 “还在。” 姚氏看出她着急,示意身边的丫鬟去叫郎中。 不过姚氏还是觉得奇怪:“你既说了迷路,又是怎么回来的?你说的杨公子呢?秋白呢?” 孟晏云感叹一声姚氏的聪明,只得将事情详细解释:“十六殿下似是之前就知道杨公子,特带是晋王殿下去看杨公子的才学,这便遇上了。当时杨公子的母亲发病,原本是让十六殿下先去请太医,但杨公子家中的蜡烛燃尽了,女儿便擅作主张先将杨公子的母亲带回家来。” “到了女儿认识路的地方,女儿便骑马先行,晋王殿下和杨公子落后一些,秋白在杨公子家中等着十六殿下,好告知十六殿下我们来了将军府。” 姚氏听完之后还有些愣愣,难以相信孟晏云一个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 最后姚氏还是觉得孟晏云迷路的事情最后怕,捋着孟晏云墨发道:“是我疏忽了,你和秋白都是刚到京城,该给你一个府中的丫头的。” 孟晏云嫣然一笑:“阿娘莫要担心,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倒是让阿娘担心了,哥哥和姐姐也是,我自会去寻城门司,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将消息告诉阿娘了。” “你这个丫头,还怪你哥哥姐姐了。” 姚氏笑容宠溺,轻轻在孟晏云的额头敲了一下。 随后孟霄云和孟靖云回到府中,不多时,萧澈和萧润也前后脚到了。 萧润带来的太医和赵郎中一同给叶氏诊治,都给出结论,叶氏只是咳疾加上身体虚弱才会吐血晕厥,只要吃了药,再好好调养,便于性命无碍。 得到结果之后萧澈并未多留,也并未多问便带着萧润离开了。 将军府中重新归于宁静。 闺房中,孟晏云望着天上的明月,慢慢翘起唇角。 真好,结果比她想象的还好,杨皓正能留在将军府,那还省了她许多事。 这一夜,她睡得甚是香甜。 中秋之后,朝廷最重大的事便是立太子的大典,需祭祀宗庙天帝,而后太子着太子朝服,在三师三傅等其他太子属官的拥护下,与文武百官一同参见皇帝,之后当堂宣读立太子的诏书,皇帝需对太子训诫勉励,百官恭贺太子新立,最后太子需去太庙拜谒。 如此一天下来,便是萧澈也觉疲累。 当萧澈出宫回到已经更名为太子府的府邸时,夜已经深了。 他来到太子妃的惠德院,里面的下人正忙碌着,见到他来,齐齐跪倒:“见过太子殿下。” 陈楚楚听到外面的动静,只身着中衣就走了出来,福身见礼:“臣妾见过殿下。” “免礼。” 萧澈伸将陈楚楚扶起来,走进里间坐下。 “今日累着你了。” “殿下言重,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陈楚楚微微垂首,言行都端庄得体。 萧澈嗓子有些涩,沉默片刻,还是起身:“那你好好歇息,孤还有公务要处置。” “殿下慢走。”陈楚楚行了蹲礼,动作很快,没有丝毫的留恋不舍。 萧澈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娘娘,太子殿下一看就是特意来看您的,您怎么也不知道留一留殿下呢?再过几日等侧妃进门,多了一人和娘娘争宠,到时娘娘可怎么办?” 丫鬟书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陈楚楚神情淡淡,“伺候本宫沐浴。” “娘娘!”书玉都要急疯了。 “去吧。”陈楚楚垂下眸子,不想再说。 另一个丫鬟墨玉过来拉走了书玉。 等走到浴室中,墨玉才小声说:“咱们娘娘你还不知道吗,别说了。” “可是……娘娘都成为太子妃了,以前府中只有娘娘,还一切都能慢慢来,如今侧妃都要进门了,娘娘不能再念着不该念的人了……” “嘘!” 墨玉捂住书玉的嘴,强令书玉住嘴,肃声道:“这些事你我知道就好,万不可往外说!” 书玉眨了眨眼睛。 墨玉这才放开她,开始给陈楚楚准备热水沐浴。 第17章 暴露的喜悦(捉虫) 八月二十二,仅在成为太子的第四日,萧澈便与礼部的官员一同去镇北将军府送聘礼。 虽说一年多前娶正妃萧澈也是亲自送了聘礼去的,但因萧澈的身份与一年多前不同,便难免惹来更多的猜度。 更何况,一同去的还多了一个楚王。 民间嫁娶时聘礼至少该在距离婚期一百日的时候就送去,但是皇家总有其特殊,况且是纳侧妃而已。 听着隔壁院的热闹,瞧着下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神情,孟晏云的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那熙熙攘攘的声音更是吵得她有些心烦,便起身对秋白道:“去瞧瞧叶伯母吧。” “可是……小姐不去见一见太子殿下吗?” 秋白疑惑。 有时候她觉得小姐喜欢萧澈喜欢到可以不顾性命,但有时候她又觉得小姐根本没有把萧澈放在心上。 “以后时时都能相见,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说着,孟晏云走了出去,霜色的裙裾在地上划出旖旎的弧度。 秋白更添疑惑,从前小姐最是喜欢红衣,可自从回到京城,在制新衣的时候,小姐选的都是素淡的颜色。 在云州的那个明媚活泼的小姐,好像就被丢在了云州,回到京城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这些秋白都只敢放在心里偶尔想一想,不敢深想,更不敢说出口。 主仆二人来到洗尘院。 “二小姐。” 杨皓正在檐下熬药,见孟晏云来忙站起身。 在看到孟晏云的脸时,他愣住了。 今日孟晏云没有戴面纱,另外半张脸上的伤疤赤裸裸展现在他面前。 应该是丑陋的疤痕,然而他看在眼中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于孟晏云的容貌来说,那块伤疤仅仅是让孟晏云没有美得那么妖冶。 细看之下,孟晏云双眸如星,皓齿朱唇,一身白衣飘飘欲仙,行动之间大方轻柔,这些都不是那块疤能掩去的风华。 “我来瞧瞧叶伯母,伯母还好吗?” 孟晏云含笑问。 “多亏了二小姐,我母亲已无大碍。”杨皓正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可耳朵控制不住的有了火烧的感觉。 人家马上就是太子侧妃,又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哪里是他一个穷书生能肖想的。 “举手之劳,杨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想着换了新环境伯母或许难以安寝,便送些安神香来。” 孟晏云浅笑着拿出自己调制的香料。 前世她在南越闲暇时便喜欢钻研香料和南越的药草医术,但只作消遣,不算精通。 杨皓正毕恭毕敬的接过:“借住在贵府已经很是打扰,怎敢再劳烦二小姐。” “二小姐来了?” 叶氏拄着拐杖走到门口,见到孟晏云眼中泛起泪花:“民妇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 话还没有说完就给孟晏云下跪。 孟晏云连忙扶住:“伯母不必多礼,我也是恰巧路过,再说您生的也不是大病,您安心在这里静养便好。” 说着话,她扶着叶氏来到里间躺下。 瞧着叶氏有了血色的脸,孟晏云越来越心安。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叶氏应该还在缠绵病榻,根据赵郎中所说,叶氏的咳疾由来已久,难以康复,不过只要好好治疗休养,也于性命无碍。 这算是她改变的第三件大事。 与叶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过了一会儿,秋白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孟晏云透过门缝,见杨皓正背对着屋子站在檐下。 还真是片刻都不忘礼节规矩。 “太子殿下,楚王殿下。” 门口传来下人的声音。 萧澈和萧润怎么会来这里? 孟晏云略惊了惊,马上回神起身迎接。 走进来的人除了萧澈和萧润,还有孟靖云。 见过礼之后,萧澈才说明来意:“孤来瞧瞧杨公子的才学,最好能写一篇文章或者策论,孤带去给太傅一观,若得太傅首肯,他可推荐你去秦翰林家的学堂。” 秦翰林的名声在京城乃至整个渝丰国都是鼎鼎有名的,十年间家里的学堂更是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榜眼,三个探花,其他的学生也都是榜上有名。 不过秦翰林每三年就收二十个学生。 这些情况杨皓正都是知道的,那是他做白日梦都不敢去的地方。 他连国子监之下的太学都不敢想,如何敢想着进秦翰林的家学? “还不快谢恩。” 见杨皓正只顾着愣神,萧润率先着急了,连声催促。 “谢殿下,那学生三日之后将文章给殿下,可以吗?” 杨皓正的眸子里燃起希望的火焰。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他定是要用尽全力写出文章,而不能心急。 “可以。” 萧澈道。 孟晏云看向杨皓正,唇角微微翘着,由衷的为杨皓正感到高兴。 即便杨皓正去不了秦翰林的家学,只在明章书院,只要杨皓正专心读书,一定也能榜上有名的。 萧澈扭头,正好看到孟晏云眼神发亮的望着杨皓正。 这眼神…… 他没来由觉得有些不悦,沉沉出声:“你随孤来。” 孟晏云收了笑意,跟在萧澈的身后走出洗尘院。 剩下的人看着两人的背影,面上的担忧如出一辙。 孟靖云想要追上去,萧润拦住了他,露出一个顽皮的笑,轻手轻脚的追了出去。 萧澈没有走太远,只走出洗尘院,便停住脚步,问孟晏云:“你对婚典,可还有什么要求?” “臣女只要能嫁给殿下便已经心满意足,再没有其他要求。” 孟晏云用对着镜子无数次练出来的殷殷的,一往情深又略带羞怯的眼神望着萧澈。 似乎哪里不对劲。 萧澈眸色深深,盯着孟晏云,眼睛一眨不眨。 孟晏云强自镇定,强忍着才没有躲开萧澈的目光,声音中含着一丝不安和委屈,“殿下这般瞧着臣女做什么?” 是有不同的。 孟晏云的眼神里并没有喜悦。 萧澈无法排解心中的疑惑,感觉对孟晏云也了解甚少,干脆直接问:“你嫁给孤,真的觉得高兴吗?” 第18章 寻短见,真心 他为何会在这么问? 孟晏云心怦怦跳着,快速回想这段时间自己都做了什么。 是这段时间没有出去见萧,让萧澈觉得她不热情。 还是…… 因为杨皓正? 她无法确定。 可直接发问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臣女盼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愿望成真了,如何能不高兴呢?殿下为何会有此问?” 她语气温软,只有疑惑,并无不悦。 “你方才看杨皓正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萧澈的话很是直白。 孟晏云的心却定了。 果然是因为杨皓正。 想来是方才她太过高兴,在萧澈的面前暴露了情绪,才惹来萧澈的怀疑。 以后她得更小心了。 “那殿下是怀疑臣女吗?” 孟晏云面色大惊,仿佛遭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 萧澈强忍着才没有上前扶孟晏云,冷着声音说:“孤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如果孟晏云并不是如之前所说的什么对他一腔深情,那便是欺骗他。 既是欺骗,那定有其他目的。 他得问清楚。 “殿下何必如此诛心呢?” 孟晏云咬着下唇,眼神中竟是悲痛,眼中早已蓄满泪水,却倔强的不让泪水滑落:“殿下宁愿相信臣女对一个见过两面的书生动心,都不愿相信臣女喜欢的是您?” 她抹了一把眼泪,做出破罐破摔的模样:“殿下不信就不信吧,臣女也强求不来,聘礼殿下带回去吧,臣女不嫁了,只希望殿下能与皇上求情,臣女一人做事一人担,让皇上不要连累臣女的家人!” 说着,她拔下一支金钗,用尽全力猛然让脖子上刺。 “二小姐!” 躲在门口的萧润惊呼一声,大步往孟晏云这边跑,想要阻止孟晏云。 萧澈没有想到孟晏云的反应会这般大,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握住孟晏云的手腕,阻止孟晏云自伤。 “太子哥哥,二小姐和你都要成亲了,你怎么能问她这种问题。” 萧润来到孟晏云的身边,短短的一段路程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却不是累的,是被吓的。 “进去。” 萧澈看着萧润冷冷地说,同时看向来到洗尘院门口的孟靖云和杨皓正。 今天他必须得和孟晏云单独好好谈谈。 “太子哥哥!” 萧润鼓着脸,看看萧澈,目光又停留在孟晏云的脸上,小小的脸上都是不放心。 “进去!” 萧澈再重复一遍,声音更冷。 “楚王殿下不必担心,臣女问心无愧,太子殿下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孟晏云开口。 她不知道萧润为何对她这么紧张关心。 甚至她都不能确定那不是对她的关心,但暂时只能默认是了。 她也想听一听萧澈究竟还有什么疑心的。 现在这么直接的发作出来也好,总好过放在心里让她毫无察觉。 萧润不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的走进洗尘院。 杨皓正和孟靖云虽也是不放心,但萧澈和孟晏云毕竟都要成为夫妻了,夫妻吵架,孟晏云的意思也是要单独谈,他们只能先回避。 孟靖云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走远,走到墙根之后绕回门后听着,防止萧澈对孟晏云不利。 “殿下还有什么怀疑的,便问吧。” 孟晏云吸了吸鼻涕,侧过身不愿看萧澈。 萧澈开口又要质问,忽然想到之前孟盛告诉他的,孟晏云并不是他的阶下囚,不能用审问犯人的口吻。 “孤让人问过了,你早就让你的丫鬟去打听杨皓正,你那天却说是迷路才遇到杨皓正的,你在说谎。” 声音并不严厉,但依旧低沉。 “呵……” 孟晏云冷笑一声,“殿下那是调查,还是想当然?臣女是让人去鸣章书院打听成绩好的学子,并不是去打探杨公子的。只是杨公子学问好,品德好,夫子推荐了杨公子罢了。而且夫子推荐的不仅仅是杨公子。” “至于那日臣女敲开了杨公子的门,殿下怀疑的也许是对的,与臣女有缘分的是杨公子吧。” 京城处处危机,她让秋白去打探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打探杨皓正,而是从明章书院的夫子手里拿到了几个学子的名字,又都让秋白一一去打探的。 为的就是做的不那么刻意。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萧澈抿紧了唇,不难听出孟晏云这话大部分都是在赌气。 不过不是专门去打探杨皓正的那部分也是真的。 他是想试探突然质问之下孟晏云会不会慌乱。 现在看来的确是他多想了。 “殿下若是不信,臣女现在就带殿下去拿夫子给写的名单。” 孟晏云气恼道,并不顾规矩,直接拉住萧澈的手腕,大步往闺房走去。 “是孤错怪你了。” 萧澈停住脚步。 这是他第二次和孟晏云道歉。 孟晏云并未停下脚步,继续拽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带着哭腔道:“殿下既这般不信我,一点小事便要疑我质问我,那我实是不敢嫁了,殿下看过夫子给我的名单,解了心中疑惑,我便……便去与礼部的大人们说,我不嫁了。”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既不能让萧澈觉得她一点小事便会无理取闹,导致什么事情都不和她说。 也不能让萧澈如现在一般,只要她有一点异动就去查探。 萧澈觉得既无奈又无措。 从未有过女子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大胆。 他心头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欣喜。 “莫要闹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谅孤。” 他再次停下脚步,并反客为主,反握住孟晏云手腕。 孟晏云被迫站住,用力挣扎也不能挣脱,便侧头,用另一边完好的脸对着萧澈,眼泪无声落下。 片刻之后,抽抽噎噎道:“臣女敢要求殿下什么呢?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臣女不过是爱慕殿下的万千女子之一,只是运气好了些,得殿下可怜,才有了能嫁给殿下的机会。” “臣女在家中还有父母兄姐能依靠,等嫁给殿下,臣女能凭借的只有殿下的怜悯,若有一日……若有一日殿下厌弃了我,那臣女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心悦殿下,但我,我也怕死。” 孟晏云泪眼盈盈的望着萧澈,“是臣女贪心了,臣女之前想着只要能天天见到殿下便满足了,但现在,臣女害怕了。” 第19章 婚典,敬茶 “不会。” 萧澈声音斩钉截铁。 “嗯?” 孟晏云面露不解。 “孤不会。” 萧澈握着孟晏云的手紧了紧,许下承诺:“孤定不会厌弃你。” 孟晏云对他有救命之恩,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 且一个能冲入火场救孩子,即便是脸被烫出伤也没有放弃的女子,内心定是善良的。 在皇室之中,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 他给不了孟晏云深情,却总不会叫孟晏云一个善良女子香消玉殒。 孟晏云满面的欣喜感激,又羞又喜的瞟了萧澈一眼,便低下头,手里快速绞着帕子,小女子的腼腆羞臊展现无余。 不知不觉的,萧澈的脸上露出三分笑意,语气揶揄:“那……还嫁么?” “不嫁。” 孟晏云撅着小嘴娇声说完,提起裙角跑了。 一阵风吹过,她的衣袖,裙裾和披帛在风中飞舞,她犹如一只翩翩蝴蝶。 看着,看着,萧澈的唇角翘了起来。 等孟晏云来到太子府,太子府该会有一番新景象的,他很期待。 孟晏云跑到萧澈看不到的地方,脸上的娇羞欣喜全都消失殆尽,脸上毫无表情。 京城中的官宦人家资助穷学生也不是稀奇事,以后这穷学生要是有个一官半职,也算是自家的助力。 更有一些官职稍微低的人家,会将女儿嫁给穷举子,以作拉拢。 只不过这些人家一般都是直接去国子监找,甚少去小的私学找,而她刚回京,去小的私学找并无不妥。 这一关,在萧澈那里她该是过了。 时间一晃,便是重阳了。 京城中许多人家忙着拜神祭祖和插茱萸的时候,太子府忙着操办婚典。 虽然只是纳侧妃,但萧澈的身份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只是晋王,而今已经是储君,因而婚典与之前娶正妃时可以比拟也无人觉得不对。 宫中皇帝和贵妃虽没有出宫参加婚典,楚王的养母庄妃却来了,因而显得婚典更加隆重。 按照规矩,萧澈不必亲自去接亲,只需礼官去将军府去把孟晏云接来就好,但萧澈还是亲自去了。 为此,得知消息的人已经开始预测以后这太子府怕是少不了热闹了。 一个正妃和一个声势浩大嫁进来的侧妃,一山岂容二虎? 镇北将军府中,除了喜庆,还有似有若无的忧伤。 孟晏云已经梳好妆,姚氏和孟霄云正给她戴着凤冠。 “当时你还是那小小一个,而今都要嫁人了,这时间好像是一晃而过的。”姚氏不禁感慨。 再看着孟晏云疤痕还未脱落的脸,心中的担忧更甚。 这般模样的孟晏云进了太子府,又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能不能过得好? “这么多年过去,我和哥哥姐姐都长大了,阿娘还像是以前一样呢。” 孟晏云笑道。 “你这丫头。” 姚氏轻嗔一句,眉宇间的担忧随之消散不少。 “阿娘放心,我的运气一向是不错的,我遇到了阿娘和爹爹,你们将我视如己出,又有哥哥姐姐一直护着我。之后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说了会对我好的,我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说到做到。” 见阿娘和姐姐难受,孟晏云的心里也是酸溜溜的。 要是可以,她想一辈子留在家里,不嫁出去。 可是不行。 上辈子的仇人她要一一除去,方能安心! “太子殿下迎亲的车驾到了。” 孟靖云进来道。 瞧着孟晏云一身红衣,他十分不舍。 从前他从未想过小妹出嫁的这一日,却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快,嫁去的还是太子府那龙潭虎穴。 这般想着,不舍之中又有万分担心。 他这天真单纯的小妹,该怎么面对太子府中的明枪暗箭。 他甚至无法忍受在荒漠草原中纵马飞驰的小妹去对太子府的主母行礼敬茶,卑躬屈膝。 但他无能为力。 他蹲下,背着孟晏云一步一步往前厅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情都沉重一分。 透过薄纱的盖头孟晏云见到孟靖云紧绷的下颌,严肃的脸色,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哥哥的担心,但这条路她非走不可。 此时萧澈已经在前厅等候。 孟晏云接过礼官递来的红绸,与萧澈一同走到前厅中央。 丫鬟端了茶水上来放到孟晏云的手中。 孟晏云分别敬给罗氏和姚氏。 这茶本该是夫妇同敬给长辈,可太子是君,敬茶的便只能是孟晏云一人。 “到了太子府,要慎思慎言,自重自爱,谨守本分。” 罗氏哽咽着,强忍着泪意道。 平常人家姑娘出,长辈叮嘱的都是侍奉公婆,服侍丈夫,繁衍子嗣之类的。 可罗氏的叮嘱字字都是要孟晏云保重自己,只盼望孟晏云能平安。 之前的孟晏云再能保持平静,听到罗氏的叮嘱便再也忍不住泪意,登时跪了下来,哭着道:“孙女不孝,不能服侍在祖母跟前,只望祖母能万事放宽胸怀,保重身体,让孙女能时常回来看望您,以弥补一二。” 罗氏也是老泪纵横,一忍再忍,才勉强对萧澈道:“太子殿下,老身将孙女交给您了。” “老夫人放心,孤定会爱她重她。”萧澈并无不耐,眼中还有些羡慕。 他自出生没几年母后便病逝,母后去后,他就再没有感受过丁点亲情了。 孟家如此和善有情,难怪孟晏云这般伤心。 他扶起哭泣的孟晏云,缓缓往外走去。 来到门口,他低头看了孟晏云一眼,心中一动,干脆将孟晏云大横抱起。 孟晏云原本还在伤心,忽然双脚腾空,下意识便搂住萧澈。 “殿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上并没有说孤接亲时不能将新娘抱出来。” 一时间孟晏云哭泣都忘了,只能紧紧搂住萧澈的脖子。 萧润还在外面做散财童子般一把一把的扔着铜钱,见到萧澈和孟晏云出来,欢呼一声带着众人便开始起哄。 在众人热闹的起哄声中,萧澈将孟晏云放下,扶着孟晏云上了接亲的轿子,自己骑上马,带着队伍往太子府走去。 道路两旁站满围观的人,十分热闹。 一直到了太子府,萧澈与孟晏云牵着一根红绸,带着孟晏云跨过马鞍,走到大堂。 庄妃坐在主位之下的第一个位置,主位两个位置自然是皇帝皇后的。 萧润已经先一步来到庄妃身边。 孟晏云和萧澈先给空着的两个位置敬了茶,再给庄妃敬茶。 最后,孟晏云还需单独给太子妃陈楚楚敬茶。 孟晏云心情有些紧张,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在,她无法预料陈楚楚会不会在这时生事。 她并不怕生事,只面对未知时还是免不了心砰砰跳。 稳稳的端着茶,她屈膝给陈楚楚奉上。 陈楚楚的手一寸一寸的接近她,她的手控制不住一颤,茶水撒了些在她的手上。 第20章 迷药,算计 这时陈楚楚却快速接过她手中的茶,浅浅饮了一口,放到了桌上。 孟晏云愣住。 这是她的错觉么? “礼成!” 礼官高声喊着,打断了孟晏云的思绪。 孟晏云被送入新房,萧澈还要在前厅招待宾客。 在新房中,孟晏云坐了不一会儿,有下人送了吃食上来。 “侧妃娘娘,这都是太子妃吩咐准备的,前厅宴饮还需一些时间,您先吃些。”粉衣丫鬟很是热情。 “多谢姐姐。”夏橙道。 夏橙是姚氏给孟晏云的丫头,机灵中不缺稳重。 等送饭的丫鬟出去,秋白舀了一碗粥端给孟晏云,“小姐吃一些吧,殿下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呢。” 孟晏云轻轻撩起盖头,接过粥,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张口刚要吃下,鼻下闻到的气味令她有些迷惑。 停下动作,她把粥碗凑近仔细闻着。 “有什么不对吗?” 夏橙见孟晏云不吃,问道。 孟晏云干脆将盖头完全掀开,见房内再没有其他人,方小声说:“这粥里有迷药。” 一般的迷药里都是掺了曼陀罗花粉,她刚好识得曼陀罗花粉的味道。 “迷药?” 秋白被吓了一大跳,四下张望之后才压低声音说:“给小姐的吃食里怎么会有迷药呢?” 孟晏云摇摇头。 这还只是她的婚典呢,就有人这么沉不住气了。 将她迷晕了想做什么呢? 她的脑子飞速的转着,马上便有了主意,示意秋白和夏橙过来,在二人的耳边小声吩咐着…… 片刻之后,夏橙悄悄走出新房。 紧接着秋白的声音在新房里响起:“小姐,小姐,您不能睡,太子殿下还没有来。” 没多一会儿,方才送来吃食的丫鬟走了进来。 “侧妃娘娘这是怎么了?”丫鬟问。 “娘娘吃了粥,便说困倦,就睡着了,这不合礼数的,这可怎么办啊。”秋白六神无主。 丫鬟面露担忧,沉吟须臾:“这的确不妥,不过也不是大事,离殿下来还有一段时间,不若你同我一起去厨房给侧妃娘娘沏一盏浓茶,毕竟我也不知道侧妃娘娘的喜好。” “这……” 秋白犹豫,蹙眉看向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的孟晏云,满脸的不放心。 “这里少不了丫鬟伺候,不会慢待了侧妃娘娘的。” 丫鬟亲密的挽住秋白的手,又压低声音担忧道:“若是殿下回来,侧妃娘娘还睡着,这可不好。” “那……劳烦姐姐了。” 秋白只得妥协。 等秋白一离开新房,两个嬷嬷便冲进新房,与几个丫鬟一起,将孟晏云头上的钗环都卸下,并将孟晏云从新房中抬出,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之后,另有两个嬷嬷将另一个红色的身影抬进了新房…… 与此同时,夏橙走到前厅,找到孟霄云,小声说:“大小姐,小姐身子不适,请您去请庄妃娘娘和太子妃的意思,能不能先找个太医悄悄的去瞧一瞧,这是新婚夜,这毕竟不合规矩,请大小姐莫要声张。” 孟霄云一听自是着急,只勉强稳住去请庄妃,好在庄妃也知道此事不能声张,叫上陈楚楚悄悄与孟霄云一同往新房去了。 几人来到新房之外。 新房的门紧闭,里面的灯已经熄了,外面是两个面生的丫鬟守着。 “太子妃娘娘。”两个丫鬟双双跪下,面色和动作都十分慌张局促 庄妃在宫中多年,一见这情况心中便觉事情不好,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宫女。 哐当! 宫女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将蜡烛点上。 “晏晏……” 孟霄云望着床上的红色身影,顾不得庄妃和陈楚楚都在这里,率先过去查看。 当她看清楚那人的脸时,她却惊得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看向陈楚楚,压低声音道:“这是栩栩!” 陈楚楚的脸色登时也变了,快步走到床边,确定的确是陈栩栩。 “栩栩!” 陈楚楚将陈栩栩抱起,一声声唤着,连唤了好几声,陈栩栩没有回应。 “孟侧妃呢?” 庄妃厉声质问跪在门口的两个丫鬟。 “奴婢不知。”丫鬟颤着声音答。 “在新房中的不是侧妃,兹事体大,阿棠,去禀告太子。”庄妃吩咐自己的宫女。 阿棠疾步离去。 “庄妃娘娘?” 这时秋白端着茶来到门口,见到屋子里的庄妃,吓了一大跳,忙跪下行礼。 “秋白,你去了哪里,晏晏呢?”孟霄云疾声问。 “奴婢……奴婢去给小姐沏浓茶,奴婢走的时候,小姐还好端端的睡在这里的。”秋白急得快哭了。 “好了,等太子来了再说。” 庄妃冷声命令。 众人皆住了口。 陈楚楚紧紧抱着陈栩栩。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萧澈匆匆赶到。 “出了何事?”萧澈沉声问。 “孟侧妃不见了,新房中的人是太子妃的妹妹,本宫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孟侧妃找到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庄妃说。 “苏衡,让人悄悄去找,不要惊动前院的宾客!”萧澈并未犹豫。 “是!” 苏衡低低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萧澈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担忧,看向秋白,问:“你们不在侧妃身边,去了哪里?” “回殿下,小姐忽然身子不适,觉得困倦,心中不安,便让夏橙去前院让大小姐请了庄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来。奴婢本来是陪着小姐的,但也想着泡一杯浓茶来让小姐喝了,或许也就好了。” “再者当时也有丫鬟伺候在新房中,奴婢跟着一位姐姐去了厨房泡茶,回来便见到庄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来了。” 秋白磕头道。 “谁带你去的厨房?”萧澈抓住重点。 “奴婢并未问及那位姐姐的名字。” “给孤查!” 萧澈终究是动了怒,厉声喝道。 约莫过了一刻钟,苏衡不仅让嬷嬷将昏迷的孟晏云带回来了,还带回了许多人和一些东西。 “晏晏!” 孟霄云简直要吓死了,想要去查看孟晏云的状况。 萧澈比她的动作更快,将担架上的孟晏云抱起放置在软塌上,晃了晃孟晏云也不见醒,问苏衡:“她怎么了?” “回殿下,属下让郎中瞧过,侧妃娘娘是中了迷药,属下在厨房里泔水桶的粥里发现有迷药,属下查到,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雯玉姑娘带人给侧妃送的粥,也是雯玉姑娘带秋白姑娘去的厨房。” 苏衡垂首沉声说。 第21章 真凶 萧澈黑沉沉的目光看向陈楚楚。 陈楚楚不得不放下陈栩栩,跪了下来,干巴巴的辩解:“不是臣妾做的。” 见萧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庄妃的目光从孟晏云的脸上掠过。 能让太子这般在意,不知是这位侧妃的本事,还是萧澈的情有独钟。 不论如何,慢待孟晏云都是不明智的决定。 庄妃已然做出决定,道:“不如先让孟侧妃和陈小姐醒来,说不定能从她们的口中问出什么呢?” 萧澈看向苏衡。 苏衡拿出一个瓷瓶呈给萧澈:“这是由冰片,樟脑等药物所制,只消放在鼻下轻轻一闻,便可提神醒脑。” 萧澈接过瓷瓶,打开瓶口,在孟晏云的鼻下缓缓晃着。 不一会儿之后,孟晏云的睫毛抖了抖,悠悠睁开眼睛。 “殿下怎么来了?” 孟晏云醒来第一句话便问。 萧澈眉目间染上温柔,声音缓和不少:“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臣妾只是略有不适,之后就睡着了。” 孟晏云说着自然的扫了一眼屋子。 见庄妃和陈楚楚都在,她挣扎着要起来见礼。 “你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庄妃美丽的脸上笑容很是慈爱。 这时孟晏云才不安起来,望着萧澈:“殿下,发生何事了?” 萧澈给了孟晏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向被扭送进来的雯玉,问:“说,谁指使你做的!” 雯玉咬紧牙关,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楚楚,撕心裂肺的求道:“太子妃娘娘,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 “属下从她的屋子里搜出还没有用完的迷药,厨房的人和其他人也可以证明,雯玉从厨房要了粥,往侧妃娘娘这边送来了,还有掳走侧妃娘娘的人,都指证是雯玉指使。” 苏衡补充道。 “掳走臣妾?” 孟晏云不解的看向萧澈,随即哎呀一声,捂住手肘。 萧澈拨开她的衣袖,见她的手肘处有明显的擦伤。 “别怕。” 萧澈轻声安抚,随即看向雯玉,眼中的杀意暴露无遗,吩咐苏衡:“带下去,务必问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苏衡一抬手,两个侍卫进来捂着雯玉的嘴把人拖出去。 “外面的宾客还有劳庄妃娘娘。”萧澈收敛神情,淡淡对庄妃道。 庄妃听出这是逐客令,笑道:“太子客气,那本宫先去前厅了。” 庄妃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新房。 新房中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 孟霄云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狼藉,她咬咬牙,决定留下。 总要让她看到太子给晏晏一个交代! 陈楚楚给陈栩栩用了解药,陈栩栩也缓缓醒来。 陈栩栩醒来的时候与孟晏云是一样的迷蒙,看了看周围景象,揉着头问陈楚楚:“姐姐,这是在哪儿啊?”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陈楚楚柔声问。 “我记得我在前厅吃东西,后来头有些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陈栩栩说。 听完陈栩栩的话,陈楚楚看向萧澈,冷清的声音中透出乞求:“殿下,此事定与栩栩没有关系,她也是被牵连进来的。” “等雯玉开口,自然一切都清楚了。” 萧澈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话音刚落,侍卫将雯玉扔进来,道:“殿下,苏统领,这贱婢招了。” 第22章 招认 孟晏云扭头看了一眼。 短短时间,雯玉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样,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头发杂乱,脸上有伤痕,十根手指更是鲜血模糊。 孟晏云见过比这惨烈的景象,心中并无波动。 不过她还是控制着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把头埋入萧澈的怀中。 萧澈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动作,手抚着孟晏云后脑上柔顺的秀发,轻轻安抚着,便连质问的声音都轻了许多:“说。” “是陈夫人要奴婢这么做的。” 雯玉断断续续的说:“陈夫人给了奴婢迷药,要奴婢把……把侧妃娘娘迷晕,然后把新房中的人换成二小姐,这样只要陈夫人说二小姐不见了,然……然后在新房中找到二小姐,届时众目睽睽之下,二小姐的清誉受损,殿下也会给二小姐一个名分的。” “不会的!” 陈栩栩激动的对雯玉喝道:“我母亲不会这么做的!” 萧澈没有理会陈栩栩,吩咐苏衡:“将这个丫头带去给陈元弘,孤需要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孤也不想此事传出去。府中参与此事的,杖毙!” “求殿下开恩……” “谢殿下。”陈楚楚打断陈栩栩的话,捂住陈栩栩的嘴,谢恩的声音盖过陈栩栩求情的声音。 萧澈看了陈楚楚一眼,不再多言,抱起孟晏云往主院走去。 秋白跟着出来时,不忘将孟霄云拉上。 太子府主院,名为慎思。 “殿下,这不合规矩。” 孟晏云神情不安。 萧澈去找出伤药,给孟晏云手肘处的伤上着药,语气平静毫无波澜:“在太子府,孤就是规矩。” 原来萧澈的性格喜怒是这般难以捉摸。 孟晏云垂下眼睫。 上一世在南越,管理着南越王的后宫,她习惯了循规蹈矩,萧澈这霸道的模样,令她无所适从。 “殿下,臣妾害怕。”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环住萧澈的腰,埋首于萧澈的怀中。 萧澈放下伤药,亦是将她抱入怀中。 女子身躯温暖,还有令人遐思的淡淡馨香。 这馨香让萧澈心神不由得放松,且好似是会让人上瘾。 他不禁深深嗅了嗅,抱着孟晏云的手紧了些,低头在孟晏云的耳边轻声说:“有孤在,别怕。” 孟晏云感觉到萧澈的呼吸渐渐粗重。 她并非不经人事的少女,只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臣妾要去沐浴。” 她装着羞涩,想要起身。 下一刻,她的唇被霸道的吻上。 男子灼热急切的气息喷薄在孟晏云的脸上。 孟晏云上一世历经情事,原本觉得会很冷静,可不过两个呼吸之间,她的气息便乱了。 随着风吹过,花瓣一片片剥落。 外面凉风习习,屋子里的温度渐渐灼热。 衣裳一件件落于地上, 少女洁白如玉的肌肤在烛光下似是发着微光,手臂如玉藕,在昏黄的烛火下清透莹白。 萧澈的眼神逐渐迷离,手心如绸子的触感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从未如此急切,觉得体内的灼热要喷薄而出。 第23章 情绪 孟晏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体内浴火熊熊,体外似有火星点点落在她的肌肤上。 她细腻洁白的手臂勾住萧澈的脖子,在萧澈的耳边吐着热气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这一声轻唤于萧澈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萧澈的动作透着迫切,火热的大掌温柔而又不容拒绝的探索着,仿若夏日的强风,拨去阴云,得见晴天。 “殿下,我害怕。” 孟晏云并未推拒,却是双目氤氲,楚楚可怜的望着萧澈,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萧澈觉得那滴泪仿佛落入他的心间,使他心生怜惜。 他忍住欲望,低头吻着孟晏云的眼角,吻去孟晏云的眼角的泪珠,捧着孟晏云的脸,柔声道:“别怕。” 孟晏云侧头,将有伤疤的那一半脸压在枕头上,低声道:“殿下别看,很丑。” 萧澈轻轻抚上她的那半边脸,却没有触碰她的伤疤,手放在她的耳后,吻了她的眉心,之后是鼻尖,随后是她的唇。 “不丑,孤的晏晏如何会丑。” 孟晏云瞪大眼睛。 怎么会? 萧澈当真是这般想的么? “嗯……” 正想着,萧澈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并不像之前那般清浅温柔,而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让孟晏云的脑袋逐渐泥泞,再不能想其他,只能被动的应对着。 萧澈的手抚摸着少女柔软温暖的肌肤,划过少女的脖颈,而后是手臂…… 最终手指动作轻的仿若羽毛,轻轻逗弄着少女。 “殿下,不要。” 孟晏云两颊红的仿佛染上晚霞,忍不住伸手去推拒。 萧澈伸手将她的两只手牢牢按在头顶,唇瓣轻抚过的嫣红。 孟晏云的身体酥麻,呻吟声都变得细碎。 很奇怪的。 前世她的身体并非没有被这般被老皇帝玩弄过,可那时候她只感觉到羞耻,感觉她像是一只被拔光了毛,洗干净放在砧板上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烂肉。 但此时,她没有感觉到禁锢,只感觉到萧澈的温柔。 没有玩弄,没有羞耻的无助。 理智之中,她有一丝愧疚。 若不是错觉,她能对得起萧澈的温柔以对吗? 萧澈抬头,见到孟晏云的眼神怔怔。 竟是在出神? 他有些不满,握着柔软的手用了些力。 “嗯……” 孟晏云嘤咛着,弓起身子,暂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摒弃,专心取悦着面前的男人。 她主动吻上萧澈,声音娇弱如含着细雨的春风,在萧澈的耳边道:“殿下,我,我……” 声音中满含无助,语气却似是钩子一般。 萧澈的吻如狂风暴雨一般在她的唇上肆虐着。 就是这时,两人之间的热情似雨后出土的春笋,便是细雨也难压茁壮之势。 孟晏云紧紧抱住萧澈,全身都绷紧了,还微微颤抖着。 萧澈一手支起身体,一手将孟晏云额前的碎发理到耳后,露出孟晏云的脸。 “晏晏,别怕,放松。” 在孟晏云的眉心印下一吻,他凑近孟晏云的耳边说。 孟晏云听着他的话,按他所说,让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放松,享受着这场破茧之旅。 其实也不是很疼,但她还是勾住萧澈的脖子,压抑着声音喊着:“疼……疼……” 萧澈没有不耐,轻声哄着:“乖。” 并停止了动作,吻如细密的雨点落在孟晏云的脸上。 这温柔耐心的声音几乎让孟晏云沉溺下去。 孟晏云心下一软,渐渐便觉如躺在松软的云朵中,如干涸了一个冬天的河床被春日雪山消融的雪水浸润。 她凑到萧澈的耳边,呵气如兰:“殿下,臣妾……可以了。” 话音刚落,萧澈的吻又落下,双手将她禁锢在怀中,几乎要将她揉入身体里。 孟晏云一开始还迎合着,渐渐地承受不住,只剩求饶…… 门外的秋白和夏橙听着里面的声音,两人谁都不敢看对方,低着头,耳朵根都是红的。 孟晏云再醒来,烛台上已经满是红泪。 微微一动,便感觉浑身酸痛,身体仿佛被拆开又重新装上一般。 不过身体干爽,并无黏腻。 想到昨晚的一幕幕,她不禁羞赧。 竟是被折腾的后来丫鬟们进来给她收拾她都不知道。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外面已经大亮,只太阳还没有升起。 她望了一眼萧澈,萧澈紧闭双眼,还在熟睡。 她轻轻掀开被子,正想起身,忽然被萧澈搂入怀中。 “殿下,你……” 脸贴着萧澈的胸膛,孟晏云感觉脸上的温度渐渐灼热。 “时间还早。” 萧澈磁性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砰! 砰! 砰! 萧澈的心跳强而有力,孟晏云很难忽略。 “臣妾要去和太子妃娘娘敬茶的。”孟晏云小声说。 太子和王爷娶正妃和纳侧妃可休沐三日,婚典第二日进宫拜见皇帝皇后。 那侧妃时,府中有正妃的,侧妃要先与正妃敬茶。 所以萧澈可以迟一些再起床,估摸着皇帝下朝的时间去请安就是。 但孟晏云是要早起去与陈楚楚敬茶的。 萧澈粗糙指腹在她的手臂上摩挲着:“等从宫中出来再去和太子妃敬茶不迟。” “殿下是在生太子妃的气吗?” 孟晏云敏锐的察觉到萧澈这个举动背后隐藏的情绪。 第24章 敬茶 萧澈没有回答。 事情虽然是陈楚楚的继母做的,他也知道陈楚楚和继母的关系不好,但是想到昨晚的事情,他心里还是有气。 陈楚楚早一些察觉到身边的人有问题,也不至于让孟晏云陷于险境。 他庆幸的同时还是有些后怕。 庆幸的是府中也算是没有出大问题,否则的话那贱婢也不会只是将孟晏云藏到别的房间,而不是直接送出府。 后怕的是要是那起子贱婢恶向胆边生,杀了孟晏云,亦或是别的……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搂紧孟晏云。 “殿下?” 孟晏云感觉到萧澈的动作,疑惑的唤了一声。 “是她御下不严。” 萧澈语气沉沉。 想到昨晚的洞房,萧澈的心变得柔软。 他自问不是个纵欲的人,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以往与陈楚楚同房,更多的是堵众人的嘴。 太子长久不与太子妃同房,难免生出各种各样的流言。 而陈楚楚总给他一种不情愿的感觉,每每同房,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任务,没有半点趣味。 可昨晚与孟晏云一起,他方知道那事并不是枯燥无聊的。 他算是知道食髓知味是何种感受。 便只是想一想,他的身体都有了反应。 孟晏云与萧澈肌肤相贴,感觉到萧澈的变化,红着脸想要起身:“臣妾真的要起了。” 见到孟晏云脸上的坨红,萧澈扬唇笑着,并未放开孟晏云,轻声道:“别怕,孤不动你,睡吧。” 孟晏云这般娇弱,他怎舍得。 孟晏云听着头顶上萧澈的呼吸,沉吟片刻,还是说:“殿下,臣妾该去给太子妃敬茶的。不管昨夜的事情如何,她都是太子妃,是府上的主母,臣妾自该敬她,不该恃宠而骄。” 并非她大度。 是没必要。 萧澈已经对陈楚楚不满,她只用做该做的,不必在陈楚楚的面前做出得意的模样。 就陈楚楚受的这点挫折,她没什么好得意的。 怕萧澈不同意,她声音放低了一些:“臣妾出嫁前,父兄和祖母都嘱咐臣女要依礼而行,不可骄纵,殿下心疼臣妾,臣妾心领,可臣妾若是仗着殿下的宠爱僭越,那便是臣妾不懂事了。” 软糯的声音在萧澈耳边萦绕,怀中的身躯娇软。 萧澈暗暗一叹。 现在他算是知道什么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好,孤陪你去。” 他道。 孟晏云甜甜笑起,在萧澈的唇角印下一吻,脆生生道:“多谢殿下。” 萧澈起床,穿上中衣,说了声去沐浴便走出去了。 孟晏云身上未着寸缕,等萧澈走出去才在秋白和夏橙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边给孟晏云穿着衣衫,夏橙一边说:“太子殿下真的很喜欢小姐,昨夜奴婢们要进来伺候小姐,太子殿下却不让,接了热水毛巾,亲自给小姐擦拭的身子呢。” 轰! 孟晏云瞬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 这么说,昨天晚上萧澈是触碰到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有肌肤之亲是一回事,被一个男子服侍又是另一回事。 萧澈这般正经,怎么会…… 她无法往下深想,越想身上越是发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澈去浴室中冲了个凉水澡,平息浴火回到寝室中。 此时孟晏云也穿戴好。 见萧澈来,孟晏云飞快低下头,躲开萧澈的目光。 “你脸上的伤该多透透气,面纱不必时时戴着。”他走过去,说道。 事实上便连孟晏云这一低头的动作都令他不禁露出笑容。 怎会有人连低头都如此可爱。 孟晏云下意识摸了摸左脸上的伤疤,小声答道:“臣妾怕脸上的伤疤吓到皇上,今日还是戴着吧。” 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好好吃郎中的药,也没有涂抹药粉,还用了一些使伤口发炎的药粉,才一直保持着脸上的伤疤。 只有如此,她才能尽可能让老皇帝厌恶,不愿多看她一眼。 “走吧。” 萧澈并未多言,率先往外走去。 孟晏云忙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惠德院。 陈楚楚早已起了,见萧澈与孟晏云一同来愣了愣,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丫鬟书玉沏了茶上来,端到孟晏云面前。 孟晏云端着茶,给陈楚楚福身道:“请娘娘饮茶。” 正侧妃之间可称姐妹,然面对陈楚楚,孟晏云实在喊不出姐姐二字,即便那是场面话。 陈楚楚没有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接过茶饮了一口,将早已准备好见面礼递给孟晏云。 那是一对水头甚好翡翠手镯。 “昨日的事情,是我对你不住,与栩栩无关,还望你莫要记恨栩栩。”陈楚楚开口。 孟晏云秀眉轻蹙。 陈栩栩也是受害者,陈楚楚不为陈夫人求情,也不为自己辩解,倒是让她不要记恨陈栩栩。 甚至是有些把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意思。 这话说得倒是奇怪。 第25章 她,回来了 “娘娘言重,昨夜的事,殿下已经查清楚并做出处置,臣妾相信殿下。”孟晏云语气柔和。 陈楚楚声音有些干涩:“那便好。” “你既掌管中馈,自该约束下人,管理好府中事务,似昨夜的事情,实在不该发生。”萧澈声音冰冷。 “是。”陈楚楚起身垂首回应。 面对吩咐什么都答应的陈楚楚,又知道陈楚楚的处境,萧澈实在也不忍多说,叹道:“你家中情况复杂,便更该小心,希望这次的事,让你心中有数些。” “是。”陈楚楚还是应下。 萧澈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气氛僵住。 孟晏云不曾想到萧澈与陈楚楚相处会是如此生硬,这两个人就像是完全不熟一样。 到底不能一直这么僵着。 她扬起笑脸,看向萧澈:“殿下,也该传膳了吧。” “传。” 萧澈语气冷硬。 在那两夫妻的低气压中,孟晏云静静站在一边,不局促,不慌乱。 她既不似陈楚楚那般透出消极的逆来顺受,也不似萧澈那般有明显的不悦,更没有脱离眼下的环境。 便像是一湾清泉,下雨时随着雨声水面有水花飞舞,天晴时便倒映出明媚蓝天,既随着环境改变,又不改其本身清澈。 望着孟晏云,萧澈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消失无踪,指着身边的椅子,对孟晏云道:“坐。” “谢殿下。” 孟晏云没有拒绝,福身行礼后缓缓行至萧澈的身边坐下。 她行动间有一种游刃有余的优美高雅,便连地上划过的裙裾都透着绮丽锦绣。 不一会儿的时间,下人们将早膳摆好,孟晏云恪守礼数,行动间都是对萧澈和陈楚楚的恭敬,没有半点错处。 萧澈不禁刮目相看。 原以为孟晏云是个娇滴滴的任性姑娘,不想该正经的时候没有表面上的骄矜。 用完早膳,时间也差不多,萧澈带着孟晏云往宫里去。 孟晏云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车的吱呀声,她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终于,要见到老皇帝了。 上一世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那昏庸淫乱的老皇帝。 这一世再见,又该是何等景象。 她很期待。 马车驶过街道,在南门停下。 萧澈跳下马,掀开马车帘,朝孟晏云伸出手。 孟晏云眼神惊讶感动,把手小心翼翼交给萧澈,被萧澈扶着走下马车。 望着巍峨的宫门,孟晏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别怕。” 萧澈察觉到她的动静,轻声安抚,并握紧了孟晏云柔弱无骨的手。 “有殿下在身边,臣妾什么都不怕。” 孟晏云敛了心思,笑容明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清透的水晶。 “那昨晚是谁伏在孤的耳边,说害怕。”萧澈意料之外的想逗一逗孟晏云、 “殿下,这大白日的。” 孟晏云也是没有想到萧澈光天化日之下竟会说起昨晚,羞恼的低下头。 “哈哈哈……” 萧澈愉悦的笑出声来。 守门的卫士面面面相觑,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整日冷脸的太子殿下吗? 笑过之后,萧澈正了神色,动手给孟晏云抚顺发髻上被风吹乱的步摇流苏,柔声道:“走吧。” 孟晏云暗暗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宫中走去。 她,回来了。 第26章 被辱,得宠 孟晏云走进皇宫,周围的景色甚是熟悉,原来十几年后的皇宫也无甚变化。 景色如常,她的心情难以言说。 走过高大宫墙之间的长巷,走过长廊,穿过御花园,绕过千鲤池,再往东走了一段,便来到宣室殿。 命妇拜见皇帝与宫妃,一般都是在宣室殿。 他们在殿外候了片刻,才得宣召。 孟晏云跟在萧澈之后,面纱遮面,低垂着头。 宣室殿中,皇帝一身玄色龙袍,衣襟处用金线绣着龙纹,他刚从朝堂上过来,头上的冠冕未曾脱去,面容被旒遮住,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神情。 贵妃坐在皇帝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庄妃坐于第二个位置,皇帝身边另一个主位空着。 即便皇后不在世上,那个位置也不是贵妃能坐的。 孟晏云端着茶,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到皇帝面前,福身道:“请皇上饮茶。” 她手上一空,皇帝将她手中托盘上的茶盏端走,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便递给大太监一个眼神。 “赐太子侧妃玉如意一对。” 大太监高声唱了一句,将一对玉如意放置在托盘中。 “谢皇上。” 孟晏云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恨意,让声音不淬出毒来。 谢了恩,她正要给贵妃敬茶。 “等等。” 皇帝的声音传来。 孟晏云呼吸一滞,心几乎跳出来,勉力维持镇静,站在皇帝的面前没有动。 “摘下面纱。” 皇帝声音低哑。 孟晏云咬着牙,侧过脸,将有伤疤的左脸转到皇帝面前,缓缓摘下面纱。 等面纱完全摘下,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嫌恶。 “既面容粗陋,以后就该好好在太子府养着,少出门,少进宫。” “是。” 孟晏云屈膝。 正合她意。 皇帝说完便起身,对萧澈道:“你随朕来,朕有正事要问你。” 萧澈拱手应了一声,快速扫向孟晏云的眼神含着担忧。 孟晏云扬唇给他一个安心的笑。 他虽是不安,也只得看了庄妃一眼。 庄妃性情和善,他只能将孟晏云暂时托付给庄妃。 庄妃瞧明白萧澈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萧澈随皇帝离开,孟晏云的心放下不少,继续给贵妃敬茶。 贵妃看出皇帝对孟晏云不喜,态度也敷衍起来,只让宫女接过孟晏云敬来的茶,也不喝,还不等宫女把备好的礼放在孟晏云端着的托盘上,便起身道:“本宫乏了,先回宫了。” 望着贵妃的背影,孟晏云有些出神。 上一世这位贵妃觉得她得宠,明里暗里的手段可是不少,不过那时贵妃凭着儿子齐王争气,已经是皇贵妃了。 庄妃也早已病逝。 “陛下事忙,贵妃本来就是这个性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见孟晏云发愣,庄妃以为她是在难过,出言安慰道。 孟晏云回神,给庄妃敬了茶,笑容娇俏:“谢庄妃娘娘。” 敬了茶,庄妃将一个项圈给了孟晏云,道:“这是本宫从前有孕时母亲让能工巧匠给本宫打造的,可惜本宫生的不是个公主,本宫的孩儿也没那个福分,今日就给了你吧。” “娘娘,这礼太重,臣妾不敢……” “拿着吧。”庄妃笑容温和。 她曾有过一个孩子,可惜才长到三岁,便染病夭折了。 直到皇帝把十六皇子记在她的名下,她才福气享受孩子在膝下的快乐。 但是现在小十六也在太子府,陈楚楚性格冷漠木讷,她能看出孟晏云很能讨太子的欢心,希望以后孟晏云能多照顾小十六一些吧。 孟晏云只得收下。 “皇上与太子议事,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完事,你去本宫的宫中坐一会儿吧本宫让人去御书房瞧着,等太子一出来,本宫便送你出宫。” “谢娘娘。” 孟晏云先屈膝谢过,随后柔声拒绝:“只是皇上方才也说了,臣妾面容粗陋,不宜在宫中多留,娘娘不必担心,臣妾出宫等着便是。” 如此,庄妃也不好多留,使人送了她出去。 此时,御书房。 皇帝问了萧澈对漠北的一些问题。 “儿臣以为,漠北并非真的臣服,只不过马上就要进入冬日,漠北粮食不足以支撑战争,才会有此求和之举。” 萧澈道。 皇帝眉头紧皱,没有说自己的意见,再问:“哦?那你以为应该再往漠北增兵?” “儿臣以为,漠北骑兵雄壮,不如在议和的条令中让漠北向我朝的贡品中增加马匹,同时派遣使臣前往南越,以减少南越贡品为条件,使南越同时向与漠北的边界处增兵,南越的贡品多是玉器,便是减少三五年,于我朝并无大的影响。” “儿臣接到锦州与凉州两州刺史的奏折,说今年这两州气候异常,只怕会有雪灾,若不联合南越一同给漠北示威,届时国内内忧外患,怕会艰难。” 萧澈语气平静,没有急切,也没有怠慢,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皇帝低头沉吟良久,这才道:“你与六部官员商议出详细条陈,选出合适的使臣,两日之后的早朝,朕要看到。” “是!” 萧澈沉声应下。 说完他抬头瞟了皇帝一眼,见皇帝没有话再说,他道:“父皇,孟氏虽面有伤疤,但那是于火灾中救一婴孩所致,儿臣愿意立她为侧妃,也是看重她人品贵重。且谨守规矩,礼数周全,儿臣以为,应该对她许以嘉奖。” “你的品格朕从不怀疑,但不是人人都有你的品格。你将她捧得过高,她承受不住,到时候被非议的不仅仅是她,朕希望你能专心于政事,不要为了些小事费心神。” 皇帝的声音很冷。 因一个孟氏连累太子,他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儿臣知道父皇是为儿臣着想,但她已经是儿臣的侧妃,若儿臣再轻慢她,难免让别有用心之人欺辱她。若儿臣连使家宅安宁的能力都没有,何以帮父皇制衡朝臣,安定民心呢?” 萧澈的语气很是坚定。 皇帝眼睛一眯,这是一定要抬举孟氏了。 他倒也想看看,他这个一向冷心冷情的儿子,究竟为什么要抬举一个毁容的孟氏。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中书高侍郎上个月递交了告老的折子,孟盛也是老臣了,接任此职资历也够,且是从二品降到三品,还有些委屈孟盛。还有孟氏的哥哥,大理寺少卿一职也还空缺,便让他补上吧。有一个显赫的家世,才会无人敢欺辱孟氏,你也可省心了” 萧澈眉眼低垂,并未思索,马上拱手行礼道:“这是儿臣的家事,不该让儿臣的家事影响朝中官员的任命,且就一个侧妃而已,儿臣自己能护得住,不至于还要借她娘家的光。朝廷任命官员自有章程,儿臣不敢因私心干涉。” 他知道娶一个毁容的侧妃,父皇一定会猜疑和多想。 可他行得端做得正,并无私心,不必要因为别人的猜疑改变做法。 至于父皇说的不要把孟晏云捧到高处,这样能让孟晏云少受非议,这才是真的对孟晏云好,他并不同意。 他既让孟晏云做了他的侧妃,那孟晏云就该有一个侧妃该有的尊重的和荣宠,他给得起,也护得住。 皇帝露出一抹淡漠的笑:“你一向是让朕最放心的,既如此,那朕也不强求。晚上朕让内务府挑两匹喜庆的蜀锦给孟氏送去,再让太医院给她送些消痕膏。” “谢父皇。” 萧澈跪下行礼,声音朗朗,充满感激。 从御书房出来,他往宣室殿走去。 到了宣室殿,从宣室殿的宫人口中得知,孟晏云已经出了宫。 他又往宫外赶去。 来到南门,苏衡迎了上来:“殿下,侧妃娘娘还在等您。” 萧澈抬头望去。 孟晏云站在马车旁边,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她置身于光明之中,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微风吹起她的衣袂,令她身姿翩然,整个人仿若随风起舞的兰花。 萧澈不禁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既出来了,何不先回府?” 孟晏云眉眼弯弯:“臣妾想等殿下一同回家。” 回家? 萧澈愣了愣,从未有人把府邸说成是家。 他好像也没有打心眼里觉得那里是家,就只是个休息的地方罢了,便是换一个地方,也无甚区别。 “臣妾说错什么了吗?” 见他愣住,孟晏云怯怯的小声问。 “没有,走吧,回家。”萧澈如冰的面容融化,温柔散在他的眉宇间。 如来的时候那般,萧澈骑在马上,护着孟晏云回到太子府。 “侧妃娘娘,我母亲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她吧。” 孟晏云还没有走下马车,就听到外面响起凄厉的求饶声。 听着声音,是陈栩栩。 昨晚的事情秋白和夏橙已经与孟晏云说了一遍,孟晏云知道是陈夫人伙同陈楚楚身边的丫鬟,想要设计陈栩栩成为萧澈的侧妃。 要说陈夫人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敢在太子府兴风作浪。 只不过这个情无论如何都求不到她的面前,开口处置陈夫人的,并不是她。 而且陈栩栩的脑子未免有些不清楚,昨天晚上萧澈几乎给庄妃都下了封口令,没有让消息传出去,就已经是为陈栩栩的清誉着想了。 即便是求情,也不该在太子府门口。 孟晏云抬头看向萧澈。 果然,萧澈的唇抿得很紧。 第27章 府中情况 “进来再说。” 萧澈的声音如平常那般冷硬。 “太子殿下,您怎么处置臣女,臣女都毫无怨言,只求您能对臣女母亲开恩,求您饶了她吧。” 陈栩栩一个劲的给萧澈磕头,短短的时间,额头上已经一片青乌。 苏衡是想把陈栩栩请进去,毕竟男女有别,陈栩栩不起来,他不能对陈栩栩动手。 孟晏云示意秋白和夏橙去把陈栩栩扶进去。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把陈栩栩架进了太子府。 “送去太子妃那儿。” 萧澈道。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迁怒,让陈元弘自己处置那妇人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对那妇人的女儿,他没有那么多耐心。 “殿下不去看看太子妃吗?”孟晏云问。 陈楚楚的妹妹都成了这副模样,陈家因为陈夫人的事情应该也会鸡飞狗跳,这种情况之下,萧澈这种处事公正的性子,于理于情都该去安抚陈楚楚才是。 而且萧澈的能力不弱,上一世能被陈楚楚陷害谋反,萧澈应该对陈楚楚还有一定的信任。 “若有需要,她自会开口。” 萧澈没有去看陈楚楚的打算。 对陈楚楚,他也曾想过举案齐眉的,纵不能像是恩爱夫妻那般亲密,至少也能相敬如宾。 然而陈楚楚对他与其说是敬重,不如说是冷漠。 久而久之,他也没了耐心,便只是初一十五去陈楚楚的惠德院,他也不想终日面对一个万事无回应的人。 孟晏云很是意外,万没有想到萧澈和陈楚楚之间竟是疏离至此,与她料定的完全不一样。 说话间,两人来到慎思院。 慎思院是主院,不仅仅有寝室,便是萧澈的书房也在其中。 萧澈此时正是带着孟晏云进了书房。 孟晏云微微踌躇,小声道:“殿下,臣妾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吧,这样不合规矩。” 现在还不是知道萧澈太多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脆弱,她还要细心经营一段日子。 “孤让人给你换个院子,过两日你再搬。” 萧澈走到桌案后,找出凉州和锦州的所有奏章,还有地图。 之前给孟晏云准备的那个院子,出了陈栩栩这样的事情。 而且选的时候他没有太注意,那个位置不太好,离主院远了些。 孟晏云看萧澈忙于政事,便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边。 萧澈将奏章看完,对苏衡道:“去请户部,工部尚书和尚书左丞右丞来一趟。” “是。” 苏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那臣妾去让小厨房准备些茶点?” 孟晏云终于找到事情可以做。 萧澈一愣,旋即回神,微微一笑,“好。” 以往他叫官员来府上议事,从没有茶点一说。 孟晏云福一福身,目送萧澈走出去,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往厨司走去 “小姐,吩咐厨司做茶点这种事奴婢来说一声就成了,您歇着就好,怎么还亲自走一趟呢。”夏橙说。 孟晏云笑而不语。 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呀。 主仆三人来到厨司,孟晏云用襻膊将宽大的衣袖绑起。 “小姐你要亲自动手吗?” 秋白都有些惊讶,她家小姐哪里会做什么糕点啊,在云州的时候说是要煮鸽子汤给大少爷补身子,却把糖当成盐放了。 孟晏云浅浅一笑,依旧没有解释。、 她自是知道这个年纪的自己不会做什么糕点,可前世她嫁去南越之后,这些东西也渐渐学会做了。 那一日胜过一日的无聊空虚,她若不找些事情来做,更是要闷死了。 之后有了松儿,她对松儿的吃食都亲力亲为,便也精通了。 她吩咐下人将需要的材料准备好,便开始和面。 厨司中不少的丫鬟厨娘都聚到不远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孟晏云。 “这才嫁进来第一天,就急着讨好殿下了。” “也难怪,脸成了这个样子,总要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能拴住殿下的心。” “脸难看,这动作却透着妖气,殿下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 这些下人说话根本就没有要刻意避着孟晏云,看样子不是怕孟晏云听到,而是怕孟晏云听不到。 哐! 夏橙重重放下手中的坚果盒子,抬脚就想走过去理论。 “站住,做你的事。” 孟晏云叫住了她。 声音虽是温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小姐!” 夏橙不服气。 这都被人踩到脸上了,要是不给这些人一点教训,小姐以后在府中的日子还怎么过。 孟晏云看向夏橙,眼神很冷。 夏橙心中一凛,低下头不敢再说。 见孟晏云听到了却没有动作,议论的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了,甚至是说笑着看孟晏云忙活。 自然,倒也不是整个厨司的人都是这般,也有那老实些的,陪在孟晏云的身边,等着孟晏云的吩咐。 孟晏云分别做了松子百合酥和桂花栗粉糕,再配上碧螺春,确定没问题之后,让秋白和夏橙亲自送去前厅。 前厅中,几个官员见到有人送茶点进来,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第28章 所谓姐妹,变故(捉虫) “这……” 户部尚书先开的口。 却也只是开口,接下来不知该怎么说。 往日他们来找萧澈议事,别说是糕点,能有杯像样的热茶就不错了。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但有茶点,而且这糕点精巧细致,那道金黄的桂花栗粉糕散发着弥蒙的热气,还能闻到清茶的香气,不管从视觉上还是嗅觉上,都勾动着他们的味蕾。 “这是娘娘亲手做的,也不知合不合殿下和各位大人的口味。” 秋白将茶点都放在萧澈的面前,才语气平静道,既没有邀功,也没有紧张,应对中大方得体。 她甚至只说了‘娘娘’,都没有说是侧妃娘娘。 萧澈眉眼一沉,孟晏云的姿态放的未免太低,他并不想孟晏云做到这种程度。 “是孤的侧妃孟氏所制,说来孤也是第一次吃,各位大人一同尝尝。” 几位大臣望着桌上的糕点,结合萧澈的话,眸中有了衡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的惠德院。 “我已经说过了,母亲的事情殿下已经给了体面和宽容,并未亲下旨意处置,否则你母亲不会只是关在老家祠堂这么容易的事,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莫要闹了。” 面对陈栩栩的哭诉,陈楚楚又心疼又头疼。 她与栩栩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她亲生母亲去得早,三岁的时候,父亲娶了继母,继母对她不好,可等栩栩长大一些,每每继母对她不好,都是栩栩护着她。 她不喜继母,可这与栩栩无关。 往日看在栩栩的面子上,她对继母也并未为难,但这次继母做的实在太过,她无能为力。 为了栩栩,她也觉得继母离开京城关在老家祠堂是好的。 陈栩栩哭得梨花带雨:“可是我和那个孟侧妃也没有怎么样,为什么一定要处置母亲,姐姐,我知道母亲对你不好,但那毕竟是我母亲啊。” 陈楚楚揉着发疼的头,不得不强打精神解释:“你没有怎么样,那是殿下封锁了消息,否则的话你的清誉便没有了。父亲将你母亲送回老家,也是为了保护你。” “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母亲对你不好,所以你不愿救母亲?” 陈栩栩终是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间的问。 “二小姐,您既然都这么问了,那您心中也有数吧。” 说话的是墨玉:“不提以前,就说这次,夫人买通雯玉,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栽赃到娘娘的头上,也就是太子殿下是个明白人,如果太子殿下不辨是非,那是不是现在奴婢就要喊您侧妃娘娘,而您该去京兆府大牢看太子妃娘娘了?” “不是的,姐姐,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陈栩栩拼命摇头。 “我知道你没这个心,但你母亲我真的无能为力,你好好想一想,不要再私自去求殿下。”陈楚楚感觉头疼的更厉害了。 陈栩栩死死咬着唇,泪水布满她的脸颊。 她不再说话,可看向陈楚楚的眼中依旧透着乞求。 “二小姐,奴婢带您去洗漱一下吧。” 书玉将陈栩栩搀扶起来,不想陈栩栩再在陈楚楚的面前乞求。 现在府中进了侧妃,她家娘娘的处境本来就不妙了,要是再管娘家的事情,惹了太子殿下厌弃,那她家娘娘可怎么好。 夕阳西下,西边的薄云被阳光染上红晕,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柔光中。 萧澈踩着黄昏回到慎思院。 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分外温柔,他觉得慎思院似乎是多了些温度。 院子里一片静谧,他踏进主屋,一眼便见到孟晏云躺在软榻上。 待走近一些,他看清楚孟晏云的衣袖上还沾有面粉,洁白的手背上还有几个红点。 “这是怎么回事?” 他压低了声音,问秋白道。 “娘娘炸松子百合酥的时候被油点溅到了。” 秋白同样小声回答。 萧澈暗叹。 在宫中他见过不少宫妃说是亲手做的吃食,实际不过是去厨房走一遭看两眼罢了,似孟晏云这般实诚的,真是不多见。 真傻。 他的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令他仿佛置身暖阳之中,浑身都暖烘烘的。 “殿下,宫中的吴总管来了。” 苏衡在门口扬声说。 “唔……” 软榻上的孟晏云被吵醒,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楚萧澈的那一刻,迷茫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声音中含着惊喜:“殿下回来了。” 萧澈不习惯被别人看出情绪,干咳两声收起方才的神思,道:“宫中吴总管来了,去瞧瞧吧。” “宫中的人?” 一瞬间孟晏云脑袋里如同响起一个炸雷,睡意全无。 莫不是那老皇帝又…… 她还没有琢磨出一个结论,手腕上一紧,萧澈便扯着她往外走。 “给太子殿下,侧妃娘娘请安。” 吴总管笑得像朵花似的问候二人。 孟晏云看向萧澈,心中甚是不安。 萧澈示意吴总管接着说下去。 “启禀太子殿下,这是皇上亲自挑的蜀锦,特地赐给侧妃娘娘的。”吴总管一脸的喜气洋洋。 怎么会! 孟晏云如坠冰窟。 明明早上皇帝厌恶她到让她少出门少进宫,怎么会一天都没有过完皇帝就改变了主意? 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澈感觉到她手心凉得厉害,眉心不禁攒起。 “不,不是。” 孟晏云强撑着笑脸,给面前的公公谢了恩,并下意识给秋白使眼色,示意秋白给这个总管一些银钱致谢。 秋白睁了睁眼睛,不明白孟晏云的意思。 这时苏衡走上来,递给吴总管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哎哟,这奴才怎么担得起呢,谢殿下,谢娘娘了。”吴总管嘴上说着不敢当,收荷包的动作没有半点推辞。 送走吴总管,孟晏云觉得那几匹鲜艳的蜀锦甚是刺眼。 她都做到这种程度了,难道还不足以打消老皇帝对她的淫心吗? 真的非要她死了吗? 想到上一世亲人的种种下场,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绝望,那一幕幕难堪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烁着,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同时不知为何心口火辣辣的疼,最后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叫太医!” 萧澈接住孟晏云往下坠的身体,同时口中大喊。 不一会儿,太医急匆匆赶来。 萧澈面容冷峻,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冰。 太医心中一肃,不敢轻慢,小心仔细的给孟晏云诊脉。 “侧妃这是思虑过重,饮食不调,再加上火毒攻心,才致吐血昏迷。”太医诊脉之后说。 思虑过重? 饮食不调? 火毒攻心? 萧澈看向孟晏云,这每一项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姑娘,思虑什么呢? “可有大碍?” 他问了太医,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此时并无大碍,可日后若不好好调养,也难说啊。”太医战战兢兢的说。 “有劳太医。” 萧澈说着,起身看着秋白说:“与孤出来。” 秋白被吓得唇色都白了,下意识望了昏迷的孟晏云,却也不得不跟着萧澈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萧澈道:“方才太医的话你听到了,为何?” 第29章 是他求情 秋白的喉咙滚动着,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不知从何说起,又有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说!” 萧澈声音沉闷,仿佛一道闷雷。 扑通一声,秋白被吓得跪了下来,以头点地,不敢面对萧澈目光。 “启禀殿下,自从云州回到京城,小姐便胃口不佳,常常在梦中惊醒,郎中说小姐是水土不服,等调理一段时间便好了。奴婢也问过小姐,但小姐不肯说,奴婢便也不知。” 秋白的声音颤抖。 纵然没有面对萧澈的目光,她也还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巨大压力。 她也的确是不知道孟晏云在思虑什么。 可即便是知道,她就算是死也未必会说。 萧澈负手而立。 他并不十分相信秋白的话。 没有孟晏云开口,秋白未必会和他说真话。 “那火毒呢?” 他再问。 “这个奴婢不知。” 秋白没有犹豫,答的干脆坚定。 萧澈略一沉吟,秋白不知,那自会有人知道。 他跨进屋子里,问太医:“侧妃身上怎么会有火毒?” “回殿下,微臣方才瞧了,是侧妃娘娘脸上的伤。娘娘烧伤约摸两月了,按理来说伤疤早该脱落,可娘娘的伤疤却直到现在都没有脱落的迹象,还有发炎的迹象,微臣觉得,怕是娘娘平日用的药有问题。” 太医说着小心打量着萧澈的神色。 他也拿不准孟晏云在萧澈的心里的位置,不知道萧澈会不会因为他的话发怒。 萧澈放在身后的手猛然握紧。 他见到孟晏云脸上伤疤的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就是还没有来得及深究。 不曾想到,竟是最糟的情况。 “苏衡,去镇北将军府,将给侧妃治病的那个郎中带来!” 将军府请了个郎中给孟晏云治脸,这事他是知道的。 按太医的话,那个郎中的嫌疑最大! “等等。” 床上的孟晏云醒来,挣扎着要爬起来。 萧澈不假思索,大步过去按住她的动作。 孟晏云小心翼翼的揪住萧澈衣袖的一角,可怜的,哀求的望着萧澈,轻咬下唇,一言不发。 萧澈凝视着孟晏云。 看着,看着,终究是他做了让步。 “出去。” 他对屋子里的人说。 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澈没有先说话,静静等着看孟晏云要说什么。 孟晏云低垂着头,紧紧抓着萧澈的衣袖,用力到指节都泛白。 “殿下与太医说的话臣妾都听到了,臣妾脸上的疤痕久不脱落,是臣妾自己做的。”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看清。 萧澈完全没有想到孟晏云会给他这么一个答案。 “为何?” “殿下娶臣妾,不过是怜悯臣妾的脸毁了,臣妾……臣妾怕脸若是好了,臣妾连殿下的怜悯都没有了,所以臣妾没有好好用药,还与赵郎中要了漆树粉,所以……所以……” 说到最后,孟晏云的声音已经低的完全听不见。 萧澈:…… 孟晏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出乎他的预料。 见多了聪慧精明的人的,孟晏云真的太傻。 可他偏偏又对孟晏云的犯傻于心不忍,又无可奈何。 忽然,他感觉到衣袖被松开。 孟晏云翻过身,背对着萧澈,语带哭腔:“臣妾不该欺骗殿下,臣妾也知道殿下定是厌恶臣妾了,臣妾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 有些莫名的,这看似悲伤的场面,萧澈却感觉心里欢喜得很。 “孤哪句话说了要怪你。” 他叹道。 孟晏云猛然扭头,神情震惊,眸子中却噙着满满的希望,“那殿下是原谅臣妾了么?” 萧澈无奈,“你好好养伤,别再做伤害自己的傻事,孤就考虑原谅你。” “真的吗?”孟晏云的眸子亮晶晶的,仿佛藏有一片星河。 萧澈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只叹出一口气,轻抚着孟晏脸上的伤疤,道:“孤娶你,不是怜悯你,别多心了。” 他不是会为了怜悯就娶一个女人的人。 至少,从一开始他就不讨厌排斥孟晏云。 那时他也想着,府中多了一个性格活泼些的人或许会不一样。 现在虽然与他当初料想的有些出入,但孟晏云的这些小性子却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或许,以后这里可以是不再是冷冰冰的太子府,而是他的家。 慎思院中一阵忙碌之后,孟晏云吃了晚饭,萧澈给她手上的烫伤上着药。 如此温馨的场景中,孟晏云的脑袋里只有不安。 看着萧澈把药瓶放下,她把事情细细斟酌之后,便低下头,绞着手,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 萧澈转身见到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问道。 毫无预警的,孟晏云抱住萧澈,闷在萧澈的怀中,闷声道:“臣妾害怕。” 少女的的馨香萦绕在萧澈的鼻间,萧澈心情有些荡漾,声音低哑:“怕什么?” “明明早上的时候皇上还是厌恶臣妾的样子,怎么会赐下蜀锦呢?如此反复,臣妾害怕。” 原来是为了这个。 萧澈抚着孟晏云垂落在背上的墨发,“孤劝了父皇。” 是萧澈! 孟晏云大惊,呆滞的望着萧澈,嘴巴微张,心怦怦跳着,手无意识的抓紧萧澈的外袍。 当时皇帝已然是当着贵妃和一众宫人的面表现出厌恶她,厌恶到都发话让她少进宫。 皇帝喜怒无常,猜疑心重,这种情况下一不小心是会被牵连的。 聪明如萧澈怎会不知? 可萧澈却为了她和皇帝求情,难道萧澈对她…… 不会的! 她猛然惊醒,否定了即将冒出来的念头。 想要报仇,她便要时时保持清醒,被感情左右,那定会失了分寸,也忌讳自满。 前世纵然她容貌倾城,得到的也仅仅是南越王的敬重,萧澈这样的天之骄子,如何会对毁容的她动情? 可不能她给萧澈织的那张名为柔情的网还没有完成,她自己却先陷进去了。 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她方哽咽道:“臣妾何德何能,让殿下为了臣妾的事去求陛下。” 抱着怀中娇弱的身躯,萧澈的呼吸渐渐粗重。 第30章 回门 孟晏云感觉到头顶粗重灼热的呼吸。 她迅速推开萧澈,低着头,连耳朵都染上绯红。 见面前的人儿可口的像一颗熟透的桃儿,萧澈着实不敢多看一眼,移开目光道:“孤还有政务要忙,明日孤陪你回镇北将军府,你早些休息。” 明日还有一个惊喜等着孟晏云。 孟晏云抬起头,眼神像小鹿般清澈:“明日归宁,殿下要陪臣妾一同回去么?” 她不过是个侧妃,按规矩萧澈不必陪她一同回去。 “又犯傻了,孤不陪你,谁陪你。” 萧澈的声音温柔。 “谢殿下。”孟晏云没有做作的推辞,娇俏道谢。 萧澈微笑着,抚着她受伤的那半张脸,柔声道:“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孟晏云含笑点头。 看着萧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孟晏云灵动的眼眸瞬间沉寂,再无一丝温情。 经过这段日子的接触,她大概摸到了萧澈性格中的冰山一角。 萧澈吃软不吃硬,只要不触碰萧澈的利益,不拂萧澈的逆鳞,那便一切好说。 而接下来,她便是要小心的不去触碰萧澈的利益,并弄清楚萧澈的逆鳞。 要是能利用上一世的记忆帮萧澈巩固地位,想来她在萧澈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也是指日可待。 萧澈说要还有政务也并非单纯是托辞,他要将今天与大臣们商议出来应对灾情的条陈整理出来,明日一早让人呈给父皇。 待明日陪孟晏云归宁回来,他便要继续传大臣来议南越和漠北的事情,如此方能在后日的早朝上给出详细条陈。 “殿下似乎很高兴?” 苏衡跟着萧澈良久,敏锐的感受到今日萧澈的心情与以前不同。 “嗯。” 萧澈竟破天荒的给了他回应。 苏衡愣了愣,顺势问下去:“是因为侧妃娘娘吗?” 萧澈抬头瞧了苏衡一眼,笑而不语。 话说到这里即可,苏衡心中明了,无需再问。 次日,孟晏云醒来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到萧澈在身边,梳妆时,问秋白道:“昨夜殿下宿在哪里?” “就在书房。” 孟晏云戴耳环的动作顿了顿。 她是以为萧澈会去找陈楚楚的,竟是睡在了书房。 “一会儿回将军府,不许将我吐血的事情告诉母亲和哥哥姐姐。”她转移了话题。 “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不敢让人知道了?” 萧澈揶揄的声音自门口传进来。 “殿下。” 孟晏云忙起身行礼。 萧澈身穿绛紫色袍服,衣襟与袖口处绣着祥云纹,紫红的蔽膝上绣着山鸟图,整个人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他大步走进来扶起孟晏云,看孟晏云身上的衣裳,他蹙眉问:“怎么穿的这般素淡?” 孟晏云身上的衣裳是湘色,头上除了固定发髻所用的小银簪,便只有一对喜鹊衔珠的金步摇。 加之孟晏云身形消瘦,更显得清减素净。 “殿下恩宠臣妾,不仅成亲那日亲自接亲,现在还陪臣妾回门,臣妾若是再招摇,那会给殿下招惹非议的。”孟晏云语气轻柔。 这是原因之一,不过更大的原因,是前世她便喜欢穿那些颜色鲜艳的衣裳,现在每每见到,她都忍不住想起前世种种,难以保持心绪平静。 “就一身衣裳便让你想这么多,难怪思虑过重。” 萧澈眉眼染上怜爱,执起孟晏云的手,问:“只要有孤在,你便不用想这么多。” “殿下。” 孟晏云声音流露出感动,主动投入萧澈的怀中。 然而她在长长的睫毛之下,掩藏住的是伤感和凄凉。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萧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出门的时候,萧澈担心孟晏云的身体,搀扶着孟晏云慢慢往外走。 这一幕正好被陈楚楚与陈栩栩二人看到。 “姐姐,这个孟晏云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成亲那日殿下亲自接亲,昨日又陪着她进宫,今日还陪着她一起归宁,她还住在太子殿下的慎思院!这些都是正妃才能有的,孟晏云这是僭越!” 陈栩栩义愤填膺的说。 陈楚楚看到萧澈亲自搀扶着孟晏云,也愣住了。 原来萧澈也会这么温柔的对一个人么? “姐姐,你说句话呀!” 陈栩栩见陈楚楚不说话,着急的晃着陈楚楚的胳膊。 陈楚楚回过神,面上恢复漠然,冷冷道:“她是侧妃,不是妾室,只要殿下愿意,这些也不是僭越。” “可是姐姐……” “不必说了。” 陈楚楚打断陈栩栩的话,继续往外走:“你回去吧,你母亲回老家待一段时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马上就要春闱了,外人要是知道你母亲的所作所为,陈家的子弟都要受连累,你还有个弟弟,为弟弟想一想吧。” 陈栩栩咬紧了唇,既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听到了没有!” 陈楚楚声音严厉起来。 “知道了。” 陈栩栩不得不做出回应。 陈楚楚这才示意书玉亲自送陈栩栩回去。 看着陈栩栩远去,陈楚楚的眼底还是浓浓的担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孟晏云和萧澈来到镇北将军府。 孟靖云与孟霄云得到消息就迎了出来。 “见过太子殿下,侧妃娘娘。” 二人行着礼,目光控制不住的打量着孟晏云,想确定孟晏云在太子府过得好不好 “哥哥姐姐这是做什么?” 孟晏云急忙上前扶起二人。 纵然她知道这是规矩礼仪,可真的见到哥哥姐姐给她行礼,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不必多礼。” 在别人面前,萧澈还是一样的冷沉。 孟靖云和孟霄云起身,随萧澈和孟晏云一同走进大堂。 来到大堂门口,孟晏云一抬头,见父亲孟盛端坐在主位上,依旧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父亲!” 她欣喜若狂。 父亲回来的竟这般块,她的牵挂又可放下一些。 孟盛本还想冷着脸,然见到小女儿欣喜的眼神,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干咳两声,道:“还杵着做什么,我等的口都干了。” 丫鬟适时端着茶来到孟晏云的面前。 第31章 家人 孟晏云给长辈都敬了茶之后,才问孟盛:“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告诉女儿。” “孤昨日便知道孟老将军傍晚进京了,想给你个惊喜,便没有告诉你。” 萧澈说。 孟晏云有些吃惊,萧澈竟还会特意给她这样的惊喜。 “多谢殿下。” 她温柔的眸光泛起潋滟。 敬茶之后,下人将早膳端上来。 食不言,寝不语。 安静的吃完早膳,孟晏云与罗氏,姚氏和孟霄云在大堂说话,男人们则说是要切磋武艺兵法,去将军府马棚旁边的小演武场了。 孟晏云倒没有不放心,萧澈看起来不苟言笑,却也不是心眼小的人,父兄粗犷,倒也知轻重。 她比较担心杨皓正。 之前杨皓正交了一篇文章给萧澈,却被萧澈做了修改退回,让杨皓正再写。 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杨皓正这一次能不能过。 说来萧澈肯多给一次机会,多少也说明杨皓正即便没有让萧澈完全满意,但也算是可造之材,否则萧澈也不会费心。 “晏晏,你在太子府没有被欺负吧?” 孟霄云率先问。 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回来之后没有告知任何人,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过。 孟晏云知道姐姐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姐姐放心,一切都好。” “那你的脸,太子殿下有没有……” 姚氏问的很是紧张。 她也怕这么问会伤害到小女儿,可如果萧澈真的介意晏晏的脸,他们早知道,也好早些想对策。 “没有,太子殿下……很好。” 孟晏云低头做出羞态,声音很轻很小:“殿下还允女儿住在主院中,说之前的院子位置不好,要帮女儿重新择一住处。” 闻言姚氏稍稍放心。 “太子殿下虽宠爱你,但你也不可恃宠生娇,与主君同住主院,那是正妃才有的,你不可僭越。” 罗氏语重心长的说。 孟晏云笑容乖巧:“孙女晓得,也就这一两日孙女便会搬出主院,也会敬重太子妃,晨昏定省,不会怠慢。” “唉……祖母不是要你受委屈……” “纵子如杀子,祖母都是为了孙女好,孙女知道的。” 孟晏云眉眼和顺,眼神澄澈, 望着如此懂事的孙女,罗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如孟晏云这般聪慧乖巧,嫁一个普通人家的温润公子,大概率能夫妻和顺,恩爱一生,何必非要去皇家的那潭浑水中。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接受,想办法尽己所能让孟晏云过的更好些。 想着,罗氏示意嬷嬷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孟晏云。 “这是我给你备的嫁妆,之前没有放在你的陪嫁里,是不想太过招摇,压过当初太子妃成婚时的排场,便是咱们家不懂规矩了。” 其实此次成婚是按照太子侧妃的规制举办的,加上陈楚楚只是个四品御史的女儿,孟晏云的父亲是二品都督,又刚打了胜仗。 从各方面来说,孟晏云入府的规制已经比当初的陈楚楚风光太多了。 只是因为京城都知道她毁容一事,所以风光之后,更多的人都在等着看孟晏云这个毁容侧妃的笑话。 “祖母,阿娘和父亲已经给孙女备了许多,您的东西,您留着便是。”孟晏云甚是感动,却还是拒绝了。 “我老了,哪里还用得了这许多,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说你这话说的便是让人怀疑你阿娘和爹爹不孝顺了。” 罗氏嗔道。 老嬷嬷也将东西塞进了孟晏云的怀里,笑道:“娘娘便收着吧,您收着,老夫人才能安心,这也是您的孝心。” 这份重得的亲情让孟晏云差点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定要护住整个孟家,不管要她付出什么! 再与姚氏和孟氏说了会儿的话,孟霄云便拉着孟晏云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还有没有出事,太子殿下有没有责怪你,我这两天让人留意陈府的动向,只知道陈夫人出京了,太子妃有没有怪罪你?” 一出去孟霄云的问题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朝孟晏云砸来。 “姐姐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在太子府一切都好,方才我与祖母和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孟晏云失笑。 “真是的,那天晚上都吓死我了,你成婚时便发生这样的事,以后可怎么办。” 孟霄云的心并未放下,想到以后她更担心了。 “姐姐这便是杞人忧天了。” 孟晏云笑着打趣:“这世上哪里又是安宁的呢?” 孟霄云握紧孟晏云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世上又有哪里是安宁的呢? “对了,听说姐姐之前和陈二小姐的关系很好,这陈二小姐是位怎样的人?”孟晏云问。 前世这个人她没有听说过,现在她与陈栩栩的接触不多,也不了解。 这毫不了解又在她出嫁第一天就产生这种交集的人,总让她心中不安。 “栩栩天真单纯,性子很是像你,故而我与她交往甚近,只是自从你回来,她便对我疏远,我也不知何处做错,给她递了好几次帖子,她也都拒了。” 说起来孟霄云也很是惆怅。 以前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孟晏云想到第一次去陈府那次陈栩栩说的话,试探的问孟霄云:“陈二小姐会不会是因为我,对姐姐有气,才与姐姐疏远的?” “这没道理呀。” 孟霄云秀眉攒起:“太子殿下总要纳侧妃的,又不是你抢了她姐姐的,她迁怒什么呢?你做了太子殿下的侧妃,总比一个毫不了解的人与她姐姐同做太子殿下的妻妾要好吧。” 孟晏云不禁轻笑出声。 姐姐还说陈栩栩单纯,以她看来,姐姐比陈栩栩单纯多了。 也是姐姐重情,才会这般想吧。 “她若是怪你做了太子殿下的侧妃,那我还怪她毁了你的新婚之夜呢。” 孟霄云加了一句。 被昔日好友不把话说清楚就疏远,她心中如何没气? 她家晏晏这般好的人,即便是在太子身边得宠,也不会跋扈。 而且她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说来比和晏晏相处的时间都要多上许多,即便是绝交,她便连一个解释都不配得到吗? “姐姐不必置气,那晚的事情也不怪陈二小姐,只是陈二小姐是太子妃的妹妹,以后总少不了交集,所以才来问姐姐。若有机会,我给二小姐道个歉,或许二小姐便会放下心结了。” 孟晏云握紧孟霄云的手,含笑道。 第32章 一点点改变 “你又没做错什么,何须与她道歉?” 孟霄云很认真的说,临了还特地叮嘱:“你不许偷偷和她道歉,要被我发现,那我可会生气的。” “哟,那我可要试一试,我还没有见过姐姐生气呢。” 孟晏云娇声玩笑道。 两姐妹笑着打闹起来。 二人笑闹着来到小演武场。 此时正是萧澈和孟靖云切磋。 萧澈手执长枪,孟靖云手握钢刀。 原本该是长兵器更胜一筹,但孟靖云凭着自身本事,一柄钢刀被他耍的出神入化,没有落半点下风。 十几个回合之后,孟靖云打掉萧澈手中的长枪,爽朗一笑,“殿下,承让了。” 萧澈输得大气,亦是笑道:“是孤输了,孟小将军名不虚传。” “哥哥也是,不会让着些殿下。” 孟霄云小声在孟晏云耳边说。 孟晏云同样轻声说:“殿下才不会这么小心眼。” “这才几天呐,你这便护着了。” “姐姐你讨厌……” …… 演武场的三人见到两姐妹过来,面上的神情不约而同的都温柔许多。 “与你祖母和母亲说完话了?”孟盛问。 “到了祖母午睡的时间,服侍祖母睡下,便过来看看爹爹和兄长。”孟晏云笑着答。 孟盛的眼神流露出不舍,但太阳高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赶过来做什么,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他装出不在意的模样,说的话也不是太好听。 孟晏云笑了笑:“日后见日后的,今日是今日的,怎么父亲还怕见女儿吗?” 她何尝不知父亲只是不想她太过挂心。 “牙尖嘴利。” 孟盛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面色却肉眼可见的高兴。 萧澈走了过来,道:“孟小将军身手了得,太子府右卫率一职还未定下,两日之后在龙武卫校场擢选,孟小将军若是有意,可以一试。” “是,末将一定会去!” 孟靖云答得干脆。 孟晏云的眼中有了笑意。 太子府右率卫的官职不算小,而且有哥哥在萧澈的身边,她也能放心。 说着话,几人往外走去。 来到花园中时,杨皓正等在显眼处。 见萧澈出来,快步走过来,行礼的同时,将文章呈给萧澈:“这是学生的文章,请太子殿下过目。” 萧澈接过打开大致过目,眸底闪过欣赏,语气还是一贯的平稳:“好,孤会让秦翰林过目,想来这一两日就会有结果,不论结果如何,孤都会告知你。” “谢殿下。”杨皓正感激道。 众人越过杨皓正的时候,杨皓正感激的目光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微微一笑。 是她怕节外生枝,让秋白去告知杨皓正一声,让杨皓正在这里等着的。 走到将军府大门口,萧澈和孟盛还在前面说着话,孟晏云三兄妹略落后一些。 趁此机会,孟晏云小声和孟靖云说:“杨公子文采斐然,人品贵重,哥哥平日可多来往,要以礼相待,不可怠慢。” “我也觉得他不像有些咬文嚼字的书生,他直爽明朗,学问高却不卖弄,的确是个可深交的人。” 兄妹二人耳语的时候,萧澈和孟盛说完了话,望了过来。 孟晏云敛了神色,走到萧澈的身边,父兄福身一礼。 分别的惆怅氛围瞬间萦绕在将军府门口。 在恋恋不舍中,孟晏云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渐渐远离了将军府。 孟晏云在马车里发着呆,思索着姐姐说的有关陈栩栩的话。 这陈栩栩究竟会不会对孟家不利,她还要再探一探,最好是亲自接触。 忽然,马车的车窗帘子被从外面掀开,她下意识的看出去,毫无预警的撞进萧澈幽深的眸子里。 “你想什么时候回将军府都可以,你也可常唤你姐姐和母亲来太子府。” 萧澈这是…… 在安慰她吗? 孟晏云心思百转,马上感动道:“谢殿下好意,但祖母与母亲才刚嘱咐过臣妾,让臣妾不得恃宠生娇。” “此等小事,算不得恃宠生娇。” 萧澈唇边噙着一丝笑意。 他萧澈的侧妃,多回几次娘家便被说是恃宠生娇,那便是他无能了。 孟晏云低头一笑,等车窗帘放下,她眼中一片寂静。 不一会儿的时间,马车停下,萧澈扶着孟晏云下了马车,两人缓缓走进太子府。 “对了,还有一事要与你说,过几日应该会派遣使团去南越,孤打算举荐你父亲为副使,父皇若是答应,你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父亲了。” “那会有危险吗?” 孟晏云心中一紧,抓紧了萧澈的手。 “毕竟是离京去别国,定是有风险。”萧并未隐瞒。 这也不是实力悬殊的战争,她该相信父亲的。 她这般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面上柔柔笑道:“殿下既相信父亲,希望父亲不要辜负殿下的期望。” 二人回到慎思院,萧澈坐下就让苏衡去叫鸿胪寺和礼部吏部的人。 孟晏云听出他这是有事情要忙,抓紧时间道:“殿下,臣妾该搬去旁的院子了,再住在这儿,便是臣妾僭越,太子妃娘娘要多心的。” “你说的有道理,一会儿你去敏实院瞧瞧,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直接告诉管事去置办。” “慎思,敏实,一看就是殿下会取的名字。” 孟晏云眼神揶揄。 萧澈放下茶盏,眉宇间藏着一抹温柔:“你不喜欢?” “臣妾若是不喜欢,可以改么?” “说来听听。” 孟晏云眸子微垂,片刻之后,道:“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那厚风便能负大翼,助大鹏扶摇而上,殿下的院子,名厚风如何?” “你还读庄子?”萧澈甚是惊讶。 读诗书者多,读庄子的可不多。 “闲暇时看过,一两句而已。”孟晏云语气谦虚,眼神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萧澈的神情。 萧澈挑着眉,眼里含着笑意:“你是好意,不过用了‘厚风’二字,便显得孤太有野心而且不稳重。孤已经是太子,再扶摇而上,是什么呢?” “殿下恕罪,是臣妾失言。” 孟晏云快速低头跪下。 但她眼中并无惊慌恐惧,反而闪过一抹精光。 原来萧澈是心中有数的! 第33章 搬院子 萧澈知道那老皇帝的猜疑心,并且会小心。 孟晏云也一直都能看出萧澈性格沉稳,超群拔萃,但总要试一试萧澈对老皇帝的态度,她才能安心。 “孤没有怪你。” 萧澈扶起孟晏云,握住孟晏云的手,耐心道:“事实如此,不过这与你无关,你的院子还是可以由你做主的。” 孟晏云轻咬下唇,望向萧澈的眸光柔情似水:“那……叫长思可以么,可作长相思,也可作思虑深远。” 听着孟晏云娓娓柔和的声音,萧澈的心头仿若一阵暖风吹过。 这便是遇事有人可以一 同商议,有人会担心的感觉么? “好,就叫长思。” 他的声音轻的仿若轻风。 孟晏云却没有谢恩,而是眸子垂下,似是为难。 “怎么了?”萧澈的语气关切起来。 “臣妾想求殿下,这牌匾由殿下亲笔写,可以吗?” 孟晏云抬头,殷殷的望着萧澈。 “这点小事,何须说求?” 萧澈目露疼惜,拉着孟晏云来到书桌出,大笔一挥,苍劲浑厚的‘长思’二字便跃然纸上。 “谢殿下。” 孟晏云嫣然一笑,将纸张卷起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正在这时,外面苏衡道:“殿下,礼部和吏部二位尚书到了。” “知道了。” 萧澈收敛情绪,又对孟晏云道:“你身子不好,别再去做茶点了,孤的府上从来都没有这些东西,大臣们早已习惯。” “是。” 萧澈深吸一口气,才转身大步离去。 孟晏云让秋白和夏橙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搬去新的院子。 “小姐,殿下疼爱您,您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如此也能巩固殿下对您的感情,干嘛忙着搬出去呢?” 秋白一边收拾一边不解道。 孟晏云笑了笑,秋白从小就跟着她,而从前的她心思单纯,无忧无虑,放纵肆意,秋白虽是比她稳重些,但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也不懂。 “距离过近,没多长时间便会腻了。”她简短答道。 不过原因不止这一个,她进太子府的阵仗已经够大,若不谨慎行事,那即便太子妃不对付她,宫里的人也会看不下去。 让别人来敲打她,就会让她陷于被动。 孟晏云抓紧时间搬出主院。 大堂中,官员已经来的差不多。 望着空荡荡的小几,吏部尚书趁着等其他大臣空档大着胆子和萧澈玩笑道:“昨日下官还听郑大人说殿下的府中大不相同,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那茶烹的甚是清甜,入口还有回甘,怎地今日便没有了,殿下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萧澈扫了吏部尚书一眼,语气中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骄傲:“侧妃身子不适,今日李大人是没有口福了。” 在场的官员都愣住。 太子竟会回应玩笑了。 随即纷纷交换了眼神,震惊的眼神慢慢变成了然。 看来这位新纳的侧妃,太子殿下很是满意呐。 不到半日的时间,孟晏云的东西全都搬进新院子。 “还以为多神气,这还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被人赶出来了。” “就是,会些狐媚手段又如何,咱们家殿下可不是那爱慕美色的主君。” …… 两个丫鬟在院门口轻浮的议论嘲笑着。 “你……” “夏橙。” 孟晏云叫住夏橙。 夏橙不服气,但忍住了没有去和那两个丫鬟争论。 “哼,不过是个侧妃,神气什么。” 两个丫鬟扭着腰肢的离开太子府。 夏橙都快气炸了,与孟晏云抱怨道:“小姐,你为什么不让奴婢教训她们!” “你现在能怎么教训她们?” 孟晏云瞧着嫁妆单子,漫不经心道:“你还能把她们赶出去不成?纵然你能把这两个赶出去,这府中要有其他人再语出不逊,你能见一个赶一个?” 在太子府她只是个侧妃,管理后宅,那是太子妃的权力,她想要处置,还要问过陈楚楚。 “那小姐,难道我们就这么受气吗?” 秋白比夏橙稳重些。 孟晏云扫了外面在帮她归置东西的下人一眼,眼底是骇人的冷意,“再等等吧。” 萧澈能力不凡,外院的那些侍卫行事颇有章法,内院却乱成这副样子,这明显不合常理,得再探探。 晚膳时,孟晏云算着时间,并没有让人传膳,没有吃东西便睡下了。 萧澈议完事情,大步流星的跨进长思院。 “这是怎么了?” 饭桌上并没有他想象的热气腾腾。 “小姐没有胃口,便没有传膳。”秋白轻声答。 难怪身子弱成这幅模样。 萧澈唇抿紧,走进内室,一眼便见到孟晏云侧躺在床上。 他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孟晏云的肩。 “嗯?” 孟晏云缓缓睁开眼睛,见面前的人是萧澈,撑着坐起,瞬间惊喜道:“殿下怎么来了?” “孤若不来,你这晚膳便不打算吃了?” 萧澈语气嗔怪。 孟晏云微囧,声音轻软:“许是搬院子有些倦了,臣妾没有不吃,只是想迟一些吃而已。” “借口。” 萧澈一语戳穿,用命令的语气道:“快起来,吃了再睡。” “臣妾不嘛。” 孟晏云撒着娇耍赖,倾身环住萧澈的腰,语气娇软:“臣妾不想吃。” 那声音传到萧澈的耳中,令萧澈浑身一颤,酥麻的感觉穿透皮肉,直达骨髓。 孟晏云的衣领微微敞开,他微一低头,便见到其白玉一般的肌肤。 目光再向下,又见衣襟处透出一抹惹人遐想的艳红。 “既现在不想吃,那便不吃了。” 语音落地,孟晏云以被萧澈圈在怀中。 “殿下。” 孟晏云羞涩的移开目光,双手依旧勾着萧澈的脖子,并非拒绝之态。 萧澈大手一挥,放下幔帐。 秋白和夏橙见状,忙退出去关上房门。 …… 半个时辰之后,孟晏云面色潮红,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敢看面前的萧澈,声若蚊呐:“殿下,还是唤秋白和夏橙进来吧。” 萧澈神色满足,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孟晏云露出的雪白脖颈,玩笑道:“你还嫌孤伺候得你不舒服?” “殿下……臣妾分明不是那个意思。” 孟晏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瞧着萧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当真是没有看出来竟还会这些手段。 第34章 为难 终究还是在孟晏云一阵阵的颤栗中,萧澈将孟晏云身上擦拭干净。 触碰到孟晏云背后那道匕首留下的伤痕时,萧澈的动作不由得轻了许多。 “还疼吗?” “不疼了。” 孟晏云侧过头浅笑望着萧澈。 萧澈轻声一叹。 他征战多年,如何不知此等刀伤即便是外表看着已经愈合,但若没有半年以上的时间,触碰时或是扯动到还是会隐隐作痛。 “殿下,晚膳已经备好,是否要传?”外面传来秋白的声音。 “传。” …… 惠德院,陈楚楚站在窗前,怔怔的望着外面朦胧的黑夜。 墨玉走了进来,面色颇为不快:“娘娘,殿下去找了侧妃,刚传了热水,又传了晚膳,这侧妃一看就是个狐媚的,您当初进门殿下都没有留宿三日,您不能这样下去了呀。” 陈楚楚回过头,声音漠然:“那又如何,她还能越过本妃去吗?” 她心里也是有些杂乱。 明明她不在意萧澈的,但是见到萧澈这般宠爱孟晏云,她这心里…… 听她这么说,墨玉也不知该怎么劝。 夜渐深,悄悄起了一层薄雾,薄雾越来越浓,是京城的凉意又添了一层。 次日,天刚刚亮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 孟晏云醒来,服侍萧澈穿戴好,目送萧澈离去之后,才梳妆前往惠德院给陈楚楚请安。 “太子妃还没有起,孟侧妃稍等。”书玉出来说。 “倒是我来得早了。” 孟晏云神情温柔,浅浅一笑,眉眼和顺的站在檐下。 内室,陈楚楚穿戴整齐。 书玉走进来,面带忧虑,劝道:“娘娘何必如此为难侧妃呢?侧妃若是在殿下面前抱怨,那岂不是横生枝节。” 她是真的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忽然就在意起来。 陈楚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 雨越下越大,雨点被风吹斜,不一会儿的时间,孟晏云的裙裾便被打湿。 她不为所动,依旧静静站在檐下。 秋白目光担忧,却也是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之后,书玉才走出来,福身道:“太子妃请娘娘进去。” “有劳姑娘。” 孟晏云客气谢了一声,抬脚走进正堂中。 陈楚楚端坐在主位上,揉着太阳穴,语气很淡:“本妃起晚了,累得妹妹苦等。” “是臣妾不知娘娘的习惯,扰了娘娘。” 孟晏云低眉顺眼,没有一点脾气。 今日孟晏云没有戴面纱,丑陋的疤痕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 陈楚楚眼神中闪过一抹嫌恶。 脸成了这副样子还能让萧澈连宠三日,不知是萧澈的爱好如此,还是孟晏云别有手段。 “坐吧。” 陈楚楚垂眸用帕子拭了拭鼻下,掩饰了眼底的情绪。 孟晏云坐下不一会儿,下人们端了早膳摆好。 她主动服侍陈楚楚用膳,低垂着眉眼,态度恭谨,动作优雅。 侧妃本不用如此服侍正妃用膳,但陈楚楚并未拒绝。 吃完了早膳,孟晏云端上香茶给陈楚楚漱口,又亲手端过痰盂,接了漱口水,端着水给陈楚楚浣了手,最后端上干净的帕子,让陈楚楚擦手。 陈楚楚由始至终皆是高高在上的望着孟晏云,临了,皮笑肉不笑道:“也难怪殿下喜欢你,你这服侍人的功夫比书玉和墨玉都要娴熟。” 闻言书玉面色变得慌张,秋白的眉间有掩饰不住的愤怒。 孟晏云面容依旧和煦,唇边含有一丝浅笑:“能使殿下有片刻展颜,臣妾便满足了。” 陈楚楚笑容消失,声音冷冰冰的:“本妃乏了,你回去吧。” “臣妾告退。” 孟晏云从善如流,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 等回到长思院,秋白早已经忍不住,遣散了屋子里洒扫的小丫鬟,气鼓鼓道:“小姐,太子妃这明显就是在折辱您!” 孟晏云的笑容依旧温柔:“她是太子妃,她本就能这么做。” “可是小姐……” “吩咐下去,凡我院子的人,不许在殿下面前多嘴!”孟晏云肃声打断秋白的话。 秋白心里虽是不解,也为孟晏云叫屈,但还是只能按孟晏云的话去做。 孟晏云看着被雨点浸湿的裙裾,眸子一点一点变冷。 从决定要嫁给萧澈的时候她便想到了和陈楚楚会有今日,只是她还是不知道陈楚楚为什么会这么恨孟家。 中午时分,雨越下越大,有了倾盆之势。 孟晏云让秋白吩咐前院的人套了马车去宫门口等着萧澈。 此时的御书房中,孟盛跪在大殿中央。 皇帝的声音沉沉响起:“太子举荐爱卿作为副使与使团一同去南越,爱卿觉得如何?” “臣但听陛下驱使。”孟盛磕了个头,十分谦卑。 皇帝打量孟盛好一会儿,似是在沉吟。 片刻之后,问:“你以镇北将军之尊,让你做个副使,朕觉得是委屈了你。” “只要能为国尽忠,微臣不在意官职高低。且微臣于外交之事并不擅长,即便是做个副使,微臣也是惶恐。” 孟盛声音朗朗。 皇帝唇角微扬,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和缓:“你二女儿已经是太子侧妃,不需要一个区区县主的诰封,等你从南越回来,你便是冠军大将军,领右骁卫,绶金紫光禄大夫。” “谢陛下,微臣定不辱使命!” 当孟盛走出御书房,皇帝的眼神阴沉下来。 他也想试试看,这孟盛是要彻底倒向太子,还是还有点脑子,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 “召齐王进京。”他吩咐道。 萧澈几乎是快到晚膳时间才出宫的。 刚走出宫门,府中的车夫就打着伞小跑着过来,憨憨的笑着:“殿下可算是出来了,侧妃娘娘见下雨了,就让小人来接您。” 他上朝向来都是骑马,若是下大雨,禀明父皇就可以直接歇在宫中,故而并没有被人套了马车来接的情况。 若不是府中多了个孟晏云,今日这情况他也是不会回去的。 被人记挂着的感觉果然是温暖的。 他嘴角噙着笑,走上了马车。 等到萧澈回来,孟晏云并没有告诉萧澈的早上在惠德院发生的事情,只是让厨房准备了姜茶,给跟随萧澈的侍卫送去。 不过吃了晚膳萧澈去书房的时候,苏衡还是将早上的事情告诉了萧澈。 萧澈停下批阅折子的笔,面沉如水。 第35章 保护 这一夜,萧澈依旧是宿在长思院。 孟晏云没有丝毫提及有关陈楚楚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如前一日一般,孟晏云目送萧澈走出长思院,便去惠德院请安。 这一日的雨比前一日大了些,孟晏云从长思院走到惠德院时裙裾便已经湿了。 “娘娘稍等,我家娘娘还没有起。” 书玉出来说了与昨天一模一样的托辞。 “那我在这里等着便可。” 孟晏云笑容和煦,丝毫不见怒意。 书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走进了屋子里。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侧妃娘娘并没有对您不敬,殿下若是生气,您又该如何应对。”书玉蹙眉劝陈楚楚。 陈楚楚从容自如的挑选着耳环,唇边的笑容嘲讽:“太子殿下若是生气,还能等到现在?” 她没有看错萧澈,萧澈的心里只有朝堂政务,利益衡量,哪里会为了一个女人多费心思。 昨日的事情即便那些下人没有把事情传到萧澈的耳朵里,孟晏云肯定也告状了,而萧澈若有处置早有了,不会等到现在。 书玉咬着唇,实在是不知自家娘娘为什么要这样。 孟晏云在檐下站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忽然门口传来动静。 是苏衡带着太医来到惠德院,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扬声道:“太子妃娘娘,侧妃娘娘身子不好,殿下让属下请太医给侧妃娘娘诊治,并且特地叮嘱,侧妃娘娘不能受凉。” 啪! 陈楚楚把梳子重重摔在地上,梳子瞬间断成两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不在意萧澈的,可是她不想看到萧澈这么对孟晏云。 “娘娘!” 书玉和墨玉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齐齐跪了下来。 陈楚楚勉强压下怒气,对书玉道:“让孟晏云走,和苏衡说本妃身子不适,便不见他了。” 书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出去与孟晏云和苏衡致歉。 对萧澈的庇护孟晏云还是有些错愕的。 她预料到萧澈会出手,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即便是没有上一世的事情,现在陈楚楚只怕也是视她为眼中钉了。 是不是要探查陈楚楚恨孟家的原因,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不管是什么仇怨,她都没有想着化解,那便没有探查的必要。 中午还是在下雨,孟晏云如前一日那般,嘱咐秋白给车夫些赏钱,让车夫去宫门口等着萧澈。 萧澈回来的早一些,还给孟晏云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你兄长过了太子府右卫率的考校,等吏部那边章程走完便可以上任,父皇还承诺,只要你父亲从南越回来,便封你父亲为冠军大将军,领右骁卫。” “也是父兄骁勇,能力不凡,若我能学得他们的十中之一,也不会这般无用。” 孟晏云眼神落寞。 父兄虽对她的要求不像是别家的闺中千金,没有让她要学得秀外慧中,可是她也是终日疯跑疯玩,一味地任性,唯一学的像样点的便是马术射箭和会跳几支舞,至于管家和制香,还有那浅薄的医术,还是上一世去南越才学的。 自从重生以来,她每每看到意气风发的父兄,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子,那样便可以光明正大建功立业,靠自己的能力去复仇,而不必像现在,还是要依附着男人,曲意逢迎的想办法去报仇。 “你……很好。” 萧澈的安慰很是生硬。 孟晏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用帕子擦去萧澈脸上的雨水,柔声道:“殿下衣服湿了,先沐浴换衣裳吧,” “别多想。” 萧澈又叮嘱一句,这才往浴房走去。 这男人似乎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冷。 接下来两日,萧澈也都是宿在长思院。 然而萧澈越是宿在长思院,外面的议论声更是不停。 孟晏云也如常去给陈楚楚请安,陈楚楚倒没有让她继续在屋檐下等,但是服侍用膳依旧。 十五这日,有丫鬟特地经过长思院,拖长了声音说:“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不管殿下再忙都会来看太子妃娘娘,有些人别以为使了些狐媚手段就能肖想不该想的。” 听着外面的喊叫声,长思院的丫鬟们低着头做着手头上的事情,便是秋白和夏橙,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看到这一幕,孟晏云的心放下不少。 在此之前,她已经与秋白夏橙说清楚,这段时间不管府里闹什么都不要跟着闹,更不要吵,这种时候谁能静下来,谁就已经赢了。 秋白和夏橙也冷静下来,知道吵嘴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制造问题,便心平气和,还约束着院子里的丫鬟。 任外面怎么吵闹,长思院里安宁静谧。 今天是十五,以萧澈的性格是一定会去陈楚楚那里的,这是规矩,很正常,她并不在意。 可是她不能让萧澈以为她不在意。 这一场秋雨下的时间很长,这一日甚至打起了雷。 孟晏云依旧使人去接萧澈,但是这一次车夫并没有把萧澈带回来,但带回来了萧澈传出来的消息。 萧澈说今日政务多,就歇在宫里了。 车夫是第一个告诉孟晏云的。 竟是直接不回来。 孟晏云不由得震惊。 旋即勾起唇角,陈楚楚那边怕是气得狠了。 她不怕陈楚楚生气,就怕陈楚楚不生气。 在萧澈这样的人眼下想要主动出手而不被发现是很难的,现在才刚开始,她不会冒这个险,就只能等陈楚楚先出手。 “滚!” 惠德院中传出陈楚楚的怒吼。 报信的丫鬟瑟缩一下,回神后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等房间恢复安静,陈楚楚怔怔望着外面的大雨。 这才几天啊,她怎么觉得她这院子冷得刺骨。 宫中,萧澈瞧着越来越大的雨,无心处理案上奏章。 这些奏章也不是急事,锦州和凉州不出所料,现在就下起雪,他一早就有准备,按部就班的吩咐下去就是。 去南越的使团昨天也送出城了。 但他并不想回府。 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他是要去太子妃那里的。 他并不想去。 为难孟晏云的事让他对陈楚楚有些失望,不过更失望的是乌烟瘴气的后院。 第36章 敲打 陈楚楚是正妃,孟晏云是侧妃,萧澈很清楚这一点,即便他感情上对孟晏云看重,但是并没有打算打破其中平衡。 他能看出来孟晏云也没有僭越之心。 孟晏云说搬院子不是欲擒故纵,是真搬了,给陈楚楚请安不是做戏,是真去请了,且惠德院发生的事情,连孟晏云身边那两个丫头都没有在他面前多言。 哪怕是长思院的丫头都没有在他的面前嚼舌根。 他在宫中长大,宫中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或明或暗的手段,他见得多了。 只不过他的确没见过孟晏云这么傻的 如孟晏云这么天真的,在宫里,甚至在京城都是难以活下去的。 陈楚楚是个聪明人,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当时让苏衡留在府中给孟晏云解围的时候,便已经是他给陈楚楚摆明的态度。 但陈楚楚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承认自己功利,作为正妃陈楚楚可以不善解人意,但要是做不到正妃该有的沉稳大度,他并不介意换一个。 萧澈想到孟晏云柔柔弱弱含笑的面容,心绪竟渐渐平息。 他的目光重新放在奏章上,上面寥寥几字:齐王经郴州,与刺史,州牧督军饮宴。 很明显,他那父皇是对他起戒心了。 先是把十六放在他的府中,现在又把他这在外办差的七弟召回京,那再接下来,就是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而方法无非两个,联姻与分权。 他眼角笑意嘲讽。 他手上的权,齐王有能力分走,却未必有能力扛起。 太子府中发生的事情孟靖云并不清楚,九月十六,他便去吏部与兵部将章程走完,走马上任太子府右卫率了。 只要能在太子府,别说是做个右卫率,便是做个小卒他都愿意。 原本他身为卫率不必去拜见太子妃,可他想见晏晏,便只能先去拜见太子妃,之后再去拜见侧妃才不会落人话柄。 惠德院内,书玉对陈楚楚道:“娘娘,新任的右卫率孟将军求见。” “孟将军?” 陈楚楚眉头拧紧。 书玉的头垂得更低:“是孟侧妃的兄长。” 陈楚楚愣了愣,随即冷笑道:“好啊,这进府都不到一个月,就能把自己的兄长弄进太子府当差了。” 这府中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书玉见自家主子似是又想歪了,大着胆子劝道:“娘娘,右卫率只在外宅,想要进内宅需要您的许可,即便是孟将军是侧妃的兄长,若是擅自进入内宅,那也是不合规矩的。” “卫率进不来,孟晏云还不能出去么?”陈楚楚的语气依旧很冷。 “孟侧妃频繁去外宅,难免要惹人非议,咱们殿下是最讲规矩的,侧妃若当真与孟将军频频见面,那娘娘还担心什么。” 书玉是真的不明白太子妃究竟想要什么。 当初是太子妃不让太子近身,把太子往外推,甚至之后初一十五都是不耐烦应对太子,现在又在意太子宠了侧妃几天。 然太子便是宠爱侧妃,侧妃不曾对太子妃不敬,太子一开始也没有让侧妃逾矩,太子妃非要把太子气得连十五都不来了。 她真的不知道未来还会怎么样。 “本妃身子不适,让他当好差就是。”陈楚楚眼中闪过冰冷。 想兄妹相见,她偏不让。 孟晏云已经够得意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孟晏云占了去。 孟靖云原本是胸有成竹,当听到丫鬟传出的消息,不敢置信道:“劳姐姐再请一遍太子妃娘娘的意思。” “娘娘说了不见就不见,真不愧是一家人,一样的没规矩。”丫鬟白眼快翻到了天上。 “你……” 孟靖云想出言反击,但想到祖母和母亲的耳提面命,只能忍住,憋着一肚子的气转身离开。 晏晏不是说一切都好吗? 这就是所谓的一切都好? “咦?孟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萧润见到迎面走来的孟靖云,快步走了过去。 前几天他那太子哥哥把他扔到了秦翰林的学堂里,非让他的文章得到秦翰林的认可,才让他留在太子府由太傅教导。 让不让太傅教导他不在意,但他得留在太子府。 秦翰林那个老古董,他花了这几天好不容易才搞定,顺便给他的新嫂嫂带个好消息回来。 “见过楚王殿下。” 孟靖云拱手行礼。 “你来看孟嫂嫂吗?” 萧润问的直接。 孟靖云并未承认:“末将今日刚上任,本想拜见太子妃娘娘,但太子妃娘娘未允。” “这样啊。” 萧润回了一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再问:“那你想见孟嫂嫂吗?” “末将是来拜见太子妃的。”孟靖云嘴硬。 萧润一眼看穿,眼珠一转,道:“你在这里等等,我进去与孟嫂嫂说。没有太子妃允准你不能入内,但孟嫂嫂能出来见你。” 孟靖云察觉到萧润喊陈楚楚和孟晏云的区别,对萧润心生些好感,语气没有一开始那么硬:“多谢楚王殿下,等太子殿下回府,末将再求见不迟。” “诶,这点小事何须等太子哥哥回府,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叫孟嫂嫂就是。” 萧润生怕孟靖云走了,伸手抓住孟靖云的手腕。 “聚在这儿做什么?” 萧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同时往声音的方向望去,见到萧澈的身影,齐齐见礼。 “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 萧澈负手走来,免了二人的礼,而后看向萧润。 萧润不敢再嘻嘻哈哈,肃了神色,从怀中拿出秦翰林给了肯定的文章:“秦大人已经同意了。 萧澈接过打开瞧了瞧,没有说话,然后看向孟靖云。 不等萧澈问,孟靖云主动说:“末将今日上任,在此遇到楚王殿下。” 萧澈点点头,没有多言,抬脚往内院走,道:“进来吧。” 孟靖云喜出望外,忙跟着走了进去。 来到书房中,萧澈从书架上拿出早已绘好的太子府地图递给孟靖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苏衡。” 苏衡适时上前拱手对孟靖云道:“孟将军。” “苏将军。”孟靖云先接过地图后回礼。 “一会儿让苏衡带你去见右卫众人,先留下用午膳吧。” 萧澈与孟靖云说完,吩咐苏衡道:“去叫侧妃来。” 第37章 混乱(捉虫) “殿下,臣妾的脸……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孟晏云小跑着进来,脸上没有戴面纱,疤痕已经从她的脸上脱落,只剩下红痕,震惊与欣喜的神情很好的展现在她的脸上。 见到妹妹孟靖云也是很高兴,但他的脑子里时刻都紧绷着恪守礼节的那根弦,退后半步,拱手行礼道:“末将太子府右卫率,见过娘娘。” 孟晏云也才敛了神情,想屈膝给萧澈行礼,却被萧澈抬手拦住。 “都是一家人,便不必这么拘礼。” 萧澈并不想见到孟晏云拘束至此。 “咦,我是羽化登仙了吗,这里是没人能看到我吗?” 萧润的声音有些突兀。 孟晏云的确是刚发现萧润在这里,不好意思的屈膝行礼:“见过楚王殿下。” 她只是侧妃,见到皇子公子和宫妃都。是低人一头的。 “嫂嫂总是这般客气,亏我还特地给嫂嫂带来个好消息。” 萧润嘟着嘴。 孟晏云还是不太习惯对她这么亲切的萧润,也拿不准萧澈对萧润的态度,更不知道萧澈是不是希望她亲近萧润,故而她看向萧澈,眼神露出迷茫和求助。 “秦翰林很喜欢杨皓正的文章,收杨皓正进家学了。”萧澈淡淡道。 “太子哥哥!” 萧润不满的嗔道:“你怎么能这样?” “是秦翰林让孤告知杨皓正的,孤如何不能?” 萧澈的唇角扬起,眼神戏谑。 他如此一笑,多了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少了老气横秋。 书房中的气氛逐渐温馨。 午膳时,书玉带着丫鬟们把饭菜摆好,然后让丫鬟们都出去,只留下墨玉。 “又出什么事了?” 陈楚楚坐到餐桌旁,问道。 书玉不是很想说,可没有办法,就算是她不说,太子妃也会知道,到时候难免要责怪她。 “殿下和楚王殿下都回府了,殿下特允孟将军与侧妃一同用午膳。” 啪! 陈楚楚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见状书玉赶忙说:“娘娘您息怒,殿下既回了府,您还是要找机会与殿下将事情解释清楚啊,如今咱们府多了侧妃,与以前不一样了,您要三思啊。” 陈楚楚的眼神更加阴鸷。 是啊,是自从孟晏云来了之后就都不一样了。 从前萧澈哪里会这样对她呢? “娘娘何必与侧妃一般见识,还是先把想办的事情办了吧。”墨玉看着书玉的眼神赶紧说。 这段时间太子妃的脾气大得她话都不敢说。 陈楚楚的面容因为怒火显得狰狞扭曲,即便最后她没有说话,但眼底还是冒着火星。 午后,孟靖云吃完午膳便和苏衡去与右卫率熟悉,萧润被萧澈赶去读书。 慎思院中,孟晏云将早已让秋白和夏橙从嫁妆中找出来的现银和首饰的单子放到萧澈的面前。 “臣妾听说今年北方已经开始下雪了,只怕是会有雪灾,臣妾也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萧澈心头微动,并未瞟那张单子,推回到桌角:“朝廷早有准备,不必你这般。” “臣妾知道自己只是绵薄之力,可北方的百姓处于水火之中,臣妾若是什么都不做,实在于心不忍。” 听着那低低的嗓音,萧澈终于还是抬起头,瞟了一眼那张单子。 上面现银就有五万两,金银首饰的估价也有三万两。 数量还真是不少。 想了想,他将单子收了起来,说:“过段时间就入冬了,到时衙门会施粥送衣,孤会将你的这些交给衙门。” “施粥吗?” 孟晏云的眼神亮了许多。 萧澈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都不曾考虑,语气不容置喙:“你不许去。” 嗯? 为什么? 这个拒绝让孟晏云猝不及防。 她是哪里做的让萧澈不满了吗? “忘了你的脸怎么伤的吗?”萧澈目光隐隐露出心疼。 要是孟晏云去施粥,他真的会一直悬心。 孟晏云眨了眨眼睛,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还好不是萧澈对她不满。 放下心,她柔柔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那么多官差衙役瞧着的,哪里还会出事?” 萧澈长手一伸,将孟晏云拉到大腿上坐下,眉眼间都是笑意:“怎么在云州时不是将士们都瞧着么?” 孟晏云假意挣扎两下,之后低头,羞道:“那殿下还能永远都不让臣妾出门么?” “出门四处逛一逛自是可以的。” “臣妾不爱出门,只想时时能见到殿下,便心满意足了。”孟晏云依偎在萧澈的怀中,声音眷恋惆怅。 萧澈心潮涌动,一颗心舒服的像是被放进温水里,握着孟晏云柔弱无骨的小手,顿觉满足。 两人相偎片刻,萧澈见到桌案上的各种奏章折子,长叹一口气,实是不能再耽搁了。 “孤还有政务要处置,你先自去府中逛一逛。” “那臣妾给殿下做糕点去。”孟晏云抬头望着萧澈,那眼神灿若繁星。 这次萧澈并未阻止,只道:“小心些,别伤着自个儿。” “是。” 孟晏云身姿婀娜,翩然走出书房,往厨房走去。 这段时间府中下人们对孟晏云的态度各有不同,其他地方当差的多少能看到萧澈和孟晏云相处时的态度,言行间对孟晏云还有一份恭敬。 厨房的人只能见到孟晏云的姿态低到真的亲手做膳食,再加上之前对孟晏云不少的冷嘲热讽都没有受到惩罚,孟晏云也没有反驳一句,故而更是胆大。 “哟,侧妃娘娘又亲自做糕点呐,我还以为是厨房来了新的厨娘呢。”一个厨娘调笑道。 “赵姐姐你就说笑吧,即便是要找厨娘,那也得是长相端正的,哪里能找个破相的,这多不吉利呀。” “人家投生得好呀,凭着家世破了相都能做太子殿下的侧妃,人家终究是有福气呀。” …… 孟晏云给了夏橙一个眼神。 夏橙憋了很久,今日终于是能出气,走过去不由分说,抡圆了膀子就给了那姓赵的厨娘一个耳光。 厨房中一瞬间陷入安静之中。 这样的安静只持续须臾,赵厨娘反应过来之后从地上爬起来,朝夏橙撕过去:“小贱人,你敢打老娘!” 厨房中顿时一团乱。 第38章 夺权 惠德院中,书玉小跑着来到陈楚楚的面前,急急道:“娘娘,出事了,侧妃在厨房被推倒了,您快去瞧瞧吧。” 陈楚楚冷冷一笑,安坐如山,“多大点事,急什么。” 再说自有萧澈去心疼,她去做什么。 书玉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您是主母,这后宅中的事情都是您在管,您不能不去瞧啊。” 这段时间太子妃真的是昏了头,这府中出点大事小情,都是和太子妃脱不开关系的。 陈楚楚不以为意:“她一个侧妃,都能被厨房的下人欺负了去,是要本妃跟在她身边贴身保护,还是要把她那兄长喊进内宅她才满意。” 书玉还想再说,被陈楚楚一个阴毒的眼神吓了回去。 “你这两天的话多了些!”陈楚楚冷声道。 墨玉一个劲的朝书玉使眼色,让书玉不要再说。 此时的长思院,萧澈脸色黑沉,如阎王一般。 孟晏云伸出手让太医包扎。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伤,就是推搡的时候摔倒在手掌上擦破点皮罢了。 这时苏衡走到门口,拱手道:“殿下,侧妃娘娘,已经处置了那些动手的婆子丫鬟,只是……那些人还咬出些旁的事,” 说着,他扫了孟晏云一眼,欲言又止。 “说!” 萧澈的语气杀意沉沉。 “侧妃娘娘嫁妆众多,前段时间趁着搬院子,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偷了娘娘的首饰金银,之后趁着归置,又偷了些。”苏衡说。 “啊?那玉佩呢?殿下的玉佩呢?” 孟晏云急切的问秋白和夏橙。 “娘娘别急,玉佩还在。” 秋白跪了下来,解释之后请罪道:“都是奴婢看管不力,才会遭了贼都不知道。” 夏橙也一同跪了下来。 萧澈走过去坐到床边,按住孟晏云,用眼神安抚着她,随后问苏衡:“东西呢,都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部分,一部分被他们托厨房采买的人去当铺当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找。”苏衡回答。 “殿下不必费心,那些东西没了便没了,都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也是臣妾自己没有看好,若为此闹得大了,于殿下的声誉有损,那得不偿失。” 孟晏云含着一丝小心打量着萧澈。 太子府中的下人偷窃,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会让人说太子治府无能。 不过,后宅毕竟是陈楚楚在管,首当其冲的并非萧澈,而是陈楚楚。 一开始她便发现有人偷她的嫁妆,但那时偷的并不多,刚知道的时候她亦是吃了一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子府的后院是这样的。 那时候偷的东西并不多,即便是告到萧澈的面前,也不会有多重的处置,还有非议她的,这更是无从处置,她告的状多了,萧澈只会觉得她多事厌烦。 不如就把事情纵得无法收拾,才能借着萧澈的手立威。 这也是多亏陈楚楚对太子府后院的管理,管得乱七八糟,才让她抓住这个机会。 萧澈知道其中厉害,太子府下人偷盗的事情传出去,那便是平白给人弹劾的理由。 可是以吃亏的方式息事宁人,他从不如此处事。 “孤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萧澈给了孟晏云一个承诺,对苏衡道:“去叫太子妃来。” “是!” 苏衡前脚刚走,萧润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嫂嫂怎么了?” 萧澈不知萧润因何对孟晏云特别上心。 但转念一想,兴许是庄妃看出孟晏云是个好相处的,所以特意嘱咐过萧润呢? “手擦破了。”他的声音中还有没有散去的怒气。 萧润扫了一眼孟晏云被包扎好的手,眼睛眯了眯,出口并未再问孟晏云的伤,“太子哥哥,孟嫂嫂毕竟从云州而来,云州天高海阔,风土人情与京城相去甚远,嫂嫂若是不介意,不如从宫中寻一个嬷嬷,有个嬷嬷在嫂嫂身边,至少那些下人不敢欺负了嫂嫂去。” 孟晏云惊讶的扫了萧润一眼。 这正是她的第二个打算。 秋白和夏橙忠心于她,可还不够稳重,她没有心力一点一点去教。 而且她所了解的皇宫情况是十多年后的,现下的她是两眼一抹黑,所以她在找时机想引导萧澈给她从宫中找一个嬷嬷,她好打听现在宫里的情况。 不想她还没有行动,萧润就替她把话说出来了。 萧澈垂眸,此举未尝不可。 如今他这后宅未免乱了些。 一盏茶之后,陈楚楚姗姗来迟。 “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唤臣妾前来,有何要事?” 陈楚楚行礼之后状若无意的扫了躺在床上的孟晏云一眼。 孟晏云想要下床与陈楚楚见礼,却被萧澈按住。 “孤很想知道,你这太子妃每日都在做什么,这后宅的事情,太子妃便是一点都不知道吗?” 萧澈一出口就带了责怪。 陈楚楚垂下眼眸,不发一语。 又是如此! 萧澈着实生气。 每每说到一些不想回答的事情,陈楚楚便闭口不言。 他一向是不喜欢勉强的,所以以前得过且过便也罢了。 但如今连孟晏云都能看出影响的事情,陈楚楚还想闭口不言,着实荒谬! 也罢。 他心一沉,陈楚楚既不愿说,他也不用听,冷声道:“明日孤会请从前母后身边的碧芳嬷嬷进府,以后后宅的事情不必太子妃再费心。” “是。” 陈楚楚不为所动。 不过就是一个老嬷嬷,以前伺候过的主子再厉害又有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个下人。 这管家的权力便是落在一个老嬷嬷的手中,也与孟晏云无关。 离开之时,陈楚楚剜了孟晏云一眼。 孟晏云看在眼中,脸上波澜不惊。 她见过陈楚楚更丑恶的模样。 陈楚楚离开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萧润摸了摸鼻子,讪讪离开。 孟晏云没有说话,低头绞着手指,颇为不安的模样。 拿不准萧澈此时的意思,她先不动为好。 “让你受委屈了。”萧澈执起孟晏云的手说。 是他疏忽,不知道后院这般乱糟糟。 孟晏云也不曾在他的面前说过半句,要不是今日闹大了,他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第39章 拒绝 “是臣妾无能,不能给殿下分忧,还给殿下添麻烦。” 孟晏云靠在萧澈的怀中,温柔小意的说。 “是那等恶奴欺主,与你何干,你便是爱多想。” 萧澈抱着温暖娇软的身躯,本就不是孟晏云的错,却是孟晏云时时认错。 那有错之人,反倒是理直气壮。 “那殿下去处理政事吧,臣妾无事了,只是答应殿下的糕点,想来是要过两日才能的兑现了。” 孟晏云抬头仰望萧澈,一双秋水剪眸中全是萧澈冷峻的眉眼。 萧澈情不自禁的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唇角自然扬起:“那孤可记着了,你欠孤一盏糕点。” 孟晏云笑意嫣然,推了推萧澈:“殿下去吧。” 萧澈敛了笑,走出长思院,大步来到书房中,还不曾坐下,便吩咐苏衡:“推搡了侧妃的,打死扔出去,偷盗的,对侧妃不敬的,赶去庄子里做苦力!侧妃丢了的东西,务必全部寻回!” “是!” …… 另一边,陈楚楚回到惠德院,并未觉得不快。 是否有管家之权,她都是太子妃。 这府中之事,她既对萧澈无意,便也无心打理。 如今正好轻松。 “晚膳时去告知殿下,便说本妃身子不适。” 她淡淡吩咐书玉。 “是。” 书玉低垂着头,担忧都掩饰在眼中。 晚膳前,苏衡将惠德院来请的消息递到萧澈面前。 才出了白日的事情,就在苏衡以为萧澈会拒绝的时候,萧澈却是答应了。 不一会儿的时间,萧澈来到惠德院。 陈楚楚一身雪白的中衣躺在床上,头上系着一根抹额。 见萧澈来,她作势要起床见礼。 萧澈抬了抬手制止,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声音冷沉:“如何?” “是臣妾无能,不能理家,还有劳殿下看望臣妾,臣妾心中有愧。”陈楚楚说着,咳嗽两声。 “是孤难为你了。” 萧澈语气没有半分关切。 想来他也是有错的。 错在信错了人。 只此一次,以后便不会了。 两人向来如此说话,陈楚楚并未察觉不妥,继续说:“臣妾羞愧,却是有一事,要求殿下。” “何事?” “臣妾的小弟,如今也十五了,之前一直在国子监之下的学堂念书,不知可否请殿下开金口,与秦老翰林说一声,让臣妾的小弟去秦老翰林的家学。” 萧澈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里此刻难得觉得好笑。 他也不知为何会觉得好笑,但自孟晏云进府,他这情绪便不似以前那般一潭死水。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笑出来,直接道:“不可。” 陈楚楚怔住。 就这一桩小事,萧澈竟然拒绝? 是因为孟晏云? “殿下是对臣妾心中有气么?”她放柔了语气。 “就事论事,何出此言?” 陈楚楚被噎了一下,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嘴角垂了下来,嘲讽道:“殿下是觉得臣妾亏待了孟侧妃,又何须掩饰呢?” 萧澈无心解释,起身道:“在其位谋其政,想要其位,也要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等你明白这两个道理,便不会怪到他人身上。” 言罢,他毫无眷恋的起身离开。 “殿下!” 陈楚楚惊呼一声,却没有使萧澈的脚步慢下半分。 他径直去了长思院。 孟晏云正有条不紊的用膳,她动作悠然闲适中的透着自然的风雅高贵,仿佛生来便是这样,毫无惺惺作态。 就是动作实在是柔了些,隔着甚远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其中柔弱。 这模样,比托辞说身子不适的陈楚楚都要病弱几分。 看孟晏云好好用膳,他并未打扰,悄然去了书房。 第二日,碧芳嬷嬷便来到太子府,但嬷嬷直接去了账房,与账房先生一同查各个库房。 第三日,萧澈借着查太子府失物的名头,查到也有宫中的东西流于集市,顺腾摸瓜,便查到宫中也有人偷盗。 如此,宫中也开始盘查,太子府的事情没有大臣敢拿出来做文章。 倒是累得贵妃被皇帝训斥一番,下了旨意,以后庄妃与贵妃一同协理六宫。 本来皇帝召齐王回京,不少人都想着看太子吃瘪,现在齐王回京便没有这么风光了。 直到第六日,齐王回京,宫中设宴,给齐王接风洗尘。 孟晏云原本是不想去的,可萧澈开了口,她推拖不得,只能答应。 萧澈原本早上就去上朝,故而中午时只有孟晏云与萧润陈楚楚一同进宫。 在门口上马车见到陈楚楚,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的陈楚楚好像明艳许多,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孟晏云与陈楚楚各自乘一辆马车,萧润骑着马跟随在孟晏云的马车旁边。 “嫂嫂不必担忧,我与太子哥哥说了,先带嫂嫂去给母妃请安,之后我们再随着母妃一同去宴会即可,不必在御花园凑热闹。” 萧润邀功一般的说着。 孟晏云对萧润的亲近始终找不到头绪,一直都保持着戒心,温和而疏离道:“多谢殿下。” 要是不用去御花园,的确是能免去很多麻烦。 “嫂嫂与我何必这么客气呢?” 萧润唇边是乖巧的笑,声音未脱稚气:“我在太子府还要住好长一段时间,嫂嫂若是一直这般客气,那我以后有事都不敢麻烦嫂嫂了。” “殿下说笑,府中事务自有太子妃娘娘费心,臣妾能帮殿下什么呢?”孟晏云心里警铃大作。 现在她不能让人怀疑对陈楚楚有敌意。 萧润笑起:“嫂嫂才是说笑,太子妃连太子哥哥的事情都不会费心,怎么轮得到我呢?比如我想吃嫂嫂做的糕点,这太子妃娘娘便是做不到的。” “太子妃娘娘身份尊贵,这等杂事自是不用太子妃娘娘亲手做的。” “那嫂嫂是答应给我做糕点了?” 嗯? 孟晏云怔了怔,她怎么就答应了? 陈楚楚的马车行驶在前,书玉扭头往后看。 萧润骑在马上,弯着腰和孟晏云说话,眉眼间都是笑意,只看口型也能看出萧润对孟晏云喊的是‘嫂嫂’。 她再扭头看陈楚楚所坐的马车,眼中都是担忧。 第40章 不死不休 孟晏云随萧澈直接来到庄妃的绛云宫。 庄妃面上和煦的笑容一如往常,孟晏云一直待到宫人来告知晚宴快开始,这才与庄妃和萧润一同前往。 今日宫宴,参加的只有宗室和宫妃。 皇帝子嗣众多,不算早夭的,共有十八子。 大皇子十多年前与漠北一战中误中陷阱战死,二皇子六年前在视察水灾时上游决堤,死于洪水之中。 六、十一皇子死于六年前京中瘟疫,八、十三、十五皇子病逝。 故而如今活着的皇子只有十一人。 活着的公主有八位,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已经出嫁,且都是嫁出京城,五公主抱病,六公主七公主八公主还小,生母位分也不高,故而今日参加宴会的只有四公主。 四公主萧珞的生母便是贵妃。 孟晏云一眼就看到贵妃身旁的萧珞。 前世便是贵妃舍不得萧珞去和亲,所以才导致她替了萧珞去。 这位朝中最尊贵的四公主,在她出京和亲那日,还不忘找到她,奚落她一个将军之女,得了和亲的东风,才得封公主。 后来她被囚宫中,萧珞也经常回宫,每见她一次,都要辱骂斥责。 萧珞是最尊贵的公主,她只是皇帝的禁脔,只要不伤及她的脸,皇帝对萧珞连一句斥责都不会有。 此时萧珞感觉人群中好像有一道目光,可扭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孟晏云早已经低下头,将所有情绪压制下来。 “我回来晚了,都没有赶上四皇兄和新嫂嫂的喜酒,今日敬皇兄一杯,便当是迟来的祝贺了。”齐王萧濬起身端着酒杯对萧澈道。 萧澈并未起身,没有说话,只端起酒杯,与萧濬遥遥一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孟晏云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侧头的一瞬,她忽而看到陈楚楚的眼神直直望着萧濬所在的方向。 她猛然一惊,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会不会是想错了。 越是这样想,眼神却越是控制不住的悄悄打量陈楚楚。 此时陈楚楚脸上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 想到陈楚楚与萧澈之间的疏离,以前的不解在这一刻如拨云见日。 孟晏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饮了一口冷酒,也还是无法静心,勉强坐了一会儿,见众人酒酣,她悄然离席。 被秋白扶着走到御花园中,孟晏云随意寻了块千鲤池旁的大石坐下,吹着微寒的风她还觉不够,甩着帕子扇着风,才使身上的燥热得以稍稍缓解。 “小姐这是怎么了?” 秋白察觉到孟晏云的异常。 都快到了秋冬,哪里还会燥热? “无事,许是酒喝的急了。”孟晏云抚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陈楚楚看上去竟然是对萧濬有意,那前世陈楚楚诬陷萧澈造反,之后齐王得益…… 她是想到了这两个人有关系,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关系。 那陈楚楚之后又嫁给淮阳王,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脑中的思绪飞快又杂乱无章,心绪难平,最后忍不住干呕。 “小姐,要不我们去找太医吧。”秋白抚着孟晏云的后背,担忧道。 孟晏云摆摆手,呕了一会儿,又喘了好几口气,才把气缓过来。 “真是不知道太子看上你哪里,一个破相之人,还能得太子宠爱。”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刻的女声。 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孟晏云听出来是萧珞的声音。 她唇边漾起一抹笑。 都两世了,萧珞还是不愿意放过她,这就叫命里的冤家吧。 “四公主妆安。”她起身,给萧珞敷衍的福身一礼。 萧珞上下打量着孟晏云,对上孟晏云的眼睛时,心里顿生嫉妒。 这女人竟生着如此一双好看的眼睛。 微微上挑的眼尾妩媚娇娆,眼珠黑沉幽深似古井,路上的烛火昏暗,也难掩其中皎洁澄澈。 一双眼睛真真是黑白分明,仅仅一个眼神,便流露出温柔雅致之气。 孟晏云的脸上蒙着面纱,凭着那双眼睛,被蒙住的面容反而是令人遐想,想着能配上这样一双眼睛的,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你把面纱摘下来!”萧珞强令道。 她真不相信一个男人会迷恋一张破相的脸,一定是这女人在搞鬼! 孟晏云退后半步,“臣妾容貌有损,不宜见人,公主见谅。” 萧珞眼眸冷凝,大声怒骂:“区区侧妃,竟敢违逆本公主!要不是你平白丢了什么嫁妆,太子也不会多管闲事查出宫中有人偷盗,我母妃也不会被父皇斥责!来人,给本公主把这女人绑了!” 两个宫女这便冲上来,要去抓孟晏云。 孟晏云眼神瞬间变冷。 既然不论哪世都不打算放过她,那大家就不死不休吧! 她看向不远处的卫所,扯着嗓子喊道:“四公主,臣妾不知何处惹怒了你,你何必苦苦相逼!” 萧珞被她这一嗓子喊得愣了愣。 不过这不重要,她非要给这女人一点厉害! “抓住她!” 萧珞厉声命令宫女。 孟晏云凭着舞蹈练出的轻盈,轻易躲开来抓她的宫女,冲到萧珞的面前,不等萧珞有反应,重重撞在萧珞的身上。 扑通! 两人一同掉进千鲤池中。 秋白见状呆了呆,下一刻也扎进水中,朝孟晏云游去。 这时候萧珞的两个宫女才反应过来,尖声喊道:“救命啊,四公主落水了!” 这里距离千牛卫执勤时的卫所很近,不一会儿的时间,十数个千牛卫便跑了过来,但此时秋白和孟晏云两人已经接近千鲤池边,侍卫伸手就能将孟晏云拉上来。 萧珞却挣扎着离岸边越来越远,幸好有侍卫已经朝萧珞游去。 宣室殿,外面传来的喧闹声都盖过了丝竹声。 “出什么事了?” 皇帝问。 萧澈下意识一回头,这才见到孟晏云不在席位上。 他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心里莫名不安。 须臾,去打探的小太监小跑着进来,“启禀陛下,是四公主和孟侧妃落水了。” 萧澈心一紧,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什么!珞儿如何了?”贵妃花容失色,猛然站起。 “已经救上来了,就在千鲤池旁。”小太监道。 皇帝神色不明,起身道:“去瞧瞧。” 一众人跟着皇帝来到千鲤池旁,众人第一眼便见到萧珞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腰封不知去了何处,衣襟大敞着,鲜红的肚兜露出一半,松松的贴在身上,少女正发育的雪白柔软若隐若现。 第41章 是她推的 贵妃气血上涌,险些晕死过去。 萧濬冷着脸,脱下外袍披在萧珞的身上。 “你们就是抵赖!” “不许走,谁也不许走!” 不远处还传来的宫女尖锐的喊叫声。 萧澈也快速脱下外衫,想朝喧闹的那边走去。 “发生何事!” 皇帝脸色黑沉,眼神幽深,散着隐隐的不悦和不耐。 萧澈只能停下脚步,不知不觉的咬牙望过去。 听到声音,围在那边的千牛卫们才散开。 同时众人都见到了被宫女拉扯着的孟晏云。 孟晏云浑身也是湿漉漉的,但衣服还算是平整,并未太失态。 还好没事。 萧澈提着的心放下。 “陛下,先请太医吧。”庄妃适时提醒。 皇帝点点头,随即看着孟晏云所在的那边,沉声道:“上前回话。” 孟晏云等人忙走过来,齐齐跪在皇帝面前。 “孟侧妃,这是怎么回事?”皇帝问。 “回禀皇上,是……是臣妾和四公主不慎落水。”孟晏云垂着头,声若蚊呐。 话音刚落,萧珞的一个宫女紧接着便激动说:“皇上,不是这样的,孟侧妃说谎,分明就是她把四公主推下去的!” 孟晏云这才抬头瞧着宫女,满面委屈,结结巴巴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萧澈嗓子紧得厉害。 这种感觉是他生平第二次感受。 第一次,是他眼睁睁瞧着母后咽气却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对,便是无能为力。 可那时是母后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眼下他并不是无能为力,至少他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看他愿不愿。 “父皇,儿臣敢担保,孟氏不是这样的人。” 他走到孟晏云的身边,与她并肩跪下。 孟晏云倒吸一口凉气,心一瞬间似乎都不会跳了,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萧澈这是…… 在要触到答案的时候,她猛然回神,将目光从萧澈的脸上移开,垂下眼睫盯着面前的泥土。 不重要,萧澈为什么这么对她不重要,她只要结果,只要结果…… 看着那跪着的一双人,陈楚楚拢于袖中的双手握紧了,只觉得口中干涩得很。 一咬牙,她移开目光,不想再多看一眼。 萧濬见到陈楚楚的动作,眼睛微微眯了眯。 皇帝目光又沉了些,道:“再无实话,按欺君之罪论处。” 这话也不只是对孟晏云说的。 “陛下,就是孟侧妃她推了四公主!” 宫女言之凿凿。 萧澈侧头看向孟晏云,轻声道:“事实是什么样你就是说,不必隐瞒。” “臣妾饮多了酒,来到此处想吹一吹凉风,四公主不知何时也来了此处,四公主……说都是因为臣妾的嫁妆丢了,太子殿下去寻才会查出宫中也有偷盗,才会,才会导致贵妃娘娘被皇上斥责,说都怪臣妾,便让宫女来抓臣妾。” “臣妾害怕,躲避时一时不慎,把四公主撞入了千鲤池中。” “但臣妾……臣妾真的不故意的。” 孟晏云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哽咽。 “可是如此?” 皇帝看向宫女。 两个宫女瑟缩一下,对视一眼之后都以头点地,其中一人道:“但孟侧妃真的推了四公主,请陛下明鉴。” 此时孟晏云已经满脸委屈的哭到抽噎,只是一直摆手,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皇帝眉头轻皱,扫了一眼那些千牛卫,问:“你们呢?” “回禀陛下,因卫所离得并不远,所以卑职们有听到孟侧妃说不知何处惹怒四公主,问四公主何必苦苦相逼,然后便是四公主高喊‘抓住她’,再之后,便听到宫女高喊救命,卑职们便过来了。” “卑职们赶过来的时候孟侧妃已经被丫鬟救到岸边,等救出四公主,孟侧妃说是将衣裳给四公主盖上,再去请太医来救治四公主,这两个宫女便拉住孟侧妃,说孟侧妃想跑,想抵赖。” “请陛下恕罪,卑职们身穿铠甲,无法顾及四公主。” 千牛卫小队长道。 事情已经闹到皇上面前,再看太子是有意保孟侧妃的,再者他们已经看到四公主不雅的样子,肯定是得罪了贵妃。 事实本就如此,不如就如实说出来,太子还能念着他们的好。 “父皇,四妹的性子一向直爽,且她也是为母妃着急才会斥责了孟侧妃的几句,闹成这样肯定也不是她的本意,父皇便不要再责怪四妹了。四妹对孟侧妃的无礼,儿臣愿意代四妹与孟侧妃赔礼道歉。” 萧濬在皇帝说话前跪下说道。 原以为父皇会看在萧珞名誉受损而惩治孟氏,不想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当断则断,不能让父皇再对萧澈不满。 听到萧濬的话,还不等萧濬有动作,孟晏云便是流着泪惶恐的朝皇帝连连摆着手,同时一个劲往萧澈的背后躲去。 在萧濬给她道歉之前,她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事情做到这里已经足够,宗亲们都已经看到萧珞的狼狈,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是捂不住的。 萧濬的这个礼她不能受,否则皇帝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轻揭过。 萧澈将孟晏云抱在怀中,一言不发。 只要父皇此时不责怪孟晏云就好,其他的公道他自己会去要,求这个父皇是没用的。 “太子平身吧。” 皇帝语气淡淡。 “谢父皇。” 萧澈抱着孟晏云站了起来。 皇帝并没有让众人散去,一直等到太医来。 太医来先给躺在地上的萧珞探了脉,说萧珞没有大碍。 皇帝示意太医再给孟晏云查看。 太医本是跪在地上给萧珞把的脉,可孟晏云被萧澈横抱在怀中,他只能站起来,弓着身探孟晏云的脉搏。 “启禀皇上,从脉象上看,孟侧妃的脉搏细软无力,有气血双亏之象,脉象紊乱,想来是受凉又受了惊,心绪起伏过大,故而导致昏迷。” 太医小心翼翼的说。 皇帝的意思他知道,但是要从脉象上断定孟晏云是不是真的昏迷他做不到,从脉象上推断孟晏云昏迷的原因,这他倒是能做到,也最安全。 皇帝眼中的疑云散去,便下了定论:“四公主刁蛮不识大体,任性胡为,禁足一月。身边宫女不能劝主,助纣为虐,杖毙。太子侧妃受惊,太医院尽力医治,不拘用什么药材。” 第42章 碧芳嬷嬷 本该是给萧濬的庆功宴,众人离宫时说的都是萧珞。 孟晏云闭着眼,在萧澈的怀中静静想着皇帝对萧珞的态度。 从皇帝带着众人来千鲤池便可看出,皇帝并没有那么看重萧珞。 否则在没有确定事态之前,皇帝只要有心,就不会让那么多人知道。 所以她推测,萧珞和她谁吃亏,吃亏到什么程度皇帝都不在意,因为不管如何,都不会损坏皇帝的利益。 如果犯错的是她,那就借她来打压萧澈。 如果犯错的是萧珞,那被打压的就是齐王和贵妃。 好个无情帝王。 不过能让事情落幕的毫无悬念,与萧澈当时坚定的站在她这边有脱不开的干系。 要不是萧澈表明态度,那些千牛卫就算是清楚的听到了她说的话也未必会当着皇帝的面如实说出来。 至于萧珞的衣服,自是她在水中将萧珞的腰带扯掉才会如此。 这一刻,躺在萧澈的怀中,她顿觉安心,便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太子府门口。 萧澈抱着孟晏云走下马车,没有管陈楚楚,自顾自大步跨进府中,吩咐苏衡:“去请太医来。” 之前因孟晏云的身体需要调理,便干脆让太医在府中住一段时间。 萧润紧随其后。 陈楚楚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走进府中。 长思院中,太医给孟晏云诊了脉,与宫中那个太医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说完之后加了一句没有大碍。 萧澈挥退众人,坐在床边静静望着孟晏云。 在宫中见到孟晏云无助的跪在地上连辩解的话语都支离破碎时,他真的怕了。 一个人心底最恐惧的未必是从未到来的黑暗,而是从光明坠入黑暗,已经适应了黑暗之后,忽有一天光明又出现。 那忽如其来的光明让黑暗显得更加寒冷可怖。 他不愿再回去了。 这段时间他频繁的梦见母后,梦到幼年时母后教他识字,春日草长莺飞时陪他放纸鸢,冬日红彤彤的炭火前,母后亲手给他缝制手套,夏日的荷花池旁,母后摇着团扇,温柔的笑着唤他过去…… 孟晏云的到来,让他想起那些被尘封在记忆中的温暖时光。 那种心中有牵挂之人,也能感觉到被人牵挂着的,家的感觉。 他轻轻握住孟晏云的手,如同捧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这温暖既然失而复得,那他就不会再轻易放手! 萧珞的话中提及彻查宫中偷盗一事,这件事孟晏云本就是受害者,如今却还要遭受委屈和连累,这笔账他定要算明白的! 这一夜,长思院的烛火足足亮到天明。 孟晏云醒来的时候萧澈已经去上朝。 虽是落了水,孟晏云并没有感觉的不适,想到昨晚萧珞狼狈的模样,她身心更加舒畅。 有了昨晚的事,萧珞不会再如上一世那么得意。 这次便是萧珞想嫁去和亲,也要问一问南越是否同意。 秋白端着热水毛巾进来,笑道:“小姐不知道,昨夜殿下在这儿守了一晚,天刚亮才去上朝。” 闻言孟晏云眼眸凝滞。 萧澈对她实在是太好,好的她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这不是她靠自己得来的,便如同云端彩虹,漂亮艳丽,却不真切,也不长久。 “小姐,碧芳嬷嬷来了。” 刚梳好妆,夏橙快步走进来道。 “快请!” 孟晏云正色。 门口,一个长相端正严肃却不刻薄,头上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的老嬷嬷缓缓地,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 “请侧妃娘娘安,侧妃娘娘金安。”碧芳嬷嬷礼节周到,语气恭敬。 终究是从前跟在皇后身边的人,若不是上一世的经历,她见到碧芳难免会露怯。 孟晏云腹诽。 边想着,她边福身回了一礼,温和道:“嬷嬷有礼,以后还请嬷嬷多指教。” 碧芳暗暗打量孟晏云。 她来得突然,但孟晏云应对得宜,不见慌乱,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下过功夫不会做到如天生一般。 “娘娘言重,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她很快收回目光,说明来意:“殿下说侧妃娘娘身子不适,今日便免了去与太子妃娘娘请安。” 说完,望向门口。 丫鬟们立即端了汤药和早膳进来。 “老奴伺候侧妃娘娘用膳。” “有劳。” 孟晏云态度客气,但并非阿谀。 用膳时不疾不徐,神态自若,动作优雅,风姿婉约,那一举一动之间的张弛力度拿捏的多一分便是矫揉造作,少一分便显笨拙。 在出尘高华的气度中,脸上的伤疤丝毫不损她的凤仪。 望着,望着,碧华嬷嬷有些出神。 随后不由感慨,难怪太子也为之倾倒。 除去这些身外的礼仪气度,孟晏云身上还矛盾的同时存有少女的娇憨与女子的成熟妩媚,这对很多男人都是致命的。 孟晏云感受到碧芳的打量,只做不知,默默用膳。 正吃着,萧润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人还没有进屋,声音已经传进来了:“嫂嫂,你好些了吗?” “楚王殿下,进侧妃的院子前要先让人通报,如此方合规矩,且十五岁之前,殿下便不可再随意出入太子殿下的后宅。” 碧芳提醒道。 萧润嘟着嘴,语气透着小孩子的敷衍:“知道啦知道啦,在宫中被母妃念叨,来到太子哥哥这里,还要被嬷嬷你念叨。” 扑哧…… 孟晏云被萧润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 她的松儿若是能长大,也还是萧润这般天真顽皮吧。 想着,孟晏云心中一软,对碧芳道:“嬷嬷说得对,楚王殿下在这里是有些不便,不若去府中瞧一瞧,前两日我听丫鬟说,西南角的那两棵桂花还没有开败。” 与萧润一同用了早膳,一众人在府中悠然逛着。 这还是孟晏云来到太子府之后第一次仔细的看一看这座府邸,从前她没这个心情,也懒得动弹。 萧珞自讨苦吃,让她心情愉悦了些。 陈楚楚觉得心绪杂乱,在后花园中吹吹凉风,一抬头,见到不远处有说有笑的萧润和孟晏云,还有跟在两人身后的碧芳。 看到的瞬间,她刚压下去的烦乱转化为愤怒。 第43章 私情(捉虫) 果真是个妖孽,这才多长时间的,竟是萧润也围着孟晏云团团转。 要不是孟晏云,萧澈怎么会拒绝把她弟弟送去秦翰林的家学。 昨夜她都听秦翰林的儿媳,也是周太妃的养女承懿郡主说了,萧澈亲自介绍了一个举子进秦家家学,那个举子如今可是居住在镇北将军府的。 萧澈宁愿帮一个穷举子都不愿意帮她弟弟,这定然与孟晏云脱不开干系。 书玉垂眸。 实际上昨天晚上承懿郡主的原话是太子殿下举荐的那个举子学问甚好,便是秦翰林都拿着那个举子的文章赞不绝口。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拎着个篮子来到陈楚楚的面前,“娘娘,这是您娘家送来桂花糕。” 桂花糕? 陈楚楚眼睛瞬间亮起来,丝毫不见前一刻看着孟晏云时的阴鸷。 “你下去吧。” 书玉接过篮子,让小丫鬟退下。 陈楚楚打开篮子,里面的确是有一碟桂花糕。 她毫不犹豫的拿起底下最中间的那块,没有吃,直接掰开,一张字条掉出。 字条上写着:午时,百味茶馆。 字条上的字迹是陈楚楚十分熟悉的。 她将字条捧在心间,唇角扬起甜蜜笑意。 不多时,孟晏云一行人回长思院的时候,正好见到陈楚楚出府。 孟晏云看了一眼,之前陈楚楚几乎是呆在院子里一步都不愿踏出,现在萧濬回京,陈楚楚倒是出门了,也不知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想到昨晚陈楚楚看萧濬的眼神,她现在都还觉得心惊。 “娘娘在看什么?” 夏橙见孟晏云停住脚步出口的方向看,顺着孟晏云的模样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什么。” 孟晏云收回目光。 她心中的怀疑别说是没有确凿证据,即便是有,也不能由她来揭开,否则难免要被人怀疑是她觊觎正妃的位置陷害陈楚楚的。 兹事体大,该慢慢筹谋。 此时,宫中。 萧珞把寝宫砸的稀巴烂,还犹不解气,高声怒骂:“放本公主出去,本公主要去杀了那个贱人!” 孟晏云那个贱人,竟然敢害她! 她的清白毁了! “闹什么!” 贵妃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紧闭的大门同时被打开。 萧珞马上冲到门口,跪下泪汪汪的仰视着贵妃,“母妃,都是孟晏云那个贱人害女儿的,女儿要她死!” “住口!” 贵妃冷着脸,伸手就给萧珞一个耳光,“好端端的,你去惹这出事做什么!” 反倒是让太子得意! 萧珞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贵妃:“母妃,女儿都是为了您。” “你少惹些事,便已经是帮了本宫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贵妃还是心疼,软了语气,扶起萧珞道:“禁足一个月也好,等一个月后,风声过去,也不会有人再敢提昨晚的事了。” 不提昨天晚上还好,一提萧珞又红了眼睛,恨恨道:“母妃,我要挖了那些千牛卫的眼睛!” 那些低贱的人都看到了她衣冠不整的样子,她不能忍受! 贵妃眸色冷沉:“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你父皇已经让千牛卫护送赈灾的东西出京了。” 萧珞仿佛被雷劈了,脸色惨白,无助的抓紧了贵妃的手,喃喃道:“母妃,不行,不行的,不能让他们出去胡说,不然我就完了。” 贵妃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七哥会帮你的,但是要他们死的话,你不能再说。” 萧珞这才放心一些。 旋即,她的眼中又迸射出强烈的阴毒。 那些侍卫要解决,孟晏云这个始作俑者也要解决。 宫外,午时,百味茶馆。 陈楚楚在三楼的雅间中焦急的等待着,不知等了多久,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快速闪身进来。 看清楚男子的脸,陈楚楚惊喜迷恋的望着,唇咬了又咬,许久之后,才哽咽道:“我以为殿下已经忘了我。” 话说完,泪珠滚落。 萧濬来到陈楚楚的面前,掏出帕子拭去陈楚楚脸颊上的泪珠,柔声说:“本王怎么舍得?” 陈楚楚握住萧濬的手,闭上眼睛用脸颊依恋的蹭了蹭。 萧濬将陈楚楚揽入怀中,耐心的安抚着:“父皇让本王出去办差,本王也只能去,这段日子本王一直挂念你,听说萧澈要娶侧妃,本王既觉得高兴,又觉得担心。” “殿下高兴什么?又担心什么?” “高兴有人能分去萧澈的目光,又担心你在太子府受委屈。” 一听这话,陈楚楚便轻声抽泣着,断断续续道:“以前竟不知萧澈也是会沉迷女色的,一味听信孟晏云,不但宁愿举荐一个穷举子去秦翰林的家学,也不愿意为我弟弟说一句话,甚至把孟晏云的兄长都弄进了府中做右卫率。” 萧濬垂眸,眼底暗潮涌动。 这些话他要是以前听到,肯定不会相信。 但是昨晚见到萧澈愿意为了孟晏云跪下求情,他却是有些信了。 “原以为萧澈冷心冷情,你在太子府即便是得不到他的宠爱,但敬重总会有的,没有想到本王还是想错了。” 萧濬捧起陈楚楚的脸,眼中的深情几乎要把人溺死。 陈楚楚羞涩的低下头,脸颊绯红,呼吸渐渐急促。 萧濬勾唇一笑,将陈楚楚打横抱起,放置在一旁的软榻上……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萧澈在黄昏中走进府中,孟晏云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秋白和夏橙分别坐在孟晏云的身边,萧润坐在对面,四人不知说了什么,传来一阵笑声。 笑声啊。 他这府中多长时间没有过笑声了。 阻止了小厮禀告,他大步走了进去。 “做什么呢?” 走近了些,他问。 听到他的声音,四人连忙起身。 他走到石凳上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和纸张。 萧润这边的是《左传》,秋白和夏橙那两个丫头面前的则是账本和一些采买单子。 “嫂嫂在盯着我们做功课呢。” 萧润抢先道:“太子哥哥不知道吧,嫂嫂还读过左传呢。” 孟晏云福身一礼,莞尔一笑,解释道:“太傅让楚王殿下今日要将庄公篇全背下来,碧芳嬷嬷在教秋白和夏橙看账目,臣妾无事,便只能与他们闲话。” 第44章 木雕 瞧着孟晏云面色红润,昨日的落水好似没有对她造成多少影响,萧澈安心。 吃了晚膳之后,他把萧润赶走,拿出一张帖子,对孟晏云道:“三日之后是秦翰林做寿,你若想去,孤可以陪你。” 秦翰林府啊…… 孟晏云想了想,萧澈与秦翰林的关系好似不错,她去探一探是很有必要的。 杨皓正还在秦翰林的府上,见一见也没有坏处。 而且还可以在宴席上见到姐姐和母亲。 “那不会影响殿下的公务么?” “这点时间总还是有的。” 萧澈含笑。 孟晏云不想逃避昨天晚上的事情,主动正色道:“昨夜的事情,殿下不生臣妾的气吗,若不是臣妾……” “又多心。” 不等她说完,萧澈便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中噙着无奈,语气认真:“一切都是冲孤来的,你若不是孤的侧妃,便也不会卷入这些事情。” 一切都是源自他,与孟晏云无关。 孟晏云诧异。 萧澈竟是这样想的,并不认为是她惹来的麻烦。 不过这样倒也能说通了,萧澈保她就是保自己,昨晚要是她被治罪,萧澈也要被一同非议。 的确是她多心,昨夜她还下意识以为萧澈是为了她。 她定了心,朝萧澈微笑着,声音轻,却甚是坚定:“臣妾与殿下是夫妻,夫妻一体,不分彼此。” 萧澈唇角微弯,朝门外招招手,碧芳带着几个丫鬟捧着好几个盒子走了进来,放在桌上,一一打开。 盒子里有能以假乱真的翡翠莲蓬,有点翠头冠,胚薄透光的茶具…… “这是……” 孟晏云不解的看向萧澈。 “太子妃进门的时候,孤给了一份,这一份是你的,已经酌情减了许多,你不必担心。”萧澈说。 “谢殿下。”孟晏云没有推辞,干脆谢恩。 既然萧澈都主动给了解释,那便是不想再听她找借口拒绝了。 但这赏赐来得突然,她得留个心眼。 碧芳见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旖旎,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悄然出去了。 次日一早,萧澈早早起床去上朝。 等送走萧澈,孟晏云才看到桌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盒子。 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木头雕刻的娃娃,一男一女,还是垂髫,甚是可爱。 所用的木料也不金贵,那个男孩子的手指甚至都没有雕出来,还是一个类似于圆形的形状。 她看向秋白和夏橙。 “奴婢进来的时候就在桌上了,想来是殿下放的吧。”秋白说。 从昨晚到现在屋子里也没有旁人进来,除了是萧澈放的,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孟晏云仔细检查了两个娃娃,但还是不放心,叫了碧芳来。 “这是殿下的东西。”碧芳确定。 将两个娃娃放在手中摩挲,孟晏云垂眸思量。 她就觉得昨晚萧澈的赏赐来得突然而奇怪,想来这两个娃娃也是别有深意。 线索太少,实在揣测不出其中深意。 还是等萧澈回来再问吧。 “放去梳妆台上。”她交给秋白。 但接下来的两日萧澈并未回府,只是让孟靖云传回消息。 有萧澈的口谕,孟靖云不用请示陈楚楚就能直接去长思院,但兄妹二人还是避讳着,在前厅相见。 “殿下说灾区官员的奏折送进京了,这两日要处置灾区事宜,殿下暂时不能回府,让侧妃娘娘不必挂心。” 孟靖云恭谨道。 “我知道了,近来天气凉了,一会儿请孟将军给殿下送两身厚衣裳。” 孟晏云示意秋白去收拾衣服。 “末将斗胆,侧妃娘娘可一切安好?” 孟靖云克制的打量了孟晏云两眼。 宫里的事情现在闹得人尽皆知,若不是他还在太子府当差,母亲和祖母只怕是早就赶来了。 孟晏云面上的笑容温和甜美:“劳兄长挂怀,我一切都好。” 二人相视一笑。 片刻之后,孟靖云带着孟晏云给萧澈准备的东西离开。 “殿下不在府中,后院之事有劳嬷嬷了。”孟晏云含着温和的笑容望向碧芳。 碧芳颔首:“这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时间一晃便是两日,孟晏云的生活没有多少变化。 锦凉两州的雪灾今年不是破天荒头一遭,朝廷一直都是按照章程去赈灾,但今年有些异常,竟有人敢劫赈灾粮和赈灾银。 文官们先是骂了一通没人性之类的,之后被皇帝喝止,才正经开始想办法。 办法也无非就是挑选钦差,从大理寺和刑部挑选查案人手,再从十六卫中挑人护送,一同去灾区与州府的人查探。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人选。 各方人选不一致,这就吵起来了。 在各种争执中,萧澈始终不发一语。 “太子殿下没有人选吗?” 萧濬先行发问。 “没有。” 萧澈朝皇帝躬身答。 这么一问,方才还闹哄哄的朝堂瞬间静了下来。 皇帝喜怒不显,语气冷然:“晚膳之前吏部将所有人选呈上来,散朝。” 点的是吏部,可此事与各部都是脱不开干系的,故而大臣们都不敢慢待,赶紧各去衙门召集底下官员商议。 在名单出来呈给皇帝之前,先呈到了萧澈的面前。 萧澈将名单扫了一眼,沉吟片刻,在几个名字上划了圈,然后写上自己的人选,最后从奏折中找出几本,交给门下侍郎。 御书房,皇帝看了一开始的名单,再看了萧澈改过的,最后打开一份奏折。 奏折上是第一份被划去那些官员的弹劾。 有人占良田,有人行贿,有人以权谋私…… 因为情节不是十分严重,所以这些官员案发时基本上都是降职处置。 这些弹劾的奏折并非是同一时期的,更不是近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这些人被弹劾的奏折一同送上来,说明萧澈是一直都有准备,或者说一直关注着这些人。 齐王想要有能力制衡太子,缺的火候还多。 皇帝眸子闪过寒意,拿起萧澈改过的名单,对中书令道:“让各部按这份名单办,明明日准备,后日出京。” 事情落定,萧澈走出政事堂,望着阴沉的天空,他竟是有些怕回府,怕再一次失望。 第45章 以情相赠(捉虫) 次日,早朝之后萧澈亲自去见了钦差,交代一些事宜,并请了护送的左龙武卫将军和中郎将来与钦差见过,几人交换了所知道的灾区情形。 最后萧澈严肃叮嘱了两位将军要保护钦差安全,这才出了宫。 钦差望着萧澈的背影,语重心长的感慨:“有如此贤德又精明强干的储君,是百姓之福啊。” 萧澈回到府中,没有第一时间去长思院。 书房中,他叫了碧芳来,问:“如何?” 话出口,他抿紧了唇。 “侧妃娘娘留下了,且放在了梳妆台上。”碧芳答。 萧澈长长的闭上眼睛,紧绷的心弦放松。 “但是殿下……” 碧芳稍稍犹豫,还是说:“侧妃娘娘也只知道那是您送的东西,并不知道来历。” “正是因为她不知还能好好留下,更显可贵。” 萧澈的语气轻快。 他后知后觉察觉自己好像雀跃了些,便干咳一声,肃声道:“嬷嬷觉得孟氏如何?” 碧芳心头一跳,心中已有猜想,但不能确定,“老奴不知殿下问的是……” “便是嬷嬷猜的那样。” 碧芳定了心神,如实道:“侧妃娘娘年岁不大,但行事稳重,能分轻重,也能顾全府中情况。现下府中开始裁制冬衣,侧妃娘娘说不满十六的丫鬟小厮,应该尺寸稍稍放宽一些,并让厨房给夜里当值的人准备一份姜汤。将长思院的丫鬟约束的也很好。” 冬衣虽是一年一制,但形制不变,下一年也还是可以穿。 一般不满十六的姑娘小伙长身体都很快,衣服不放宽些,怕来年衣裳便不合适了。 萧澈垂眸不说话。 碧芳低着头,其实只从气度上,孟晏云也是雍容大气。 真是想不到云州那偏远之地也能养出如此矜重端庄的人。 “侧妃若是愿意学,嬷嬷好好教导就是,这规矩上的事情,嬷嬷最是了解,侧妃不逾矩,也别让人欺负了她去。孤就把侧妃托付给嬷嬷了。” 萧澈神情郑重。 “老奴谨遵太子教令!” 碧芳不敢怠慢,跪下行了大礼。 萧澈吐出一口浊气,往长思院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下人们开始掌灯。 长思院中,孟晏云身穿淡青色衣裳,只在袖口领口绣着墨兰纹样。 她坐在窗下,手中执着一卷书,对秋白道:“快晚膳了,你去文华堂瞧一瞧,楚王殿下若是下了学,便将晚膳摆去前厅,若是没有下学,便让人将晚膳送去文华堂,好好侍奉,莫要多话。” 萧润下了学总爱往这里跑,可该避嫌还是要避,免得以后惹人非议。 这时萧澈走到院子里,刚好听到孟晏云的话。 他唇角不自觉扬起。 “十六那么大的人,你还担心他会饿着吗?” 听到萧澈的声音,孟晏云放下书,起身一礼,柔柔笑道:“庄妃娘娘屡次为臣妾解围,臣妾自该投桃报李。” 只要萧润没有恶意,与萧润相交也没有坏处。 萧澈看向梳妆台的方向,果然见到装木雕的盒子就在那里。 他走过去将盒子拿了过来。 见他的动作,孟晏云解释道:“碧芳姑姑说这是殿下留下的,臣妾不知是殿下要暂且存放,还是赏赐给臣妾的,臣妾斗胆,便放在此处。” 萧澈眉眼温柔,拿上盒子,拉着孟晏云来到软榻上相对而坐,说:“这是孤要给你的。” 给? 前一世在南越宫廷十数年的孟晏云对这个字很是敏感。 赏,那是赐予,是恩惠。 给,那便是赠送。 “这是孤幼时所刻,母后看到便玩笑说让孤日后赠给孤的妻子。” “臣妾不敢。” 孟晏云面色一变,忙蹲下诚惶诚恐的行礼。 只有正妃才是萧澈的妻子,她一个侧妃,听了这话若不惶恐,那便是觊觎正妃之位了。 萧澈伸手将她拉起,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字道:“你听孤说,此物孤是放在给太子妃的聘礼中的,最后却是孤与她大婚之后第二日,苏衡从她院子里扔出的杂物中捡到的。” 孟晏云心头仿佛被重物击中,心滞了一下。 这种感觉她懂。 前世她还不知松儿早已死在皇帝授意的折磨之中,还将松儿送给她的簪子一直放在身边以解思念之苦。 之后那支簪子被萧珞扔进千鲤池,她疯了一般去找,却再也找不到。 这种伤心痛苦与屈辱愤怒不是言语能形容。 望着萧澈深如幽井的眼睛,她无法说出安慰的话语,只缓缓坐下,抱住萧澈。 萧澈揽住孟晏云的腰,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所以,这是别人不要的……” “不是的。” 孟晏云打断了萧澈的话,抬头孺慕的,温柔的仰望萧澈,声音和缓如涓涓细流:“先皇后娘娘在天有灵,定然是时时记挂殿下,这是娘娘亲眼瞧着殿下所刻,也寄托着娘娘对殿下的舐犊之情。想来是娘娘对殿下的殷殷之情还在,这木偶才能重新回到殿下手中。” 萧澈眼底的寒冰瞬间融化消散,并轻笑出声。 这一声声的“娘娘”,倒比那个冰冷的昭德皇后的谥号要温情,仿佛他母后还在世上一般。 情不自禁抱紧怀中的人,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仿佛是被人从刺骨的寒冷中捞出放在暖阳下那般舒适温暖。 或许真是母后在天之灵保佑吧。 他深吸一口气,将木盒郑重放在孟晏云手中,“将它们给你,母后一定也高兴。” 孟晏云捧着那盒子,顿觉似有千斤重。 她不曾料到萧澈会这么对她。 爱之深,责之切。 若有一日她露出马脚,让萧澈察觉到她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别有目的,那不仅仅是她,只怕她孟家…… 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不,既走了这条道,她便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她能选的,只能是拼尽全力不让萧澈察觉。 先皇后若真在天有灵,便看在上一世她孟家的惨状上,饶恕她这一宗罪过。 她不爱萧澈,可她也能帮萧澈揪出小人,也会尽力避免萧澈被暗算。 世上之事难两全,她只能如此。 想着,她紧紧抱住萧澈,最终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声抱歉。 第46章 不愿,不急(捉虫) 九月的最后一日,秦翰林做寿。 因着锦凉两州的雪灾,寿宴并不铺张,只请了一些相熟的人。 毕竟是参加旁人的宴会,孟晏云不好穿的太素净,便选了一身湘色的衣裳,想了想,戴上萧澈在云州送她的那块玉佩。 萧澈从书房回来,见到孟晏云腰间的玉佩,眉宇间多了笑意,“走吧。” 现在? 孟晏云眼睛睁大了些:“现在还是清晨。” 早膳都还没有吃,昨夜也没有说要去的这么早。 “孤要送去灾区的钦差队伍出城,之后便直接去秦家。” 孟晏云有些忐忑:“殿下要去送钦差大人,臣妾跟着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 萧澈语气坚定。 孟晏云不解,但还没有等理出个所以然,就被萧澈拽着往外走。 马车里,孟晏云戴着面纱,手中帕子被她拧成皱巴巴的。 萧澈的这些举动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即便不是动了让她做正妃的心,这样的宠爱也是十分惹眼的。 她不怕陈楚楚,怕的是皇帝的态度。 若皇帝真的要她死,她没那个信心会觉得那种情况萧澈还愿意护她,也不觉得萧澈能护住。 而且她还有家人,她嫁给萧澈的主要目的就是保护家人。 只是想报仇的话,她为何不直接去勾引皇帝,再寻个机会一刀捅死那个老皇帝呢? 不能任由萧澈如此下去。 如果能做萧澈的正妃自然是好,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殿下。” 她毅然掀开的车上的窗帘,对外面的萧澈说:“臣妾不能随您去送钦差大人。” “为何?” 萧澈问。 “臣妾无僭越之心,也无能力承担僭越的后果。”孟晏云直言。 既然萧澈都和她说了那对木偶曾经赠给陈楚楚的事情,那她的实话,萧澈也该能听一听。 萧澈垂眸沉吟须臾,道:“你去前面的醉仙楼等孤。” “是。” 孟晏云松了一口气。 马车到了醉仙楼的门口便停下,萧澈带着苏衡继续往城门走。 “殿下为何要带侧妃一同来送钦差大人?” 路上,苏衡问。 “她在孤的身边,总要应对这些事情的。”萧澈答。 苏衡更加疑惑:“那殿下为何又放弃了?” “她还不愿,也不急。” 苏衡:…… 自从他跟着殿下,从没有见殿下主动退步至此。 孟晏云来到醉仙楼中等待,喝了一盏茶,她的心绪平静许多。 萧澈的改变让她猝不及防,可这样的局面终究是对她有利,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萧澈来到,两人便往秦翰林府邸走去。 在路上,萧澈像是之前的事情不存在,与孟晏云说起承懿郡主的事情。 “承懿郡主的父亲是周太妃的一个堂兄,在三十多年前平定东海的叛乱中战死,剩下的承懿郡主孤儿寡母,不久之后郡主的母亲也忧思成疾离世。周家的人欺负孤女,将周将军的资产侵吞,却不曾善待郡主。” “消息辗转传到周太妃耳中,周太妃将此事禀明先皇,让先皇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先皇感念周太妃大义,贬斥了周家,并让周太妃将郡主养在膝下。” 孟晏云听得认真。 在听完之后也意识到萧澈为什么说这些。 “殿下是觉得郡主的身世与臣妾像吗?” 她也是战后遗孤,不过她只是父亲捡回来的,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郡主是爽朗之人,你从云州来,想来会有不少的话说。” 萧澈语气温和。 似孟晏云这样的性子,只要不是萧珞那样的人与他的政敌,想来都不会讨厌的。 从前他纵手眼通天,对后宅之事也多有无力之处,孟晏云若能帮他周旋探听一二并无坏处。 二人说着话,缓缓往秦翰林的府邸驶去。 他们来到翰林府的时间还早,来到的宾客并不是很多。 萧澈去往前厅,孟晏云随迎出来的女眷去花厅见承懿郡主。 来到花厅,孟晏云意外的见到陈楚楚也在这里。 陈楚楚是不爱出门的,若不是必须出席的宴会,陈楚楚都不会去,今日怎么来了? 而且萧澈没有提前与她说,莫不是连萧澈都不知道陈楚楚会来。 得知那对木偶的事情和陈楚楚的私情之后,她对这两人的生疏并没有那么吃惊。 她只是不明白,陈楚楚这般处理与萧澈的关系,是真的蠢,还是除了萧濬之外有别的底气。 “臣妇见过娘娘。”承懿郡主屈膝给孟晏云见礼。 孟晏云侧了侧身躲过,并同样屈膝道:“晚辈不敢,是该晚辈主动来给郡主请安,只晚辈恐陋颜惊扰郡主,故而不敢贸然拜见,请郡主宽恕。” 太子妃的身份定然是高过郡主,但侧妃不是。 再说承懿郡主是长辈,她理当尊敬。 承懿郡主不由得多打量了孟晏云两眼,这位侧妃的嘴倒是甜,难怪能把太子哄得嫁妆的事情也亲自去查。 “娘娘说笑呢。” 承懿郡主帕子一甩,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几人,笑道:“我老家有一说法,这有些人啊,才学的天赋比常人好,容貌还出众,那是万事顺遂,所求无有不得。只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般完美寿数难长,故而上天便拿走这些人才貌中的一星半点,以保长远。” “娘娘这是被上天眷顾之人呐,我还想着多沾沾娘娘的福气呢。” 承懿郡主这一说,花厅中的气氛好了不少。 孟晏云并未矫情,灿然笑道:“郡主宽慰,晚辈记下了。那以后晚辈来,郡主可不许嫌弃晚辈。” “哟,这是怕我耍赖呢。你只管来,我还怕娘娘嫌弃我沾太多福气呢。” 花厅中顿时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只陈楚楚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一众人正说着,外面的丫鬟快步跑进来,对承懿郡主说道:“大夫人,四公主来了。” 萧珞? 一瞬间气氛仿佛被冰冻,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浮现惊讶。 皇帝让萧珞禁足的旨意都没有几天,怎么今天萧珞就大摇大摆的来翰林府了? 承懿郡主看向孟晏云,一抹担忧出现在眉间,但还不等她细想,萧珞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第47章 敌对 “承懿姑姑,我帮父皇送秦大人的贺礼来了。” 萧珞走了进来,话是对承懿郡主说的,眼神却是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垂眸,与其他人一同给萧珞行礼,神情恭敬谦卑,看不见丝毫的不悦。 萧珞没有在孟晏云的脸上看到惊恐慌张之类的表情,心头火气更大。 就是这贱人让她清誉受损,害她要禁足一个月! 若不是七皇兄给她求情,她今天也不能出宫。 她要孟晏云死! 这般想着,她的笑容愈发灿烂,对孟晏云道:“那日是我对嫂嫂多有不敬,请嫂嫂念在我年纪尚小,莫与我计较。” “公主言重,臣妾不敢。” 孟晏云低眉顺眼的说。 “花园里已经有玉兰开了,臣妇让真真陪公主去瞧瞧。”承懿郡主上前说,想要把孟晏云和萧珞分开,免得闹起来。 真真…… 孟晏云想起上一世那个对她怒目而视的年轻妇人。 承懿郡主的女儿秦燕真,上一世嫁给一个将军,那个将军在与南越的战争中伤重而亡,秦燕真便将她恨上了。 这一世她不知道命运会将大家指向何方。 “不必,两位嫂嫂都在这里,我正好和两位嫂嫂说说话。”萧珞含笑看向孟晏云,眼底淬着阴毒。 孟晏云浅浅一笑:“公主恕罪,我想去看玉兰花。” 她与萧珞之间从那晚开始便是不死不休,她不想浪费时间和萧珞虚与委蛇。 没有必要。 萧珞到底还不知道什么叫隐忍,见孟晏云竟没有顺从自己,当即就冷了脸:“你竟敢违逆本公主!” 孟晏云是疯了不成! “公主恕罪。”孟晏云再一福身,直接转身离开花厅。 陈楚楚一直都是冷眼瞧着,既没有劝孟晏云,也没有安抚萧珞,就仿若没事人一般坐着。 承懿郡主面色一沉,心知今晚是难以平静了。 眼下只能上前对萧珞道:“四公主何必与一个侧妃一般计较,坐下喝盏茶消消火。” 萧珞原本是想追着孟晏云去,脑海中忽然浮现母妃和七皇兄的耳提面命,只得暂且压制,没有拂承懿郡主的面子。 就让孟晏云多活一刻! “娘娘方才那样不给四公主面子,四公主怕是恨上您了。” 秋白担忧道。 在宫里四公主都敢直接让宫女抓孟晏云,在宫外没有皇帝和贵妃,还不知道四公主还能干出什么事。 孟晏云停下脚步,揪下一片蔷薇叶,唇边笑意漠然冰冷:“难道我对她忍让有礼,卑微求饶,她便会放过我么?” 秋白一怔,不再说话。 孟晏云陷入沉思。 不知今晚能不能有机会让萧珞再栽一个跟头。 可惜她没有料到萧珞能出宫,早没有准备,否则要是能一击就让萧珞消失在这个世界,那便更好了。 “娘娘小心!” 孟晏云正想着,身后传来一个姑娘姑娘的惊呼。 她手不由得一颤,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方才她想的太过入神,手无意识的摸上面前的蔷薇。 秦燕真急行几步来到孟晏云面前,来不及行礼,掏出帕子将孟晏云的手指包裹住,这才请罪:“都是臣女冒失,吓着娘娘了,娘娘恕罪。” 孟晏云认出面前的人,收回手,微笑道:“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臣女秦燕真,母亲怕郡主不识路,让臣女陪娘娘逛一逛。” “有劳秦小姐。” 孟晏云被秦燕真带着去园子里瞧了玉兰花,二人说话客气有礼,并无不悦。 这一逛,约莫两刻钟便过去,逛得累了,便坐在园子里的花厅稍稍休息。 秦燕真一开始面对孟晏云还有些紧张,这一趟逛着,感觉孟晏云并无架子,且言语斯文,精通诗书,与她相谈甚欢,便就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与孟晏云说的话也多了。 感觉到秦燕真的变化,孟晏云轻轻摇头。 终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不过这短短的时间就对她放下戒心,她若是个笑面虎呢? 再说了一会儿话,前面才来人说宴席要开始,宾客们都过去了。 二人这才起身往宴厅走。 来到宴厅,孟晏云一眼就看到正在与萧澈说话的萧濬。 难怪。 她心中暗叹。 难怪陈楚楚会来。 她不动声色,静静走到萧澈身后。 “孟嫂嫂,那日都是珞儿不对,本王代她给嫂嫂赔礼了。”萧濬见到孟晏云来,高调的朝孟晏云躬身拱手道歉。 孟晏云没有说话,只朝萧澈靠了靠。 “事情已经揭过,父皇既有了处置,七弟不必耿耿于怀。” 萧澈神情冷硬,目光透着冰冷。 谁都知道太子一向都是这幅冷冰冰的模样,便是面对皇帝也没多少变化,因而在场的人并不觉得萧澈对萧濬的态度有何不对。 萧濬却是暗暗握紧了拳。 大家都是皇帝的儿子,萧澈凭什么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萧珞将孟晏云在萧澈面前鹌鹑一样的乖巧,尖声嘲讽:“孟嫂嫂这张面纱下的脸变得可真快,方才在本公主面前嚣张跋扈,对太子哥哥倒是温柔体贴。” “公主恕罪,臣妾实在胆小,不敢面对公主,是臣妾的错。”孟晏云淡淡的,不慌不忙的回道。 此言一出,人群中传出几声窃笑。 萧珞反应过来,孟晏云这是在说那天晚上千鲤池旁的事情。 孟晏云竟然还敢提! “你……” “萧珞!” 萧濬看萧珞的脸色就知道要坏事,厉声喝止:“今日是秦大人的寿宴,你再无礼,就回宫去!” 萧珞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承懿郡主并不是很欢迎萧珞,但谁让人家是公主,既然来了,今天又是她公爹的寿宴,她只能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各位殿下都落座吧,这菜都上好了。” 众人这才落座。 秦家的宴席分男宾女宾,不以每家区分,男宾与女兵分开两个院子,并不在一处。 离开之前,萧澈看了承懿郡主一眼,承懿郡主微微颔首。 来到招待女宾的院子,孟晏云自是被安排与陈楚楚坐在一处。 孟晏云远远瞧了母亲和姐姐一眼,没有旁的动作。 “你很想见你姐姐和母亲吧?”陈楚楚忽然问。 第48章 就这么做太子妃? 孟晏云诧异陈楚楚的主动开口,但是并没有否认:“是。” 陈楚楚侧目,眼中露出一丝意外,却很快扬起唇角:“既然想念,你可以去与她们同席。”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孟晏云笑了笑,拒绝了:“殿下允臣妾能经常回娘家探望,不必在意这一日。” 陈楚楚已经知道萧珞现在对她恨之入骨,还说让她去与母亲姐姐同席,不管是她怕萧珞而不敢过去见母亲姐姐,还是她过去见了,然后萧珞的怒火牵连到母亲和姐姐,陈楚楚都能看好戏。 “你是生怕外人不知道殿下宠爱你,连我这太子妃都要避你的锋芒了吗?”陈楚楚一气,拔高了声音。 不少人的目光看了过来,开始窃窃私语。 “臣妾不敢。” 孟晏云从善如流的蹲在陈楚楚的脚边行礼,不疾不徐道:“但是……臣妾没有进门之前殿下便一般都只是初一十五才去看望娘娘,难道不是这样吗?” 对啊! 许多人如梦初醒。 怎么就忘了这一出呢? 也不算是孟晏云夺了陈楚楚的宠爱,以前太子和陈楚楚就算不得恩爱,只是之前太子府只有陈楚楚一个人,所以没个对比,也谈不上陈楚楚是不是受宠。 陈楚楚面色一白,在众人目光下顿觉难堪,冷笑道:“你不仗着殿下的宠爱,哪里来的胆子与本妃这么说话!” 姚氏和孟霄云都担忧看了过来,眼中都是对孟晏云的担心,奈何她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孟晏云见承懿郡主要开口,抢先道:“便是没有殿下的宠爱,臣妾为了殿下也要说句公道话,娘娘身为正妻,却令下雨天殿下下朝之后无人去接,令殿下回府之后连杯热茶都没有,大臣们来府中议事,茶点不曾准备。下人们没有半点规矩,整个后宅毫无章法。” “娘娘便是这般做太子妃的么?” 此话一出,便有人窃窃私语。 “我家老爷那日回来还说太子府变天了,去议事的时候竟然有茶点了,还说是侧妃娘娘亲手做的。” “诶?我家老爷好像是第二日去的,便没有糕点,回来说是殿下说侧妃病了。” “那四公主岂不是恨错了人,毕竟要是太子妃好好打理太子府,侧妃娘娘的嫁妆也就不会丢,也没有后续那么多事了。” …… 说着,有人在窃笑,有人看向陈楚楚的目光中带着些许鄙夷。 正妻哪有这么好做的,更何况那还是储妃。 享受着储妃的荣光,却什么都不做,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郡主恕罪,是晚辈失言。” 孟晏云的转而对承懿郡主道。 想要陈楚楚把局面圆回来,怕陈楚楚没有那个心胸,也没那个本事。 “唉,从前殿下常年在外征战,也是吃了许多苦,你心疼殿下也是在所难免,起来吧。”承懿郡主弯腰将孟晏云扶起来。 秦燕真不知何时也来到孟晏云的身边,用眼神安抚着孟晏云。 在秦燕真的眼中,便真的是孟晏云被欺负了。 那四公主多可怕啊。 三年前的秋猎,武安伯家的二小姐就无意中抢了四公主的一只猎物,就在马场玩耍时,四公主一剑射在二小姐那匹马的屁股上。 马儿吃痛受惊,跑进树林,那二小姐从马上摔下,虽是保下一条命,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四公主咬死了是不小心,又有贵妃求情,皇帝再将武安伯封为武安侯,这件事就过去了。 可那个马术超群的明艳姑娘,再也站不起来了。 陈楚楚亲眼看着承懿郡主把孟晏云扶起来,手中仅仅攥着帕子,一言不发。 孟晏云扫了陈楚楚一眼。 现在陈楚楚要么就是以太子妃的威势把场面压下来,要么就是做出大度的模样让事情过去。 然而陈楚楚只是抿着唇瞪着孟晏云,一句话不说。 孟晏云的唇角顿时溢出一抹轻笑。 上一世她姐姐和母亲竟是被这么个蠢货献给老皇帝的,萧澈的覆灭中还有这么个蠢货添的一笔。 何其可笑! 真是上一世苍天无眼,才会有她的这一世吧。 不过想一想,她只是对萧澈散发了那么一点的温柔和善意,萧澈便能在皇帝的面前为她求情,能将旧物交给她,能给她尊重。 那上一世的这份尊重,萧澈应该也是给了陈楚楚的吧,否则以陈楚楚的能力,即便是与萧濬勾结,又如何能给如此英明的一个太子冠以谋反的罪名, “真真,你带侧妃娘娘同坐吧。” 承懿郡主还是打算将孟晏云与陈楚楚萧珞分开,不然之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孟晏云虽秦燕真来到一旁几个姑娘的席面上,她越过人群,朝母亲姐姐浅浅一笑。 秦燕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孟霄云,灵机一动,去让小丫鬟将孟霄云叫了过来。 见状,孟晏云朝秦燕真微微垂首,以作谢意。 秦燕真笑得眉眼弯弯。 这里还有外人,孟霄云坐过来之后也没有说旁的话,姐妹二人时时相视一笑,便也满足了。 不知不觉中,宴席酣畅起来,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说笑着,夫人们也坐在一同聊着谁谁谁家的姑娘公子定了亲,谁家公子生的好之类的。 孟晏云只听秦燕真和其他姑娘说话,时不时插两句,气氛十分融洽。 正说着,墨玉来到孟晏云的身边,小声说:“侧妃娘娘,太子妃饮多了酒,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瞧瞧。” 来了! 孟晏云的心里竟毫无害怕,反而还有些激动。 她不怕,是她有可信的依靠。 瞧了姐姐一眼,她起身与墨玉一同离开。 走过蜿蜒曲折的长廊,墨玉带着她来到一个屋子门口,打开房门,道:“太子妃就在里面。” 孟晏云抬脚往里走,刚跨进去,后颈一痛便晕了过去。 “还以为这贱人有多聪明,还不是一诓就来了。”萧珞从屏风之后走出。 陈楚楚跟在萧珞的身后,眼底露出痛快和得意,问萧珞:“公主打算将她如何?” 萧珞笑得残忍凶恶,“她不是喜欢勾引男人么?本公主就让她好好发挥!” 第49章 自食恶果(捉虫) 萧珞吩咐墨玉去把翰林府外她的侍卫偷偷带进来。 正等待的时候,趴在地上的孟晏云悠悠醒来。 谁都没有发现她在晕倒的时候帕子是放在鼻下的。 前世在南越她见多了妃嫔争宠的手段,她习惯时刻小心谨慎,并在荷包里放些提神醒脑的药物。 但这一次,她不仅带着提神醒脑的荷包,还带了迷药。 “你……” 萧珞刚要出声,孟晏云起身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荷包快速捂住萧珞的口鼻,萧珞还来不及呼喊,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陈楚楚看得目瞪口呆,后知后觉的要喊叫,被孟晏云用同样的方法迷晕过去。 做完这些,她环顾四周,拿起一个花瓶站到门后紧张的屏住呼吸等待着。 等着,等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呼吸几乎停滞,握紧花瓶的手指更加用力,指尖都已开始泛白。 “笃笃笃!” 门上被敲响三声。 孟晏云瞬间松了一口气,打开一条门缝,见是秋白带着哥哥来,她忙将两人一把拉进屋子里,又将门快速关上。 “这是……” 孟靖云悄悄溜进后宅原本就甚是紧张,见到躺倒在地上的萧珞和陈楚楚,头皮更是一下子炸开。 孟晏云来不及解释,朝孟靖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伸出两个手指,模拟人从外面走进来的手势,随后另一只手成掌,做了个劈在后颈的动作。 孟靖云蓦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孟晏云。 孟晏云知道他是看懂了,便不再说,门外又响起新的脚步声。 “娘娘?” 墨玉的声音很轻。 孟晏云小心的走到屏风旁,干咳两声。 声音落地,门被从外面推开,墨玉带着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墨玉见到房间里的景象,猛然睁大眼睛看向孟晏云,张开嘴就要叫,两个侍卫则提腿朝着孟晏云就要冲过来。 下一刻,两个侍卫率先倒地,紧接着墨玉。 “晏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靖云虽是按照孟晏云的吩咐动了手,可一颗心跳得很快,脑袋里一片浆糊。 “我会找机会和哥哥解释的,但现在不是时候,劳哥哥把太子妃和墨玉先带去别的房间,然后赶快出去回宴席上,只当没有来过这里。” 孟晏云语气很快。 孟靖云不知道孟晏云究竟想做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看出眼下情况紧急,只得一咬牙,按照孟晏云说的,先将陈楚楚扛在肩上,又抱起墨玉,跟着秋白往外走。 走到门口,停住脚步,神情复杂,终究只化为四个字:“你……小心些。” 孟晏云示意孟靖云赶紧走,然后关上了门,在四公主的身上翻找起来。 不多时,她在四公主腰间的香包中找到一个纸包,纸包中是些粉末,她凑近小心翼翼的闻了闻。 能隐隐闻到有淫羊藿的味道。 上一世南越宫中的御医告诉过她,淫羊藿有助情的功效。 萧珞果然是早有准备。 也好,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她将萧珞的衣衫尽数脱去,少女金娇玉贵养出来的身体,只瞧着便让人血脉喷张,难以自持。 那些粉末她只取出大部分,剩下的装好重新放入萧珞的香包中,取出的粉末也来不及兑水,直接捏着侍卫的两颊,令侍卫张开嘴,把粉末倒进两个侍卫的口中。 做完这些,她快速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又检查了一遍头上的钗环和身上东西,确定没有东西遗落,这才打开门悄然走了出去。 孟晏云没有马上离去,绕到窗户旁,躲在阴影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传出异响,她才离开,往西边走去。 之前与秋白约好的,将陈楚楚送到西边的客房中,虽不知具体是哪间,但只要往西边走,总能见到。 走了数十步,见到一间敞开房门的客房,快步走过去,秋白果然在里面踱步。 见孟晏云来,秋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孟晏云扶进来,小声问:“娘娘没事吧。” “没事。” 孟晏云拍了拍秋白的手,看向躺在床上的陈楚楚和倒在床边的墨玉,两人皆是紧闭双目。 “太子妃和墨玉都没有醒,公子已经出去了。”秋白在孟晏云耳边悄声说。 孟晏云点点头,走到床边,拿出绣着蝴蝶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些许粉末在手帕上,而后用帕子裹着药粉在手心揉搓片刻,再将帕子放在陈楚楚的鼻下。 几个呼吸之后,陈楚楚的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见陈楚楚醒来,孟晏云将手帕递给秋白。 秋白用同样的办法将墨玉弄醒。 “你……你怎么在这里,这儿是哪儿?” 陈楚楚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记得,她是和四公主在一处的。 撑起身体,她在房间里环视一周,问:“四公主呢?” “四公主想对我做的事,现在她正自己受着。”孟晏云语气很淡,一双眼睛如午夜的大海,幽深平静。 陈楚楚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低吼说:“你疯了,那可是四公主!” 她疯了? 孟晏云低头轻哂。 是啊,她是疯了。 在上一世老皇帝的种种羞辱中她就疯了,在知道松儿的死讯之后她就疯了。 不过,疯了总比发蠢要好。 她起身,冷冷的扫了一眼缩在床边瑟瑟发抖的墨玉,声音冷然:“太子妃还是先关心自己吧,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臣妾是跟着墨玉离开的,要是臣妾有个好歹,与四公主可没有关系。” 陈楚楚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你还想本妃帮你遮掩?你做梦!” “呵呵……” 孟晏云眼神讥讽:“娘娘尽可以去告发臣妾,不过,娘娘既知道真相,为何不提前说,又或者,娘娘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呢?” 陈楚楚僵住,随即浑身瘫软,倒在床上。 对啊,谁会相信是孟晏云亲口告诉她的真相,而且她还好好的与孟晏云在一处,谁又会相信她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她阴沉沉的目光看向孟晏云:“你就不怕本妃将你的真面目告诉殿下吗?” 第50章 不敢声张 “是我算计的四公主,但娘娘难道忘了,你可是要和四公主一起害臣妾。臣妾或许会被殿下斥责两句,那娘娘呢?” 孟晏云眼角的笑意更盛。 陈楚楚咬唇狠狠的瞪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见状,孟晏云笑得更欢快了。 如她所料,陈楚楚既对萧澈无意,又舍不得太子妃的位置,所以才会有之前那些令人迷惑的行为。 “那本妃就去告诉贵妃娘娘和皇上!” 陈楚楚仿佛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眼神狂热起来。 萧澈会偏袒孟晏云,她就不相信皇上和贵妃也会! “那四公主和齐王会第一个不放过你。” 孟晏云眼底尽是不屑:“太子妃若是不信,尽可以试试。” 陈楚楚与孟晏云对视着,心中有些不安。 不知孟晏云的信心来自于何处? 时间缓缓而过,孟晏云静静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不骄不躁。 陈楚楚心里越来越七上八下,外面凉风习习,陈楚楚额头上竟然沁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一行人走了进来,在前面的人正是萧澈。 萧澈见孟晏云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一同进来的有承懿郡主,萧濬,承懿郡主的夫君太中大夫秦文逸,还有孟靖云和秦燕真。 其余人都神情淡淡,只秦燕真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双眼水汪汪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殿下,这是……” 孟晏云看着来人,一脸不解。 “孟嫂嫂怎么在这里?” 先发问的萧濬。 萧澈侧目瞥了萧濬一眼,眸中晦暗不明。 “之前太子妃娘娘的侍女墨玉来说娘娘身子不适,让我来瞧瞧,我便一直在这里。”孟晏云答。 萧濬明显是不信,再看向陈楚楚,“嫂嫂,是这样吗?” 陈楚楚躲开萧濬的目光,低下头小声说:“本妃睡了一会儿,醒来便见到孟侧妃在这里了。” 面纱之下,孟晏云的唇角毫不掩饰扬起一抹嘲讽。 方才她的话,陈楚楚是听进去了。 “是你让墨玉来叫侧妃的吗?”萧澈问。 “是……” 陈楚楚的语气里还有压制不下的不情愿。 在这么多人面前,萧澈竟是这么明显的偏心孟晏云,将她这个正妃置于何地? “齐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萧澈看向萧澈,眸色冷漠中含着怒气。 萧濬目光阴沉,低下头不说话。 “殿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孟晏云怯怯问道。 “四公主与侍卫私通,秦小姐来寻你,无意中见到,四公主却说是被你害的。”萧澈声音平稳,毫无起伏。 “太子殿下,你……” “怎么四公主敢出言诬陷孤的正妃和侧妃,孤还不能让她们知道真相吗?” 萧澈截断萧濬的话,语气已然含了不悦。 听到萧澈的话,陈楚楚的头垂得更低了。 “殿下,怎么会……臣妾没有,臣妾一直都在照顾太子妃娘娘,又怎会……” 孟晏云一双妩媚的眸子里盛满了震惊委屈和害怕,种种情绪在她的眼中交织,最后化为楚楚可怜。 萧澈走过去,站在孟晏云的面前,转身面对众人。 “不久前的宫宴上四公主才因孤而对侧妃不满,导致侧妃受惊落水,今日又陷害孤的侧妃,齐王今日若是不给孤一个说法,孤便要去和父皇要个公道了。” 孟晏云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宽阔的背,心中升起一抹愧疚。 当看到哥哥时,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是骗了萧澈,但她这么做萧澈也不是别无好处。 “太子殿下,四公主也是你的妹妹,你何必苦苦相逼!”萧濬的眼神严厉起来。 陈楚楚猛然抬头望向孟晏云。 她明白了方才孟晏云为什么不怕她会将事情告诉皇帝! 要是让皇帝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保全皇家名誉尊严,四公主轻则被送去先帝那些无所出的嫔妃出家的清心庵,重则丧命! 孟晏云算得好狠! 而且萧澈已经下了定论说她和孟晏云是被萧珞诬陷的,她要是再说自己曾经与四公主待在一处,那便是打了萧澈的脸。 萧澈不会放过她的。 “那齐王是不打算给孤一个说法了?” 萧澈没有打算和萧濬废话。 萧濬绷紧下颌,脖颈处青筋暴起,好一会儿,才对孟晏云拱手一礼:“孟嫂嫂,都是四公主不对,想来她也是慌了神,才会胡言乱语,求嫂嫂看在她年纪尚小,又与她同是女子,莫要将此事声张。” 孟晏云没有说话,向前半步抓住萧澈的手臂,半倚在萧澈的身上。 “年后便是太皇太后的诞辰,四公主若有孝心,便去太皇太后的皇陵抄录三个月的地藏经。” 萧澈揽住孟晏云,然看向萧濬的眼角眉梢之间都浸润着了冰冷。 孟晏云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 莫不是萧澈真的对萧珞心软。 这个时候让萧珞出京,不就是想让这件事无声无息的过去么? “太子殿下……” “你若不服,自去禀告父皇。” 萧澈没有给萧濬求情的机会,扶着孟晏云越过人群走了出去…… 承懿郡主走上前,与墨玉一同扶起手脚瘫软的陈楚楚,跟上萧澈。 孟靖云给秦文逸抱拳,跟在最后。 秦文逸朝萧濬拱手行礼:“劳请殿下将四公主带走,请殿下放心,下官与家人都不会走漏风声。” 在寿宴上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倒了血霉,说出去他都觉得膈应。 一个公主,竟与两个男人…… 还下着了他的女儿。 他还憋着一肚子气。 萧濬冷冷瞪了萧澈一眼,这才拂袖往萧珞所在屋子走去。 前面的宴席还热闹,后院却是冷如冰窟。 太子府的车队沉肃,于夜色中从翰林府回到太子府。 萧澈下马将孟晏云扶下马车,往长思院走去。 陈楚楚浑身无力,整个人压在墨玉的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望着萧澈和孟晏云双双走远的背影,她的心里一阵酸楚。 很快,那酸楚变成嫉恨。 凭什么? 当初萧澈对她若是有这份耐心和柔情,她又怎么会一步踏错! 长思院中,孟晏云暗中将那个装有迷药的荷包递给秋白,转身问萧澈:“殿下让四公主出京,是在保护四公主吗?” 第51章 破绽 “何出此言?” 萧澈问。 “让四公主远离京城纷争,不就是保护吗?” 孟晏云仰头望着萧澈,眼神天真。 萧澈不自觉扬起唇角,轻抚着孟晏云的墨发,“四公主被贵妃娇宠惯了,让她去皇陵她只会觉得是惩罚。孤是不想她再缠着你。” 今日他并不知萧珞会被放出来,还大摇大摆的来秦翰林的寿宴。 这也是他那父皇的权衡之术。 赈灾之时他将萧濬塞进去的那些人大多都清除出去,萧濬的能力分不了他的权,在这个时候父皇偏偏让萧珞高调来秦家,想来存的是让秦家与贵妃这一派联姻的心思。 秦家的两个儿子都尚未娶亲,原本是有尚四公主的可能,不过四公主在秦家出了这种事,便只有秦小姐嫁给萧濬的可能了。 让萧珞出京,是他的确担心萧珞的眼睛一直都盯在孟晏云的身上。 他这四妹心思有多毒辣,他是有所耳闻,也亲眼见过的。 孟晏云靠在萧澈的怀中,眼中笑意全无,语气却甚是感动:“殿下对臣妾这么好,臣妾受之有愧。” 萧澈的下巴轻轻在她的头顶上摩挲着,渐渐地,呼吸变得温柔缱绻。 感受到萧澈的变化,孟晏云忽而从萧澈的怀中脱身,娇俏笑道:“臣妾要去沐浴了。” 说完一溜烟跑出屋子。 瞧着她的背影,萧澈的唇边溢出一抹淡笑。 浴室中,水汽蒸腾,孟晏云未着寸缕,身体没入水中。 氤氲之中,她露出的肌肤仿若发着淡淡微光。 而在她的后颈,露出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那是被萧珞的侍女打的。 “娘娘的后颈被打的地方发红了,奴婢去拿药酒给娘娘揉一揉吧,否则明日便要青紫了。”秋白凑到孟晏云的耳边小声说。 有了痕迹怕是会被太子疑心。 “不必。” 孟晏云说。 秋白轻咬下唇,担忧道:“要是太子殿下见到,那便不好了。” 孟晏云轻轻一笑,掬起水泼在手臂上,小声与秋白耳语:“瞒不过殿下的。” “怎么会?” 秋白低呼一声,又压低声音道:“方才看样子殿下并没有对娘娘起疑,就只有娘娘的身上有被打的红痕,只要殿下见不到,那就……” “还有太子妃呢。” 孟晏云语气甚是平静,平静的像是这不关她的事。 “可是娘娘不是都与太子妃摊开说明白了吗?太子妃要是与殿下说,那岂不是也暴露了她是与四公主合谋想要害娘娘?” 秋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孟晏云轻笑着摇头。 只要有回旋的余地,她都不会把主动权交到对手的手中,更不会去赌敌人手下留情。 与陈楚楚说真相,她不是让陈楚楚帮她保密的。 她抬头,在秋白的耳边小声吩咐几句。 沐浴之后,孟晏云穿着轻薄的粉色睡衣回到寝室。 萧澈没有离开,坐在软塌上,手中拿着孟晏云随手放在桌上的《商君书》。 “想不到爱妃竟还看《商君书》。”萧澈笑道。 孟晏云走到梳妆台前,秋白用素巾帮她擦着滴着水珠的长发,她回头望了萧澈一眼,媚眼如丝:“臣妾每日闲着无事,便看些杂书,这是臣妾从府中的藏书阁拿的,上面有殿下的注释,臣妾能看懂一二。” 似萧澈这样的人,不可能每日与她就说风花雪月,要是与萧澈没有共同语言,也是不得长久的。 此时的孟晏云脸上还残留着被热气蒸腾出的绯红,如出水芙蓉,又如雨后挂在枝头的桃儿,即便一动不动,也由内而外散发着诱惑。 萧澈放下书走过去,接过秋白手中的素巾,给孟晏云擦着头发。 “殿下千金之体,怎可做这些。” 孟晏云说着想要去拿萧澈手中的素巾。 萧澈按住她的手,浅笑道:“你不是说过孤是你的夫君吗?” 言罢,他撩开孟晏云后颈的长发,见到孟晏云后颈上的红痕,他的动作顿了顿,如潮水般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孟晏云感觉到萧澈的动作,便转身紧紧抱住萧澈的腰,脸贴在孟晏云的胸膛上,语气充满不安:“那只是臣妾的奢求,臣妾不敢当真,只怕美梦再好,也有碎裂的一日。” 说着,她的脸蹭了蹭,似是有无限的不舍和哀伤。 萧澈低头,清楚的看到孟晏云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他呼吸深沉,眸子里墨色翻涌,喉咙干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晏云抱得他越来越紧,可又忽然一松,仰头泪眼盈盈的望着他,声音闷沉沉的:“殿下能永远不离开臣妾吗?” 此时此刻,萧澈说不出这个承诺。 孟晏云似乎早已预料到,惨然一笑,刚要推开萧澈,便被萧澈抱起,往床榻走去。 她的睡衣本就宽松,这一折腾,胸口雪白的肌肤暴露更多,一抹红色的纤细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萧澈的眸色一黯,那一丝红色化为名为情欲的蛇,直钻入他的心里。 他不由分说吻上孟晏云的唇。 女子的唇瓣柔软香甜,使他控制不住想要索取更多。 他双手插入孟晏云的发间,托住孟晏云的后脑,霸道的加深了这个吻,在那柔软之上蹂躏,霸占,索取。 孟晏云被迫迎合着,手却解开萧澈的腰带,拉扯着萧澈衣裳,不一会儿,便使萧澈露出强壮的胸膛。 那精壮的肌肉在萧澈的身上形成优美的线条,棕黄的皮肤使萧澈显得更加强健。 借着昏黄的烛光,孟晏云看到萧澈的胸前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从左肩延伸至心脏的位置。 她伸手轻轻抚上那道伤疤,心头掠过不忍。 她知道萧澈的艰难与渴求,在萧澈与她敞开心扉之后,她依旧是满心算计。 终究是她铁石心肠。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傻女人。” 萧澈吻去她的泪,怜爱无法遏制的占据了他的心。 孟晏云无法应对萧澈盛满温柔的眼神,干脆闭上眼睛。 她感觉着萧澈吻上她的双眸,然后是眉心,鼻尖,唇角,再滑至下颚,密密麻麻的吻使她的脑子里渐渐只剩下旖旎。 最后,她一声轻轻的‘对不起’消散在一声声的呻吟之中…… 第52章 各说真相 夜深,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屋子里的火热交缠渐渐平息。 孟晏云翻身,背对着萧澈,眼前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角落阴暗。 萧澈伸手从背后将她环住。 孟晏云的身形比大部分女子都要修长,可在萧澈的怀中依旧显得十分娇小,萧澈一只手从她左侧的身下穿过,能轻松环住她的右肩。 也太瘦了些。 萧澈暗暗想着。 他眼眸稍稍垂下,目光触及孟晏云后颈,那道红痕开始变得青紫。 沉默中,他闭上眼睛,心绪前所未有的烦乱。 此时两人肌肤相贴,心似乎贴的很近,又好像隔得很远。 萧澈不知是何时睡去,天还未亮,他便睁开眼睛。 看了一眼还在他怀中熟睡的孟晏云,他眸色一沉,没有将人吵醒,轻手轻脚的穿好里衣起床,再将被子盖好,这才走了出去。 惠德院中。 忐忑了一夜,凌晨才睡去的陈楚楚迷迷糊糊中被书玉叫醒。 她睁开眼睛,听到书玉说:“殿下来了,正在外厅等娘娘。” 萧澈来了? 陈楚楚立时清醒。 萧澈是来问她罪的吗? 肯定是孟晏云那个贱人告了她的状! 她不能慌,昨夜萧澈明明说了也是相信她的,只要她不露出破绽,只要她咬死了都是孟晏云诬陷她的,那就会没事的! 在心中不停劝着自己,她来不及梳妆,披散着头发就走出去。 “给殿下请安,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她福身行礼,用小拇指的指甲掐着手心,以痛感提醒着她一定要冷静。 萧澈身穿玄色锦袍,衣袖上用黑线绣着蟒纹,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盏,不怒自威。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冷肃。 陈楚楚几乎都感觉不到心跳,语气干涩:“殿下问的是什么?” “太子妃,别让孤问你第二遍。” 萧澈面色不变,声音却又冷了几分,屋子里顿时仿佛冰窟一般。 陈楚楚只觉得头顶上传来的目光重于千钧,压得她抬不起头,喘不上气。 终于,她一狠心,跪在萧澈面前,道:“臣妾是无辜的,昨夜臣妾略有不适,便让墨玉去叫孟侧妃,不想四公主忽然出现臣妾的房间里,而孟侧妃一来,不知手上拿了什么,二话不说就将四公主和臣妾都迷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臣妾真的不知道。” 萧澈眼睛眯了眯,倾身向前,勾起陈楚楚下巴,迫使陈楚楚与自己对视着,一字一字道:“太子妃,看来你是不太了解孤。” 言罢,厉声吩咐:“苏衡,把墨玉带下去,严加审问!” “不!” 陈楚楚凄厉的喊了一声,抱住萧澈的大腿,快速说道:“是四公主想要害侧妃,四公主威胁臣妾哄骗侧妃去后院,然后四公主便打晕了孟侧妃,但是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萧澈眉头紧蹙,心里充满怒火,猛然抽回手,目光阴沉。 事情如昨晚那般处置已然是最好,若是牵连上陈楚楚和孟晏云,那不仅太子府妻妾相争的议论声会甚嚣尘上,如今陈楚楚还是他的太子妃,夫妻一体,陈楚楚犯错便是他犯错。 此时此刻,他竟是有些庆幸孟晏云逃出来了。 若昨日那场面换成是孟晏云…… 他无法往后面想象。 不知孟晏云用了什么办法,让萧珞自食恶果,如今掣肘的变成了萧濬和贵妃。 他强忍着才没有一个耳光往陈楚楚的脸上抽过去。 原以为陈楚楚只是性格冷漠了些,管理中馈也不擅长,不曾想陈楚楚竟还有这些心思! “你……” “殿下,出事了。” 萧澈正要说话,门外响起苏衡低沉的声音。 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对陈楚楚道:“孤回来之前,你便在院子里静思己过!” 说完,他大步走出外厅,外面的寒风一吹,令他清醒不少。 “怎么了?” “有大批难民出现在城外,消息已经穿进宫了,皇上口谕,让您和齐王殿下共同安置百姓,莫要产生骚乱。”苏衡说。 “可恨!” 萧澈心里气急,无处发泄,一拳砸在一旁的树上。 “殿下!” 苏衡惊呼一声,可还不等他查看萧澈的手,萧澈已经快步往外走。 走到花园中,碧芳迎面走来。 纵然事情紧急,萧澈还是停下脚步。 碧芳快步上前,屈膝道:“殿下,丫鬟昨日在侧妃娘娘换下的衣裳中发现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些药粉,老奴粗粗看过,是些提神醒脑的药粉。” 提神醒脑的药粉? 萧澈唇一抿,并未多想,拿过那个荷包,道:“你照顾好侧妃,传孤之令,在孤回府之前,莫要让她出府。” 既然是孟晏云毁了萧珞的诡计,那想来萧濬和贵妃很快也会知道,在他没有将事情理顺处理好之前,孟晏云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是。”碧芳福身。 萧澈带着苏衡大步离开。 清晨,孟晏云醒来才发现萧澈已经不在身边。 她心里一突,随即后颈传来一阵酸疼,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最令她担忧的还是萧澈的举动。 连上朝都没有叫醒她,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沉下心。 有反应好过什么反应都没有,等萧澈回府,再行试探。 给她穿衣梳洗时,秋白和夏橙看到她后颈的青紫,都十分担忧。 倒是孟晏云不慌不忙,让人传了早膳来。 用早膳时,碧芳说道:“太子殿下今早离府之前,说让侧妃娘娘安心待在府中,在殿下回府之前,娘娘不得出府。” 孟晏云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只是不让她出府,没有不让她出院子。 用完早膳,她往花园中走去,来到一处亭子坐下,让夏橙去寻孟靖云。 不一会儿的时间,孟靖云大步朝她走来,夏橙跟在孟靖云的身后一路小跑。 孟靖云气势汹汹来到孟晏云的面前,在见到孟晏云的时候,语气却又缓和下来:“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哥难道看不出来吗?是四公主要害我的,若不是我提前有所察觉,昨夜出那丑事就是我了。” 孟晏云笑吟吟道。 第53章 禁足 孟靖云怔住,在看到那晚萧珞的下场之后,他便已经隐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那两个侍卫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带进来的。 之后是萧珞自己招认,那两个侍卫是萧珞身边的。 “你嫁进太子府这才多长时间。” 孟靖云心口酸涩得厉害。 他那个以前无忧无虑的小妹,以后要过的是什么日子? “既已入局,无人会因你是新人而手下留情,却多的是人想要在你未成长茁壮之前,将你踩死。” 孟晏云望向孟靖云,眸色深深。 这话她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孟靖云说的。 如今在太子府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孟靖云呼吸一滞,眼神怔怔,忽而明白过来孟晏云的意思,肃声道:“你放心,我会多加小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闻言孟晏云轻笑出声,嗔了孟靖云一眼:“哥哥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 孟靖云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那殿下要是对昨晚的事情起疑,你……” “这等事情,不好瞒着殿下的,等殿下回府,我会与殿下说明,殿下若是问起,哥哥也将知道的尽数告知殿下就是。” “你疯了!” 孟靖云吓得心都快不会跳了。 孟晏云笑容云淡风轻:“哥哥,是你忘了殿下是在宫中长大的,只靠仁德,是做不得太子,也坐不稳储君之位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炸雷敲在孟靖云的心间。 孟靖云的神情复杂,语气中含着小心翼翼:“晏晏,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哥哥不是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是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父亲与哥哥讲兵法之时,我也听了不少,但以前无用武之地,现在才发现人与人交往其中的许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她扬起笑脸,说得轻快。 孟靖云却只觉得心酸极了,纵然是想抱一抱,从摸一摸小妹的头,都是不合规矩。 他低下头,沉声道:“晏晏,我们都在你身边,你不必如此辛苦的。” “我知道。” 孟晏云笑容浅浅。 侧头时,她正好见陈楚楚正带着人往这边而来。 微一沉吟,她对孟靖云道:“哥哥先走吧,切记谨慎行事。” 孟靖云也见到了陈楚楚,本想留下,但见孟晏云乌沉沉的眸子,心神一凛,不敢逗留,转身离开。 方才孟晏云的那个眼神,与萧澈像极了。 孟靖云也不知道孟晏云怎么会有这样威慑力十足的眼神。 孟靖云前脚走,陈楚楚后脚就到了亭子里。 “和你哥哥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本妃便听不得吗?” 陈楚楚一到就看着孟靖云的背影嘲讽,“真是一家子人,如此不知规矩,见到本妃来竟然敢走!” 孟晏云秀眉一蹙,不知陈楚楚哪里来的底气。 难道是萧澈相信了陈楚楚说的话? “娘娘误会,臣妾不过是心里害怕,和哥哥说了两句体己话罢了。”孟晏云淡淡道。 在没有确定萧澈的态度之前,孟晏云选择不胡思乱想。 萧澈没有那么蠢,会被陈楚楚的三言两语骗过去。 当然,她更相信自己,她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和线索,只靠她透给萧澈的线索,即便萧澈对她不悦,也不至于站在陈楚楚那边。 陈楚楚冷冷一笑:“侧妃现在才知道害怕么?昨夜趾高气扬威胁本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 孟晏云微微一笑,都已经撕破脸皮,她不打算和陈楚楚在这里进行无谓的争执。 她朝陈楚楚一福身,打算离开。 正在这时,陈楚楚的面色变得严厉狰狞,厉声吩咐带来的丫鬟道:“将侧妃带去长思院,禁足!” 禁足? 孟晏云不解的看向陈楚楚:“臣妾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楚楚越发得意:“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还不等孟晏云多想,就有两个丫鬟上来一左一右扶住她。 与其说是扶住她,不如说是强押着她往长思院走去。 她给了秋白和夏橙一个眼神,示意两人不要冲动。 不一会儿的时间,孟晏云就被送至长思院。 “殿下有令,侧妃禁足,长思院不必留人伺候!” 陈楚楚拿出太子妃的权势,遣走长思院的所有丫鬟。 正在陈楚楚得意之时,碧芳急急赶来。 虽是着急,但碧芳还是不忘礼仪,与陈楚楚见礼之后,才缓声问道:“太子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陈楚楚望着碧芳的眼神中透着不屑和不悦:“殿下亲口对嬷嬷说的不许侧妃出门,嬷嬷难道不知道吗?” “但殿下的意思也不是将侧妃禁足。”碧芳道。 “怎么嬷嬷是只听侧妃的话,眼里没有本妃这个太子妃吗?” 陈楚楚的脸色沉了下来。 “老奴不敢。”碧芳垂首。 她还欲再说,却被孟晏云打断:“太子妃娘娘要将臣妾禁足,或许是臣妾真的做错了事,嬷嬷不必如此。” 碧芳欲言又止,但不得不顾及陈楚楚的身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殿下奉陛下圣旨,在城外安置难民,没有本妃命令,不许用府中杂事去打扰殿下。”陈楚楚警告的看向碧芳。 “是。”碧芳低头应下。 她得过太子教令,是不必听陈楚楚的话,这声答应只是缓兵之计。 陈楚楚最后杀气沉沉的扫了孟晏云一眼,又亲眼看着墨玉将长思院的大门锁上,她拿着唯一的一把钥匙满意离开。 望着陈楚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碧芳转身就要出府。 “姑姑。” 孟晏云的声音叫住了她。 碧芳心中着急,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快速与孟晏云解释:“侧妃娘娘放心,殿下只是说了不让您出府,没有要将您禁足,老奴这便去将事情禀告殿下。” 其实她也不是很理解太子为何不让孟晏云出府,只有请明太子的意思,她才能知道怎么处置。 “请姑姑留步,不要将事情告诉殿下。”孟晏云温温柔柔而又坚定的声音传出来。 第54章 抖威风 第54章 抖威风 碧芳愣住,不知孟晏云为何要这样做。 猜想孟晏云是误解了太子的意思,她解释道:“娘娘,咱们殿下说话从不模棱两可,他的意思绝对不是将您禁足。” 不让出府是不让出府,禁足是禁足,太子不会将两者混淆。 “嬷嬷误会了,殿下在处理公务,不容有失,我只是被太子妃娘娘禁足,不碍事的。殿下处理完公务自会回府,我的事情是小事,百姓的事是大事。” 孟晏云说、 碧芳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为何孟晏云能凭着一张有伤痕的脸得殿下宠爱。 她深吸一口气,道:“老奴明白了。” 长思院中,孟晏云透过门缝看到碧芳走了,才示意秋白和夏橙回屋子。 她本来是心里没底的,但是听到碧芳的话之后,却是有底气了。 要说了解萧澈,那碧芳肯定是多过陈楚楚的。 “娘娘,太子妃娘娘的意思,会不会就是殿下的意思。”夏橙心中不安,问道。 孟晏云往小库房走去,漫不经心的说:“是不是殿下的意思,等殿下回来就知道了。” “可是咱们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会回来。” 秋白眉头紧锁,一张秀丽的小脸皱成包子状。 孟晏云扭头见到她的模样,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秋白的脸:“放心吧,殿下就在城外,又不是出征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秋白和夏橙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很无奈。 孟晏云从小库房中找到画卷和画笔等东西,便回到屋子,在画卷上耐心的,仔细的描摹。 长思院中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午膳的时间他们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没人给长思院送吃的。 晚膳倒是有人送来了,可只有两个馒头,一碟冷掉的豆芽菜。 “娘娘,那些人也太过分了!” 夏橙端着那少得可怜的吃的,实在忍不住,狠狠踹了大门一脚。 孟晏云见到那些吃的,目光沉了沉,只道:“能吃饱就行了。” 夏橙还想再说,却被秋白一个眼神制止。 主仆三人将东西分食了。 入夜,西边的围墙外面传来很小的声音,似是在叫秋白。 秋白走出去,听出是以前长思院的洒扫丫鬟银丹的声音。 “什么事?” 秋白贴在墙面上,同样小声说。 “这是奴婢从厨房偷的,奴婢只能弄到这个,请娘娘别嫌弃。”银丹小声说着。 话音落地,一个褐色的包裹被从外面扔进来。 夏橙赶紧捡起包裹打开,里面是三个白花花的馒头。 “多谢你。”秋白扭头见到是吃的,对银丹道。 “秋白姐姐客气,明日我还来。”银丹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孟晏云披着大氅站在檐下,夏橙抱着馒头来到她的面前,笑道:“娘娘总算是没有白对她们好。” “人心换人心。”孟晏云笑得眉眼弯弯。 此时,惠德院。 碧芳被陈楚楚叫到面前,道:“这段时间的内务本妃已经看过,本妃觉得给下人做三身冬衣着实多了,而且去年的冬衣他们也是可以穿的,不如就做一身,剩下的两身折算成银钱发给他们。” 衣服哪里有银子好使。 给下人银子,下人想买衣服也好,想去做其他的也能自己支配。 今天她猛然发现那些下人并不是很听她的话,想来是上一次那些辱骂孟晏云的下人被萧澈惩罚过之后,下人的心就偏向孟晏云了。 那贱人想得美! 不就是收买人心,她也并非是不会。 “娘娘,这样只怕不妥……”碧芳一脸为难。 “怎么,本妃连处置这点事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陈楚楚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碧芳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没有了为难,只有顺从:“老奴不敢,一切听娘娘处置。” 陈楚楚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侧妃如今犯错在被禁足,你是殿下恩典才得以进太子府的,自该听从殿下命令,以后少去长思院徘徊。否则嬷嬷便回宫里去吧,这点事本妃也是能做主的。” 陈楚楚威胁。 “老奴不敢。” 碧芳没有反驳,没有抵抗。 陈楚楚这才满意,摆摆手道:“下去办吧。” 碧芳刚走,萧润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满脸怒容,对陈楚楚道:“太子妃娘娘,你为什么将嫂嫂禁足!” 嫂嫂? 听到这个称呼,陈楚楚狠狠瞪着萧润。 究竟谁才是萧润的嫂嫂? “楚王可别叫错了人。”她冷声道。 萧润坐了下来,看向陈楚楚的目光嘲讽:“本王自觉身份低微,不敢叫太子妃一声嫂嫂,嫂嫂连太子哥哥都不放在眼里,小王还有自知之明。” 陈楚楚气极反笑:“既然如此,又为何自不量力。” 萧润眼睛眯了眯,忽又笑了,起身道:“小王受教。” 书玉瞧着陈楚楚,眸子里都是恐惧。 不是对陈楚楚的恐惧,而是对自己未来的恐惧。 萧润走出惠德院,一个丫鬟迎面走来。 “打听到了吗?”他问。 “禀殿下,娘娘吩咐厨房只许给侧妃娘娘送一人份的吃食,不过奴婢和银丹给娘娘送了馒头去,殿下恕罪,奴婢们只能弄到馒头。”小丫鬟说。 萧润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丫鬟:“弄不到你就出去买,只要照顾好嫂嫂,等太子哥哥回来,定记你一功,钱不够了来找本王要。” 小丫鬟双手拿过银子,眼神亮晶晶的:“娘娘对奴婢们好,奴婢们不为求功。” 侧妃娘娘人和气,性格又稳定,不会无缘无故生气,更不会拿下人撒气,做了糕点都能有她们的一份。 在别的院子要做好了差事才能偶尔得主子赏赐的糕点,在长思院却是只要侧妃娘娘做了,就会有她们的一份。 那可是侧妃娘娘亲手做的诶,便连厨娘做的都没有那么好吃。 萧润挥挥手,让丫鬟退下。 他看向长思院的方向,握紧拳头,狠了狠心。 既然走到这一步,那不如就让陈楚楚好好抖这个威风,嫂嫂得吃这一两日的苦,才能更得太子哥哥的偏爱。 深夜,城外,气温忽的就降了下来。 萧澈先让兵部将京郊大营的棉服棉被调到难民营。 萧濬披着一身华贵的墨狐皮大氅走进营帐中,见萧澈还在挑灯看着名册账目,冷笑道:“太子殿下现在很得意吧。” 第55章 人心所向 萧澈头也不抬,怒气隐藏在表面平静的语气中:“有事?” 萧濬被噎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暗暗冷笑。 他倒是要看看,萧澈能得意到几时! “殿下私自调用兵部给京郊大营备的棉服棉被,父皇刚传来口谕,限殿下大雪之前将东西补上,否则京郊大营的将士们无法过冬。” 现在已经入冬,凉州和锦州有雪灾,他倒要瞧瞧这么短的时间,萧澈去哪里将那些过冬的物品补齐。 到时京郊大营有点风吹草动,便都是萧澈的错。 “孤知道了。” 萧濬目光阴沉的瞪了萧澈一眼,这才离开。 从始至终,萧澈都没有抬头看萧濬一眼。 萧濬不愿住在条件简陋的难民营,连夜回了京城王府。 他一进府,管家就苦着脸迎上来:“殿下,公主殿下闹着要出去,您去瞧瞧吧。” 萧濬脚步一顿,眼中都是嫌恶,还是往萧珞所住的院子走去。 “让本公主出去,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囚禁本公主,等本公主出去,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院子里传出萧珞尖刻的声音。 萧濬示意管家将门打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萧珞就往外面冲,眼看着要跌入萧濬的怀中。 啪! 萧濬却一个巴掌甩在萧珞的脸上。 “疯够了没有!” 萧珞倒在地上捂着脸,怔怔望着萧濬,反应过来之后爬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萧濬冲过去:“都是孟晏云那个贱人害我的,你不去找她,你打我!我要告诉父皇母妃!” 萧濬示意丫鬟婆子拉住萧珞,冷声道:“好啊,你去,父皇要是知道你做的好事,看你会是什么下场!” 闻言萧珞的脸上闪过恐惧,不再凶神恶煞。 可她还是不甘心,乞求的看着萧濬:“七哥,你帮我杀了孟晏云,都是孟晏云害我的!” 萧濬冷眼看着萧珞:“别再想这些事,明天我就去和父皇你要去太皇太后的皇陵抄写经书,你若是再节外生枝,你试试!” 萧濬眼神阴鸷,杀气腾腾。 萧珞瑟缩一下,不敢再说,可眼底深处都是恨意。 都是孟晏云,要不是孟晏云害她,她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怎么会大冬天的要去荒凉寒冷的皇陵! 她不会放过孟晏云的! 看萧珞不闹了,萧濬才回到书房。 靠坐在椅子上,他的脸上浮现出狰狞。 难得见萧澈在意个女人,他便看一看,萧澈能在意到什么程度,若能因私废公,那自是最好。 翌日,天上灰蒙蒙的,不见日光,寒风凛冽,似是要下雪了。 陈府来了小丫鬟给陈楚楚送糕点,陈楚楚紧接着便出了门。 一个时辰之后,醉仙楼的雅间中,陈楚楚娇弱的伏在萧濬的胸前,委屈道:“我还以为殿下是生我的气了。” 萧濬的眸中闪过不耐,语气却甚是温柔:“本王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在太子身边也不好过,本王知道的。” 陈楚楚感动落泪,抱紧了萧濬,如此才能暖一暖她孤寂冰凉的心。 见气氛差不多,萧濬道:“这几日太子不在府中,太子府是你做主,你自可出了这口气。” “太子已经知道那贱人做的事情,生了气,不让那贱人出府,我已经将那贱人禁足了。”陈楚楚的语气中还流露出恨意。 萧濬唇角勾出冷冽的弧度:“太子既已厌弃了她,你何不趁机……” 只用言至此处,陈楚楚就足以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毕竟进门不久,太子对她怕还新鲜着。” 陈楚楚何尝不想孟晏云去死,可她还有顾虑。 萧濬冷笑:“不过是个破相的女人,你之后再找几个美人给太子就是。再说,偌大府邸,出意外也很正常。” 陈楚楚瞬间明白,巧笑嫣然:“还是殿下有办法。” 傍晚,天空中飘下雪花。 下雪了。 孟晏云站在檐下,伸出手接住雪花,喃喃道:“城外的百姓怕是更不好过了。” 夏橙拿出一件兔毛披风给孟晏云披上,抱怨道:“娘娘还担心别人呢,我们都快冻死在这府里了。” 没有人送碳来就算了,便是吃的都是冷的。 实在是过分! 孟晏云微微一笑,“再等等,殿下回来便好了。今天银丹若是来,让她依旧送些吃的就好,东西送多了,容易被人发现。” “是。” 夏橙只能答应。 晚上雪下得大了些,银丹溜进库房,想去看看能不能弄一些木炭,今日她出去买吃的东西时没有买木炭,怕回来的时候被人发现。 所以只能来瞧瞧有没有机会从库房中拿一些。 “你做什么?” 她才刚进去,就被管事婆子发现了。 银丹尴尬的笑了笑,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管事婆子狐疑道:“你是长思院的丫头?” “是……”银丹拽紧手中的包袱,心中甚是不安。 娘娘还等着她送吃的呢。 婆子瞧了瞧银丹的模样,再瞧了离银丹不远处就是木炭,心中顿时明了八分,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脱下围裙往围裙里包了些木炭。 “给侧妃娘娘送去吧,我一次也只能给你这么多,明日这个时候你再来拿。可希望侧妃娘娘早些出来,否则我老婆子那两身冬衣可真的泡汤了。” 婆子一边说完,碳也装好塞进银丹怀里。 银丹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面露喜色,谢了管事婆子,一溜烟跑了。 入夜之后,秋白听到墙角的动静,与银丹说了几句话,才拿着东西进了屋子。 有两个包裹,一个包裹是三个油纸包,一个油纸包里是酱肘子,其他两个油纸包里分别是糕点和馒头,东西都还热乎乎的。 另一个包裹,便是那包木炭。 “方才银丹与奴婢说,太子妃今年府中众人的冬衣只做一套,另外两套折算成银两分发给众人,可是大家都不满,所以这木炭是管事婆子给银丹的,娘娘不必担心。” 秋白一边说着一边将吃的摆好。 夏橙生着火,不解的问:“有了银子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大家会不满?” 第56章 走水 “由府中去大批量购买冬衣与个人购买的价格不同,折算下来的银子个人是难以去购买冬衣的。” 孟晏云解释。 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 比如像是夏橙这样的小丫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要是以为银两是被上司侵吞贪污,是要出乱子的。 当然也不排除的确是有人从其中中饱私囊,如此那便更不利于稳定人心。 倒不是中饱私囊的人做得对,而是陈楚楚这么做想来是为了收买人心,而不是为了查中饱私囊的人。 看上去不过是一件小事,可这件事会加剧上层和下层之间的矛盾,陈楚楚又没有相对应的手段,肯定是要出事的。 “活该,谁让她这么对娘娘。” 夏橙啐了一口,恨不得今天就看到陈楚楚倒霉。 “这话以后不许再说。” 孟晏云嗔怒。 现在她还不是在萧澈的面前露出对陈楚楚不满情绪的时候。 夏橙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炭火虽然不多,但夏橙和秋白烧了热水灌了暖壶,放进床榻上暖着。 孟晏云让秋白和夏橙也都上了床榻,主仆三人躺在一起,在寒冷的冬夜又多了一丝温暖。 深夜,大雪扑簌簌的下着,长思院忽然起了大火。 “走水了!长思院走水了!” 下人奔走相告。 反应快的人提着桶要去水缸取水,却发现水缸里的水结了冰,只能从水井里打水。 然而比起水缸结冰更严重的是,长思院的门还被大锁锁着! 碧芳不见以往的冷静,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往惠德院快步走去。 “太子妃娘娘,长思院走水了,请您暂且将侧妃娘娘放出来吧。”碧芳跪在陈楚楚的面前急急道。 陈楚楚不慌不忙,给了墨玉一个眼神。 墨玉走到里间,不一会儿之后便慌慌张张的走出来,也跪了下来:“娘娘恕罪,钥匙被奴婢弄丢了。” 碧芳呼吸一滞,睁大眼睛望着陈楚楚。 “你这丫头是怎么做事的,丢三落四的,现在可怎么是好。” 陈楚楚骂了墨玉一句,又扭头对碧芳说:“要不请外院的小厮侍卫一同进来救火吧,有侍卫在,还能用刀剑劈开长思院的门。” “这不合规矩。” 碧芳咬牙答了一句,不等陈楚楚的话,略一屈膝又疾步离开。 太子殿下不在府中,让外院的小厮侍卫进来救,便是侧妃救出来了,清誉也会受损。 好毒辣的一招! “让强壮些的婆子去厨房拿刀斧,能将长思院的门打开救出侧妃娘娘的,有重赏。再去外院叫侍卫们进来去水井打水。”碧芳沉声吩咐。 只要侍卫小厮不靠近长思院便好,事急从权,打水还是可以的。 小丫鬟应了一声,跑着去办。 镇北将军府。 孟靖云走出院子,见到着火的方向,心顿时一突。 那不是太子府吗! 他便穿衣服边往外跑,今日不该他当值,他便回了府,怎么偏偏在他不当值的时候走水!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走到花园里,姚氏也在孟霄云的搀扶下往他的院子走。 见他出来,姚氏加快脚步,边走边说:“听说是太子府走水了,你快去瞧瞧晏晏有没有事。” “是,母亲。” 孟靖云应下,示意孟霄云照顾好母亲,便大步往太子府跑去。 他纵马来到太子府门口,见萧澈也纵马赶来。 萧澈不等马完全停下,一跃跳下马,朝府中大步跑去。 孟靖云赶忙跟上。 跑得近了一些,见的确是长思院着火,萧澈的心一瞬间仿佛被扔进寒冰之中,彻体生寒。 幸而大门已经被打开,他一脚跨进去,刚好见到孟晏云推开身边的人,在丫鬟婆子们的尖叫声中冲入着火的屋子里。 她不要命了! 萧澈来不及多想,还不等众人看清,他便跟着冲入屋子里。 里面大火熊熊,浓烟滚滚,使人仿佛置身火炉,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四处瞧着,却看不到孟晏云的身影。 “咳咳……” 忽然从角落中传来一阵咳嗽声。 萧澈往咳嗽传来的方向走去,走近了些,就见火光之中,孟晏云正弯着腰咳嗽。 他走过去,在孟晏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披风将人包裹住,之后把人扛起。 在一声声惊呼之中,萧澈扛着孟晏云从火场中跑了出来。 萧澈把人放下,将披风打开露出孟晏云的脸,怒声吼道:“你不要命了!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你能命都不要!” 天知道他今晚要是不回来,那后果…… 孟晏云发髻散乱,脸上沾了黑灰,身上湿淋淋的。 一双眼睛红彤彤,水灵灵的,不知道是被熏的还是哭的, 她缓缓的,从怀中拿出一对木偶。 “你……” 萧澈的心仿佛被人握住,剧烈的疼了一下,之后便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他将孟晏云猛的搂入怀中,力道重的像是要将孟晏云揉入他的身体之中。 下一刻,他感觉孟晏云的身体软软的让地面滑去,等放开时,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殿下,您先给娘娘请太医吧。” 孟靖云着急的提醒。 萧澈敛了心神,抱起孟晏云离开。 纵然昏迷,那对木偶还是被孟晏云紧紧握在手中。 慎思院中,等太医来到的时候,秋白和夏橙已经给孟晏云换上干爽的衣衫。 太医一边感叹着这位侧妃的多灾多难,一边给孟晏云诊脉。 片刻之后,他叹道:“娘娘因之前的刀伤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加上今夜又两次受惊受凉,若不能静养,恐留下病根啊。” 萧澈猛然一滞,嗓子像是被塞了棉花,干涩得厉害,好一会儿之后才哑声道:“你先给侧妃调理着。” 太医只能应下,去开药方了。 这时苏衡和孟靖云来到门口,苏衡看了一眼一脸愤愤的孟靖云,才对萧澈道:“殿下,火已经灭了,属下和孟将军在长思院没有烧完的木头上发现了有火油的痕迹,火是从外面往里面烧的,府中不少的人能证明,长思院的火烧得很突然,很快。” “还有……” “还有什么!” 萧澈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却已是杀气腾腾。 第57章 自不量力 “还有府中的水缸中一直备满水,便是以防万一,进入冬日要在水中加入粗盐,以防水结冰,但是昨日傍晚太子妃命人将水全都换了,说是不干净,之后因为太子妃吩咐清点府中库存,管事便没有能从库房领出粗盐,水便结冰了。” “碧芳姑姑说着火之后曾去找太子妃要长思院的钥匙,可太子妃说是钥匙丢了。这一来二去,便耽误了救火。” 苏衡说。 “好,好得很!” 萧澈气极反笑,一直以来保持得极好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消散殆尽,目光冷冽,“去叫太子妃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陈楚楚来到,面无表情的给萧澈见礼。 萧澈从未觉得陈楚楚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般厌恶过。 “你可知罪?” 他直接问。 陈楚楚抬头看向萧澈,语气冷漠:“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萧澈放在腿上的手猛的握紧,用仅存的理智说道:“孤何时说过要将侧妃禁足?水缸里的水,锁门的钥匙,还有长思院的大火,你有何解释?” “殿下说不让侧妃出门,如何就不是禁足?锁门的钥匙是墨玉不慎丢失,是臣妾失职,其他的事,臣妾不知。” 陈楚楚唇边露出冷笑。 纵火的人已经趁乱离开太子府,只要萧澈拿不住她的错处,就不能将她如何。 萧澈看着陈楚楚,发现眼前的陈楚楚陌生得很。 亦或者,是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个太子妃。 “苏衡,将墨玉带下去审!” 他便不信一个丫鬟的嘴能硬到哪里。 墨玉跟在陈楚楚的身后,听到要被审,却是诡异的平静,朝萧澈磕头道:“殿下,钥匙是被奴婢不慎弄丢,除此之外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愿意以死明志!” 说着就朝桌角猛的撞过去。 苏衡和孟靖云眼疾手快,同时出手把墨玉抓了回来。 见墨玉没有死,陈楚楚平静的表情也有了一丝裂痕。 她目光阴沉沉的看向墨玉,眼神中充满警告。 墨玉打了个寒颤,低着头不敢看萧澈。 萧澈眼睛微微一眯,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在他面前玩这些手段,不自量力! “孤暂且相信你能抗得过审问的百般手段,可玩忽职守,致使侧妃陷于危险之中,孤不仅能杀了你,还能让你全家陪葬!” 闻言墨玉的瞳孔缩了缩,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激动的大喊:“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奴婢的家人无关。” 一边说着,一边乞求的望着陈楚楚。 陈楚楚也不见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声道:“殿下这是宠妾灭妻,草菅人命!” 妾? 萧澈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孟晏云,再看向陈楚楚时,目光寒凉如冰:“孤没有当她是妾。你若觉得委屈,让你父亲上奏弹劾也好,你进宫去求父皇做主也好,孤不拦你。” “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杀机乍现:“事情孤定是要查清楚的!” 苏衡看着萧澈的神情,适时抽出剑,横在墨玉的面前,厉声喝道:“还不说!” 墨玉惨白着脸,再不见之前视死如归的模样,在闪着寒光的利刃面前,手脚并用的爬出去好远,却正好撞在孟靖云的脚边。 孟靖云的脸色并没有比苏衡好看多少,如黑面神一般,又将墨玉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的往后面爬。 爬了没有两步,苏衡将剑横在她的脖子上。 那让人彻骨生寒的杀气令墨玉的肝胆俱裂,再看陈楚楚没有再说话,她心知大势已去,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可以死,但不能让家人陪着她一起死。 “是太子妃让奴婢将钥匙藏起来,谎称钥匙丢失。”她面如死灰,声音毫无起伏。 这一瞬间,陈楚楚神情灰败,却还是死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萧澈扫了她一眼,再问墨玉:“那日在秦翰林府上,四公主一事,你知道多少?” “是四公主找太子妃……” “墨玉!” 陈楚楚心神一震,颤着声音怒喝。 不,那日的事情不能让萧澈知道! 萧澈没有理会陈楚楚,对墨玉沉声道:“说。” 墨玉低着头,僵硬的说着:“是四公主找到太子妃,让太子妃将侧妃娘娘诓到秦府僻静之处,然后四公主的侍女打晕了侧妃娘娘,又让奴婢去找了两个四公主的侍卫进来,但奴婢进那间屋子之后便晕倒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奴婢不知。” 陈楚楚彻底瘫软在地上。 忽明忽暗的烛光中,萧澈的脸一半笼罩在阴影中,晦暗难辨。 陈楚楚艰难的爬起来,扯住萧澈的衣角,求道:“殿下,臣妾真的是被四公主胁迫的,臣妾也是没有办法……” “将太子妃带下去,禁足惠德院。” 萧澈抽回衣角,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没有再给陈楚楚任何眼神。 而今他已经确定能让他托付感情与重担之人,那鸡肋便不用再留。 等无关之人都被带下去,孟靖云一咬牙,跪在萧澈面前,垂首道:“殿下恕罪,四公主一事,末将事先知晓,正是末将打晕了墨玉姑娘与那两个侍卫,也是末将将太子妃和侧妃娘娘带到别的屋子。之后四公主发生那样的事,末将实没有料到。” 他不能让太子怀疑晏晏。 太子要怪罪就怪他一个人。 对孟靖云的话萧澈并不十分意外。 的确不管是在孟晏云的话中,还是在陈楚楚和墨玉的话中,都少了一个能制服萧珞侍卫的人。 这个人是孟靖云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下次若再有类似的事,务必让孤知道,下不为例。” 萧澈捏了捏眉心。 “是!” 这时太医端着药来到门口,萧澈挥挥手让苏衡和孟靖云都下去。 太医用银针在孟晏云的人中处扎了一下,孟晏云眉头一蹙,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萧澈,孟晏云用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依照之前所设想的,哭道:“殿下不是厌弃了臣妾么?” 萧澈眸中尽是柔情与无奈,语气嗔怒:“孤什么时候说厌弃你了?” 第58章 解释 孟晏云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正微微颤动着,犹如风雨中挣扎的柔弱蝴蝶。 “是臣妾……四公主的事情,是臣妾做的,是臣妾害了四公主。” 哽咽着说完,孟晏云别过头去,不敢看萧澈。 萧澈猛然倾身抱住孟晏云,语气低沉中透出丝丝恐惧:“不会了,孤再也不会让人如此害你。” 方才听着墨玉说,听着孟靖云说,每说一次,都在加深一次他心里的恐惧。 差一点,今日他便不能看到鲜活的孟晏云。 差一点,他便会失去这个满眼都是他的姑娘。 他已然分不清是更喜欢孟晏云的聪明多一些,还是喜欢被孟晏云仰望注视,亦或是害怕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得到的温暖如流沙一般流逝于掌心。 孟晏云感受到萧澈霸道之后的惊惶,再听到萧澈的话,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清醒,还是真的铁石心肠,心里竟无一丝感动。 再也不会让人害她? 这般单纯的话也会从萧澈的口中说出。 太子这个位置,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若不时时有十万分的谨慎小心,聪明如萧澈,上一世也没有能跨上那个至尊之位。 她心中哂笑,却还是环住萧澈的腰,在萧澈的耳边小心翼翼的问:“是臣妾骗了殿下,殿下厌弃臣妾也是应该的。” “孤从未厌弃你。” 萧澈放开了她,转而执起她的手,一字一字认真说:“孤不让你出府,是怕萧珞伤害你,孤忙于公务,是孤没有说清楚,才会让人误会。” 孟晏云双手握住萧澈的手,只这一个动作,她做得虔诚中含着不安的期待,就仿佛在神殿中乞求神灵时又怕自己愿望太过贪心。 抬眸望着萧澈,她低低道:“那日是姐姐担心臣妾,见太子妃和四公主皆不在席上,才叫了哥哥来寻臣妾。臣妾进了屋子之后便被人打晕。” “幸而臣妾因一直觉得乏累,怕在秦大人的寿宴上失礼,便与太医要了提神的药物,并抹在手帕上,才得以很快醒来。” “但那时四公主说要让臣妾不得好死,臣妾实在是怕极了,这才打晕了四公主和太子妃,在臣妾要走的时候哥哥寻了过来,是臣妾让哥哥只带走太子妃,也是臣妾实在害怕,才求哥哥不要告知殿下的。” 说着,孟晏云的声音颤抖哽咽,又低下头,不敢再看萧澈。 当时萧澈不会去查看萧珞和陈楚楚的身体,那现在她说是自己打晕的这两人,即便是萧珞和陈楚楚否认,可这两日的时间只要有心足以让红痕消散,已然是死无对证。 萧澈重新将孟晏云搂入怀中,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 孟靖云与孟晏云的说法上有些出入,孟靖云说是他带走的孟晏云和陈楚楚,孟晏云又说这是自己的意思。 这倒也不奇怪。 这对兄妹的感情很好,都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只是…… 孟晏云对孟靖云表现出的信任和依赖让他有些羡慕。 若是孟晏云也像是相信孟靖云一般的信任他,当日就会将事情告知他,不会装在心里惶惶这几日了吧。 也难怪孟晏云会问他让萧珞出京是不是在保护萧珞。 当时他便应该要察觉到孟晏云的不安的。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轻抚着孟晏云的后脑,轻声道:“好了,不想了,吃药吧。” 只要他做出行动,终有一日孟晏云会相信他的。 孟晏云眼睛红红的,既可怜又无辜,对萧澈喂到嘴边的药不为所动,小声问道:“殿下不怪臣妾吗?” 萧澈眉梢一挑,眼神温柔宠溺:“孤何时说过要怪你?” 孟晏云还是没有吃药,伸手握住萧澈握着勺子的手,将盛满汤药的勺子重新浸入药碗中,琉璃般的眸子轻轻眨动,语气和缓魅惑:“那殿下也不要责怪太子妃,好不好?” 此言一出,萧澈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太子妃娘娘想来也是在意殿下,才会被四公主暂时蛊惑,殿下好好与太子妃说一说,想来太子妃便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孟晏云的眼中还有残留的泪水,眼神如同被春雨洗过的青山,更显清澈明亮。 萧澈眼睛深邃幽暗,“纵使她要烧死你?” “什么?” 孟晏云的脸上出现恰到好处的惊讶,但很快掩饰好,语气还更加坚定:“如此殿下便更不能惩治太子妃了。太子妃纵火欲烧死臣妾,这传出去便是妻妾相争,殿下内宅不和,届时若有人用此事做文章,会有损殿下英名。” “你便不觉得委屈?” 萧澈盯紧了孟晏云的脸,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孟晏云浅浅一笑,“殿下既知道臣妾的委屈,那臣妾就不委屈,而且,臣妾无意与太子妃争。如果外人说是臣妾与太子妃相争,那臣妾才觉得委屈呢。” 萧澈理了理孟晏云的长发,心情有些复杂。 他既希望孟晏云能理所当然的要求他处置了陈楚楚,又觉得陈楚楚若能有孟晏云一分的善良宽容,那事情不至如此。 叹了口气,他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孤只将她禁足,等她知错,便放她出来。” “谢殿下。”孟晏云声音清脆,并抱住萧澈。 萧澈手一抖,汤药差点洒出来,无奈道:“别闹,汤药洒了。” 孟晏云放开萧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伸手去拿药碗:“臣妾自己喝吧。” 萧澈躲了躲,执意亲自喂她。 她垂眸,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药,阴冷尽数藏在眼底。 只凭着要烧死她这一条罪还不至于将陈楚楚拉下来,因为她还好端端的。 而且要是萧澈凭这个理由废了陈楚楚,其一,理由不充分,外人会议论萧澈是宠妾灭妻,怀疑萧澈的品格。 其二,既是宠妾灭妻,那陈楚楚这个妻便是无辜的,罪名倒成她的了。 为了一个陈楚楚搭上她和萧澈两个人的名声,不值得。 吃了药,孟晏云便睡下了。 萧澈嘱咐碧芳照顾好孟晏云,这才往书房走去。 苏衡早已候在里面。 “查到了什么?”萧澈坐下后问。 第59章 露出野心 “长思院着火之后,有人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出了府,之后便没有人再进府,但属下方才点了人,府中的人并没有少。属下怀疑,府中有内奸。” 苏衡道。 “内奸?” 萧澈冷笑,“盯紧太子妃。” 是夜,萧澈依旧在书房中,孟靖云与苏衡在外面守着。 孟靖云方才与萧澈坦白萧珞的事情,也不知之后萧澈与晏晏说了什么,有没有责怪晏晏。 他也不能去问,此时这连风声都能听到的安静环境中,他感觉一呼一吸之间都十分困难。 再也忍不了这种死一般的安静,他想了想,小声问苏衡:“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休息?” 苏衡眉头紧锁,以同样小的声音回答:“城外难民的吃住问题虽然暂解,可总不能一直住在城外,还有户籍问题,后续这些难民何以为生,陛下还要殿下在大雪之前将从兵部调用的棉服棉被补上,唉,事情还多着呢。” 这些年他跟着殿下,就没有见殿下省心过。 那太子妃却还…… 唉…… 孟靖云看向亮着烛火的书房,心里更加不安。 如今萧澈的处境与晏晏息息相关,若是萧澈有个好歹,晏晏肯定也是要一起吃苦的。 良久之后,他所有担忧化作一声长叹。 第二日早晨,孟晏云醒来的时候萧澈已经去上朝。 她身体还略有不适,不过还不至于无法起身。 从秋白的口中得知昨夜萧澈一夜没睡,今天一早便又去上朝,孟晏云垂眸微一沉吟,却没有说此事,而是说道:“去给太子妃请安吧。” “殿下将太子妃娘娘禁足了。” 秋白道。 “但殿下也没有说我不能去与太子妃请安。”孟晏云的笑容云淡风轻。 片刻之后,孟晏云来到惠德院。 “侧妃娘娘。” 守着大门的两个婆子齐齐给孟晏云行礼。 “我来给太子妃请安。”孟晏云大方端和。 “这……”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稍胖的婆子赔着笑说:“但殿下说了,太子妃娘娘正在禁足。” “殿下也没有说不让我和太子妃请安,两位嬷嬷放心,殿下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两位嬷嬷。” 孟晏云都已经这么说,两个婆子不好再拦,放了孟晏云进去。 陈楚楚静坐在窗台下,整个惠德院只有书玉一个丫鬟,见孟晏云来,书玉拘谨的福身行礼,头快要缩到脖子里。 孟晏云淡淡扫了她一眼,抬脚走进屋子。 陈楚楚听到声响回头,见到是孟晏云进来,她的眼睛瞬间凶光毕露,咬牙切齿道:“你还敢来!” 她落得如今的境地,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孟晏云并不气恼,缓缓行至椅子处落座,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练过无数遍,她做得轻盈优雅,矜贵似是与生俱来。 陈楚楚望过去,孟晏云身材修长窈窕,手指细白,脸上没有戴面纱,可以看见孟晏云脸上的红痕,那红痕粗粗一看,像条红色的鱼。 她只觉这道红痕使孟晏云的脸更加妖冶,便嫌恶的别过头。 “臣妾死里逃生,自是要来与娘娘道一声平安,免得娘娘担心。”孟晏云眉眼含笑。 陈楚楚目光嘲讽愤恨:“你又何必假惺惺,昨夜的火定是你自己放的,用以博取殿下同情,还来陷害本妃!” 说完,她紧紧盯着孟晏云。 昨夜她被禁足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萧澈有没有查到纵火的证据。 “臣妾用命搏殿下的宠爱,是不错。至于是不是陷害,娘娘与臣妾心中都有数。”孟晏云笑意宛然,眼神平静无波。 陈楚楚心中冷笑。 既是她们两人心中有数,那就是萧澈也没有查到证据了。 “你以前那副纯良的模样,果然都是装出来的,太子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你的下场会比本妃更惨!” “呵呵……” 孟晏云掩唇轻笑,“能不能让殿下接受臣妾的真面目,那是臣妾的本事,娘娘现在就说下场,未免言之过早。” 陈楚楚捏紧帕子。 早知孟晏云是这般难对付,当初…… 当初她又能如何呢? 不,也不一定会让孟晏云一直得意。 她唇角一扬,眼神不屑:“或许你不知道,当时纳你,殿下亲口答应本妃,便是纳侧妃,也不会亏待了本妃,本妃依旧是太子妃。” “是啊,娘娘本来就是太子妃,那又如何呢?” 孟晏云微微歪着头,笑容单纯无辜。 陈楚楚却从孟晏云的眼神中看出讥讽。 是啊,如今她空有这太子妃的名头,便连孟晏云都能踩在她的头上嘲讽她,她这太子妃又算什么。 都是孟晏云! 她的目光复又看向孟晏。 若不是孟晏云,她依旧是风光的太子妃! 怒从心头起,她抬手往孟晏云的脸上打去。 孟晏云凝眸,眼疾手快抓住陈楚楚的手,力道之大让陈楚楚动弹不得。 她笑着,道:“好叫娘娘知道,臣妾的这双手,是能拉弓射箭的。” 言罢,她用力一推,陈楚楚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孟晏云,你好大的胆子!”陈楚楚怒声骂道。 孟晏云见到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婆子,语气温柔;“娘娘切莫动气,臣妾知道娘娘不愿见臣妾,臣妾这就走。” 说完,她起身屈膝一礼,施施然离开。 来到惠德院门口,她轻言细语的吩咐两个婆子:“太子妃正在禁足,心情不好,两位嬷嬷多担待。” “是。” 走出一段距离,孟晏云抬头望向西北方,目光不由得眷恋悲凉。 从前纵马天涯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 她这一生,或许就只能与阴谋为伍。 “娘娘。” 孟靖云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忙整理了思绪,扬起灿烂的笑脸,转身唤道:“哥哥。” “昨夜……殿下可曾怪罪娘娘?”孟靖云提着心问。 “并没有,哥哥不必担心。” “那便好。” 孟靖云总算稍稍心安,正色道:“殿下早上去上朝时说了,下朝之后殿下会直接去难民营,特地叮嘱要娘娘好好用膳。” 这么忙的吗? 孟晏云蹙眉,努力回想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京城是什么情况。 可上一世的这时她已经回到云州,对京城实在是知之甚少。 她终是放弃了靠自己想,直接问哥哥:“难民营出什么事了吗?” 第60章 出谋 孟靖云将昨天晚上苏衡与他说的都说了一遍。 孟晏云垂眸思量片刻,仰头朝孟靖云笑:“哥哥陪我去找殿下吧。” “可是娘娘的身体……” “不碍事的。” 一个时辰之后,孟晏云在孟靖云的护送下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快到难民营时,孟晏云走下马车,剩下的路程孟靖云提着食盒跟在她的身后,一前一后走着,两人时时轻语,无人听清说了什么。 难民营周围驻扎着士兵,来到入口处,孟靖云上前表明身份来意,守门的士兵恭恭敬敬的放了孟晏云进去。 萧澈正在营地中翻看整理好的新户籍,苏衡大步走进来,道:“殿下,侧妃娘娘来了。” 萧澈心神一动,放下公文,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出帐篷,便见孟晏云正缓缓走来的身影。 孟晏云也见到了萧澈,只见她遥遥挥手,随即便小跑着往这边来。 雪中,孟晏云一身雪白的披风,披风里的衣裳也是深深浅浅的蓝色,跑动时衣袂翩翩,仿若一只迎风起舞的蝴蝶。 萧澈眉宇间被染上温柔,情不自禁也朝孟晏云急行几步。 孟晏云快跑到萧澈的面前时,脚步慢了些,似是刻意压制着激动,恪守着礼节,福身见礼,“臣妾见过殿下。” “不是让你好生养着吗,这么冷的天,怎么来了?” 萧澈扶起孟晏云。 感受到孟晏云手上的冰凉,他不禁蹙眉,拉着孟晏云往帐子里走。 孟晏云乖巧的跟随,笑着答道:“臣妾无碍,听哥哥说殿下在这里,臣妾想与殿下同用午膳,便来了。” 说着,苏衡接过孟靖云手中的食盒送了进来。 萧澈望向食盒,眼神沉了沉。 这里毕竟是难民所住之处,若是太丰盛,也是不合时宜。 此时孟晏云正将食盒里的食物取了出来,不过是一罐鱼肉粥,一道蕈菇炖鸡,一道烧菜心,一碟九层糕。 “太医说了臣妾要吃得清淡些,便委屈殿下了。” 孟晏云抬头望着萧澈,眼中似有波光粼粼。 萧澈笑着摇摇头,倒是他想多了,孟晏云年纪虽小,但处事稳重周全,自是知道什么场合做什么事。 或许这也是孟晏云思虑心重的原因。 其实即便是丰盛了些也无伤大雅,他在外奔走忙碌,克己复礼,倒也不是为了让妻妾吃苦的。 见孟晏云在盛粥,他接了过来,先盛了递给孟晏云。 孟晏云将碗捧着暖了暖手,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仅仅是多了个人一同吃饭,萧澈感觉这营帐中都温暖了许多。 他夹了块鸡肉放在孟晏云的碗里,道:“五台岭上的行宫中有一温泉,等流民的问题解决了,孤陪你去住上一段日子。” 孟晏云略惊了惊,浅浅笑着:“年末不正是事情最忙的时候吗?” “倒也不忙,忙的是父皇。”萧澈道。 只这一句,孟晏云便明白了。 老皇帝虽是将许多事情都交给萧澈去办,但该抓的权力老皇帝不会放手,年末各部述职正是恩威并施之时,老皇帝便不会让萧澈插手。 不过她来京城也不是养身体的。 “那府上也有许多事情要忙,若是有个万一,那年便过不好了。” 萧澈眼中的深意一闪而过。 能知道年末忙,那便是知道有多少事了。 不管从哪方面看,孟晏云都是比陈楚楚要适合做正妃的。 “殿下这般瞧着臣妾,是臣妾说错了吗?” 见萧澈一直盯着自己,孟晏云心里有些不安。 “你说得对,年末事情是多了些,就是可惜了行宫的温泉。”萧澈笑道。 “总会有时间去的。” 孟晏云随口应了一句。 “太子哥哥,听说嫂嫂来了。” 正说着,萧润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看到孟晏云果然在,萧润眼神一亮,但马上又将孟晏云打量一遍,急道:“嫂嫂你没有受伤吧,都怪太子哥哥,非要赶我回宫,昨晚我要是在,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萧澈哭笑不得:“是父皇要问你这几日的功课,你也该去和庄妃娘娘请安,孤何时赶你?” “太子哥哥与父皇说一声,又不急在这一日的。”萧润小声咕哝。 “谢楚王殿下关心,妾身没事。” 孟晏云颔首垂眸。 萧润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嫂嫂是不喜欢我吗,我喊嫂嫂,嫂嫂倒喊我殿下,这关系都乱了。” “不是……” 还不等孟晏云否认解释,萧润自来熟的坐了下来,接着抱怨:“吃饭也不叫我。” 萧澈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还真是忘了。 孟晏云刚想开口让人拿个碗,只见萧润撸起袖子,右手中已然是拿了碗筷。 她愕然,下意识看向萧澈。 萧澈也是啼笑皆非。 二人相视一笑,都动手把菜往萧润那边挪了挪。 片刻之后,等午膳吃完,孟晏云对萧澈道:“臣妾想去营地看一看,可以吗?” 萧澈并不觉得孟晏云的这个要求很意外,起身道:“走吧。” 走出营帐,孟晏云看了一眼候在外面的孟靖云。 孟靖云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异样,跟了上去。 走出数十步,他才开口对萧澈道:“殿下,卑职有奏。” 萧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孟靖云:“什么事?” “卑职昨夜听苏将军说皇上要殿下在大雪之前补上调用的棉服棉被,卑职从前在云州任职,云州盛产棉花,且养兔者众多,云州距离凉州和锦州甚远,赈灾的物品不会从云州调,卑职可联系从前旧部,尝试从云州购买过冬的物品,若是加急,大雪之前应该能送到京城。” 说着,孟靖云心跳得厉害,不自觉的看了孟晏云一眼。 这个主意实际上是小妹出的。 此时他这个小妹,面上噙着温和的笑,丝毫看不出破绽。 萧澈打量着孟靖云。 这个孟小将军,似乎不是在云州的愣头青了。 迎着萧澈的目光,孟靖云只觉得头皮发紧,呼吸都凝滞住了。 这毕竟不是他的主意,实在是难以理直气壮。 第61章 贵妃传唤 孟晏云很是镇定。 前世她是不知道京城的情况,不过她记得前世的大雪前后,父亲召集了云州的商人,让商人们将囤积的过冬衣物棉被都按当时的市价交易。 这些商人囤积的过冬物品大多是要高价卖去漠北的,不过漠北和渝丰虽是已经议和,关系却还是紧张,这时候与漠北交易要承担不小的风险,日后两国局势要是不稳,这些事情被人拿出来做文章,一不下心便是家破人亡。 故而这件事办起来倒也不是很难,几番讨价还价之后交易便也达成了。 但是前世父亲购买过冬物品的时间是在大雪前后,若前世老皇帝也还是要萧澈在大雪前将东西补齐,时间肯定是来不及,萧澈多半是受到斥责的。 而且前世父亲和哥哥都没有回到京城,还能帮萧澈去办这件事,现在父亲和哥哥都已回京,她相信以萧澈的能力也能办成,可时间依旧会来不及。 萧澈默默思量片刻,才给了孟靖云答复:“那此事你便尽力去办,东西有多少要多少。” “是!” 孟靖云长长松了一口气。 晏晏如此聪明,若真能解决此事,那帮了太子不小的忙。 却不知为什么晏晏不自己告诉太子,太子知道晏晏帮了这么大的忙,肯定会更加知道晏晏的好。 也不知道晏晏在想什么。 他暗暗叹气。 孟晏云一直在营地里待到傍晚才回太子府。 因流民的事情还未处置完,萧澈便没有回,只让萧润送孟晏云回去。 回到府中,碧芳已经带人将新的院子整理出来。 她刚坐下,碧芳说道:“之前太子妃娘娘说要将两套冬衣折算成银两,如今太子妃被禁足,您看……” “殿下将内宅托付姑姑打理,姑姑拿主意便是,不过一直以来的惯例都是三套,我觉得不好轻易更改。” “是。” 碧芳露出笑容。 听前半句她还以为侧妃要撒手不管。 “也快过年了,今年殿下被立为太子,也是我在太子府过的第一个年,吩咐下去,只要好好当差,年末每人赏三个月月奉。这些银子从我嫁妆里出,大家热热闹闹过个年。” 孟晏云再道。 加上昨晚,萧澈已经有两次因她惩治下人,该立的威立了,也到了该恩赏的时候。 碧芳应下,去和府中的人宣布这些好消息。 入夜,银丹喜滋滋的回来,给炭盆里添了碳,眉飞色舞地说:“府中上下都在感谢娘娘呢,要不是娘娘,奴婢们连今年的冬衣都要没了。” 孟晏云调制着香料,漫不经心道:“太子妃也没有恶意,只是思虑不周,等殿下回来与太子妃说,太子妃也不会一意孤行。” 对此银丹嗤之以鼻:“娘娘还帮太子妃说话呢,要不是太子妃,娘娘也不会挨饿。娘娘您还不记仇,吩咐府中的人不能慢怠太子妃。” 孟晏云笑而不语。 她意在陈楚楚的位置,并不在折辱陈楚楚。 逞这一时之快除了给人话柄,毫无作用。 而且靠着她才能过得好,陈楚楚依旧会觉得屈辱。 夜悄悄而过,孟晏云靠着安神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孟晏云还在梳妆时,银丹急匆匆进来,道:“娘娘,储秀宫来人,说请娘娘进宫一趟。” 储秀宫? 那是贵妃的宫殿。 孟晏云略一沉吟,冷静的对夏橙道:“你去请碧芳姑姑,请她陪我进宫一趟。” 她无意贸然涉险。 等待的时间,她用胭脂将脸上的疤痕涂得更狰狞了些,再吃了几块糕点,她才戴上面纱与碧芳进了宫。 去储秀宫的路她并不陌生,对周围的景色她不感兴趣,只闷头跟着碧芳走。 来到储秀宫门口,便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看来储秀宫中不仅仅有贵妃,还有其他嫔妃。 经宫人禀报,孟晏云获许得以觐见。 孟晏云垂首走进正殿,福身与坐在主位上的贵妃见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免礼,坐吧。” 贵妃笑吟吟道,完全没有孟晏云进宫敬茶那日的冰冷不屑。 等孟晏云坐下,一个容貌艳丽的美人便说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子侧妃。” 另一个容貌稍逊的附和道:“如此容色竟能得太子宠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孟晏云看了一眼说话两个人,前世今生,她都不认识。 “这位是方昭仪,这位是文婕妤。”贵妃笑着介绍。 方? 孟晏云想起来,姐姐与她说过,她回京那日在城门口为难她的其中一个姑娘就是姓方,还说那个姑娘有个在宫中做昭仪的姐姐。 来者不善啊。 “之前的宫宴上四公主对你有所误会,行事莽撞了些,本宫今日叫你前来,也是代四公主给你赔罪。四公主年幼不懂事,你也是她的嫂嫂,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贵妃唇角含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娘娘言重,臣妾不敢计较。”孟晏云浅笑着回。 所谓年幼不懂事的萧珞,下手害人的时候可半点不见天真。 贵妃柳眉微蹙,孟晏云这态度模棱两可,说着是不敢计较,可孟晏云的脸上可没有半分的敬畏惶恐。 她给方昭仪使了个眼神。 “四公主说了太子下令让她去太皇太后的皇陵抄写经书,天寒地冻的,公主如何能受这个苦。侧妃既不计较,何不与殿下求个情,贵妃娘娘也会记着你的好。” 方昭仪说的有些不情愿。 她妹妹因为孟晏云被当众打了二十个耳光,因为这件事她在宫没面子好久,这笔账她还没有和孟晏云这个丑八怪算。 “不是公主为表孝心自请去太皇太后的皇陵抄写经书吗?无缘无故的,殿下为何会让公主去皇陵抄写经书?” 孟晏云眨眨眼睛,满脸不解。 贵妃心里堵得慌,让孟晏云去求情就去求,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是啊,太子殿下为何会让四公主去皇陵抄写经书呢?” 文婕妤语有深意,意有所指。 孟晏云扬唇一笑,若萧珞问心无愧,那这件事从情理上来看是萧澈以权压人。 可惜…… 第62章 禁宫 “臣妾人微言轻,不若……娘娘将此事禀告陛下,陛下与娘娘情深义重,又一向宠爱四公主,想来陛下也是舍不得四公主受苦的。” 孟晏云嗫嚅道。 贵妃眉宇间浮上阴霾。 濬儿特地叮嘱过她,此事千万不能去求皇上,若是能求,她才不会叫孟晏云进宫。 孟晏云害她协理六宫的权被庄妃分走,害得珞儿清誉受损,她恨不能杀了孟晏云,此时却要在这里说软话,她已经觉得万分屈辱。 不想孟晏云竟还不知好歹! 她的脸冷了下来,可终究是对萧澈有所顾忌,不敢斥责孟晏云,只冷声道:“看来本宫是求错人了。” “是臣妾无用,求娘娘恕罪。” 孟晏云诚惶诚恐的跪下。 “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贵妃捏着眉心道,同时给了方昭仪一个眼神。 孟晏云起身与两个嫔妃一同走出储秀宫。 来到储秀宫门口,孟晏云刚要往宫外的方向走,方昭仪便说:“孟侧妃难得进宫,这宫中的雪景想来侧妃还未看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与本宫同去赏景。” “我府中还有事,便不陪昭仪了。” 孟晏云语气平淡,并不恭谨。 她也是不用对妃位以下的嫔妃恭敬的。 方昭仪面色瞬间难看:“侧妃便这般不给面子?” 孟晏云眼中寒光闪过,面上却装得瑟缩一下,道:“娘娘误会了,我只是……” “那便走吧。” “等等。” 孟晏云说了一句,转头对碧芳说:“我本想去给先皇后添一盏灯油,但昭仪相邀,我怕是去不成了,劳姑姑代我去吧。” 碧芳看了方昭仪一眼,再看孟晏云时眼中都是不放心。 “姑姑就去吧,难不成还担心本宫会亏待了侧妃吗?”方昭仪盛气凌人。 碧芳还想再说,孟晏云柔声道:“有劳姑姑了。” 说完,跟着方昭仪离开。 碧芳心中着急,却因为是孟晏云让她离开的,她也是无计可施。 孟晏云跟着方昭仪走,走了一段,她发现这条路通向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雪景,倒是有一处禁地——东宫。 正因为东宫成了禁地,萧澈这个太子成了渝丰第一个不住东宫的太子。 皇帝刚登基时东宫多次传出有人在里面见鬼的事情,皇帝便将东宫封禁,成了禁地。 上一世老皇帝告诉她,是老皇帝为了谋夺皇位,毒害了当时是太子的亲兄长,并嫁祸给其他皇子,一箭双雕。 所以,老皇帝不过是做贼心虚。 走了好一会儿,越走环境越是荒凉阴森。 “娘娘,这里不像是有雪景的样子。”孟晏云不安的环视四周。 “这宫中能安静赏景的地方不多,这是本宫好不容易发现的,特拿出来与侧妃同赏。”方昭仪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阴毒。 等一会儿孟晏云就知道那里的雪景有多安静了。 那是,死一般的安静。 孟晏云静静跟着方昭仪,再走了一会儿,破败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呀,既是来赏景,怎么能少了茶点,瞧本宫这个脑子。你先进去,本宫回去备茶点。” 方昭仪的语气很是夸张。 “那……我与娘娘同去吧。”孟晏云怯怯的说。 方昭仪把孟晏云往破败的东宫门口推了推,笑容嫣然:“是本宫邀侧妃赏景的,既然都到了,哪里能让侧妃费力往返,侧妃去里面稍等,本宫一会儿就回来了。” 孟晏云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推开破败东宫的大门。 方昭仪朝她微笑着摆手。 她推开东宫大门,走了进去…… 方昭仪的笑容瞬间消失,带着人快步往御书房走去。 很快,方昭仪来到御书房,在门外大声道:“陛下,太子侧妃非要去禁宫,臣妾实在劝不住。” 吧嗒! 皇帝手上一用力,毛笔断成两截。 大太监王复燊知道端韶太子是皇帝的逆鳞,平时都不能听别人提起,更何况是方昭仪这样大喇喇的宣之于口! 他忙走出去将方昭仪请进来,并将御书房中其他下人赶出去。 “求陛下恕罪,臣妾实在劝不住太子侧妃。” 方昭仪跪在地上惶恐请罪,眼底划过快意。 皇帝面色冷沉。 那孟氏胆子如此之小,也不像个有主见的。 究竟是孟氏想去禁宫,还是萧澈的意思? 他起身,不说话,往外大步走去。 方昭仪眼中笑意更深,跟上皇帝。 大雪忽而下的更大,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地上,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在路上落了一层。 皇帝和方昭仪来到禁宫门外,还可以看到隐约的脚印在禁宫门口。 “臣妾都说了这里不能进,侧妃还是进去了。” 方昭仪掩唇娇声惊呼。 皇帝眉头拧紧,给王复燊做了个手势。 王复燊会意,上前将禁宫的门打开。 禁宫的门被缓缓打开,然而几双眼睛都看到,脚印并没有延伸至禁宫内。 方昭仪眼睛蓦地睁大。 怎么可能? 她明明眼睁睁看着孟晏云走进来的。 皇帝的脸色依旧黑沉,示意王复燊进去查找。 王复燊却瞧着禁宫外不远处的杂草之后有一抹粉色。 这时皇帝也看到,便改了主意,让王复燊过去看。 王复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清楚之后,对皇帝道:“陛下,是孟侧妃。” 这声音惊动孟晏云。 孟晏云缓缓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的王复燊,迷迷糊糊问:“昭仪娘娘来了么?” 皇帝走了过来,看到孟晏云的斗篷上盖了一层雪花,阴沉的眼神便看向身旁的方昭仪。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孟晏云忙慌张起来跪在皇帝面前,道:“是昭仪娘娘说带臣妾来这里赏景,臣妾才来的。” “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要来的!” 方昭仪脸不红心不跳的厉声反驳。 孟晏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捂着心口:“娘娘,你怎么能……” 说到这里,她声音戛然而止,似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进去瞧瞧。”皇帝说道。 王复燊瞧了跪在雪地上,面色之白与雪不相上下的孟晏云,还是伸手将孟晏云扶起来,往禁宫中走去。 第63章 扭转 正殿被上了锁。 王复燊从怀中掏出钥匙,将正殿打开。 当见到里面的景象时,方昭仪惊得差点合不拢嘴。 与外面的破败不同,正殿中被打扫的很干净。 正殿中央挂着端韶太子的画像,四周的白蜡烛皆燃着。 方昭仪猛的看向皇帝。 这里不是不让任何人来的禁宫吗? 怎么会是这幅景象。 孟晏云始终低着头,显得既胆小又安分。 “你今日为何进宫?”皇帝问孟晏云。 “是贵妃娘娘宣召。” 孟晏云答。 皇帝的眼神刀子一般盯着孟晏云。 这几日太子都在城外安置难民,既是贵妃宣召,那太子没时间指使孟晏云私闯禁宫。 且孟晏云才是第二次进宫,怎么会知道禁宫的路。 倒是他多想了。 他看向方昭仪,道:“你可告诉太子侧妃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昭仪一咬牙,道:“臣妾已经告知侧妃,这里乃是禁宫。” 闻言孟晏云猛地抬头看向方昭仪,然后看向皇帝,跪下急切道:“陛下,臣妾不知,昭仪娘娘还说带臣妾来这里赏雪景。” 方昭仪也跪了下来,语气铿锵:“陛下,臣妾不敢欺君!” 皇帝目光幽深,眸中波澜不惊,没有一点温度。 沉默许久,皇帝的目光定在孟晏云的身上,道:“侧妃起来吧。” 方昭仪心猛的沉下,皇上这是相信孟晏云了! “陛下,臣妾所言句句为真,您不能错信小人呐!” 她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孟晏云没有进禁宫,泪眼盈盈的望着皇帝求情。 孟晏云起身的时候手自然的在方昭仪的裙裾上摸了摸。 以为这就完了么? 她心头暗暗冷笑。 起身时她哎呀一声,腿一软,撞向身旁的蜡烛。 “陛下小心。” 王复燊护着皇帝后退几步。 架子上的蜡烛滚落,落到方昭仪的脚边。 霎时间,方昭仪的裙裾上就窜起火苗。 “啊!” 方昭仪尖叫着,慌乱的去扑裙裾上的火。 可火势还是越来越大。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灭火!” 皇帝脸色黑的难看,呵斥方昭仪的宫女。 两个宫女这才回过神,合力将方昭仪身上的火扑灭。 场面控制住,皇帝再看孟晏云。 孟晏云坐在地上满脸惊慌,身边也散落着几支燃烧的蜡烛,有一支甚至就被裙裾盖住。 然而孟晏云的裙裾完好,并没有被烧着。 皇帝的目光不小心移到端韶太子的画像上。 端韶太子高高在上,仿佛看着大殿中的这场闹剧,似笑非笑。 皇帝心头一震,快速移开目光,一言不发,抬脚往外面走,同时示意王复燊将人都带出来。 众人来到禁宫门外。 离开正殿,被冷风一吹,皇帝才觉得心头的不安减轻许多。 他深深望了一眼孟晏云,又看了一眼破败的东宫,开口道:“方昭仪于朕前失仪,禁足。” 方昭仪发髻散乱,十分狼狈,听到皇帝的话,哭着求道:“陛下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 王复燊招手叫来两个小太监,将方昭仪强行拖走。 皇帝阴恻恻的目光看向孟晏云,道:“你先出宫吧。” 孟晏云忍着心中的恨,让声音尽量怯懦:“臣妾……不认识路。” “王复燊,送她出宫。” 皇帝冷声说完,甩袖大步离开。 王复燊搀着孟晏云往宫外走。 “碧芳姑姑代我去先皇后的宫中添灯油了,公公事忙,让人去叫碧芳姑姑来就好。” 路上,孟晏云和气的对王复燊说。 是皇帝亲口吩咐他送孟晏云出宫的,王复燊不敢怠慢,让小太监去凤仪宫中找碧芳,自己陪着孟晏云一起等。 片刻之后,等碧芳来,孟晏云这才继续往宫外走。 来到宫门口,孟晏云听到哒哒的马蹄。 循着声音望去,见萧澈骑着快马而来。 萧澈见到孟晏云平安出宫,先是放下心,然更靠近些后,他看到孟晏云苍白的脸色,他的眸中漫上寒意,心仿佛被揪了一下。 他跳下马,快步跑到孟晏云面前。 牵起孟晏云的手,只觉那双手冷的像冰。 “殿下。” 孟晏云满目惊喜。 萧澈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将孟晏云整个人裹住,拥着人往马车走去:“上车再说。” 等上了马车,萧澈问:“贵妃让你进宫做什么?” “想让臣妾在殿下面前给四公主求情,不过臣妾拒绝了。” 孟晏云声音轻细,娓娓道来,没有掺杂任何情绪。 萧澈心头漫上杀心。 让萧珞去太皇太后的皇陵已经是他高抬贵手,这些人竟还这般纠缠不休。 可是,就去一趟储秀宫,孟晏云怎么衣服脏了,便连头发也有些散乱。 “就没发生旁的事了吗?” 他狐疑道。 “方昭仪说是带臣妾去赏雪景,哪知却带臣妾去了禁宫。幸亏姐姐说过臣妾回京那日被掌掴的人中有个姓方的姑娘,那个姑娘的姐姐在宫中做昭仪。” “臣妾便对方昭仪存有戒心,并未踏足禁宫,之后方昭仪果然就带着陛下来了。不过陛下英明,查问清楚之后将方昭仪禁足了。” 孟晏云语气转为轻快,还带着些许天真,并无惧意。 萧澈心拧了一下。 他便是怕处处都是危险才让碧芳跟着孟晏云,不想还是避免不了。 也就是孟晏云聪慧,否则…… 不过方昭仪出自宣平侯府,因害了他的侧妃便禁足,父皇此举,倒是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父皇处置方昭仪的时候还说了什么?”他问。 孟晏云眼底盛着笑意,语气却是庆幸:“陛下说的是方昭仪君前失仪。” “说来也是陛下宽仁,是臣妾推到了烛台,才会导致方昭仪的衣裙着火,陛下却只治了方昭仪的罪。” 衣裙着火? 萧澈警觉:“方昭仪的衣裙在禁宫内起火?” 孟晏云点点头:“也是奇怪,那烛火落到方昭仪的身上,瞬间就烧起来了。” 说着,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萧澈。 萧澈眸子一眯,但很快面色恢复温柔,将孟晏云的手放在怀中捂着,语气温柔而透着杀气:“你放心,孤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第64章 指点 孟晏云笑着依偎在萧澈的怀中。 她自是相信萧澈的手段。 禁宫中的烛火明明都碰到了她和方昭仪的衣裙,可只有方昭仪的衣裙瞬间着火,此事会在原本就亏心的皇帝心里留下多大的恐惧。 她摸了摸怀中的荷包。 无人得知她随身携带的药粉,除了能提神醒脑,还易燃。 而在外等待装睡的时候,她的衣裙就被雪水打湿,只要她注意,自是不会被蜡烛点燃。 回到府中,孟晏云去沐浴的时候,萧澈唤来碧芳,问:“今日在宫中,怎会让侧妃落了单?” “是侧妃娘娘执意让老奴去先皇后宫里添灯油,老奴无能,没能看好娘娘。”碧芳请罪道。 萧澈捏了捏眉心。 难道是孟晏云特地引方昭仪动手的? 晚膳前,孟晏云换了身藕色的衣衫,头发松松挽着,不着钗环。 被热气熏过,她的脸上有了血色,那道红痕似乎淡了许多。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梳妆台上重新描好的观音图,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 萧澈走了进来,阻止秋白去通报,放轻脚步走到孟晏云的身后。 “在想什么?” 他的手放在孟晏云的肩上,阻止了孟晏云起身。 “臣妾在想,今日方昭仪说的那个禁宫,为何外面是封禁的样子,里面却还供奉着一张画像。” 孟晏云转身仰头望着萧澈,明知故问。 “那是东宫,画像上画的是端韶太子。早年间东宫频频有诡异之事,为安人心,父皇才将东宫封禁,但父皇不忍端韶太子死后还被冷落,故而命人暗中供奉。” 不忍? 孟晏云眼神讥讽。 是老皇帝惧怕端韶太子变成厉鬼来掐死他吧。 “原来如此。” 她口中淡淡应道。 萧澈的余光扫到梳妆台上的观音像。 那画像处处都画的详细,脸上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 他奇道:“这是什么?” “殿下赠臣妾亲手所刻的木偶,臣妾无以为报,便想着将先皇后的尊容刻成玉雕,放在府中供奉。可是臣妾无福,没有见过先皇后,便还想劳烦殿下描上先皇后的尊容。” 孟晏云握住萧澈的手,温柔的语气中含着情真意切。 萧澈眸色深深,情难自抑,将孟晏云揽入怀中。 …… 深夜,皇宫,皇帝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梦中端韶太子满脸鲜血的模样如此真实,他一闭上眼睛,端韶太子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似乎还说着要他偿命的话。 他喘着粗气,沉声对王复燊道:“去请太常寺卿!” 第二日,一道圣旨传到礼部和太常寺,当年端韶太子为人所害,魂魄不宁,由大相国寺派高僧举行水陆道场超度亡灵。 五品以上官员和命妇皆要参加一同诵经,官员由太子带领,命妇则由太子侧妃孟氏带领。 东宫重新修葺,却不再是东宫,而是修成佛堂。 这道圣旨一出,比起超度端韶太子的亡灵,众人更关心的是命妇由孟晏云带领。 太子妃被太子禁足,皇帝又下旨命妇由侧妃带领,其中深意让人不得不多想。 得到旨意时孟晏云并不是很吃惊。 在老皇帝的面前,方昭仪身上着火,而她安然无恙,品行不端的老皇帝自会多想。 再有萧澈的能力,便如虎添翼,有这个结果才正常。 萧澈继续忙于安置难民的事情,府中的事情有碧芳照管,她难得有了清闲,便让人在矮桌上置了棋盘,自己对弈。 沉浸于棋子的对峙中,脑中的思绪才可稍稍停止。 “嫂嫂。” 萧润又溜了进来。 这段时间见萧润并无恶意,孟晏云也习惯了萧润这个性子,起身从内室走到外厅,笑道:“今日可没有茶点吃。” “嫂嫂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只会来讨茶点吃。”萧润嘟着嘴,表达着不满。 孟晏云示意秋白去备茶点。 不一会儿,秋白端着热腾腾的牛乳茶和藕粉绿茶糕走了上来。 见到有吃的,萧润眼神都亮了,小声咕哝:“嫂嫂还逗我。” “倒不是逗你,吃我这糕点,我可是有条件的。”孟晏云眼角眉梢都弥漫着温柔。 “啧,就这一碟糕点,一盏茶,嫂嫂便要使唤人了。” 萧润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既不给使唤,那把我的茶点还我。” “给给给,嫂嫂只管吩咐就是。” 萧润像是生怕眼前茶点真的被抢走,还护了起来。 见状秋白等几个小丫鬟都偷笑着。 孟晏云也是掩唇笑着,道:“一会儿你去一趟城外的流民营地,将茶点也给太子殿下送一份去。” “这点子小事也值得嫂嫂这般郑重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萧润做了个鬼脸。 孟晏云眼睫微垂,略一思量,道:“那我便来考考你,一般来说,朝廷和衙门会怎么安置难民?” 说起正事,萧润的一张脸就皱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答:“嗯……除了发赈灾粮,便是给田给地,以工代赈,减免赋税……之类的。” “说得不错。” 孟晏云先给了肯定,才补充道:“不过还不够全面,京城能拨给流民的地有限,许多人都是要吃赈灾粮直到其户籍地灾情退去,才能发送回原户籍。但是京城许多人家的庄子里是缺佃户的,不如与皇上请旨,将一部分人送去各家庄子上做佃户,也是两全了。” 萧润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惊讶与欣喜:“嫂嫂说的是啊。” “那便去与你太子哥哥商议吧,若是有功,便当做是你帮我跑这一趟的奖赏,不必在你太子哥哥面前提及我。”孟晏云含笑道。 萧润眼神沉了沉,复又笑得单纯:“那我便提前谢过嫂嫂了,嫂嫂定是不会害我的。” 孟晏云回以一笑。 吃饱喝足之后,萧润才带着吃的往城外赶去。 “娘娘既有主意能帮到殿下,为何不直接与殿下说?” 夏橙不解的问。 孟晏云重新回到内室,整理着棋盘上的残局,心不在焉道:“楚王殿下能与太子殿下直言,我却不可以。” 她本就在思考怎么和萧澈说比较好,若是她与萧澈说,定是要费许多心思让萧澈降低对她的戒心。 萧澈帮了流民许多,将这些流民散在京城各处,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 她的目的是这个,而不是在萧澈的面前一味的邀功。 为着之后举办水陆道场的事,萧澈需加快处理好流民的事情,便接连三日都没有回府。 在水陆道场举行之前,又一个消息从宫中传出。 第65章 胜负 太常寺说方昭仪的生辰与端韶太子相克,会令端韶太子魂魄不宁,故而被送去清心庵出家。 在超度端韶太子亡灵,大办水陆道场的这个关头,宣平侯连求情都不知道往哪儿求。 流民营地中,萧濬一身银狐裘,穿过正在排队领救济粮的难民,直冲萧澈所在的营帐。 “太子殿下和侧妃可真是好手段,侧妃不过是进了一次宫,方昭仪便被父皇下令出家了。”萧濬忍不住脾气,对萧澈语出不逊。 这口气他实在是没法忍。 母妃在宫中花了不少的心思才拉拢了方昭仪的,进而也拉拢了宣平侯。 就因孟晏云进了一次宫,一个还算是得宠得用的昭仪就废了! 宣平侯还责怪他和母妃不保方昭仪。 父皇都直接下旨了,还说是因为方昭仪的生辰和端韶太子相克,他和母妃能说什么! 还有陈楚楚! 他在太子府如此好的一颗棋子,因为孟晏云,就快成为一颗废棋! 他倒是觉得孟晏云是来克他的! 萧澈正一边看公文,一边一心两用的教萧润下棋,见萧濬闯进来,神情并无变化,语音低沉:“与孤何干?” 萧濬被噎了一下,想要再说,可对上萧澈森寒的眸子,他的话堵在嘴边,没有勇气说出口。 萧澈唇角勾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冷冽弧度,主动开口:“贵妃让孤的侧妃进宫,为的是让侧妃去给萧珞求情。这次贵妃是让孤的侧妃求情,下次或许就是承懿郡主,又或许,等萧珞回京……自己就求去父皇面前了。” 萧濬心中一虚,躲开萧澈的目光。 又后知后觉如此是胆怯,便抬头瞪了回去。 然萧澈早已低下头,在棋盘上落了一颗白子。 棋盘上的胜负已分。 “太子哥哥,你又不让着我。” 萧润一屁股坐在地上,控诉的看着萧澈。 萧澈勾唇:“男子汉大丈夫,想赢便靠自己的本事。” “哦~~~臣弟受教了,不仅要靠自己的本事,声音大也是没有用的。”萧润看向萧濬,眼角似有一丝讥诮。 萧濬更觉难堪,连表面功夫也不做,转身重重掀开门帘大步离开。 比起愤怒,他现在更多的是烦躁。 萧珞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等萧珞从皇陵回来,肯定不会安分。 要是将那晚上的事情闹到父皇面前…… 一个不知廉耻的公主,而他正是这个公主的亲哥哥…… 他握紧拳头,黑沉沉的眼中掠过杀气,上马离开了营地。 营帐内,萧澈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太子哥哥,不必理会七哥说了什么,七哥要是能改变父皇的旨意,也不会气急败坏的来太子哥哥面前了。” 萧润以为萧澈是在生气。 萧澈收回目光,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你嫂嫂中意素雅的颜色,那银狐裘她应该会喜欢。” 噗…… 萧润一口牛乳茶喷出去。 原来太子哥哥是在想这个。 擦拭地上的牛乳茶时,他的眸色幽深,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喃喃:“她穿红色才最好看。” 第66章 疑心 礼部和太常寺将水陆道场的事情准备妥当,如期举行。 在此之前,皇帝可怜流民,便开恩留下一部分在京城,送往王侯大臣们的田庄中成为佃户。 至于留下之人的名单,自然是太子去定。 十月十五,下元节,水陆道场在废旧的东宫开始。 流程为第一日,在东宫迎亡灵。 第二日,将亡灵送往大相国寺超度供奉,再诵经三日。 孟晏云只觉得想笑。 这不过是老皇帝自欺欺人,想将端韶太子的亡灵送出宫罢了。 否则既已超度,何须供奉? 正午,东宫,命妇官员们用膳休息,诵经的僧侣们换了一批,诵经声还充斥在东宫中。 趁着休息的时间,不少命妇都想上来与孟晏云攀关系。 孟晏云心知皇帝让她带领命妇,不过是把她当成不被端韶太子的亡灵排斥的吉祥物,觉得她能安抚端韶太子的在天之灵,并没有其他意思。 现在她也没有结党的意图,便以身体乏累为由,没有见其他人,只与祖母和母亲在偏殿休息。 见往日活泼跳脱的小女儿变得这么稳重,姚氏的心里五味杂陈。 罗氏心反倒是宽些,拉着孟晏云的手,慈蔼道:“比刚回来的时候气色好了些,瞧着也有些精神。千好万好都比不得身体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孟晏云喜笑颜开,捧着热茶俸给罗氏:“祖母说的是,祖母也要保重身子,日日给我们耳提面命才是。” 看孟晏云有了笑模样,姚氏也不再苦着脸。 事已至此,不如往前看。 说了一会儿话,秋白说承懿郡主来了。 别人不见,承懿郡主自是要见的。 除去她们都知道萧珞丑事的这个原因,承懿郡主与祖母和母亲私下的交情也不错。 “老夫人和夫人也在啊。” 承懿郡主笑容满面的和几人打招呼道。 “郡主看起来倒是憔悴了些,想来年末翰林府的事情不少吧,前些日子我得了个保养的方子,吃了几副感觉还不错,郡主要不试一试。” 姚氏神情关切。 承懿郡主叹了一口气,左右瞧了瞧,见没有闲杂人,才小声说道:“我这心烦意乱的,怕是多少方子都补不好。” “此话怎讲?” 孟晏云给承懿郡主奉上热茶。 承懿郡主喝了一口,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声音轻细,却十分恼怒:“真真前些日子被吓着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吃了几副安神药,原本都有了好转,谁想齐王殿下又频频前来探望,真真见到他又想起那些事,又不好了,唉……” 果然,萧濬开始打秦家的主意了。 孟晏云看向承懿郡主,承懿郡主也正瞧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她们的眼中都存着了然。 承懿郡主这是想通过她,让她劝萧澈介入秦燕真的婚事。 但这件事是皇帝默许的,皇帝没有直接赐婚,想来是怕引起萧澈的不满而朝堂动荡。 老皇帝既需要萧澈的能力来保他的江山安稳,又忌惮着萧澈。 若是秦家自愿和萧濬结亲,那萧澈便没有理由不满,即便是不满,也是对秦家的不满,说不定到时老皇帝还想着能出面安抚萧澈,以换得萧澈死心塌地的孝心和敬仰。 做梦。 她眉目含笑,对承懿郡主道:“我这里有个安神香的方子,等道场做完我让人给郡主送去,不过有没有用,我便不敢保证了。” 意思便是她会和萧澈说,可萧澈是不是会插手,她不能保证。 承懿郡主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心里的大石稍稍落下,感激道:“那有劳娘娘费心。” 说到这里的,苏衡走了进来,道:“娘娘,殿下有事找您。” 孟晏云与众人行礼告辞,随着苏衡离开。 她跟着苏衡走出偏殿,走出东宫,往西北角偏僻的地方走去。 看着苏衡的背影,她眯了眯眼睛。 带路的换做其他人她不会再跟,而苏衡这么做定是萧澈吩咐的。 那么…… 为什么呢? “娘娘恕罪,属下忘了去拿殿下要的东西,殿下就在前面的观鱼亭,请娘娘自行前往。” 走到半路,苏衡忽然作揖说,说完之后转身就离开,连开口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孟晏云。 孟晏云抱着温暖的手炉,一边往前走,一边垂眸思忖。 走了十数步,前面有三条分叉路。 她认得中间那条才是去观鱼亭的,却停顿片刻,选了左边去长秋宫的路。 长秋宫是冷宫,犯错的嫔妃被关在那处。 越走,越是荒凉。 经过一座假山时,她不再走,靠坐在假山上,神情寂静。 天空又落下雪花。 孟晏云伸出手,接了两片雪花,雪花落在她的手心,眨眼间化成雪水。 她看着手心化成两滴水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藏身于不远处的萧澈看到这一幕,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孟晏云看到萧澈迎面走来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唇边绽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殿下有何疑问直接问就是,何必如此试探?” 唇角扬着,一滴泪却从眼角滑落。 萧澈心里一堵,迎着孟晏云的目光,他竟是有些心虚。 最终他心肠一硬,正想发问,孟晏云主动说:“嫁给殿下之前,臣妾从未进过宫,殿下又在怀疑什么?” “那日臣妾的确是故意支走碧芳姑姑,臣妾是殿下的侧妃,方昭仪和贵妃即便不喜欢臣妾,还需掂量权衡,需要大费周章将臣妾引去禁宫,需陛下开口才能处置臣妾。” “可碧芳姑姑呢?殿下将姑姑视作亲人,可在方昭仪和贵妃眼中,姑姑和宫中其他的嬷嬷有多大区别?” “臣妾自知在殿下心中臣妾比不上碧芳姑姑,不敢让碧芳姑姑随臣妾涉险,不愿让殿下伤心,臣妾自身难保,保不了碧芳姑姑。” 孟晏云擦了擦眼角的泪,倔强的抬起头看着萧澈,眼中浮上一抹自嘲:“不过翰林府的事臣妾骗了殿下,殿下不相信臣妾也是情理之中。是臣妾欺骗殿下,请殿下降罪。” 说完,她决绝的跪下。 第67章 不被驯服的马 萧澈想伸手扶住孟晏云,但孟晏云的速度极快,态度断然,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也只是有此疑心,想要试探一番。 不管试探的结果是什么,他都没有想过要处置孟晏云。 但他也没有想到,他是让碧芳保护孟晏云的,孟晏云却是反过来保护碧芳。 他似乎……的确不该用这种方式试探。 想想他也是昏了头,明知孟晏云自云州而来,进宫次数也不过那两三次,他怎么就会怀疑孟晏云知道宫中的路。 懊恼中,他弯腰将孟晏云扶起,声音低哑:“是孤多心,孤……” 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殿下不必解释,是臣妾有错在先。” 孟晏云低眉顺眼。 萧澈动了动嘴,只觉喉咙似乎隐隐作痛,一个字也说不出。 往日在朝堂上面对阴险狡诈的官员也不曾有片刻语塞,此时面对如此温顺的孟晏云,他却无法理直气壮。 “道场快重新开始,殿下该回东宫了。”孟晏云微垂着眸子,甚是恭顺。 萧澈皱眉,握住孟晏云的手,肃声道:“此事是孤做的欠妥,是孤的错,以后不会了。” 孟晏云抬眸一笑:“殿下做什么自有道理,不必与臣妾解释,更不必与臣妾道歉。” 笑容温婉,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可眼里没有了以往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波澜的死寂。 萧澈的眼眸渐渐幽深。 孟晏云脸上的微笑完美疏离,退后半步,屈膝请萧澈先行。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东宫,道场继续。 道场一直到太阳落山才算完,官员和命妇们陆续出宫。 萧澈还有政事,在宫中逗留片刻,等处理完事情急急出宫,宫门口并没有孟晏云等待的身影。 无奈的同时,他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担忧中似乎还夹杂着欣喜。 这欣喜来自于何处,他也是理不清。 也罢,等回到府中与孟晏云耐心解释,孟晏云总会消气的。 骑上快马,不一会儿的时间便回到太子府,然碧芳快步走出来,道:“殿下可回来了,侧妃娘娘与太常寺的大人们一起送端韶太子的灵位去大相国寺,说今晚便住在大相国寺了。” 萧澈傻眼。 这是躲着他吗? 看向大相国寺的方向,明日他还需与父皇同行,今晚是定不能出城的。 没有办法,他只得对苏衡道:“让孟靖云带二十人去大相国寺,保护侧妃。” 还真是束手无策啊。 他长叹一声,走进府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府中好像比往日都要安静。 入夜,大相国寺中。 孟晏云吃了斋饭,带着秋白和夏橙在要举行道场的地方和准备给官员命妇休息的禅房的逛着。 今日就算是没有和萧澈‘闹脾气’这个意外,她也是会以送端韶太子灵位的借口先来的。 到了陌生的地方先尽力将各处都摸清楚,这已然成了她的习惯。 “殿下对娘娘也是用心的,娘娘与殿下这般闹,怕是殿下会生气。”秋白担忧道。 孟晏云仔细瞧着各处道路,漫不经心的说:“能被驯马人记住的,是那匹驯服不了的马。” “娘娘是什么意思?”夏橙和秋白对视一眼,还是不明白。 “一直循规蹈矩的人,偶尔任性一次是可以被原谅的。” 能一直顺着萧澈的人多的是,陈楚楚则是完全不将萧澈放在心上。 现在萧澈对她正上心着,她偶尔出自真心的小脾气反而能让萧澈感受到她的在意。 她要成为萧澈永远都无法驯服的那匹马。 大相国寺建在山上,冬夜山间的寒风凛冽,冻得孟晏云的脸颊通红。 一直看完并记住了路线布局,孟晏云才回到禅房,简单洗漱之后便睡下。 次日,皇帝和萧澈带着一众官员和命妇上了大相国寺。 孟晏云和僧众早早便在门口相迎。 老皇帝看到人群中身穿月白衣衫,蒙着面纱的孟晏云,神情颇为惋惜。 可惜了。 要是脸没有事,瞧着这身段举止,倒是个妙人。 萧澈的目光也落在孟晏云的身上,眼中闪过心疼。 穿的也太少了些。 孟晏云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目光,却始终微垂着头,淡然以对。 人群浩浩荡荡的走进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住持并非第一次接见皇帝,又有礼部的流程,便一切按流程办便是。 今日宫中的嫔妃并未一同来,但不少官员都带着家中十五六岁的孩子来,故而十分热闹。 孟晏云身为太子侧妃,能待在大殿中,不用被外面的寒风吹。 不过她还是担心母亲和姐姐。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见到吃了斋饭之后,道场继续。 一直到傍晚,今日的道场才结束。 各家按照大相国寺的安排各自去了禅房。 孟晏云见萧澈被官员和其他皇子围在中间,便也是径直出去找母亲和姐姐。 姚氏身子较为强壮,其他一些身子娇弱的夫人小姐需要下人的搀扶才能勉强行走。 孟晏云与孟霄云搀扶着姚氏回到禅房。 “晏晏,霄霄,你们也累了,歇着吧。”姚氏还是更心疼女儿。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姚氏的两侧,孟晏云靠在姚氏的肩上,挽着姚氏的手,撒娇道:“我今晚要与阿娘一同睡。” 姚氏抱住孟晏云,心生无限爱怜,嗔道:“都嫁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这一刻她都无法分清那个在别人口中稳重端和太子侧妃和她的晏晏是不是一个人。 可也是这一刻,她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的晏晏依旧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孟霄云默默将手炉塞到孟晏云的手中,眼中满是心疼。 “侧妃娘娘,殿下让卑职送炭火来。” 门外响起苏衡的声音。 孟晏云示意秋白去拿,同时出声淡淡道:“代我谢过殿下 。” 苏衡站在外面,踌躇着没有走。 殿下还等着娘娘亲自去谢恩呢,现在可怎么是好。 秋白出来端了炭盆,见苏衡还站着,明知故问:“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 苏衡摸着鼻子答。 “那苏将军快些走吧,这里是女眷的禅院,将军不好多留的。”秋白柔声提醒。 苏衡耸了耸肩。 反正殿下也只是让他来送炭盆,没有明说要侧妃娘娘去谢恩的,他当做不知道好了。 这般想着,他面色轻松的离开。 姚氏看出端倪,问:“晏晏,你是不是和殿下闹矛盾了?” 孟晏云刚想回答,陈栩栩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孟霄云,我母亲因为你妹妹被发落回老家,我姐姐也被太子殿下禁足,你妹妹现在可风光了,你该高兴了!” 陈栩栩怒气冲冲的看着孟霄云,就像是没有看到孟晏云一般。 第68章 跋扈 对陈栩栩到来,孟霄云十分意外。 而陈栩栩的指责,她更觉得荒谬至极。 可陈夫人被发落回老家的事毕竟关乎陈栩栩的清誉,她还是克制着,小声说:“你母亲的事是咎由自取,关晏……侧妃娘娘什么事?至于你姐姐,那也是太子殿下的处置,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陈栩栩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阴冷:“我姐姐本来好好的,自从你妹妹嫁进太子府之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如今还被禁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我无理取闹?” “你……” 孟霄云还想再吵,却被孟晏云拉住。 孟晏云神情淡淡,唇边笑意似有若无,声音清冽:“退下。” 陈栩栩满眼不屑:“怎么,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看着陈栩栩,就一眨眼的功夫,孟晏云便心生一计。 她起身,走到陈栩栩面前。 她比陈栩栩高出一个头,给陈栩栩形成天然的压迫感,陈栩栩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家的事情与本妃无关,但若给本妃处置,也是本妃想让你的母亲活,你母亲就活,想让你母亲死,你母亲就活不了。你若没有这个本事,再闹也是无用。” 孟晏云声音冷漠。 陈栩栩不曾想到孟晏云会这么咄咄逼人,心头一颤,面上却露了惧意。 却还是强撑着面子,梗着脖子道:“我姐姐是太子妃!” “哼……” 孟晏云冷笑一声:“对,你姐姐是太子妃,但你算什么?除非你也像你姐姐那样,再不济也得是本妃这样的身份,否则想救你母亲,你做梦!” 陈栩栩咬牙切齿的瞪着孟晏云,眼神凶的仿佛要杀人。 见状孟霄云上前将孟晏云护在身后。 孟晏云还嫌不足,火上浇油道:“姐姐不必担心,她这样的身份若是敢冲撞我,我送她去和陈夫人作伴就是。” 话里话外都强调着‘身份’二字。 看着孟晏云冰冷的目光,陈栩栩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后退两步,转身便跑开。 孟晏云眸色深深。 希望陈栩栩能听懂她的话。 等陈栩栩走远了,姚氏才回过神,望着孟晏云,神情复杂。 方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孟晏云,还是她的女儿吗? 好一会儿,她才讷讷的开口:“晏晏,你……在太子府也是这么对太子妃的吗?” 所以…… 太子妃被禁足的确与晏晏有关系? 孟晏云回头,见到母亲期盼的目光,她知道母亲想得到什么答案,可是她给不出那个答案。 侧头避开母亲的目光,她咬唇道:“母亲,既已入局,便没有独善其身了。” “你……” 姚氏抬起手,可终究是狠不下心打下去,只抓着孟晏云的胳膊,克制着,低声道:“我们一家安分守己,是何时,你学得这般乖张跋扈?” 安分? 孟晏云眼底噙着一抹难堪,忍不住落下泪来。 安分救不了他们一家。 前世他们家何等安分听话,让她去和亲,她去了,让父兄守城,父兄守了。 姐姐一朝是侧妃,至死都是侧妃。 结果呢? 既然安分没有出路,就只能用尽全力往上爬了。 “母亲,女儿一开始也以为只要宽和待人,这日子就能平顺。” “可女儿成亲那日,便遭陈夫人暗害,之后女儿对太子妃未曾有一丝不敬,可晨昏定省时,纵然下雨,女儿也要在檐下站一个时辰。” “女儿也曾想过有太子殿下的偏爱就够了,女儿都可以忍,但太子妃竟假传殿下口谕,要趁机纵火烧死女儿。” “母亲,女儿没有退路了。” 说完,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脸颊。 这些她原本是想等迟一些,才缓缓告诉母亲,可陈栩栩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只能如此了。 不仅是她没有退路,孟家还有萧澈都没有退路。 这个局面,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猛然间,姚氏把孟晏云紧紧抱在怀中,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她好端端的女儿,这短短的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啊。 孟霄云心酸酸的。 但母亲和晏晏都哭成这样,她若是再哭便没人安慰母亲和晏晏,便忍住眼泪,轻轻拍着晏晏的肩。 哭了一会儿,姚氏才勉强止住泪意。 正在这时,秋白进来道:“娘娘,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来了。” 孟晏云的思绪瞬间清醒,擦干眼泪,小声对姚氏道:“母亲,女儿不想见太子殿下,母亲便说女儿乏累,睡下了。” 换做平日,姚氏不会由着孟晏云任性,更不会这么大胆和没有礼数去拒绝萧澈。 但听到方才晏晏说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源自萧澈。 她心里又怒又气,稍稍整理了仪容便走出去。 “太子殿下,晏晏已经睡下,殿下请回吧。”她略福了福身,道。 萧澈愣住。 气竟是还没消。 “太子哥哥是听说陈二小姐来找过嫂嫂,怕嫂嫂被人欺负了,这才赶来。” 萧润嘴快解释道。 萧澈的面色有些不自然,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一声,嫌弃的斜了萧润一眼。 就他话多。 姚氏听到萧润的话更气了,语气中带了刺:“谢殿下关心,不过是拌两句嘴,晏晏无碍。若真有好歹,殿下这时来也是迟了。” 萧澈听出姚氏语气中的责怪。 仔细想来的确是这个道理。 包括他疑心的那日宫中的事情。 贵妃那伙人是什么路子他清楚得很,从方昭仪带孟晏云去禁宫就能得知他们对孟晏云不仅是存了杀心,还使出了杀招。 若非孟晏云脱险,父皇只怕还要疑心是他唆使,是他心怀挑衅。 其实孟晏云是不是认识宫中的路又有何重要? 他不能护孟晏云周全,在孟晏云不仅护了碧芳周全,还自行脱险之后,他不但不安抚,还去试探。 难怪孟晏云要生气。 想着,他直视姚氏的眼睛,语气真挚:“是孤的错。” 仅这四个字,让姚氏受惊不小。 即便面对皇帝也鲜有服软的萧澈,竟然为了晏晏道歉了。 她动了动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说原谅萧澈,还是该狠心赶萧澈走。 第69章 一盏茶 “她既睡下,那孤今日便不打扰了。” 萧澈并未为难姚氏,主动退了一步,顿了顿,又道:“孤明日再来。” 姚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润没有跟上萧澈,挪到姚氏面前,小声说:“夫人你让我去见嫂嫂吧,我知道嫂嫂只是不想见……” “诶?太子哥哥你做什么?” 萧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澈拎着领子走了。 萧澈目视前方,步伐稳健有力。 他的侧妃他都见不到,这小子还想见? 看着萧澈离开,姚氏叹了一口气,走进禅房。 “晏晏,太子殿下已经道歉,你这般晾着,怕殿下要生气的。” 姚氏语重心长的说。 她自是不想小女儿受委屈,可以后晏晏还要靠着太子过活。 闹得太大收不了场那就不好了。 明知道女儿受了委屈却还要劝着收敛,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孟晏云微微一笑,声音柔和却笃定:“阿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夜幕渐深,雪扑簌簌下的更大。 次日,道场继续。 夏橙给孟晏云带来一个消息,陈栩栩身边的丫头一大早就离开大相国寺了。 孟晏云唇边绽出一抹冷笑。 她双手合十,抬头望着威严的佛像。 上苍有灵,可千万保佑她和陈栩栩都得偿所愿。 道场结束以后,孟晏云没有回禅房,而是去了承懿郡主处说话。 萧澈来到孟家的禅房,扑了个空。 静谧的夜色下,他瞧着冷清的禅房,很奇怪的,被这般‘戏弄’,他并不生气。 倒是有些意思。 许多人都见到萧澈两次来见孟晏云都没有见到,太子和太子侧妃不和的消息不多时就传了出去。 第三日的道场之后,有些人随着皇帝连夜回京,有些人继续在大相国寺住一晚。 孟晏云自是没有下山。 姚氏和承懿郡主在屋子里说话,孟晏云,孟霄云和秦燕真相约去后山看雪景。 三人行至地势较高的一处屋子,坐在其中看出去,月色下的雪景别有一番风味。 “呀,你们的手炉都不暖了,我去给你们添手炉,再去弄壶热茶和点心来。” 孟霄云摸了摸孟晏云的手炉,又察觉孟晏云的手有些凉,不由得又是心疼和担心。 “只是稍稍凉了,不碍事的。”孟晏云笑道。 “你身上的刀伤还在,马虎不得,我一会儿就来。” 说着,孟霄云已经起身。 孟晏云无奈,让秋白和夏橙跟着一同去。 等孟霄云的身影现实在月光下,秦燕真柔柔笑道:“臣女以前只以为孟大小姐性格爽直,如今方知臣女也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那么多的书,臣女都不知读了什么,真是羞愧。” 孟晏云笑意温柔:“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秦小姐不必苛责自己。” 以秦燕真的脾性,只是觉得姐姐不是能合得来的人,应该没有轻看姐姐,更没有恶意。 “臣女还以为娘娘来自云州,应该是鲜衣怒马,畅快天涯,不想却是诗书满腹,温柔如水。” 秦燕真的眸子里透着真挚的艳羡。 孟晏云的样子就是她努力想成为的模样。 落落大方,不论何时都是游刃有余,端方优雅。 孟晏云望向外面,笑而不语。 温柔如水么? 那也是溶了毒的水。 等了约摸两刻钟,孟霄云才带着秋白来到。 “夏橙呢?” 不见了夏橙,孟晏云疑惑道。 孟霄云坐下,一边将新添了炭火的手炉递到孟晏云和秦燕真的手中。 一边说:“来的路上遇到栩栩,栩栩说想分一杯茶,夏橙给她送去了。” 毕竟是多年的好友,纵然有过龃龉,孟霄云还是没有直接和陈栩栩撕破脸皮。 孟晏云凝眸。 听到是夏橙送去的,她放心许多。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一壶茶还没有喝完,苏衡便来了。 “娘娘,殿下请您去一趟。” 苏衡抬头瞟了孟晏云一眼,怕孟晏云不去,又加了一句:“出事了。” 此言一出,孟霄云和秦燕真都纷纷变了脸色。 孟晏云没有说话,握住孟霄云的手,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姐妹相携跟着苏衡走。 苏衡带着她们走进一个院子里。 里面的人倒不是很多。 姚氏,承懿郡主,萧澈,还有陈栩栩和萧濬。 萧濬面色黑的难看,见到孟晏云进来,他阴冷的目光就黏在孟晏云的身上。 见状,萧澈蹙眉不悦,起身挡住萧濬的目光。 陈栩栩跪在地上,指着孟霄云哭道:“霄霄,我和你这么多年的姐妹,你就这么害我?” 孟霄云神情大变,这意外来得太突然,她下意识摆手的否认:“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和殿下就是饮了你送来的茶,才会变成这样,都是你!” 陈栩栩厉声指责孟霄云。 她说着话,还一个劲儿的往萧濬的身上靠。 孟霄云一头雾水,跪在萧澈的面前,想要辩解,可是除了她没有做,她也不知道从何开始辩解。 “是桌上的茶么?” 孟晏云不慌不忙,指着桌上的茶问。 “就是那个!” 陈栩栩语气笃定。 孟晏云走过去瞧了瞧,又拿起放在鼻间嗅了嗅。 萧濬冷笑:“侧妃再怎么看,这茶水都有问题。” 说完,扭头看向萧澈,语气中充满威胁:“今日太子殿下若是不给臣弟一个交代,臣弟定要去父皇面前要个公道。” 这话还是萧珞出事时萧澈和他说的话,现在他原封不动的还给萧澈。 孟晏云没有管他说什么,自顾自说:“倒是奇怪,我们喝的茶是大红袍,还加了洛神花,这里的茶却是茉莉,难道姐姐还沏了两壶茶吗?” “没有,我只沏了那一壶。”孟霄云总算有了辩解的头绪。 陈栩栩的神情更加悲痛:“真是没有想到,为了害我,你竟然做得这么周全。亏我还以为我们就算是吵了两句嘴,可我们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不会因为一时的矛盾就湮灭,孟霄云,是我看错你了!” 孟霄云不敢置信的望着陈栩栩,紧咬着唇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 是她看错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她竟不知陈栩栩会有这么深的心计。 “孤有一事不明。” 萧澈忽然开口。 第70章 和好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萧澈。 孟晏云也歪着脑袋看着萧澈。 “陈二小姐来求见孤,说要给太子妃求情,孤没有见,看来陈二小姐之后又去求见了齐王,这是为何?” 萧澈晦暗不明的目光看向萧濬。 萧濬头皮一阵发麻,目露凶光瞪着陈栩栩。 他不知道陈栩栩在找他之前还找过萧澈。 萧澈不一定会怀疑他和陈楚楚的关系,但是他要是因陈楚楚的事情见了陈栩栩,怕是要被萧澈斥责居心叵测。 也是可恨! 都是父皇的儿子,萧澈不过是占了个嫡子的身份,也不比他高贵多少,凭什么他就要低人一头! “陈二小姐不过是担心姐姐,太子殿下宠爱侧妃,自然是偏向孟侧妃,她病急乱投医罢了。”他咬着牙道。 “她是担心姐姐,那齐王呢?”萧澈问。 孟晏云看了萧澈一眼。 萧澈应该不是怀疑萧濬和陈楚楚有私情,以萧澈的性格,要是怀疑,早就让人去查,不会在这里试探。 所以萧澈应该只是在转移话题,将是不是茶水的问题转移成是不是萧濬和陈栩栩本身就有问题。 其实……此事牵扯的是姐姐,萧澈本不用趟这滩浑水。 孟晏云握着手炉的手紧了紧,指尖开始泛白。 罢了,这等赃事,不宜让萧澈沾染。 “陈二小姐,你有证据这茶是本妃的姐姐给你送的吗?”她直接问。 望着孟晏云冷漠的眼神,陈栩栩心中惴惴,躲开孟晏云的眼神,小声咕哝:“不是她又会是谁?” “本妃问你,是谁给你送的茶水?” 陈栩栩面色一僵,恨恨瞪了孟霄云一眼,不情不愿的说:“是大相国寺的小沙弥。” 她顿了顿,声音尖锐起来:“那也一定是孟霄云指使的!” 孟晏云面不改色,没有理会陈栩栩,朝着外面扬声道:“夏橙,进来吧。” 话音落地,夏橙从门后挪出来,讪讪笑着。 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萧濬和陈栩栩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夏橙进到院子里,孟晏云却见到了。 “说吧,怎么回事。”孟晏云语气里有一丝不耐。 “回禀太子殿下,娘娘,奴婢跟着大小姐去沏茶,在送去给娘娘的路上,遇到陈二小姐,陈二小姐说想要尝一尝,大小姐便分了一些。” “奴婢自告奋勇给陈二小姐送去,可路上摔了一跤,茶水都洒了。之后奴婢躲了个懒,让寺里的两个小师父给沏了一壶给陈二小姐送去。” 陈栩栩倒吸一口凉气,事已至此,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大声反驳道:“你胡说!” “请那两位小师父和二小姐身边的丫头来问一问,便知道本妃是否胡说了。” 孟晏云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栩栩,眸子里是浓浓的鄙夷。 她是知道陈栩栩动了歪心思,却实在没有想到陈栩栩会把这个心思歪到姐姐的身上。 好在夏橙机灵,否则她差点害了姐姐。 陈栩栩一张脸青白交加,死死咬着下唇,否认的字一个都没有敢说出口。 她本不欲戳穿陈栩栩的手段,可陈栩栩主意打到姐姐的身上,就别怪她了。 反正只要承懿郡主看到萧濬的丑事,也算是有了把柄,萧濬要是和秦燕真求亲,承懿郡主也有得说道。 至于萧濬怎么处理这桩事,她管不了。 “咳咳……” 承懿郡主干咳两声,道:“时间不早,既然事情理清,那我们便不留了。” 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她的唇角差点当场翘起。 当初决定将这件事和孟晏云说,这个决定果然没错。 萧濬眼睛猩红,抬头看向孟晏云,却被萧澈挡住,他的目光与萧澈直直撞上。 “齐王年纪也不小,行事自该守礼谨慎,你便自行处置吧。” 萧澈落锤定音。 孟晏云将孟霄云扶起来,微微一笑。 等再看萧澈的时候,眼中却带了幽怨薄怒,并不理会萧澈,转身先行离去。 姚氏见状原本正担心着。 然而下一刻,萧澈便追了出去。 如此,姚氏才稍稍放下心。 萧澈追着孟晏云出去。 孟晏云走得很快,没有看清一脚踩空,身形便往雪地里栽去。 萧澈眼疾手快,伸手把人捞了回来。 抱着温暖柔软的人儿,萧澈便不愿放手。 “孤真的知错了,你便直说,要孤如何做才能不气。” 萧澈是真的没有办法。 便是翻烂兵书,也没有一个计策是能哄姑娘的。 孟晏云作势推了推萧澈,推了两下没有推开便住了手,撇过头轻哼道:“臣妾可不敢生殿下的气,殿下这么大的罪扣下来,臣妾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萧澈失笑,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既不是生气,这两日躲着孤作何?” “臣妾……臣妾没有。” 孟晏云说得理不直气也不壮。 “好了,都是孤的错,是孤没有护好你,还疑心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萧澈语气严肃认真。 孟晏云听出这是承诺。 她心头微酸,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声音闷闷的:“若是殿下见了陈二小姐,或许,京中就多了一桩娥皇女英的美谈。” 萧澈无奈的笑,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到孟晏云眼角的泪痕,心中一阵疼惜。 “于孤而言,娥皇女英也比不上你一个。” 这些年他自问克己复礼,冷静自持,他不需要一个与他一样恪守成规的人。 陈楚楚不就是前车之鉴。 孟晏云这样,就很好。 “臣妾可不敢与娥皇女英相比,臣妾……会嫉妒。” 孟晏云抬眸看着萧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月光下清冷幽怨。 霎时间,萧澈明白过来。 他以为方才孟晏云对陈栩栩那么严厉是因为孟霄云,原是因为他。 原来是因为他。 忍不住让笑意爬上眉宇之间,他再度将孟晏云拥入怀中:“你啊你,孤该拿你怎么办呢?” 这次孟晏云没有挣扎,温顺的环住萧澈的腰。 看来萧澈是相信了。 不过仅仅是这个理由也还不够。 静静相拥片刻,她缓缓开口:“殿下当真不管陈二小姐和齐王殿下的事了吗?” 第71章 堵门 提起萧濬,萧澈心头微冷。 “他明知道深夜见陈栩栩不妥,却还是见了,不过是想打探府中的事情,他这是咎由自取。” 说着,他眉头皱起。 以前陈楚楚虽是冷漠,可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怎么陈栩栩会做出这种事。 “可陈二小姐毕竟是太子妃的妹妹,殿下若是不管,太子妃会伤心的。” 孟晏云轻声说。 “你还为她说话。” 萧澈低头看孟晏云。 想当时陈楚楚可是要烧死孟晏云的。 孟晏云低着头,声音更小:“臣妾也不仅仅是为太子妃想,不敢瞒殿下,承懿郡主曾找过臣妾。” “此话怎讲?” “承懿郡主说这段时间齐王殿下总去瞧秦小姐,秦小姐不愿见齐王殿下,更没有别的想法。可齐王殿下毕竟是皇子,若是有意,秦小姐怕也不能拒绝。” 话说到这种份上萧澈自然听明白。 他知道这段时间萧濬跑翰林府跑的很勤,秦燕真的父亲秦文逸也与他提起过。 但此事只要萧濬没有去提亲,他也不能去警告萧濬,否则是他理亏。 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秦燕真尽早定亲,可萧濬司马昭之心,父皇的态度暧昧,谁又会敢在这个时候和秦家结亲? 今日之事倒的确是个解决此事的契机。 “你说得有道理。”他点头道。 是萧濬自己行事不妥当,怪不得其他人。 孟晏云猛然抬头,满脸不敢置信:“殿下不责怪臣妾与承懿郡主私下往来么?” 萧澈低头,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敲:“孤说过的,郡主会喜欢你。” 闻言孟晏云嫣然一笑,眼中闪着波光粼粼的爱意柔情,踮脚在萧澈嘴角印下一吻。 稳重如萧澈,心神也是控制不住的荡漾, 他眸色幽深,伸手去抱孟晏云。 孟晏云身形灵动,如猫儿一般轻盈躲开萧澈的手,红着脸小声说:“这里是大相国寺,臣妾先回禅房,殿下早些休息。” 说完略福身一礼,飞快的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萧澈满目柔情,久久没有回神。 待孟晏云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缓缓回神,不自觉的摸了摸被孟晏云吻过的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孟晏云的温度。 一旁的苏衡头都快插到雪地里…… 孟晏云走回禅院,刚要踏进去,忽然被一双大手扯到一旁。 那双手扼住她的喉咙,她下意识挣扎踢打。 秋白张口要叫,一道阴狠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敢叫,本王现在就扭断她的脖子!” 是萧濬! 孟晏云心中稍定,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嘶哑:“齐王殿下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吓人呢?” 萧濬亲自来,肯定不是为了杀她。 也不敢杀她。 对萧濬来说,为了一个她招惹来萧澈的愤怒肯定不值得。 果然,萧濬掐着她脖子的手青筋暴起,可始终没有下狠手。 “嫂嫂可当真是好算计!”萧濬咬牙切齿的说。 今天晚上的事情被承懿郡主亲眼目睹,他和秦燕真的婚事是不成了,强行求娶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知道事情是陈栩栩那个蠢货做的,但当时孟晏云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一样可恨! 从萧珞的事情到现在,这一桩桩的事情都有孟晏云的身影。 他才不相信什么意外巧合,这些肯定都与这个女人有关系! 孟晏云目光毫无波澜,面无表情道:“殿下可别错怪了人。” “现在还狡辩,有意思吗?” 萧濬冷笑,呼出的热气喷在孟晏云的脸上:“以后嫂嫂要是再敢得罪本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寒光朝他劈来。 他大骇,再管不了孟晏云,忙闪身躲开。 因为动作太急太局促,他的腿踏进雪地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借着月光,他看到目露杀气的孟靖云。 “你疯了!” 萧濬低声嘶吼:“本王乃是皇子!” 孟靖云神情冷极,将孟晏云护在身后:“卑职奉太子殿下教令,保护侧妃娘娘安全,齐王殿下自重。” 萧濬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握紧双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欺人太甚! 这家人欺人太甚! 他一咬牙,起势朝孟靖云打去。 他就不相信,孟靖云真的敢和他动手。 孟靖云握着剑柄的手微动,锋利的剑刃朝向萧濬。 这时孟晏云喘匀了气,抬头看到萧濬的动作,伸手一边拉住孟靖云,一边快速开口:“殿下便不想想皇上吗?” 萧濬要动手的动作仿佛被冻住,僵在半空中,咬着牙阴冷道:“你少拿父皇来压本王,都是父皇的孩子,本王便不相信父皇会一直偏心太子。” 他认为皇帝偏心萧澈? 孟晏云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觉得甚是可笑。 不过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殿下和四公主一母同胞,四公主私通侍卫,殿下如今又……皇上要是知道,会如何想?”她道。 萧濬面色猛然变得难看,目眦欲裂,像是要杀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狗急跳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自然是不敢。但若危及我的性命,那我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孟晏云伫立在清冷的月光下,笑靥如花。 萧濬深深呼吸,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才忍住想要掐死孟晏云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得极重:“算你狠!” 说完,他侧过头啐了一口,锐利的目光狠狠剜了孟晏云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孟靖云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完全看不到萧濬的身影,才赶忙转身问孟晏云:“你没事吧?” “没事。” 孟晏云拉了拉斗篷上的毛领,遮住脖颈,柔声说:“今晚的事,哥哥不必告诉殿下。” 孟靖云眉头拧紧,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担心:“你不让殿下知道?” 孟晏云摇摇头。 “不告诉殿下,他也会知道的,不必事事主动。” 太上赶着去告状,反而显得目的性太强,不如让萧澈自己发现,还能对她多些怜惜。 孟靖云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点了点头。 晏晏为什么非要嫁给萧澈来承受这些,他是真的不明白。 第72章 还是介意(捉虫) 是夜,萧濬望着深沉的夜色,心中杀意翻涌。 要是孟晏云和萧澈将萧珞的事情告知父皇,再加上今日他和陈栩栩的事,父皇会不会以为他们兄妹皆是轻浮之人? 他好歹只是与陈栩栩晕过去一段时间而已,但萧珞…… 也罢,无毒不丈夫,萧珞已经废了,留着不仅没用,还是个累赘! 凌晨,萧澈的禅房之内仍然亮着灯,苏衡走了进去,小声道:“启禀殿下,齐王派出人往太皇太后的皇陵去了。” 萧澈头也不抬,语气沉沉:“别让他咬到孤就好。” 以萧珞那疯狗一样的性格,回来也是不会安分。 这种人只有死了才能安静。 于风雪中,天缓缓亮了。 为了不让母亲和姐姐发现她脖颈上的淤青,她单独住了一间禅房,一早出门时将毛领拉得高了些。 萧澈一早就在禅院门口等候,生怕她跑了一般。 孟晏云扬起笑脸,抬脚朝着萧澈小步跑去。 萧澈的眉间染上温柔,也朝着孟晏云疾行几步,抱住孟晏云娇软的身躯。 “小心些。” 萧澈拂去她发间的雪花。 孟晏云却只是笑,没有说话。 后面承懿郡主和孟家的人缓缓走来,见两人这般恩爱,每个人的面上都是笑意。 除了孟靖云。 孟靖云目光盯住孟晏云的脖子。 他知道孟晏云为什么不说话,定然是昨晚伤到嗓子了。 晏晏护着萧澈,他怪不了萧澈,难道他还怪不了萧濬吗? 想着,他握紧了拳,这笔账他记着,总有机会和萧濬讨回来的! 萧澈脱下身上的披风将孟晏云裹得严严实实,一只手扶在孟晏云的腰上,一只手牵着孟晏云,相携着往走下台阶。 望着两人恩爱的模样,承懿郡主都忍不住感慨:“侧妃果然是有福气的。” 谁能想到萧澈也会有如此宠爱一个女子的时候。 想当初萧澈和陈楚楚两人成婚,萧澈并无多少改变,那时候京城谁人不以为萧澈不管对谁都只会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呢。 如今看到萧澈这座冰山也会融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动心思。 孟晏云与萧澈上了马车,萧澈注意到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担忧道:“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 这时,孟晏云解开披风,拉开毛领,露出脖颈上骇人的紫红色淤青。 萧澈的眸色猛然染上阴霾。 “谁做的!” “齐王。” 孟晏云的声音嘶哑,可语气依旧温柔。 萧澈冷峻的脸上如同蒙上一层薄冰,无数的念头在脑中翻腾。 要是现在拧断萧濬的脖子,是麻烦了些,但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忽然,他的手被柔软的温暖包裹住。 孟晏云握住他的手,缓缓道:“殿下不必生气,他也不敢将臣妾如何,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看着孟晏云巧笑嫣然的脸,萧澈觉得心刺痛了一下。 她是以什么心态,在被人如此对待之后,还在他的面前笑得这么淡然? 喉咙滚了两滚,他才问:“你就不怕,不怒吗?” “只要有殿下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孟晏云柔弱依恋的依偎在萧澈怀中。 萧澈垂着眼眸,抱紧了孟晏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有时候他感觉孟晏云很在意他,有时候又觉得孟晏云离他很远。 与陈楚楚的冷漠不同。 孟晏云更多的仿佛是不属于这世间的超脱,如果非说什么是真实的,那便是对孟家的在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抱孟晏云更紧。 中午,回到京城。 先是回了镇北将军府。 孟晏云走下马车,与母亲和姐姐笑着告别。 看着她不舍的模样,萧澈柔声说:“你可以在将军府住两日的。” 孟晏云摇摇头,声音比早上还沙哑:“祖母见到臣妾这样会担心的。” “那你便舍得让孤担心?” 孟晏云收回目光,樱红的薄唇扬起:“祖母和母亲不会因为臣妾瞒了她们就真的与臣妾生气的。” 一下子,萧澈的心仿佛被钝器击打。 她还是在介意当初的试探。 瞧着萧澈的脸色,孟晏云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笑道:“我们回家吧。” 萧澈却没有动,拉住她,问:“你对孤,便没有什么要求吗?” 之前的事情孟晏云看似是原谅了他,然而原谅不代表不介意。 他不想孟晏云心有芥蒂。 “臣妾能嫁给殿下已经是上天眷顾,不敢再贪心。” 孟晏云浅浅笑道。 她要来的要求萧澈未必愿意给,即便是现在愿意,日后对她厌倦之时,也会变成是她强要来的。 只有萧澈自己思量之后给她的,那才会是心甘情愿。 萧澈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两人回到太子府,用了午膳之后,萧澈让太医来给孟晏云诊治。 经太医诊治,孟晏云的嗓子只是受了损伤,好好吃药没几天就能痊愈。 送走太医,孟晏云稍稍斟酌,对萧澈道:“殿下,快到年下了,各个府中都在走动,此时太子妃禁足多有不便,不如还是解了太子妃的禁足吧。” 陈栩栩的好事快要达成了,要是不放陈楚楚出来,岂不是可惜。 萧澈的眸子沉了沉。 他很不愿提起陈楚楚。 不可否认的,他动了废陈楚楚的心思。 只要落实陈楚楚妄图烧死孟晏云的罪名,就能废了陈楚楚。 然而事情却是越查越复杂,那个从太子府跑出去的人,最终却是消失在齐王府附近。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萧濬有关。 可究竟是萧濬趁乱浑水摸鱼,还是真的与陈楚楚有关,他还不能确认。 也罢,关着陈楚楚也不能查清楚,不如就打草惊蛇。 不过…… 也只是把陈楚楚放出来。 “那便解了她的禁足,不过她对内务不擅长,也不上心,年下庄子里的事,府中的事,你和碧芳上心些。” 他道。 这次的水陆道场虽然孟晏云没有经手,可是孟晏云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不骄不躁,自有章法。 这些都比陈楚楚强出许多。 孟晏云柔柔一笑,没有拒绝。 次日一早,孟晏云穿着新做好的冬衣,笑容满面的去与陈楚楚请安。 第73章 校场出气 陈楚楚虽然是太子妃,可孟晏云此时再来,已经不用再得到陈楚楚的同意才能进惠德院。 短短几日,陈楚楚清减许多。 便是华服金钗在身,那难掩周身的颓败之气。 见到孟晏云来,她还是努力摆出高傲的姿态,先发制人:“得以带领命妇们参加水陆道场,你很得意吧。” 孟晏云福身,浅笑道:“都是皇上看重,哪有什么得意不得意的。” “你知道就好。” 陈楚楚的目光凌厉:“只有皇恩浩荡你才有这个资格,而太子妃只有本妃一个。” 孟晏云休想取代她! “臣妾知道,臣妾也没有僭越之意。” 孟晏云笑意盈盈,“臣妾来只是怕娘娘担心妹妹,所以想将陈二小姐的事情与娘娘说一说。” 一提起陈栩栩,陈楚楚的面色就变了。 “你把栩栩怎么了!” 陈楚楚质问。 孟晏云一脸无辜:“娘娘可别冤枉了臣妾,听说是陈二小姐深夜想找太子殿下求情,太子殿下没有见她,以后她就去找了齐王殿下,可不知怎么的,陈二小姐就与齐王殿下孤男寡女的躺在一个禅房内。” 轰! 陈楚楚的脑中仿佛有一道炸雷,炸得她耳鸣。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回过神,死死盯着孟晏云,从口中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栩栩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齐王也不可能! 那便是…… 她眼中恨意灼灼:“一定是你做的,是你陷害他们的!” 说着,她不管不顾朝孟晏云扑过去,想要抓花孟晏云的脸。 孟晏云不躲,唇边的笑容妖冶,便静静坐着,那双眼睛平静漠然。 她便一动不动的看着陈楚楚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楚楚面色狰狞的冲到孟晏云的面前,伸出的手距离孟晏云不足一寸。 看着孟晏云透着邪气的目光,她终是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噗嗤…… 孟晏云轻笑出声:“看来这次禁足娘娘冷静聪明了不少。” 若细看,便能看出笑意未达她的眼底。 陈楚楚不甘心的收回手,冷冷道:“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只要她还是太子妃,处置孟晏云就不会是难事。 原以为萧澈是冷心冷情,事实证明并不是。 曾经萧澈对她也是上心过的,现在只要她稍稍将态度软和,去主动找萧澈和好,就不信萧澈还会喜欢孟晏云这个丑八怪! “那我们便走着瞧。” 孟晏云黛眉一挑,起身施施然往外面走去。 不知道陈楚楚现在有没有被人背叛的感觉。 宫中,下朝之后,萧澈和萧濬都随着皇帝往御书房走。 “父皇,今日龙武军的新人在校场接受考校,父皇可要去瞧一瞧?” 在半路上萧澈便说。 “今日政务也不多,那就去瞧瞧吧。”皇帝点头。 萧澈低头冷冷一笑,父皇有多少政务,他自是心中有数。 不多时,三人来到龙武军校场。 虽然是冬日,校场上的将士们却穿的很少,更有甚者直接裸露着上半身,露出褐色的肌肤和强健壮硕的肌肉。 年轻力壮的将士们切磋着武艺,整个校场热火朝天。 瞧着这样的景象,皇帝直觉得自己都年轻许多,由衷感慨:“真是我朝的好儿郎啊!” “太子殿下征战沙场,臣弟却是甚少看到殿下的英姿,不知今日能不能见一见。” 萧濬含着笑开口,暗地里扫向萧澈的目光却分外阴沉。 就让萧澈像个戏子一样表演一番吧。 “也好。” 皇帝看向萧澈。 萧濬顿时露出胜利的神色,看向萧澈,等着看萧澈的表演。 “听闻七弟这一年也是苦练武艺,不如也让父皇瞧一瞧七弟的本事。” 萧澈的声音是一贯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帝眼眸一眯,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打量着。 “说的有理。”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对萧濬道:“那你就与你四哥比试一番,要是赢了,朕有重赏。” 萧濬咬紧下唇,眼底泛着奇异的光芒,掷地有声道:“是。” 说完,扭头对萧澈道:“臣弟手下没有轻重,一会儿若是伤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会怪罪吧。” 萧澈面无表情:“校场上没有这么多规矩。”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萧濬暗暗冷笑。 萧澈脱下披风,迎着风大步走上擂台,朝萧濬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濬开始助跑,一个漂亮的翻身,翻到了擂台之上。 “好!” 龙武军将士们开始起哄。 萧澈请萧濬先选武器。 萧濬并不客气,抽出一把大刀就朝萧澈出招。 萧澈同样抽出武器架上的大刀,并没有摆出架势,就站在原地。 瞧着萧濬那势在必得的阵势,众人都屏住呼吸,不由得为萧澈捏了一把汗。 萧濬快速冲到萧澈的面前,举刀用尽全力向萧澈砍去。 反正是萧澈自己说的校场没有那么多规矩,那被砍伤也是自找的。 眼看着萧濬的大刀就要劈在萧澈的头上,却见萧澈举刀挡住萧濬的刀。 叮! 两把刀相撞的尖锐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有人下意识闭了闭眼。 萧澈在挡住萧濬攻势的同时,抬腿一脚踹在萧濬的心口,把萧濬踹出好远。 “咳咳……” 萧濬坐在地上,捂着由内而外发疼的心口忍不住咳嗽着。 众人目瞪口呆。 只是一招! 只一招萧濬就败下阵来。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萧澈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濬,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对萧濬淡淡道:“承让。” 萧濬脸色黑沉。 这只是个意外! 凭着一口气,他站起来从武器架子上拿出一柄长枪,朝着萧澈捅去。 萧澈同样抽出长枪,他依旧站着不动。 但这次将士们的眼睛里都是期待的兴奋,再没有了担忧。 萧濬眼神阴狠,见萧澈要朝着他原本进攻的方向防守,他以迅雷之势很快换了攻势,向萧澈的眼睛刺去。 不自量力。 萧澈薄唇勾出的嘲讽更甚。 闪身躲过长枪,同时他用长枪重重打到萧濬手中的长枪上。 萧濬手被震得生疼,震得无力,手中的长枪脱手。 下一刻,萧澈的长枪就直直刺向他的脖颈。 第74章 打雪仗 萧濬瞪大眼睛,快速后退,可腿脚一乱,脚被擂台上的地板绊了一下,狼狈的摔坐在地上。 然而萧澈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他的摔倒而停止,透着杀气的尖锐刀剑直直朝着他的喉咙刺来。 萧澈疯了! 他大骇,下意识往皇帝的方向爬,声音如裂帛:“父皇!” 下一刻,他感觉脖子上传来明显的痛感,随即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他瞪大眼睛,随即怀着巨大的恐惧晕厥过去。 就这? 萧澈目露鄙夷,同时收了长枪,向皇帝遥遥一揖,“父皇恕罪。” 皇帝瞧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萧濬,目光阴沉。 不中用的东西。 转而看向萧澈时唇角含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太子骁勇,为我朝当之无愧的战神。” “都是父皇栽培,儿臣愧不敢当。” 萧澈声音朗朗。 苏衡适时带头高声呼喊:“皇上万岁!” 校场上的将士们被煽动,纷纷跪下,跟着齐声呼喊。 整个校场热血沸腾,皇帝都被感染出两分兴奋,扬声让众人平身。 昏迷的萧濬被淹没遗忘在一声声的万岁之中。 还是萧澈比较“好心”,让人将萧濬抬出宫,并抬回太子府。 “弄醒他。” 萧澈冷声对苏衡说。 苏衡上前,掐在萧濬的人中上。 萧濬感觉人中疼得厉害,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当他看到萧澈在眼前,瞳孔猛的瑟缩一下,怒声问:“你想做什么?” 萧澈眉目被笼罩在冰冷中,语气中有难以估量的深沉怒气:“孤要真想做什么,你现在还能见到孤吗?” 萧濬慌忙摸了摸脖子,脖子上有个口子,但是不深。 他瞬间明白过来,咬着后槽牙道:“那个女人找你告状了!” 唰! 萧澈抽出苏衡的剑,指在萧濬的脑门上,薄唇微启:“你读书的时候,夫子没有教你何为礼仪吗?” 萧濬愣了愣。 这个时候了,萧澈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事实证明萧澈在意的就是这个。 在萧濬愣神的瞬间,萧澈的剑尖已经碰到萧濬的额头。 冰冷透着寒气的剑尖让萧濬打了个寒颤,赶忙道:“是臣弟唐突了嫂嫂,都是臣弟的错!” 萧澈的面色总算是稍稍缓和,收回剑扔给苏衡。 萧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太子府,他不宜和萧澈硬碰硬。 要是在外面…… 哼! “陈二小姐的事,你得给人家一个交代。”萧澈开口。 萧濬愕然,出口就想骂,看了看萧澈的冷脸,还是把要出口的怒骂咽了回去。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可是赐婚这样的事,殿下还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孤让你给人家一个交代。” 萧濬冷冷一笑:“我要是说不呢?” 萧澈要是想再用萧珞威胁他,那这个主意是打错了。 “孤去请父皇下旨,陈二小姐就是人证。” 萧澈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你……” 萧濬恨不能咬死萧澈,但如今是他低人一头,他只能将恨意都咽了下去,咬牙问道:“这是陈家是我的事情,殿下为何非要多管闲事?” “你似乎忘了,陈二小姐乃是太子妃的妹妹。” “我以前竟未发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般恩爱。” 萧濬直想撕破萧澈这张虚假的脸。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萧澈和陈楚楚之间是什么情况吗? 萧澈没有说话。 他没有和萧濬解释的必要。 是不是恩爱和陈楚楚是不是他的太子妃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三天。” 他给了萧濬一个时间。 看着萧澈,萧濬忽然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太子殿下教令,臣弟不敢不遵。” “送齐王出去。” 得到想要的答案,萧澈起身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 萧濬走出太子府之前,冷笑着看了一眼惠德院的方向。 傍晚,太阳露了面。 璀璨昏黄的阳光撒在雪地上,白茫茫的雪地被镀上一层金黄。 萧澈往新的长思院走,走到花园的时候,听到里面孟晏云的玩闹声。 悄悄走近,只见孟晏云带着四个侍女在花园里堆雪人打雪仗。 雪人? 从他建府,他的府中就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 短短的时间,长思院的侍女就被孟晏云养的活泼伶俐,比府中其他侍女都要水灵。 再看孟晏云,依旧是弱柳扶风,腰肢盈盈不胜一握。 养侍女会养,却把自己养成像是一阵风吹来就会随风飘走。 不过…… 此时的孟晏云眼眸晶亮,唇角上扬,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笑容舒展轻松。 她是真的高兴。 萧澈心头微动,弯腰从地上挖了一小块雪,朝着孟晏云扔过去。 “哎呀……” 孟晏云惊呼一声,朝小雪球扔过来的方向望去。 见到是萧澈站在那里,孟晏云愣了愣。 随即她团起一个雪球,朝萧澈扔过去。 萧澈微微一笑,轻松躲开。 孟晏云瞪了他一眼,又团了个雪球扔过去。 再次被萧澈躲过。 这次能明显见到孟晏云的气恼,并朝萧澈走了好几步,才再朝萧澈扔雪球。 萧澈依旧躲过。 “哈哈哈……” 他得意大笑。 “殿下,你耍赖。”孟晏云娇声嗔着,提起裙角去追萧澈。 萧澈的笑声没有停止,迈开步子与孟晏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这般一人追,一人躲的在花园中玩闹着。 忽然,孟晏云‘呀’了一声,摔倒在雪地里。 “有没有伤到?” 萧澈眸子一凝,往孟晏云大步奔来。 苏衡捂住眼睛。 完了。 果然,孟晏云嫣然一笑,双手捧着雪揉在萧澈的脸上。 然后马上起身,娇笑着跑开。 萧澈一怔,反应过来后笑起来,起身去追孟晏云。 孟晏云哪里能跑过他,没几步就被他追上。 他将孟晏云扛在肩上,声音中含着浓浓的愉悦:“小妮子。” 孟晏云脸上红了红,两世为人,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叫她。 在她的尖叫声中,萧澈扛着她往长思院走去。 不远处,陈楚楚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幕,脸色很难看,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第75章 使团回京 “没想到殿下还有这一面。” 陈楚楚咬牙切齿,说得阴阳怪气。 跟在她身边的书玉一声不吭。 她冷冷看向书玉,语气不善:“哑了吗?” 前段时间还很能说的书玉,这段时间就像是丢了舌头一样。 书玉低垂着头,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讷讷道:“娘娘说的是。” 陈楚楚被噎了一下,剜了书玉一眼,没有再说话。 要不是她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书玉,她才不会忍。 书玉垂着眼睫,眼底空空。 她还能怎么样呢? 她之前劝着太子妃,太子妃不愿意听她说,而帮着太子妃的墨玉死了,她能怎么办? 她不想死。 长思院。 主屋中早已经烧得暖洋洋的。 孟晏云脱去披风和厚厚的外衫,只穿着略显轻薄的交领广袖襦裙。 她靠在萧澈的大腿上,萧澈给她的脖颈擦着药膏。 萧澈常年练武,指腹上都是茧子,触碰在孟晏云娇嫩的肌肤上,惹得孟晏云咯咯笑着。 孟晏云边笑边扭着身体躲着,等药膏擦好,她身上的衣服凌乱。 衣襟敞开,胸前凝脂般的肌肤露出不少,衬上不整的衣服,姿态妖娆,媚态横生。 萧澈的呼吸逐渐粗重炙热,手指在孟晏云颈间露出的肌肤上细细摩挲着,俯身在孟晏云的耳边,声音沙哑:“还疼吗?” 孟晏云知道他的意思,勾住他的脖子,笑靥如花,呵气如兰,却道:“殿下,白日宣淫可非明智之举。” 萧澈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下,呼吸烫得灼人:“遇上你,孤哪里还有明智。” 从前他自诩并非纵欲之人,现在他却迟疑了。 “殿下是说臣妾狐媚惑主吗?”孟晏云眸子中有水光闪动。 萧澈压制住灼热的欲望,在孟晏云的眉间轻轻印下一吻。 “夫妻情事,天经地义,谈何狐媚。” 萧澈低哑的声音中含了一丝笑意。 孟晏云怔怔。 如此动情之时,萧澈竟也不觉得她狐媚吗? “又想什么?” 萧澈伸手在她的鼻头上点了一下。 “臣妾在想,殿下对臣妾真好。” 她抱住萧澈,埋头在萧澈的怀中,藏住脸上的心事。 她这话是出自真心。 萧澈对她,真的很好。 她需要萧澈对她好,可她图的并不是萧澈对她好。 “两日之后你父亲就能回到京城了。” 萧澈说起其他事分散注意力,也觉得孟晏云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 “那臣妾能回府去看父亲吗?”孟晏云从萧澈的怀中抬起头,目光殷殷的望着萧澈。 萧澈笑意温柔:“孤陪你同去。” 接下来的两日,孟晏云随着碧芳一同打理府中的事情。 陈楚楚没有心思去管,因为陈栩栩来了。 “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你不愿意救我母亲,但那是我亲生母亲啊。” 陈栩栩跪在陈楚楚的面前,扯着陈楚楚的袖子哀哀的哭着。 陈楚楚面无表情。 瞧着面前的妹妹,她忽然觉得陌生得很。 妹妹明知道她心悦萧濬,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想不通。 倏忽,她抓到一丝救命稻草,问陈栩栩:“是不是孟晏云做的?” 陈栩栩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坚定的点头:“对,就是她,是她指使孟霄云做的!” 陈楚楚倾身向前,紧紧抓住陈栩栩的手腕,眼神冰冷阴沉。 “你与齐王并没有发生什么,你出京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没有多久,就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我会让人把你母亲从祠堂放出来,你回老家,也能照顾你母亲。” 她说。 陈栩栩躲开陈楚楚的眼神,低下头小声说:“可是父亲已经去找齐王殿下了,而且……而且只要我能嫁给齐王殿下,我母亲也能从老家回来了。” 陈楚楚的动作滞住。 许久,许久,她癫狂的笑起来,笑出了泪水。 放开陈栩栩,她用手指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而后笑容戛然而止,厉声对陈栩栩道:“滚!” 陈栩栩如同一只小兔子,弱小可怜。 她红着眼睛,再次抓住陈楚楚的衣袖,还欲求情。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陈楚楚就起身,用力拽出衣袖,坚挺着脊背走进里间。 陈栩栩看着陈楚楚,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从小到大都是她护着姐姐,给姐姐解围。 可是姐姐成了太子妃以后,施恩的人,高高在上的人就变成了姐姐。 如今她只是想嫁给齐王又有何不可? 她咬着下唇起身,眼中闪烁着坚定。 她是一定要嫁给齐王的! 两日之后,去南越的使团回到京城。 孟晏云本想一早就回镇北将军府,可萧澈好像一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上朝之前特意留下话,让她在府中等着萧澈下朝,然后再一起回去。 虽是着急,她也只能等着。 她还在府中等待,银丹带来一个消息,陈楚楚出府了。 秋白和夏橙是她带进府中的人,打听府中的消息不方便,银丹机灵活泼,倒是很得用。 孟晏云并不惊讶。 陈栩栩和萧濬出了这样的事,陈楚楚当然是坐不住的。 等待的时间,她查看着陪嫁中那些商铺送来的账目。 前世一开始她对这些庶务也是不擅长的。 家人和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嫁得有多好,一般人家的庶务也不会有多难,慢慢学着就好。 可没有想到她会去和亲。 刚到南越的那段时间,她语言不通,南越的风土人情和忌讳规矩都与渝丰有很大的不同,她什么都要从头学。 在吃了许多苦和许多亏之后,她终于是个还算合格的南越王妃了。 现在有了前世的那些记忆,打理这些庶务已是轻而易举。 正给商铺的伙计定着年末的赏赐时,秋白走了进来,小声说:“娘娘,书玉求见。” 书玉? 孟晏云心中疑惑,印象中这个丫鬟稳重得很,怎么没有随陈楚楚一同出门。 慎重起见,她让夏橙将账本等东西收起来才让书玉进来。 书玉低垂着头,孟晏云都看不到她的脸。 一走进来,她扑通一声就跪在孟晏云的面前,磕头道:“求侧妃娘娘救奴婢一命。” 第76章 暗算 孟晏云眉梢扬起,面对书玉的视死如归,她好整以暇。 “这话说的奇怪,你好好跟着太子妃,求我救什么命,便是犯错,你也该去求太子妃才是。” 书玉紧紧握拳,指甲深陷进手心也不觉。 最终,她咬一咬牙,抬起头看着孟晏云,一字一字道:“太子妃……犯了死罪!” 一旦太子妃和齐王偷情的事情被发现,他们这些知情人都活不了。 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孟晏云。 孟晏云笑容妩媚,未染丹蔲的手指纤白如玉,她只是看着书玉,没有说话。 霎时间,书玉猛的睁大眼睛。 侧妃早就知道了! 书玉只觉得一股寒气拔地而起,钻进她的心里。 她呆愣愣的望着孟晏云,脑子一片空白。 如果孟晏云早就知道,那她下定决心来投诚的这个消息就没用了,她也没用了! 那就只有…… 只有另一个消息了! 她屏息,道:“那娘娘是不是以为太子妃和太子成亲快两载,二人未有子嗣,是因为太子妃不想有。” 孟晏云的笑容淡了淡,听这话难道不是? 她用眼神示意书玉继续往下说。 书玉稍稍松了一口气,直视孟晏云的眼睛,道:“只要娘娘能保住奴婢和奴婢全家的命,奴婢会把知道的全都告诉娘娘。” “嘁……” 孟晏云嗤笑一声:“我不知道具体都有些什么事,如何能保你全家?” 好巧的心思。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呢,就想着和她要承诺了。 况且书玉是真的告密还是假意投诚她还未确定。 书玉犹豫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小盒熏香,双手呈给孟晏云。 秋白将东西拿过递给孟晏云。 孟晏云放在鼻下闻了闻。 是萧澈身上那种熏香的味道。 她蹙眉看着书玉。 这次书玉不敢直视孟晏云的目光,低下头来,小声说:“太子殿下从小便用这种熏香熏衣物,太子妃在熏香中加了雷公藤和地龙干的粉末,时间久了,太子殿下便不能,不能……” 孟晏云用力抓住椅子把手,心一瞬间都不会跳了。 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是这个消息背后的牵扯。 太子的身份何其贵重,身体有碍,整个京城的大夫和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噤口不言。 至于军医,所谓术业有专攻,军医擅长外伤,不擅长这些。 这代表什么? 萧濬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捂住这么多人的嘴。 只有皇帝! 是了,太子要是有了子嗣,那地位就更加稳固。 若有朝一日萧澈彻底脱离皇帝的掌控,只要说萧澈没有生育能力,这不仅仅能给萧澈很大的打击,还能动摇大臣们对萧澈的支持。 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太子,何以为继? 好阴毒的手段。 正妃与齐王有私情,自己又不能生育,孤傲如萧澈,该怎么面对?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看着书玉,她的心思快速转动着。 将陈楚楚和萧濬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届时她再帮书玉求情,肯定能保书玉一条命,毕竟事情不是秘密了,书玉活着并无大碍。 可她不想这么做。 她不想萧澈成为谈资,太子妃做出这种事,也会是萧澈人生中污点,会是别人攻击萧澈的工具。 她不想萧澈的英名有所损毁。 更不想…… 萧澈去面对这种难堪。 此事需得好好筹谋。 心中已有模糊的轮廓,她看向书玉,语气不怒自威:“本妃可以答应你,前提是你得听本妃的话,否则……” 她眼中寒芒闪过,没有说完的话透出凌厉的杀意。 “奴婢都听娘娘的。” 书玉以头点地。 之后书玉将陈楚楚往日如何联系,在哪里想见都一一告知孟晏云。 孟晏云将香薰重新递给书玉,让书玉离开。 看着书玉消失在视线中,孟晏云觉得脑袋突突疼了起来。 秋白和夏橙面面相觑,都不敢随意开口。 方才书玉说的那些给她们的震动太大,现在她们都还觉得头重脚轻,有些反应不过来。 孟晏云用手拄着头,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体舒坦了些。 此时萧澈下了朝,正与苏衡一同往府中赶。 路上,苏衡实在是忍不住说:“殿下,那天晚上齐王和陈二小姐的事情已经被承懿郡主亲眼所见,其实不管陈二小姐嫁不嫁给齐王,齐王和秦翰林家的婚事都不可能了。” “而且侧妃娘娘说的为太子妃着想,才劝您促成陈二小姐和齐王的婚事,属下觉得未必。” 他总感觉这件事孟晏云的目的不止如此。 真的会有人以德报怨到这种程度,陈楚楚都要烧死孟晏云了,孟晏云还能为陈楚楚好? 他不信。 萧澈睨苏衡一眼。 “她既想要,孤举手之劳。” 如果这就是孟晏云想要的,他也能给,那为什么不给呢? 苏衡:…… 不一会儿,萧澈回到府中。 孟晏云恹恹的倚在软榻上,看到萧澈回来,她在秋白的搀扶下起身迎了出去。 在她要屈膝行礼的时候,萧澈快步走过来扶住她,“天气冷,以后不必出来迎孤。” 孟晏云刚要张口,萧澈身上那股松木香飘进她的鼻子里。 想到那熏香里有什么,她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开始干呕。 “叫太医!” 萧澈一边扶着孟晏云往屋子里走,一边急声吩咐。 “别,臣妾只是吃多了东西,略有不适。” 孟晏云强忍着呕吐说道。 只闻到熏香已经够闹心,再见太医,她怕是心都要呕出来。 说话的时间,孟晏云被扶着坐下,喘匀了气,怕萧澈旨意找太医,抓住萧澈的手,坚定道:“臣妾真的没事,不必找太医。” 萧澈的大掌轻轻在她背后抚着,给她顺着气,语气含了三分无奈:“昨儿晚上还好好的,怎一个晚上就这般了。” 孟晏云伏在萧澈的膝头,有气无力的说:“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累得殿下担心。” 萧澈暗暗叹气,问:“那将军府,要回么?” “自是要回的。”孟晏云想也不想就说。 意料中的答案。 萧澈几乎毫不费力就扶起她,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温柔道:“那还不去梳妆。” 第77章 宠,爱 为着让父亲放心,孟晏云上了妆,叫气色好了些。 又挑了一身橙黄的衣裳换上,没有再穿的如平时那般素净。 手上一对金色的缠枝花手镯,头上是一对坠着红宝石的步摇,步摇上的流苏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 珍珠虽小,却也是圆润,隐隐透着粉色的光泽。 与之相对应的是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不过那珍珠虽然白皙,却也不及她的皮肤细腻有光泽。 不是珍珠衬她,倒是她衬得珍珠柔润温雅。 如此打扮,少了些清水出芙蓉的俏丽,多了几分珠光宝气的妩媚。 萧澈少见她用心打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同时心里有个感觉,那些首饰似乎只有戴在孟晏云的身上才是相得益彰。 两人出门上了马车,马车吱吱呀呀的往将军府的方向驶去。 “齐王已经与父皇请旨纳陈栩栩为侧妃,父皇同意了。” 马车上,萧澈说。 孟晏云强打精神,笑道:“那要恭喜陈二小姐和太子妃了。” 她本该享受陈楚楚被背叛带来的喜悦,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你怎知你就没有喜事?” 萧澈挑眉,一向冷峻的脸上多了三分风流柔情。 孟晏云柳眉一蹙:“臣妾何喜之有?” “父皇念你父亲劳苦功高,今早已任命你父亲为冠军大将军,领右骁卫,绶金紫光禄大夫。” 孟晏云浅浅一笑:“父亲驻守边关多年,这是他该得的。” 一味的躲出权利中心未必能得善终,富贵险中求,今生他们就搏一把,看老皇帝是不是还能得偿所愿。 对孟晏云的话萧澈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看起来温柔谦卑的孟晏云能说出这有些张狂的话。 转念一想,孟晏云跟着孟盛和孟靖云长大,在民风开放的云州多年,骨子里肯定还是有傲气和血性的。 “因御史大夫年老,年后便会致仕,父皇命陈元弘代掌御史台,主管台院,同时让秦文逸掌察院。” 萧澈说着,并观察孟晏云的神情。 孟晏云眼睫微垂,闷闷说道:“殿下与臣妾说这些做什么,御史台的事臣妾不懂。” 她懂。 御史台有台院,殿院和察院。 台院掌监察百官,弹劾,诉讼等事,察院掌地方监察。 皇帝在提拔陈元弘的同时,任命与萧澈走得近的秦文逸统领察院,便是用秦文逸去制衡陈元弘。 说到底,是想让萧澈和萧濬相互形成制衡。 但她一个云州来的“野丫头”,要是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岂不是居心叵测,早有预谋。 朝堂上的这些纠葛也是前世在南越的见识,还有之后老皇帝在她耳边念叨,她才有如今的见解。 那时即便是萧澈已死,老皇帝在朝堂上也不是顺风顺水。 每每有不快,便都是在她身上发泄,将她鞭打的鲜血淋漓,又抱着她,说满宫的女人中最宠爱的就是她。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到那一幕幕的鞭笞凌辱,她不由得瑟缩一下。 “冷吗?” 萧澈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是有些凉,便动手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揽住她道:“一会儿便到了。” 听到这话孟晏云觉得有些好笑,她也不是第一次回娘家,哪儿能不知道还有多久到。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靠在萧澈的怀中,她的心绪渐渐平静了。 前世今生,她与萧澈或许都应该是同路人,一同向老皇帝索命的人。 “御史台分为台院,殿院和察院……” 萧澈与孟晏云仔细讲起朝堂上的纠葛,并最后得出结论:“父皇此举,便是制衡之术,他不信孤,也不信萧濬。” 孟晏云惊得将之前所有的思绪都抛诸脑后,问:“殿下与臣妾说这些朝堂之事做什么?” 萧澈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孤想和你说,也希望你懂。” 孟晏云好像懂萧澈的意思,可下意识的不敢相信,低头道:“臣妾只是内宅妇人,不敢妄议朝堂之事。” 萧澈笑了笑,唇角噙着嘲讽:“权力场中的人,如此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官员王爵的女眷,有几个人是真的不议论朝政的。 口中却口口声声说“不敢妄议朝政”。 可笑。 自然,他不是说孟晏云可笑,他只是希望孟晏云不要真的被这些言论规训。 孟晏云如果真的不懂,那便是一张白纸,他可以慢慢教着孟晏云懂。 若孟晏云只是在他的面前伪装成不懂,那他可以慢慢让孟晏云对他敞开心扉,真的将他当做家人。 孟晏云怔怔的看着萧澈,许久以后,讷讷道:“臣妾愚昧。” “无妨,孤日后慢慢教你,来日方长。”萧澈低头朝她露出笑容。 孟晏云的头垂得更低,绷紧心弦,然而慢慢的,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雀跃起来…… 此时,一处僻静的宅子中,陈楚楚双目含泪,对萧濬道:“如此说来,齐王殿下是无论如何都要娶我妹妹了?” 萧濬脸色不大好看,眼底已有不耐烦,“本王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事已至此,本王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因为你,本王也不会给你妹妹一个名分。” “真的吗?” 陈楚楚狐疑。 萧濬走过去拥住陈楚楚,语气温柔的几乎能溺死人:“你知道的,本王心里只有你。” “你心里倘若真的有我,就不能娶我妹妹,你与她本身就没有发生什么,你把她送去乡下就一切都可以解决了。” 陈楚楚推开萧濬。 她并不蠢。 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不是只有纳陈栩栩做侧妃。 让她的妹妹嫁给她爱的男人,她无法接受! 萧濬的耐心彻底耗尽,冷笑道:“你在本王面上装什么呢?要不是太子来逼本王给陈栩栩一个名分,你以为本王愿意吗?” “什么,你说是萧澈让你给栩栩一个身份的?” 陈楚楚愕然。 怎么会呢? 萧澈一向不管她的事情。 “怎么,感动了?对萧澈动心了?”萧濬狞笑着,一步一步逼近陈楚楚。 陈楚楚并不惧怕,冷笑道:“你能娶栩栩,难道我就不能对萧澈动心?” 第78章 求助 萧濬瞬间动了杀心,可一眨眼,他就换了脸色。 “楚楚,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的难处吗?诶……当初我和父皇求娶你,没有想到萧澈横插一脚,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 “也罢,你要是真的接受萧澈,那也是你的福气。” 他怅然若失,语气竟有些哽咽,并转过身不看陈楚楚。 陈楚楚心中一痛,奔过去从背后抱住萧濬:“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诛我的心呢?” “我也不想,唉,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萧澈来威胁我,栩栩又是你妹妹,我也不能把事情往她身上推。楚楚,我都是为了你啊。” 萧濬依旧一脸失落隐忍。 陈楚楚紧紧抱着萧濬,最终,她痛苦道:“那你不要我了吗?” 萧濬轻轻抚摸着陈楚楚的后脑勺,声音温柔中带着蛊惑:“傻瓜,怎么会呢,我的心里只有你。” 静谧中,两人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 见时机差不多,萧濬推开陈楚楚,满面担忧道:“可是楚楚,我很担心你。” 陈楚楚不解。 “我在大相国寺单独会过孟晏云了,那个女人不简单啊。” 一提起孟晏云,陈楚楚的目光狰狞起来:“她当然不简单,四公主变成这样就是她一手谋划的。” 萧珞? 萧澈眸底冰冷。 那不重要了。 “所以我才担心你,以前太子府只有你,就算是冷着萧澈也没什么。但现在情况不同,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我也担心你。楚楚,你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萧濬语重心长的说。 陈楚楚眸子水汪汪的:“你是让我去争萧澈的宠爱?” “我当然是不愿意的。” 萧濬否认的很坚决,目光温柔无奈:“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可是萧澈这么宠爱孟晏云,我真的不放心你啊,楚楚,我知道你不愿意,但……” 陈楚楚埋首在萧濬的胸前,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听到这话,萧濬才露出满意的笑。 孟晏云不是得意吗? 他会让这个女人知道他的厉害! 被萧濬“心心念念”的孟晏云,此时正在将军府中与孟盛一同看着在小演武场上萧澈和孟靖云比武。 两人一招一式打得有来有回。 孟晏云给了秋白一个眼神。 秋白会意,悄无声息的将周围的人都支开了。 见周围都没人,孟晏云才轻声对孟盛说:“父亲,有人暗害太子,女儿需要一个郎中,一个信得过的,不在京城的,不惊动皇上郎中。” 孟盛蓦然扭头望向孟晏云,眉头拧紧。 但看孟晏云神情淡然,甚至还含着浅笑专注的看着演武场上的打斗,霎时间他便明白过来。 “此事连太子也不知?” “不知。” 孟盛心神震动,脑中思绪快速飞转,他想问的有许多,但最终只说:“此事能办。” “多谢父亲,”孟晏云依旧目视前方,嫣然一笑。 因为萧澈已经制住孟靖云,令孟靖云动弹不得。 萧澈赢了。 孟盛也看到这一幕,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对孟晏云说:“等事情了结,我要知道内情。” “是。” 孟晏云乖巧道。 话音刚落,萧澈已经行至眼前,孟晏云看向夏橙和秋白。 两人这才带着其他小丫鬟将小姐和孟靖云的衣物端上来。 孟晏云拿着帕子撷去萧澈额头上的汗珠,又将披风给萧澈披上,系紧之后还温声道:“赶紧进屋喝杯热茶,别吹风着凉了。” 孟靖云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才他与萧澈比试的时候,原本是想合情合理的打萧澈一顿,好给小妹出一出气。 毕竟要不是萧澈,小妹也不必被萧濬针对。 谁想他不仅打不过萧澈,便是从前最紧张他的小妹,现在也紧张萧澈去了。 但凡萧澈不是太子…… 他牙齿咬的咯咯想,奈何萧澈就是太子,小妹又宝贝得不得了,他毫无办法。 “哥哥。” 在他咬牙切齿的愣神时,孟晏云捧着温热的素巾来到他的面前。 再抬头,发现不知何时萧澈和父亲已经往前走出好远。 瞧着孟晏云手上温热的素巾,他喜笑颜开。 他在小妹的心里还是有分量的,这热毛巾就是萧澈没有的。 “哥哥想什么呢?” 望着一会儿愣神一会儿傻笑的孟靖云,孟晏云疑惑的问。 “我在想父亲回京了,还是冠军大将军,看以后萧濬还敢不敢对你动手!” 孟靖云自是不会说实话。 孟晏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确实,父亲成了冠军大将军,萧濬肯定会不安。 不过以萧濬的本事,就算是有皇帝的放任也不一定能将父亲如何,所以,萧濬依旧会把目光盯在她的身上。 因为姐姐还没有出嫁,依旧在将军府的羽翼之下,孟家看起来就她最好欺负。 加上太子府中还有萧濬的帮手,她也是最好下手的。 这些她没有告诉哥哥,就哥哥这个脾气,要是直说,哥哥怕是会直接冲去齐王府。 因着今日杨皓正刚好回家看望叶氏,便邀了两人一同用膳。 席面依旧是男女分开,不过也就隔着一扇屏风而已。 姚氏看孟晏云神采奕奕,也是高兴,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意兴阑珊之时,孟晏云习惯性偏头去看孟霄云。 却见孟霄云并没有看她,而是透过屏风,看向另一边。 孟晏云的笑容淡了淡,循着孟霄云的视线望过去。 透过屏风,能看到对面的人是萧澈,萧澈旁边是杨皓正,而孟靖云挡住杨皓正的身影,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孟霄云在看谁。 突然,孟霄云好像意识到被发现了,猛然扭头,毫无预警的与孟晏云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脸颊微红,慌忙的低下头。 这分明是动了芳心的模样。 那就肯定不是在看哥哥了。 那…… 是杨皓正还是萧澈? 她分不清姐姐在看的是谁。 心下一沉,她说要去透透气,拉着姐姐就离席往花园走去。 看孟晏云离席,萧澈的目光不自觉的跟上孟晏云的身影,眼中含了一丝不放心。 孟晏云拉着孟霄云来到花园中,直视着孟霄云,问:“姐姐,你……方才在看谁?” 第79章 何为情? 孟霄云脸若红霞,羞恼的低下头,双手绞着帕子,一言不发。 见状,孟晏云心里的不安加重,问的更加直接:“姐姐是在看太子殿下吗?” 问出口之后,她一颗心都被攥紧。 太子府情况如此复杂,她自身难保,保不了姐姐。 若是姐姐能等,若是一切顺利,到时萧澈能顺利登基为帝,姐姐能成为皇后或许最好。 可那后宫也绝非净土。 总之,萧澈并非姐姐良配…… “晏晏你说什么呢?” 孟霄云目光嗔怪,四处瞧了瞧,瞧见没有别人,才小声说:“太子殿下是你心上之人,我怎会对太子动心思。” 那是晏晏喜欢的人,她不会去触碰。 即便是喜欢,那也比不上她和晏晏之间的姐妹之情。 孟晏云一颗心总算是落到肚子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旋即,她眸子一亮,问:“那便是杨公子了。” 孟霄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连耳尖都是红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啊。”孟晏云由衷道。 原本她还在想怎么在明年南越来求亲之前解决姐姐的婚事。 这一次她占了姐姐的位置,怕姐姐会像她前一世那般去和亲。 要是姐姐自己有中意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别和别人说,还没人知道呢。”孟霄云害羞道。 孟晏云俏皮一笑,凑到孟霄云的耳边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孟霄云略微踌躇,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前几日我去哥哥处找书,看到他的诗集,他……很有才华。” 嗯? 孟晏云怔住。 就这样? 不过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吧。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该做些什么,两世为人,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 她对萧澈的那些手段,只是从后宫那些女人身上学来的撒娇卖痴。 不过…… 虽然她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感觉,可她知道杨皓正是个好人。 姐姐要是能和他走到一起,那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会比上辈子顺遂吧。 “那就让哥哥去探探他的口风,他若对姐姐有意,事情趁早定下来比较好。”她笑道。 孟霄云羞囧,侧过身嗔道:“晏晏你……你别说了。” 瞧着孟霄云含羞带怯的模样,孟晏云笑弯了眼睛。 直到离开将军府,孟晏云的脸上都还残留着笑意。 见她高兴,萧澈眼底也染上笑意。 此时,宫中,萧润陪着庄妃用膳。 庄妃给萧润夹了一块鱼肉,慈爱的笑着问:“今天怎么有空进宫了。” “今日太子哥哥陪着孟嫂嫂去将军府了,我不方便跟着去。”萧润面色还有些惋惜。 他跟着一起去父皇肯定会多想。 庄妃知道萧澈对孟晏云不一般,可听到萧澈陪着孟晏云回娘家,还是有些吃惊。 不过看萧润很喜欢萧澈和孟晏云,她收起情绪,温声道:“你这段时间在太子府看起来还不错,瞧着都胖了些。” 萧润笑容灿烂,抬起下巴,道:“都是孟嫂嫂照顾的我,太子妃每次见到我都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就让人害怕。” 说着,他打量着庄妃的神色。 母妃喜欢他,他希望母妃也能喜欢孟晏云。 提到陈楚楚,庄妃却有些感慨:“当初你父皇会给太子和太子妃赐婚,还是齐王与你父皇开玩笑说见到当时还是晋王的太子和陈大小姐在御花园有说有笑。你父皇正好要给太子选妃,听了齐王的话,便选了这位太子妃。” 庄妃摇了摇头。 这个王妃的人选定的很是草率。 “那太子哥哥真的喜欢太子妃吗?”萧润认真问。 “不说喜欢,至少夫妻情义是有的吧。” 庄妃也不太确定,回忆道:“太子性情冷硬,不会轻易开口。可但凡有人对太子妃不敬,他定是会出言相护。” “那比起孟嫂嫂呢?” 萧润眼中有些不服气。 庄妃笑了起来:“瞧着太子是对孟氏多些恩宠。” 话到这里,已经是说得有些深,她适时止住,问道:“怎么对你两位嫂嫂这般感兴趣?” 萧润撅着嘴,喃喃道:“儿子如今在太子哥哥的府中,自是要将情况打探清楚些的。” 庄妃笑着摸了摸萧润的头,柔声说:“你孟嫂嫂是要和善些,不过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你不可冲撞。” “儿子知道。” 萧润乖巧点头,低头的瞬间,眼眸闪过暗沉。 不管之前太子哥哥对陈楚楚怎么样,他都不会容许陈楚楚对孟晏云不利。 另一边,孟晏云和萧澈回到府中。 走进府中没几步,便遇到了书玉。 “参见太子殿下,今日庄子上给太子妃娘娘送了一只羊,娘娘让人煨熟了,这样的冬日吃最是暖身子,请您和侧妃娘娘同去尝尝。” 书玉说着,不由自主的瞟了孟晏云一眼。 “让她自己吃吧。” 萧澈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将陈楚楚放出来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当做鱼饵的。 孟晏云美眸一凝,笑着劝道:“太子妃娘娘也是好心,殿下也好久没有去看过娘娘了,您就去一趟吧。臣妾有些乏累,便不去了,请殿下代臣妾与娘娘告罪。” 陈楚楚这明显是在示好,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萧澈看向身边的孟晏云,眼神复杂幽深。 最终他抿了抿唇,对秋白和夏橙说:“好好送你们主子回去。” “是。” 两个丫头齐声答。 孟晏云目送萧澈往惠德院走去。 惠德院中,得知萧澈来的消息,陈楚楚的脸上浮起一抹笑。 她就说那孟晏云不过是萧澈因为她的冷落而用来消遣的。 这不,只要她稍稍放软身段,萧澈这不就来了。 正常男人谁会真的会宠爱一个容貌损毁的女人。 她脸上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走到门口迎萧澈,福身道:“恭迎殿下。” 萧澈走到椅子处坐下,脸色冷峻:“免礼。” 陈楚楚直起身子,巧笑嫣然的走到萧澈身边,给萧澈端上热茶,“殿下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羊肉马上就好了。” “不必,你有何事?” 萧澈抬眸,问。 第80章 四公主死了 陈楚楚的笑容顿了顿,旋即又扬起来,道:“是臣妾的错,以前都是臣妾不懂事,臣妾是想感谢一直以来殿下的包容。” 萧澈的眉头紧皱,眸子幽深,沉吟片刻,道:“时光不可回溯,孤不会站在原地。” 纵使陈楚楚是父皇和萧濬推给他的正妃,可他一开始也是想着和陈楚楚举案齐眉的。 他想回到府中有人嘘寒问暖,有人担心他,有人能让他无后顾之忧。 他给过陈楚楚时间,在孟晏云出现之前,他都还是在期待着的。 但孟晏云出现了。 曾经他孜孜以求的东西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他不会再舍近求远。 陈楚楚面色一白,心不由得慌乱。 萧澈的意思是…… “殿下是想要废了臣妾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萧澈面无表情,语气冷沉:“你不喜打理府中事务,不喜出去应酬交际,也不喜应付孤,你做个侧妃,孤可以养你一辈子,只要不去招惹孟氏,她也不会亏待你。” “如果你想离开,孤也可以想办法。” 陈楚楚仿佛掉进一个无底深渊,眩晕得厉害。 她勉强稳住心神,却是冷笑道:“殿下这是宠妾灭妻,贬妻为妾,皇上不会答应的!” 萧澈定定的望着陈楚楚,没有说话。 陈楚楚的心猛的沉下去。 她知道,萧澈能做到。 她的心头涌出巨大的恐惧,几乎是本能的,她瘫坐到地上。 可她看到萧澈那张不为所动的脸时,又生出一股怒气。 她冷笑着,道:“当初要不是殿下求娶,我也不会嫁给殿下,殿下如今受了孟晏云那贱人的蛊惑,就想厌弃臣妾了吗?” 他求娶? 萧澈脸上的面无表情有了一丝裂缝,那丝裂缝中透出不可思议:“赐婚是父皇的意思,孤从未求娶。”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陈楚楚的脑海中炸开,但她不想仔细去思量。 “那又如何,现在殿下宠妾灭妻已经是事实,孟氏会善待臣妾?笑话!她连四公主都能谋害,她的恶毒是殿下视而不见!” 她疯了一般怒吼着,想要用怒吼声掩饰心里的慌乱。 萧澈的眉头皱得更深。 看陈楚楚这模样,是不会安分的,是不能留在府中的。 但夫妻一场,他得好好想一想陈楚楚的去处。 “你自己静一静吧。” 他说完,起身走出去,走到门口,忽而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道:“萧珞已经死了,你再敢对孟氏不利,自己掂量。” 这才彻底离去。 是的,萧珞的死讯今天传回京城了。 陈楚楚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萧澈离开,六神无主。 长思院中,孟晏云调制着熏香。 到时就算是事情揭开,萧澈的熏香也不宜贸贸然换掉,否则皇帝还会在其他地方动手脚。 银丹来报,萧澈从惠德院出来就去书房了,并没有待在惠德院。 孟晏云倒也不惊讶,吩咐秋白送些茶点去书房,再让秋白叮嘱护卫注意给书房里添炭火。 秋白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给孟晏云带回一个消息:“娘娘,殿下说,四公主在皇陵被生生冻死了。” 生生冻死? 孟晏云称香料的手一抖。 萧濬竟然用这种方式杀了萧珞,一个公主被冻死,不知皇帝会不会怪罪守陵的将士。 宫中,贵妃跪在皇帝的面前哭红了眼睛,声泪俱下:“皇上,您可要为珞儿做主啊,她堂堂公主,竟然会被生生冻死,她还那么小,皇上……” 皇帝脸上并无沉痛之色,道:“ 她是自己跑出去的,朕做什么主?” 真是无用。 还想着萧珞去给太皇太后守陵几个月也不是坏事,等萧珞再回来,那萧珞掉进水里衣衫不整出来的事情就不会再有人敢提。 没有想到去了皇陵萧珞还是不安分,大晚上跑出去被冻死。 白养了这个女儿。 现在边疆局势不稳,对南越和漠北都还是牵制多过压制,他还需要一个能用的女儿。 “皇上,珞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不能看着她不明不白的没了啊。” 贵妃还在哭诉着。 皇帝眼睛一眯,唇边忽然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声音更是诡异的温柔,“珞儿已经没了,五公主也少了一个母妃,朕就将五公主记在你的名下吧。” 贵妃愕然,愣愣的望着皇帝,一瞬间都反应不过来。 最终,四公主的灵柩都没有被运送回京,直接从太皇太后的皇陵便抬去公主陵。 还是五皇子上奏说四公主在皇陵被冻死,守陵的侍卫终究失职,最终这些侍卫被发配出京,或是去了军营,或是去了地方上做个捕快。 得到这个消息时,孟晏云正准备着给五公主的礼物。 “是四公主自己跑出去的,那些侍卫是守皇陵的,又不是守四公主的,真是不公平。”银丹不满的帮那些侍卫抱怨。 闻言孟晏云笑着摇摇头,挑出一盒圆润的珍珠和两匹鲜亮的湖绸,轻声道:“就送这些吧,她喜欢什么样式自可让尚宫局去做。” “娘娘笑什么,银丹说的不对吗?”夏橙看出孟晏云的笑似乎有别的意思,问。 “在皇陵守陵能有什么前程。”孟晏云淡淡道。 看来五皇子是萧澈这边的人。 三个丫头对视一眼,都恍然大悟,之后都敬佩的看向孟晏云。 十一月初八,四公主下葬。 十一月初九,五公主被记在贵妃名下。 初十,孟晏云等人出于礼数,去储秀宫恭贺。 孟晏云走出长思院,来到花园中,见陈楚楚也来了。 陈楚楚戴着太子妃规制的凤冠,正红的大氅上绣着凤纹。 看样子也是要进宫的。 孟晏云等陈楚楚走到眼前,屈膝笑道:“太子妃也要进宫吗?” 她的笑温良和善,仿佛与陈楚楚并未有过任何不悦。 陈楚楚冷哼一声:“怎么,你想着本宫不去你好摆正妃的派头吗?” “臣妾不敢。” 孟晏云柔柔回了一句。 陈楚楚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没有出气,心里反而堵得很。 懒得再和孟晏云说话,她甩袖先往门外走去。 孟晏云眼睛眯了眯,唇边绽出一抹笑。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萧濬。 第81章 唇枪舌剑 储秀宫中,贵妃强打笑容应付着众人。 她的珞儿前日才下葬,她甚至都没有看最后一眼,今天要让她高高兴兴的欢迎萧瑞。 珞儿尸骨未寒,萧瑞风风光光的进储秀宫,成为她的养女。 凭什么? 她的目光锐利的看向孟晏云。 都是孟晏云! 孟晏云感受到贵妃射过来的目光,也当做没有看到,继续与面前的庄妃和赵王妃说着话。 就凭她是萧澈的侧妃,和贵妃就已经是不死不休。 贵妃多恨她一点,少恨她一点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 她担忧的目光看向柔弱的五公主萧瑞。 以后萧瑞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十三岁的小姑娘仿佛感觉到孟晏云在看着她,扭头看了过来,遥遥朝孟晏云甜甜一笑。 孟晏云怔了怔,也回以一笑。 有方昭仪的事情在前,贵妃虽然恨,但是谨慎许多,没有贸然为难孟晏云,反而收拾了情绪,笑着对萧瑞说:“快过来见见你几个嫂嫂。” 萧瑞听话的走了过来,乖巧的给孟晏云等人行礼。 贵妃给萧瑞介绍众人,到孟晏云的时候,贵妃的笑容深了些,对萧瑞道:“你这位孟嫂嫂可是深得太子殿下的喜欢,你以后要多与她来往。”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孟晏云的身上,眼神各异。 孟晏云唇角笑容温和。 今天来到这里的有各个皇子皇叔的正妃侧妃。 侧妃羡慕她能得萧澈的偏心,正妃思及自身,自是下意识不喜欢她。 可这种事男人是始作俑者,没有男人娶这一个两个,何来争宠? “贵妃娘娘说笑,比起陛下对娘娘的宠爱,臣妾望尘莫及。” 她脸上蒙着面纱,眼睛弯起来,透出明媚的笑意。 贵妃自己都是侧室,何来立场说她受宠。 “本宫陪伴陛下快二十年,陛下乃是念旧之人。”贵妃唇畔的笑透着戾气。 什么东西,也敢和她相比。 “龙生龙,凤生凤,陛下重情,太子殿下自然也是。臣妾在云州曾救过太子殿下,殿下只是对臣妾多些怜惜。” 孟晏云不慌不忙的应对。 想说萧澈喜新厌旧,她便说萧澈是重情仁德。 贵妃的笑容有了瞬间的凝滞,眼中的凌厉十分明显:“孟侧妃可真是伶牙俐齿。” “娘娘谬赞,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孟晏云眼中笑意更明显了些。 周围的人不说话,不想被扯进这滩浑水里。 “看来太子真是把你宠坏了,你竟敢当众顶撞贵妃娘娘,还不快给贵妃娘娘赔罪。” 陈楚楚开口。 她坐在贵妃的身侧,冷冷的看着孟晏云。 在府中孟晏云敢对她无礼,不过是仗着萧澈的偏心。 在外面她就不信孟晏云敢违背规矩顶撞她! 听到陈楚楚说话,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原本聚集在孟晏云身上的目光聚到了陈楚楚的身上。 不过大多数都带着鄙夷和嘲讽。 从前这样的场合都是难以见到陈楚楚的身影的,现在府中来了个得宠的侧妃,陈楚楚才想着抖威风。 怕是晚了。 身为正妃却没有正妃的品行,这个威风也不好抖。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接娘娘的话,更不该说陛下宠爱娘娘。请贵妃娘娘恕罪。” 孟晏云起身行礼,认错认的很干脆。 不过这认错的话说的可就阴阳怪气。 多管闲事。 贵妃不悦的瞟了陈楚楚一眼,不得不强打笑容对孟晏云道:“不过闲聊两句,你这么正经做什么,快起来吧。” 要是孟晏云的话有顶撞之处,还需要陈楚楚来说? 陈楚楚面色变得难看,恶狠狠的瞪着孟晏云。 萧瑞不安的看着这个场景,小脸上都是害怕。 她不知道原本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忽然间就剑拔弩张起来。 孟晏云瞧着有些不忍,想了想,对贵妃道:“娘娘宽仁,过段时间齐王殿下也要娶侧妃了,娘娘可谓是双喜临门,还是娘娘有福气。” 说起萧濬和陈栩栩的婚事,贵妃的心里更窝火。 萧濬丢了和秦家的婚事,去娶陈楚楚的妹妹做侧妃,这叫什么福气? 这是晦气! 但这是皇帝赐婚,她不能表现出不满,只能笑着说这都是皇帝的恩赐。 贵妃一笑着开口,众人顺水推舟就开始夸赞萧濬,气氛重新好起来。 只陈楚楚还冷着一张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储秀宫的聚会散了之后,陈楚楚怒气冲冲的就出宫了。 孟晏云则是与庄妃去了绛云宫,直到宫人来报萧澈在宫门口等孟晏云,孟晏云这才出了宫。 在宫门口见到萧澈,孟晏云依旧是飞奔着跑过去。 萧澈露出笑容,扬声道:“慢一些。” 说着,见孟晏云的动作没有慢,疾行几步,等孟晏云跑到面前,他伸手直接将孟晏云抱入怀中。 “殿下,有人看着呢。” 孟晏云看了看守门的将士,害羞道。 “又没有见不得人的。”萧澈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孟晏云嗔他一眼。 他哈哈笑着,在守门将士的目光中扶着孟晏云上了马车。 “贵妃可有为难你?” 马车驶动的同时,萧澈正色问。 “贵妃刚失了四公主,心情定是不好的。”孟晏云靠在萧澈的肩头,柔声说。 那就是有了。 萧澈的唇角瞬间垂了下来,不过孟晏云的话中也含了出气的办法:“父皇将五公主记在她的名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便是帝王的恩赏。 只要是恩赏,便不能有丝毫不满。 便是前一日死了父母,后一日皇帝让出嫁,那人便要高高兴兴的出嫁。 只不过这样做皇帝,定是要被记在史书昏君暴君的那一类里遗臭万年的。 “所以臣妾安慰贵妃娘娘,齐王殿下马上要纳侧妃了,让贵妃娘娘放宽心。” 孟晏云取下面纱,抬头望着萧澈,笑得很是灿烂。 萧澈也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的宽慰贵妃应该很欣慰。” 两人相视一笑。 另一边,陈楚楚出宫没有马上回太子府,而是急匆匆约见了萧濬。 一见到萧濬,她便急声道:“萧澈他要废了我。” 第82章 起誓(捉虫) 萧澈愣了愣,但是很快恢复笑容。 他揽住陈楚楚的肩,笑容中闪着冷冽的幸灾乐祸。 “楚楚,你有没有想过有一个孩子呢?”他说。 陈楚楚面容震惊,结结巴巴的说:“可是,可是……萧澈他……” “他自己并不知道。” 萧濬的眼神污秽,令他整个人都有些猥琐。 陈楚楚恍然大悟,随即两颊染上红霞,扯着帕子小声说:“那这次,我便不吃那避子药了。” 萧濬笑着走来,一件件宽去她的衣裳…… 傍晚,陈楚楚噙着甜蜜的笑容走进太子府。 片刻之后,苏衡走进书房,看了看书房外的侍卫侍女,摆摆手把人全部挥退。 确定周围都没人了,他才抬腿走了进去。 “殿下,太子妃去见了齐王。” 他说着,神情复杂。 萧澈抬起头,示意苏衡说下去。 苏衡深吸一口气,低下头,一鼓作气,道:“太子妃与齐王有私情。” 萧澈批阅文书的手一顿,抬眸阴沉沉的看着苏衡。 书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澈开口:“不要声张。” “是。” 苏衡应下,同时悄悄瞟着萧澈。 萧澈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一双眼睛幽深得可怕。 苏衡忙又低下头。 萧澈内心平静的令他自己都意外。 看向书房正中的炭盆。 盆中是燃烧得红彤彤的炭火,瞧着就暖和。 既已经得到温暖,那个女人又做出这种事,那连鸡肋都不算了。 原以为陈楚楚清高,不想却还是舍不得这太子妃的位置。 否则之前他说能放陈楚楚离开,给陈楚楚自由时,陈楚楚不该是高兴吗? 也罢,无所谓了。 他起身,往长思院走去。 属于他的温暖,在那里。 长思院中,孟晏云心不在焉的瞧着萧澈名下产业送来的账本。 准确来说,那些产业原本是萧澈外祖家的。 皇子还能拥有私产,太子的收入却是来自各州府的税贡。 她一边瞧着账目,一边做着一件婴儿的衣衫。 今日在宫中瞧着五皇子赵王的正妃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再过不久就能看到个小娃娃了。 赵王是萧澈这边的人,她得有所表示。 她手中做着针线活,眼睛瞧着账目,心中却是在想陈楚楚。 这几日陈楚楚和萧濬见过的次数不算少,不知道是她的出现让陈楚楚有危机感,在和萧濬寻求帮助,还是单纯的和萧濬情难自抑。 不过以这样的见面频率,萧澈肯定会发现。 “殿下。” 正想着,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孟晏云敛了心绪,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迎出去。 下一瞬,她便被萧澈的大手拉入怀中。 她几乎是跌进萧澈怀里的。 见状,碧芳示意几个小丫头一同出去了。 孟晏云察觉到萧澈的情绪似有不对,并未挣扎,温顺的环住萧澈的腰,柔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答应孤,你永远都不会背叛孤。” 萧澈的声音阴沉中透着压抑的痛苦。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孟晏云的回答。 疑惑间,他放开孟晏云。 孟晏云抬眸,清澈明亮的眼神直直望着萧澈,毫不闪躲。 在萧澈的目光中,她唇角微扬,缓缓抬起手,三根手指并拢指天,道:“臣妾起誓,今生今世无论发生任何事,臣妾都不会背弃殿下,若违此誓,臣妾死无……” “够了!” 萧澈粗暴的打断孟晏云的话。 他没有想逼孟晏云的。 可在看到孟晏云的时候,他慌了,怕了。 怕孟晏云也像陈楚楚…… 孟晏云微微蹙眉,望着萧澈反常的模样,忽然一个念头跳出,她的心猛地一跳。 萧澈知道陈楚楚和萧濬的事了! 果然,萧澈并不好骗。 她用尽全力才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努力将那些纷杂的思绪摒弃,她扬起缱绻的笑容,轻抚上萧澈的脸,只问:“殿下怎么了?” 看着温柔如水的孟晏云,萧澈心情复杂。 让孟晏云答应不背叛,孟晏云就真的答应。 他还记得上次孟晏云和他索要承诺,他没有给。 孟晏云就半点不介意吗? 他从未这么看不透一个人。 有时候他感觉孟晏云是孤傲清冷的,一个对他是温柔而不是谄媚的人,真的会接受不公平的索要吗? “你对孤,就没有要求吗?” 他问。 “只要能在殿下身边,臣妾别无所求。” 孟晏云微笑着说。 萧澈再次将孟晏云抱进怀中,头埋在孟晏云的颈窝里,近乎贪婪的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暖馨香。 罢了,罢了。 孟晏云都起毒誓了,他为何不信? 孟晏云主动抱紧萧澈,仿佛要主动融入萧澈的体内。 这似乎撩拨到萧澈的心弦。 萧澈低头,吻上孟晏云的唇,气息粗重。 这个吻霸道如狂风肆虐。 孟晏云不再是被动的承受,用力勾着萧澈的脖颈,仿若虔诚的将自己奉予信仰。 萧澈揽着孟晏云的腰,吻着孟晏云的唇,裹挟着人,大步往床榻移去。 孟晏云晕晕乎乎的,便被萧澈压在身下。 萧澈眼神阴鸷,一张脸却红的不像话,冷峻的面容多了两分阴柔。 孟晏云的脸上都是被烛光染上的柔和,她面含浅笑,双手捧着萧澈的脸,抬头温柔的吻上萧澈的唇。 下一刻,萧澈扣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温热的屋子里,灼热的糜荡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地上男女的衣裳层层相叠,散落一地。 床榻上不着寸缕的身体交缠融合,男子的低吟与女子的嘤咛交织…… 窗边的烛台上堆了一层红泪,外面的窗台上落上一层雪时,屋子里终于慢慢归于平静。 孟晏云瘫软在床上,紧闭双眼,樱唇红肿着,仿若经受狂风暴雨后的花朵,脆弱到不堪一握。 可周身萦绕的清冷高贵,更像是堕入凡间的仙子。 萧澈从背后抱住她,头搁在她的颈窝处,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孤发誓,只要孤还有一口气,孤都不会离开你。” 孟晏云的睫毛微微颤动。 许久,许久之后,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第83章 从小事开始 第二日,萧澈去上朝时依旧没有叫醒孟晏云,轻手轻脚的出去外间梳洗更衣,生怕吵醒孟晏云。 孟晏云醒来的时候,东边已经有一丝阳光透出云层。 天阴了这几日,今日终于有了要放晴的势头。 想到昨晚萧澈在她耳边说的话,孟晏云坐在床上,有些怔怔。 那句呓语,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娘娘要起了吗?” 秋白听到了里间的动静,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孟晏云的其他动作,这才出声询问。 “起。” 孟晏云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那点旖旎心思抛之脑后。 她还有事情要做。 梳妆之后,她朝惠德院走去。 陈楚楚冷着脸。 她不想看到孟晏云,可是又想看孟晏云伺候她时的那贱模样,便还是让孟晏云进来了。 孟晏云低眉顺眼,服侍陈楚楚用早膳。 就在给陈楚楚布菜时,她忽然用手捂着嘴,做出恶心干呕的样子。 呕了两下,她抚着心口,似是喘匀了气,柔弱的,歉疚的对陈楚楚说:“臣妾失礼,许是昨夜吃错了东西。” 陈楚楚死死的盯着孟晏云的小腹。 她记得非常清楚,她那继母有孕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 可现在萧澈分明不能生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晏云感受到陈楚楚看过来的目光,忽而歪着头,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陈楚楚眼眸阴沉,眼底是满满的疑惑? 不等服侍陈楚楚用完早膳,孟晏云便以身体不适离开惠德院。 孟晏云前脚离开,不一会儿陈楚楚就出门了。 孟晏云没有管,回到长思院吃了早膳,银丹传来前院的消息,说孟靖云想见她。 也不知是什么事,她怀着担忧来到前院。 与孟靖云约见在前厅中。 “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孟靖云神采奕奕,说道:“娘娘还不知道吧,前几日在宫中校场,齐王被太子殿下狠狠打了一顿,齐王在擂台上就晕死过去了。” “什么?” 孟晏云下巴差点惊掉。 “还有,有御史已经写好奏折,今天一早就参齐王府的管事抢占民女,买卖人口。” 孟靖云压低了声音说。 “哥哥怎么会知道?”孟晏云柳眉蹙起,眼中都是担忧。 可别是哥哥和父亲为了这些小事去和文官接触。 老皇帝对这些可忌讳着。 “是杨公子。” “杨公子?” 孟晏云更觉奇怪,“怎么扯上了杨公子?” “你和太子殿下回将军府的那日,说起齐王对你多有为难。杨公子便说即便是无法直接撼动齐王,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以从小事开始。” “我和父亲让府中的下人去打听,还真打听出齐王府的管家前段时间去难民中买了一些姑娘,卖到京中的烟花之地和京城附近城市的老鸨。” “杨公子将此事告诉了秦文逸大人,秦大人本就是御史台的官员,正好上奏。” 孟靖云细细解释着,语气颇为骄傲。 他也可以为晏晏出气的。 孟晏云眸光意味不明。 这样还不够。 “哥哥让人去流民营,将那些姑娘被卖去青楼的消息广而告之,让他们去京兆府要个公道。”她的语气很是急切。 “为什么?” 孟靖云有些不解。 “现在流民已经都安置好,怎么还会有人卖孩子,怕是那个管家骗了流民。” 孟晏云解释。 孟靖云顿时明白,下意识的作揖肃声道:“是!” 看着孟靖云的背影,孟晏云缓缓扬起唇角。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不如就往大了闹,让众人看看萧澈在废寝忘食的安置难民的时候,萧濬在做什么。 想来今天萧澈不会这么早回来,但陈楚楚能不能等到萧澈就难说了。 傍晚,晴了一日的天阴沉下来,并又开始下雪。 在陈楚楚回来之前,苏衡便回来给孟晏云递了消息,说今夜萧澈无法回来了。 第二日的中午,萧澈还没有回来。 但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就算是孟晏云没有特地打听也知道了。 皇帝斥责萧濬治府不严,让萧濬在府中整治,年后方允许上朝。 现在可是年下,正是各处奔波打点的时候,萧濬被禁止上朝,损失可是不小。 孟晏云心情大好,亲自去后花园搜集松叶上的雪用来烹茶。 萧澈和萧润一同回到府中时,孟晏云正在园子里烹茶。 见两人回来,孟晏云扬起笑脸,“殿下回来的好巧。” 瞧着他的笑脸,萧澈顿觉疲惫都消失无踪。 他抬腿走过去,坐了下来,端起孟晏云奉上的茶。 饮了一口,鼻尖的松叶香和口中柔顺的口感令他惊艳。 “这茶,不苦。” “太子哥哥你这夸嫂嫂的都不会夸,这茶如此清新可口,你却只会说不苦。”萧润嫌弃的看着萧澈。 萧澈抿唇,抬起手要拿萧润面前的糕点。 萧润却瞬间起身跳出好远,同时抱头道:“太子哥哥,这不在校场,你不能打我。” “打你?” 孟晏云睁大眼睛,吃惊的看向两人。 萧润像是找到靠山,挪到孟晏云身边,掀起袖子,可怜兮兮的说:“是啊,嫂嫂你看,这些都是被太子哥哥打的。我这几日都不能回来,也全都是因为太子哥哥。” 萧润露出的手臂上有一片淤青。 不过比淤青还显眼的,是一块更加狰狞的疤痕。 “这是……” 孟晏云看向萧润手臂上的那道疤。 萧澈却大喇喇道:“那不重要,嫂嫂你看这个。” 他指着那片淤青。 萧澈一把将他扯回来,和孟晏云解释:“他自己要练习武艺,非要与孤指点他一二,练武没有不受伤的。” 孟晏云看了秋白一眼,示意秋白去拿药膏。 “十六弟毕竟还小,殿下你下手也不轻一些。” 她看着萧澈,嗔道。 萧澈扬起唇角,看向萧润,语气中含了危险的气息:“孤下次一定会轻一点。” 萧润打了个寒颤。 长思院中欢声笑语不断,惠德院中,陈楚楚在屋子里踱着,见书玉回来,急急问道:“殿下怎么说?” 她口中的殿下,自然是萧濬。 第84章 人都有弱点 “殿下说先确定了再说。”书玉说。 陈楚楚眼神一冷。 对,是该先确定的。 用了午膳之后,萧澈就去了大堂见大臣。 萧润留在长思院中,写着太傅留给他的功课。 孟晏云让秋白摆出棋盘,边自己对弈,边安静思考着太子府中的情况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上一世陈楚楚能和萧濬勾结陷害萧澈,说明萧澈至少是信任陈楚楚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萧澈的弱点。 萧澈面冷心热。 表面上看起来萧澈冷冰冰的难以接触,实际萧澈很是重情,也太渴望真情了。 上一世姐姐救了萧澈,姐姐成了侧妃。 这一世是她救的,侧妃便是她。 之后因为那对木雕,几乎让萧澈就全然接受她。 这都说明萧澈是渴望得到温暖,渴望有人能与他分享心事,并给他温情。 只是或许上一世姐姐安分守己,陈楚楚虽然感觉到地位受到威胁,可姐姐安分做个侧妃,便让陈楚楚也用与她差不多的手段,得到了萧澈的感情和信任。 毕竟刚开始在云州,萧澈还没有对陈楚楚完全死心。 而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萧澈虽是能力不俗,毕竟不是神。 萧澈越是在政事上专注,就更加没有精力去注意陈楚楚。 只要萧澈没有主动生出戒心,陈楚楚身为太子妃出入府邸又方便,萧澈便更难以主动去怀疑陈楚楚。 这一世是她早已知道陈楚楚的真面目,她也不是姐姐,她不会只满足于做个侧妃。 所以就算是陈楚楚意识到危机感,但等陈楚楚行动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 她得到了萧澈的偏心,陈楚楚的动作越多,萧澈越会反感陈楚楚。 陈楚楚心急了,加上因为她的出现,贵妃协理六宫的权被庄妃分了,庄妃身边还有楚王傍身,她的父兄也回京。 几股势力的盘根错节下,萧濬不如上一世得意,行事心急激进,故而就顾不上周全了。 很好,这说明她改变了许多事,命运的发展与上一世不同了。 同时她也要更加理智,就算是再想报仇都不能自乱阵脚,得一步一步来,不能心急。” “嫂嫂下棋怎么不叫我?” 萧润写完功课,走了过来。 孟晏云回神,看了一眼院子里。 院子里侍女婆子都在各自做事,碧芳也在厢房中。 现在萧澈正敏感着,纵然萧润的年纪还小,她最好也不要瓜田李下。 微微一笑,她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道:“我可不会让着你。” 萧润的小脸上满是自信:“嫂嫂可别小看我,我的棋艺可是母妃亲自教的,母妃的棋艺见父亲都是夸赞的。” 父亲? 孟晏云垂下眼眸掩住眼中情绪。 看来皇帝很是宠爱萧润。 再眨眼,她已是笑容满面,“那输了可不可许耍赖。” “谁赖谁是小狗。” 萧润挺着胸膛。 两人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归于棋罐中,孟晏云执白子,让萧润先下。 萧润黑子先手,等萧润在棋盘上落下第一枚黑子,孟晏云紧接着落下白子。 一开始还好,但第十子之后,萧润的眉头越皱越紧,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到了后期,他频频抬头看向孟晏云,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毫无悬念的,他输了。 “你输了。” 孟晏云微笑道。 萧润抬头,面色苍白的看向孟晏云,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见到萧润见嘴唇都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孟晏云被吓了一跳。 只是一局棋,怎么就变成这样。 “嫂嫂你……” 萧润眼神复杂的看着孟晏云,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到最后只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孟晏云担忧:“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我没事,我还要去见太傅。” 说完,萧润急急起身,身形摇晃的往外走。 孟晏云示意秋白送萧润出去。 过了一会儿,秋白回来,皱眉忧心道:“楚王殿下在门口竟然跌了一跤,心不在焉的样子。” 孟晏云望向萧润离开的方向,须臾,她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棋局。 是这棋局有何异样吗? 晚膳前,一个面生的太医来到长思院,说是要给孟晏云请平安脉。 孟晏云似笑非笑,伸出手让太医诊脉。 太医请了脉,只说孟晏云一切都好。 之后他离开长思院,扭头就去了惠德院。 “如何?” 陈楚楚捏紧手中的帕子,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问。 太医眉头紧锁,思量了好一会儿,才为难道:“孟侧妃的脉看着像是滑脉,但是……不能确定。” “这有何不能确定?” 陈楚楚不满的瞪着太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何模棱两可的?” “娘娘有所不知,即便是滑脉也不能断定就是有孕,如贫血,食滞,月事前后都会是滑脉之象,可侧妃的脉象实在不明显,是以不能确定。” “那会不会是月份不大,所以脉象还不明显?” 陈楚楚急切的问。 太医神情微滞,语气更加不确定:“也有可能。” 有可能! 陈楚楚眼眸阴沉。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要是等脉象确定,胎像稳固,再被萧澈所知,那就不好动手了。 得抓紧时间! 她挥退太医。 前院大堂中,萧澈正与大臣们议事。 苏衡走进来,在萧澈耳边耳语一句。 萧澈没有露出丁点多余的表情,轻声吩咐苏衡一句。 苏衡颔首,悄然走出去。 “继续。” 萧澈对应该继续汇报税收情况的户部尚书说。 户部尚书回神,忙接着之前的话回禀着…… 等户部尚书说完,萧澈让大臣们稍事休息,让司农寺正卿趁这段时间准备好要说的内容,便走出大堂。 离大堂不远的院子里,给孟晏云诊脉的太医被苏衡扣在里面。 萧澈走进来,径直坐下,问:“太子妃让你做什么?” 太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害怕,跪在地上磕头道:“下官只是来给太子妃和孟侧妃请平安脉的。” 萧澈没有耐心与其扯皮,给了苏衡一个眼神。 第85章 乱局 苏衡上前,干脆利落的卸了太医的右手,语气死气沉沉:“再不说,你这只右手就不是脱臼了。” 太医疼的想叫,可下一刻下巴都被苏衡卸了,只徒劳的张着嘴,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咿呀声。 眼看着一旁的侍卫已经抽出刀,他忙疯狂的用眼神和苏衡求饶。 苏衡将他的下巴接了回去。 “是,是太子妃让下官去确认孟侧妃是不是怀有身孕。” 太医几乎是喊出口的。 萧澈眼中出现一抹希冀,“结果呢?” “下官无法确定。”太医不敢保证,给不出准确的答案,不敢说没有,更不敢说有。 萧澈抿紧唇,冷声问:“你怎么回答太子妃的?” “下官也是说不确定。” “原话。” “太子妃问下官孟侧妃会不会是月份不大所以脉象不显,下官说也有可能。” “谁让你来的。” 萧澈再问。 “太子妃娘娘。”太医答。 萧澈垂眸思忖片刻,道:“以后太子妃或是别人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下来,然后让孤知道,否则孤现在就能让你消失。” “是,是,下官谨遵太子殿下教令!” 太医忙不迭的磕头。 萧澈不再多留,起身离开。 苏衡给太医将右手接起来,放了太医出去,并吩咐暗卫暗中盯着。 萧澈没有马上回大堂,站在檐下思考着。 不知为什么陈楚楚会疑心孟晏云有孕。 虽是不确定,可是听方才那个太医的话,他的心情还是忍不住雀跃。 看苏衡出来,他道:“去让府中的孙太医再去给侧妃瞧。” “是。” 长思院中,面对孙太医,孟晏云不动声色,太医问什么便答什么。 最后太医得出一个她只是贫血和饮食不调的结论。 送走孙太医,秋白将周围的侍女都支走,小声问:“娘娘不怕孙太医去和太子妃说吗?” 孟晏云眼神嘲讽:“这些太医夹在皇帝和太子之间本就足够焦头烂额,他们不会想再招惹别的麻烦。” 知道萧澈脉象的那些太医说不定都想好了等萧澈登基就自裁谢罪了。 不过肯定也会有一部分选择从始至终都站在老皇帝那边,还会主动做些多余的事情绊萧澈一脚。 只要萧澈死了,他们就安全了。 想来萧澈知道老皇帝猜忌他,防着他,可是萧澈万万不会想到老皇帝会做到这种程度。 她得打碎萧澈眼前的迷障。 可是她也不知道萧澈知道被亲生父亲算计至此之后,会不会性情大变。 然而不彻底让萧澈认清老皇帝,让萧澈绝了对老皇帝的父子之情,萧澈难免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现在她已经慢慢让父兄参与进来,只要她怀有戒心,一家人总能商量出保全的办法。 一家人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晚间,萧澈来陪她用晚膳,并告诉她接下来会很忙,怕不能时时回府,让她可以回将军府。 “殿下不在府中,臣妾更应该在了。” 她倚在萧澈的怀中,声音柔和,面容平静。 年末的朝堂有多忙她是知道的。 各地官员的评定,核算上一年国库开支,计划下一年各部开支,刑部和大理寺要整理复核这一年各地的死刑犯,大案要案也要整理,司农寺和户部工部要计划春耕之事等等。 上一世南越王每到年末那个月,几乎都不会踏进后宫。 萧澈再有能力,想来也是至少半个月要忙得鸡飞狗跳。 希望这半个月陈楚楚抓紧时间动手,她想彻底了结,好过个年。 “你在府中要多小心,太子妃那边不必去请安,若有事,随时让你兄长进宫告诉孤,有事不许瞒着孤,知道了吗?” 萧澈几乎是耳提面命。 孟晏云抬头,满眼倾慕,柔声道:“殿下要照顾好自己,臣妾好好待在府中,不会出事的。” 萧澈抚着她的脸,瞧着她干净明澈的眼眸,暗暗叹气。 罢了,陈楚楚的事,还是不要脏了孟晏云的耳朵。 十一月十五,朝廷各部开始正式做年终总结和明年的计划。 萧澈一早就出了门,嘱咐碧芳和孟靖云好好照看,这才进宫。 本该是忙碌的皇帝,因为有萧澈在,反而清闲得很。 政事堂中,萧澈有条不紊的让人传各部官员进去回禀商议。 御书房中,孙太医跪在皇帝面前。 “太子身体如何?” 皇帝问。 孙太医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屏息道:“如往常一般。” “太子侧妃呢?” “并无动静。”太医的头垂得更低。 皇帝唇边噙着一丝笑意,眼神平静又阴冷:“下去领赏吧。” 太医战战兢兢退出御书房,走出好一段距离,直到看不到御书房巍峨的宫殿,他才敢擦去额头的汗水。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办法,要是被太子知道,皇帝肯定不会保他。 要是投向太子,说不定还有一丝生路。 黄昏,见萧澈还迟迟不回来,陈楚楚越来越焦急。 现在她和萧澈之间隔阂不小,她的机会不多。 这个十五对她很重要。 “让人去宫中叫太子,就说本妃有事。”她烦躁的吩咐书玉。 书玉下去照办。 半个时辰之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却没有带回来萧澈,只带回来萧澈的消息。 萧澈说事忙,拒了。 陈楚楚的脸瞬间阴沉得可怕。 是夜,萧澈歇在政事堂旁的偏殿,圆月西斜,偏殿中的烛火才暗下。 而此时的绛云宫却乱了。 萧润发了高热。 庄妃叫来了半个太医院的人,然而依旧是束手无策,萧润的高热无法降下。 萧润烧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影都是模糊的。 只觉面前的人脸上的担忧和慈爱与母妃好像。 他真的好想母妃。 一时间,他以为这是梦,朝面前的人低声撒娇道:“母妃,母妃,我想吃牛乳酪和鸡肉羹。” 庄妃急得没有了往日的端庄温柔,给萧润擦着脸上的汗珠,厉声吩咐:“让人去做牛乳酪和鸡肉羹!” 宫女连忙下去吩咐小厨房做。 小厨房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做了送上来。 庄妃端着牛乳酪,小心翼翼的喂到萧润的唇边。 萧润吃了一口,紧接着全都吐出来。 “不是,这不是牛乳酪,这不是。” 他紧闭着唇躲开,再不愿吃一口。 庄妃急的都要哭了。 还是宫女阿棠说:“娘娘,会不会是殿下在太子府吃到的。” 第86章 劫后余生 庄妃如梦初醒:“对,对,快去回禀陛下,让陛下叫人去太子府请厨子。” 片刻之后,阿棠来到储秀宫。 未等阿棠说明来意,就被储秀宫的宫女远远轰走。 阿棠没有气馁,认真而祈求的说:“婉灵姐姐,楚王殿下病得厉害,劳姐姐回禀陛下一声吧。” 婉灵不屑一笑:“病了就去请太医,难道陛下去了楚王殿下就能好吗?真是没有想到,庄妃都这把年纪了,还用这种手段争宠。” “婉灵姐姐……” 啪! 不等阿棠再说,婉灵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赶走!” 婉灵嚣张的吩咐两个小太监。 两个小太监架着婉灵强行拖走扔得离储秀宫远远的。 阿棠忍着疼,没有再纠缠,不敢耽搁,回了绛云宫。 听着阿棠的回禀,看着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萧润,庄妃反而冷静下来。 “今日太子歇在宫中,本宫亲自去见太子。” 她断然道。 “不行啊娘娘,这个时辰您去见太子有违宫规,奴婢去就好了。”阿棠拦住她。 庄妃面容决绝,“本宫亲自去!” 萧润这样,再不能耽搁一点时间。 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萧润离开她。 如果真的……那她也拼尽全力了。 政事堂的偏殿中,苏衡叫醒萧澈。 “殿下,庄妃娘娘亲自来了,说楚王殿下病的严重,想吃牛乳酪,但宫中的楚王不吃,庄妃娘娘想会不会是楚王在太子府中吃到的,想请太子府的厨子进宫一趟。” 萧澈快速起身,脑子瞬间清醒。 他府中的厨子从来不会做这些新奇的糕点。 会做的只有孟晏云。 “你拿孤的令牌去接侧妃。” 他吩咐着苏衡,自己已经穿好大氅。 能让庄妃不顾宫规亲自来见他,又只是为了萧润想吃一碟糕点,萧润肯定病得不轻。 往日庄妃并非这般招摇之人。 且苏衡虽然能深夜出宫,可要接孟晏云进来,还是需要父皇的同意。 半个时辰之后,孟晏云被苏衡带着来到绛云宫。 一边走,孟晏云的心一边跳的很快。 她给萧润喝过牛乳茶,但是乳酪从未做过,鸡肉羹更是没有。 松儿生病的时候,总是赖着要吃牛乳酪和鸡肉羹。 她只是想到松儿都痛彻心扉,哪里还敢去触碰这些松儿喜欢的东西。 可萧润怎么会有和松儿一样的喜好。 绛云宫中灯火通明,皇帝和贵妃都来了,萧澈也在里面。 皇帝见到孟晏云来,还不等孟晏云行礼,就挥手冷声道:“去做吧,速度快些。” 孟晏云低着头,来到绛云宫中的小厨房。 里面早已经备好各种食材。 她勉强压制住忐忑复杂的心情,做起牛乳酪和鸡肉羹。 不一会儿,鸡肉羹和牛乳酪都用小翁在炉子上炖着。 孟晏云坐在一边出神守着,牛乳酪在小翁中咕嘟嘟的熬着,奶白的泡沫溢出,她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揭盖子。 “你做什么?” 门口传来萧澈急切担忧的声音。 她怔怔循声望去。 萧澈大步走进来,用帕子包住盖子,这才揭开。 他站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见孟晏云一直都是心不在焉。 也不知在想什么,竟要徒手去揭盖子。 孟晏云勉强笑着:“多谢殿下,是臣妾不小心。” 说着,她将蜂蜜和洛神花蜜放进滚开的牛乳中,将火炉中的炭火夹出一些,用小火慢慢熬着。 直到熬得浓稠,她盛出让秋白送去给庄妃,自己再盯着鸡肉羹。 “累了吗?” 萧澈见她一直都没有精神,柔声问。 孟晏云抬头,轻轻摇了摇,不答反问:“楚王殿下如何了?” “太医正在想办法给他退烧,但是药喂不进去,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 孟晏云的思绪朝着一个不可能的,十分荒谬的方向飘去。 想到那个可能,她的心脏猛的抽了一下,随后跳的越来越快。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将一旁的洛神花蜜递给萧澈。 “臣妾在云州的时候,见过有人给孩子喂药,将花蜜或者糖水抹在小孩子的唇上,小孩子尝到香甜,就能张嘴吃药了。” 萧澈半信半疑,拿着花蜜走去正殿。 孟晏云重新坐在小凳子上。 炉子里明明灭灭的火焰将她的脸照得晦暗不明。 不一会儿,萧澈去而复返。 “十六吃药了。” 萧澈说。 孟晏云瞳孔震惊,脑子里如同响起一道炸雷,瞬间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难怪。 难怪那一个棋局之后,萧润会是那个反应。 难怪,本该死去的人,现在还活着。 短暂的喜悦之后,却又是巨大的悲伤。 劫后余生的近乡情更怯令她无法从容的面对萧澈,只扬起僵硬的笑:“真是谢天谢地。” 语气却又是万分真诚。 萧澈蹙眉盯了她好一会儿,开口道:“你不高兴。” 不是询问,是陈述。 孟晏云如冰雕般愣住。 此时此刻,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和理由来诠释她的心情。 她的脑袋一片混沌,也再没有能力去与萧澈虚情假意。 她只是,特别特别想哭一场。 下一刻,她也当真这么做了。 她冲进萧澈的怀中,紧紧抱住萧澈,在萧澈怀中闷闷的哭着,什么都没有说。 即便是哭,她也是压抑着,声音呜呜咽咽。 萧澈下意识抱住孟晏云。 现在他应该问孟晏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可听着这如泣如诉的哀怨哭声,几次话到嘴边他都问不出口。 这一声询问好似太轻,无法承受如此凄楚的哭声。 最终,他只沉默着,轻轻的拍着孟晏云的背,什么都没说。 嘶—— 鸡肉羹的水漫出来,浇在炭火上,发出嘶鸣。 孟晏云的哭声止住,如梦初醒。 她后退一步,从萧澈的怀中退出。 萧澈揭起盖子,用勺子搅着小翁中的鸡肉羹。 可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笨拙而局促。 动作大一些,小翁差点被他碰倒,动作小一些,便是连手都不知该怎么动的样子,看上去似是在戳那鸡肉羹。 瞧着萧澈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做这过家家似的动作,孟晏云忍不住挂着泪轻笑出声。 “臣妾来吧。” 她拿过萧澈手中的勺子。 第87章 释怀 孟晏云的脸上虽还挂着泪,但眉目间的哀伤和阴霾散了不少。 萧澈没有问孟晏云哭泣的原因,岔开话题,语气是刻意的轻松:“等回府你也给孤熬一盅,孤倒要尝尝,到底是何美味,让萧润那小子病成这样还记挂着。” 孟晏云唇角微弯,“等殿下回府,臣妾给殿下做。”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接,眼中都是笑意。 片刻,萧澈端着鸡肉羹与孟晏云一同走进正殿中。 孟晏云的眼睛还红彤彤的,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皇帝看到,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让孟晏云进宫给小十六做羹汤,孟晏云还委屈了? 孟晏云柔柔福身:“回禀陛下,臣妾担心楚王殿下,一时情难自抑,是臣妾无用。”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眼神锐利的在孟晏云蒙着面纱的脸上巡视着。 直到确定不像作假,他才移开目光。 “陛下,楚王殿下醒了!” 一个太医激动道。 他的脑袋可算是保住了! 皇帝不再管孟晏云,朝萧润看去。 萧润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站在皇帝身后的孟晏云。 他的眼睛瞬间亮起,张口刚要叫,猛然注意到老皇帝那张充满喜悦的脸。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从孟晏云身上收回。 闭上眼睛,将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尽数咽下。 再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脆弱而委屈,朝皇帝虚弱的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松了一口气,声音是萧澈从未听过的柔和:“醒了就好,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润儿见到父皇便都好了。” 萧润哑着声音答,努力不去看孟晏云。 他们距离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众人的目光都在萧润和皇帝身上时,孟晏云默然看向萧澈。 萧澈的表情很淡,淡到没有任何情绪。 所有的情绪都被萧澈藏进漆黑的眼眸里。 孟晏云上前半步,借着接过萧澈手中托盘的动作,手心覆在萧澈的手背上。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暖柔软,萧澈乍然侧头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的眼睛温柔明亮,因还有残留的水气,她的眼眸更如星星点点的夜空,包容万象。 忽然的,萧澈释然一笑。 原以为被人发现他的这点渴求是一件羞耻的事。 可他在孟晏云的神情中并未看到嘲笑。 纵然他身居高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还是卑微的期望着能得到父皇的一点点关心。 得到的越多,那点得不到的就越是让心蠢蠢欲动。 这一刻,他忽然不求了。 他身边的人,眼里只有他一人。 这份对他独一无二的爱他得到了还不满足,还要去求父皇从别人那里分一点给他吗? 没必要,不值得。 心情重归平静,萧澈权衡眼下的情形,适时对皇帝躬身拱手:“儿臣深夜闯后宫,违反宫规,惊扰圣驾,请父皇治罪。” 听到萧澈的话,庄妃来不及收回泪意,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是臣妾无视宫规去请太子殿下的,陛下若要治罪,便治臣妾的罪。” 她跪下时,给阿棠使了个眼色。 “陛下恕罪,都是奴婢无能,奴婢去了储秀宫,但没能将楚王殿下的情况告知陛下,是奴婢有负娘娘所托。” 阿棠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头。 等她再抬头时,额头上青紫一片,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见状,贵妃看了婉灵一眼。 婉灵心虚的后退一步。 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陛下。” 贵妃盈盈下跪,眸光带着水意:“都是臣妾的错,好在楚王殿下没事,否则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说话的同时,她凌厉的斜了婉灵一眼。 事已至此,婉灵是保不住了。 没一点用的东西,尽会给她添麻烦。 这件事也不是她让这个蠢货这么做的。 只这一眼,婉灵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 巨大的恐惧席卷她的内心,她扑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娘娘,奴婢知错了,您看在奴婢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救救奴婢吧。” 贵妃噙着委屈看了皇帝一眼,再看向庄妃,柔声说:“你得罪的是庄妃妹妹和楚王,本宫也保不住你。” 婉灵马上转变目标,凄凄惨惨的求庄妃道:“庄妃娘娘,都是奴婢不懂事,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奴婢一命。” 祸水东引。 孟晏云冷眼瞧着,这种戏码上一世她看得多了。 这时,萧润声音嘶哑,带着哭声可怜兮兮的对皇帝说:“父皇,方才润儿梦到父皇不要润儿了,润儿好怕。” 皇帝眼中的慈爱都要溢出来,微笑道:“别胡思乱想,朕怎么会不要你。” 言罢,皇帝再转头看婉灵,面色阴鸷:“五马分尸,丢出去喂狗!” 婉灵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拖出去了。 贵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庄妃的眼神中藏着恨意。 定是这对母子的阴谋! 庄妃这个贱人,分了她的权还不够,还要联合萧澈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陷害她! “陛下,其实就是楚王病了一场,这大半的太医都被庄妃妹妹叫来,想来已是绰绰有余,怎么楚王非要吃太子侧妃做的一碗鸡肉羹,不知这鸡肉羹中,是放了什么,让楚王如此念念不忘。” 她语气不疾不徐,透着温柔的蛊惑。 萧润灵秀的眼中浮起阴霾,又不得不强行压下。 刚要出口,被萧澈抢了先。 “父皇若是信不过儿臣,接回十六弟便好。” 萧澈语气很淡,并没有解释。 萧润的脸黑了一半。 想赶他走,没门! “父皇……咳咳……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太没用,病了还说些胡话,儿臣只是想吃一盏牛乳酪,没有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萧润说着,就要起身请罪。 “皇上与楚王殿下父子情深,臣妾不敢令皇上和楚王殿下因臣妾所做之事争吵,臣妾做给楚王殿下的吃食,皇上随时可以查验。” 孟晏云端着鸡肉羹跪下,将鸡肉羹呈给皇帝。 “陛下,这鸡肉羹乃是在宫中做的,定是没有问题,可太子府中做的……” 贵妃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孟晏云。 第88章 罚俸 萧澈抿唇。 按如今的局势,父皇是不会想惩治贵妃的。 此消彼长,贵妃若是被斥责治罪,那得势的就是他了。 他是不是被斥责并不重要。 可孟晏云…… 他在意。 “贵妃不如干脆说是父皇将十六弟托付错了人,孤教导十六弟武艺只是徇私报复,侧妃对十六弟好也是受孤指使,都是孤心怀叵测。” 他唇边有一缕似笑非笑的嘲讽。 同时,他看了萧润一眼。 他是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图什么,但眼下他们的目标一致。 希望这小子懂点事。 “父皇,您若是觉得贵妃娘娘是真心对儿臣的,不如将儿臣给了贵妃娘娘吧,儿臣跟着贵妃娘娘和七皇兄,儿臣便可以学安抚流民的时候还能锦衣华服,酒池肉林。” 萧润鼓着腮帮,说着气话。 这里只有他有这个底气这么说。 “陛下,您看楚王殿下和太子殿下都学了什么,怎么能这样污蔑自己的兄长。” 贵妃的笑容有些勉强,并狠狠瞪了萧润一眼。 皇帝看向贵妃的眼神不悦。 安置流民的时候萧濬是什么表现他心里清楚。 真是没有轻重的东西,跟在萧澈身后捡功劳萧濬都不会。 “贵妃,你失言了。”他沉声说。 贵妃心头一滞,心不甘情不愿的咬牙道:“陛下恕罪。” 皇帝深深看了萧澈一眼,眼底冷意蔓延。 倏忽,又生出一丝阴冷的嘲讽。 “太子侧妃孟氏照看楚王有功,赏南珠一斗,庄妃晋淑妃,择吉日册封。” 皇帝的声音沉而缓,接下来再没有话。 今年的南珠,贵妃与他要了好几次,这份福气,孟氏能不能受住那是孟氏的事。 孟晏云和庄妃齐齐谢恩。 萧澈笔直站着,面上看不出悲喜哀怒。 萧润目光担忧,想要说话,被萧澈用眼神制止。 “这两日孟侧妃先就在绛云宫照看楚王。”皇帝再道。 这一场混乱终是在深夜归于平静。 萧澈与皇帝一同离开,没有给孟晏云留话。 孟晏云以累了与庄妃告罪,在萧润不舍的目光中走出正殿。 接下来的两日,孟晏云很是沉默,没有去见萧澈,也没有单独与萧润见面,整个人很是低沉。 庄妃发现孟晏云的不对劲,问了两次孟晏云也只是说那天晚上被吓到了,庄妃也不好再问。 萧澈也让人给孟晏云送了消息去,可孟晏云也只是说照顾萧润很忙,没时间四处走动。 这明显是托词的借口让萧澈很是不安,脸色慢慢沉下来。 才一天的时间,太子侧妃生气不见太子的消息就传得满宫乱飞。 工部侍郎是去年才被提拔的,可没有赶上年终述职,没有想到第一年的述职就是面对萧澈,还是面对心情很不好的萧澈。 “锦州凉州的灾情有所减轻,可如此大的雪灾,要预防开春的时候出现凌汛导致河堤溃决,亦或是雪水化的急,造成洪灾,所以还需看情况加固河堤,撤离一部分百姓。” 说着,工部侍郎小心翼翼的看了萧澈一眼。 萧澈看着他的奏折,没有抬头,没有说话。 他咽了咽口水,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最后几乎都要没有了。 “大致范围,预算,协调各郡县州府撤离章程,年末休朝前呈上来。” 萧澈将他的奏折重新发回。 “是。” 工部侍郎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差点把自己憋死。 萧澈摆摆手让他出去,示意苏衡叫下一位进来。 等忙完,已经暮色四合。 他正要让人去问孟晏云是否空闲,王复燊便走了过来。 他心下一沉,整个人几乎与天色合为一体。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去御书房。” 王复燊含着一贯的笑躬身说。 萧澈无法,只能一同前往。 “齐王殿下也在御书房。” 走着,王复燊小声说。 萧澈略有震惊,却很快反应过来,轻声道了声谢。 算着时间,萧濬也该来了。 可王复燊一向都是哪边不沾,只忠于父皇,怎么会突然私下告诉他父皇叫他是因为萧濬。 难道是父皇的意思? 疑惑着,到了御书房。 整合好思绪,萧澈跨了进去。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上是与萧澈如出一辙的冷酷。 “儿臣拜见父皇。” 萧澈行礼。 萧濬看着萧澈的眼神中充满幸灾乐祸。 “齐王提醒朕,你答应过大雪之前将从兵部调走的物资补齐,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东西呢?” 皇帝的语气已然含了责怪。 “是儿臣食言,父皇恕罪。” 萧澈面不改色的跪下。 “父皇,太子殿下当众答应的大雪之前将物资补齐,如今没有做到,若是不罚,不能服众。” 萧濬马上说。 皇帝的目光一直在萧澈身上,语气冷沉:“太子,你可有话说。” “儿臣知罪。” 萧澈没有辩驳。 皇帝眉头轻拧。 这可不像他这个四儿子的脾性。 不过不重要。 “太子食言,罚俸三个月,什么时候将物资补齐,什么时候允许问政。”皇帝道。 “是。” 萧澈淡淡道。 “可父皇,年末正是忙碌的时候,太子手中的政事若是您一人处理,只怕您劳累。” 萧濬赶紧抓紧机会说。 “那便你与赵王魏王一同协理,再交与朕处置。”皇帝道。 对这个结果萧濬心中不满,想要反驳,被皇帝一个眼神吓回去。 萧澈看了皇帝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只要没人能取代他,那不管父皇是怎么想的,也要留着他。 他走出御书房,萧濬从背后追来。 “太子殿下走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有不解之处要问。” 萧濬拦住萧澈的去路。 萧澈脚步未停,从他身边越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萧濬气血上涌。 刚才才被罚奉被斥责,神气什么! 他再度追上去,伸手将萧澈死死拦住:“太子这是生气,要因私废公吗?” 萧澈终于停下脚步,眸色一凝,黑沉沉的目光落在萧濬的身上。 “这便对了,风水轮流转,太子好歹也得意了这么久,如今只是罚奉,要是再惹怒父皇,只怕就不是罚奉。” 萧濬得意挑眉。 第89章 往日的少女 毫无预警的,萧澈伸手以迅雷之掐住萧濬的脖子。 萧濬想要挣扎,刚一动,脖子上传来强烈的疼痛感,他便不敢再动。 “萧澈,你疯了!” 他眼睛猩红,只敢对萧澈放狠话。 萧澈竟微笑着,只是那笑容中,透出萧濬从未见过的阴狠疯狂。 “萧濬,孤的心情的确很不好,所以,你要是想死,孤可以成全你。” 萧濬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可还是强撑着道:“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吗?” 萧澈的手一点一点锁紧。 萧濬清楚感觉到胸腔中的空气正在减少,直到窒息的感觉让他的脑袋开始一阵一阵的疼。 那巨大的恐惧让他顾不得其他,一边拍打着萧澈的手,一边求饶道:“我……我错了。” 萧澈乍然放开手。 萧濬捂着脖子瘫倒在萧澈面前,眼神惶恐惊惧。 萧澈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没有鄙夷,没有不屑,更没有得意。 他漠然跨过萧濬,往绛云宫的方向走去。 萧濬死死咬着牙齿,盯着萧澈的背影。 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完全看不到萧澈的背影,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朝萧澈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 “呸!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等我是太子,我一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萧澈让人去绛云宫给孟晏云传话,问孟晏云可否一同出宫。 不一会儿之后,得到否认的答案。 沉吟片刻,他转身出宫。 绛云宫中,孟晏云在偏殿,眼睛一眨不眨从敞开的窗户望出去,不展笑颜。 秋白拿着毯子给孟晏云披上,担忧道:“娘娘,这几日殿下每日都派人来好几次,您为何不见殿下?” 孟晏云收回目光,轻声道:“现在不是相见的时候,明日你去政事堂等父亲,帮我传几句话。” 本想让萧澈亲自去抓奸的,可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况且萧澈已经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了。 陈楚楚败局已定,还是正事要紧。 太子府中,孟靖云知道萧澈因为物资的事情被斥责夺权,孟晏云又不在府中,他心中忐忑。 几番纠结之后,还是主动找上萧澈,小心翼翼的问:“殿下,那些物资大雪之前就已经到洛城了,殿下为何不让人直接送来京城,是有什么问题吗?” 洛城距离京城骑马只需要一个时辰,明明可以按时将物资补上,萧澈却没有这么做,他很怕是自己把事情办砸了。 萧澈抬头看了一眼孟靖云,语气平静的解释:“是孤的意思,与你无关,下去吧。” 这么多的物资,要是他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数凑齐,他那父皇不知道要怎么忌惮他。 京郊大营中已经发放过一次过冬的粮草物资,兵部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筹齐第二次发放的,父皇让他去筹,不过是借机为难。 既是为难,对方便不想他真的完成。 这两日大事都已经处置完,剩下的无伤大雅,而且到底父皇也没有真的交给萧濬。 萧濬是块什么料,父皇清楚得很。 不过这些他现在没心情和孟靖云解释。 孟靖云抬头看了萧澈一眼,触到萧澈冷峻的面容,心头一震,猛然低下头。 也不知道晏晏每日对着这么一张脸,该是如何的提心吊胆。 不行,他不能视若无睹,那可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妹! 深吸一口气,他大着胆子道:“卑职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萧澈抬起眸子,冷淡的看过去,示意孟靖云说。 “殿下在外需威慑大臣,可晏晏……侧妃娘娘她其实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而且卑职父亲一向对她宠溺,她便是闯祸,父亲也不舍得对她冷一下脸。” “可侧妃娘娘自从嫁给殿下,也不闯祸了,卑职斗胆,能不能请殿下善待侧妃娘娘。” 说到这里,他跪下,神情坚定,声音掷地有声:“是卑职失了分寸,请殿下治罪!” 不管萧澈怎么处罚他,只要晏晏好,那就是值得的。 萧澈眸色幽深,盯着孟靖云看了一会儿,开口问:“她还闯祸?” 嗯? 孟靖云意外。 重点似乎不是这个。 可他抬头,却看到萧澈认真的目光。 搜肠刮肚的,他总算是想到一件不算太丢脸的事:“侧妃娘娘十三岁的时候,云州富商的公子欺负街上的一个乞丐时,被侧妃娘娘放狗吓得富商公子当时就晕过去。” “那次……侧妃娘娘被父亲罚禁足半月,第三天娘娘便留书离家出走了,父亲与卑职找了七八日,最后却是被那富商送回来的。” “那是父亲最生气的一次,打了娘娘三十手板,说要关娘娘一个月。但娘娘的手肿了,也病了。” “父亲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在娘娘的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不过娘娘向来是不记打,之后还是大祸小祸不断。” 说起在云州的日子,孟靖云眸色逐渐悠远。 要是可以,他宁愿小妹从没有见到萧澈。 自从小妹遇到萧澈,他那个活泼热烈的小妹就不见了,只剩下太子府里那个温柔娴静的太子侧妃。 萧澈有些愣神。 孟靖云口中的孟晏云,与他认识的孟晏云好似是两个人。 真的曾经存在过一个这么鲜活的孟晏云吗? 再看到孟靖云一脸英勇就义的跪在他的面前,他回神,眼中划过一抹羡慕。 “起来吧,孤知道了。”他道。 即便知道有触怒他的风险,也还是要在他的面前说这些,没有求官位,而是求他对孟晏云好一点。 有矛盾的时候能肆无忌惮的争吵,见对方有难处也会毫无保留的帮助,没有权衡利弊和算计,这就是家人吧。 孟靖云心情忐忑的起身出去。 只要萧澈能对晏晏好,他就是为萧澈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接下来的两日,孟晏云没有出宫,萧澈没有进宫。 到了第三日,太医说萧润已无大碍,庄妃请了皇帝的意思,放孟晏云出宫。 孟晏云没有回太子府,而是前往将军府,半个时辰之后,她骑着鸿雁带着将军府的侍卫纵马出了京城,说是去蒙山打猎。 萧澈得到消息时,孟晏云都已经出京了。 第90章 蒙山 京中的皇子公主,王公贵女出京打猎乃是常事。 可孟晏云前脚纵马出京,后脚萧澈追出去还是引起不小的注意。 萧澈出城不一会儿,消息就传到皇帝耳中。 “陛下,太子殿下和侧妃似乎楚王殿下病了那夜就闹了别扭,今日孟侧妃出宫都没有回太子府,而是回了将军府,不一会儿便骑马出京去蒙山打猎,太子紧接着追去了。” 王复燊小声对皇帝说。 皇帝瞧着面前的奏折,听到王复燊说话,他靠在龙椅上,捏着眉心。 再看桌案上的奏折,他只觉得疲惫又烦躁。 漠北上贡马匹的事情已经谈好,马匹的分配问题萧澈也有了详细的章程,可就是相应的粮草增减问题,萧濬也办的一塌糊涂。 马上就要二十的人,办事还不如十六岁的魏王。 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太子倒是在意他这个侧妃,还能有人敢和太子吵闹,这侧妃也是不一般。就让孟氏和他闹去吧。” 王复燊安静站着,没有多余的话。 京郊官道上,孟晏云秋白与十几个侍卫骑着马往蒙山飞奔。 孟晏云的骑术与射艺是与孟靖云一同和孟盛学的,便是与这些侍卫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很快,他们到达蒙山山脚,两个侍卫快速下马,与早已等在山脚的两人换了装扮,随后快速隐去。 队伍继续上山,人数不变。 蒙山是被皇室圈起来的猎场,山上的人虽没有得到孟晏云提前要来的消息,可还是很快就给孟晏云安顿好。 将繁冗的宫装换成便于行动的骑装,孟晏云带着人进了林子。 冬天的林子里也被白雪覆盖,风吹过,树枝上的雪扑簌簌的落下。 孟晏云心思并不在打猎上,只是心不在焉的走着。 时不时的遇到野鸡野兔,也就作势射一两箭,并没有射中的。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其他侍卫的手上也没有提多少猎物。 忽然,不远处惊起几只燕雀。 孟晏云抬头望着要越过头顶的燕雀,搭弓上箭,瞄准其中一只。 箭矢射出,穿过树梢的缝隙,正中燕雀。 萧澈望着燕雀就落到他面前。 这一瞬间,他相信了,孟靖云口中那个活泼鲜活的姑娘真的存在过。 孟晏云似是才看到萧澈,朝萧澈甜甜一笑,脆生生喊道:“殿下。” 想到这几日孟晏云的几次拒见,他本能的板起脸。 可孟靖云说话的话萦绕在他心头,他不由得又尝试扬起唇角,朝孟晏云走过去。 “见过殿下。” 孟晏云欲屈膝行礼,被萧澈伸手扶住。 “你在气什么?” 萧澈直接问。 孟晏云的笑容和煦温柔,并轻轻摇头:“臣妾没有生气,臣妾只是知道了一件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殿下。” “什么事?” 萧澈眉宇间染上困惑。 孟晏云将弓递给一旁的侍卫,牵起萧澈的手,声音轻柔却很郑重:“是正事,殿下随臣妾来。” 听她如此说,萧澈心也提起来。 孟晏云带着萧澈走出林子,来到住处。 屋子里还没有炭火。 孟晏云拉着萧澈,让萧澈坐下,自己跪在萧澈的面前,抬头目光清凌凌的望着萧澈。 “殿下容禀,前些日子太子妃的的丫鬟与臣妾说了两件事,其一,太子妃娘娘与齐王殿下有私情。” 她的声音很平稳,神情平静,没有其他类似于愤慨或是怜悯的情绪。 萧澈吃惊。 却是吃惊此事被孟晏云知晓。 并更疑惑:“你便是因此事这么多日不理会孤?” 孟晏云心略稳了稳,伸手紧紧握住萧澈的手。 “其二,太子妃伙同齐王,在殿下熏衣物的香料上动了手脚,令殿下子嗣有碍。” 萧澈的脸色一开始还镇定着,可是越想,他便越是心惊,越是觉得不敢置信。 他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每半个月太医都请平安脉,却是没有一人告诉他此事…… 那会不会,此事就是太医都看不出来的呢? “孤这就回京召集太医院会诊!” 他猛然起身,往外大步走去。 孟晏云依旧跪在原地,没有阻止。 萧澈走到门口,再没有往外跨一步。 为什么? 他知道父皇猜忌他,不喜他,可再怎么说父皇还是立了他做太子。 他以为,他们之间至少还存有那么一丝父子之情。 父皇可以敲打他,可以给他试炼,他还有那么多兄弟,那么大的江山,父皇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皇帝。 制衡朝堂,权衡利弊,应该的。 可父皇这是完全没有要将江山交给他的打算。 就凭不能有子嗣这一点,他便是才能再出众,后继无人,他再无登基的可能。 “哈哈哈……” 他扶着门框笑了起来,笑声悲怆癫狂。 孟晏云缓缓起身,走到萧澈身边,轻声说:“臣妾让父亲暗中从云州请了大夫来,大夫此时就在山上,挺凭殿下吩咐。” 说完,她安静的站着,没有说安慰的话。 事实如此,她再多安慰的话都是无济于事。 萧澈深吸一口气,再转身时,已经恢复平日冷静沉肃的模样。 他走回椅子处坐下,声音低沉:“宣。” 孟晏云示意秋白去将人带进来。 一个身穿铠甲的青年眉眼低垂的走了进来。 他拿出脉诊,躬身在萧澈身边。 等萧澈伸出手腕,他搭上萧澈的脉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静到几乎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心跳。 孟晏云的心也提了起来。 上一世姐姐曾经有过萧澈的孩子,她相信姐姐不会做不该做的事,那便是说明萧澈的身子或许并非有坏到底。 但从姐姐孩子流掉之后,就再也没有喜讯。 所以她也不能确定萧澈的身体还能不能医治。 过了好一会儿,青年收回把脉的手,说:“殿下肾中阳气亏虚,所以子嗣艰难,不过尚有解决之策,并无大碍。” 闻言孟晏云总算放下心。 “谢先生,请先生先下去休息。”她含笑对青年道。 “娘娘客气。” 青年眉眼始终没有抬一下,安静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孟晏云和萧澈。 第91章 不要伤心太久 孟晏云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小心翼翼。 于一个强大的人而言,他或许会需要理解,需要计谋,需要同仇敌忾,但肯定不会需要同情和怜悯。 “殿下,大夫说您的身子还能好的,只要身子安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声音轻柔坚定。 “孤想自己待一会儿。”萧澈说。 孟晏云看了萧澈一眼,没说其他,放轻脚步离开屋子。 走出屋子之后,她没有让侍卫将这里守的严实。 若是层层守卫,显得此地无银。 只叮嘱苏衡别做的太显眼。 苏衡会意,让侍卫守住进出口,不让生人进入和靠近萧澈所在的屋子就是。 孟晏云带着秋白来到厨房,准备做晚膳。 暮色降临时,她端着晚膳送给萧澈,却没有敲开房门。 暗暗叹了一声,她转身离开。 山间雪鸮的叫声穿透云层,清冷中仿佛含着尖锐的哀诉。 孟晏云没有睡,望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她知道萧澈一定会挺过来的,但她不知道萧澈挺过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金戈铁马中闯出来的少年将军,应该不会允许自己彻底堕入黑暗吧。 夜越来越深,孟晏云身体疲倦,却没有睡意。 笃笃笃…… 门被敲响。 孟晏云抬头望去。 苏衡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娘娘去看看殿下吧。” 孟晏云没有问,跟着苏衡出了门。 林子里,生起一堆篝火,萧澈背对篝火,面对黑暗坐着,身边放着一壶酒。 孟晏云走过去,在萧澈的身后席地而坐,从背后抱住萧澈,靠在萧澈的臂膀上。 “殿下,不要难过太久,好吗?” 她声音轻的一阵风就能吹散。 “我知道他凉薄多疑,却也没有想到会到如此地步。母后弥留之际,还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他是我父皇。” 萧澈的声音苦涩。 孟晏云抱着他,安静听着。 “我幼时日夜苦读,长大了便四处征战,竟换得这么个结果。” “不是的。” 孟晏云的手覆在萧澈握住酒壶的手上,温声道:“对臣妾,对那些流民,对渝丰的百姓,殿下是依靠,是福祉。” “殿下,百姓的臣服,大臣的敬佩,都是赤诚之心。” “殿下,您是顶天立地之人,那个人承不承认,您做的事情都实实在在存在,记录在史书中,会存于万世。” “此时此刻,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到殿下说结果的时候。” 孟晏云喃喃的劝着。 听着温柔的呢喃,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暖,萧澈最终再也忍不住,转身紧紧抱住孟晏云。 这一刻,是孟晏云在给他依靠。 孟晏云轻轻拍着萧澈的背,漆黑的眼眸还是闪过一丝动容。 这种感觉,她或许是知道的。 刚重生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许多报仇和保住家人的办法。 可不管怎么想,即便她生在十六岁,她也必须将过去那个能胡闹能任性的孟晏云亲手扼死,重塑出一个为复仇而来的,没有自我的孟晏云,她才能成功。 而萧澈也要杀死那个还对皇帝抱以父子之情期望的萧澈才能清醒轻松的走下面的路,否则萧澈还是会痛苦。 沉溺于痛苦,不利于保持理智。 可是很难。 她以为已经接受了现在的自己,直到知道萧润那孩子或许是她的松儿,她的内心才出现裂缝。 她该怎么用现在的自己去面对松儿? 而且上一世最后的日子,松儿是否知道? 若是知道,她在松儿的面前该如何自处? 因为这些,她至今不敢面对萧润。 “晏晏,以后,我没有父皇了。” 萧澈说。 孟晏云睁开眼睛,眼中盛满悲哀。 她劝回萧澈了,她达到目的了,可她高兴不起来。 这一夜,到了凌晨孟晏云才勉强睡着。 她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撑着身子爬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殿下呢?” 见萧澈已经不在屋子里,她问。 “殿下一早就上山打猎去了,说是要打几只鹿回去吃。” 秋白笑着进来,但看到孟晏云的面色,她的笑戛然而止。 “怎么了?” 察觉到秋白的异样,孟晏云问。 “娘娘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请顾公子给娘娘瞧一瞧?”秋白眉头拧起。 顾公子便是这次给萧澈看病的大夫,顾乘风。 “不必,只是没有休息好。” 孟晏云淡淡道。 她也没有想到父亲请来京城的大夫会是顾乘风。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梳妆洗漱之后,孟晏云没有胃口,只吃了小半碗粥便饱了。 收拾桌子时,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吃食,秋白的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闲着无事,孟晏云去马厩看鸿雁。 不一会儿之后,萧澈回来了,听说孟晏云在马厩,直接就过去。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萧澈远远的就问。 孟晏云扭头循声望去,唇角扬起浅笑:“也睡了好一会儿,殿下猎到鹿了吗?” “面色怎么这么不好?” 萧澈见到她的脸色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孟晏云不自觉的摸了摸脸。 她面色有这么不好吗? 不过她也只是说:“许是乏累了。” 萧澈执起她的手,很凉。 “手这样凉,别在这里了,先回屋子。” 萧澈不由分说抱起她往屋子走去,并吩咐:“请那个大夫来。” 说起顾乘风,孟晏云趁机问:“殿下打算带顾公子回京吗?” “顾公子?” 萧澈疑惑。 不是大夫吗? “他是我父亲副将魏叔叔的养子,不过常年在外,并不常在魏叔叔的身边,所以殿下在云州时没有见过。” 孟晏云并未将顾乘风的身世一次揭破。 “那你觉得呢?” 萧澈问。 “臣妾觉得身体的事情不能马虎,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便是身边没人精通医术,有顾公子在,总能有所防备。而且他自有身份,让他自行进京就好,殿下以为如何?” “什么身份。” “商人。” “便按你说的做。”萧澈没有想就答应下来。 从这次的事情看孟晏云做事小心周全,孟晏云觉得可行,那便是可行。 此事到底不是他理亏,事情揭开只是时间问题。 顾乘风跟着苏衡来到屋子,一看孟晏云的脸色,他的神情比孟晏云的脸色都难看。 第92章 为何不开怀 顾乘风给孟晏云把脉,时间越长,他的眉头皱的越深。 萧澈注意到顾乘风的神情,眼眸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看顾乘风收回手的第一时间,萧澈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声音透着紧张。 顾乘风看着孟晏云,眼眸幽深,没有回答萧澈,反而问孟晏云:“听孟伯父说你是欢欢喜喜嫁给太子殿下的,既得偿所愿,为何不开怀?” 孟晏云下意识望向萧澈,心中掠过一阵紧张。 再看向顾乘风,便扁了扁嘴,颇为埋怨。 为什么要当着萧澈的面说这话? 往日顾乘风总说她没轻没重,现在到底是谁没轻重? “我没有不开怀。”她嘴硬道。 “孟晏云,你脑子也不好使了吗?” 顾乘风没有给孟晏云留面子,唇边的笑意讥讽:“我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孟伯父怎么会让我来京城?” 对两人的对话萧澈心有不解,却没有插话。 孟晏云咬着后槽牙,瞪着顾乘风。 脑子坏掉的是这厮! 没见到萧澈还在这里,顾乘风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陈楚楚的事情近在眼前,顾乘风这样可谓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不过这也不怪顾乘风。 顾乘风不像兄长那般会让着她,她俩几乎从认识就在拌嘴架和打架,昨天顾乘风能忍那么久都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了。 和萧澈解释的话到嘴边,她转念一想,忽而又咽了下去。 她与陈楚楚不一样。 她没有做对不起萧澈的事情,并且她和顾乘风之间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 这段时间萧澈对她的怜惜已经足够,对萧澈这么重情的人来说,要是能对她心有愧疚,那她在萧澈心中的地位将更加无人能取代。 想着,她放弃了解释,眉头舒展开,对顾乘风笑道:“是,你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那你又何必问我,自己看便是。” 顾乘风抿了抿唇,看了一旁的萧澈一眼,忍住要在孟晏云的头上敲个脑瓜崩的冲动。 再看向孟晏云时,眼底闪过担忧和气急。 稍稍平复心绪,他正色道:“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我五月见你时,你身体康健,面色红润,可这才多久,你把自己作成什么样子?” “你脉象虚浮濡缓,无力沉缓,面色苍白无血色,神疲倦怠,你平日定还有食欲不振,心悸失眠,多梦盗汗之状,这些说明你气血两亏,脾胃不调,肝气於滞,心气郁结。” 说到这里,顾乘风眼眸幽深,疑惑道:“晏晏,你思虑甚重,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 孟晏云垂下眼眸。 对顾乘风而言,他们只是几月不见。 于她而言,犹如在一夜梦中过完一生。 在那场梦中,她的家人朋友死得惨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顾公子说的是,娘娘平日没有安神香便睡不安稳,这几日吃的很少,终日不展笑颜。” 秋白说道。 萧澈缓缓看向孟晏云,目露心疼。 他没有想到孟晏云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在他的面前,孟晏云总是温柔的,笑着的。 他从不知道孟晏云不开怀。 顾乘风轻轻一叹,语重心长道:“晏晏,此非长久之计,现在虽有补救之法,可长此以往,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希望你心中有数。” “我知道了。” 孟晏云淡淡道。 她知道,可她不在意。 只要能将上一世的仇人一一除去,只要她在意的人都好好的,她就是现在死都心甘情愿。 可现在还未大仇得报,她还不能死。 不过她的身体情况她也心中有数,撑三五年不是问题。 这三五年也足够了。 “那该如何?”萧澈出声。 “娘娘这是心病,还需娘娘自己放在心上,否则终有一日,药石罔效。” 顾乘风的语气隐含怒气。 这太子府究竟是什么狼窟虎穴,晏晏这才来了几个月就变成这样。 “孤知道了,你尽力帮她调理着。” 萧澈语气郑重认真。 顾乘风看了孟晏云一眼,又对萧澈道:“草民斗胆直言,殿下的身体好好调理,不出三月便能康复,可娘娘以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有孕,只怕生产时只会母子俱损。” “草民多说一句,皇室重视子嗣,这一点只怕太子即便是看出,也不会提醒殿下的。” 感受到顾乘风明显的敌意,萧澈并未多说,只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顾乘风给孟晏云熬了安神药,等孟晏云睡着,他与萧澈默契的走出屋子。 “你故意当着孤的面这么说,意欲何为?” 萧澈单刀直入。 顾乘风躬身行礼:“殿下恕罪,晏晏只是您的侧妃,您有正妃,还会有其他女人,可她却是草民唯一的妹妹。” “草民是个商人,习惯有付出就要有所得。若不是因为晏晏,草民不会趟这个浑水。晏晏心悦殿下,草民只能遂她心愿。” “只望殿下看在她一腔深情,即便对她无意,也不要让她香消玉殒。草民的话若触怒殿下,请殿下治罪,可这些晏晏都不知道,求殿下也不必让她知道。” 说完,顾乘风跪了下去。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才几个月不见晏晏就变成这样。 那个意气风发,能拉二十斤大弓的姑娘会是这幅毫无生气的样子。 他是真的怕那个明艳的姑娘被磋磨的不剩血肉,下次再见就只是一座孤坟。 萧澈目光沉了沉,不置可否,道:“她说你是魏将军的养子。” 言下之意,不知顾乘风的兄妹之说从何而来。 “云州常年战乱,一场战争之后,孤儿遍地都是。被魏将军和孟将军收养的孩子,晏晏都视作兄弟姐妹。” 顾乘风道。 原来如此。 萧澈眸中漾起一抹柔情。 “孤知道了。” 他说着,目光移到顾乘风的身上,逐渐冷下来:“你与孤直言,孤也与你直言,孤会对她好,是孤愿意,不是受你要挟。没人能用她要挟孤。” “是。” 顾乘风低下头,避开萧澈的锋芒。 萧澈和孟晏云在蒙山上住了七八日,到了第八日,一个千牛卫的卫队来到山上,队长对萧澈道:“太子殿下,陛下宣您回京一趟。” 第93章 丑事揭破 孟晏云疑惑而担忧的看向萧澈。 萧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忧。 “孤这就回。” 只是这几日的调理,孟晏云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萧澈让人给孟晏云备了马车,无视千牛卫的急切,不慌不忙的回京。 马车上,萧澈握住孟晏云的手,柔声说:“一切有孤,你记着顾公子的话,不必想太多。” 孟晏云伏在萧澈胸前,含着浅笑:“臣妾一切都听殿下的。” 这几日萧澈对她很温柔,并且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 这次上蒙山说是让顾乘风给萧澈诊治,可重点变成了她。 表面上看,她前段日子的不安都是来自于知道陈楚楚的所作所为,因为担心萧澈才会心中不安,才会殚精竭虑,身体才会变成这样。 她所受到的所有伤害,不管是内心的还是外部的,都是来源于萧澈。 萧澈责任感如此重,对她心生愧疚是肯定的。 那日秋白告诉她顾乘风与萧澈单独说过话。 她与顾乘风打打闹闹的长大,他们之间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她也知道顾乘风就是嘴毒了些。 她每每与人打架,哥哥还会问一句是非,顾乘风却都是与她一起动手。 所以她大致能料到顾乘风会与萧澈说什么。 那个疯子,肯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警告萧澈。 正因如此,她最不敢让顾乘风知道她想做什么。 前世,她嫁去南越之后,顾乘风将生意做去南越,他们偶尔能见一面。 也是顾乘风,给她带来她父兄的死讯,带来云州被屠的消息。 得知皇帝将她囚禁之后,那个疯子竟借着献宝,想刺杀皇帝。 行动失败,皇帝让她眼睁睁看着顾乘风活生生被群马踏成肉泥。 若是知道她想做什么,那个家伙肯定会选择和她一起疯。 但她不愿。 只要能阻止云州被屠,只要顾乘风牵挂的人还活着,那顾乘风便还有机会天高海阔。 想着,想着,孟晏云不知何时在萧澈的怀中睡着。 等她被叫醒时,已经直接来到宫门口。 萧澈先走下马车,随后将她抱下。 望着威严冰冷的宫门,萧澈的声音温柔:“晏晏,孤立你为正妃,好不好?” 虽是询问,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好。” 孟晏云莞尔。 一开始是因为太子妃之位上是陈楚楚,她若直接展现野心,那是觊觎,是有逾越之心。 眼下她和萧澈都清楚,陈楚楚这个太子妃,做到今日为止。 是陈楚楚自寻死路,这与她无关,她不需要做虚假的谦让。 在此之前,她也用了足够的时间和方法证明她对萧澈的真心,现在不必用放弃太子妃之位的方式来证明她无欲无求。 人生在世,便是自诩遁入空门的佛子道士,也求一个成佛成仙。 何况这里是皇城,是权力中央。 萧澈牵着孟晏云的手,缓缓往广明殿走去。 宫人们见两人如此恩爱,不由得咋舌。 前几日这两人在宫中还闹得仿佛要永不相见,今日便如此卿卿我我。 不管是萧澈哄好的孟晏云,还是孟晏云哄好的萧澈,这都说明孟晏云在萧澈心中的位置不一般。 处在萧澈这个位置,想哄的人多了,只是没那个机会。 不多时,孟晏云和萧澈来到广明殿。 广明殿中,皇帝坐在上首,萧濬和陈楚楚双双跪在大殿中,不知跪了多久。 两人虽衣冠整齐,但面色凄然惶恐。 见到萧澈带着孟晏云一同来,皇帝的不悦都写在脸上。 可来都来了,孟晏云也见到这一幕,再赶出去不合适。 “太子,可知朕因何唤你回京?” 皇帝问。 “进城时听说了,太子妃与齐王通奸,被城防军当场抓获。” 萧澈神色淡然,语气更是冷漠。 陈楚楚死死咬着后槽牙,双眼猩红的瞪着萧澈。 她在萧澈的眼中便这般无足轻重,没有爱,连愤怒都没有吗? 皇帝眼神沉寒。 当知道这两人是被城防军发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萧澈肯定也会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召回萧澈。 如果能瞒住,他悄悄处置了就是,免得失去这两颗棋子。 可惜了。 “你如何看?” 他问。 萧澈敛衽跪下:“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忙于政事,疏于约束太子妃。” 孟晏云跟着跪下,垂下头的瞬间,她唇边溢出嘲讽。 这话也就萧澈有底气说。 如萧濬,是不择手段求来的参政资格。 可萧澈不同,老皇帝需要萧澈。 所以萧澈所言忙于朝政,老皇帝不敢反讽一句“那太子便放下朝政,空出闲暇去安内宅”。 再者说她这侧妃并没有如陈楚楚那般。 萧澈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老皇帝若还要责怪,那便是不分是非之举。 只是…… 她悄悄斜睨萧澈一眼。 千牛卫来蒙山的时候她看萧澈甚是镇定,便猜想或许是陈楚楚和萧濬的事情在萧澈的运作下被揭破。 可她也没有想到萧澈会让事情闹这么大。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萧濬忍不住开口,并狠狠瞪着萧澈。 这肯定是萧澈做的! 那是他的私宅,城防军抓盗贼怎么会抓去他的私宅,还这么巧,就在他见陈楚楚的时候! 陈楚楚也喊道:“父皇,臣媳去找齐王是因为臣媳的妹妹,臣媳只是想嘱咐齐王以后好好对臣媳的妹妹。臣媳没有做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 她不敢认,她不想死。 “太子,这算是你的家事,你觉得呢?”皇帝问。 皇帝的语气有两分好整以暇。 他这眼高于顶的四儿子也会遇到这种事,属实有趣。 如果牵连的不是萧濬这颗他花了力气扶植起来的棋子,他会觉得更有趣。 “此事虽见不得人,可未必就真的无人知晓,只要询问他们二人身边跟着的下人,总能有证据。” 萧澈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没有愤怒,没有屈辱。 “此乃丑事,不宜闹大。”皇帝说。 “知情人在世,随时有闹大的可能。”萧澈回。 一听这话萧濬的头皮发麻,连忙大声道:“父皇,都是太子妃勾引儿臣的!” 第94章 废王位,废太子妃 陈楚楚猛然看向萧濬,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萧濬没有看陈楚楚,急声说:“儿臣是做的不对,但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 “太子妃明知儿臣心悦栩栩,她却蓄意勾引。父皇,儿臣是定力不够,才会着了她的道,有了第一次,她便一直要挟儿臣。” “儿臣害怕事情暴露惹父皇生气,才会一直被她所制,父皇,儿臣知错了。” 说完,萧濬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并乞求的看着皇帝。 不能让萧澈拷问他身边的人,那些人要是说出不该说的事,或者萧澈趁机栽赃,他将永无翻身之日。 陈楚楚目眦欲裂,死死咬着嘴唇,恨不能用眼神就杀了萧濬。 这便是终日说着爱她的人! 她气得发抖,怒斥:“萧濬,你混蛋!” “都是你算计我的!” 萧濬眼神狠辣,毫不犹豫的说:“父皇,儿臣有一个清清白白的未婚妻,若不是她要挟儿臣,儿臣怎么会和她苟且!” 孟晏云冷眼瞧着这一幕。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她很想大笑。 这两人也是绝配。 陈楚楚贪心的想要爱情又想要地位,萧濬行事没有下限,可谓是一拍即合。 原本她还有些疑惑,琢磨不透上一世萧澈死了之后陈楚楚为何没有嫁给萧濬,现在她想通了。 上一世萧濬的正妃是秦燕真,侧妃也有两人,陈楚楚是不会为了所谓的真爱去做侍妾的,萧濬更不会娶一个嫁过人的并已经没利用价值的女人。 只是不知陈楚楚再嫁淮阳王做继室,是不是要如法炮制在萧澈身上发生的事。 这些她都不知道了。 不过她知道,现在,陈楚楚完了。 陈楚楚看向皇帝,那高高在上的人神情冰冷,毫无怜悯。 再看萧澈,那表情是一贯冷漠至极,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这似乎是眼下唯一能救她的人了。 “殿下,臣妾不是,臣妾没有,您相信臣妾。”她爬到萧澈的身边,揪住萧澈的衣角。 对,她还是太子妃。 她丢人也相当于萧澈丢人。 萧澈肯定不想这么丢人的事被人津津乐道。 只要…… 只要萧澈相信她是被萧濬胁迫的,相信她是有苦衷的,那就还会原谅她。 她是萧澈的妻子啊! “殿下,都是齐王,是他要挟臣妾,殿下在外征战时,齐王要挟臣妾要是不从了他,他便让殿下永远回不来。” “臣妾都是为了你啊。” 陈楚楚戚戚然望着萧澈,乞求着萧澈的信任。 萧澈面上似是出现一丝动容,:“你糊涂,难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战事自有父皇和满朝文武运筹帷幄,你怎么会相信他的话。” 陈楚楚抓住萧澈的这丝动容,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忙不迭道:“是……是军中有他的人,但具体是谁他没有告诉臣妾。” “你胡说,在父皇面前你竟敢欺君!” 萧濬面色慌乱,大声斥责。 “我没有!” 陈楚楚梗着脖子说。 “够了!” 皇帝厉声制止两人,看向萧澈,问:“太子以为如何?” “儿臣自是相信太子妃。” 萧澈毫不犹豫就答。 陈楚楚扬起唇角。 萧濬想利用陈楚楚算计萧澈,如今算是自食恶果。 皇帝眼睛半眯,瞧着萧澈这竟是要包庇陈楚楚的样子。 要是不惩罚陈楚楚,反倒像真的全是萧濬的错。 最后,他不得不做出裁决。 “不论如何,这种事都是丑事,不能声张。七皇子品行不端,削去王位,收回封地。太子妃不守妇德,废其位,其他的,太子自行处置。” “儿臣遵旨。” 萧澈颔首。 得到这个结果,陈楚楚浑身脱力,瘫坐在地上。 幸好,至少保住了命。 萧澈仁厚,一定不会杀了她的。 这件荒唐事看似就这般处置。 萧澈带着孟晏云和陈楚楚离开后,广明殿中只剩下皇帝和萧濬,连王复燊都只能守在门外。 “父皇,儿臣是冤枉。” 萧濬红着眼挤出这一句,却没有其他辩驳。 皇帝抿紧唇,眼神阴鸷,冷冷道:“知道你那些事的人都处理干净,再让人抓到你其他把柄,朕也保不住你。” “是。” 萧濬的喉咙动了动,艰难应下。 “滚。” 皇帝甚是烦躁。 看来给萧澈下药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不过萧澈既然知道,身为儿子,身为臣子,萧澈都该知道怎么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回太子府的马车上,孟晏云握住萧澈的手,柔声问:“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太子妃。” “她现在不是太子妃了。” 萧澈纠正她,又轻描淡写的答:“让她去清心庵,青灯古佛一生,也好修身养性。” 孟晏云似笑非笑。 萧澈此举并非心软。 于陈楚楚而言,不管是常伴青灯古佛,还是死于他人之手,只是长痛和短痛的区别。 也好,听说陈栩栩已经将陈夫人接回京了。 上一世陈楚楚来诛她的心,现在她奉还。 “那书玉呢?” 她睨着萧澈的脸色,道:“她虽帮了太子妃,可终究提醒了殿下七皇子在香料中动手脚的事,纵不能功过相抵,也算是迷途知返,殿下可否饶她一命。” 言罢,她再小小声加了一句:“臣妾答应了她的。” 萧澈握着她有些凉的双手捂着,微笑道:“你既答应,也无不可。” “谢殿下。” 孟晏云神情甚是感激。 此时,将军府中,孟靖云黑着脸瞪着顾乘风,压抑着怒气,道:“你与太子直说晏晏这两年不适合有孕,那太子去找他人,岂不是伤了晏晏的心?” 顾乘风唇角笑意冷冽:“如此不正好,晏晏早死心总比头脑不清楚的在那泥潭里挣扎好,这才多久,她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你看不到吗?” 他不是孟靖云,会对这些皇子抱有温情的奢望。 孟靖云眉头紧皱:“皇室中子嗣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你这般太子要是厌弃了晏晏怎么办?” 他不是要让晏晏冒险有孕,可至少不应该和萧澈明说啊。 顾乘风唇角慢慢上翘,目光偏执:“太子要是死了,晏晏还能趁早重新开始。” 第95章 死路 “你疯啦!” 孟靖云谨慎的看了周围。 园子里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们二人,他才压低声音与顾乘风说:“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你知道后果。” 顾乘风丝毫不惧,反而冲过来揪住孟靖云的衣襟。 “后果?你们就是想了太多后果,我不是你们,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想不了后果!” 孟靖云怔住,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是一同长大的,顾乘风虽性情冷沉了些,可平日里是最沉得住气,最有分寸的。 现在顾乘风的反应太大了。 “究竟怎么了?” 孟靖云冷静下来,问。 这时顾乘风仿若脱力一般,后退两步,靠在假山上,靠假山支撑着身体,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庆幸中还有一丝后怕。 “我若再晚来三五个月,到时就是倾尽我所学,我也补救不了。” “怎么会?” 孟靖云大惊失色,“她嫁给太子才三个月啊!” 顾乘风颓然:“我问过太子和秋白,也拿到晏晏之前的脉案,她肩部的剑伤并不浅,伤口还未愈合脸部被烧伤,之后火毒攻心,吐了血,又落水受了凉。” “这些只要静养,总能养好的。” “但秋白也说,晏晏平时心思甚重,心绪不宁,食少,睡不安稳且难展笑颜,一日一日,从前身体的亏空没有补回来,又这般耗着,如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说完,他猛然握拳捶向假山。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会相信他那活泼娇俏的小妹,一举一动变得像是被规训过那般,那张俏脸上还多了块红痕。 谁还能认出这是从前那个红衣烈马,遇到不平事会动手打架,会胡闹会开怀大笑的姑娘。 孟晏云这副模样,与他见过的那些心如死灰毫无生气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但晏晏才十六岁啊,会因何心如死灰? 孟靖云的脸色也十分不好,顾乘风的话对他而言也是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晏晏只是因为嫁了人,才变得稳重。我见霄霄和母亲也是这般,我不知道……怎么会?” 他后退两步,喃喃:“我怎么会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我怎么能没看出来她不对劲。” 说着,他抬头看向顾乘风,两人都前所未有的迷茫无力。 许久,许久,顾乘风一咬牙,下定决心,决然道:“我不管她为什么嫁给太子,但她若继续这样,我一定会带她走,否则她会被困死在这皇城里中!” 孟靖云双拳握紧,没有说话,默认了。 太子府中。 刚进府中,萧澈吩咐苏衡:“明日一早,送陈氏去清心庵,出家。” 清心庵? 她不要去! 陈楚楚飞快冲到萧澈面前,跪着哭道:“殿下,臣妾真的是有苦衷的,臣妾没有背叛您,您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进了清心庵,她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她不要过那种清苦的日子! 萧澈低头,眼神有些古怪,似是审视,又似是在思量。 陈楚楚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可硬着头皮继续说:“臣妾嫁给殿下两载,两载夫妻,臣妾对殿下也是有情的,臣妾真的知错了。” “孤从前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何对孤这般冷淡,孤以为你本性如此,孤也不勉强你。” “你是正妃,孤也以为与你夫妻一体,从未疑心过你,也从未约束你,倒是给你了里通外合的机会。” “你说知错,可直至现在,你与萧濬一同算计孤的事却一字不提。” 萧澈眼眸深邃,毫无波澜。 陈楚楚睁大眼睛,刚想开口。 萧澈招手,两个侍卫上前,一人制住陈楚楚,一人捂住陈楚楚的嘴。 陈楚楚要说出口的话被尽数堵了回去。 “孤对你仁至义尽,在你背叛孤的时候,就该想想你的命够不够填你犯的错。” 言罢,萧澈不再看陈楚楚,扶着身形单薄的孟晏云,声音轻柔:“走吧,晏晏。” 孟晏云偏头看向萧澈,温柔一笑。 随后垂眸敛目,笑容凝固,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帕子。 听萧澈的话,陈楚楚是活不成了。 这是陈楚楚该得的。 不过看萧澈并未打算牵连陈家。 若是有一日萧澈察觉到她的目的,应该也不会牵连父兄和母亲。 这就够了。 她安心,随萧澈往长思院走去。 正好到了晚膳时间,下人们将菜端上来。 黄鱼羹,冬笋蒸鹅,清汤燕窝鸽蛋,水煮冬瓜,最后是一道姜糖苏叶饮。 萧澈坐下,给孟晏云舀了一碗清粥,笑道:“以后孤会每日回来陪你用膳。” “殿下政务繁忙,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孟晏云笑道。 “现在你这话孤可不信了。” 萧澈往她碗中夹了一块鸭肉:“秋白说了,你从不好好用膳。” 这些事要不是顾乘风问秋白问出来,他都不知道。 他习惯性的以为孟晏云会照顾好自己,从没想到在他看不到之处孟晏云是什么样。 他对孟晏云的了解还是太少。 以前的事他管不了,但以后,他们会有彼此。 孟晏云晲了秋白一眼,笑意嫣然:“她们向来是小题大做,她们的话您也信。” “对孤来说,你的事无大小。” 萧澈的目光认真灼热。 萧澈浅浅一笑,似是承受不住萧澈的灼灼目光,羞涩的低头。 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顾乘风果然是极会说话的。 虽是不知顾乘风与萧澈具体说了什么,可萧澈对她比以前更好了。 入夜不久,萧澈盯着孟晏云喝了药,确定孟晏云睡着了,起身前往书房。 太子孙桧已经跪在里面。 一个多时辰前苏衡便来说过孙桧要见他。 萧澈坐下,看着孙桧,不怒自威。 “太子殿下恕罪,下官罪该万死。” 孙桧以头抢地,不敢直面萧澈的目光。 太子妃和齐王的事情传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是瞒不下去了。 与其等太子动手,不如他主动请罪,说不定还能保住全家性命。 萧澈声音凛冽:“既是罪该万死,孤如何宽恕。” 孙桧心头一震,瞬间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第96章 还有奸细 “太子殿下,下官死不足惜,是下官欺骗殿下,只求殿下放过下官的家人。” 孙桧认命的闭上眼睛。 “你说得对,你死不足惜。” 萧澈语气沉沉。 在将所有关节都想清楚的那一刻,他的确是想将这些太医都杀之而后快。 然而那位可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这些人又能如何? 深吸一口气,他问:“侧妃身体如何?” 嗯? 孙桧脑子里一片空白。 抬头触到萧澈的目光,想也不想就将印在脑子里的事毫不掩饰的脱口而出:“侧妃娘娘身体底子虽好,可她饮食不调,思绪多有不宁,以前的亏空补不回来,再一日一日亏空下去,不得长久。” 这话放以前他是不敢说到这个程度的。 萧澈面色不显,继续问:“你可能让孤的脉象如以前一般。” 孙桧思量片刻,道:“下官只能做到有八分相似。” 那也够了。 萧澈抿唇,眸子冰冷:“年后,你会是太医院院正,父皇面前你自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若有岔子,孤杀你九族。” 孙桧心情复杂,好歹是捡回一条命。 可以后…… 罢了,富贵险中求,他也没得选。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刚才太子的话,明显是知道了熏香的事。 他若是不主动坦诚,怕是凶多吉少。 “侧妃的身子你好生调理,饮食上你得注意,方子要给孤过目。” 萧澈又道。 “是。” 孙桧低头应下。 等孙桧离开,萧澈将苏衡唤进来。 “府中这么多下人,若是无人暗中相帮,陈氏绝对瞒不了这么久。” 苏衡会意,“属下会去查。” 次日,陈楚楚被强行扭送去清心庵。 萧润身体已经痊愈,来到太子府,正好看到陈楚楚被扭送走。 在门口亲眼看着陈楚楚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继续往府中走。 却没有去见萧澈,而是去找了孟靖云。 自从得知孟晏云的身体情况,孟靖云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见到萧润迎面走来,强行打起精神上前拱手见礼:“楚王殿下。” 萧润面含浅笑,单刀直入:“前些日子太子哥哥不在府中,本王见到有一人有些奇怪,不知孟将军可否帮本王盯一盯。” 孟靖云觉得奇怪:“殿下为何不直接告诉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事务繁忙,且本王也没有证据,等落实了再告诉太子哥哥更好。” 萧润笑吟吟的,毫无城府的模样。 的确也有理,而且保护府中安全也是他的职责。 “那人是谁?” “太子府亲勋翊卫中郎将,武安侯嫡子,杨敬凯。” “卑职领命。”孟靖云垂首应道。 萧润唇角扬着,眼底却没有笑意,“孟将军在漠北长大,肯定深知并且娴熟如何查找奸细的方法,此事关乎嫂嫂的安危,孟将军可要办好了。” “是!” 孟靖云声音沉沉。 与孟靖云说完,萧润瞧了瞧长思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抬脚往书房走去。 …… 陈府,陈夫人已经被陈栩栩从乡下接回来。 短短时间,她憔悴很多,瘦削的脸颊显得整个人很是刻薄。 等了两日没有等来退婚的消息,陈家人总算是稍稍放心。 陈夫人心里堵着一口气,眼中藏着阴毒,却柔声劝陈栩栩:“栩栩,你也该去清心庵瞧瞧你姐姐的。” 第97章 残局 长思院中,孟晏云从书玉的口中得知陈栩栩和陈夫人出门往清心庵去的事情。 这是她要求书玉帮她办的最后一件事。 她示意银丹将桌上的包袱给书玉。 书玉打开一看。 里面除了十余个银块,还有两个金锭,另一个小包里,还有些碎银子。 最重要的,还有她的卖身契和籍契。 忽的,她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跟着陈楚楚这么久,便是陈楚楚都没有给她想的这么周全过。 这些银子并非官银,没有衙门的戳,侧妃甚至还给她准备了碎银,卖身契和籍契侧妃都帮她想到了。 她只要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再低调一些,那天高海阔,真的难以有线索找到他们。 她止了泪意,郑重其事的给孟晏云磕了三个响头,道:“娘娘,奴婢在陈府还有相熟的人,娘娘若是需要,奴婢可以帮娘娘试探一番。” 孟晏云笑容和善温柔:“若是能如此,我自是感激你的。” 银丹送了书玉出去。 孟晏云起身,道:“去清心庵。” “娘娘去清心庵,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秋白担忧道。 很明显孟晏云是要去见陈楚楚,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太子怕不会喜欢。 “陈家母女去了,我不太放心,备马。”孟晏云淡淡道。 秋白明白,不再多说。 片刻之后,十余骑从太子府出发,出了京城。 清心庵。 陈楚楚正缩在房间的角落中哭泣。 她的头发已经被强按着剃光,因为萧澈的原话是让她出家。 回想她与萧澈刚成婚的时候,其实萧澈对她也是很好的。 即便是她一直冷着萧澈,萧澈对她也很宽容,当她继母来找她时,萧澈还会给她撑腰,赏赐从来都是丰厚的。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就从孟晏云出现开始。 对,都是因为孟晏云! 如果不是孟晏云,萧澈不会对她这么心狠! “姐姐!” 门口响起陈栩栩的声音。 陈楚楚愣愣看向门口,湿润的眼睛是空洞的诧异。 “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 陈栩栩说着跑过来,抱着陈楚楚,想要把陈楚楚扶起来。 陈楚楚的目光落在陈栩栩身上。 此时的陈栩栩,杏眼桃腮,面色红润,墨发如云,一身粉色的衣裙把人衬得更加娇嫩。 就算是没有镜子,陈楚楚对自己的模样也心中有数。 “哟,昔日风光的太子妃娘娘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夫人缓缓走进来,面上挂着讥笑。 陈楚楚的目光凶狠,一把推开陈栩栩:“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 陈栩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瞬间就泪眼盈盈,委屈的望着陈楚楚:“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说完扭头看向陈夫人,乞求道:“母亲,您别说了。” 可眼波流转中,她的眼中升起一抹满足和享受。 陈夫人走过来扶起陈栩栩,再面对陈楚楚时,笑容怨毒得意:“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风水轮流转,现在你是阶下囚,我家栩栩马上就要嫁给七皇子了。” 第98章 旧事 “母亲,您别说了。” 陈栩栩过去护住陈楚楚,泫然欲泣:“姐姐已经很伤心了。” 陈夫人冷笑:“她自找的。” “平日里装得清高,没想到是会背着太子偷情的主,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陈楚楚目眦欲裂,冲过去要打陈夫人李氏。 陈栩栩却抱住她。 “姐姐,母亲就是这样,你别和她一般计较。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救她出去? 陈楚楚面露嘲讽:“凭你,还是凭萧濬?” “姐姐,你别这样,七皇子是有苦衷的,我以为姐姐与七皇子已经结束了,我也……我也不知道。” 陈栩栩低头说着,很是可怜无助。 “你不知道?” 陈楚楚眼神嘲弄:“我不是与你说过吗?” “可是,姐姐都已经是太子妃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陈栩栩低头绞着衣角,小声喃喃。 陈楚楚被噎住。 随即像是疯了一般,拿起桌上为数不多的东西朝陈栩栩和李氏的身上扔。 “滚,我不想见你们,你们都给我滚!” 她吼道。 李氏拉着陈栩栩退出房间。 砰! 陈楚楚重重关上门,靠在门上,捂着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 是啊,她都已经是太子妃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陈栩栩单纯柔弱的声音传进来:“姐姐,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永远都是我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房间里没有声音传出来。 陈栩栩被李氏拉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旁边的屋子里,一身浅蓝色衣裙的孟晏云缓缓走出,睨着陈栩栩离开的方向。 这个陈二小姐,有些意思。 片刻,孟晏云收回目光,带着秋白走向陈楚楚所在的房间。 笃笃笃…… 秋白敲了三下门,道:“陈大小姐,侧妃娘娘来看您。” 话音刚落,门唰的一下被从里面拉开。 “你还敢来!” 陈楚楚目露凶光,朝着孟晏云冲过来。 秋白用脚绊了一下,陈楚楚没能摸到孟晏云的衣角就摔了个狗啃泥。 孟晏云嗤笑一声,不疾不徐的抬脚走进屋子里。 在云州的时候,秋白和府中的侍卫学了些拳脚功夫,虽是小打小闹,可对付陈楚楚这种闺阁妇人足够了。 秋白反剪了陈楚楚的手,押着人跟着孟晏云进了房间。 孟晏云坐下,似笑非笑的望着陈楚楚,开口道:“陈大小姐,你究竟想要什么?” 陈楚楚要出口的怒骂戛然而止,紧紧咬着唇,最后低吼道:“现在你满意了?” “是,我很满意。” 孟晏云没有否认。 陈楚楚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反应更加大,猛烈挣扎着:“是你,是你害我的!” 瞧着陈楚楚这副拎不清的样子,孟晏云微微蹙眉。 是这一世的陈楚楚忒蠢了些,还是哪里不对劲。 否则萧澈再信任陈楚楚,也不该被陈楚楚暗算。 “是你害了自己。” 孟晏云对陈楚楚失去兴趣,面上的笑容不再维持。 只要没了陈楚楚,萧澈和她母亲姐姐就少了个威胁。 她是很想将上一世的事情与陈楚楚说,将陈楚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都还回去。 可事无绝对,她不想给自己埋这个隐患。 萧濬那日的举动,已经够诛陈楚楚的心。 她起身,一头珠翠价值连城,翘起唇角,道:“殿下已经答应立我为正妃,七皇子与陈二小姐的婚期照旧,这都要谢陈大小姐成全。” “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是你害我的,我要告诉太子殿下!” 陈楚楚大声嚎叫着,挣扎着。 可她在秋白的钳制下连孟晏云的脚都摸不到,眼睁睁看着孟晏云的裙角消失在视线中。 走出房间好一段距离,孟晏云看向天空。 天上云层很薄,能依稀看到太阳的光影。 天气好像要好起来了呢。 “孟晏云,真的是你!” 旁边传来一道充满怒气的女声。 孟晏云循声望去,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方昭仪。 “方昭仪,好久不见。”她扬起笑脸。 昔日那个娇媚的方昭仪,才这几日的光景,已经形容枯槁。 “你还敢来!” 确定是孟晏云之后,方昭仪浑身迸发出骇人的杀气,红着眼睛朝孟晏云跑来。 秋白拦在孟晏云面前。 孟晏云刚想唤侍卫,眼前忽然一黑,随即传来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 “别看。” 耳边传来萧澈低沉的声音。 孟晏云的眼睛在萧澈的手心里眨了眨,明知故问:“殿下怎么来了?” “孤来接你。” 孟晏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她眼前的大手移开。 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方昭仪,只有雪地上的血迹证明方昭仪确实出现过。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萧澈并未问孟晏云为什么来这里。 孟晏云没有画蛇添足的解释,温顺的与萧澈走出清心庵,回了京城。 刚走进太子府,碧芳迎上来,道:“将军府给侧妃娘娘送了东西来,说是给娘娘准备的年末礼物。” 是送了什么,还让碧芳嬷嬷这么郑重其事的来回禀。 孟晏云看了萧澈一眼,疑惑的来到长思院。 一踏进长思院的大门,看着堆在院子里的七八个大箱子,孟晏云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这一瞬间,她就确定这是顾乘风做的。 她眼皮跳了跳,走到就近的箱子前。 苏衡上前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有许多东西,孟晏云看到的那一刻,眼神变得柔和。 果然是顾乘风送来的。 她拿出一个长长的锦盒,打开够里面是一柄孔雀尾羽做成的折扇。 “我十一岁的时候,顾乘风从南方带回来两只孔雀,可云州养不活,两只孔雀死了之后我难过了好久,他就让人将孔雀尾羽做成了这柄折扇。” 随后拿出一条马鞭。 “这是我十四岁时生辰时,哥哥送我的贺礼。” 之后是一个虎头枕。 “我八岁那年母亲给顾乘风做了个虎头枕,可我非要抢,抢坏了之后母亲重新做了个给顾乘风,这是姐姐给我做的。” 说到这里,孟晏云再也忍不住,哭到不能言语。 她便是怕看到这些便沉溺于过去的温情,乱了心神,无法理智,才将东西留在云州,便当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 顾乘风却又给她送了来。 第99章 重蹈覆辙? 萧澈手足无措,抱着孟晏云,动作有些笨拙,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拍着孟晏云的背,干巴巴的说:“莫哭了。” 孟晏云心绪不稳,脑袋里上一世众人的结局不可控制的出现,那失去的痛苦,失而复得的庆幸,又怕再失去的恐惧。 这种种情绪在她心中快速交织,直至将她拖入黑暗…… “叫太医!” 察觉到怀中的身躯无力的往地面坠去,萧澈厉声喊道。 孙桧急忙赶到,给孟晏云诊治之后,道:“侧妃娘娘是心绪不稳,气急攻心,才会暂时晕厥。这本不打紧,可娘娘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一次两次不打紧,但自从孟晏云来到太子府,都好几次了。 萧澈看向孟晏云,眼眸中的情绪复杂。 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干涩:“孤知道了,你尽力救治。” 说完,他起身大步走出去。 今日轮到孟靖云值守,他正带着人在外院巡视时,苏衡便来说萧澈要见他。 “侧妃娘娘晕过去了,殿下很生气。” 苏衡提醒一句。 也言尽于此。 他知道萧澈生气,可也不知道萧澈在气什么。 跟了萧澈这么多年,可在遇到孟晏云的事情时,他也不敢随意揣测萧澈的举动。 只知道萧澈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在意一个人。 “什么?那娘娘如何了?” 孟靖云急声问。 “太医说暂时无碍,不过似乎和将军府送来的东西有关系,你……自己想想吧。” 苏衡说。 孟靖云心急如焚。 不用萧澈怪他,他已经恨不能以身相代了。 走进书房的那一瞬,他便跪了下来,没有辩解。 “你出去。” 萧澈看着苏衡道。 苏衡担忧的看了两人一眼,只能照做。 书房中只剩下孟靖云和萧澈。 萧澈看着孟靖云,脸色沉寒,声音糜哑:“你妹妹……” 话到这里,他却再没有继续往下说。 要是得到确切的答案,他会怎么做呢? 这一刻,他退缩了。 “没什么,出去吧。” 他道。 孟靖云抬头不解的看向萧澈,咬了咬牙,道:“都是卑职害了娘娘,请殿下治罪!” “出去!” 萧澈低吼。 孟靖云心神一震,欲言又止,又怕说错话,只能先退出去。 “孤这两日要去军营,传孤的话,让将军夫人和孟大小姐来照顾侧妃。” 孟靖云走到门口时,萧澈又说。 “是。” 孟靖云低头答。 也好,此事还是要与父亲母亲说才好。 这一夜,长思院的烛火亮了一夜,书房的的烛火也随着亮了一夜。 次日孟晏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的脸。 “母亲,你还活着?” 她感觉自己还在梦里,问道。 姚氏原本在担心着,听孟晏云这么说,嗔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听到声音,孟霄云也快步走进来,见孟晏云醒来,欣喜道:“晏晏你醒了。” 孟晏云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母亲和姐姐都活生生在她面前,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如刚重生那日扑入姐姐怀中一般,她抱紧了姚氏,啜泣着:“母亲,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姚氏心里酸极了,伸手将孟晏云抱在怀中,声音有些哽咽:“都嫁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生病就撒娇。” 一旁看着的秋白等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一幕心酸的直想哭,跟着抹眼泪。 孟晏云窝在姚氏的怀中,直到确定揽着她的温柔是真实存在的,才稍稍平静,擦干眼泪,问:“母亲和姐姐怎么来了?” “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你哥哥回来说太子殿下要去军营几日,你又病着,便让我和你姐姐在照顾你几日。” 姚氏扶着孟晏云重新躺下,将被子给她盖好,又担忧道:“怎么会瘦成这样呢?” 秋白欲言又止,被孟晏云一个眼神把话堵了回去。 “母亲别担心,就是太子妃的事情,实在耸人听闻,被吓到了。” 孟晏云寻了个借口,也是为了岔开话题。 “也是看不出竟然会出这种事,被吓坏了吧。” 姚氏的注意力果然到了陈楚楚的事情上,问道:“想来太子殿下很生气吧,你在他面前定要谨言慎行。” 说着,她又心疼孟晏云要这般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唉声叹气的,最后却是迁怒:“陈家与我们家定是冤家对头,他家俩姑娘也尽抓着我家俩姑娘霍霍!” 噗嗤—— 孟晏云被这话逗得笑起来,掩唇柔声道:“娘亲放心,太子殿下对女儿很好。” 说了会儿话,快到了午膳时间,姚氏去厨房准备午膳,留孟霄云陪着孟晏云。 孟晏云拉着孟霄云的手,小声问:“姐姐与杨公子,如何了?” “你还有空闲想这个。” 孟霄云有些羞恼,觉得孟晏云的手有些凉,便将手炉塞进孟晏云的手中。 “这是姐姐的正事,我自是时时挂在心上的。” 孟晏云笑吟吟的说。 孟霄云四下望了望,才小声说:“他甚少回将军府,我见不到他,他还不知道呢。” “姐姐才学出类拔萃,又有如花美貌,他定会喜欢姐姐的。”孟晏云笑道。 “京城中的闺秀谁不是腹有诗书,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者也不在少数。” 孟霄云并没有自信。 “他若是处处衡量之后才选择姐姐,那是权衡利弊,不是喜欢。” 孟晏云认真说。 听到这话,孟霄云重展笑颜,轻轻捏了捏孟晏云的脸:“就你说话最好听。” 有姚氏和孟霄云陪着,孟晏云开怀许多,都有精神去外面走一走。 因萧澈没有这些闲心,太子府的景色并没有什么特色。 不过在楼阁中,俯视府中雪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笑着,孟晏云放眼望去。 一队勋卫从不远处路过。 忽然的,孟晏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心猛的下沉,起身踉跄快步走到栏杆处,探出身子努力想要看清楚那张脸。 “怎么了?”孟霄云和姚氏忙过来扶住她。 这个人怎么会在太子府! 孟晏云握紧了栏杆,指尖泛白,一个念头在脑袋中炸开。 第100章 相认 “将那队勋卫叫过来。” 孟晏云勉强冷静下来,指着那队勋卫对秋白说。 勋卫是京中贵族官员子弟组成,宫中和每个王府都有。 不一会儿,秋白带着那队勋卫来到孟晏云面前。 “见过侧妃娘娘,不知娘娘有何事?” 领头的人说。 此时孟晏云已经彻底镇定,淡淡扫了这人一眼,道:“也没什么大事,年末了,府中已经备好了给各府的年终礼,问一问你们是谁家的,等下了值,你们便直接去库房将礼领了。” “卑职是武安侯府次子,杨敬凯。” “卑职是……” 等这一小队都自报家门,孟晏云微笑着对秋白说:“记住了,吩咐库房将他们的礼备好,他们去了直接领走就是。” “是。”秋白福身应下。 孟晏云挥挥手,让那队勋卫下去。 她的目光依旧在杨敬凯的身上。 上一世,这个人是跟在萧濬身边的。 经过这段时间对陈楚楚的观察,她心底的疑问越来越深。 陈楚楚并不聪明,胆大而愚蠢,这样的人再得萧澈的信任,都不该是能悄无声息陷害萧澈谋反的。 如果是府中还有人和萧濬里应外合,倒是合理了些。 “他妹妹三年前被四公主惊了马,从马上跌落,好好的姑娘,再也站不起来了。为了补偿,皇上将武安伯封为侯。” 孟霄云见她望着杨敬凯,主动说着武安侯府的情况。 原来如此。 孟晏云眼中闪过了然。 是啊,一般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因为四公主,武安侯府该是与萧濬与贵妃反目成仇。 有这层关系,杨敬凯要获得萧澈的信任要比旁人容易。 她得除掉这个人。 将军府,前厅中,孟盛坐在主位上,脸色沉寒得可怕。 他目光阴沉沉的望着顾乘风,语气已然是咬牙切齿:“顾乘风,你想做什么?” 孟靖云站在中央,低着头,不敢抬头面对父亲的目光。 是他将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父亲的。 兹事体大,晏晏晕厥,太子出府,他实在不敢不说了。 顾乘风并无惧怕,神情轻松,拱手一礼,温然道:“伯父,小侄是大夫,也是晏晏的哥哥,自是不会害她。” 孟盛没有说话,沉默的等着顾乘风的解释。 “晏晏郁结于心,需将心口的淤血排出,之后再保持心情愉悦,好生养着,才能将之前那些日子的亏空补回来。” “她既嫁给太子,又对太子情根深种,小侄也会让她得到太子的宠爱。” 顾乘风语气坚决,字字认真。 孟盛目光深沉,看了顾乘风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乘风,我知道你对晏晏好,但不管是你亲生父母,还是你养父母,亦或是我,都希望你好,你们都长大了,你也该多为自己好好打算,你们这些孩子,不管谁不好,我们这些长辈都不会高兴。” “晏晏是我的女儿,你若有主意,也该是告诉我,由我想办法来做。” “伯父放心,小侄心中有数,若有为难之处,会与伯父直言。” 顾乘风声音柔和,可并未完全答应孟盛的话。 孟盛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没再多说,挥挥手让顾乘风出去了。 顾乘风瞟了孟靖云一眼,眼中泛起一抹笑意,施施然离开。 等顾乘风离开,孟盛才对孟靖云道:“日后乘风和晏晏让你做什么,晏晏在太子府过得如何,你要一五一十与我说,少了一件,家法处置,知道了吗?” “是……” 孟靖云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丧眉搭眼的从大厅中走出来,没走出多远,顾乘风从假山后走出来。 “伯父是不是让你不管我要做什么,都要告诉伯父?” 顾乘风眸子里闪烁着幸灾乐祸。 “你还敢说!” 孟靖云眉毛都快竖起来,手握成拳就朝顾乘风打过去。 顾乘风身形灵活,轻松躲开,还笑道:“但是你不会这么做的。” 从小到大,他和晏晏还有其他人一起闯祸的时候,孟靖云因为没有通风报信,还帮他们遮掩可挨了不少罚。 “这次我一定会说的!” 孟靖云后槽牙咬的咯咯响,抬脚朝顾乘风踹去。 顾乘风翻了个跟头躲过。 “你敢说我就去晏晏那里告状,看她理不理你。” “你敢!” 两人打打闹闹的走远了。 远处孟盛望着,继续无奈叹气。 孩子多,要操心的也是多。 不过看着,看着,他眉眼一松,唇边绽出一抹浅笑。 这种操心,他甘之如饴。 入夜,京郊大营中。 萧澈走出营帐,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神寂寂。 不远处,两个将军快步走来,脚步轻快中透着喜悦。 可看到萧澈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两人不由自主的停了停脚步。 想到要说的事,两人对视一眼,咽了咽唾沫,还是继续朝萧澈走来,只是脚步沉重而小心翼翼。 “殿下,西羌的战事已毕,旧王的大王子夺权成功,在清缴余孽,只是……成平公主,她是先王王后,又该如何?” 一人先问。 萧澈从夜空收回目光,道:“班师回朝,迎回成平公主,传孤喻令,务必对成平公主以礼相待。” “是。” 两个将军退下。 苏衡走近,忧心道:“此事要不要先回禀陛下?” “不必。” 萧澈答得干脆。 语毕,他扭头,看着苏衡,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侧妃如何了?” “已经醒了,将军夫人和孟大小姐在府中陪着侧妃娘娘。” 苏衡答。 萧澈抿紧唇,又是好一会儿过去,他又问:“顾乘风有去看她吗?” 语气是他也控制不住的艰涩。 “没有。” 苏衡答。 察觉到萧澈的问题奇怪,忽然意识到萧澈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说道:“殿下,顾公子与侧妃娘娘,或许只是兄妹之情。” 萧澈面容冷寂。 是有这个可能,可毕竟不是亲兄妹,也有其他可能。 苏衡斟酌片刻,看到萧澈绷紧的面容,还是道:“侧妃娘娘和废太子妃,不是一样的人。” 言下之意,陈楚楚会做的事情,孟晏云不会做。 萧澈的唇角似是闪过一抹嘲讽,但很快就消失。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苏衡神色冷凝:“暂时还没有。” “护好她。” 萧澈扔下这一句,转身走进营帐。 一连数日,萧澈没有回京。 萧澈不是太子时事务便一向是忙,故而也没人胡乱揣测。 一个明媚的午后,孟晏云让秋白去无涯堂等着萧润下学。 萧润走出来听到秋白说孟晏云要见他,还以为是听错了。 反应过来之后撒开腿就往长思院跑。 来到门口,他又忽然停住脚步,怎么都不敢跨进去。 之前那么想见母妃。 可现在一旦跨过这道门槛,他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不管了,反正母妃就是母妃,不管是不是和他一样,那都是他的母妃。 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他走了进去。 暖阁中,孟晏云面前摆着棋盘,棋盘上并未落棋子。 萧润走到孟晏云的面前,低着头不敢看孟晏云。 孟晏云伸手拉起萧润的右手,掀开衣袖,露出那块狰狞的疤痕,柔声问:“疼吗?” 就这一句,萧润的眼睛湿润了。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可眼泪越擦越多。 孟晏云鼻头一酸,眼中有泪光闪烁,起身将萧润揽入怀中,轻轻拍着萧润的背,一时无言。 “母妃,我好想你。” 萧润抱紧孟晏云,放声哭着。 他还以为再也遇不到母妃了。 孟晏云耐心的轻拍他的背安抚着,等他哭声的声音小了些,才拉着他坐下,用帕子给他拭去泪珠,问:“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萧润?” 萧润抽泣着,道:“我也不知道,我睁开眼睛就变成萧润了。” “那你是……是怎么……” 孟晏云撇开头。 ‘怎么死的’这几个字她用尽全力都问不出口。 萧润带泪含笑:“是顾叔叔,萧濬说要将我枭首示众,是顾叔叔他买通人给了我一粒毒药,我吃了之后就像是睡着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听到这话,孟晏云又哭又笑。 死得痛快些,竟是他们的幸运了。 不过看来松儿并不知道她之后是怎么活的。 还好,她还留有这么一丝尊严。 吸了吸鼻子,她强行扬起笑脸,问:“那你怎么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了如今?” 说起这个,萧润很是得意。 “那昏君病了,但我知道他死不了,就割了一块肉给他入药,他果然没有死,知道我为他愿意割肉之后,就对我很好。” “我再用了些小手段,让他以为我对他有父子之情,我为了他这个父亲什么都能做,对他很是忠心,他便慢慢信任我。” “然后我知道母妃要嫁给太子,便求着那昏君要跟着太子习武学文,那昏君为了让我以后分太子的权,也想用我监视太子,就同意了。” 言至此处,萧润又抱住孟晏云,庆幸道:“没想到我又见到母妃了,真好。” 孟晏云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说:“我也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你。” 母子二人紧紧相拥。 片刻之后,孟晏云心绪平静许多,认真道:“人多嘴杂,日后,我还是你嫂嫂。” “母妃放心,我知道。”萧润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倒映着一片星河。 一直待到傍晚,吃了晚饭萧润才离开。 走出长思院,他回头看了一眼,笑容消失。 看来母妃并不希望他知道他死之后的事情,那他便当做不知道吧。 第101章 奸细 七皇子府中。 萧濬醉醺醺的。 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座府邸。 曾经风光的齐王府,如今也变成了七皇子府,连赵王的府邸都不如。 这都是萧澈和孟晏云害的! 要不是那对夫妻,他还是仅次于太子的王爷。 一朝输了,竟是输的这么彻底。 不,他不会认输! 他失去的都会和萧澈讨回来! 萧澈不是在意孟晏云那个贱人吗? 他也让萧澈尝尝失去的滋味! “和杨敬凯说,只要他能除掉孟晏云,他马上就会是武安侯府的世子。” 他沉声吩咐身边的黑衣人。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悄然走出去。 年末正是各府走动的时候,不过太子府只有别人来走动,不需要孟晏云出去。 姚氏和孟霄云在府中,还有碧芳嬷嬷帮忙,孟晏云倒也不忙。 等忙了两三日,孟晏云空闲了些,到了杨敬凯当值巡视的时间,她叫上孟靖云,来到高台上。 “娘娘让卑职来这里做什么?” 孟靖云看孟晏云的脸色红润不少,人也胖了些,对顾乘风的埋怨轻了些。 孟晏云没有马上回答。 等了一会儿,直到杨敬凯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她才指着杨敬凯,问:“哥哥认识那个人吗?” 孟靖云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是杨敬凯,皱了皱眉,回道:“认识。” 楚王让他注意这个人,他已经与父亲商议,让人去查了。 这一查,果然查出了些不对劲。 但晏晏怎么也注意到杨敬凯。 难道晏晏也意识到什么。 “哥哥能打过他吗?” 孟晏云含笑问。 啊? 孟靖云愣了愣,虽不知孟晏云为何这么问,可仔细思量之后,还是说道:“能。” 杨敬凯有些身手,可这些勋卫都是世家子弟,实战经验很少,肯定比不上他这种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出来的。 要真有本事,也不会是勋卫。 “那哥哥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他吗?” 孟晏云含笑,声音很轻。 孟靖云脸色沉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确定了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此人两面三刀,对太子不忠,不是好人,但我没有证据。” 孟晏云说的理直气壮。 “你怎么会知道?” 孟靖云的眉头拧紧。 孟晏云听出孟靖云的言外之意,收回目光,直视着孟靖云,“哥哥早就知道?” “是楚王让我注意杨敬凯,说杨敬凯是奸细。我回去与父亲商议过,让人悄悄去盯着杨敬凯,杨敬凯与齐王……七皇子有联系。” 孟靖云如实说。 萧润? 孟晏云连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会? 松儿不是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吗? 可杨敬凯是打扫完云州的战场回到京城才跟在萧濬身边的,那时顾乘风已经惨死,松儿也死了。 可松儿怎么会知道杨敬凯是萧濬的人? 除非之后的事情松儿是知道的。 那她……那老皇帝对她的种种,松儿或许也是知道的。 她的呼吸急促而不成规律,滔天的屈辱涌上心头。 心口一阵剧痛,她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第102章 心软 孟晏云浑浑噩噩,耳边似乎传来许多人的声音,母亲的,哥哥姐姐的,甚至还有萧澈的。 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越是挣扎,意识越是模糊,直至完全坠入黑暗。 等她再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晴空万里。 下意识动了动,发出轻微的动静。 “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渴不渴,饿不饿?” 拄着头在床边假寐的萧澈听到声响瞬间醒来,看到孟晏云睁开眼睛,急声关切问道。 孟晏云慢慢想起晕倒前的事情。 那些许久没有出现在记忆中的画面,再次在她脑中重现。 当眼前萧澈的面容渐渐真实,她不得不压下所有的痛苦,却也因为心中真实的痛楚,神情更加凄然。 “殿下是生臣妾的气了吗?”她哀哀问道。 因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沙哑。 萧澈有些心虚,躲开孟晏云的目光,端过桌上的温水,用小勺喂到孟晏云的唇边。 孟晏云微微撇开头,倔强的没有理会。 萧澈没有收回手,薄唇紧抿,声音低哑:“不说这些了。” 三日之前他得知孟晏云吐血昏迷,纵马回来的路上,他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放不开孟晏云了。 孟晏云与陈楚楚不一样,不管孟晏云之前心里的人是谁,是孟晏云主动选择他的。 也不管别人给孟晏云什么,他都会给孟晏云更好的。 他会是孟晏云最好的选择。 所以不管以前是什么样,都不重要。 望着萧澈的眼神隐忍且偏执,孟晏云心头一震。 要出口的责怪却变成了温柔的解释:“殿下,顾乘风有未婚妻的,他只是臣妾的哥哥,与兄长是一样的。” 两世以来对顾乘风的了解,她在见到顾乘风送来那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顾乘风想做什么了。 顾乘风以为她是真的喜欢萧澈,所以在帮她得到萧澈的心。 只要萧澈嫉妒,再加上误会的愧疚,萧澈会对她更好。 其实这很危险,但凡萧澈心狠一些,她和顾乘风都活不了。 可这个疯子,这个赌徒,还是这么做了。 她方才本想责怪萧澈误会她,误会她的‘真心’,可看到萧澈的神情,她说不出口。 本就是她在骗萧澈,萧澈已经对她很好了,她和顾乘风在这个关头还故意做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 萧澈有疑心,却连对她疾言厉色都没有。 瞧着萧澈通红的眼睛,下巴的胡茬,便知道萧澈在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守在她身边。 往日萧澈再忙都不曾露出这副颓然之态。 她怎么能再把错撇到萧澈的身上? “孤……自是知道的。” 萧澈低下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孤前几日去军营是有公事,并不是因为其他。” 是啊,那些东西里也有孟靖云和孟霄云送的,他怎么就想歪了呢? 瞧着萧澈难得窘迫,孟晏云不由得露出浅笑。 萧澈被她瞧得脸上有些热,强自镇定,起身一本正经道:“饿了吧,你母亲给你熬的粥一直在炉子上煨着,孤让人给你……” “殿下。” 孟晏云拉住萧澈的手,直视着萧澈的眼睛,一字一字柔声道:“臣妾心里只有殿下,也不会做背叛殿下的事。” 萧澈一怔。 虽然只是寥寥几字,又是这么轻的语气,却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重砸进他的心里。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床边,淡淡道:“孤信你。” 孟晏云嫣然一笑,露出两分俏皮:“殿下,臣妾饿了。” 萧澈失笑,宠溺道:“孤去给你拿。” 门外,顾乘风和孟靖云沉默的站着。 听到萧澈要出来,顾乘风将一个瓷瓶递给秋白,然后推搡着孟靖云,快步往外小步跑去。 “晏晏好不容易醒了,干嘛不让我进去看?” 等走到花园中,孟靖云不满道。 顾乘风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眉眼中流淌着风流:“人家夫妻说体己话,你进去做什么?靖云你这样不解风情,会找不到媳妇的。” 孟靖云扁嘴没好气的打量着顾乘风:“对对对,谁不知道你顾老板风流倜傥,多情温柔,等向阳来了京城,我可要告诉她,有些人一来京城不仅害晏晏吐血,还喝遍了京城的花酒。” “啧……靖云,做兄弟不能这样的。而且我不是告诉你了嘛,晏晏心思郁结,总要把那口淤血吐出来的,什么叫我害的。” “我这不是娶不到媳妇,嫉妒你所以就不择手段了吗?”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萦绕在太子府之上的阴云慢慢散了。 因孟晏云吐血晕倒时太子府的人慌慌张张的去请萧澈,故而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昏迷的这两日来探病的人很多,都被萧澈挡回去了。 倒是与孟家关系好的还能打听到些许消息,还能托姚氏和孟霄云带些慰问的东西进去。 不过姚氏和孟霄云也有轻重,只接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东西,就哄孟晏云能笑一笑。 叶氏自己做了个柔软的手炉套,杨皓正则寻了两本有趣的话本,托孟霄云给孟晏云送了去。 开始的两日孟霄云给孟晏云说着话本,姐妹二人还有说有笑,可毫无预警的,孟霄云便说是病了,回了将军府。 前一日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忽然病了。 孟晏云不放心,随着姚氏回了将军府。 孟霄云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确实不好,见到孟晏云来,勉强笑着:“晏晏你身体还没有好,怎么来了。” “姐姐病了,我怎么能不来。” 孟晏云柳眉轻蹙,眸中满是担忧:“怎么突然就病了,是不是累着了?” “不是,只是不小心着凉了,没有大碍的,咳咳……” 说着,孟霄云忍不住咳嗽两声。 姚氏也是担心,伸手在孟霄云的头上摸了摸,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热,我去给你熬一碗枇杷露,喝了会好一些。” 等姚氏离开,孟晏云敏锐的发现孟霄云的眼睛红肿,还隐隐有水汽,眉宇间也有伤心之色,便正色问道:“姐姐究竟是怎么了?” 第103章 姐妹 孟霄云忽然扑进孟晏云的怀中,哭着低声道:“晏晏,杨公子他……他心悦的人是你,不是我。” 孟晏云身形僵硬,脱口而出:“怎么会?” 这是上一世所没有发生的事。 她与杨皓正也只是见过寥寥几次,怎么会呢? 孟霄云埋首在孟晏云的胸前,闷闷道:“其实之前他都来问我你怎么样,只是他问的并不明显,是我没有意识到。” “这次你吐血昏迷的消息传出去,他找我找的急,我才有所察觉,之后……之后我去问他,他说只是对你心存感激,可是提到你时,他的眼神分明与太子殿下看你的眼神一样。” “晏晏,我好难过。” 说到这里,孟霄云在孟晏云的怀中放声痛哭。 孟晏云轻轻拍着孟霄云的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算是她的报应吗? 因为她算计着陈栩栩嫁给了萧濬,所以上天就这么折磨她吗? 可若有报应,直接冲她来就是,为何要让姐姐伤心? “姐姐,对不起,我没有……我不知道。” 她开口,只觉得这个解释很是无力。 “我只是不知道和谁说,晏晏,我不是怪你。” 孟霄云抬起头,抹了抹眼泪,解释道。 如此,孟晏云更加愧疚。 看着孟霄云,她不知该说什么。 语言在这一刻实在太过苍白无力。 许久之后,她才干涩的开口:“姐姐若是想要嫁给杨公子,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 “晏晏,我不想。” 孟霄云声音干脆:“只要他心里的人不是我,我都不会嫁。而且他心里的人是你,我更不会再和他有牵扯。” 孟晏云眨了眨眼睛,随即笑起来,道:“是我误会姐姐了。” 她的鼻头酸酸的,心中还是歉疚。 如果不是她多此一举,或许姐姐不会伤心这一场。 孟霄云吸了吸鼻子,再看孟晏云的时候,眸中都是担忧:“我与你说,也是让你心中有数。废太子妃的事情刚出,你要小心些。” 孟晏云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住孟霄云,低声道:“姐姐,对不起。” “这件事又不怪你,你说对不起做什么。” 孟霄云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不过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等春试的结果出来,你带我去城楼上看看状元是谁,若是个美少年,我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到时我让太子殿下将榜上有名的,没有娶亲的都请到府中,任姐姐挑选。”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接,又相拥着,又哭又笑。 等孟霄云吃了药睡去,孟晏云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 来到院子外,就见顾乘风裹着青色的披风,站在树下。 孟晏云看了秋白一眼。 秋白会意,团了个雪球,往树枝上扔去。 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下,落到顾乘风的头上。 顾乘风跳开,可头上身上还是落了不少雪。 他转身,看着孟晏云,并未生气,满面笑意:“高兴了?” “高兴。” 孟晏云笑着答。 “倒是聪明不少。” 顾乘风轻嗤一声,眨眼间又严肃起来,道:“靖云与我说了杨敬凯的事,类似这种有关太子府中的事,你该与太子说,而不是自己费心。我可是用了好多珍贵的药材才把你救回来,再有下次,看谁救你。” 孟霄云微微一笑,迎着风,她轻声说:“乘风哥哥,你活着就好。” “什么?” 顾乘风没有听清。 孟晏云摇摇头,粲然一笑,道:“我知道了。” 说着,她朝顾乘风走过去。 两人并肩往外走。 “乘风哥哥,你知道武安侯府吗?” 孟晏云问。 “我都知道杨敬凯了,你说我知不知道武安侯府。” 顾乘风没好气道。 “那你知道里面有一个不能行走的武安侯府二小姐吗?” “你想让我救她?” 顾乘风皱眉,接着问:“她能对你有帮助?” 孟晏云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可怜,你去瞧一瞧她还有没有救,要是能治好她,对你在京城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 “嘁,我只爱钱,不爱名声。” 顾乘风把头撇到一边。 “顺便瞧瞧,那武安侯府究竟是什么情况。”孟晏云眉头一挑,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亲自去看。 可她若亲自去,肯定会打草惊蛇。 “啧,做了太子侧妃,这使唤起人果然是熟练得很。小人遵命。” 顾乘风做作的拱手行礼。 孟晏云的笑容明媚了些,这一笑,连脸上的红痕都妩媚起来。 孟盛去了兵部议事,不在家中,孟晏云去与罗氏问了安,便打算回太子府。 刚来到门口,却见孟盛和萧澈一同回来。 “殿下怎么来了?” 孟晏云欣喜的迎上去,明知故问。 “将军府的下人来说大小姐病了,孤想着你会来,便来瞧瞧。” 萧澈如实说。 说来是有些奇怪的。 孟霄云并不常来太子府,即便是探病,也是待一会儿就回去,并不留宿。 孟晏云也不往将军府送东西。 可他却能感觉到两人的感情不似陈楚楚和陈栩栩那般。 从前陈栩栩便常来府中留宿,陈楚楚得了好东西也给陈栩栩。 姑娘间的感情他不懂,这只是直觉感受到的喜恶,这矛盾的举动和感觉令他更觉迷惑。 “父亲保重,女儿回府了。”孟晏云对孟盛道。 那句‘回府’戳中孟盛的心窝,沉沉嗯了一声,不再说其他。 “你姐姐如何了?” 上了马车,萧澈问道。 “只是受寒有些咳嗽,并无大碍。”孟晏云笑着答。 然而笑意不达眼底。 姐姐终究还是为杨皓正伤心了。 “你若不放心,在将军府住两日也无妨的。”萧澈见她笑意勉强,道。 孟晏云打起精神应付,眼中含着暧昧,面如春水,语气含了两分揶揄:“乘风哥哥也在府中,殿下不怕吗?” 萧澈耳尖一红,一把将孟晏云揽到怀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哑声道:“日后不许再说。” 孟晏云咯咯笑着:“不,臣妾要记一辈子。” 萧澈拿她无法,只能碾上她的唇,直到她唇瓣红肿,才在她耳边小声说:“孤会让你记些别的。” 这一夜,长思院中如早春至。 第104章 太子妃之位 萧澈将挪用的物资补上之后便如常参与政事,但重要的事在此之前大多都处理好,倒也不是很忙。 不过太子府依旧是人员往来不断,或是来找萧澈的官员,或是来找孟晏云的官眷。 同时,虽然是在年下,虽然陈楚楚被废不过半个月,还是有人与皇帝提及立太子妃的事。 御书房中,丞相方培清隐晦的与皇帝提起给太子选妃。 皇帝面色微沉,似笑非笑:“丞相不思国事,倒关心起太子的家事,孰轻孰重,丞相分不清吗?” 方培清脸色一滞。 如今六部尚书和各部官员都得先去找太子述职,有什么事也是听太子的命令,他这个丞相还不如吏部尚书有用,他有什么国事好操劳的。 这些话他自然是不敢明说,讪讪道:“太子无嗣,亦是大事。”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方培清冷汗涔涔时,皇帝松了口:“这毕竟是太子的家事,只要太子答应,那选吧。” “是。” 方培清一颗心稍稍落下,忙退了出去。 此事马上传到贵妃耳中。 咣! 一个茶盏被摔碎在地。 “好个丞相,本宫和他说起濬儿而他家孙女的婚事时,他欲拒还迎,态度暧昧不明,现在马上就打起太子的主意,他是觉得本宫的濬儿会一蹶不振吗!” 贵妃怒不可遏。 如今濬儿被夺了王位,便是随意进攻进宫都不能了。 都是陈楚楚那个贱人勾引了濬儿,却还要让那贱人的妹妹嫁给濬儿做侧妃,简直可恨。 陈家门楣如此之低,当初便是要打压萧澈,才促成陈楚楚和萧澈的婚事。 也是想着有陈楚楚这样门楣低的正妃,其他世家贵女不会自降身份做个侧妃。 没有料到萧澈去云州打了一场仗,还能勾搭上一个将军之女,现在没了陈楚楚,不仅是丞相,京中世家肯定都在蠢蠢欲动。 若是让萧澈继续壮大,濬儿或许真的难以翻身了。 激动之后,她还是快速冷静下来,吩咐宫女道:“告诉七皇子,让他务必沉住气,只要等他外祖回来,一切皆有回旋的余地。” “是。” 一个宫女退下,另一个宫女进来,低头道:“娘娘,五公主来给您请安。” “让她滚。” 贵妃想也不想便说。 一个从宫女的肚子里出来的贱胚子罢了,还真想做她的女儿吗? 此时,方培清的孙女方曦坐在孟晏云的面前。 方曦是独自前来,已经与孟晏云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看着快到午膳时间,方曦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孟晏云端起茶盏,里面装的只是温水。 她抿了一口,没有赶客,微笑道:“快到午膳时间了,方小姐若不嫌弃,不如留下来一同用膳?” “娘娘盛情,臣女不敢不从。” 方曦笑容温婉。 孟晏云笑而不语,示意秋白去传膳。 一旁的夏橙忍不住,悄悄瞪了方曦一眼。 真的没人能看出来这方小姐留在这里的意图吗? 现在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再忙都要回来陪娘娘用膳,懂礼数和有心避嫌的人要么早上来,午膳前离开,要么就午膳之后来。 似方曦这般,不就是明摆着要见太子殿下吗? 长思院外,萧澈听说方曦在里面,止住了要往里走的脚步,蹙眉道:“传孤喻令,往后宾客来府不得扰了侧妃用膳。” “是。” 苏衡沉声应下。 “让侧妃好好用膳。” 萧澈再叮嘱长思院的侍女一句,转身离开。 听到萧澈不来,方曦的眼中闪过失望,但被她很好的掩饰住。 “臣女是不是扰了娘娘用膳?”她看向孟晏云的眼中含着不安,轻咬下唇,我见犹怜的模样。 孟晏云噙着一抹浅笑:“没有。” 也只有这两个字,既不疏离,也不热络。 方曦咬着唇,正想再说话,苏衡带着人进来。 “娘娘,将军府给娘娘送来一件貂绒大氅,这是殿下送您的银狐裘。” 苏衡说着,让人将东西呈上来。 那貂绒用一个红木盒子装着,红木油亮醒目,上面的绘画亦是精美绝伦。 这般张扬,分明就是顾乘风送的。 再看那件银狐裘,她扬唇笑了笑,道:“谢殿下。” 随后示意秋白将一早就备好的茶点端上来,对苏衡道:“殿下事务繁忙,但也要注意休息。” “是。” 苏衡接过那些茶点,回应的声音比面对萧澈的时候都轻了不少。 这时方曦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件没有半点杂色的银狐裘,目光中不自觉的露出贪婪。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孟晏云的头上。 孟晏云戴着一套由朵朵梅花状琉璃组成的头面,那琉璃鲜红似血,比真实的梅花都要艳丽。 红色的花朵,黄金打造的枝桠,连流苏穗子都是黄金做的。 这般贵气的打扮,便是孟晏云这张毁容的脸都被衬得明艳许多。 方曦的唇越咬越紧,她所有的首饰加起来都没有孟晏云这一套值钱。 只要她能进太子府,凭她的才情和样貌,只会比孟晏云更得宠! 那这些她都会有的,还会有更多! 孟晏云将方曦的失态看在眼中,只做不察,微笑道:“本妃有些乏了,方小姐若是有兴致,可在府中逛逛,但本妃不能奉陪。” 方曦忙垂下目光,乖顺道:“臣女不敢让娘娘相陪,听说太子府的雪景别有风情,机会难得,那臣女便去瞧瞧。” “方小姐请自便。” 孟晏云客气道。 等方曦一走,夏橙便再也忍不住:“这相府小姐怎么这般无礼!” 单独来访,没有主人相陪还真敢独自去逛园子,真怕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吗? “相府没落,想有心气也难。” 孟晏云有些感慨的摇头。 因这十几年都是战事不断,皇帝重视武将。 而且皇帝成年的皇子这么多,能一同分担国事,萧澈能力不凡,丞相更加没多少权柄。 更重要的是,老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与当时的丞相勾结,才谋得皇位。 如今老皇帝是天子,当然在绝了当初的那条路,丞相便被架空了。 心气是要有底气撑起来的,丞相府没落,方家小姐急功近利不足为奇。 第105章 何为贪心? 孟晏云边下棋,边想事情。 这是上一世留下的习惯,一心二用时,她的脑子反而更清醒。 太子妃之位空出来,京中肯定有不少人在动这个心思。 虽然萧澈答应了她让她做太子妃,可万事无绝对,她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萧澈的身上。 她能拉下一个陈楚楚,也能拉下第二个。 但她的目标是皇帝,不想分过多的精力在这种无意义的后宅争宠中。 听说贵妃的父亲顾国公领兵去西羌,帮西羌旧王族复辟,现在王族复辟造成,顾国公开始班师回朝。 上一世屠南越王城的功劳也有这位国公爷一份。 不除之,难消她心头之恨。 “方小姐走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萧澈的声音。 孟晏云马上回神,笑意爬上眼角:“不知道,她去逛园子了,臣妾乏了,便没有相陪。” 萧澈来到她面前坐下,看到棋盘上难分胜负的黑白两子,语气中有五分无奈:“让你别费心神,你倒一刻都闲不住。” “消遣而已,不费什么神的。” 说着,孟晏云的目光落到方才送来的银狐裘上,笑道:“倒是殿下,与乘风哥哥置什么气。” 这几日顾乘风每日都借着将军府的名义往太子府送东西。 她今日的头面便是顾乘风送的。 萧澈没有扣下顾乘风的东西,却要寻了更贵重的一同送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不敢相信萧澈也会有这一面。 萧澈轻哼一声,饮了一口茶,没好气道:“他不安好心,孤自是不能让他得逞。” 男人之间的战争不需要多言,只要一个举动就能打响。 孟晏云失笑。 “殿下,娘娘,楚王殿下让人送了黄玉做的棋盘和棋子来,说是送给娘娘的。” 苏衡在外面说。 萧澈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语气沉肃:“孤这太子府便这般缺东西不成?” 想到萧润,孟晏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语气轻快道:“可是臣妾缺。” 萧澈看似是无可奈何,实则宠溺,摆手道:“也好,左右孤也是占了便宜的。” 二人相视一笑。 “殿下,娘娘,方小姐摔了一跤,崴了脚。” 银丹的声音又响起。 这次萧澈的脸色阴沉,是真的不悦,“也不是多大的事,让人送她回丞相府就是。冒冒失失的,若不稳重,日后不需再来。” 这一时间,秋白和夏橙相视一笑,心情舒畅许多。 “殿下这是……” 孟晏云歪头瞧着萧澈,似有不解。 “方丞相进宫去见父皇,说是让孤选妃。”萧澈眉宇之间皆是不耐。 “殿下后宅空虚,也难怪朝臣们动心思。”孟晏云的脸上不经意闪过落寞。 萧澈忽而笑起,起身走过去将孟晏云抱坐在腿上。 “孤答应了你要立你做太子妃,就一定会做到。” 孟晏云双手环上萧澈的脖颈,语气很轻:“殿下不觉得臣妾很贪心吗?殿下已经对臣妾很好了,臣妾想要的却还这么多。” 萧澈扶着她绸缎般的长发,笑道:“男子建功立业,便是有上进心,应对朝堂上的阴谋阳谋时,称作运筹帷幄,怎地你想要个正妃之位,便是贪心?” 孟晏云一时间有些怔怔。 萧澈竟是这般想的吗? 上一世她去到南越,也算是听够了所谓女子的本分,她也同流合污,斥责过南越王的其他嫔妃不安分。 可做官者往上爬时没人会说不安分,士兵冲锋陷阵想要做将军时,没人会说要谨守本分。 那女子被困于后宅,只有一个正妻之位,又被规训着要安分。 “晏晏,孤知道京城和云州有很大不同,但是孤会尽力让你过得自由一些。” 萧澈认真道。 他是想要一个处处周全贤惠的正妃,但自从知道孟晏云曾经也是个无忧无虑的活泼姑娘,他便更想看到那个姑娘,而不是装在温谨自持这个壳子里的王妃。 他处处冷静克制,小心谨慎,不是为了让他在意的人也过这种生活。 “殿下,臣妾何德何能呢?” 孟晏云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一直都在骗萧澈啊。 “你值得。” 萧澈只回了这三个字。 孟晏云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伏在萧澈的怀中哭的不能自已。 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抱着怀中的泪人儿,萧澈无奈,捧着她的脸,心疼道:“怎么又哭?” 孟晏云不敢与萧澈对视,闭上眼再度扎入萧澈的怀中…… 三日之后,除夕。 按规矩,宗亲要进宫守岁。 孟晏云挑了件紫红色的衣裳。 今日进宫的人大多数都会穿得喜庆,她若再打扮得简单,反而惹人注目。 泯然众人才是最好的伪装。 萧澈依旧是红黑相间的袍服,只或许是心态不同,整个人都似乎明朗许多。 冤家路窄,两人来到宫门时,萧濬也正好来到。 萧澈和孟晏云都打算无事,萧濬却硬凑上来。 “太子殿下如今得意了?” 萧濬皮笑肉不笑的说。 萧澈扶着孟晏云,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萧濬。 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是踩到了萧濬的尾巴。 “太子殿下,废太子妃的事的确是臣弟不小心,此事臣弟也不想的,难道为了个女人太子殿下便不顾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吗?” 萧濬扬声说。 此时进宫的人不少,听到萧濬的话,不由得停下驻足观看。 萧澈斜了萧濬一眼,淡淡道:“你若是喜欢陈氏,也可以娶回来的,孤不在意。” 孟晏云望着萧濬的眼神也透着鄙夷。 萧濬勾搭陈楚楚,除了想利用陈楚楚,也是觉得与陈楚楚在一起的时候赢了萧澈吧。 “而且孤与你,没有兄弟之情。” 萧澈再加了一句。 话音落地,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纵然听不清在说什么,萧濬却觉得这肯定是针对他的。 他咬紧牙关,恶狠狠道:“我一会儿进宫定会告诉父皇,太子殿下得了高位,便不将兄弟放在眼里了。” 萧澈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萧濬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他一定会让萧澈后悔的! 一定! 第106章 五公主 进了宫,孟晏云一如往常先去庄妃的绛云宫 来到绛云宫,孟晏云却没有见到萧润。 她还没有问,庄妃便主动笑着说:“小十六今日也不知跑去哪里玩了,现在都不见人影。你先坐一坐,本宫这就让人去寻他。” “娘娘说笑,臣妾也不是来见楚王殿下的。” 孟晏云有些窘迫。 现在庄妃才是萧润的母妃。 “你不是来见他,他可是一早就等着见你了。” 庄妃笑容温柔。 她母家并不显赫,父亲不在世上,家中只有一个做中书舍人的哥哥支撑门庭。 否则皇帝也不可能会将小十六记在她的名下。 以后小十六还要靠萧澈和孟晏云多多提携,孟晏云能与小十六关系好她自是乐见其成。 往外走的宫女还没有走出大门,萧润便牵着五公主走进来。 五公主走进来,怯怯的给庄妃和孟晏云行礼:“见过庄妃娘娘,孟妃娘娘。” 听到这个称呼,孟晏云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沉。 “嫂嫂,你来啦。 萧润喜笑颜开,跑着来到孟晏云的面前。 孟晏云微微一笑。 既然萧隐瞒说不知道她的不堪,她便也像是缩进壳的乌龟,假装不知。 “五公主怎么来了?” 庄妃眸中有三分顾虑。 “母妃,这样的天气贵妃娘娘让五姐姐站在宫外,她冻得话都不会说了。” 萧润忿忿道,水灵灵的眸子像是只乖狗狗般望向孟晏云。 庄妃的笑容极淡,对身边的宫女说:“阿棠,送五公主回储秀宫,晚宴快开始了,贵妃若是找不到她,该着急了。” “不,庄妃娘娘,我不回储秀宫。” 萧瑞喊着,眨眼间小脸上满是泪水。 “母妃,嫂嫂,你们看。” 萧润着急的拉起萧瑞的袖子。 只见萧瑞的胳膊上有很明显的淤青。 庄妃怔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微微摇头。 庄妃抿紧了唇,最终道:“阿棠,带五公主下去洗漱更衣。” “谢庄妃娘娘。” 萧瑞跪下大声谢恩,抽噎着跟阿棠下去了。 等萧瑞一走,萧润便目光亮闪闪的说:“母妃,嫂嫂,她身上的伤痕肯定是贵妃娘娘弄的,今夜我们只要在父皇的面前戳穿,贵妃肯定会受到惩罚的。” 庄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倒是孟晏云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好呀,那到时候便瞧瞧贵妃会受到什么惩罚。” 渝丰后宫中的争斗只会比南越更复杂残忍,也好润儿瞧瞧什么叫人心叵测。 “好了好了,瞧你跑得鞋都湿了,你下去换双鞋吧。” 庄妃道。 看着萧润走远,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一脸担忧的问孟晏云:“如此会不会太过冒险。” 孟晏云翘起唇角,眸中一片冰寒:“娘娘,从她走进绛云宫的这一刻,我们已经是被动了。” 庄妃柳眉拧起,端庄的面容也浮上凛冽。 今夜注定不会安宁。 日薄西山,宫中宴会按时开始。 一阵祝贺之后,各人落座。 皇帝举杯,第一个便看向萧澈,含笑道:“前些日子丞相说太子无嗣,该选妃填充后宅,朕觉得有理,太子以为呢?” 萧澈起身举杯,道:“儿臣只想为父皇分忧,父皇身体康健,儿臣是否有子嗣并不重要,且……” 他侧头忘了孟晏云一眼,朗声道:“儿臣心有所属,求父皇应允儿臣立孟氏为正妃。”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马上窃窃私语。 看向孟晏云的眼神各种各样,更多的是嫉恨。 孟晏云微微垂眸,泰然处之。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何嫉恨她。 从前人人都以为萧澈孤傲冷漠不易接近,如今通过她,众人都看到萧澈也是有人气的,且萧澈的宠爱热烈而真实,能化作源源不断的好处。 动了心思的人,自然眼红。 皇帝看向孟晏云孱弱的身躯,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装着无奈,道:“也罢,既然你不愿,那就容后再说。至于太子妃,朕会再帮你选个好的。” “是。” 萧澈并未争辩,却给了孟晏云一个安心的眼神。 孟晏云感受到他的目光,亦是抬头莞尔。 贵妃看着这缱绻的一幕,喝了一大口酒。 有些辛辣的液体划过咽喉,痛感让她稍稍压下愤恨。 得意吧,一会儿有他们好看的! 丝竹声响起,水袖似云,宴厅中一派盛世之象。 酒过半酣,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呼声:“父皇,求您给儿臣做主。” 是萧瑞。 萧润的唇角勾起,看向了贵妃。 皇帝眉头蹙起,循声望去,就见萧瑞跑了进来。 “怎么了?” 他的语气中透出不悦。 这大好的日子,又闹什么? 短短时间,萧瑞跑进宴厅,扑通一声跪在中央,面容凄惨,哭着再说了一遍:“父皇,求您给儿臣做主。” “父皇,想来五姐姐是受了委屈,您不如问问。”萧润道。 皇帝一抬手,丝竹声停,舞姬们悄然退下。 一瞬间,宴厅中一片寂静,几乎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皇家的目光快速从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才落在萧瑞的身上。 他坐直了身体,问:“出了何事?” 这时萧瑞又不说话了。 她抬头看了贵妃一眼,目光满是不安和惧怕。 “父皇在这里,你有什么委屈直说就是,谁都不用怕。”萧润鼓励的望着萧瑞。 皇帝对萧润的耐心原本就不多,更何况是今天这大好的日子,当即一张脸就黑下来:“究竟什么事?” “父皇,母妃对儿臣不好。” 萧瑞仿佛是终于下定决心,说着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淤青。 “皇上明鉴,臣妾冤枉啊。” 贵妃马上起身跪在萧瑞的身边,泪眼盈盈的看向皇帝:“臣妾没有,臣妾对瑞儿视如己出,尽心尽力。您将瑞儿交给臣妾,臣妾怎敢苛待?” 皇帝捏了捏眉心,问:“那她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臣妾也不知道,分明早上还是好好的,臣妾还要带她来除夕宴,可傍晚她回来,便是闷闷不乐,说是累了,臣妾便让她在宫中好好休息。” 贵妃解释着,又看向萧瑞,慈爱道:“瑞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07章 颠倒黑白 萧润想再说话,被庄妃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萧瑞哭哭啼啼,一言不发。 “瑞儿,出了何事,父皇母妃都在这里,你大胆说出来,我们都给你做主。”贵妃给萧瑞擦着泪说。 这一幕,似是母女情深。 萧瑞‘哇’的一声又哭出来,大声说:“母妃,儿臣不是故意的,但十六弟说若儿臣不按他说的做,太子会让母妃和七哥都会不得安宁。” “他就将我的手臂打成这样,让儿臣诬陷是母妃所为,对不起母妃,儿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这话,最受打击的便是萧润。 萧润目瞪口呆。 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一阵无助,下意识看向孟晏云。 “楚王,太子,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贵妃已经向萧发难。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皇帝,眸色凄然,还带着两分惧怕:“皇上,臣妾和濬儿已经退让至此,臣妾还失了珞儿,如今他们却连瑞儿也不放过。皇上,您就算不心疼臣妾,也心疼心疼濬儿和瑞儿,他们是您的孩子啊。” “父皇,儿臣没有。” 萧润呆愣愣的看向皇帝,声音干巴巴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分明就是萧瑞说贵妃一直苛待她,他才会想着帮萧瑞出头,也好让贵妃罪有应得。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众人都噤声时,孟晏云却在和萧澈耳语。 皇帝心生不满,出声道:“太子,孟氏,若是有话,何不当面说?” 萧澈和孟晏云一齐起身,出列跪下。 “回禀父皇,儿臣与侧妃都看五公主手上的伤有些不正常。”萧澈说。 贵妃推开怀中的萧瑞,冷笑道:“太子也牵扯其中,说出的话如何能让人信服?” “孤有权辩解,至于是否能让人信服,不在孤的掌控之中。” 萧澈淡淡回道。 “父皇,儿臣与母妃已经失去一个妹妹,母妃又怎么可能苛待五妹呢?父皇切莫听信谗言啊。” 萧濬亦跪了下来。 不多时,宴厅中便跪了好几人。 皇帝不得不耐心处置,沉声问萧澈:“你说瑞儿身上的伤有不对,哪里不对?” “这些伤痕似乎是有些时日了。” 萧澈说。 “你们……你们为了陷害本宫,还做了多少伤害瑞儿的事啊!” 贵妃一出口,竟是将脏水又全都泼在萧澈的身上。 “贵妃娘娘此言,是承认这些伤痕不是今日所为么?” 孟晏云忽而开口,语气柔而轻。 贵妃眼珠一转,笃定孟晏云也没有证据证明事情是她做的,冷声说道:“你们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本宫怎么会知道?” “可贵妃娘娘不是说尽心尽力照顾五公主吗,怎么会连五公主身上出现淤伤都不知道?” 孟晏云疾声追问。 贵妃面色一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 “是我与母妃说都是自己不小心磕碰的。” 萧瑞及时说。 “那尽心尽力的贵妃娘娘就相信了吗?”萧澈一记眼刀看向萧瑞。 萧瑞心头一抖,被吓得低下头。 贵妃一咬牙,道:“本宫自是不相信,但瑞儿一直不说实话,本宫心头存疑,直至今日才知道是你们所为。” 等的就是这一句。 萧澈眸子深沉,看向皇帝:“父皇,贵妃娘娘和五公主既都说这伤痕的确不是一日所为,那不如分开问她们,第一次谈及伤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在做什么,还有谁在,共谈及几次。还有五公主身上的伤痕,也一并问她是在什么时候,被谁所伤,可有人见证。” “也不需细节全都对上,能大致相同那她们的话便是可信的。” 孟晏云眉眼中染上笑意。 或许按贵妃的想法他们需要证明自己没有做伤害萧瑞的事。 可事实上,却是贵妃要拿出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 “父皇,母妃和五妹受惊,思绪混乱,说不上也是正常。” 萧濬还在挣扎。 萧澈面无表情:“一次不行就两次,一天不行就两天,若是清白,总不能口供一直都对不上吧。” 话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贵妃和萧瑞。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贵妃始终都没有说愿意接受审问。 明明如实说就能真相大白,贵妃却没有说。 事实如何,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了。 就在这时,庄妃起身缓缓福身,语气不急不缓,平和道:“启禀皇上,是润儿见到五公主在储秀宫罚站,才将五公主带回绛云宫,路上也没有避着宫人。臣妾见五公主身上的衣衫也是单薄,才让人给五公主沐浴更衣。” 说到这里,庄妃略有哽咽,眸子中漫上水汽:“臣妾那个早夭的女儿,若是长大,也与五公主一般大了,皇上知道的,臣妾心里一直放不下,每月都会给女儿做一身衣裳,此时五公主身上那件,还是臣妾给女儿做的。” 这番话让人动容。 是萧润和庄妃心软,却没有想到会惹上这么大的祸事。 “父皇,是贵妃娘娘一直苛待儿臣,还饿了儿臣两日,威逼儿臣诬陷庄妃娘娘,楚王殿下和太子殿下。父皇,儿臣真的被饿怕了。” 萧瑞哭喊道。 而贵妃竟也不辩解,只是哀哀的看向皇帝,说了一句:“皇上,珞儿尸骨未寒,濬儿被人陷害失了王位,臣妾的一双亲生儿女这般凄惨,您让臣妾如何有心力去管别人的孩儿?” 好巧的一张嘴。 孟晏云低头冷笑。 虐待诬陷到了贵妃的口中,只是轻飘飘‘无心去管’,萧珞和萧濬的罪有应得,也说成是别人暗害。 “父皇,母妃是失去四妹太过伤痛才会如此,求父皇看在母妃的舐犊情深,饶了母妃吧。父皇若是惩罚,儿臣愿意一力承担。” 萧濬也一脸悲伤沉痛。 如此看去,真是好凄惨的一对母子。 不明就里的人看了,或许真的会以为这对母子是被人欺压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皇帝静静沉吟片刻,却是看向萧澈,问:“到底是他们诬陷了你,太子以为将他们如何处置才好?” 第108章 祸根 萧澈抿唇,只觉得毫无新意。 他处置重了,父皇可改他的处置,让他的处置如同儿戏,更显得父皇宽仁。 他处置轻了,人人皆觉得他可欺。 此事若只是关乎他,他不在意。 可此事还关乎萧润,若不重处,日后他身边难免人心浮动。 “诬陷太子,可按谋逆之罪论处。” 他语气波澜不惊,并抬头望着皇帝,更轻描淡写:“父皇,顾国公已经从西羌拔营,回朝的大军,已在路上。” 言尽于此。 话不用说得太明。 顾国公快回到京城,这就是贵妃和萧濬的依仗。 要是轻轻揭过,那等顾国公回到京城,这两人还敢干出什么事呢? 皇帝面色一寒,凌厉的目光落到贵妃身上。 这次贵妃的脸上是真实的委屈和恐惧,颤着声音道:“皇上,不是的,臣妾只是心疼濬儿,并没有谋逆之心。” 贵妃没有,难保别人不会揣度。 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冷。 若不严惩,难免有人以为他是怕了顾国公。 “贵妃苛待公主,诬陷太子,不知悔改,降为嫔位,由淑妃与林妃一同协理六宫。” 皇帝沉声道。 孟晏云的心落下,抬眸看向贵妃…… 不,现在是顾嫔了。 这一世,只要有她在,这位贵妃永远别想做皇贵妃。 除夕宴不欢而散。 从前的庄妃,现在的淑妃给了萧润一个眼神。 萧润止住想要与孟晏云一同出宫的脚步,红着眼眶来到皇帝面前,一言不发。 皇帝摸了摸萧润的头,面上并无责怪之意。 深夜,萧澈与孟晏云坐上马车回府。 等马车驶出宫门一段距离,萧澈才问:“你和淑妃娘娘是不是早知道贵妃和萧濬打的什么主意?” 孟晏云点头又摇头。 “臣妾不知淑妃娘娘有没有想到,但臣妾以为五公主和贵妃是冲润儿来的,臣妾若是知道他们会攀扯殿下,臣妾不顾后果也要当场揭穿的。” 她的确没有想到贵妃的胆子会这么大,竟敢攀扯萧澈。 外面扑簌簌下起雪,萧澈紧了紧孟晏云身上的披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若是知道他们要攀扯孤,你更不该牵扯进来。” “臣妾不能这般没义气的。” 孟晏云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娇憨,似是在表忠心一般。 萧澈不禁扬唇笑了起来,将孟晏云抱了个满怀。 这冬日里,他的心却因为这小小女子的到来,有了期盼已久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萧瑞是贵妃那边的,而不是真的来找淑妃寻求帮助呢?” “贵妃明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还让五公主站在储秀宫外,这个举动就不寻常,而且五公主一进门喊淑妃娘娘为‘庄妃’,却喊臣妾孟妃。” “孟妃这个称呼是别人觉得殿下会立臣妾为正妃,想要讨好臣妾,才喊出这模棱两可的称呼,这也就近几日的事情。五公主知道,那说明五公主是能及时得知外面的消息,既如此,她想求助并非难事,为何非要在今日出现在润儿的面前。” 萧润的笑容更愉悦了,“没想到晏晏竟是女中诸葛。” “臣妾是仰仗殿下,觉得不管发生任何事,殿下都能扭转乾坤,这才胆大妄为。” 孟晏云的笑意浅淡。 比起淑妃和萧澈,她还是差远了。 她还是靠着上一世的记忆才对萧瑞有戒心。 上一世萧瑞可是与萧珞狼狈为奸的。 今晚她也给萧瑞机会了,萧瑞明明可以如实说,却非要和贵妃一同攀诬,看来她虽是改变了许多事,可人的性情是不会变的。 她嫁给萧澈果然是没错的,要不是萧澈说话,贵妃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惩罚。 这一夜过去,便是大年初一,太子府中亦是张灯结彩,是萧澈自开府以来就从未有过的热闹。 大年初二,是走亲访友的日子,也是外嫁女能回家拜年的日子。 孟晏云昨晚便备好了礼,准备初二一大早便回将军府。 萧澈一贯早起,却穿起戎装。 孟晏云拿着护腕,给萧澈戴着,问道:“今日是大年初二,殿下还要去军营吗?” “顾国公带领的大军快到京城了,京郊的营地得有所准备,孤要去瞧瞧。” 言罢,他握住孟晏云的手,眉眼中都是温柔:“你先回去,孤大概要午膳之后才能回来,你不必急着离开将军府,孤应该能赶上晚膳,吃了晚膳再回便是。” 孟晏云煦色韶光,语气和缓:“殿下忙公事就是,臣妾自己也没事的。” 萧澈失笑:“孤也想不这么忙,孤喜欢将军府。” 那里没有算计,是真正的一家人。 孟晏云愣了愣。 好像明白萧澈说的是什么,又好像不明白。 “好了,孤先走了。” 望着孟晏云愣神的模样,萧澈忍不住在她的唇边印下一吻。 一直到回将军府的路上,孟晏云都还有些怔怔。 忽然,马车停下。 “怎么了?” 秋白从马车中伸出头问。 “前面有人在争吵,自有人去交涉,娘娘安坐便是。” 孟靖云在马车边,回答的声音平静沉稳。 昨夜父亲与他说如今贵妃和太子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局势越来越严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护好晏晏。 孟晏云掀开车帘看出去。 只能看到人群,看不到发生什么事。 “让人告知京兆府,让京兆府的人来处置吧。” 她淡淡道。 不一会儿,京兆府的人来到,将人带走,并疏通了道路,车队继续往将军府走去。 不远处的茶楼上,萧濬冷眼望着这一幕,面上的肌肉狰狞抽搐。 许久之后,他满是不甘的说:“本王便不相信一直都会没有机会!” 他如今失了王位,母妃还变成区区的嫔位,往日来巴结他的官员,如今都不见了。 他失去了这么多,萧澈也总要失去点什么! 萧澈不是在意这个女人吗? 他就让萧澈也尝尝他的痛! 孟晏云顺利来到将军府,孟盛和姚氏孟霄云都等在门口。 久久没有见到孟晏云来到,孟盛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太子府的人提前来说了晏晏出门的时间,算算早该到了才是。 “我去瞧瞧。” 孟盛再也等不下去,抬腿便往外走。 第109章 言明 孟盛刚说完,守在巷子口的小厮便欢欢喜喜的跑来道:“将军,娘娘来了。” 一行人这才迎了上去。 “怎么才来?” 孟盛一见到孟晏云走下马车便沉着脸问。 “路上遇到有人争吵,堵住了路,这才来晚了。” 孟晏云笑着解释。 孟盛这才稍稍放下心,看到孟晏云被冻得有些发白的脸,又道:“进去再说吧。” 走到暖阁中,里面的炭火烧得通红,暖阁中如同春日,便连兰花都开得生机勃勃。 “除夕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坐下姚氏就问。 孟晏云没有隐瞒,将除夕夜宴上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想要破局,便要入局。 父母都该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既入了京城,那就不得不争。 听完之后,姚氏面色复杂,好久才说了一句:“真是看不出五公主竟是这样的人。” 孟晏云微微一笑。 是啊,十四岁的小姑娘,又被养在贵妃名下,知道贵妃品性的,谁不是为萧瑞捏了一把汗。 谁又能知道萧瑞的心思不比贵妃好上多少。 “你以后要小心些,顾国公,要回来了,顾嫔不会一直是个嫔位的。” 孟盛皱眉道。 “女儿知道。” 孟晏云的笑容依旧温和,没有慌张,没有惧怕。 看着孟晏云,孟盛不是没有察觉这个女儿变了很多,又好像只是长大了,他有许多想问的,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事已至此,问那么多也没多少意义。 只要一家人都好好的,其他的便不重要。 儿女总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走的不是他预想的路,他也只能尽力护着。 用午膳时,杨皓正和叶氏也来了,顾乘风因为去接人,并没有来。 等用了晚膳,孟晏云与兄长姐姐在花园里游玩,杨皓正也在。 说了一会儿话,孟霄云叫上孟靖云走到不远处,只有孟晏云和杨皓正相对而坐。 在此之前,孟晏云托孟霄云给她和杨皓正一点单独说话的时间。 单独面对孟晏云,一向老成的杨皓正手足无措起来,又觉这不合规矩,起身想朝孟靖云和孟霄云那边走去。 “杨公子,姐姐都告诉本妃了。” 孟晏云含笑看向杨皓正。 这件事必须要解决。 她找来杨皓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更不是结仇的,所以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不伤和气的解决方法。 杨皓正面色一僵,抬头快速看了孟晏云一眼,在触到孟晏云澄澈的目光时,耳朵尖控制不住的红了,猛然低头,不敢再看。 半天之后,喏喏说出一句:“是小生觊望娘娘。” “倾慕之心,不该说是觊望。” 孟晏云笑容盈盈,眉目温柔:“若是按你所说,那本妃当初倾慕太子殿下,岂不也是觊觎。” “小生失言。” “但本妃心中只有太子殿下,也永远都是太子殿下的妃妾。本妃当初是钦佩杨公子的才学气度,还有孝心,才将杨公子接来将军府。” “杨公子以后前途无量,也会有美满的姻缘,希望杨公子明白。” 孟晏云的声音循循善诱,很耐心的在劝。 “是。” 杨皓正拱手。 被孟晏云这般一劝,一开始被发现心思时的窘迫难堪都消散。 见杨皓正似乎想明白,孟晏云起身微一颔首,往孟霄云和孟靖云那边走去。 杨皓正落后孟晏云两步,瞧着孟晏云单薄的身躯,心头一阵怅然。 他们若是能早些遇见呢……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扬起自嘲的笑。 早些遇见又能如何? 孟晏云是将军之女,他只是个穷举子。 终究是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晚膳之前,萧澈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见萧澈果然是极宠爱孟晏云,姚氏也算是放心不少。 晚上回去时,孟盛和姚氏准备了更多的礼,装了满满的两辆马车。 孟晏云也与孟霄云说好,等上元节时,一同去赏灯。 回到太子府的门口,孟晏云瞧着带回来的东西,哭笑不得:“若是不知道,以为臣妾是回去打秋风的。” 萧澈也是笑:“孤算是沾了你的光,岳母还给孤也备了一对护腕。” “殿下唤母亲岳母?” 孟晏云诧异。 便是公主下嫁,驸马的父母见到公主都是讲礼数的,更何况萧澈是太子,怎会将她的母亲视作岳母? “他们是你的父母,按照民间的规矩,自然是孤的岳父岳母。” 萧澈微笑道。 “殿下。” 孟晏云的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惊喜。 暗中,她握紧拳,尖锐的指甲陷入掌心中。 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萧澈宠爱她的时候,自然可以将她的父母视作家人,可这种宠爱是可以收回的。 当宠爱收回,那便只剩君臣。 她可以相信这样的宠爱,但她要做的是趁着萧澈对她恩宠多做些事。 日子一日日的过着,在正月初十时,顾国公回到京城,皇帝让太子代君出城去迎。 顾国公和亲卫得以回京,其余的大军驻扎在京郊大营。 但京城的局势并没有因为顾国公的回京马上发生改变,顾嫔还是顾嫔,萧濬的王位也没有回来。 京城很平静。 孟晏云知道,这只是表面。 等到年后,朝会重新开始之时,便也是波潮汹涌之时。 上元节,孟晏云去赴与孟霄云的约,萧澈中午时被皇帝叫进宫议事,进宫之前,他将苏衡也留给孟晏云。 傍晚,日落之时,孟晏云来到与孟霄云约好的酒楼。 碰面之后,孟靖云护着姐妹二人走出酒楼,往街上走去。 早早地,街上便挂起各式各样的花灯。 活了两世,孟晏云还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上元节,果然是十分繁荣。 街道上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千金公子游玩,景阳河边,少男少女们放着河灯,河上还有很多画舫花船,整个京城都浸润在热闹之中。 “侧妃娘娘,孟姐姐。” 身后忽然传来秦燕真的声音。 孟晏云转身看去,只见秦燕真朝着他们走来。 “燕真妹妹。” 孟霄云亦是笑着。 “真是好巧。” 秦燕真笑着,给孟晏云福身一礼。 第110章 所谓良善 秦燕真的手中已经提着一个荷花灯,俏生生的站在孟晏云眼前。 “是好巧。” 孟晏云笑着回了一句。 几人一同在街市上走着,看着。 秦燕真小孩子心性,见到什么都想要,不一会的时间,秦府的下人手中都捧了满满的东西。 便连孟靖云的手中都提着秦燕真一开始的那盏荷花灯,秦燕真早已喜新厌旧,新买了一盏金鱼灯提着。 正走着,迎面就碰上陈栩栩。 陈栩栩与萧濬的婚期就定在三月初八,基本上定了就是七皇子侧妃。 “侧妃娘娘,霄霄,秦小姐。” 陈栩栩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笑着与三人打招呼。 孟霄云的表情一言难尽,实在难以用寻常心态去面对这个昔日好友。 “陈小姐。” 孟晏云不动声色的挡在孟霄云的面前,神情淡淡,很是疏离。 陈栩栩的目光越过孟晏云,看向孟霄云,委屈道:“霄霄,你果然没有把我当成真的姐妹,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能接受你妹妹去做太子侧妃,她还把我姐姐害成那样,仅仅因为我与七殿下两情相悦,以后会过得比你好,你就不理我了吗?” 孟霄云柔婉温柔,根本没有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指责,惊讶的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嘁……你这话说的脸真大。” 倒是秦燕真嘴快,嗤笑道:“那是霄云姐姐的亲妹妹,人家不疼自己的亲妹妹,疼你啊?再说侧妃娘娘是陛下赐给太子殿下的,你方才的话,是在怪陛下咯。”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了在怪陛下!” 陈栩栩心虚的看了看周围。 见到周围不少的人都投了目光过来,她又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道:“我们陈府一向清廉,自是比不上将军府财大势大,不能收买人心。侧妃娘娘,我姐姐已经被废,在清心庵苟活,你就大人大量,放过她好吗?” 孟晏云将秦燕真也拦在身后,直面众人的目光,笑靥如花:“按陈小姐的说法,将军府的财势都是比不上顾国公府和七皇子的。” 这一句,便让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那废太子妃与七皇子私通,陈家小姐不能怪自家姐姐,倒是来这里为难孟侧妃,这家人真是一脉相承。” “你听说了没,前几个月陈御史的夫人不是被送回老家了嘛?听说是在孟侧妃进门那日,要算计着让陈二小姐顶替孟侧妃和太子殿下同房呢。” “竟还有这样的事,不过算算时间,的确是在孟侧妃和太子殿下成亲之后陈夫人就被送出京城的。” 这些声音自是传到了孟晏云的耳中。 她的唇角扬起。 陈楚楚被废之后,她就让银丹不着痕迹的把陈夫人被送回老家的消息慢慢放了出去。 身为御史,妻子和女儿都是这样的名声,陈元弘的官途不会太顺遂。 面对众人或是鄙夷或是嘲讽的目光,陈栩栩的脸红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你们以多欺少。” “你以下犯上。”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道深沉的男人声音。 孟晏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形有些孱弱的男子。 男子上前,按住孟靖云欲拔剑的手,抬头间看到她的目光,马上又低下头,拱手躬身行礼:“拜见孟妃娘娘。” 孟晏云忙抬手:“公子不必多礼。” “这是武安侯府的世子。” 孟霄云及时介绍。 原来是武安侯府世子,杨敬文。 因为杨敬凯,孟晏云对杨敬文存有戒心。 陈栩栩咬牙跺脚,终究是没有给孟晏云行礼,转身冲入人群中走了。 闹了这一遭,一行人寻了个茶楼雅间,坐下稍歇。 令孟晏云更疑惑的是,杨敬文也跟了上来。 这里面的人多多少少都因为陈栩栩的出现被影响了心情,秦燕真也被影响了,但别人是不高兴,她则是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方才她便买了许多吃的,现在便都拿出来摆在桌上,对众人道:“我早就瞧着陈栩栩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膈应,像是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一样,只要她哭一哭,就不管发生什么,全部人都站在她那边,真是气人。” “娘娘果然聪明,我还是第一次见她柔弱装不下去了呢。” 孟霄云亦是感叹,“从前我竟没看出她是那样的人,只觉得她和晏晏一样心思纯良,便也就时时担心她受欺负。” “现在霄云姐姐真正的妹妹回京了,而且陈栩栩怎么能与孟妃娘娘相比,娘娘是真心善,陈栩栩那是装无辜。这假的遇到真的,不就原形毕露了吗?” 秦燕真看向孟晏云的目光越来越崇拜。 孟晏云的笑却有些勉强,拿起茶盏饮了一口,掩饰眸中的难堪,小声道:“我并没有秦小姐所说的那么好。” 她与秦燕真口中的陈栩栩并无多少区别。 她何尝不是用了苦肉计嫁给萧澈,算计萧澈。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 开口的是杨敬文:“那位神医都说了,是受了娘娘的托付才来给静瑶看病的。” 说着,他唇边溢出一抹苦笑:“难得有人还记得静瑶。” 孟晏云愕然。 顾乘风这个家伙,真是……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就对杨敬文卸下戒心。 在顾乘风摸清楚武安侯府的情况之前,她是不会相信任何一个武安侯府的人。 说了一会儿的话,外面传来人的呼喊声,说要开始放焰火了。 几人也起身,准备去瞧一瞧。 孟霄云见孟晏云穿的单薄,将自己的斗篷给孟晏云披上。 这边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所以也没有拥挤。 但是不知为何,前面传出争吵打闹的动静。 看焰火哪里都能看,可热闹不是哪里都能看的,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人前来,原本就不宽阔的街道一下子就拥挤起来。 孟晏云和孟靖云都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来不及,明显不正常的人群蜂拥上来,将他们冲散。 这时在暗处苏衡也带着暗卫出现,可还是晚了,三个姑娘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人群中…… 第111章 绑架 等人群散去,早已不见了孟晏云的身影。 一同不见的,还有秦燕真。 “哥哥,快让人去找她们啊。” 孟晏云是被杨敬文护住的,一见到孟靖云便过来低声道。 两个姑娘忽然失踪,若是被人所知,不知会生出多大的风云来。 经这一场乱,杨敬文的脸色更白了。 苏衡拉着众人来到僻静的拐角,声音沉肃:“此事必须禀告殿下,右卫率,你带人暗中寻找线索,我会让人告知孟老将军和秦府,让他们也暗中寻找。” 说完,看向杨敬文和孟霄云。 “这里距离太子府不远,二位先去太子府。” 众人按照苏衡的布置各自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孟晏云缓缓睁开眼睛。 她只记得人群混乱之后,她本想拉姐姐,却拉住了秦燕真,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侧妃娘娘可醒了。” 萧濬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 她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 萧濬捏住孟晏云的脸,对孟晏云这时候还不将他放在眼里十分不满:“本王本想掳了你姐姐来,看看你姐姐要是成了本王的人,你们将军府还能一心为萧澈卖命吗?” 原来萧濬想绑的是姐姐。 孟晏云心中有些庆幸。 好在没有绑到姐姐。 可她眼角的余光见到秦燕真也绑在她的旁边。 她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对萧濬来说,姐姐和秦燕真并没有多大区别。 “嗯……” 这时秦燕真也醒了过来。 秦燕真一看到萧濬,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恐惧,但见到孟晏云也在时,她眼中的恐惧快速褪去,怒瞪着萧濬:“七皇子,你竟敢绑架太子侧妃!” 萧濬的注意力从孟晏云的身上移到秦燕真的身上,狞笑着:“本王要你做正妃时你不愿意,现在你只配做本王的侍妾!” 秦燕真咽了咽唾沫,眼中迸出不屑,咬牙道:“想我做你的侍妾,你做梦,你今天让我进府,明天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候整个翰林府都将你视作敌人。” “你现在就是在找死!” 萧濬被秦燕真激怒,不再捏着孟晏云的脸,改为捏着秦燕真的脖子。 听到那些话,孟晏云原本是觉得秦燕真那话激怒萧濬甚是冲动。 可当看到萧濬的注意力移到秦燕真身上时,她才发现秦燕真想做什么。 “七殿下。” 孟晏云适时出声。 萧濬扭头看向孟晏云,手却没有放开秦燕真,眼神疯狂,神情狰狞:“四嫂嫂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 孟晏云十分镇静,并没有被绑架的慌乱,淡淡道:“七殿下是想结亲,并不是想结仇。” “哈哈哈……” 萧濬笑声癫狂:“只要你在手中,本王就不怕和将军府的亲结不成,至于秦燕真……” 说到这里,他笑声戛然而止,咬牙切齿:“这贱人本王会把她扒光了扔到闹市,本王倒要看看,翰林府出了这样的事,脸上还有什么光。” 孟晏云为秦燕真捏了一把汗。 秦燕真却嗤笑一声:“不过一死,有何可惧?” 孟晏云诧异,没有想到秦燕真竟会这般有节气。 她还以为只有战场上的战士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好,好啊!那本王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萧濬彻底被激怒,厉声对屋子里的侍卫道:“来人,脱去这贱人的衣服,赏给你们享用来了。” “住手!” 孟晏云急急出声。 萧濬抬手,阻止了冲上来的黑衣蒙面侍卫,唇边是得逞的笑:“原来你在意啊。” 孟晏云握紧了拳,问:“你究竟想怎样?” 萧濬笑得露出白牙,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炭盆里。 炭盆中炭火烧得通红。 “你把那炭盆里的炭火全都亲手捡出来,本王就考虑放过这个贱人。” “不,娘娘你别听他的,有种他现在就杀了我……” 啪! 萧濬一巴掌打断秦燕真的话。 力道之大,让秦燕真的脸立时就肿了起来。 “好,我捡。” 孟晏云毫不犹豫的说。 她知道萧濬不会说到做到,就只是想折磨她们而已。 可是…… 这样可以拖时间。 不知道萧澈会不会来救她,但父亲和哥哥肯定会来的。 “不要,不要……” 秦燕真拼命朝孟晏云摇头。 萧濬一剑斩开孟晏云脚上的绳子。 不知萧濬是有意还是无意,剑尖划伤孟晏云的腿。 孟晏云起身,一步一步往炭盆走,地上留下长长的血迹。 嘶—— 炭火触到血肉时,发出嘶鸣声。 十指连心,仅仅拿出一块炭火,孟晏云便被钻心的疼痛折磨得脱力瘫坐到地上。 但她并未放弃。 一块,两块,三块…… 秦燕真也已经哭到脱力,她用力往桌角撞去,却被萧濬一把撤了回来。 “哈哈哈……” 萧濬得意的大笑着,笑声几乎响彻天际。 捡到第十块时,孟晏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下意识用手去撑,可烫伤的手触到地面,让她下意识瑟缩。 萧濬扯着秦燕真的头发,笑声更加张扬:“贱人,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会放过你们吗?今天晚上,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说着,在孟晏云的目光中,他脱去秦燕真的斗篷,接下来是外衫,小袄…… 孟晏云看着秦燕真,就像是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挣扎着,用最后一丝力气道:“你恨的是我,有什么冲我来就是!” 秦燕真却出奇的冷静,紧咬着唇,一滴泪也未曾落下,看着孟晏云的目光中甚至还有隐隐笑意。 “娘娘不要求他的,我不怕的。” 看秦燕真坚毅的神情,萧濬像是被激怒的狼,一把扯下秦燕真的中衣,露出肚兜。 砰! 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撞开,一行人闯了进来。 “晏晏!” 萧澈和孟靖云同时出声喊道。 他们来了。 他们终于来了。 孟晏云想要抬头去看,但等一口气松下来,她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闭失去意识。 萧澈见到孟晏云的气若游丝的模样已然是失去理智,将孟晏云交给孟盛,举剑便朝萧濬杀了过去。 第112章 切肤之痛 萧濬被动应对着,但不过两个回合,就被萧澈一脚踹在心窝,身体砸在墙上,重重摔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孟靖云见到衣衫不整的秦燕真,脱下身上的披风将秦燕真裹住。 再转眼,只见萧澈刺向萧濬的剑拐了个弯,砍向萧濬的右手。 手起刀落,伴随萧濬的痛呼,手筋已经被萧澈挑断,随即另一只手的手筋也被挑断。 下一刻,萧澈揪着萧濬的领子,将萧濬拖到炭盆边,将萧濬的右手和侧脸直接按进炭盆里。 “啊!” 萧濬的痛呼响彻云霄。 孟盛纵横沙场多年,见到萧澈红着眼眸的样子也是心神一震。 他也恨不得萧濬去死,但今晚萧濬要真的死在萧澈手中,那麻烦大了。 “殿下莫要冲动。” 他沉声道。 萧澈眸中的戾气稍稍散去,而他脚下的萧濬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歹人掳走七皇子,孤寻到七皇子的时候,他便已经是这样了。”萧澈看着苏衡说。 苏衡心领神会:“属下会处理好。” 萧澈一脚踢开萧濬,转身轻轻抱起孟晏云,大步走了出去。 孟靖云看了一眼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的秦燕真,将披风上的兜帽给秦燕真戴上,蒙住秦燕真的脸,将人抱起一同走了出去。. 苏衡吩咐人将萧濬抬着先送回太子府。 回到太子府,孙桧看了孟晏云手上的伤倒吸一口凉气:“殿下,娘娘的烫伤太过严重,要先将娘娘手上的伤口清理,但是……但是下官没有见过这般严重的烫伤,这伤口清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下官也不知道。” “可以先在另一人的身上试。” 萧澈的声音冰寒至极。 另一个人? 孙桧略有不解。 萧澈看向孟靖云。 孟靖云会意,带着孙桧去到另一个屋子。 里面躺着的正是萧濬。 孙桧脑袋中瞬间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他明白等今夜过后,他是真的再也下不了太子这条船了。 他小心翼翼的清理了萧濬手上的伤,其间萧濬被痛醒,但是被几个侍卫死死按住,等手上的伤清理好,已经不知道萧濬晕过去又醒来反复几次了。 见状,孙桧咽了咽口水。 好消息是萧濬的手上还有血肉,没有露出白骨,那治愈的可能很大。 坏消息是连萧濬都痛成这般模样,换成孟晏云不知要变成什么样。 孙桧回到孟晏云的屋子时,顾乘风也来到了。 顾乘风正在给孟晏云的手上凃了一层药膏,闻着那药膏的味道,他睁大眼睛看向顾乘风。 顾乘风神情冷峻紧绷,注意力全都在孟晏云的身上,无心注意其他人。 药膏涂上一会儿,顾乘风看向萧澈。 两人目光深沉,都一齐轻轻点了点头。 顾乘风深吸一口气,开始给孟晏云清理伤口。 孟晏云于昏迷中感受到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生生疼醒过来。 那种皮被撕开,触碰到肉的感觉疼得她眼前发黑,疼得她恨不能去死。 偏偏越是疼,脑袋却更加清醒。 实在忍不了,她挣扎着,哭求道:“放开我,太疼了,求求你们,放开我……” 萧澈抱着孟晏云,手环住孟晏云的肩,咬牙低声道:“再忍忍,快好了。”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孟晏云的每一滴泪都仿佛砸进他的心里。 原来心痛也会如此真实,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都是他的错。 他明明知道顾国公回来京城的局势一定会有变,怎么还会让孟晏云单独出去。 是他太自负。 他不想束缚了孟晏云,以为布置好了暗卫就能让孟晏云平安。 都是他的错。 他的这个错,让他差点永远失去孟晏云。 孟晏云一声声的哭喊令屋子里的人都心有不忍,便是在门外守着的侍卫,眼中都闪着愤怒动容的火焰。 竟然对一个女人这样,萧濬真不是人! 孟晏云痛的死去活来,一口咬在萧澈的手臂上。 萧澈没有动,便连眉头也没有蹙一下。 孟晏云这一口咬的极狠,不一会儿,萧澈的手臂上流出血,一滴一滴,滴在孟晏云的衣服上,开出血红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孟晏云的呼喊声终于停了。 等处理好伤口,孟晏云身上已经被汗浸湿,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顾乘风的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他看向孟晏云的眸子深沉。 这还只是开始,往后的每一次换药…… 想到这里,他冒火的眼眸看向萧澈。 此时的孙桧被安排去给萧濬治伤,只是孙桧的手法,定是不如顾乘风的…… 萧澈一直守在孟晏云的床边,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 看了孟晏云一眼,他嘱咐了秋白好好照顾孟晏云,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早朝之上,皇帝因为贼人伤了萧濬而大怒,当朝下旨,令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与城防司一同搜查贼人。 下朝之后,萧澈去了御书房,主动出言将顾嫔复位为妃,将萧濬复位王位,以安抚这对母子。 同时又说贼人非比寻常,他愿全力追查,还萧濬一个公道,所以请求让赵王魏王暂时帮皇帝分忧,并让大臣于政事堂议事时,让萧润旁听。 皇帝心中存疑,却还是同意了。 等萧澈做完这些出宫时,在宫门口见到了萧润。 这段时间因五公主的事情萧润都在宫中哄着老皇帝,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对。 “太子哥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萧润直视着萧澈的眼睛,问。 萧澈面上弥漫着杀气:“昨夜出事的,是你四嫂。” 萧润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嫂嫂她……还好吗?” “不好。” 萧澈握紧了拳,手上青筋暴起。 他一定会让萧濬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但是……这对孟晏云的痛苦来说也是于事无补。 在察觉贵妃和萧濬对孟晏云有敌意的时候他就该这么做了,不该拖到这个时候的。 什么顾全大局,他若连在意的人都护不住,要那大局做什么? 他还能护住什么? 第113章 以牙还牙 孟晏云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浑身无力,身上每一块肉都像是被拆了重新拼合上一般。 手上的痛感让她很快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睁开眼睛时,却没有看到萧澈,而是秦燕真和孟霄云。 见到孟晏云醒来,秦燕真扑到床边就开始哭:“娘娘,您终于醒了。” 说完这一句,那泪水便止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说不出话。 孟晏云张了张口,但口中干的厉害,也是说不出话。 孟霄云双眼含泪,与秋白扶着孟晏云坐起来,用小勺舀了温水给孟晏云喂下。 这时秦燕真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鹿般望着孟晏云,抽噎道:“娘娘大,大恩,臣女,臣女一定结草衔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报答。” 孟晏云牵了牵嘴角,笑得有气无力:“不必,因为你,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想到昨夜秦燕真的那些话,她觉得之前那些日子的自苦当真是可笑。 可笑她活了两世,还没有秦燕真活得明白。 她受了折辱,她唯一该有的心情是愤怒,她为何要觉得屈辱,为何要为此闷闷不乐?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做错什么。 秦燕真还是守在孟晏云的床边,要为孟晏云端茶倒水,直到萧澈回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萧润跟着萧澈一同走进来。 一见到孟晏云面色苍白,连唇都白到毫无血色,萧润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嫂嫂。” 他声音很轻,生怕声音大一些都会让孟晏云的伤口更疼。 孟晏云微微一笑:“我没事的。” 萧润紧咬下唇,忍住欲落的泪珠。 他是男子汉,他不能哭。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帮母妃报仇。 想着,他强露出笑容:“嫂嫂没事就好,我在宫中也很好,嫂嫂好好养伤,不必担心。” 再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萧润离开。 屋子里只剩萧澈和孟晏云,却是诡异的安静。 孟晏云的笑容依旧虚弱,还是那句:“臣妾没事,殿下不必忧心。” 忽然的,萧澈大步来到孟晏云的面前,却用极轻柔地动作将孟晏云揽入怀中,声音低沉严肃:“对不起,都是孤的错。” 昨夜看了孟晏云一夜,早上一直紧绷神经布局,在回来的路上难得脑子放空,忽然就有一股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 他都不敢去想,昨天晚上他要是稍稍来迟那么一会儿,或许,他就永远都见不到孟晏云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他比想象中的要在意孟晏云。 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孟晏云,不论发生什么都会温柔注视他的孟晏云。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好不容易得到的家,他不能再失去。 孟晏云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抱住萧澈的腰,声音温软:“那不怪殿下,殿下也想不到萧濬会这么不顾后果。” “晏晏,晏晏……” 萧澈抱着孟晏云,一声声唤着。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那颗一直提着的心稍稍落定。 片刻之后,孟晏云背靠着萧澈的胸膛,听着萧澈解释将顾妃和萧濬复位只是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她报仇。 可还不等听完,孟晏云便在萧澈的怀中睡去。 萧澈小心翼翼的安置好孟晏云,等走出长思院,他的神情隐隐露出戾气,一步一步往萧濬所住的房间走去。 萧濬也醒来了,可喊破喉咙,也连一杯热茶也得不到,疼得翻来覆去,也没有一个人来照顾他。 吱呀…… 门被推开。 “人都死了吗?现在才来照顾本王!” 萧濬哑着嗓子怒声叱骂。 萧澈沉默着,倒了一杯水,亲手递到萧濬的唇边。 “敢给本王喝凉水,你想冷死本王……” 在看清萧澈的脸时,萧濬的骂声停了片刻,随即更加愤怒,咬牙切齿:“萧澈,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这么对我,父皇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父皇知道了。” 萧澈的声音很平淡,手中把玩着水杯,姿态矜贵傲然。 “什么?” 萧濬愣住。 父皇知道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父皇知道了,孤还与父皇说,你的伤很重,不宜挪动,孤会将你留在太子府中照看,孤还与父皇保证,一定会让你养好伤。父皇同意了。” 不常笑的萧澈,此刻却笑了。 那笑容中淬满阴寒,仿若掌管萧濬性命的阎王。 萧濬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来,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定是你骗了父皇,否则父皇不会同意的!” 父皇明知道他和萧澈已经势同水火,怎么会同意这样的事? “孤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萧澈的笑容渐渐消失,眸中恨意滔天:“从你决定掳走晏晏的那一刻起,你就该做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准备。” “你敢!” 萧濬目眦欲裂。 因他的右半边脸被烧伤,面部动作大了些,伤口崩裂,鲜血从纱布中浸出,像个恶鬼。 萧澈没有回答,问身后的孟靖云:“孟将军可知道民间是怎么驯牲口的吗?” “不听话便饿着,再不听话便打,打到服为止。” 孟靖云磨着牙道。 萧澈目光透出疯狂:“但是人毕竟不是牲口,想要驯服,需要的手段和时间便要多一些。还好,孤现在有的是时间。” 莫名的,萧濬打了个寒颤。 除了参与的人,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是萧濬掳走了孟晏云和秦燕真,人人都以为被贼人掳走的人是萧濬。 而孟晏云之前身体原本就不好,太子府中的人只说萧濬被贼人伤得很是严重,孟晏云看了一眼就被吓病了。 太子为了照顾妻子和弟弟,还放下了政事,并将京郊大营的事都交到刚回京的顾国公手中。 那日‘绑走’萧濬的人虽然都已服毒自尽,可还是从尸体上找出线索,查到了顾国公的头上。 大理寺卿和京兆尹一合计,兹事体大,还是要拿到切实的证据再说、 而这一深查,竟查到顾国公除了带了二十个亲卫进京,竟还有其他的亲卫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混进京城。 两人将不敢再隐瞒,将事情一股脑都告知了皇帝。 第114章 报复(上) 当顾国公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顾国公府已经被萧澈和大理寺卿带千牛卫包围了。 顾国公看着前来的萧澈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好,可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依旧保持着沉稳,道:“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竟调动千牛卫?” “无父皇圣旨,孤也调不动千牛卫。” 萧澈说着,看了大理寺卿一眼。 “搜!” 大理寺卿一抬手,千牛卫蜂拥进国公府。 顾国公想拦都没有机会。 千牛卫并不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找,而是直冲顾国公府的一个小院而去。 里面的二十几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千牛卫齐齐擒住。 等人被押出来时,顾国公冷了脸,道:“太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亲卫老夫是回禀了陛下,陛下允许老夫带进京城的。” “那甲坞巷那栋宅子里的一百一十二人,还有中元节那日绑架七皇子的二十三人,也是父皇允准的吗?” 萧澈的神情透着邪气。 顾国公看向萧澈的神情有些怔怔。 一年前他离京的时候萧澈还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像是变了个人。 威势更盛,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黑雾之中,让人看不透。 好半晌,顾国公才找回声音:“老夫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 “国公爷最好是不知道。” 萧澈眉目冷冽:“那一百一十二人已经尽数伏诛,只是他们身上的武器与国公府中搜出来的竟是有九分相似,事实如何,父皇自有决断。” “什么!” 顾国公眼前一黑。 那可是都是精锐啊! 只要这些人活着,即便是被萧澈抓住,他见到皇帝总能保住这些亲卫的。 萧澈竟这般狠,全都杀了。 “人已擒住,劳烦国公爷与大理寺卿进宫一趟吧,孤还要回去照看七皇子,便不奉陪了。” 话音落地,人已经翻身上马,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顾国公气得嘴唇发白,但木已成舟,死去的亲卫不能死而复生,他还得去和皇帝解释那些亲卫。 萧澈何时变得这般心狠手辣! 此时,孟晏云也叫来了顾乘风,问起杨家的事情。 顾乘风无奈的斜了她一眼,却还是说道:“武安侯府的情况不简单,杨敬凯是继室所生,寄养在侯夫人的名下。他与侯夫人的关系疏离,但是颇得武安侯器重,而且我发现,武安侯世子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 孟晏云蹙眉。 “我没有给他把过脉,只是看面色才有所怀疑,想要怎么做,还是看你的意思。” 顾乘风淡淡说着。 他是身怀医术,但没有修得一副菩萨心肠。 除了他在意的人,别人的生死,不关他的事。 “如果不救,杨敬文能活多久?” 孟晏云问。 顾乘风却扬起唇角:“他能活多久,不在你我。” 孟晏云瞬时明白。 既然有人能给杨敬文下毒而不被知道,那杨敬文的命就已经是握在别人的手上,只要暗处的人有需要,随时都会取了杨敬文的命。 看孟晏云又陷入沉思,顾乘风拿过孟晏云的手。 “嘶……” 孟晏云感受到手上的痛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嘛?”孟晏云鼓起腮帮子,语气含着三分撒娇。 “这样的事情,如实告诉萧澈,然后让他去费心,别自己在那里瞎想瞎合计,要我告诉你多少遍?” 顾乘风唇角下垂,很是不高兴。 “知道了。”孟晏云随口答应。 顾乘风暗暗叹气。 这明显是没有听进去。 罢了,眼下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他拿过一旁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些半透明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被处理过的什么动物的皮。 “这是我处理过的鱼皮,不会与皮肤粘黏,但是需要每日换两遍,换的时候还是会疼。”顾乘风眼眸深沉。 当初孟晏云在云州四处闯祸的时候都没有受这么多伤。 来到京城这才几天,便大伤小伤不断。 “嗯。” 孟晏云咬牙应了一句。 她也怕疼。 但她更知道,她喊一声疼,顾乘风的心里会更难受。 换药时,孟晏云硬是咬牙忍着,一声疼都没有喊。 可手上直接露出血肉,如何能不疼? 等药换好,孟晏云额头上都是汗珠,仿佛去了半条命。 顾乘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已经用尽毕生所学,可也没办法让孟晏云不疼。 萧澈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孟晏云面色苍白的靠坐在床上,虚弱的如同一阵风就能吹散。 再看孟晏云手上的包扎已换,想到昨天晚上处理伤口时孟晏云的模样,他心一痛,却还是扬起笑容,走了过去。 “殿下。” 孟晏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萧澈大步走到床边,拿出帕子轻轻擦去她额头的汗珠,声音很轻:“孤回来晚了。” 孟晏云笑着摇摇头:“殿下忙外面的事便是,臣妾一切都好。” 一旁的顾乘风将东西收拾好,看孟晏云是不打算说武安侯府的事,他略一沉吟,说道:“娘娘之前让我去给武安侯府的二小姐诊治,但是我发现,武安侯府世子好像也中毒了。” 孟晏云心中一突,下意识看向萧澈。 她不是不想和萧澈说,但她得先知道萧澈对这件事的态度。 萧澈神情波澜不惊,看向顾乘风:“可还有救?” “草民只是推测,具体的还不知,没有娘娘和殿下的话,草民不敢轻举妄动。”顾乘风答。 “孤知道了,你只用给杨二小姐诊治,其他的,孤自有主张。”萧澈道。 “是。” 顾乘风起身拱手应下,看了孟晏云一眼之后便出去了。 孟晏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一点都拿不准萧澈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问:“殿下……不打算直接给武安侯世子诊治吗?” 萧澈小心翼翼将孟晏云受伤的手放到床上的小桌上,才说道:“武安侯府情况复杂,那武安侯府的二公子杨敬凯是府中的勋卫,但是与萧濬有牵扯,武安侯也不安分。杨敬文中毒这事,或许可趁机肃清武安侯府。” 听着萧澈的话,孟晏云有些意外。 第115章 报复(中) “殿下,这是外面的事情……” 孟晏云嗫嚅。 萧澈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事情就是事情,不分内外,我们之间,也不分你我。” 孟晏云低头,不敢面对萧澈炙热的目光。 低头时,看到萧澈手臂上缠着纱布,想到昨晚她似乎是咬了萧澈。 轻轻掀开萧澈的衣袖,她问:“疼吗?” “疼。” 萧澈的目光灼热锋利。 很疼。 看着孟晏云的伤,他很疼。 他宁愿这伤千倍百倍的由他承受,他都不想再看到孟晏云被伤到一分一毫。 握住孟晏云的左手,他将脸贴了上去,声音缓而沉,“晏晏,再也不会了,孤发誓。” 孟晏云感觉手心发烫,脸上也慢慢烫起来,白皙的脸上,出现红晕更是明显。 她想抽出手。 萧澈握得很紧,她抽了两下,没有能抽回。 “殿下,臣妾困了。” 孟晏云移开目光,小声说。 萧澈扶着她躺下,微笑着:“睡吧。” 原本孟晏云只是想转移话题,可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感受到孟晏云的呼吸逐渐平缓,萧澈轻轻起身,嘱咐秋白照看好孟晏云,提脚走了出去。 他径直来到萧濬所在的院子。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萧濬的叫骂声。 萧澈面不改色的踏进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萧濬就要冲出来,被两个侍卫架住。 “萧澈,等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会将你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父皇,父皇一定会杀了你的!” 萧濬眼睛血红,像只野兽。 萧澈勾起唇角:“放心,你会出去的,孤答应了父皇,会好好照顾你。” 话音落地,顾乘风也走了进来。 侍卫手脚麻利的把萧濬扒了个精光。 “萧澈,你想做什么!” 从未有过的屈辱感袭上萧濬的心头。 萧澈没有说话,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萧濬。 顾乘风打开装银针的包裹,也是一言不发,将一根银针缓缓插入萧濬的一个穴位。 同时,以那个穴位为中心,萧濬感觉身上好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直至蚂蚁好像咬了他,身上又疼又痒。 侍卫将他的手脚都按住,令他动弹不得。 他一声声的咒骂着萧澈。 萧澈只是静静看着,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最后萧濬实在受不了,脑子里只想身上那种痒到骨髓的感觉消失。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然而顾乘风并没有停手,直到萧濬昏死过去。 等顾乘风一停手,早已等在一边的侍卫一盆冷水浇在萧濬的身上。 一丝不挂的萧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萧濬一眼就看到萧澈的脸,巨大的恨意席卷而来。 “萧澈,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于你,有种你杀了我! “好弟弟,孤会治好你,怎么会杀了你呢?” 萧澈的笑容如同恶魔,眼神看向顾乘风。 方才的折磨,再一次开始。 …… 孟晏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躺了这一日,躺得她腰都是酸的,而且屋子里的炭火烧得足,闷让她头昏脑涨。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秋白和夏橙没有办法,只能扶着她来到窗台下的软榻坐下。 被冷风一吹,孟晏云感觉清醒冷静许多。 萧澈要愿意管武安侯府的事情,那自是省了她许多心力。 只是…… 她不敢麻烦萧澈太多。 夫妻间的恩义极容易消散在这些积年累月的小事之中,萧澈对她有情,可她不知道这情能持续到何时。 所以她要将萧澈当成她无能为力之时的靠山,而不是将萧澈当做刀刃,事事麻烦萧澈。 连皇帝都没有能力彻底驾驭萧澈,让萧澈成为刀刃。 她更没有那么大本事。 “娘娘喜欢那灯吗?” 银丹进来,见到孟晏云看着檐下挂着的灯笼发愣。 孟晏云回神,收回目光,没有否认:“是啊,上元节时都没有能买一盏好看的灯,也没有能放河灯,焰火也没能看到,着实可惜。” “来日方长,明年娘娘定能看到的。” 秋白安慰道。 孟晏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前路漫漫,艰险未知。 时间一晃便是三日,这三日顾国公的事情皇帝也有了决断。 原本皇帝不打算严惩顾国公,但是在萧润说了一句“父皇,甲坞巷距离儿臣往返皇宫与太子府必经之路并不远”之后,顾国公刚到手不久的管理京郊大营之权又落到了萧澈的头上。 萧澈却说分身乏术,让魏王萧灏与萧润尝试打理,若有不能决之事可来问他。 京郊大营此时驻扎着三万骁义军,还有顾国公带回来的三千虎卫,春耕快要开始,家在附近的士兵需回家耕种,虎卫刚打了胜仗回来,需论功行赏。 两支不同的军队驻扎过近,还需要磨合…… 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不过因萧润说想要同赵王萧池一同打理军营之事,故而皇帝又将萧灏换了。 京中局势眨眼即变,顾国公大胜归来,还未论功行赏,便被夺了兵权。 以往的贵妃仗着国公府的威势没有少在宫中横行霸道,如今倒了霉,不少人都拍手叫好。 两日之后,事情稍稍平息。 傍晚时分,晚霞漫天。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孟晏云的伤势好了许多,自第三日换药,伤口处的疼痛也减缓了些,故而也有了些精神。 萧澈踏着愉快的步伐走进长思院中,神采奕奕,对孟晏云道:“今日的晚膳我们不在府中用了。” “怎么了?” 孟晏云不解。 萧澈却不答,拿起狐裘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抱起她便往外面走。 上了马车,马车往景阳河边而去。 等马车停下,孟晏云被萧澈抱下马车。 见到眼前的一幕,孟晏云呆住。 两艘花船停在不远处,船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有些动物水果模样的,虽是简单,但可爱逼真,瞧着便喜人。 还有繁复华丽的宫灯,工艺繁杂,精美绝伦。 “殿下,这是……” 孟晏云看着萧澈的侧脸,心跳渐渐乱了。 萧澈低头,眉眼含笑:“孤补给你一个上元节。” 第116章 报复(下) 萧澈抱着孟晏云上了花船,进了船舱坐下,秋白带着人将晚膳端上来,都还是热腾腾的。 “这些都是醉仙楼大厨的拿手菜,你尝一尝看合不合胃口。” 萧澈舀了碗黑鱼汤,用小勺喂到孟晏云的唇边。 孟晏云没有拒绝,小口喝了,随后笑得眉眼弯弯:“好喝。” 桌上的菜不是她常吃的,却是按她的口味做的。 可见用心。 吃了晚膳,暮色四合,从河流上游缓缓飘来许多荷花灯。 孟晏云从窗户看出去,看到河面上的星星点点,她惊喜的看向萧澈。 萧澈抬手,秋白端着文房四宝,银丹捧着两盏河灯走上来。 “你要许什么愿?” 萧澈铺开宣旨,提笔笑吟吟望着孟晏云。 这是要帮她写愿望。 看着萧澈真挚的目光,孟晏云有些怔怔,像是被蛊惑了般,喃喃道:“海晏河清,一家平安。” 萧澈意外。 还以为孟晏云求的会是如意郎君,夫妻和顺之类。 倒是他看低了孟晏云。 略顿了顿,他在两张纸上写下一样的愿望。 写完,将字条塞入河灯之中。 萧澈搀扶着孟晏云来到花船的下一层。 拿过放灯的杆子,萧澈将一盏花灯放在另一端,执起孟晏云的左手,稳稳地将花灯放入河中。 看着两盏花灯慢慢漂远,孟晏云觉得这一刻美的像是梦。 嘭! 就在这时,天空中炸出一朵斑斓绚烂的烟花,然后陆续绽放出更多烟花,将京城照的明亮。 孟晏云抬头看着,能感受到背后宽阔温暖的怀抱。 萧澈好像真的心悦她了。 这也是她嫁给萧澈想要得到的。 她得到了。 但是没有想象中的舒心,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局势越来越好。 她应该高兴的。 对,她应该高兴的。 想着,她牵起唇角。 直至夜深,萧澈与孟晏云才回到府中。 在长思院亲眼看着孟晏云睡下,萧澈才走出去。 等他来到书房,苏衡将杨敬凯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 “招了?” 萧澈问。 “招了,在暗处帮着废太子妃在长思院纵火,他做的很隐蔽,若是废太子妃能办的事,齐王都不会让他动手,便连废太子妃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苏衡恨恨道。 这两人一明一暗,就算是陈楚楚被发现,杨敬凯也还是安全的。 “让杨敬文来领他回去,别让他活着,也别让他死在孤的府中。” 萧澈漠然道。 苏衡会意,带着人走了出去。 “殿下。” 顾乘风出现在门口。 萧澈抬头,示意顾乘风进来:“什么事?” 顾乘风躬身:“草民想用齐王的脸试药。” 萧濬的脸? 萧澈顿时明白,孟晏云的脸不也是烧伤么? “别让他死了,也别让太医发现。”他道。 “殿下放心,草民明白。” …… 春分之后,京城的气温渐渐回暖。 秦燕真的伤痊愈,便恨不能拉着孟霄云一天三趟的往太子府跑。 这一日,秦燕真和孟霄云一同来看孟晏云。 秦燕真说起外面的事情:“武安侯府的二公子没了,说是喝多了酒,摔倒的时候头撞到石头上,人当场就没了,老侯爷伤心过度,卧床不起,侯府的重担都落到世子身上了。那病弱的世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承懿郡主在京城的人缘很好,得到消息的速度也快。 “也是可怜,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孟晏云做出感慨的模样。 没想到萧澈的动作这么快。 孟霄云端着煮好的冰糖雪梨,喂了一块给孟晏云,道:“昨日我与母亲去了一趟,丧礼瞧着倒也准备的井井有条,听世子说今年他也要参加春试,若是能榜上有名,有个一官半职,要撑起侯府也容易些。” 秦燕真朝孟霄云凑了凑,示意自己也要吃雪梨。 孟霄云无奈嗔了她一眼,还是喂了一块给她。 “嗯……说是这么说,可瞧着那世子的身子就不好,想考上怕是玄。”秦燕真说。 三人正说着话,银丹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 孟晏云看出银丹面色不对,也敛了笑。 “我们也来了好一会儿,先走了。” 孟霄云察觉银丹是要单独和孟晏云说,拉着秦燕真起身说。 孟晏云也没有留她们,示意秋白送她们出去。 “娘娘,太子殿下带了个姑娘回来!” 等两人一走,银丹就疾声道。 孟晏云眉头不由得一蹙。 要是萧澈变心,那为了想做的事,她还要多花心思。 与此同时,她还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强令自己摒弃那些纷杂的思绪,她专心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萧澈答应过要立她做太子妃,以这段时间对萧澈的了解,应该不会食言。 就算萧澈不主动立她做太子妃,她也准备了后招。 只是这短短的思索,不知怎地,她出了一身虚汗。 没事的。 她安慰着自己。 润儿也在,她的筹码不仅仅有萧澈,即便是萧澈变心,即便她的身份止步于侧妃,就凭借这个身份,父亲也已经是冠军大将军,她能依仗的还有很多,能做的也还有很多。 不会有事的。 “晏晏。” 萧澈人还未到,声音便飘进来。 孟晏云用最快的速度整顿好心情,扬起没有破绽的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抬眸望去,柔声唤道:“殿下。” 萧澈的身后果然跟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姑娘。 那姑娘生着一张鹅蛋脸,杏眼桃腮,神情娇憨,身形高挑丰满,灵动青春,明艳张扬。 孟晏云原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这段时间她都渐渐忘了脸上有疤痕的事,但面对这个姑娘,她只觉相形见绌。 不只是容貌,是这个姑娘身上的朝气和心气,是她再不能有的东西。 “这是怀敏郡主,她的祖父是曾经的镇国公,也是孤的外租。”萧澈主动解释道。 孟晏云眨了眨眼睛,理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怀敏郡主的祖父是萧澈的外租,那两人之间不就是表兄妹? “你就是新嫂嫂吧,我叫白映雪,嫂嫂叫我映雪就好。”白映雪朝孟晏云笑容嫣然。 第117章 动心 “见过郡主。” 孟晏云笑容和善。 镇国公府的她知道,现在萧澈交给她的大半产业中便有镇国公府的,这与府中的产业是分开的。 当时她也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是在等着这位郡主回来。 镇国公府也是满门忠烈,十多年前与大皇子一同牺牲在战场上的,还有镇国公父子。 得知噩耗的老夫人吐血而亡。 国公府没有子嗣继承爵位,皇帝收回国公府的爵位和赏赐的山庄良田,封了国公府唯一的血脉白映雪为郡主,开恩特许孤儿寡母继续住在国公府。 但是白夫人还是带着白映雪回了江南老家。 “表哥,国公府还需重新整理,这段时间要劳烦表哥和嫂嫂先照顾我母亲。”白映雪说着话,看向的是孟晏云。 孟晏云移开目光,低头沉默着。 如今府中还住着萧濬,萧澈是不会让别人住进来的。 “不必,孤已经让人整理过,你母亲回来直接住进去便是。” 萧澈说。 白映雪的笑容灿烂几分:“还是表哥想的周到。” 旋即目光还是落在孟晏云的身上:“但这些庄子上的庶务我不是很了解,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到时候来问嫂嫂,还请嫂嫂别烦我。” “这些事情碧芳嬷嬷很清楚,到时候她会与你一同去国公府,有何不解,你问她便是。”萧澈替孟晏云答了。 孟晏云低头轻轻摩挲着萧澈袖口的刺绣花纹。 若说之前她还只是怀疑白映雪对萧澈有意,那现在看萧澈的反应便是确定了。 白映雪不是想住进府中,便是想往府中多走一走,已然是司马昭之心。 不过萧澈的做法让她意外。 上一世,南越王在遇到不想应付的女人,便是让她去打发了。 人人都说她是王后,是正妻,这原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是南越王信任她的表现,是她权柄的展现之处。 南越王也时时说敬重的只有她一个,不会让任何女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事实上南越王也是这样做的,再宠爱其他嫔妃,也不会让那些嫔妃对她不敬。 她不在意也不能在意南越王有其他女人,因为一个王后必须德行宽仁,要克己复礼,要考虑王室子嗣。 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她不想萧澈去宠爱别的女人。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震。 她怎能这么想? 萧澈早晚会有其他妃妾,她不能乱了心神。 “想什么呢?” 耳边响起萧澈的声音。 孟晏云抬起头,忽而发现房间中屋子里没有白映雪的身影。 在她愣神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怀敏郡主要回京,殿下怎么也不告知臣妾?”她扬起笑容,问。 “孤也不知道。” 萧澈的脸沉了下来。 “嗯?” 孟晏云眨了眨眼睛。 “别多想,你安心养着便是,万事有孤在呢。” 萧澈没有继续往下解释,只是安抚道。 坐了不一会儿,萧澈也走了。 看着萧澈的背影,孟晏云的脸色沉了下来。 太子妃的位置空下来,动心的人果然不少。 萧澈来到萧濬的院子。 院子里十分安静,似乎只有风声。 走进屋子里,萧濬被绑在柱子上,身上插着银针,满头满身都是汗水,整个人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 他的脸愈合的程度比孟晏云的手还要好,全身上下并没有添新的伤痕。 萧澈亲手将萧濬身上的银针一一拔下,最后扯掉堵着萧濬嘴的布条。 “太子殿下,您饶了我吧,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萧濬哭着乞求,泪水与脸上的汗水混合在一起,鼻涕也流下来,再无昔日的嚣张和自负。 萧澈拿出手帕一点点将萧濬的脸擦拭干净,笑容温和:“孤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你也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萧濬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疯狂点头:“是是是,臣弟与太子殿下之间并无龃龉。” 萧澈给萧濬解开绳索,扶着萧濬躺下,再端起一旁的药碗,一勺一勺喂了萧濬吃药。 从始至终,萧濬看萧澈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甚至透着讨好,找不到一点恨意。 喂了萧濬吃药,萧澈起身:“孤还有事,先走了。” “不,殿下您再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萧濬仿佛要见鬼一般,死死拉着萧澈。 萧澈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拍了拍,扬起唇角,眼神冰冷:“乖,孤明日再来看你。” “不,不……” 萧濬的眼神绝望,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随着萧澈走出去,戴着面具的顾乘风和两个侍卫走了进去。 萧澈站在院中,直至听到里面响起一声声的惨叫,这才离开。 “准备热水,孤要沐浴。” 冷冽的声音夹杂在惨叫声中,分外清晰。 时间一晃来到二月二,宫中举行祭祀。 祭祀之后,萧澈在御书房中上奏皇帝,要立孟晏云做正妃。 皇帝眯了眯眼睛,道:“孟氏面有损毁,这样的人做你的储妃,有失国体。” “儿臣知道。” 萧澈答了一句。 皇帝眉头蹙起。 只说知道,却没有应下,这是要抗旨? “你该知道轻重,也该识大体,一国太子,不可沉溺女色。”皇帝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是。” 萧澈答。 正在这时,王复燊进来道:“陛下,顾妃娘娘求见。” 皇帝看了萧澈一眼,道:“让她进来。” 顾妃走进来,红着眼睛跪下道:“陛下,臣妾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濬儿了,他便是伤得再严重,臣妾也能见一见的吧。陛下,他是不是……是不是……” 说着,狠狠瞪了萧澈一眼。 萧澈垂眸,不为所动。 “太子,濬儿如何了?” 皇帝问。 “伤已好了许多,但太医说了,不宜见风。”萧澈答。 “陛下,求您让臣妾见见濬儿吧,您也这么多日没有见过他了,难道您就半点不担心吗?” 顾妃继续哭诉。 皇帝睥睨着萧澈,他不相信萧澈有胆子杀了萧濬,但也不相信萧澈会善待萧濬。 也好,也该敲打敲打,省得不听话。 “太子,让顾国公去看一看,也好让顾妃安心。” 第118章 乖弟弟 傍晚,顾国公来到太子府,沉着脸走进太子府。 萧澈亲自陪着顾国公来到萧濬的院子。 瞧着萧澈面无表情的脸,顾国公的心越来越沉。 萧濬和萧澈一直都是不合的,可萧澈气定神闲,萧澈的底气来自于何处? 顾国公眼神阴沉。 萧濬这么大的人了,想要让萧濬臣服,除非是萧澈对萧濬动了刑。 只要动刑,那肯定会有痕迹。 而且他来了,萧濬也不用再怕萧澈,虐待皇子,即便萧澈是太子,也要脱一层皮。 萧澈只当不知道顾国公心中所想,让苏衡推开门。 随着门打开,一束光溜进房间里,令房间敞亮起来。 顾国公在萧澈之前大步走到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萧濬,轻轻推了推,“齐王殿下。” 萧濬缓缓睁开眼睛。 见萧濬醒来,顾国公眼中浮上狂热的希望:“齐王殿下,是我,你这段时间怎么样?” 萧濬先是迷茫,看清楚顾国公的脸之后,大惊失色,慌张的滚下床。 在见到萧澈的时候,他爬到萧澈的脚边,颤着声音说:“太子殿下可来了。” 萧澈弯腰扶起萧濬,声音中的温柔透着蛊惑:“孤来了,别怕,去躺着。” 萧濬很是听话,重新躺到床上。 “顾国公看到了,七弟在那些歹徒的手上被吓坏了,离了孤不行,所以孤才不得不时时留在府中安抚他。但是这样的事情让外人知道难免落了七弟的面子,也丢了皇家脸面,所以孤才只说是他的伤见不得风。” 说话的时候,萧澈还轻轻摸着萧濬的头,就像摸一只狗。 顾国公不死心,“能否让老夫和齐王殿下单独说几句话。” 萧澈看向萧濬:“孤倒是可以……” 说到这里,他抬脚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太子殿下,您别走,求求您别走,您再留一会儿。”萧濬紧紧抓着萧澈的衣袖,几乎要抱上萧澈的手。 萧澈看着顾国公,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还是不愿放弃,沉声对萧濬说:“齐王殿下,你看一看,我是你的外祖啊,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母妃是谁?” 萧濬完全不理会顾国公。 顾国公再管不了其他,当着萧澈的面就扯开萧濬衣服。 萧濬身上完好无缺,连个印子都没有。 怎么会! 顾国公的眉头拧紧。 他实在是想不通,萧澈真的会好好对萧濬吗? 他不相信! “太子殿下,不知可否让老夫带来郎中给齐王殿下看一看。” 萧澈点头。 郎中进来,手搭在萧濬的脉门上好一会儿,又细细看了萧濬手上和脸上的伤,朝顾国公摇了摇头。 至此,顾国公不得不相信看到的。 “太子殿下的确将齐王殿下照顾得很好,老夫会如实与陛下和顾妃娘娘说的。”顾国公咬着后槽牙道。 萧澈没有说话,只拿着一盏水,喂到萧濬的唇边。 萧濬仿佛是个小孩子,听话的喝着。 顾国公毫无办法,甩袖离开。 等顾国公走远,萧澈的眼神阴鸷,将手中的水杯掷到地上。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将萧濬吓得脸上血色尽失,爬到地上对萧澈磕头道:“太子殿下饶命,我知道错了。” 其实他不知道哪里错了,可如果不这样说,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又会拿针来扎他。 那种疼到骨子里的感觉,他实在是怕极了。 萧澈蹲下,捏住萧濬的两颊,“你做得很好,以后也不要随便和人说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 萧濬忙不迭的点头。 萧澈笑起来:“很好,今天很乖,有晚饭吃。” 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一走出门,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了扔到地上:“烧了。” 他径直去了长思院。 长思院中,孟晏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摆着两盆君子兰,花朵殷红如火,甚是惹眼。 “这花开得倒是好看。”孟晏云瞧着面前的花,展露笑颜。 萧澈走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继续走了进去。 “殿下。” 侍女见到萧澈走进来,出声行礼。 听到动静,孟晏云作势要起身。 萧澈快步走过来按住她,笑道:“以后不必多礼。” 孟晏云笑了笑,问:“今日的祭祀可还顺利?” 萧澈握住她的手,觉得有些凉,便把人抱起走进屋子,口中漫不经心的答:“没什么不顺利的。” 来到屋子里将孟晏云安置在软榻上,将一块毯子给孟晏云盖上,萧澈又说:“再过三日成平公主就要回京了。当年西羌王室发生政变,为了安抚新上位的西羌王,父皇让成平公主去的和亲。” “如今西羌的旧王室成员夺权成功,她的处境艰难,孤便让她回京了,到时孤要出京去迎,你与孤一同去。” 他知道父皇肯定不会同意让他立孟晏云为正妃。 但父皇是不是同意并不重要。 求来的东西,总会被收回,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他有自己的办法。 “臣妾听父亲说过成平公主,成平公主是为了西羌和渝丰的和平去和亲的,她是渝丰的功臣,臣妾能去迎接,是臣妾的荣幸。” 孟晏云笑意宛然,眼底有些怅惘。 前世她听说过这位成平公主。 成平公主回京之后,却被萧珞带着京城中的许多女眷排挤嘲笑,皇帝曾经告诉过她,这种去和亲之后还活着回京的公主,是耻辱。 所以老皇帝便放任萧珞羞辱成平公主。 最后成平公主回京不到两年就自缢了。 老皇帝得意洋洋的告诉她这件事,以彰显她还能活着,能成为老皇帝的女人,能被老皇帝惦记这么多年,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呵…… “殿下,怀敏郡主来了,说是来看望侧妃娘娘。” 这时秋白在门口说。 萧澈的眉头蹙了蹙,却还是说:“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白映雪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两个丫鬟的手上各捧着一个盒子。 “表哥,我今日收拾东西的时候收拾出一些灵芝和燕窝,想着送来给嫂嫂补身子正好。”白映雪的笑容单纯和善。 第119章 承诺 萧澈抬了抬下巴,示意秋白将东西收下。 “你是好心,惦记着你嫂嫂,但当务之急是你府中的事情。”萧澈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孟晏云唇边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萧澈愿意挡在她面前,她没有必要自寻麻烦。 白映雪的笑容依旧,没有减淡半分:“表哥放心,府中的事情有碧芳嬷嬷,不会有问题的。” “孤让碧芳嬷嬷去,是让你学,不是让你将所有事都让她去做。” 萧澈的神情严肃,完全是对待下属的态度。 “是映雪误会了。” 白映雪一颔首,随后看向了孟晏云:“我看嫂嫂的脸上有伤,我还带来了药膏,前两年我手上被火燎了一下,用这个膏药之后伤疤淡了,所以我想着对嫂嫂的伤兴许会有用。” 说着,拿出一个瓷瓶,随即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块伤痕。 萧澈却是撇过头,没有看,语气已经十分不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白映雪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孟晏云的眸子清凌凌的望着她,唇边还含着一抹浅笑。 这一刻,白映雪忽而觉得一切都被看透,不由得难堪起来,笑容勉强:“看来是我打扰了表哥和嫂嫂,我先走了。” “等等。” 在白映雪起身之际,萧澈忽然出声。 白映雪的眸子亮起希望,转身看着萧澈,在期待着什么。 “孤现在已经是太子,皇城规矩森严,你再唤我表哥,不合适。” 白映雪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紧紧咬着唇才没有哭出来,垂下眼眸,福身道:“映雪知道了。” 望着白映雪远走的身影,孟晏云歪着头,故作不解:“殿下不喜欢怀敏郡主吗?” 萧澈握住孟晏云没有受伤的手,感觉那只手不再那么凉,面上才有了笑意:“她若是只将孤当做兄长,孤也愿意多这一个妹妹。” 孟晏云心中早已想好了应对的态度,忽然倾身紧紧抱住萧澈,语气有些委屈:“所以殿下说要让臣妾做太子妃,这话还算数吗?” 萧澈小心着不去触碰孟晏云受伤的手,轻轻将人环住,抚摸着她的后脑,语气宠溺:“孤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 “臣妾见到怀敏郡主回来,还以为……” 孟晏云声音小了下去,直至最后话还没有说完就没了声音。 萧澈轻轻叹了一口气,教训似的轻敲了她的脑袋:“就让你别多想。” 孟晏云抬头,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萧澈,还带着一丝惶恐:“殿下难道不觉得臣妾善妒和贪心吗?臣妾不该觊觎……” “孤要让你名正言顺的做孤的妻子,孤是太子,你便是太子妃。”萧澈道。 孟晏云这才低头,依偎在萧澈的怀中,仿佛那便是她的天,她的全部…… 三个日夜一晃而过。 第三日,孟晏云随萧澈出城迎成平公主。 萧澈一身月白色常服,以紫色镶边,与孟晏云淡紫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不知何时,萧澈的衣裳也不再只是黑玄两色。 等到中午,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出现在路的那头,缓缓走近。 第120章 成平公主 萧澈扶着孟晏云从十里亭中走到路上,等队伍到了眼前,萧澈上前朗声道:“孤携侧妃,特迎姑母回京。” 马车中走下一个中年妇人,面容姣好,却布满沧桑和疲惫。 孟晏云多看了两眼。 原来这便是成平公主。 虽然脸上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是不俗的美貌仍在,多了些岁月的沉淀反而更有韵味。 也是,能被选去和亲的,哪个不是容貌倾城。 “臣妾孟晏云,见过姑母。” 孟晏云打量着,也不忘给成平公主见礼。 成平公主的笑容也显得疲累,但眸中能见动容:“怎能劳动太子殿下和侧妃来迎我,真是叫我惶恐。” “姑母是渝丰的功臣,能来迎姑母,是臣妾的荣幸。” 孟晏云巧笑嫣然,语气欢欣。既不谄媚,也不是恭维,是发自真心的称赞。 成平公主的笑自然起来,端详孟晏云片刻,问道:“你唤孟晏云,你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女儿?” “公主好记性,正是臣妾。” 孟晏云的笑容明媚两分。 “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公主笑着道。 孟晏云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模样。 “天凉,以后时间还多,先回京吧。”萧澈适时说道。 萧澈带来的侍卫将成平公主的车驾围在中间,浩浩荡荡的往京城而去。 进京之后,萧澈继续送成平公主入宫见皇帝,孟晏云先回了太子府。 孟晏云手上的伤没有好,腿上的伤好了许多。 她没有马上回院子,而是去了库房,打算挑一件有分量的礼。 看萧澈迎成平公主的阵仗,想来是一定会给成平公主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到时候她送的礼重一些,也能让京城的人不再轻视公主。 也不知萧澈会不会说服皇帝在宫外给成平公主单独建府,就算是不能,如今顾妃失势,萧珞已死,协理六宫的人是庄妃,想来对比上一世,成平公主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嫂嫂。” 她正挑着,萧润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待她转身,萧润便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孟晏云扬起的笑容充满惊喜。 被萧濬掳去的那一晚,她不再用上一世的经历自苦,再见萧润便也没有了杂乱的心绪,只剩欣喜。 “都是太子哥哥,他将京郊大营的事情撇下了,害我和三哥这段时间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才有时间来看嫂嫂。” 萧润的语气中都是浓浓的抱怨。 周围的侍女和侍卫都捂嘴笑起来 “别胡说。” 孟晏云嗔了他一眼。 “嫂嫂我饿了。”萧润嘟着嘴道。 孟晏云笑了笑,让侍女将挑好的东西拿上,带着萧润往客厅走去。 走在路上,见侍女和侍卫都落后了一段,萧润才正色,用很低的声音问:“听说怀敏郡主回京了,嫂嫂见过她了吗?” 看萧润的神色,孟晏云察觉出今日萧润的来意八成就是白映雪,道:“见过了,怎么了?” “嫂嫂想办法劝一劝太子哥哥,不要与她有过深的往来,嫂嫂也是,不能相信她。”萧润的语气十分严肃。 第121章 局中局 “为什么?” 孟晏云问。 萧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解释,简单粗暴的说:“嫂嫂听我的就是了。” 孟晏云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垂眸微微沉吟,随后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松儿,我死后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 萧润猛然扭头看向孟晏云,睁大了眼睛。 原以为他隐藏的已经很好,母妃却还是看穿了。 他低下头,随后扑到孟晏云的怀中,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是,我知道,我恨死那个昏君了,我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可是母妃,我什么都做不了,母妃你不要怪我。” 孟晏云轻轻摸着萧润的头,幽幽叹气。 她怎么会责怪。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些往事痛苦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别想了,都过去了。” 她轻声安抚着。 萧润平静心绪,从孟晏云的怀中出来时眼睛还是红的。 孟晏云用帕子擦去萧润眼角的泪痕,柔声问:“所以,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萧润看到秋白带着侍卫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这才说:“那些事情我也是梦到的,不是很清楚,但朝堂上那昏君扶持魏王萧灏与萧濬作对,之后白映雪嫁给萧灏做了正妃,在梦中,萧灏说能扳倒太子哥哥,还是多亏了白映雪提供了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原本是一对,一块在镇国公府,一块被先皇后留给了太子哥哥,白映雪继承了镇国公府的东西,就有了那块玉佩。” “萧灏勾结漠北,白映雪给了萧灏那块玉佩,当做与漠北奸细的信物,当那个漠北奸细被抓,见到太子哥哥身上的玉佩,便一口指认是太子哥哥通敌卖国。” “可最后萧灏又揭发太子哥哥是被冤枉的,昏君下令彻查,罪名被萧灏全都扣到萧濬的头上,萧濬和顾妃、陈处处都被杀了,萧灏被封为太子,白映雪是太子妃,萧灏的母妃林妃也被封为皇后。” 孟晏云心中一沉,让秋白回去取萧澈送她的那块玉佩。 不一会儿,秋白取了玉佩回来。 “是这块吗?” 孟晏云将玉佩递给萧润。 萧润仔细看了看,语气不是很确定:“很相似,但梦中很模糊,我不敢肯定。” 孟晏云并没有失望,收起玉佩,拍了拍萧润的肩,语气柔而坚定:“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不用担心。” 萧润还想去抱孟晏云,但看到后面跟着的侍卫,还是忍住了,只道:“我也与淑妃娘娘说了要小心林妃,母妃也不用太担心、” 两人情绪平复,才往客厅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萧澈回来了,孟晏云才让人将晚膳端上来。 萧润和孟晏云没默契的没有说有关白映雪的事情。 倒是吃完晚膳之后,萧澈面无表情的对萧润说:“你来一下书房。” 萧润当即就扯住孟晏云的袖子:“太子哥哥要说什么吗就在这里说吧,难道还有嫂嫂不能听的吗?” 他现在有些后悔和萧澈的关系处这么好了,萧澈对他的严格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第122章 解局 萧澈抿了抿唇,有些嫌弃:“你就这点出息。” “我本来也没有想有多大出息嘛。”萧润嘟着嘴喃喃,还是扯着孟晏云的袖子不放开。 “赶紧去吧。” 孟晏云扬起唇角,笑意温柔。 能得萧澈的真心教导,那润儿会受益无穷的。 萧澈挑了挑眉,胜利者一般过来揪着萧润的领子走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孟晏云浅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实在是奢侈。 她回到长思院,手中摩挲着那块玉佩,思索着要怎么和萧澈说玉佩的事情。 即便萧濬和陈楚楚,还有杨敬凯都已经不在,可这块玉佩作为重要的信物,还是不能忽略。 重点不是她手中的这一块,而是白映雪手中的那一块。 只要那块玉佩在白映雪的手中,那凭着镇国公和萧澈的关系,白映雪依旧可以在那块玉佩上做文章。 其实…… 那块玉佩也不一定要拿回来。 而且镇国公留下的遗物那么多,务必要全都清点了才是。 想着,她笑弯了眉眼。 “在想什么?” 萧澈走进来就见孟晏云看着手中的玉佩在笑。 孟晏云抬头时笑容更加明媚,道:“妾身只是想到刚认识殿下的时候,殿下好凶。” “以后就不要想了。” 萧澈的眼中有些懊恼。 早知道认识孟晏云以后会是这样的日子,当时他应该给她留一个好印象的。 孟晏云看出他的窘迫,笑容中多了揶揄:“那时殿下可还怀疑妾身是奸细。” 萧澈来到她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那俨然就是孟晏云一开始藏的那一块。 看到那块帕子,孟晏云愕然。 他怎么还留着? “殿下怎么……”孟晏云水眸盈盈,看向萧澈。 萧澈重新将帕子收起来,眉宇间皆是温柔:“当时是孤太莽撞,多谢你,没有被孤吓退。” 孟晏云心情复杂,躲开萧澈的目光。 她不是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长长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硬下心肠。 “是殿下对妾身分外宽容,而且殿下对妾身一直很好,今日十六弟来,见到这块玉佩,他说听皇上说起,这块玉佩是皇后娘娘的遗物,殿下为何不告诉妾身?” 萧澈轻轻环住她,俯身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一吻,“说或者不说,都不重要。” 即便他没有说这是母后的遗物,孟晏云也依旧珍而视之。 孟晏云伏在萧澈的腿上,缓缓说:“当然不一样的,若妾身知道,定不会夺殿下所爱,所以妾身想让能工巧匠做一块一样的,取成双成对的美意,这一块,殿下便留在身边。” 说着,她将玉佩塞进萧澈的手中。 萧澈重新交还到她手中,大掌覆着孟晏云的小手,将玉佩握在孟晏云的手心里。 “你高兴便好,不过母后的这一块,理应是你的。” “妾身还觉得,皇后娘娘的冥诞快到了,不如将这块玉佩多做几块,供奉在佛前,在皇后娘娘冥诞那日,在大相国寺施粥,然后赠给有缘人。只要有人不忘记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便如同一直活在这世上。” 孟晏云弯起唇角。 只要世人知道这块玉佩不是只有萧澈才有,那就做不得物证了。 第123章 端倪 萧澈深深看了孟晏云一眼,道:“都按你说的办。” “谢殿下。” 孟晏云勾住萧澈的脖颈,甜甜的说了一声。 萧澈的呼吸逐渐粗重,想到孟晏云的身子,只能强制压制着,坐直了道:“孤还有公务,你早些休息。” 孟晏云却坐在萧澈的怀中没有动,环住萧澈的脖颈,呵气如兰:“殿下,妾身的身体已经好了。” 两人的距离极近,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萧澈的理智在唇被孟晏云主动吻上时便消散无影,手拔掉孟晏云头上的簪子。 孟晏云如云的长发倾泻而下,淹没萧澈指节分明的手指。 片刻之后,屋子里充满了旖旎的气息…… 次日一早,孟晏云醒来的时候,萧澈已经不在枕边。 孟晏云并不觉得奇怪,算一算时间,春试的时间快到了,萧澈将兵权放开,应该是为了准备春试。 萧澈再厉害到底也是人,精力有限,没有办法面面俱到。 “娘娘的身子还没有好,殿下怎么还……” 秋白进来见到孟晏云疲惫的神情,红着脸抱怨,第一时间便去检查孟晏云手上和腿上的伤。 看到伤被重新包扎过,并且并未伤及,秋白的脸色才好了些。 孟晏云的脸也是红了红。 现在正是她要封太子妃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让其他女人在这时候钻了空子,让她的计划出现意外。 而且…… 昨晚萧澈很温柔。 正在这时,银丹走了进来,见没有外人,才小声说:“娘娘,清心庵的人传回消息,怀敏郡主去看过废太子妃。” 孟晏云的眼睛眯了眯。 白映雪果然不简单。 看了看外面晴朗的天色,她有些烦躁。 如果不是陈楚楚死了便会有人以此为借口推迟立太子妃的日期,她真想现在就结果了陈楚楚。 可是不能,越是心急的时候,越是要冷静,否则就要坏事。 “银丹,你去与碧芳姑姑说一声,一定要将镇国公府的账目和东西交接清楚,要有证人,要有书面凭证。” 她沉声吩咐银丹。 银丹应了一声,不问为什么,一溜烟就跑了。 她不知道白映雪会做什么,只能尽量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正想着,萧润就跑了进来,身后还带着许多小厮,小厮们的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的鲜花。 其中最多的是开得火红的君子兰,大片大片的红云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长思院装饰的如同浸润在黄昏之下。 “这是……” “这是太子哥哥昨日让我去寻的花,我从宫中要了一些,又差不多将京城花草商那里的都买来了,才弄到这么多君子兰,其他不够我便寻了些其他的。” 萧润一脸骄傲。 昨晚太子哥哥因为京郊大营那些差事他的处置训了他半天,就在他以为太子哥哥还会继续将他扔进军营的时候,却是交给了他这个任务。 这任务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办得更好了,如果有,那只有太子哥哥。 不远处,顾乘风戴着面具,瞧着欢欢喜喜进了长思院的萧润,眼睛眯起来。 第124章 不自知的心疼 萧润与孟晏云对弈,心不在焉的说:“嫂嫂,太子哥哥对你比父王对你好。” 孟晏云下白子的手一抖,那颗白子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 是的,萧澈对她比上一世的南越王对她要好,好的出乎她的预料。 甚至她都没有多费力,陈楚楚和萧濬就已经废了。 如果是上一世的她,她肯定会全心全意对萧澈。 但是她上一世也看多了婚前是珍珠,婚后变鱼目的女子。 也有宠妃与她说过,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和男人之间,若即若离,让男人觉得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求不得,才能得长久。 不过上一世她一直都是南越王的正妻,南越王对她并非专宠,却也很敬重,并且南越王的女人虽多,却只有她诞下子嗣。 她觉得她是去和亲的,只要渝丰依旧强大,她又不犯错,那日子平静的过下去就行,所以这些手段她见过宠妃用在南越王的身上,并且很有用,但是她并未用过。 现在用在萧澈的身上,果然很有用。 “是很好。” 她回神,见到那颗白子落在并非她预想的地方,但她并未悔棋。 落子无悔。 萧澈对她很好。 这原本就是她要的,她得到了,并且事态发展得很好,她该高兴的。 “嫂嫂,忘了从前吧,即便是还记得仇人,你也能以太子哥哥的妻子,我的嫂嫂重新活一次,就当以前是一场梦。” 萧润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笑起来,垂下的眸子中满是嘲讽。 她得到的好是她算计来的,像是海市蜃楼,当真相被发现,也就是海市蜃楼消失的时候。 即便是她能瞒得了一世,那她越在意萧澈,就会越惧怕真相被揭开,这种惧怕会伴随她一辈子。 她的结局,已然可见。 人已经被困住了,难道心都要被困住吗? 沉默着下了十数子,萧润的黑子还是被困得毫无出路。 萧润认命的将黑子拾起来,语气颇为挫败:“嫂嫂心神乱了我还是赢不了,啧,果然使再多的手段都是赢不了真正有本事的人。” 孟晏云蹙眉:“你想说什么?” “嫂嫂,怀敏郡主包藏祸心,嫂嫂与其自己费心,不如直接与太子哥哥说,以太子哥哥的能力,解决起来肯定比嫂嫂自己去筹谋要简单容易。” 孟晏云的眸子难得凌厉起来:“润儿,这世上的人活着,没有谁是容易的,他已经很难了。” 她能重活一世,亲人能失而复得,她能知道哪些人是包藏祸心。 直至现在,她想保护的人都如她所愿,很平安。 但是萧澈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老皇帝能心狠至此,存着算计着萧澈没有子嗣的心,萧澈在意的皇后,真正真心对待萧澈的皇后,已经不在世上。 甚至萧澈以为她心里都是真情,其实一切都是算计。 她已经很残忍了,不能再将所有事都推给萧澈,让萧澈去为她涉险,为她筹谋。 “怎么了?” 萧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125章 棋局 萧澈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孟晏云的脸色也不好。 “惹你嫂嫂生气了?” 他坐到孟晏云的身边,眸色幽深的看向萧润。 萧润咽了咽唾沫,低头小声嘟喃:“我没有,我就说怀敏郡主是太子哥哥的表妹,说不准那一日就亲上加亲,嫂嫂就不高兴了,但我说的是实话。” “萧润!” 孟晏云眉头紧蹙,眼中隐隐闪烁着怒气。 萧润把手中的棋子一股脑全撒在棋盘上,趁着萧澈和孟晏云错愕之际,撒腿就跑了,一副调皮顽劣的样子。 “殿下别多想,我们不是在说这个,十六弟输了棋,耍赖呢。” 孟晏云扬起笑脸,与萧澈解释道。 按她的观察,萧澈与白映雪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但人心变幻无常。 白映雪是萧澈的表妹,萧澈有不喜欢白映雪的资格,但萧澈未必会允许别人也不喜欢白映雪。 而不管她是正妃还是侧妃,对萧澈要纳别的女人,她能与萧澈调情的时候隐晦的说她介意,但是她不能和别人说她不高兴。 那叫没有规矩,不知轻重。 萧澈的神情没有变化,定定的看着孟晏云,道:“孤没有要纳白映雪。” 对此孟晏云倒也不意外,温柔笑道:“殿下,那只是十六弟的玩笑之语,而且其他王爷后院充盈,殿下即便是不纳怀敏郡主,纳别人也是正常。” 萧澈深沉的看了孟晏云一眼。 罢了,这种事说得再多不如用行动来证明。 正在这时,苏衡走进来,在萧澈的耳边低语一句。 萧澈挥退苏衡,目光落在棋盘上。 他将萧润撒落在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拾起来,道:“不说那些了,说来孤还未与你对弈过,今日正好得空,不知爱妃可否赐教。” 这个转折来得突然,孟晏云心中有些不安,面上却不显,笑着请萧澈先下。 孟晏云有些心不在焉,但这局棋她下得很是轻松。 准确的说,是输的很轻松。 萧澈手中摩挲着一颗棋子,玩味的看着孟晏云;“你还是第一个与孤下棋的时候让着孤的。” “啊?” 孟晏云抬头看着萧澈,一时间不明白萧澈从哪里看出来的。 “让的还颇有意思,引导着孤的棋路,看似是孤赢了,其实让孤赢多少,棋局到一半的时候,你心里就有数了。” 萧澈似笑非笑。 孟晏云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心虚道:“殿下多想了,臣妾并没有这么厉害。” 萧澈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送来的花可还喜欢吗?” “喜欢,殿下有心了。”孟晏云略得喘息,垂眸整理思绪。 “京郊园子里的山茶花开得正好,你若是喜欢,孤后日带你去游玩。” 说到这里,萧澈才忽然发现,他似乎并不知道孟晏云喜欢什么。 也似乎,不管他送什么,孟晏云都说喜欢,他甚至都不知道孟晏云喜欢吃什么。 方才苏衡进来告诉他,萧润要苏衡与他说,只要他和孟晏云下棋,孟晏云肯定会不着痕迹的让着他。 现在他知道了,萧润是想告诉他,孟晏云对他有所保留。 第126章 只娶一人 没事,他们已经是夫妻,他会慢慢让孟晏云知道他的决心、 萧澈想着,招手让侍女将棋盘和棋子都收走,道:“你先赏一赏花的,别太费神,明日晚上便是成平公主的接风宴,还有些小事要处置,一会儿来陪你用膳。” 孟晏云应下,微笑着目送萧澈离去。 等萧澈一离开,孟晏云便拄着头。 如今最让她头疼的似乎不是怎么获得萧澈的信任和欢心,而是萧润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知道萧润是好心,可是这样的好心,或许会坏事。 从长思院往书房走,苏衡跟在萧澈的身后,忍不住说道:“殿下对怀敏郡主真的无意吗?属下斗胆,镇国公府虽然是没有了,可还是有不少旧部还在世上,将怀敏郡主娶进府中,可以巩固这部分势力。” “能看在一个女人的份上靠上来的势力,不要也罢。” 萧澈嗤笑。 非要如此衡量,孟盛比镇国公府有用得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的心思原本就重,这府中若是再多出别人,更不知她要生出多少心思。” 他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往长思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衡心头一震,问:“难道殿下只打算要侧妃娘娘一个了吗?” 萧澈一怔。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详细想过。 不过现在一想,这个问题似乎也不难有答案:“现在这样不好吗?孤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女人回来,将府中闹得乌烟瘴气的。” 想明白这一点,他走向书房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次日,成平公主的接风宴,这也是上元节之后孟晏云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孟晏云不想众人来探寻她的病情,故而装扮得靓丽娇贵,并未僭越,却也是宠妃模样。 等萧澈来接她,来到大门口,才发现萧濬也是要进宫的样子。 才这么短的时间,萧濬脸上的烧伤竟然比她脸上的还要浅,而且是呈现淡淡的粉色,那俨然是长出来的新肉。 整个人看上去完全不复以前的嚣张跋扈,反而像个小孩子,低眉顺眼的跟在萧润的身边。 “他现在很听话,不用担心。” 萧澈见孟晏云的目光被萧濬吸引,主动解释。 孟晏云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既然萧澈都这么说,那多半是万无一失。 来到宫中,萧澈一如之前,要将孟晏云先送去绛云宫。 “殿下放心吧,从这里去绛云宫的路臣妾很熟了,臣妾自己去就行。”孟晏云笑道。 以前她要隐藏熟悉皇宫布局这件事,再加上应对还是贵妃的顾氏有些吃力,所以没有推脱。 但现在至少去绛云宫的路线她已经熟知,顾氏也不足为惧,便不用萧澈相陪。 萧澈微一沉吟,最终还是点头道:“那好,你小心些。” 孟晏云福一福身,在萧澈的坚持下先往绛云宫走。 走出一段距离,她意识到什么,忽然的转身,只见萧澈还站在原地望着她。 见她转身,萧澈以为她是怎么了,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面上不禁露出着急。 第127章 奚落 孟晏云知道,这时候她要是笑着挥挥手和萧澈告别,做出娇憨天真又依依不舍的模样,那萧澈会更相信她的深情。 但最后她只是再次浅浅福身,毫不留恋的转身朝绛云宫走去。 萧澈的眼神逐渐幽深。 每一次入宫都是风波不断,孟晏云不说,可还是会害怕吧。 “让宫中的人多盯着些。” 他沉声吩咐苏衡。 “是。” 苏衡应下。 短暂的停留之后,一行人继续往御书房走去。 这时孟晏云也走到御花园中,听到前面有喧闹的声音。 “听说西羌的旧王族攻破王宫那一日,许多侍女都被玷污了,不知王后娘娘……哦,不对,是公主,不知公主是怎么躲过的呢?” 说话的女人声音很是刻薄张扬。 “原本的西羌王都快六十岁了,想来甚是喜欢公主,即便是要覆灭了,也还是尽全力保了公主周全吧。” “这般深情的西羌王,公主难道就不动心么?怎么能自己回京呢?” …… 听着这些言论,孟晏云的心头升起一股怒火。 两世为人,这些人还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上一世成平公主便是在这些奚落嘲讽中绝望自尽的。 之后便是她,在成平公主身上尝到甜头的这些人,奚落她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言语中的犀利恶毒更胜一筹。 孟晏云没有出声,沉默着一步步往人群走去,眸中寒芒遍布。 正在说话的人见到孟晏云来,孟晏云虽是以薄纱蒙面,众人从她露出的一双眼睛中看到怒意,顿时噤了声。 “嫂嫂怎么才来?” 白映雪率先反应过来,亲亲热热的过来挽住孟晏云。 孟晏云不着痕迹的推开白映雪的手,继续走到最嚣张的那个妇人面前,抬起左手就打了妇人一个耳光。 啪一声响起,御花园中更是静到落针可闻、 妇人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晏云:“你敢打我!” 就算孟晏云是太子侧妃,也不能在宫中随便打人! 孟晏云身形修长,比妇人高出一个头,便是站着,也是居高临下的睨着妇人,红唇微启:“侮辱功臣,污蔑王师,用心险恶,人人可打,怎么,你不服?” 说着,她的眸子缓缓扫过方才一同奚落成平公主的几个妇人。 那几个妇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孟晏云直视。 “嫂嫂,大家只是在看成平公主闷闷不乐,在与公主开玩笑而已,你是不是仗着身份小题大作了。” 白映雪柳眉微蹙,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孟晏云。 孟晏云的眼神移到白映雪的身上:“哦?郡主回京不与你母亲同行,而是单独与侍卫同行,不知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呀?” 白映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声音急切:“嫂嫂你说什么?” “本妃开个玩笑,不好笑吗?” 孟晏云倏忽展绽出笑容,一双眼睛弯弯。 白映雪被噎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杏眼中水花隐隐:“嫂嫂,你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又是动手又是阴阳怪气的呢?大家也不是有意的。” 第128章 不关嫂嫂的事 “不是有意的,是管不住你们自己的舌头,需要本妃来帮你们管吗?” 孟晏云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映雪。 从前每一次出现在人前都是柔弱温和的人,第一次这般强势。 众人这时才发现,孟晏云的那双眼睛里的漠然与寒芒与萧澈的如出一辙。 其中几人马上低下头,不敢再和孟晏云对着干,齐齐屈膝道:“侧妃娘娘教训的是。” 成平公主感激的看向孟晏云。 她被封公主就是为了去西羌和亲,从未想过还有能回京的这一日。 可她的身份尴尬,既然不和亲了,她无依无靠,这公主的身份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姑姑是皇上亲封的公主,为了两国的和平嫁去西羌,又是皇上允了回京的,你们如此不满,是不满皇上的决定吗?” 孟晏云并没有轻易放过这里的人。 眼下的情况肯定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她得将皇帝架在高处,让众人吹捧皇帝,只要皇帝被吹捧的下不来台,便只能顺势褒奖成平公主。 有皇帝的褒奖,便是承认成平公主的功绩,那么那些功臣家族不管愿不愿意,在成平公主被为难的时候都要帮着说几句话。否则的话等有朝一日他们想要歌颂自己的功勋时,会被人戳脊梁骨。 她要将成平公主和这些功臣之家绑在一起。 “臣妇(臣女)不敢。” 众人齐齐跪下。 “不敢便好,起来吧。” 孟晏云往成平公主走去。 经过白映雪身边时,白映雪忽然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 她头上的簪子掉在地上,应声碎裂。 同时磕在地上的金镯也碎了。 孟晏云的目光放在掉落的首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悠悠然站着,丝毫没有去扶白映雪的打算。 白映雪坐在地上,揉着在地上擦破的手心,望着众人楚楚可怜的说:“你们不要误会,是我自己跌倒的,不关嫂嫂的事。” 孟晏云斜了白映雪一眼,继续往成平公主的身边走,边走边说:“怀敏郡主这身子真是弱柳扶风,比本妃的身子都不如。”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再看向白映雪的眼中都透着怀疑。 这里的大多数人家里都难有干干净净的,那些妾室和妾室的子女小动作不少,白映雪打的什么心思太明显了。 嘴上说着不关孟晏云的事,实际上就是在暗示是孟晏云推的。 再者是不是孟晏云推的与她们有何关系? 帮着白映雪,就算是证实了是孟晏云推的她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淑妃娘娘到,林妃娘娘到。” 忽然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众人敛了神色,齐刷刷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屈膝福礼:“拜见淑妃娘娘,林妃娘娘。” “这是怎么了?” 淑妃来到孟晏云的身边,扶起孟晏云,问道。 她在宫中等着孟晏云来,听说御花园吵起来了,这才急忙出门来查看。 孟晏云没有说话,幽深如古井般的眼神看向被打的那个夫人。 那夫人触到她的目光,急忙低下头,不敢告状。 “郡主的衣裙怎么脏了?”林妃的目光落在有些狼狈的白映雪身上,声音温和。 第129章 废人 白映雪神情惊惶,小心翼翼的扫了孟晏云一眼,低着头小声说:“无……无事,臣女不小心摔倒了。” “宴席快开始了,不如郡主去本宫宫里换一身干净衣裳吧。” 林妃笑吟吟的,目光扫过地上摔坏的首饰,却只当做没有看到。 白映雪给了身边的丫鬟一眼。 丫鬟弯腰去捡地上碎了的首饰,顿时哎呀一声,惊呼道:“郡主,这些首饰都是假的。” 她这一嗓子喊的中气十足,就连一旁路过的宫女都听到了。 淑妃看了孟晏云一眼,顿时明白了七八分,道:“今日是成平公主的接风宴,你们府中的事情,自己回府去处置,难道还等着在场各位夫人给你们断家务事吗?” 林妃眸色微凝,但也是和颜悦色的说:“淑妃姐姐说的是,今日不应该说别的。” 淑妃冷冷的扫了白映雪一眼,对孟晏云道:“你身子不好,先去绛云宫稍歇片刻吧。” 孟晏云没有拒绝,示意成平公主一同去。 等淑妃一众人离开,御花园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除了被孟晏云掌掴的夫人和白映雪,其他人都默契的当做无事发生。 此时的御书房中,皇帝审视着萧濬的面色,问:“上元节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并不相信萧濬是被人绑了。 当时顾国公偷偷带亲兵进京,并且此事已经被闹大,他要是不严厉处置,那日后别人也有样学样,这京城里便再难维持秩序。 现在事情已经平息,要是能借着这件事继续有敲打萧澈的理由,那便更好了。 萧濬应该要明白自己的价值。 “那日,有人挟持了儿臣,他们打儿臣,用炭火烫儿臣。”萧濬神情呆滞,声音讷讷。 皇帝猛然蹙眉,下意识扫了萧澈一眼。 萧澈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并无异状。 “你知道是什么人挟持了你吗?”皇帝又问。 萧濬摇头。 皇帝眼神一沉,对萧澈道:“太子,你先出去。” “是。” 萧澈并未多言,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太子殿下,不要走!” 却是萧濬惊恐的紧紧扯住萧澈的衣袖,乞求的看着萧澈,阻止萧澈的离去。 萧澈停下脚步,朝皇帝拱手:“启禀父皇,七弟那日受到的惊吓过大,自醒来就惶惶不可终日,太医说他不能再受刺激,否则也许会疯癫。” 他眉眼低垂,将冷意藏在眼底。 顾乘风与他说,人的精神有一个承受的度,只要超过那个度,人就会崩溃,但是只要方法得当,就能使人的认知在崩溃之后重建。 这个方法和驯兽差不多,民间驯耕牛的时候,便是牛耕地的时候乱走就打,走快了也打,久而久之,牛就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被打,便是驯服了。 所以在折磨萧濬的时候,只要他出现,折磨就会停止,他一离开,折磨便会重新开始。 在萧濬崩溃之后,便会凭借动物一般的本能,认为只有他出现才能避免被折磨,所以会将他视作唯一能停止痛苦的方法,这是被写入萧濬脑子里的规则。 而在萧濬的认知被折磨的崩溃之后,顾乘风再打乱了萧濬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 现在不管谁来问,都是问不出什么的,反而会让萧濬受刺激。 敢动他的人,这便是下场。 第130章 制衡 皇帝眼神阴鸷的看着萧濬。 这个儿子算是废了! 白花费他这么多心思。 “下去吧。” 他烦躁的挥挥手。 萧澈带着萧濬走出御书房,留下萧润在里面。 皇帝招招手,让萧润来到身边,唇边噙着慈爱的笑容,柔声问:“你七哥究竟是怎么伤的,还有孟氏,她这段时间身子不好是为什么?” 萧润眸色纯澈:“七哥不是上元节那日被歹徒所伤吗?孟嫂嫂是见到了七哥的伤被吓到了,之后神情恍惚做糕点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手。”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萧润,动手给萧润整理了衣襟,笑道:“润儿,你也长大了,该知道朕对你的期许,你可不能犯糊涂。” “儿臣只想父皇永远康健,只有父皇才对儿臣最好了。” 萧润像个天真的孩子,投入皇帝的怀抱,用头蹭着皇帝撒娇。 皇帝顺势搂住他,愉悦的哈哈大笑。 在皇帝的怀中,萧润垂下眼眸,眼中满是厌恶。 宴席准时开始。 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萧澈已经知晓。 宴席半酣时,他让苏衡去给王复燊说几句话,王复燊将话再传给了皇帝。 皇帝略一沉吟,带着五分酒气大声说道:“成平公主远嫁西羌,保西羌和渝丰十余年的和平,实是渝丰的功臣,特加封长公主,按品级赏府邸,良田,将其功绩记于史书,流芳百世!” “皇上英明!” 众人起身跪拜,齐呼万岁。 坐稳之后,孟晏云侧头小声问萧澈:“殿下与皇上说了什么?” “现在民间已有传言西羌能复国都是顾国公的功劳,都在称颂顾国公英勇,除掉一个好战的西羌王,才保得边境安宁,并且各地的举子已经进京,马上就要参加春试。” 萧澈回道。 孟晏云顿时明白。 将功绩归在一个女人身上当然比归在一个家族的身上更便于皇帝控制。 再借着举子们的口,正好可以将皇帝的英明神武传遍渝丰各地。 不再对皇帝抱有希望的萧澈,属实是将皇帝的性情拿捏得精准。 “殿下英明。” 孟晏云朝萧澈举杯。 萧澈却拿走她手上的酒杯:“你身子不好,不能饮酒。” 孟晏云笑了笑,端起一碗汤,道:“那妾身以汤代酒。” 两人相视一笑,碗盏相碰。 这鹣鲽情深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又是好一番羡慕嫉妒。 白映雪的坐席离两人的还有些距离,却也看得十分清楚,她握紧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 月上柳梢头,宴席结束,宾客们陆续出了宫。 宫门口,萧澈扶着孟晏云上马车时,白映雪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嫂嫂。” 原本正在往自家马车走去的人都停住脚步,看了过来。 孟晏云停住了要上马车的动作,循着声音看过去。 白映雪疾步走到萧澈的面前,来不及喘匀气,便蹙眉又是紧张又是委屈的说:“今日在御花园的事情不怪嫂嫂,殿下千万不要误会。” 在夜色的掩护下,孟晏云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映雪。 第131章 只需一人 萧澈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并不避讳:“孤没有误会。” 白映雪如释重负:“那就好,要是殿下和嫂嫂因为我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 没有在御花园中见过白映雪摔倒那一幕的人,不少都觉得白映雪温柔如水,善解人意,还在关心着人家夫妻感情。 萧澈没有多说,转身扶着孟晏云便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再没有管白映雪。 等马车驶出好一段距离,萧澈才说:“修整成平长公主府的事情,孤打算让你来办,到时淑妃会从内务府和尚宫局挑得用的人给你,也不需你太过费心。” “殿下放心,臣妾定将此事办好。” 孟晏云笑着应下。 她知道萧澈的苦心。 萧澈这是在帮她积累人心,以备来日封太子妃时有人支持,到时皇帝即便是不愿意,也只能顺势而为。 “办不好也没关系,有孤呢。” 萧澈揽着孟晏云,低头在孟晏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孟晏云的脸在萧澈的怀中蹭了蹭,做出依恋之态。 萧澈抚着她的长发,心中温暖之时,也有一丝怅然,问:“今日在御花园中发生何事,你便不打算与孤说吗?” “怀敏郡主不是已经帮臣妾说明了吗,都是误会。” 孟晏云声音娇俏,还含着两分笑意。 萧澈暗暗一叹,还是出言解释:“孤敬重母后和老国公,但是国公府留下的那些产业这些年孤尽心打理,如今再加倍交还给她,已经全了孤对老国公的情义。” 言下之意,他并不欠白映雪什么,除去老镇国公这层关系,他们没私交,更无私情。 “臣妾相信殿下,不过殿下文武双全,丰神俊朗,想来郡主也是与臣妾当初一样,对殿下心生仰慕而已。” 孟晏云说得缓慢,语气中显露真诚。 不论如何,当初她是将真心做足了,那时萧澈也不是太子,她当时既不在意萧澈的身份,也不在意位分,甚至是抛下了一直生长的云州,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只为能和萧澈在一起。 现在的白映雪可没这条件,且白映雪回来的时机可真是巧妙,萧澈被封太子,陈楚楚被废,白映雪就回京了。 其中包含的意思萧澈会自己去琢磨,即便萧澈不去琢磨,她也会让萧澈琢磨的。 “孤已经有了你,不需要别人。” 萧澈语气有些沉。 孟晏云心中微震,很快抬眸,眼中噙着晶莹的泪花,感动道:“臣妾何德何能,能让殿下对臣妾这般好。” 萧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冷峻的面容绽开笑颜。 马车缓缓驶向太子府,那是被孟晏云称作家的地方。 次日,晴空万里。 从如春以来,天便一直晴着,众人纷纷在感慨好天气。 萧澈一早就出了府,孟晏云起了个大早,开始准备给成平长公主修缮皇帝赐下来的公主府。 皇帝赏下来的府邸原来是一个罪臣罚没的,荒废了好些年,想要修缮好,得花好一番功夫。 正在这时,秋白走了进来。 第132章 盟友 “顾公子说,今天一早有人故意在各处散播谣言,说娘娘吞了许多太子殿下给怀敏郡主的东西。” 秋白附在孟晏云的耳边说。 孟晏云毫不意外,一边挑耳环一边说:“让顾乘风不必管,也不要参与进去,看戏就是。” 说完,她挑出一对红珊瑚金鱼状的耳环和一对珍珠耳环,在耳垂比对着给夏橙看。 夏橙指了指那对珍珠耳环。 秋白应声出去。 孟晏云将珍珠耳环戴上,再配那枚新做的玉佩,一身鹅黄色春装,出了太子府,带着卫队往皇帝新赐给成平长公主的府邸。 在里面逛了一圈,孟晏云才将里面的荒芜具象化,这样的宅子皇帝肯定是不会赐给真正的功臣,因为拿不出手。 但其实这里地段很好,只要修缮的好,也不会委屈了长公主。 等她将各处的情况一一熟悉记录,已经日薄西山。 银丹看着西边血红的晚霞,道:“这晚霞可当真是好看,近来的天气也当真是好。” 孟晏云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唇角微微弯起。 京城的好天气,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孟晏云的车驾刚来到太子府的门口,便见到孟靖云策马而来。 “娘娘,殿下让卑职来接您去秦翰林府中用膳。”孟靖云拱手行礼道。 刚要走下马车的孟晏云,只得继续往翰林府去。 承懿郡主和秦燕真一直在秦府门口等着孟晏云,一见人来,就亲亲热热的将人迎了进去。 距离晚膳时间还有一会儿,男人们还在前厅商议正事,承懿郡主带着孟晏云来到自己的院子里,并挥退了其他人。 等四下无人,承懿郡主拉着秦燕真便给孟晏云跪下。 “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真如实告诉臣妇了,娘娘的救命之恩,妾身没齿难忘。”承懿郡主声音铿锵。 孟晏云忙伸手将人扶起来,柔柔笑道:“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带人赶来,我也救不了秦姑娘,郡主不必行此大礼。” 承懿郡主扶着孟晏云坐下,认真道:“娘娘大恩,日后若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娘娘只管吩咐。” 听到这话,孟晏云心中安定。 承懿郡主深得老翰林的看重,在翰林府说话是有分量的,能得到承懿郡主的支持,那自是最好。 说了一会儿话,承懿郡主去张罗晚膳。 秦燕真瞧着孟晏云还被包裹的手,想碰又不敢碰,小心翼翼的问:“还疼吗?” 孟晏云摇摇头,声音温然:“已经好了许多,不疼了。” “齐王那厮还好好的,真是想想都可恨!” 秦燕真想到那天晚上萧濬的丧心病狂,做梦都想杀了萧濬。 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孟晏云的面前说。 孟晏云唇边的笑别有深意,轻声说:“不急,快了。” “什么?”秦燕真没有听清。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会自食恶果的。”孟晏云恢复了温柔端庄的模样。 秦燕真也没办法,听说孟晏云要给成平长公主修府邸,便缠着孟晏云带着她一起。 孟晏云无奈的笑起来:“我看你是想找借口出府玩吧。” “母亲这段时间都不让我出门,我都快闷坏了。” 秦燕真抱着孟晏云的手臂撒娇。 孟晏云禁不住她的纠缠,到底是答应下来。 第133章 赏花宴 在秦府吃了晚饭,暮色四合时,萧澈和孟晏云返回太子府。 累了一日,孟晏云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萧澈本想说些事情,但见她睡着,只爱怜的将她抱在怀中。 马车停下,他抱着孟晏云下车时,孟晏云像只睡熟的小猫,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他唇边不禁漾起一抹笑,心中软成一片泥泞。 第二日,萧澈没有出门,而是在府中将官员叫来议事,内务府和尚宫局也选了宫人来帮孟晏云。 萧澈陪着孟晏云看了那些人,细细问过,觉得没有问题,又警告一番,这才又去前厅。 被晾在前厅中的一众官员不知何时早已见怪不怪,吏部尚书还捏起一块糕点,与其他官员打趣道:“终究是我等做不出这般清甜的糕点,烹不出香甜的茶,难怪太子殿下弃我等而去。” 其他官员哈哈大笑。 萧澈来到门口时,正好将前厅中调笑听得一清二楚。 苏衡不敢笑,憋笑憋得红了脸,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 萧澈侧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有官员见到萧澈的身影,忙示意别人噤声。 众官员住了口,前厅中又恢复严肃。 萧澈抬脚气宇轩昂的走进去,来到主位坐下,但神情颇有些不自然,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两声,这才问:“方才说到哪儿了?” 众官员交换着眼神,皆是想笑又不敢笑。 还是吏部尚书说:“说到主考官的人选,今年秦老翰林的小孙儿也一同参加春试,为避嫌不适合做主考官。” “那诸位有合适的人选吗?”萧澈问。 …… 下午,白映雪让人给送来请帖,说两日之后的府中举办赏花宴,邀请孟晏云前去。 实际上是白映雪的母亲也回到京城,是借口赏花宴给白夫人接风。 孟晏云看着那张请帖,眸色渐渐冷冽。 看来白映雪是筹划好了。 陷阱既已设好,那她这个猎物要是不去,岂不是扫兴? 两日之后,孟晏云打扮得甚是华贵端庄,仅仅是一只翡翠的镯子,那水头一看便不是俗物。 来到从前的镇国公府,如今的白府,孟晏云在秋白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秦府和孟府的人都来了,但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见到孟晏云来,才簇拥着孟晏云往里面走。 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关切询问,孟晏云的唇角慢慢扬起。 真好,在意的人都还在,那就做什么都值得。 “孟妃娘娘来了,臣女有失远迎,娘娘恕罪。”白映雪笑容天真的迎出来,声音满是少女的活泼娇憨。 见白映雪热情的走过来,一左一右挽着孟晏云的秦燕真和孟霄云原本是想让开,却被孟晏云不动声色的拉住。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是没有动。 而白映雪想要来挽住孟晏云的手,见孟霄云和秦燕真没有动,只能站在原地,但笑容依旧嫣然,不见尴尬。 “郡主客气。”孟晏云语气淡淡,很是疏离。 下一刻,白映雪就红了眼睛,轻咬下唇:“娘娘莫非是还在生映雪的气吗?那天都是映雪心慌,一时间说错了话,娘娘真的不能原谅映雪吗?” 第134章 暗涌 “郡主在说什么,本妃为何要生气?” 孟晏云美眸淡漠,似笑非笑的望着白映雪。 说着,她的手似是无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镯子。 白映雪看孟晏云虽是毁了容,可是在周身贵气逼人的气质加持下,脸上的红痕竟是透出三分妖冶,令孟晏云整个人有一种怪异的美感,像个妖孽。 要不是仗着萧澈的势,孟晏云怎么会有如此气势! 白映雪的眼中快速闪过嫉恨,却很快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娘娘没有生气那便最好了,娘娘放心,表哥对我好只是因为祖父的托付,我不会抢了属于娘娘的宠爱的。” 孟晏云唇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些。 就算是没有萧澈的提前解释,在见过萧澈的宠爱之后,她也并不怀疑萧澈会对白映雪存有别的心思。 萧澈这般骄傲的人,要一个女人,要了就要了,想要对一个人好,那便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不会畏畏缩缩,偷偷摸摸。 “嘁……怀敏你毕竟没有成婚,这夫妻间的事情你不知道。” 说话的是承懿郡主,“娘娘是太子殿下的枕边人,该与娘娘解释的,殿下定是解释过了,你不用这般操心。” 承懿郡主嘲讽的眼神毫不掩饰的从白映雪的脸上扫过。 这种自以为是又惺惺作态的人真是让人讨厌,真当别人都是傻的,不知道白映雪打的什么主意。 姚氏也觉得白映雪对孟晏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这般伏低做小,看上去就像是孟晏云欺负了白映雪似的。 但孟晏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这里日头太大,还是进去再说吧。”她蹙眉道。 “瞧我,实在是粗心,诸位快请。” 白映雪吐了吐舌头,一副可爱模样,将众人请进了花厅中。 花厅的正位上坐着一位夫人,那夫人挺直脊背,看向孟晏云的眼神带着审视,明显端着长辈的派头。 孟晏云眼睛微眯,只当做不知道那是白夫人,笑问白映雪:“这位夫人是……” “这是我母亲。” 白映雪介绍。 “原来是白夫人。” 孟晏云淡淡说了一句。 镇国公府若是还在,那白夫人就是国公夫人,可镇国公府不在了,白夫人仅仅是白映雪的母亲而已。 若是对她和气一些,她也不想惹事。 但这白夫人无端端就就想压她一头,她自是不愿意。 她侧目往外面看去,随意指着一株迎春花:“那花开得可真好。” “谁不知道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差不多将整个京城的花都搬进太子府了,娘娘是看府中的看腻了吗?” 秦燕真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真诚,似乎是真的不理解在发问,而没有其他意思。 这原本该是别有意味的问话,偏偏被她问得就是表面的意思。 孟晏云唇角含笑,似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那日送来的花,的确是没有迎春。” “云州没有迎春花,侧妃娘娘在云州时不常见。” 姚氏笑着打圆场,对孟晏云的张扬不再苛责。 这些日子她也知道现在孟晏云的那个位置,不进则退,一退或许就是万丈深渊。 儿女都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们做父母的唯有全力支持和保护。 第135章 故技重施 孟晏云没有管白夫人,与姚氏和承懿郡主一同走到花园中。 见状,不少的夫人小姐便一同围到孟晏云的身边,白映雪和白夫人这两个主角倒是被冷落了。 白夫人目光阴沉,神情倨傲,不声不响的走到孟晏云的身边,声音冷沉:“孟妃可知道映雪的父亲和外公是怎么死的吗?” “请夫人赐教。” 孟晏云语气波澜不惊。 “他们都死在十四年前与漠北那一仗中,若不是有他们的牺牲,孟妃估计不能在云州平安长大吧。” 白夫人的语气凌厉。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白夫人这是要开始数功劳了。 但也不怪人家提,这功劳本来就是存在啊。 “是啊。” 孟晏云的语气怅然:“那一仗何其惨烈,大殿下也在那一场大战中战死,整整五万大军,归来的不足十分之一,不知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有多少父母失去孩子,多少家庭家破人亡,那一年云州城中的孤儿以万计。”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陡然变冷:“漠北何其可恨,我若是男儿,恨不能上战场杀几个,便是拼我这条命,能换一个漠北人,也是我的荣幸!” “就是!漠北人当真可恨,我父亲在那一仗中失去了一条胳膊。” “我哥哥便是死在那一仗中,我母亲身子原本就不好,知道我哥哥的死讯没多久便也撒手人寰。” …… 今日来的有不少武将人家,也有人的亲人在那一场战争中或是受伤,或是天人永隔,一时间一场赏花宴变得义愤填膺,变成对漠北的声讨大会。 孟晏云看着白夫人的目光十分冷漠。 并非是她对老镇国公和世子的牺牲无动于衷。 一场战争下来,牺牲的人不计其数,但这样的付出是对国家对百姓的,他们的家人理应得到照顾这没错,但不应该成为挟恩以报的工具。 在场的人越说越气愤,白夫人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白映雪适时上前,握住白夫人的手以示安抚。 随即给了方曦一个眼神。 方曦会意,过来将白映雪头上在一支发簪取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大家听到。 “郡主这簪子有些奇怪。” 听到方曦的话,众人不悦的将目光移过来。 “怎么了?” 白映雪故作不知,疑惑的问。 “这簪子上的红宝石……哎呀,这好像是腊做的。”方曦掩着唇,神色略显慌张,好像勘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白映雪意有所指的瞧了孟晏云一眼,很快将簪子收起来,笑意勉强:“我知道这是腊做的,我只是随便戴戴,没有想到方小姐慧眼识珠,被识破了。” “郡主的手镯好像也不对。” 方曦执起白映雪的手,在烧蓝的桌子上一摸,竟然掉色。 “映雪,人家欺人太甚,你又何必帮人家藏着掖着呢?”白夫人凌厉的眼神看向孟晏云。 宾客们噤声,也随着白夫人的目光看向孟晏云。 面对众人的目光,孟晏云手中拈着一朵迎春花,柳眉微蹙:“有谁欺负郡主和夫人了吗?” 第136章 红白脸 白夫人心头一滞,完全没有想到话都说到这种份上,孟晏云竟然还装傻。 “母亲别说了,都是没有的事。” 白映雪神色焦急的劝道。 “什么没有的事,太子殿下的好心全都被她玷污,镇国公府的东西不知被她吞了多少,她还敢将那些东西以假乱真,当真以为我们不敢告发她吗!” 白夫人的语气铿锵有力,透着浓浓的怒气。 “母亲!” 白映雪几乎连眼泪都快急出来,轻声斥了白夫人一句,转而对孟晏云抱歉道:“娘娘恕罪,是我母亲误会了,这都是没有的事。” “哼,没有的事,非要我们将证据都拿出来吗?”白夫人抬高了下巴,得意的看向孟晏云。 想要将这件事揭过去,孟晏云就只能答应劝说萧澈将她的女儿封做太子妃。 孟晏云不答应也没有关系。 等孟晏云克扣镇国公府财物的事情传扬出去,坏了名声,那孟晏云也做不得太子妃,能做太子妃的,只有她的女儿。 白夫人唇边绽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志在必得。 “你们血口喷人!” 孟霄云气红了脸,奈何对这件事不太了解,想帮孟晏云辩解也不知从何说起。 承懿郡主却上前拍了拍孟霄云的手,示意孟霄云稍安勿躁,随即说道:“白夫人说是有证据,那不如将证据拿出来大家瞧瞧,若真如你们所说,大家这么多人在,侧妃娘娘也抵赖不得。” “母亲,不要。”白映雪跪在白夫人的面前。 白夫人不予理会,挥挥手让人下去拿证据。 不多时,两大箱首饰珠宝被抬了上来。 等人打开,承懿郡主和姚氏率先上前查看。 姚氏拿起一颗珠子,点头道:“这看上去是用普通的青石所做,是以次充好。” 白夫人本来都打算好了要是姚氏为孟晏云开脱,她便骂回去,不想姚氏却没有,她只得抿唇道:“这还不是孟夫人养出来的好女儿做的好事,真当我们是瞎的不成。” “母亲不要再说了,想来娘娘也是有难处。”白映雪泫然欲泣,看似是在帮孟晏云求情,实际上已经坐实了这件事是孟晏云做的。 方曦上前扶着白映雪,看向孟晏云的眼神幸灾乐祸,“她这么对你,你还帮她说话,我看你就是性子太软,人家才会欺负到你的头上,你可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啊。” 孟晏云的眸色渐冷。 很好,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她要是让人详查,即便是查出来她没有克扣,也会被白映雪轻飘飘的一句误会就掩盖过去。 若是不让人查,那就验证了外面的那些谣言,她就是克扣了镇国公府的东西。 说来说去,错的都是她,萧澈倒是半点错处都没有,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但是啊,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孟晏云扬起唇角,走到石凳处坐下,对银丹说:“让外面的侍卫告知殿下一声,白府出事了,请殿下来一趟。” 白映雪故作紧张:“娘娘,就这点误会,怎么能劳动太子殿下。” 银丹没有理会白映雪,见孟晏云没有说话,快步往外走了。 这么一闹,众人也没有了赏花的兴致,只沉默的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被牵连进去。 第137章 东施 考场的布置是萧池和萧润一同办的,今日萧澈只是来看看还有何处不妥。 萧澈瞧着萧润和萧池,眼中有些不解。 原本此事皇帝是让萧润与萧灏一同办,可萧润似乎很不喜欢萧灏,依旧是找了萧池一起。 也不知萧润为何对萧灏这般抵触。 就与萧润一开始带着他去杨皓正家那样莫名其妙。 “殿下,银丹姑娘来,说白府出事了。” 苏衡在这时进来在萧澈的耳边说。 萧澈不动声色,转身对众人道:“就先改方才说的那几处,孤还有事,先走了。” 官员们拱手相送。 萧润眼中闪过疑云,飞快对萧池道:“有劳三哥,我也走了。” 萧池伸出手想留萧润,阻拦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萧润就飞快追着萧澈去了。 与众官员大眼瞪小眼,萧池认命的垂下头, 他本来只爱花草,父皇都看不上他,也不知太子和萧润这个备受宠爱的十六弟怎么就突然注意到他,这段时间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花房里的花草都蔫了。 叹了口气,他只得继续办事。 萧澈走出去,从银丹口中大致了解了事情,吩咐苏衡几句,这才骑上马与萧润一同往白府赶去。 来到白府门口,萧澈不等马完全停下便跳下,大步走进府中,衣袂翻飞。 当他来到花园之外,远远地看到孟晏云安然坐在石凳上,周围有不少人围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孟晏云扬唇轻笑。 画面如此悠然,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对峙场面。 萧澈悬着的心放下,脚步也放缓了。 倒是萧润像匹脱缰的小马,喊了一声嫂嫂,便朝孟晏云奔去。 孟晏云循声望去,看到了萧润身后缓缓走来的萧澈,笑容明媚起来。 “早知道嫂嫂来赏花,我就不和四哥去看什么考场了。”萧润旁若无人的与孟晏云撒娇,并站在孟晏云的身后,不着痕迹的挡住阳光。 孟晏云下意识的拿出帕子擦了擦萧润额头的汗珠,眼神温柔:“整日就想着玩,不知长进。” 说话的时间,萧澈走到她的面前。 她这才起身随众人一同福身行礼,礼毕,道:“扰了殿下的公务,是臣妾无能,但是此事……” “孤知道。” 萧澈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扶了她一把,随即让她坐下,手放在她的肩上,目光直直看向白映雪和白夫人:“孤已经让人去查,要不了多久就能查清楚。” 姚氏看着萧澈的动作,一颗心放了下来。 那站在孟晏云身边的姿态,便是告诉所有人,萧澈是站在孟晏云这边的。 “太子殿下,这都是误会,嫂嫂也是,大家解释清楚便也罢了,太子殿下这么忙,怎么还叫殿下来。” 白映雪盈盈的水眸看向萧澈,端的是大度温柔全然为萧澈着想的姿态。 “孤与晏晏说过的,她的事便是孤的事,没有大小之分,而且这并不是小事。”萧澈的目光冷若冰霜。 白映雪心头一跳,低下头不敢面对萧澈的目光。 “殿下,娘娘。” 正在这时,碧芳嬷嬷出现,手中拿着一本册子。 第138章 指证 孟晏云与萧澈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向碧芳嬷嬷。 碧芳嬷嬷朝两人福一福身,将手中的册子呈给孟晏云。 “启禀殿下,在交还镇国公府财物时,娘娘便提醒老奴,让老奴务必将此事办清楚,最好留下人证物证。” “老奴谨记,所以就叫了内务府和尚宫局的几位管事,一一查阅过物品单子和账本,确定物品与单子对得上这才交给白府的管事。” “白府的管事也是确定了之后才接收签字的,郡主和白夫人毕竟是镇国公府的遗孀,老奴不敢轻视,册子老奴准备了三份,其中一份送去了京兆府,也好多个见证。” 碧芳越说,白映雪的脸色越白。 孟晏云甚是钦佩和感激。 当时她交代碧芳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碧芳会做得如此完美。 白夫人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却是嘲讽道:“侧妃娘娘做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这一句话却是暗指孟晏云一切都安排好了。 孟晏云微微一笑,只当做听不懂白夫人的言外之意,回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周围看向白夫人和白映雪的目光都是鄙夷。 就这还是曾经镇国公府的人呢,真是有辱镇国公府的门楣。 白映雪的心跌入谷底,还是要强打着笑容,说:“我一开始就说了,这只是个误会。” “这不是证据都出来了吗,还误会,难道这些东西是郡主自己准备的吗?” 萧润冷冷一笑。 他知道萧澈已经派人去查,不屑于和白映雪口舌之争,但是他不受这个气。 白映雪眸中闪过歹毒,面色不解:“太子殿下还没有说话,怎么楚王殿下这般着急侧妃娘娘?” 她的语气里有刻意添加的暧昧和怀疑。 “是啊,毕竟可是有前车之鉴。”方曦帮着白映雪说,并柔柔的看向萧澈。 “郡主你整日想什么,楚王殿下还不到十二岁。” 秦燕真用一种开了眼的眼神看着白映雪。 萧润也瞬间便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看向萧澈,扁着嘴解释:“四哥,我没有的,四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 孟晏云暗暗叹气。 也不知白映雪和方曦是不知皇权不可冒犯,还是真的蠢。 敢当众议论皇家丑事,等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有这两个人好受的。 “父皇让十六弟暂居太子府,由孤教导,郡主要是觉得父皇此举不妥,可去与父皇说。”萧澈冷冷道。 他不是杯弓蛇影的人。 更重要的是,萧润和孟晏云并不是萧濬和陈楚楚那样的人。 听到萧澈的话,白映雪如遭雷击,攥着手帕泫然欲泣,戚戚然望着萧澈。 萧澈只当看不见。 苏衡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找到那批假首饰的出处,将店铺的老板带来了白府。 当着众人的面,那老板说:“太子殿下恕罪,并非是草民做些假首饰骗人,实是当时来定做的人就是这么要求的,还说一定要做得粗糙,要一眼能看出来是假的。” “那你还能认出当时找你的人吗?”萧澈问。 第139章 护短 “当然记得,因为当时那人的要求太奇怪,草民的印象很深,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她左边耳垂旁有一颗大黑痣。” 被抓来的老板说。 “查!” 萧澈一声令下,碧芳和苏衡带着人去白府中找人。 众人沉默着交换眼神,没人敢在这时候说要离开。 从始至终萧澈都没有说要让人离开,明显就是不想遮这个丑,那就看个热闹,反正事情又和他们没有关系。 白夫人还是端着架子,对萧澈说:“太子殿下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我一直听说江南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江南人性情大多平和温柔,怎么白夫人去了那么久,学的是倒打一耙,藏污纳垢。”姚氏却是上前一步,拦在萧澈的面前。 萧澈一愣,心底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母后去了之后,便再没有人护在他的身前。 长大之后,寻求他庇护的人很多,却无人再能庇护他。 “我们可从头看到尾,不一直都是白夫人指认侧妃娘娘克扣了原本镇国公府的东西吗?只许你们指认,不许他人自证吗?” 承懿郡主紧接着说。 孟晏云也起身走到姚氏身边。 对视时,目露感激。 白夫人终究是萧澈的长辈,即便是占理,萧澈也会被人冠以顶撞长辈的罪名。 这种万金油的罪名,在人得势的时候无关痛痒,可一旦有倾颓之象,就会被当做杀人的刀子。 “白夫人,您既然是殿下的长辈,那更不用怕了,殿下一定会将真相查明白,证明您的清白。” 孟晏云声音轻软,很是大度。 “娘娘,我娘只是担心我,您大人大量,宽恕她吧。” 白映雪给孟晏云盈盈下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求,时不时还瞟孟晏云身后的萧澈一眼。 “那殿下也只是担心娘娘,你们如果不是小人,就不要计较。” 孟霄云气红了脸,一向温柔周全的人,说话也尖锐起来。 白映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向萧澈的眼神更加凄然。 萧澈的面上不再有失望。 没有了希望,那就谈不上失望。 带给他全新希望的人,就在他的身边。 他上前,将孟晏云重新扶着坐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到:“不必争执,孤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白映雪和白夫人的目光中是赤裸裸的嘲讽。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如何听不出萧澈的言外之意。 不是来主持公道的,那便是来护短的。 不多时,苏衡和碧芳回来,还带回来一个耳垂上有一颗黑痣的婆子。 “是她,就是她,找草民做这些假首饰的就是她。” 首饰店的老板激动的指着婆子说。 “心怀叵测,无端生事,陷害孤的爱妃,送去京兆府,三日后当街斩首!”萧澈不等婆子辩驳,便下了令。 白夫人虽是生气,但是听到萧澈将事情止于下人,还是松了一口气,且还有些暗喜。 萧澈这么做,终究还是念着旧情,只要有旧情,就一切好办。 第140章 效颦不成 “都是这等老奴欺主,才会让人误会了侧妃,好在如今误会都已经解释清楚,殿下留下用个便饭,也好让我等赔罪。” 白夫人看向萧澈,依旧端着矜贵的长辈架子。 “是不是老奴欺主,夫人心中有数,以后贵府的帖子,不必送到孤的府邸。” 萧澈说着,扶起孟晏云,再对孟氏和承懿郡主说话时声音温和许多:“夫人与郡主先请。” 姚氏一开始听萧澈只是惩治了一个奴才还有些生气,但是听到萧澈再说以后白府的帖子不用送到太子府,便是绝了和白家的情分。 其实就算是让那个老奴才指认了白夫人也没有多大作用,查到这里已经基本上坐实了白夫人诬陷晏晏,是不是被指认没有多大意义了。 即便如此,又不能将白夫人送去京兆府治罪,否则天下人该说萧澈不敬长辈,不善待功臣遗孀。 萧澈能当着众人的面斩断和白家的情分,京城的人惯会见风使舵,白夫人和白映雪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宾客直接跟着萧澈离开,前一刻还热闹的花园,现在纵然繁花拥簇,也是一片萧瑟。 没有外人,白映雪再没有维持柔弱,一张脸恨得狰狞起来。 “陈楚楚那个贱人莫不是在骗我,太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她去见陈楚楚时,陈楚楚告诉她孟晏云惯会在萧澈的面前装可怜,每每孟晏云装可怜装无辜,萧澈都是无条件站在孟晏云那边。 孟晏云便是这样一步步得到萧澈的欢心。 为何今日咄咄逼人的明明是孟晏云,孟晏云还不懂事的用后宅的事情去麻烦萧澈,萧澈为什么还是站在孟晏云那边? 啪! 白夫人直接摔了一个杯子,怒声道:“太子想要忘本,可不是这么好忘的,没有镇国公府,哪里来的他如今,这个太子妃除了你没有人配做!” 她的眸子里闪着精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的丈夫和儿子虽然没了,但是牌位被供奉在英灵殿,功勋依旧,还有许多旧部愿意追随。 白映雪眸色阴沉,满脸都是不服气。 即便是能通过旧情和功勋进入太子府,但她想要的不仅只有太子妃那个位置,她还要萧澈的心。 她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女,又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怎可输给一个丑八怪! 黄昏的路上,哒哒的马蹄声响着。 “殿下容禀,臣妾并非是小题大做,而是若此事不先下手查清楚,怕皇上会借机派人来查我们府中的账目。” 孟晏云面带愧疚,与萧澈解释。 没有谁家的内务是经得住详查的。 “孤知道,委屈你了。”萧澈握住她的手,眼神恼怒。 他已经和白映雪摆明态度,白映雪和他那个舅母非要做到这种地步,那就怪不得他一点旧情都不念。 再者…… 他那父皇该是很乐意见到他和曾经的母家反目成仇。 靠在萧澈的怀中,孟晏云扬起唇角。 看白映雪今日的做派,想来是从陈楚楚那里得知了很多事。 第141章 心死,情生 陈楚楚和白映雪只以为她是一味的装可怜才博得萧澈的怜悯。 想来她们忽略了一件事,她的伤痛从不作假,不是无病呻吟,至少在萧澈的眼中,也不是自讨苦吃。 为了报仇,她什么都能豁出去。 没有付出,怎么能有回报。 且如同这次一般,白映雪觉得她是小题大做,将事情告诉了萧澈。 可事实上她是为了萧澈,如她所说,皇帝有可能会借机查太子府的账务。 想利用一个人,必要将自己和那个人的利益捆绑,多深的感情都有可能消退,可利益不会。 当初她选萧澈,便是看中她和萧澈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老皇帝。 白映雪的出现,只会证明她是萧澈最好的选择,因为她不蠢。 孟晏云眼底闪过偏执的疯狂。 回到太子府,用了晚膳,有人送来参加春试的名单,萧澈和萧润先去了书房。 孟晏云看了看棋盘,对秋白道:“把那些收了吧,以后不用摆出来。” 那日萧澈与她对弈之后,她每每看到棋盘,便无法再平心静气,干脆便戒了这个习惯。 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明显心神不宁,算计萧澈越深,她这种感觉越强烈。 她和萧澈没有未来的,从她骗萧澈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未来了。 要么是她骗萧澈一辈子,然后一辈子她都提心吊胆的过,要么等大仇得报,她与萧澈坦白。 萧澈或许会原谅她。 但是…… 原谅这种事,并非是原谅那一次便可以,而是以后每一次想起来,都需要重新原谅一次。 她要是真的在意萧澈,便不会让萧澈这般活。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马厩附近,便干脆去往马厩,看一看鸿雁。 上一次从蒙山回来,鸿雁便一直养在太子府。 可她总不敢刻意亲近。 前世鸿雁与她一同去了南越,可被一个宠妃下了毒,那毒甚是歹毒,鸿雁足足疼了三日三夜,才咽了气。 之后她将那毒用在了那宠妃的身上,并减轻了量,宠妃在宫中嚎了五日,不治而亡。 从那以后,南越的后宫狠狠安静了一段时间。 这一次她本不想将鸿雁留在身边,可或许是命运使然,鸿雁还是陪在她身边。 轻轻抚着鸿雁的脸,鸿雁似是感受到她的心绪,将头主动往她的手心里拱了拱。 孟晏云轻轻一笑,心中莫名安定不少。 不远处,萧澈远远看着孟晏云,眼眸幽深。 “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他出声问身后的孟靖云。 孟靖云怔了怔,思绪回到遥远的云州。 “晏晏她喜欢骑马射箭,她的射艺极好,有时即便是卑职都比不过她,在云州时,她常去赛马,去打马球,后来她喜欢跳胡旋舞,她跳得也是极好,因而也喜欢各种好看的舞衣。” 说到这里,孟靖云没有再说下去,看向孟晏云,神情复杂。 萧澈没有追问,他知道孟靖云为何说不下去。 以现在孟晏云的身体,骑不了马,射不了箭,也跳不了舞。 “晏晏喜欢的东西当时回京的时候都没有带回京城,后来都被顾乘风送来了,殿下没有看过吗?” 孟靖云忽然再出声。 第142章 转变 萧澈和孟靖云没有惊动孟晏云,来到了库房。 孟靖云将之前顾乘风送来的箱子一一打开。 萧澈仔细看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有四把弓,使用的痕迹很明显,可也能看出保养的很好,可见它们曾经的主人有多珍视喜爱。 其中一个箱子都是舞衣,舞衣很漂亮,上面的缀着珍珠宝石…… 这时孟靖云捧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红木箱子,道:“这些都是从前晏晏的首饰,是她最喜欢的,但也一件都没有带回来。” 他觉得晏晏将这些东西尽数留在云州,就好像将从前的那个晏晏也一同留在云州了一样。 萧澈打开看,里面的首饰大多以明艳的颜色为主,与如今那些颜色浅淡的首饰对比很是鲜明。 再看那些舞衣,也都或是灿若朝霞,或是殷红似血的颜色。 原以为孟晏云一直都是喜爱浅淡的颜色,如今一看,竟不是。 萧澈一时间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从孟靖云和顾乘风的口中,他都不难知道从前的孟晏云是多么张扬活泼的姑娘,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答案似乎也很简单。 以从前孟晏云的性子,是不适合做皇子的妃妾,更不适合做太子妃的,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孟晏云的这个性格,他不会娶。 那样张扬活泼的性格只会给他闯祸。 但是现在…… 是不是给他闯祸不重要,他只想孟晏云能活得舒心高兴。 萧澈从库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长思院中,孟晏云与丫鬟商议着给成平长公主修府邸的事,一群小丫鬟围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秋白一一记下。 而孟晏云和碧芳嬷嬷在一旁瞧着,碧芳的手上是之前孟晏云没有做完的一件小孩衣衫,那是孟晏云打算等赵王妃生下孩子送去的,是橙黄色,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穿。 不知那些小丫鬟说了什么,房间里顿时充满笑声,孟晏云的脸上随着也有了笑颜。 萧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扬起笑脸走了进去:“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小丫鬟们马上噤声站好,齐齐给萧澈行礼。 “没什么,就说了两句玩笑。” 孟晏云解释一句,示意几个小丫头先出去。 顷刻之间,院子里安静下来。 萧澈来到孟晏云身边坐下,从背后抱住孟晏云,认真问:“晏晏,你现在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吗?” 很想要的? 孟晏云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她很想要的,自然是手刃那老皇帝。 但此事还需时机,急不得。 “殿下怎么忽然这般问?”她微笑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孤好像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萧澈在她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 “能嫁给殿下,得殿下宠爱,臣妾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孟晏云的语气温柔缱绻,主动转身钻进萧澈的怀中,仰着头,眼中满是倾慕和爱恋。 萧澈暗暗叹气,一颗心软的不成样子。 “明日孤带你去郊外赏花好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 孟晏云轻笑一声,双手环上萧澈的脖颈,两人面对面,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臣妾还当殿下忘了呢。” 萧澈揽住她的腰肢,含住她的樱唇,似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孟晏云一如既往的迎合着。 长思院中的君子兰开得好似更灿烂了。 第143章 獠牙 次日,萧澈趁着早膳的时间将事情安排好,等孟晏云用完早膳,便牵着孟晏云走出门。 来到门口,孟晏云看到并没有马车,只有鸿雁和一众卫队。 她疑惑的看向萧澈。 萧澈笑了笑,将她抱上马,自己也跨上马,将孟晏云环在身前,笑道:“今日我们不坐马车。” 说完,一声‘驾’,鸿雁嘶鸣一声,往前跑去。 萧澈紧抱着孟晏云。 对,现在孟晏云是没办法自己骑马,但他可以带着她一起。 只要做出改变,他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京城也有许多美景,有许多有趣的地方,他可以空出时间带孟晏云一起去,不整日闷在府中,孟晏云总会重新快乐起来的。 感受着拂过的轻风,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孟晏云终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筑起的心墙似是打开一丝细缝,透进一抹光。 京郊皇庄别院中的山茶花开得甚好,云州不适合山茶生长,孟晏云并未看过这般美的,不由得来了兴致,逛了一日也还是兴致盎然,离去之前,还摘了许多带走。 萧澈的唇角一直没有落下来过。 果然,只要用心,总会有希望的。 日薄西山时,萧澈带着孟晏云回到京城。 而往日太子府那些肃杀冷冽的侍卫,每一个都抱着一大束山茶花,从街市中路过,很是惹眼,成为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两人刚来到太子府门口,便见到碧芳嬷嬷急急忙忙出来。 还不等他们问,碧芳便上前疾声道:“殿下,娘娘,赵王府的人方才来说赵王妃难产,但产婆吃错了东西闹肚子,请去的太医束手无策,妇科圣手许太医被魏王妃请去了,老奴已经让孙大夫先去瞧瞧,可孙大夫也不擅妇科。” 孟晏云眉头蹙起。 这么多的巧合,那便不是巧合了。 赵王妃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便是皇帝第一个皇孙。 因这个孩子,魏王的獠牙露出来了。 “孤去看看。” 萧澈说着便跳下马,要将孟晏云抱下来。 “臣妾一同去吧,再让哥哥去请那位神医,他擅针灸,说不定能帮上忙。嬷嬷让人去告诉我母亲和承懿郡主,问一问她们有没有认识的产婆,若是有,送来赵王府。” 孟晏云没有动,快速吩咐碧芳。 驯服了萧濬之后,顾乘风便离开了太子府。 萧澈没有多言,让一个侍卫给孟靖云传话,上马带着孟晏云往赵王府赶去。 跟着的侍卫们抱着手中的山茶花不敢扔下,只能再抱着花跟上。 赵王府中乱作一团。 距离产房还有一段距离,孟晏云便听到赵王妃的惨叫声。 不该这样的。 孟晏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是生产过的人,知道生产前不能这么大叫,否则力气都用完了,便再没有力气生产。 这些产婆都应该告诉赵王妃的才是。 “太子殿下。” 赵王在产房外踱着步,见萧澈来忙迎了上来,神情明显的六神无主。 “臣妾先进去瞧瞧。” 孟晏云询问萧澈的意见。 萧澈点点头。 第144章 暗害 产房中一片血腥气。 孟晏云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大的血腥气,这不是好兆头。 孙桧见到她来,忙擦着额头上的汗上前道:“娘娘,赵王妃情况很不好,胎儿太大了,且胎位不正,现在血就止不住,有血崩之象啊。” 孟晏云很清楚,这里面单就一条,对产妇来说都是危险无比,这些情况合在一起,似乎赵王妃已经再没有活路。 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你带银针了吗?”孟晏云问。 她前世和南越药师学过止血的针法,但是不精,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要能等到顾乘风来,说不定赵王妃还有一线生机。 孙桧将银针取来递给孟晏云。 孟晏云与孙桧说了几句话,让孙桧出去禀告萧澈。 孙桧面色惊恐,但对上孟晏云冰冷的目光,还是低着头快步走出去了。 “孙太医,王妃怎么样了?” 赵王一见孙桧出来便急声问。 孙桧给拱手一礼,却是对萧澈开口:“太子殿下,侧妃娘娘说赵王妃胎大难产,产婆又在这时出问题,这绝对不是意外。” 萧澈眉头一蹙,看向萧池,道:“三哥,这般看来,此事的确古怪。” “那……怎么办?”赵王脑袋乱得很,没有一点主意。 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且看他不顺眼冲他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害他的孩子? “查。” 萧澈吩咐苏衡。 这里毕竟是赵王府,总要征求赵王的意见,既然赵王没主意,那便按他的主意来。 苏衡应了一声,将外面的卫队叫进来的同时,也让赵王府的侍卫集合。 产房中,孟晏云还是说了刺穴的方法,让医女来做,她只是知道方法,真要动手,她没那个本事。 且她被烫伤的手还没有痊愈。 经过医女的针灸,赵王妃的血总算是止住了。 “止住血了,娘娘的方法当真有用。”医女惊喜的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稍稍松了一口气,又与医女商议着,给赵王妃使了止疼的针法。 不一会儿的时间,针法起了作用,赵王妃也有了些精神。 赵王妃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是孟晏云,一把抓住,流着泪道:“孟妃,我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太医和产婆一会儿就来了,王妃不要想这么多。”孟晏云撑着笑安慰道。 “我……我撑不住了,只求孟妃日后能对我的孩子眷顾一二。”赵王妃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孟晏云。 孟晏云的理智慢慢回笼,抽出被赵王妃握住的手,道:“王妃想什么呢?我在太子府,你们赵王府除了王妃你,还有两个侧妃和其他侍妾,你要是死了,赵王殿下还会娶新王妃,你用命换来的孩子,会唤新王妃母亲,由新王妃教养。” “王妃要这样吗?”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帮别人养孩子。 赵王妃的眼神震惊,脸色却从灰败多了些生机。 孟晏云起身,淡然道:“王妃与其嘱咐后事,不如留着力气想想怎么把孩子生下来,难道王妃真的能放心将孩子托付别人?” 说完,她不再看赵王妃,狠一狠心,走出产房。 第145章 生产 “王妃如何了?” 赵王见孟晏云出来,忙问道。 “血暂时止住了,可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要等产婆来才知道,我听说厉害的产婆能正胎儿的位置。” 孟晏云如实说。 赵王萧池只能继续望着产房无可奈何的干着急。 萧澈让孟晏云坐下,谁都没有说话,场面一度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先是带着人皮面具做了易容的顾乘风来到,然后姚氏和承懿郡主找的产婆也来了。 几人进了产房后,产房中马上又响起赵王妃的痛呼惨叫,因为声音不大,刻意压抑着,更显得凄然。 孟晏云听着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坐立难安。 萧澈垂眸望着孟晏云,眼眸逐渐幽深。 三人在外面从暮色四合等到月上柳梢,产房里赵王妃的喊声从压抑,乍然变得凄厉,直至最后再无声响传出来。 院子里气氛凝滞,孟晏云想要起身进去查看,却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萧澈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伸手及时将她抱住。 “阿妤,阿妤,你怎么样了?” 萧池撞开产房的门,直接冲了进去。 “哇!” 忽然,产房中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孟晏云的心放下一半,抬头朝萧澈笑了笑。 这时,孙桧抱着婴儿出来走到孟晏云的面前,为难道:“娘娘,王妃晕过去之前,说让将孩子交给您。” 孟晏云脑中快速转动,心中了然三分,将孩子接过来。 看着怀中的孩子,孟晏云想到了上一世松儿刚出生的时候,大抵小孩子刚生出来时都一样,皱皱巴巴的。 而且这个孩子还没有洗过,只是简单擦了擦,脸上头上还有些血迹和羊水。 “很丑。” 萧澈皱眉轻声在孟晏云耳边说了一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刚出生的小孩子,真的不太好看。 孟晏云抬头笑着嗔了萧澈一眼:“殿下说什么呢,等长开了便好看了。” 萧澈被孟晏云的笑晃了一下,再看向孟晏云怀中的婴儿,从善如流的改口:“好像不大丑了。” 能博晏晏笑一笑,该是真的不丑吧。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顾乘风才走出来,拱手道:“赵王妃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胎儿太大,伤了身子,以后难再生育。” “活着就好,有劳你了。”孟晏云真心道谢。 顾乘风笑了笑,提上药箱离开。 年后,一家医馆悄然在京城开张,也有许多商铺悄无声息的易主,但一切进行的很是低调,无人注意。 片刻之后,萧池从产房中出来,对孟晏云道:“阿妤醒了,劳孟侧妃进去看一眼。” 孟晏云抱着孩子走进产房中。 赵王妃金舒妤虚弱的躺在床上,孟晏云将孩子轻轻放在她的枕头边,柔声道:“是个男孩。” 上一世,她只知道生下皇长孙的是魏王侧妃,至于一开始这个赵王妃是怎么死的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赵王娶了新王妃。 金舒妤连抬手摸一摸孩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泪盈盈的望着孟晏云,道:“我知道孟妃那番话只是激将,但这府中豺狼横行,我实在不中用,求娘娘可怜这孩子,将这孩子带回太子府养些日子,当是救他一命。” 第146章 新生,风雨 孟晏云知道金舒妤也是没有办法了。 可是这个孩子,她没那个精力养,也不适合养。 现在的太子府,不能出现孩子,即便不是萧澈的。 更何况这个孩子可是皇长孙。 这个孩子要是出现在太子府,萧澈和孩子都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这是王妃拼了命生下的皇长孙,该让皇上知道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存活不易,皇上想护住一个孩子,一定能护得住。” 孟晏云握住金舒妤的手,一脸真诚。 这个孩子,金舒妤要是不能自己养,那只能放在皇帝身边,那样对孩子也好。 金舒妤有些犹疑,好一会儿之后,才试探的说:“那以后,以后,我若是想……” “他是嫂嫂的孩子,只要嫂嫂是王妃,谁也抢不去嫂嫂的孩子。” 金舒妤挣扎了会儿,终还是点了头。 孟晏云扬起唇角。 是谁要害金舒妤,一目了然,谁是既得利益者,谁就是主使。 萧澈已经是太子,一个皇长孙对他的影响近乎没有。 只有其他的王爷才需要一个皇长孙来争取皇帝多一些的目光,增加争储的筹码。 如今老皇帝看中的人是萧润,而萧润十二岁都不到,幕后凶手能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未必就不会害萧润。 而且,正好擅长妇科的太医就被魏王妃请了去,这般巧,皇帝未必就不会怀疑。 即便皇帝不怀疑,她和润儿也会让皇帝怀疑的。 孟晏云重新走出产房,将与金舒妤说的话与萧澈说了一遍。 萧澈神情严肃,等孟晏云说完,道:“方才苏衡来报,一直照看三嫂的那个太医,在家里上吊了,三哥府中的一个厨娘招了,是有人指使才会在产婆的吃食中下了泻药,而三嫂找的那些奶娘中,有一个的家里忽然就有了大笔的不明进账。” “时间很短,暂时只能查到这些,孤会让人继续追查。” 孟晏云心下了然,将怀中的孩子递给萧澈,问:“这个孩子若是被皇上赐名,殿下介意吗?” 萧澈失笑:“孤还至于与一个小孩子争宠?” 说完,他的眸子不自觉的黯淡。 他那个父皇的爱,他再怎么争也是争不来的。 索性他也看清楚,那种随时能收回去的,暗藏杀机的所谓的爱,不值得他去争。 上天已经给了他更好的。 不,是最好的。 次日一早,宫门刚开,萧池便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进了宫,在早朝前见到皇帝,没有哭诉昨晚发生了什么,只磕头说自己无能,无力护妻子和嫡子安全,求皇帝怜悯稚子无辜,保孩子一命。 皇帝一开始是一头雾水,以为只是小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萧池这才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皇帝。 皇帝的眉头越皱越深,在听说是多亏萧澈和孟晏云才得以保孩子出生之后,他略略思索着。 之前也不见萧澈和与老三如何亲近,看老三有点出息,萧澈也开始走动。 那就更不能让萧澈通过这个孩子拉拢老三,更不能让萧澈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朕会让淑妃先照顾孩子,你回去把你那府邸整理干净,别这么无用。”他声音沉厉。 “谢父皇!” 萧池抱着孩子磕头,心放下的同时,对萧澈和孟晏云更加钦佩。 这个结果,与萧澈说的分毫不差。 第147章 帝王心术 皇长孙暂时被淑妃照顾的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孟晏云正瞧着夏橙带着几个丫鬟将山茶花插进花瓶中。 这些不是她带回来的,是一早萧澈吩咐人去别院再挑了好的摘回来的。 因是一早摘回来的,倒还是水灵灵的,甚是喜人。 孟晏云挑了几支最好的,让人分别送去给母亲和承懿郡主,算是报平安了。 “咱们府中这么多花,娘娘要是办赏花宴,肯定热闹。” 夏橙一边往花瓶里插着山茶,那是一束鲜艳的照殿红。 孟晏云轻笑一声:“咱们府中便是光秃秃一片,办赏花宴也是热闹的。” 这京中的赏花宴,又有几个人是真的赏花。 说来这太子府中的庶务和人情往来已经算是少的,萧澈是靠实打实的军功和能力坐上的储君之位,不靠那些弯弯绕。 一般来说,只有巴结萧澈的,萧澈并不需要妻妾出去走关系,甚至有事萧澈都会撑着。 陈楚楚只要安分守己,安心跟着萧澈,萧澈洁身自好,陈楚楚都不用像赵王妃那样应对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不用废多少心力就能按部就班的成为皇后。 得陇望蜀,最后只能是什么都得不到。 孟晏云唇角牵起嘲讽的笑。 不过或许这就是皇帝想要看到的,否则的话皇帝也不会给几个皇子赐婚的王妃都是出身不高,甚至不是嫡女。 王妃出身不高,除了能让皇子得不到太多岳家的帮助,也能让皇子的后宅里大小问题不断。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里不宁,连修身都难。 幸而她在云州时也是个爱玩闯祸的性子,否则皇帝未必会同意她和萧澈的婚事。 “娘娘。” 银丹小跑着进来,附在孟晏云的耳边小声说:“怀敏郡主又去清心庵了,一起的,还有魏王妃身边的嬷嬷。” 孟晏云收回思绪。 这不刚想到陈楚楚,这厮便又不安分。 原本她将陈楚楚留着只是因为死了会影响她封太子妃,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去看陈楚楚,便是这些人想要动手的信号。 可这些人想什么呢? 陈楚楚要是能对付她,现在怎么会在清心庵呢? 但上一世魏王妃病逝的很是蹊跷,新的魏王妃是白映雪,如今这两个人却搅在一起,也是有趣。 很快,孟晏云便知道魏王妃为什么敢在赵王妃生产的时候胆大包天的叫走擅长妇科的太医扣着。 魏王妃进宫告罪的同时,禀告说侧妃王氏有喜了。 那个上一世本该是皇长孙的孩子,还是来了。 但是皇帝并未有赏赐,除此之外,还在朝堂上斥责萧灏府中豢养的谋士中有大逆不道的,责令萧灏闭府思过。 可最后,皇帝还是牵连了萧澈,说萧澈作为兄长没有教导好弟弟,连带着责骂了萧澈几句。 萧澈没有辩解,一一认下,跪下请罪。 春试在即,皇帝终究没有实质性的惩罚。 这些都是萧润来与孟晏云说的。 孟晏云听完之后,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第148章 被吓坏的太子 如果不是萧润做了什么,皇帝只凭着多疑不会对萧灏下手这么重。 萧润往嘴里塞着一块山茶榛子糕,一脸无辜:“我也没有做什么,就说他说三哥府中出了这样的事,那春试的事情三哥肯定顾不上了,我希望他能来教我,我也会和皇帝举荐他。” “我还说了皇帝肯定会听我的,毕竟当初就是我和皇帝举荐,三哥才能与我一同去京郊大营,我没有说谎,我也的确和皇帝举荐他了,我哪儿知道皇帝会这么生气。” “你啊你,小机灵鬼。”孟晏云失笑,宠溺的看萧润一眼,适时将一盏清茶递过去。 这时候萧润去和皇帝举荐萧灏,皇帝的疑心只会更重。 萧润就着茶水将糕点咽下,朝孟晏云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是多亏了太子哥哥和嫂嫂,保住了皇长孙,否则也没这么容易让萧灏惹皇帝的猜疑。” 孟晏云笑了笑,忽的,她神情略有严肃:“萧灏怕是要恨上你了。” “他想要那个位置,我就只会是他的绊脚石,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这层窗户纸都是要捅开的。” 萧润不以为意。 他要趁着皇帝还对他寄予厚望的时候,将皇帝当成刀子,让皇帝亲手帮他开拓出一条康庄大道。 最后,他会将老皇帝的人头献给母妃,给母妃报仇。 孟晏云拿着帕子擦去萧润唇边的茶水,问:“润儿,你……想做皇帝么?” 她终是问出这个问题。 “嫂嫂你别害我,我可打不过太子哥哥。”萧润却笑了起来。 说着,他从椅子上起身,坐在孟晏云脚边的地上,头靠在孟晏云的腿上,如上一世那般依偎着孟晏云。 “嫂嫂,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以后太子哥哥登基,我便会是最受宠的王爷,什么都不用做就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这有何不好呢?” 孟晏云轻轻抚着萧润的头,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轻重便好。” 她不想萧润与萧澈为敌。 二人说着话时,萧澈在将军府见到了顾乘风。 顾乘风对萧澈主动想见他还是有些疑惑,行过礼后,先出声问:“是侧妃娘娘有何不适吗?” 萧澈摇摇头,开门见山的说:“之前用在孤身上让孤不能生育的药,你可能做?” 顾乘风愣了愣,不确定萧澈是什么意思,“草民斗胆问一句,殿下是想用在何人身上?” “孤身上。” “为何?” 顾乘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但萧澈的这一句还是差点让他惊掉下巴。 堂堂太子,现下还没有子嗣,来找他要不能生育的药,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萧澈的思绪回到赵王妃生产的那天晚上一声声的惨叫,想到要是里面惨叫的人要是孟晏云……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再犹豫,“孤不想要晏晏有孕,你也说过的,晏晏不宜有孕,会有危险。” 好一会儿,顾乘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侧妃娘娘的身体,只要好好调理,总会好的。”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萧澈的用心。 皇室这般重视子嗣,孟晏云要是没有子嗣,如果能有稳固的地位? 第149章 先不要孩子 顾乘风的喉结动了动,犹豫的说:“殿下若只是怕娘娘生产,让娘娘服用避子药……” “不行。” 萧澈拒绝的斩钉截铁:“是药三分毒,不能用在她身上。” 顾乘风再次愣住。 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如果萧澈是另有谋算,那避子药应该用在孟晏云的身上,这样萧澈还会和其他女人有孩子。 而不是直接釜底抽薪。 不过他并未直接答应。 “草民以为,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殿下还是与侧妃娘娘商议之后再说吧,草民告退。”顾乘风说完不等萧澈的回答,转身走了。 看着顾乘风的背影,萧澈并未生气。 回府的路上,苏衡踌躇良久,还是忍不住说:“殿下,生育是女子必经之途,而且您是太子,怎可为了侧妃……” 话他没有说完。 谁能想象半年之前杀伐决断的太子殿下,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子嗣,这等事情纵观古今都是头一遭。 萧澈嗤笑一声。 “孤这个太子能做到几时尚且不知,想那么长远做什么。” 苏衡被噎住。 萧澈回到太子府的时候,萧润还赖在孟晏云的面前不肯走,萧澈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扔出了长思院。 “没点眼力见。” 萧澈嫌弃的转身走回来。 孟晏云失笑:“润儿还小,殿下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计较。” 说到孩子,萧澈神情严肃,直视着孟晏云的眼睛,“晏晏,我们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嗯?” 孟晏云心头一震,强作镇定看着萧澈。 她的确没有想过给萧澈生孩子。 前段时间因着她身子不好,能光明正大的服用避子药,可近来她身子好了不少,她也只当不知道,避子药并没有断。 萧澈的眸色深沉,觉得因为太害怕孟晏云遇险这样的理由说出来有些难为情。 顿了顿,有些狼狈的躲开孟晏云的目光,闷闷道:“那小孩生出来也不好看。” “殿下说什么?” 孟晏云听清了萧澈的话,可这太荒谬,她下意识觉得是听错了。 这小孩子一般的话怎么能从萧澈的口中说出来。 萧澈干脆耍赖,一把将孟晏云揽在怀中,“顾乘风与孤说了,你的身子还不宜有孕,而且父皇也不希望我们有孩子,我们就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孟晏云怔住。 她听出了萧澈语气中的不安。 为什么不安呢? 她想要探寻答案,答案又似乎是呼之欲出。 同时她的心跳乱了,似小鹿乱撞。 反正她也不想和萧澈有孩子,这个结果正是她想要的,这便够了,不需要她再往深处想。 “都听殿下的。” 她将思绪强行压制,柔声道。 日子照常过,春试很快开始,京城出奇的安静。 孟晏云在府中等着看白映雪的行动,可白映雪毫无动静。 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很快,孟晏云便知道这场暴风雨针对的是谁。 因开春以来没有下过一场雨,春耕已经开始,却不见甘霖,百姓们开始不安。 不知从哪里开始的谣言,说这是皇长孙不祥才导致的春雨迟迟不至。 第150章 整顿王府 孟晏云亲眼见了姚氏推荐来的泥瓦匠班子,确定之后让银丹带去长公主府。 这边刚忙完,秋白进来,道:“赵王殿下走了。” 孟晏云继续瞧着面前的账本,嗯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 其实萧澈能拿出的办法,无非就是让太常寺说皇长孙没有不祥。 但是只要不下雨,就是治标不治本,以后但凡有点天灾人祸,皇长孙这个不祥的名头有心之人都会拿出来做文章。 利用孩子,可真是有本事。 局势变得很快,前几日还是香饽饽的皇长孙,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不祥之身,连带着养育皇长孙的淑妃,宫中也冷清下来。 就连宫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 孟晏云正想着,萧澈走了进来。 “有件事要同你商议。”萧澈开门见山。 孟晏云有些诧异,倒是少见萧澈这般直接,便也严肃起来,“听凭殿下吩咐。” 萧澈叹了一口气,握住孟晏云的手:“孤是同你商议,那日赵王府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今日三哥来除了说皇长孙的事,还请求孤帮他整顿府邸,前院的事孤可以帮忙,但是后院的事……” “殿下是要臣妾帮赵王妃整顿后院吗?”孟晏云主动问。 “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证据已经很少,但是魏王并不干净,如今事情已经不简单,三哥的孩子刚卷进旋涡,他不想三嫂也出事。” 萧澈心情矛盾。 他想孟晏云什么都不用做,可他想孟晏云做太子妃,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而且他很清楚,成为太子妃之后,要管要顾的事情就更多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他做事一向果决,从不拖泥带水。 但一遇上孟晏云,他便是手足无措,怕做的太多,怕做的不够多。 “臣妾知道了,只要三嫂不介意,臣妾自会尽力。”孟晏云微笑道。 赵王府的事情要是办好,那也会是她成为太子妃的助力。 要是赵王妃能支持她,她倒也不介意帮皇长孙脱困。 事不宜迟,孟晏云与萧澈一同去往赵王府,赵王妃金舒妤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已经能坐起来,只是依旧虚弱。 孟晏云趁着金舒妤有些精神,让管事将后宅中的侍女嬷嬷全都叫来,先将金舒妤生产那天晚上动了手脚的,偷奸耍滑的一一处置,再让其他人重新将来历,做过什么差事,家中情况重新录入。 让秋白和夏橙和她从府中带来的侍女记录着信息,孟晏云走进屋子里。 金舒妤脸色苍白,露出一抹笑:“还是孟妃能干,若不是经此一遭,我都不知道府中变成这等模样。” 说完忍不住咳嗽两声。 孟晏云轻轻拍着金舒妤的背,打量着金舒妤的模样好像是不知道皇长孙的事情,想来是赵王怕金舒妤着急,特意瞒着。 “也是有前车之鉴,我刚到太子府的时候,情况比三嫂还不如。”她柔声安慰。 “哟,这府中今日闹成这样,是要抄家吗?” 话刚到这里,外面传来一道张扬的女声。 第151章 激将 “这是府上的侧妃薛氏。”金舒妤给孟晏云介绍。 还没有等金舒妤和孟晏云的意思,薛氏就打扮的花枝招展,扭着腰肢走进来,见到孟晏云似乎十分惊讶:“孟侧妃原来在这里。” 孟晏云没有说话,抬眼看向金舒妤。 “此乃太子侧妃,不可无礼。”金舒妤蹙眉。 薛氏却是走过来看着孟晏云,娇声笑着:“京城谁不知孟侧妃和善,才不会在意这些礼数。” 孟晏云依旧看着金舒妤,没有说话。 金舒妤有些尴尬,依旧只能勒令:“薛侧妃,不得放肆!” 薛氏的目光终于落到金舒妤的身上,却都是不屑:“姐姐如今还以为自己是正妃呢,难道姐姐不知道,你的儿子,如今可是我渝丰的灾星。” “什么?” 金舒妤大惊失色,下意识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垂下眼眸,默认了。 “不,我儿不会是灾星,他不是!” 金舒妤紧抓住孟晏云的衣袖,目光透着乞求:“孟妃,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孟晏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薛氏:“本妃与三嫂说话,你先下去吧。” 听到孟晏云的话,薛氏面色难看,随即变得嘲讽,走出去的时候,用很小的声音说:“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呢,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还两说,呸。” 孟晏云和金舒妤都听清楚了。 孟晏云没有管,金舒妤没有心力管,只拉着孟晏云问:“现在可怎么办,我儿还那么小,他这一生怕是毁了。” “对,三嫂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皇长孙的一生就毁了。” 孟晏云给了肯定的回答。 金舒妤怔住,一脸震惊的看着孟晏云,一时间不知道孟晏云是什么意思。 “要是王府一如既往,那以后即便是皇长孙回来,三嫂能护住他吗?”孟晏云问。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母亲能有多坚韧。 萧澈帮萧池,她不能让萧澈是白费心力,萧池也要能帮到萧澈。 金舒妤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低垂着眉眼嗫嚅道:“但是……殿下很是宠爱薛氏。” “三嫂从不介意,赵王殿下自然也不介意。” 孟晏云的声音轻飘飘的:“大夫说三嫂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三嫂可以继续忍,但是……三嫂忍心以后皇长孙也跟着您忍吗?” 金舒妤愣愣的看着孟晏云,似乎还在期望着孟晏云多说一些。 但孟晏云言尽于此,起身道:“整顿下人是赵王殿下托付我家殿下的,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三嫂好好想想吧。” 说完,给金舒妤掖了掖被角,孟晏云起身走出去。 正好秋白等人也将下人的信息记录完,孟晏云示意她们将东西交给赵王妃,便往前院走去。 萧澈和萧池已经等在垂花门,孟晏云加快脚步走过去。 回去的路上,萧澈看孟晏云并无疲惫,稍稍放心,问:“如何?” 孟晏云笑容和煦温柔:“殿下与赵王殿下在前院雷厉风行,臣妾再将三嫂生产那日有问题的人都一一处置,杀鸡儆猴,其他的人看风向也知道该如何做了。” “有劳你了,孤从三哥的花房中拿了两株兰花,也不知你喜不喜欢。”萧澈道。 “殿下的眼光肯定极好。” 孟晏云依偎在萧澈的怀中,巧笑嫣然。 赵王府,好不容易忙完的萧池寻了个空隙走进花房中,只见他最得意的两盆蕙兰不见了。 “花呢?” 他问一旁的花奴。 花奴头垂得很低,小声说:“太子殿下说喜欢,就带走了,太子殿下说……说就当是殿下的谢礼。” 想到之前萧澈差不多将满京城的君子兰都搬进太子府的行为,萧池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怕只是个开始。 正想着,一个嬷嬷来到他的面前,福身行礼后道:“殿下,王妃请您去一趟。” …… 次日,又是个大晴天,孟晏云来到赵王府。 她来到时,便见到下人们走进走出,很是忙碌,似是在给人搬家。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就见到昨日才见过的薛氏,发髻散乱的被下人拖出来。 薛氏也看到了孟晏云,一边挣扎一边朝着孟晏云骂道:“你个阴险小人,你和殿下说了什么!你我都是侧妃,今日的我就会是明日的你!” 孟晏云一抬手,示意下人将薛氏押过来。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对本妃并非真心吗?”她弯起唇角,心中升起一个小诡计。 “真心?” 薛氏满面讥讽:“真是看不出你竟这般蠢,竟然相信所谓真心,要不是你娘家得用,太子怎么会这样对你?等比你身份更高贵,对太子更有用的女人出现,你的太子妃之梦就会碎了,我等着看那一天,哈哈哈……” 薛氏像是疯了,自己说着就仰天大笑。 “原来是这样啊。” 孟晏云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没有再理会薛氏,朝金舒妤的院子走去。 金舒妤的精神比昨日好了些,让丫鬟给孟晏云搬了圆凳,等孟晏云坐下,才说:“我昨晚与殿下说了府中的这些侧妃和侍妾在我有孕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并哭了一场,殿下今天一早就把那些侍妾和薛氏送去庄子和行宫了。” 侍妾可以送去庄子,但是侧妃是入了玉牒的,没有皇帝皇后的旨意不能随意处置,送去行宫已经是萧池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处置。 “所以三嫂受了委屈不能一味忍着,毕竟那些女人对三嫂不好,对赵王殿下肯定是极近讨好的,三嫂要是不说,赵王殿下也乐得当做不知道。” 孟晏云说。 这一世她是做侧妃的,上一世她是做正室的,妾室想要什么,正室有什么应对手段,她心中有数。 其实薛氏说的也没错,她就是阴险小人。 那又如何呢? 事情进行到现在,她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善良救不了她全家,善良报不了仇,善良也不能让萧澈顺利登基。 说了一会儿话,金舒妤小心翼翼道:“不知能否劳孟妃进宫看一看我儿,看看他是否安好?” “举手之劳,我明日便去。”孟晏云笑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想要解皇长孙的处境,还需要和淑妃商议。 第152章 推上一把 这一日萧澈去翰林院一同查看考生们的考卷,并未一同来赵王府。 孟晏云回到太子府的时候,萧澈还没有回来。 她没有等,没有用晚膳便睡下了。 萧澈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黑沉沉的长思院。 “这是怎么了?” 萧澈将碧芳叫来问。 “娘娘回来便说不舒服,晚膳也没吃就睡下了。”碧芳说。 萧澈意识到不对劲,再问:“在赵王府发生什么事了?” “并无其他事,只是侧妃薛氏与殿下对娘娘并非是真心,说等比娘娘出身更好的女人出现,殿下便会将其立为太子妃。” 碧芳如实说。 萧澈心下一沉,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脚走进院子里。 他没有让人掌灯,摸黑来到床边。 安静的环境中,不难听到床上传出的啜泣声。 “孤做了这么多,你即便是不相信,也该回来问一问,怎么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萧澈坐在床边,语气宠溺而无奈。 孟晏云猛然坐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萧澈。 萧澈轻轻将人拥入怀中,却不轻不重的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那妇人明显是挑拨你我,你竟真信,你说该不该罚?” 孟晏云的手抱住萧澈的腰,抓紧了萧澈的衣裳,吸了吸鼻子,赌气道:“是臣妾蠢,殿下只管罚便是。” “那便罚你陪孤用晚膳。” “不如罚臣妾不吃晚膳,殿下也好出气。” 孟晏云语气中含了两分怒气,并推了推萧澈。 萧澈没有退让,那两分怒气听在他耳中更像是撒娇。 报复似的用手臂勒了勒孟晏云的腰,他语气认真起来:“以后不许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即便是生气也不能不吃东西,自个儿的身子不要了?” 说着,他眸色沉了沉,立妃的时间的确拖得有些长,不怪孟晏云心中不安。 孟晏云抱紧了萧澈些,幽幽道:“其实薛侧妃说的也没错,臣妾与她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臣妾比她幸运些。” “胡说,你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人,赵王府的事情若是孤来处置,断没有她的活路!” 萧澈的声音中含了杀气。 “是臣妾爱多想,让殿下担心了。”孟晏云的声音闷闷的。 萧澈没有劝她,只长叹一口气,“吃饭吧。” 重新掌灯吃了晚膳,萧澈还想去书房。 孟晏云看着他疲倦的神情,难得任性一次,耍赖的坐在萧澈的腿上,环着萧澈的脖颈道:“臣妾一人睡不着,殿下别去书房了嘛。” 萧澈唇角翘起,大掌不客气的抚上孟晏云的细腰,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好,那孤便不走。” 孟晏云笑容嫣然,靠在萧澈的左肩上,萧澈强而有力的心跳如同鼓声,一声声透过耳膜敲击着她的心。 不知不觉中,她静下心来。 心一静下来,那些被压下去的愧疚便如潮水般涌上来。 今日她刻意引导薛氏说出那些话,便是想催萧澈加快立她做正妃的步伐,看萧澈的反应,她应该是成功了。 在不用面对萧澈的时候,她能刻意忽略萧澈的感受去算计。 但是与萧澈面对面的时候,萧澈对她越好,她便越是愧疚。 萧澈身上的松木香渐渐将她包围,在她的刻意放松下,她逐渐熏熏然。 她抬头,撞进萧澈深沉的眸子里,毫不犹豫的,她主动吻了上去。 之后,如预料一般,她再没有精力去想其他…… 晨曦的初现,一大早便是万里无云。 院子里的君子兰因为天气太热已经萎靡,前几日摘回来的山茶花早已经枯萎。 孟晏云醒来的时候,就听到窗台下有两个小丫头在说话,声音很小。 “今天又是个晴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下雨,唉……” “就是啊,而且要是再不下雨,皇长孙怕是真的要被认定成灾星了。” “什么灾星不灾星的,说得像是哪年没点天灾人祸似的,这不去年锦州和凉州才经历了雪灾,难道也是因为那里出了灾星吗?” “咳咳……” 秋白见到孟晏云醒来,干咳两声提醒说话的人。 两个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话音戛然而止,随即两人快步走了进来,齐齐请罪道:“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如今京城干旱,院子里的这些花不能再养,你们带人放去花园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孟晏云起身,淡淡吩咐两人。 两个小丫鬟应了是,连忙退出去。 秋白服侍孟晏云梳洗,道:“其实咱们府上也不缺这点养花的水,每日洒扫擦洗的水就能养护,而且这都是殿下对娘娘的心意。” 今日要进宫,孟晏云挑了一套芙蓉玉头面,既符合身份,又显得十分清爽。 “农民们因干旱无法播种,太子府却将花养的争奇斗艳,一旦传出去,人们不会管你是用什么水养的花,只会说太子府奢靡,不顾民生。” 孟晏云道。 “那赵王殿下怕是要心疼死了。”秋白笑着打趣。 孟晏云微微一下,高深莫测道:“那倒也不一定。” 梳妆好,孟晏云进了宫,去绛云宫见过淑妃,将事情商议好,出宫见时间还早,顺路去将军府找顾乘风。 来到将军府,与罗氏和姚氏说了会儿话,便去见了顾乘风。 “再帮我做些避子药,殿下若是问起,便说我还不宜有孕。”孟晏云对顾乘风道。 顾乘风神情复杂,深深看了孟晏云一眼,道:“太子殿下没有与你说吗?” “说什么?” “太子殿下说怕你生产时遇险,便说暂且不要孩子,又怕你服用避子药有损身子,所以他服用避子药便可。” “什么?” 孟晏云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萧澈可是太子,子嗣之重要不可小觑,否则皇帝怎会费心思让萧澈不能有孕,萧澈又怎会因皇帝的算计而对这个父亲绝了情。 那现在萧澈是在做什么? 顾乘风幽幽叹一口气,语气很是沉重:“晏晏,看来萧澈比我们想的都要在意你。” “不可以!”孟晏云声音急切,几乎是低吼。 第153章 灾星变祥瑞 “什么不可以?”顾乘风皱眉。 “殿下要的药,不能给他。”孟晏云语气坚定。 她骗了萧澈那么多,不能再让萧澈再做这种傻事。 顾乘风无奈:“那要你与他说,他是太子,如果他一定要,那我可没有办法。” 他不是真的不能应对,只是希望晏晏和萧澈有话能直说。 明明都是在意对方的,这又是何苦呢? 孟晏云的脑子快速转着,马上冷静下来,也做了决定:“避子药,我吃,我会弄一副补药给殿下,骗殿下说是你给的,到时候就算是事发,骗他的也是我,与你无关。” 她不能连累顾乘风。 而且如果顾乘风再骗萧澈,只怕萧澈以后都难以相信医者。 顾乘风的表情一言难尽,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尝试劝道:“晏晏,这次赵王妃是被人暗害,才会胎大难产,只要有我在,肯定能保你无事,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没有子嗣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孟晏云神情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我可以没有子嗣,但是殿下不可以。” “为什么?孟晏云,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在怕什么,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行吗?” 顾乘风咬牙切齿,又急又气,很想切开孟晏云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至于子嗣,你也知道皇帝对太子的猜疑,现在有孩子,我便是众矢之的,我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来日此事被殿下知道,殿下会感念我的付出,殿下肯定会有别的子嗣,但我能为殿下做的,不是谁都能做到,这样不是更好吗?” 孟晏云甚至还笑起来。 “你少在我面前扯犊子!” 顾乘风一眼就看出孟晏云在胡扯,低声喝道:“你如果不和我说实话,别想我会给你药。” 孟晏云的笑容更加明媚妖冶,眉梢上挑,很是挑衅:“那我就出去找别人要,避子药,也不是多难寻。” “孟晏云你疯了吗?”顾乘风气急,满脸的不敢置信。 那太子府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半年人就变成这样。 孟晏云笑容不变。 疯了吗? 从这一刻起,她便当自己疯了。 她得加快速度。 现在萧澈对她越好,付出越多,等来日得知她的谋算,就会越恨她。 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无所谓萧澈对她是爱是恨,但是她不能让萧澈对她的恨连累家人。 其实…… 以现在萧澈对她的在意,她是不是太子妃,好像影响也不是很大。 她摸上脸上的伤痕,笑靥如花,声音轻柔中透着蛊惑:“乘风哥哥,你在萧濬的脸上试过药,你能治好脸上的烧伤了,是吧。” 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顾乘风心头涌起巨大的不安,平生第一次对孟晏云有了戒备:“你想做什么?” 他在萧濬的脸上试药,一方面是为孟晏云出气,最重要的自然是为了治好孟晏云脸上的伤。 但现在他感觉很奇怪,像是要有大事发生。 孟晏云的笑刻意多了怅然:“我只想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我能做什么呢?乘风哥哥真的想见到这道疤痕跟着我一辈子吗?” 顾乘风低下头没有说话。 明知道孟晏云是故意的,可见到孟晏云脸上的那道疤,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罢了,告辞。” 孟晏云没有再多说,转身便走。 顾乘风没有留。 孟晏云并不失望,要是顾乘风现在就答应下来,她反而会不放心。 现在顾乘风犹疑,说明顾乘风并没有阻拦她的办法。 过不了几日,顾乘风会如她所愿的。 淑妃向皇帝进言,希望能出宫祈雨,皇帝答应。 三月二十一日,淑妃抱着皇长孙,并未带其他人,与孟晏云一同去大相国寺求雨。 孟晏云带上了萧澈从赵王府带回来的两盆兰花,供奉在佛前。 祈雨一共三日。 三日间,大相国寺青烟缭绕,全京城都知道淑妃和孟晏云带着皇长孙去求雨。 有人担忧,有人等着看笑话。 三月二十四日,祈雨结束的当晚,电闪雷鸣,不多时一场春雨便降下。 淑妃看着门外的大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屋子里抱着皇长孙在哄的孟晏云,道:“竟真的下雨了。” 那日孟晏云进宫和她说出宫祈雨,她原以为孟晏云只是按照章程这般做,灾年的时候宫妃官眷来大相国寺祈福是常事。 可是如今日这般及时的祥瑞几乎没有过。 即便是有,也没有前脚结束祈福,后脚祈愿就实现的。 孟晏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都要感谢姐姐。 上一世姐姐给她写的信中提及此事,年后京中干旱三月,滴雨未下,三月二十四日晚,降甘霖。 但是这场甘霖被魏王弄成是还在侧妃腹中的皇长孙带来的。 本来她是想借这场雨给自己造势让萧澈立她做太子妃,但给皇长孙分一杯羹也影响不大。 “这小儿在你这里倒是乖巧。” 见孟晏云不答,淑妃也没有追问,注意力放到皇长孙的身上,逗弄道:“你都不知道前几日他在绛云宫中日夜啼哭,怎么都哄不好。” “我们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哭一哭的。” 孟晏云望着皇长孙,笑容甚是和煦,哄道:“今日之后我们就是祥瑞,看谁还敢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是不是?” 皇长孙瞧着她鬓边的流苏,笑着伸手要抓。 孟晏云将步摇取下放到孩子手中,孩子咯咯笑出声。 淑妃一同逗弄着孩子,气氛甚是温馨。 白府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白映雪站在门口,看着大雨,神情阴翳,喃喃道:“没想到连老天都帮着你,但是人定胜天,即便降下甘霖,这个太子妃之位,也必定是我的!” 次日早朝上,萧澈将暂定的会试名次和考卷呈给皇帝,太常寺趁机说皇长孙去往大相国寺祈雨,足以证明皇长孙不是灾星。 宗室一个皇叔趁机让皇帝给皇长孙赐名,否则日后难免有人再用此事做文章,不利于宗室稳定。 皇帝并未拒绝,当堂赐名萧禹。 一个‘禹’字,已经足够证明皇帝不再相信皇长孙的灾星之名。 正当众人沉浸在对赵王府今后前程的揣测中时,皇帝又朗声道:“太子,你府中没有正妃终究不像样子,怀敏郡主性情温良,端庄淑雅,又是前镇国公府遗孤,你的表妹,朕觉得……” “父皇!” 不等皇帝说完,萧澈已经出列跪在地上。 第154章 保太子 “你要抗旨吗?” 皇帝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萧澈低垂的眉眼中满是寒意,声音不卑不亢:“儿臣之前已经说过,正妃人选,儿臣非孟氏不可。孟氏稳重端方,敬重兄嫂,爱护幼弟,擅理中馈,礼仪周全。” “且能安端韶太子在天之灵,能求来春雨福泽万民,乃被上天眷顾之人,若有人在她之上,恐惹上天震怒,降下灾祸。” 这便是明着告诉其他觊觎太子妃之位的人,要是别人抢了孟晏云的正妃之位,那不管出什么事,都是天谴。 皇帝眼底闪过寒芒,缓缓扬起唇角,“既是上天眷顾之人,怎会如今还未有孕?太子,身为妻妾,能给你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萧澈强忍着才忍住恨意,语气波澜不惊:“启禀父皇,儿臣在云州的时候俘虏了一个漠北的大夫,他给儿臣诊治之后说儿臣子嗣艰难,父皇若是不信,可让太医来给儿臣诊治。” 皇帝的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向萧澈,想要将萧澈看穿。 萧澈竟然知道这件事! 难怪萧濬和陈楚楚落得如今下场。 走到这一步,萧澈肯定也怀疑他了。 这个太子怕是留不得了。 “太子,你该知道承继宗祧才能使我渝丰世世代代延续,你既不能有子嗣,那这太子之位便要重议。” 皇帝的声音并不十分严厉。 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拿捏萧澈的把柄,哪朝哪代都不会要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太子。 萧澈不疾不徐,声音朗朗:“父皇,儿臣子嗣艰难,是七弟受人挑唆给儿臣下毒所致,好在七弟迷途知返,已经寻了大夫给儿臣诊治,大夫说儿臣中毒不深,只要停止服毒,不出半年便能有子嗣。” “父皇身体康健,正值壮年,儿臣即便是一两年内没有子嗣也不会令江山不稳,父皇若是不放心,儿臣可以从宗室中挑出一子过继,儿臣和孟氏都会将其视作亲子。” 宗室的人一听,眼睛都亮起来。 要是自家孩子能进太子府,那等萧澈登基,自家孩子即便不能被立做新的太子,至少也是个王爷。 皇帝清楚地看到几个宗室大臣的脸色,再看向萧澈的时候,心慢慢沉下。 中书侍郎站了出来:“陛下,太子殿下说得有理,您如今正值壮年,且废立太子乃是大事,因太子暂时无嗣而废之,太过草率。” “陛下,而今南越虽暂时安定,但是漠北依旧蠢蠢欲动,西羌的政局刚安定,我朝若是这时废太子改立,只怕边境不安,时局动荡。”兵部尚书道。 “陛下,太子殿下刚退漠北大军,安难民,太子侧妃孟氏祈雨有功,而今众多举子还在京城,若是这时废太子,怕民心不稳,也有损陛下威名。”吏部尚书说。 接下来,接近半数的朝臣都一一阐述了不能废太子的原因。 皇帝的脸越来越黑,眼前的情况告诉他,短短半年,他就在逐渐失去对太子的掌控。 很好,要不是一个区区孟氏,他还要被萧澈蒙在鼓里。 他就知道,萧澈从来都不是安分的。 如今是亮出獠牙了。 “好,如今朕是做不了太子的主了,太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留下一句暗藏杀机的话,甩袖离开。 萧澈面无惧色,应了一声遵旨。 不多时,一道立孟晏云为太子妃的旨意便传出宫,用的不是圣旨,只是太子的谕旨。 御书房中一个茶杯被摔碎,皇帝怒极反笑:“他倒还真敢!” 王复燊率御书房中众下人跪下。 皇帝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吩咐道:“传朕旨意,解除魏王禁足,特许废太子妃回娘家暂住,晋淑妃为皇贵妃,林妃为贤妃,顾妃复位贵妃,萧禹放皇贵妃身边暂养。” “遵旨。” 王复燊的起身去传旨。 这每一个旨意都是冲萧澈来的。 然而大雨中,等宫中传旨的人去到清心庵要接陈楚楚回宫的时候,陈楚楚已经上吊自缢了。 随着这场大雨降下,京城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大臣们都知道,现在想要再保持中立会越来越难,可危险伴随着机遇,如果站队成功,那日后便会大权在握。 安静的表面下,暗潮涌动。 孟晏云在大相国寺,在大雨降下的第二日,顾乘风便冒着大雨来了,同时也带来了陈楚楚自缢的消息。 孟晏云轻笑。 怎么会这么巧,皇帝刚下旨将陈楚楚接回来,陈楚楚就自缢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得这么快,她没有想到皇帝会想要下旨封白映雪做太子妃,也没有想到萧澈会为了拒婚把事情闹到这种程度,甚至当朝说自己难有子嗣。 这么一来,萧澈相当于彻底和皇帝撕破脸,孟家肯定会受到牵连,不知皇帝会怎么对付父兄。 想到这里,她有些慌。 想来想去,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让父亲装病,最好能趁机解甲归田,才能从这些漩涡中脱离。 只要有萧润和萧澈在,即便父亲不在朝中为官,也总能保得平安。 “给你治好脸,我便要和向阳去西羌了。” 顾乘风的语气低沉。 孟晏云收回思绪,目光移到顾乘风的脸上,唇角含着一抹淡笑:“向阳姐姐也来到京城了吗?” “过年时就来了,但你忙,她也忙,她本想见你一面,现在看来是不合适了。”顾乘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孟晏云,像是要将孟晏云的灵魂看穿。 但他看到的只有孟晏云云淡风轻的微笑。 对顾乘风的嘲讽,孟晏云听懂了,却没有反驳,顺着顾乘风的意思笑道:“是啊,如今这个局势,你们是不适合留在京城,走了也好。” 顾乘风心头一滞,咬着后槽牙,再也忍不了,双手握住孟晏云的双肩,摇晃着问道:“晏晏,你现在连生气都不会了吗?” “你做什么?” 顾乘风身后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猛的推开顾乘风,声音娇俏,俨然就是个娇俏的姑娘。 “向阳姐姐!” 见到来人,孟晏云有一瞬的惊喜,眸子亮起来。 第155章 无男女之情 晏向阳白了顾乘风一眼,来到孟晏云的身边,道:“你别听他胡说,本来我来京城就想见你,但他说太子府规矩多,就是不让我来,我也想着给你多攒点嫁妆。” “前段时间西羌不是政变完成了嘛,我想着去看看有没有生意可以做,就过去了一趟,这一趟也没有白跑,与西羌的摄政王谈了一笔大生意,不过西羌的镇国公主说想见一见顾乘风,她出价三万两呢,我就答应了让乘风去一趟,顺便护送货物。” 晏向阳笑弯了眼睛。 孟晏云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晏家的生意不少,晏向阳也经常在外走动,长大之后虽然相聚的时间少了,但是感情并未变淡。 只是这一世她只想保住这些她在意的人,她没时间来儿女情长。 晏向阳见孟晏云要哭,柳眉一竖,伸手就又推了顾乘风一下,“还好我跟着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他会这么编排我,什么叫我们不适合见面了,胡说八道!” “乘风哥哥只是开玩笑的。” 孟晏云制止了晏向阳。 她知道顾乘风只是想试探她,想用晏向阳激她说出真相。 如果她是真正十七岁的孟晏云,那她肯定会担心会急切,但她并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我前段时间的确是忙着整顿京城的这些商铺,现在都整顿好了,人我也都给你备好了。这里面是地契房契还有伙计的身契,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我晏向阳的妹妹就算是嫁入皇家,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晏向阳从身后小厮的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给秋白。 那个盒子里满满的都是契书。 孟晏云的眼眶又湿润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因为她嫁去的是南越,所以顾乘风和晏向阳送给她的资产都在南越都城。 “哎呀,你别哭。” 见到孟晏云落泪,晏向阳手足无措起来。 从小到大,每次孟晏云哭她都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她刚见到孟晏云的时候,就是一个哭得眼泪鼻涕满脸的小姑娘。 即便这样,那小姑娘是真好看呀。 她家里有两个哥哥,淘气的天天滚得一身泥,还总是揪她的辫子,藏她的首饰,一点都不可爱。 瞧着那小姑娘可怜柔弱的样子,她便一颗心软成了水,她很想要这个小妹妹。 她去求了阿爹阿娘,但是阿爹阿娘和孟伯父孟伯母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将小妹养在都督府。 她没办法,只能赖着闹着把她家的姓弄进小妹的名字里,孟伯父禁不住她的痴缠耍赖,最终将小妹妹取名叫孟晏云。 之后她便常常往都督府跑,孟晏云渐渐地不哭了,而且越长越好看,也爱笑了,会和她一起揍她那两个调皮哥哥。 本来她还有机会把小妹拐回她家的,她还有两个便宜哥哥,只要小妹挑一个嫁过来,那以后就能一直待在她家了。 但是孟靖云和顾乘风都不同意,还打的她那两个哥哥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打小妹的主意。 不过后来她也觉得两个哥哥没一个能配得上小妹的。 她的小妹,是她见过最好看最耀眼的姑娘,在云州的时候也有好多小将军小公子对晏晏有意,在这件事上,她和孟靖云顾乘风的意见难得一致,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 可毫无预警的,晏晏就做了萧澈的侧妃。 那时她被江南的生意拖住脚步,要不是孟靖云一再保证小妹是真的喜欢萧澈,当时她就能回来把小妹带走。 她本来是想多积累一些筹码,去和萧澈谈判,让小妹做正妃,没想到萧澈对小妹还算是有心,她还没有动手,萧澈就立小妹做正妃了。 既然如此,她倒也不介意免费把得到的消息告诉萧澈。 孟晏云带着泪笑出声来,看晏向阳身上湿了大半,让秋白带晏向阳下去沐浴、 顾乘风一直站在门外,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雨点将他淋湿。 “我要去菩萨前念经,乘风哥哥一同来吧。” 孟晏云笑着对顾乘风说。 顾乘风抬头飞快看了孟晏云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晏晏这是要和他说一直以来他的那些疑惑了。 但是他不知道他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能让从小开朗活泼的孟晏云变成如今的样子,他有预感绝对不会是小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雄宝殿,夏橙和银丹守在门口。 孟晏云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眼双手合十,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是姐姐嫁给太子殿下,我去南越和亲,陈楚楚与萧濬勾结对太子不利,萧灏与白映雪渔翁得利。” “漠北攻陷融云关,云州五座城池沦陷,父亲,兄长和晏家都亡于那场大战,太子殿下率大军力挽狂澜,却被萧灏和白映雪诬陷与漠北勾结,太子含冤而亡,姐姐、母亲,和你们都死了。” 顾乘风眉心一跳,无意识的问:“那你呢?” “南越国破,我也死了。” 孟晏云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着高高在上的菩萨,声音很轻:“那个梦太真实,我实在是害怕,所以我说我要嫁给萧澈,我要将梦里的那些害我们的人都一一除掉,我要让萧澈顺利登基,我绝对不会让梦里的事情发生。” 说到这里,一阵狂风掠过,将雨点吹进大殿中。 顾乘风打了个寒颤,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其他原因。 他有一种感觉,这不是一个梦。 张了张口,他想要说话,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很,难以出声。 按孟晏云说的,那便一切都能串起来了,晏晏步步为营,费心算计,变化如此之大,只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已。 可若是这样的话…… “那你说你心悦萧澈,是假的,是吗?”他艰难的开口。 “是。” 孟晏云答得毫不犹豫。 顾乘风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握住,呼吸渐渐困难。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不要转身往外看,语气颤抖,隐隐带着乞求:“太子殿下现在毕竟是你的夫君,你就算是一开始不是真的动心,他对你这般好,你也想扶持他登基,你也不是对他全然无情的。” “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我想他登基,是因为他是最适合做天子的人,他会善待百姓,会善待你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孟晏云神情冷漠至极。 第156章 心最重要 萧澈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雨水从他额前流下,雨点模糊了他的双眼。 其实他早有感觉的。 孟晏云看他的时候和看孟家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只有在看到孟家人的时候,孟晏云一颦一笑才都是鲜活的。 他以为他能一直逃避,直到孟晏云能看到他,能感觉到他对孟晏云的心也是真诚的。 如今却是真切的听到了,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孤从来没有来过大相国寺。” 他低声吩咐苏衡,悄然转身。 苏衡深深看了一眼亮着烛火的大殿,跟上萧澈,不知该说什么。 大殿中,顾乘风听到外面响起两声微弱的敲击,猛然转身,确定萧澈果然已经走了,才沉声问孟晏云:“晏晏,你何必呢!” 孟晏云离京之前,让他一定要赶在萧澈之前来到大相国寺,只要他做到,孟晏云就告诉他一切事情的缘由。 所以从晏晏见到他的这一刻,晏晏也知道萧澈不久之后也会来到大相国寺。 方才的那些话,晏晏也是故意要说给萧澈听到的。 那句对萧澈无情的话,就算是他不问,晏晏也会说出来。 孟晏云依旧跪着,唇边笑容惨淡:“我若是再不说,他不知还能做出什么事。” 她承认她怕了。 萧澈在朝堂上当众顶撞皇帝,不顾皇帝的反对一意孤行立她为正妃,她怕了。 她不知道是怕萧澈触怒皇帝连累她报不了仇多一些,还是怕萧澈出事多一些。 不管是哪个原因,她都不能任由事情这般发展。 现在萧澈已经知道萧灏和白映雪居心叵测,顾乘风也知道了一部分真相,那不管她在不在萧澈的身边,萧澈都能应对。 而且还有萧润,萧润会帮萧澈的。 她也有自己的仇要报。 “你对他明明不是如你说的那样,就算是你要助他登基,你也不必这样。”顾乘风眼眶通红。 孟晏云长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笑容粲然。 “如果向阳姐姐说不喜欢你,说她也有仇人,你会怎么办呢?” “我自然是不会信她胡说八道,再将那仇人的头颅取下给他。”顾乘风想也不想就说。 “所以呀,萧澈要是真的心中有我,也不会相信我的只字片语,是吧。” 顾乘风一口气滞在胸口,不知该如何反驳。 孟晏云起身走到顾乘风的身边,擦去眼角的泪,笑靥如花:“乘风哥哥,你会帮我治好脸的,对吧。” 下雨的第二日宫中就来人将晋升为皇贵妃的淑妃和萧禹接走了,孟晏云没有走。 第五日雨势稍小一些,顾乘风和晏向阳也离开了大相国寺。 当夜,孟晏云叫了秋白等三个侍女来,大醉一场,说是庆贺陈楚楚得以往生。 饮了酒,吹了风,不出意外的,第二日孟晏云便着了风寒。 相比三个侍女的慌乱,孟晏云并不放在心上,只说养两日便好了,便又是昏昏沉沉睡了三日。 第四日,孟晏云感觉到被人摇晃着,还未睁眼,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她也懒得睁眼,重新倒头翻身面朝着墙,用被子盖过头,咕哝道:“那药太苦,不吃了。” “你若自己不吃,我不介意想办法让你吃。” 萧澈紧抿着唇,语气中暗含威胁。 孟晏云猛然睁开眼睛,扭头望去。 萧澈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听到那些话了! 萧澈没有回答,用小勺舀了药喂到孟晏云唇边。 孟晏云没有吃药。 对萧澈的到来她心里没底,斟酌片刻,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大相国寺离京城的也不是很远,你要是不愿回去,我来也一样。”萧澈眸子微垂,神情如往常一般平静。 孟晏云从他的神情中无法捉摸他的情绪,心头的不安加重。 她无法明确的问萧澈有没有听到那天晚上她说的话。 要是问出口,那要解释的事情太多。 话说得太多,总会出纰漏。 孟晏云愣神的瞬间,萧澈将碗中的药喝了一大口,不由分说吻上孟晏云的唇,撬开她的贝齿,将药喂了进去。 孟晏云下意识抵触,萧澈发了些狠,按住孟晏云的手,再喂了一口。 等药喂完,两人的气息都乱了。 孟晏云红唇微肿,眼神迷离,双颊染上红霞。 萧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随后再次吻上去。 察觉到萧澈灼热的气息,孟晏云头往后仰,躲了躲萧澈,轻喘着道:“殿下,这里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唇再次被萧澈堵住…… 外面的雨又大了些,滴滴答答敲打在青瓦上,又从屋顶汇聚成水流,从檐口流下,砸在青石板上,声音很大。 萧澈将睡着的孟晏云抱在怀中。 这几日他快疯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太子府处处都是孟晏云的身影,他从不知道,府中少了一个人竟能影响这般大。 没了孟晏云,那太子府冷的如同冰窟。 从前他只要忙起来,便无暇去顾及其他。 这次却不一样,只要想到那人亲口说对他无情,不在意他,他便无法静心去处理那些公务,心浮气躁,那些公务只让他觉得烦躁。 他也不记得这雨下了几日,只知道是孟晏云不在府中的第八日,顾乘风来与他说顾国公隐瞒了皇帝的事情,说起西羌的局势。 最后,顾乘风说,别被言语蒙蔽了心和眼睛。 他方醒悟。 是啊,他困苦犹豫什么呢? 因为孟晏云说了对他无意,他便真的信了吗? 孟晏云为他所做的事真真切切,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无情’就能盖过去的。 而且纵然孟晏云对他无情,他便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是对他无情,又不是对别人有意,他还有机会的。 至少眼下孟晏云还在他身边,等他做了他所能做的,若还是得不到孟晏云的心,那或许才是他命中所不能得的。 他想明白的那一刻,脑中一片清明,心中再无半点烦躁。 三日之后,等孟晏云的身体好了些,萧澈将人接回京城。 等孟晏云回到京城,雨也停了。 那日在朝堂上和皇帝争执之后,萧澈让人传扬孟晏云是上天眷顾之人这句话。 而今见孟晏云前脚踏进京城,后脚天空的阴云便散去,对这话更是深信不疑。 第157章 不速之客 孟晏云一如往昔,仿佛并不知道那日她和顾乘风说的话被萧澈听到。 萧澈装作不知,她也装作不知。 礼部和宗室遵太子教令,已经开始准备封太子妃的典礼。 可皇帝依旧没有发话。 姚氏,承懿郡主带着各自的女儿,与成平长公主,吏部尚书家李夫人一同来到太子府看望孟晏云。 同时给孟晏云带来了春试的结果。 杨皓正是状元,这孟晏云并不吃惊。 让孟晏云惊讶的是武安侯府世子杨敬文竟然是第一甲第八名。 这是上一世肯定没有发生的事情。 “娘娘想什么呢?” 承懿郡主见孟晏云在发愣,问道。 “没什么,就是之前答应了陪姐姐去榜下捉婿的,现在我病着,怕是不行了。”孟晏云回神,打趣道。 孟霄云脸一红,嗔怪道:“那就是玩笑话,晏晏你怎么能当真。” 成平掩唇笑着,“孟大小姐这如花般的年纪,也是该打算起来了” “唉……晏晏才刚出嫁,我还想多留霄霄一段日子,反倒是靖云,都快二十了,他一个莽夫,也不知谁家姑娘能看上他。” 姚氏笑揽着孟霄云,搬出孟靖云来解围。 众人都看出姚氏是玩笑,跟着一同笑。 唯有秦燕真一脸认真道:“孟将军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并不莽撞。” 此言一出,众人就都噤声看向秦燕真。 秦燕真后知后觉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牵了牵唇角勉强笑道:“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孟霄云用暧昧的眼神望着秦燕真,“那是我哥哥,我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哥哥的这些优点呢?” 这话的确只是揶揄。 但京城中文官觉得武将粗鄙没文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武将多有大字不识,不遵文官能豁出命去守护的礼教也是事实。 文官家的姑娘说亲,首选也是世家和文官。 双方没有交流,武将的府中更加不知道文官们为之骄傲的规矩,找不到靠谱的夫子,子弟考不进国子监,只能继续从军,如此循环往复。 这也是为君者想要看到的。 因为这样一来,除了能有效压制武将的势力,让文官武将相互牵制,也能绝了皇子和武将家的姑娘通婚的路,毕竟王府规矩多,而武将人家的姑娘,不知规矩。 便是嫁进去了,无人引导,很容易就会被人以规矩抓到把柄,要么失宠,要么活不长。 渝丰历经六朝,虽边疆还不稳,战事不停,但是皇室安稳,早已少了血性,特别到了这一朝,皇帝不思开拓国土,安抚边疆,只想着制衡朝堂,风气变成如此倒也不奇怪。 自然,这些没有血性的人之中,不包括萧澈。 孟晏云想着这些,再看秦燕真时,眼神有些幽深。 若秦燕真对哥哥有意,这门亲事只怕不易达成。 皇帝不会同意的。 她正想着,秋白走了过来,道:“娘娘,魏王妃和怀敏郡主来了。” 孟晏云的笑容淡了些,倒也不是很意外,算算时间也是该来了。 与姚氏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才对秋白说:“让她们进来吧。” 不多时,魏王妃赵氏和白映雪跟着秋白走了进来。 “拜见四嫂。” “拜见侧妃娘娘。” 赵氏与白映雪一同行礼,却是不一样的称呼。 “免礼吧。” 孟晏云笑盈盈的说,安然坐着,摆的俨然是太子妃的派头。 其他人起身给赵氏和白映雪行了礼,见孟晏云没有主动说话,也没有理会赵氏和白映雪。 孟霄云和秦燕真学着孟晏云的模样,垂眸喝着花茶,承懿郡主和姚氏,成平长公主,李夫人偏头低声不知道说着什么。 察觉到孟晏云的疏离,赵氏的面色有些不悦,但不敢言明,连表现得明显些都不敢,只愤愤的看了白映雪一眼。 白映雪抿了抿唇,将冷意藏在眼中,笑着对孟晏云说:“之前在白府,是我和母亲慢待了娘娘,今日我特来给娘娘赔罪。” 说着,她转身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转身的时候,她腰间的玉佩轻轻晃动,恰到好处的让人发现那枚玉佩与孟晏云腰间的一模一样。 白府的事情姚氏早已听说,本就对白映雪没有好感,现在见到白映雪腰间的玉佩,脸色登时就臭了。 可要是戳破,反而会让晏晏面上无光。 她只能忍住,垂下眸子,只当眼不见为净。 “这是两只百年人参,不成敬意,望娘娘收下。”白映雪笑容温婉乖巧。 孟晏云似笑非笑,没有错过白映雪眼中的恶意。 她没有让人接白映雪手中的人参,而是问:“郡主是真心致歉吗?” 白映雪笑意微敛,轻咬着唇,语气甚是真诚:“那是自然的,娘娘宽宏大量,应该不会与我计较吧。” “那倒也不会,但你既然一心道歉,本妃也不好不领情,本妃喜欢你腰间的玉佩,你将玉佩给了本妃,本妃便不同你一般见识。” 孟晏云笑盈盈道。 白映雪扑通一声跪下,一双眼睛登时就红了,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捂着腰间的玉佩,楚楚可怜的说:“娘娘要什么我都能给,唯独这枚玉佩不能,母亲说这是我还年幼时太子哥哥送给我的,那时太子哥哥说,等我长大,便会……便会……” 话还没说完,脸便红了,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原是如此,那便算了。” 孟晏云眸色幽深,并未多说。 秦燕真以为孟晏云是不高兴了,瞧着院子里的君子兰和新添的月季,道:“这玉佩是死物,满院子的花方是殿下用心的体现,毕竟谁不知道以前殿下从不在这些事上用心,现在为了娘娘只怕殿下与京城的花草商人都熟了。” “说起花啊,前两日我去探望赵王妃,赵王妃还与我说赵王殿下对太子殿下多有抱怨,说赵王殿下养护的海棠好不容易才开花,就被太子殿下抢走了。” 承懿郡主说着,忽而一脸惊讶的指着不远处的那盆垂丝海棠,“咦,该不会是这盆吧。” 孟晏云知晓承懿郡主这是要帮她出气,便顺着承懿郡主的话说:“原来是从赵王府拿来的,殿下也真是的,看来改日我得去赵王府给三哥致歉了。” 第158章 落水 “那倒也不用。” 承懿郡主一甩帕子,满面笑容道:“娘娘带着萧禹殿下去祈雨时,还带了赵王殿下养育的蕙兰供奉佛前,现在民间都说蕙兰乃是祥瑞之花,赵王妃说从前赵王殿下侍弄花草总被弹劾不务正业,如今再无人敢说了。” “本宫也听说了,宫中的妃嫔和宫人也多摆蕙兰,花房中的蕙兰都被搬空了。”成平长公主说。 接下来的话题就变成了京城中还有哪家花草商有蕙兰,之后话题便越扯越远,将白映雪晾在一边。 孟晏云低头浅笑。 她主动和白映雪提起那块玉佩,并不是要让承懿郡主等人帮她。 可既然承懿郡主帮她出头了,她不能没有反应,否则便会寒了人心。 这一低头,她无意间见到赵氏见到白映雪难堪,唇角竟然扬起来了。 她怔了一怔,眉宇间瞬时染上笑意。 她早该想到的。 很快,太阳西斜,就在承懿郡主等人要告辞的时候,白映雪不小心将一杯水泼到自己身上,随后不好意思的对孟晏云说:“不知娘娘能不能允我换一身衣裳?” 姚氏忍了一天,看白映雪越来越过分,实在是忍不住,冷笑道:“不过是一杯水,这衣裳不换也无伤大雅。” 白映雪的眼圈马上就红了,扁着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结结巴巴道:“是……是,我不换了,不换了。” 孟晏云唇角的笑意味不明。 若是让白映雪这副模样出去,明天整个京城就会知道她小心眼到让白映雪换衣裳都不愿意。 她并不在意这些传言,可白映雪的作用可以更大。 “带她去我的院子换衣裳。”她吩咐秋白。 秋白应下,带着白映雪往长思院去。 随后孟晏云在银丹的耳边低声吩咐两句,银丹紧接着也离开了。 “晏晏,你……” 姚氏蹙眉看着孟晏云,不知道孟晏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分明就是引狼入室。 “女儿心中有数,母亲不必担心。” 说着,她看向其余众人,笑着道:“时间不早,我便不留各位了。” 众人纷纷告辞。 魏王妃赵氏有些犹豫,白映雪是和她一起来的,她要是自己先走…… “王妃且暂坐,想来怀敏郡主换衣裳还要些时间。”孟晏云主动对赵氏说。 赵氏微微一愣,却也没有拒绝。 花园中不一会儿便恢复静谧,满花园的君子兰在金黄色的阳光下红的更加娇媚。 瞧着这欣欣向荣的花园,赵氏心里发酸,情不自禁道:“四嫂果真是盛宠,陛下说娘娘无子,太子殿下竟当堂说出无法生育的是他。” 孟晏云笑意明媚:“赵姐姐既知我盛宠,那不如与我打一个赌,我要是赌赢了,姐姐允我一个彩头,如何?” 赵氏愣住,瞧着孟晏云的笑容,她竟觉得这满院子的花都比不上孟晏云的笑颜。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孟晏云脸上的痕迹似乎淡去不少。 这张脸若是没有那道疤痕,那该是怎样的倾城倾国?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头。 白映雪换了衣裳出从长思院出来,问秋白:“侧妃呢?” “娘娘在翡翠池边。”秋白答。 “带本郡主去,我要与侧妃道谢。” 秋白颔首,引着白映雪往翡翠池旁走去。 孟晏云站在池塘边上,凝着眼前的景色,超然不似真实存于世间,仿若一道幻影。 白映雪眸色一冷。 难道萧澈喜欢的便是孟晏云这般矫揉造作故作清高的模样? 殊不知孟晏云比谁都阴险狠辣。 竟连四公主和从前的方昭仪都折在孟晏云手中。 “侧妃。” 她走过去,喊了一声,微微屈膝。 孟晏云扭头,笑意淡漠:“郡主很恨我吧。” 白映雪清丽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瞬间便恢复平静:“侧妃说什么,我听不懂。” “让我猜一猜,陈楚楚与你说过什么,说我一贯会在太子的面前装可怜,博取殿下的同情,说我狠毒,害了萧珞,说我心机深,谋算太子妃之位,是不是。” 孟晏云笑意愈发深,甚至带着两分得意。 白映雪愣住,不曾想到孟晏云竟然会知道她去见过陈楚楚,更不曾想到孟晏云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 但做了亏心事的并不是她,既然孟晏云知道,那她也不必装了。 “你既然知道,那该清楚这些事情要是被太子哥哥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白映雪抬高下巴,高傲的睨着孟晏云。 “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这太子妃之位。” 白映雪自信满满,唇角翘起:“我要是成了太子妃,自会帮你保守秘密。” “我要是不答应呢?” 孟晏云淡淡道。 白映雪冷笑:“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太子哥哥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太子妃之位依旧是我的。” “其实我也想知道,要是你说了,会是什么结果。”孟晏云喃喃。 白映雪没有听清楚,刚想问,眼角见到一抹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她勾唇,将腰间的玉佩拿下来,对孟晏云道:“你不是想要这枚玉佩吗,你来拿啊。” 孟晏云抬脚朝白映雪走去,伸手去拿白映雪手中的玉佩。 在她要碰到玉佩的时候,白映雪忽然喊道:“我只是想留一个念想,太子哥哥心里已经只有娘娘,娘娘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说完就朝后倒去,直直坠入池塘中。 孟晏云眼疾手快,拿到了玉佩。 她松了一口气,无视在水里扑腾的白映雪,笑道:“拿到了。” 萧澈刚走进花园,便见到孟晏云伸出手,随后便是白映雪落水,而孟晏云的手中拿着一块玉佩。 迎着阳光,孟晏云笑了。 那抹笑是他从未见过的绚烂鲜活,是有情绪的笑,而不是只是一个表情。 那个笑,是妖冶的,却又透出最纯粹的喜悦。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位烽火戏诸侯的君主。 他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苏衡的声音:“殿下,水里没动静了。” 第159章 哪里出了错 萧澈点点头,苏衡忙招呼两个侍卫去将白映雪救起。 听到身后的动静,孟晏云像是才知道萧澈来到,握着手中的玉佩缓缓转身。 孟晏云依旧笑着,没有惶恐,没有想要解释。 “你想要,和我说就是了。” 萧澈来到孟晏云的身边,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 孟晏云眉头轻蹙,微微歪着头,目光含着诧然。 竟然不生气。 她没有说话,扭头平静的看着白映雪被救起来,然后孙桧赶来,教着侍女给白映雪将腹中的水按压吐出。 吐着吐着,白映雪醒了。 一开始,白映雪还有些迷茫,在看到萧澈时,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表哥,表哥,我好怕,孟晏云她就为了抢这枚玉佩推我入水,她想杀了我,她好狠的心!”白映雪哭着对萧澈说。 萧澈手中把玩着那块玉佩,不紧不慢的问:“她要,你为什么不给?” 啊? 白映雪愣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连哭都忘记了。 “这枚玉佩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让你不愿意给晏晏呢?”萧澈再问了一遍。 这枚玉佩与他给孟晏云的那枚是一对,从玉的质地他能看出,这才是真正的一对,与之前孟晏云让人照着做的那些不一样。 他都不知道这玉佩竟然是一对,另一枚在白映雪的手中。 而这枚玉佩要是没有别的内情,孟晏云不会大张旗鼓的去仿制另一枚凑成一对,又做出许多一模一样的以母后的名义四处散发。 如今见到这一枚,孟晏云的目的他也不难猜到,就是想要无限减轻白映雪手中这枚玉佩的作用。 可这枚玉佩究竟有什么作用,让晏晏这般大费周章。 “表哥,我知道你对我无意,但是这些年我对你情根深种,日日思念,便只是想留下这枚玉佩做个念想,孟晏云也容不下吗?” 白映雪看向孟晏云的时候目眦欲裂,看向萧澈时却又泪眼盈盈,楚楚可怜。 “这枚玉佩孤都不知道在你手中,也不是孤送给你的,你有何念想?” 萧澈问。 白映雪语塞。 这时候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孟晏云为了这枚玉佩推她入水,想要置她于死地吗? “郡主说白夫人告诉她这枚玉佩是郡主还小的时候殿下送的,说是等郡主长大,殿下便会……,但便会什么,郡主倒也没有明说。” 秋白适时解释。 “孤都不知这玉佩是一对,孤的玉佩是母后的遗物,你手中的从何处得来,孤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孤送的,也不会是母后送的。”萧澈说。 这话更多的是与孟晏云解释。 白映雪咬紧下唇,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陷进掌心里,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对了,一定是表哥不知道孟晏云的狠毒,被孟晏云蒙蔽了。 一定是这样! “表哥,你是被这个女人骗了,她看似清高,实则狠毒。四公主是被她害的,方昭仪也是被她害的,她心如蛇蝎,为了做太子妃不择手段,这些都是废太子妃陈楚楚说的,只要你去查,一定能查清楚。” 白映雪喊的撕心裂肺。 在场的下人头几乎垂到胸前,恨不能没有长耳朵,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孟晏云偏头,看着萧澈的反应。 萧澈波澜不惊,握紧孟晏云的手,对苏衡道:“白映雪胆大包天,诬陷太子妃,将她送去白家老宅,要是不想老镇国公的灵位被从英灵殿移出来,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镇国公府是没有了,但是白家旁支还有人,靠着英灵殿中老镇国公的荣光,他们即便是没有做官,平日只要谨慎本分为人,日子还是能过的。 白映雪大惊,挣扎着喊道:“表哥,你不能这么做,那也是你的外祖啊!” 孟晏云垂眸。 正是想要保住老镇国公的荣光,才要约束白映雪,不能让白映雪为所欲为,否则老镇国公用命换来的名誉要被白映雪玷污。 白映雪如今就和魏王走近,若是放任,白家的旁支和老镇国公支持白映雪的那些旧部也会受到连累,到时候萧澈要割舍的就不仅仅是一个白映雪了。 白映雪看萧澈不为所动,心中终于是慌了,想到方才听到的事情,便想着祸水东引,说道:“表哥,你一心一意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却是个没有心的。” “你在朝堂上说是你自己子嗣艰难,可事实上是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想要生你的孩子,她在吃避子药,药就藏在她的妆奁中!” 萧澈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冷声道:“别再让她出去胡说八道。” 白映雪愕然。 怎么会? 怎么会有男人听到这种事还无动于衷的! 还不等她再说,她的嘴就被苏衡堵上,被侍卫钳制着送出去。 翡翠池旁只剩下萧澈和孟晏云。 孟晏云看着白映雪离开的方向,幽幽出声:“殿下难道不生气吗?我推怀敏郡主入水,郡主说的也没错,我的确不想有孩子。” “你高兴就好。”萧澈微笑道。 你高兴就好。 萧澈竟然说高兴就好。 孟晏云扭头蹙眉看着萧澈,是她疯了还是萧澈疯了。 “白映雪与皇帝做了交易,以拉拢白家旧部和传递太子府消息的条件让皇帝答应封她做太子妃,这样的人落水要是真能逗你一笑,那我反倒愿意饶她一命。” 萧澈与孟晏云对视着,眼中的温柔似能溺死人。 孟晏云牵了牵嘴角,萧澈不该是这样的,萧澈怎么能容忍她的自私和跋扈。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至于孩子,不论如何,我们都算是意见一致。” 萧澈捋着她鬓角被风吹乱的头发,笑道:“我不希望有一个孩子来分走你的目光。” 更不希望一个孩子来让孟晏云陷入他无能为力的险境。 孟晏云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把,是切实的疼痛,疼得她忍不住大口喘气,才能稍稍缓和。 “怎么了?” 萧澈忙扶住她,关切道:“哪里不舒服吗?” 孟晏云扶着萧澈的手站稳,下一刻,却是笑道:“无事,忽然想起魏王妃还在前厅等着怀敏郡主,如今这状况,臣妾该亲自去与她说明。” 第160章 杀了白映雪 一连数日,对立太子妃一事皇帝还是未有动静。 宫中没有皇后太后,皇帝又不发话,纵然礼部和宗室都已经准备好,却也无法在只有太子教令的前提下举办封太子妃的典礼。 孟晏云并不急,她宁愿事情就停在这里,萧澈别再因为这件事和皇帝硬碰硬。 如今事情闹得足够大,人人都知道她是萧澈属意的太子妃,这样就够了。 看天气还不错,她出了太子府,往白家老宅而去。 去到的时候她和白家家主说是来看看白映雪,白家家主恭恭敬敬的带着她去祠堂看白映雪。 “那日太子殿下将她送回来时她便疯疯癫癫的,臣一直让她吃着安神药,娘娘想要同她说话,怕是要等一等。” 白家家主说。 “无妨。” 孟晏云语气淡淡,跟着家主往祠堂走去。 来到祠堂中,她让秋白和夏橙等在外面,自己坐在房间里,等着被灌了醒神汤的白映雪醒来。 倒也没有等多久,白映雪便幽幽醒来。 这些天白映雪都被迫昏昏沉沉的睡着,醒来的时候还回不过神,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直到听到孟晏云的声音:“郡主可醒了。” 白映雪眼睛猛然睁大,厉声嘶吼:“孟晏云,你还敢来!” 孟晏云轻轻一哂:“本妃为何不敢来?” “是你害我,是你害我的!” 白映雪从床上起来,想朝孟晏云冲过来。 但她躺的太久,手脚还是软的,从床上跌落,趴在地上难以起身。 孟晏云含笑望着她,“一直以来都是你心怀叵测,谈什么本妃害你,不是本妃害你,是你输了。” 白映雪恨得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你这个毒妇,果然是你欺骗了太子殿下,我一定会告诉太子殿下你的这副嘴脸!” “嘁……” 孟晏云笑容嘲讽:“想来陈楚楚告诉你那些事情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其实那些事情太子早已知道了吧,方昭仪还是被太子亲手杀的呢。” 白映雪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会?表哥不是这样的,怎么会?” 怎么会? 孟晏云眼中闪过一抹晦暗,她也想知道怎么会。 她以为白映雪怎么说都是白家的人,她这般一点面子都不给,萧澈多少都会责怪她,但萧澈依旧在汲汲营营的筹谋立她做太子妃的事情。 或许是与皇帝针锋相对,更需要她父亲的支持吧。 她选了一个能让她心安的理由。 这时白映雪的手脚恢复了些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孟晏云的面前,伸手就掐住孟晏云脖子。 “我要杀了你,你死了,太子妃就是我,哈哈哈……” 白映雪状似疯魔,大笑着收紧手。 白家家主和秋白等人等在外面,听到白映雪的嘶吼,都担忧孟晏云的安危,撞开门冲了进来。 见到有人进来,孟晏云勾唇,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划在白映雪的脖子上。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落在孟晏云的衣服上,仿佛开出鲜红的花朵。 白家家主倒吸一口凉气,愣住了。 秋白甚是镇静,上前护在孟晏云的面前,对白家家主道:“怀敏郡主欲谋害太子妃娘娘,若娘娘有个好歹,你们白家能担待得起吗?” “臣有罪,娘娘恕罪!” 白家家主忙跪下来。 孟晏云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上捂着脖颈满眼都是不甘心的白映雪,眼中笑意盈盈。 最后,在她的目光中,白映雪停止了呼吸。 她心里的那口气落下一些。 很好,白映雪死了,害萧澈的人又少了一个。 “起来吧,准备郡主的后事。” 孟晏云给白家家主扔下一句,走了出去。 她没有换衣服,脸上还沾着白映雪的血。 回到太子府中时,萧澈刚好要出门找她。 见到她一身的血,萧澈大惊失色,抬脚跑到她的面前,疾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伤到何处?” 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孟晏云身上。 孟晏云抓住萧澈的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试探打量:“我杀了白映雪。” 萧澈愣了愣,看了一旁的苏衡一眼,示意苏衡去处置。 “吓到了吗?” 萧澈问。 孟晏云疑惑:“那是殿下的表妹,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后人,殿下不生气吗?” 萧澈将孟晏云抱在怀中,叹了一口气,低低道:“晏晏,那日你在大相国寺中和顾乘风说的话,我听到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能护住你父兄,能护住你的。” 孟晏云下意识的环住萧澈的腰,鼻间是她熟悉的松木香。 她一咬牙,艰难出声:“但是那日臣妾也说了……” “那不重要。” 萧澈霸道的打断她的话,放开了她,两人面对面,目光在空中交接:“晏晏,我们可以慢慢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那不重要。” 能过去吗? 不重要吗? 孟晏云眸底一片苦涩。 或许吧,但是未来很重要。 “殿下,我累了。”她垂眸,躲开萧澈的目光。 “好,等你愿意了,我们再说。” 萧澈抱起她,大步往长思院走去。 洗了澡,孟晏云先躺在软榻上休息。 萧澈去了书房处理白映雪死后的事情,务必不要连累孟晏云。 等萧澈离开,孟晏云的眼睛睁开,炯炯有神。 没想到问题出在她在大相国寺时故意让萧澈听到的话。 她以为说了对萧澈无情,以萧澈的高傲便会怪她疑她,即便是在意,也该是恨她多一些。 不曾想到萧澈却对她更上心了。 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否则萧澈迁怒到将军府,那便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倏忽,她笑起来。 怎么会牵连将军府呢? 到底她与将军府并无血缘关系。 上一世这件事也是她被赐去和亲的时候父亲才上奏皇帝,说她并非亲生女儿,想要皇帝收回成命,但皇帝并不在意她是谁的女儿,只要有个人能去和亲就行。 次日,白家传出消息,说怀敏郡主自觉持心不正,对不起镇国公府满门忠烈,自尽了。 但此事在京城并未激起多大的水花。 因为同时守陵的将士们上奏,太皇太后和先皇的陵墓前同时出现五鹿齐至的祥瑞之象。 太常寺和钦天监同时上奏,此乃祖先显灵,皇室中宜办喜事,该让齐王与陈栩栩尽快成亲,并立孟晏云为太子妃,也正值皇长孙萧禹的满月宴,该顺应祖先意愿大操大办,则可增国运。 第161章 短暂的快乐 最后皇帝将礼部和太常寺上奏的事情一一批复同意,但是添了一事,要秋后选秀,条件为十五到十八岁的嫡女。 京中一时间如同滚水沸腾。 明眼人能看出这是太子和皇帝斗法的结果,皇帝这是要集权,否则不会指定要嫡女。 皇帝如今都已经四十多了,那些姑娘花一般的年纪,而且宫中虽没有皇后,但已有皇贵妃,贵妃和贤妃,还有其他的嫔妃,都各有根基,这些姑娘进宫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些家族原本也是可以联姻加强联系,而今要将嫡女送进宫中,难免心生怨气。 他们不敢编排皇帝和太子,便将怒气都撒在孟晏云的身上。 毕竟要不是萧澈一心要立孟晏云做太子妃,也不会有这一遭。 孟晏云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算算时间,她想她还有机会阻止这件事,便也抛之脑后了。 至于名声…… 她早已不在意。 正在这时,姚氏却上门了。 一般要是没有事,姚氏并不会来。 “母亲特意前来,是为了姐姐选秀之事吗?”孟晏云开门见山的问。 姚氏面色有些复杂,叹了一口气,才道:“是,但也不全是,昨日武安侯府的侯夫人和世子来了,说你姐姐要是不想选秀,可以暂时与世子定亲,等选秀结束,再以世子身子抱恙为由退婚,这样于你姐姐的声誉也无碍。” 孟晏云很是意外,但很快平静下来,问:“那姐姐的意思呢?” “她说不会为了逃避选秀而连累杨世子,但是……唉……” 姚氏唉声叹气,眉宇间都是愁绪。 孟晏云知道姚氏在苦恼什么。 身为一个母亲,姚氏自然是不愿意女儿进宫去服侍老皇帝的。 孟晏云握住姚氏的手,含笑道:“母亲不必忧心,我有办法让姐姐不必去选秀的。” “什么办法?” 姚氏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孟晏云眸子微微一垂,神情温柔:“到时母亲便知道了,也劳母亲与承懿郡主说一声,不必惊慌,但也不可传扬。” 如果让选秀正常进行,她敢肯定,姐姐和秦燕真肯定是会被老皇帝选上的。 皇帝是为了制衡世家,拉拢势力,并非真的为了选美。 再者只说容貌才情,姐姐和秦燕真也是不差的。 姚氏半信半疑,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多问,瞧着孟晏云又瘦了些,更添心疼:“你在太子府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仗着年轻便不将身子当回事。” “我知道的。” 孟晏云笑着回。 再与姚氏说了会儿话,这才把人送了出去。 当屋子里只剩孟晏云一人时,她陷入沉思。 不知武安侯府想要帮姐姐解围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她都不需要。 她望向秋白,问:“我吩咐你的事,办好了吗?” 秋白走到书桌处,拿出一本册子呈给孟晏云,道:“按娘娘的吩咐,娘娘嫁妆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换了现银,已经入了太子府的库,店铺和田庄的契书,都变更成楚王殿下的名字。” 孟晏云拿过册子,仔细查看之后重新给了秋白,“你将册子和地契田契整理出来交给哥哥,让他等我不在府中时,交给殿下。” “娘娘不在府中?” 秋白狐疑的看向孟晏云,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 孟晏云唇边噙着浅笑,柔声说:“去吧,照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晚上,萧澈带着礼部给孟晏云准备好的翟服和太子妃的头冠回到府中。 正好新做的牌匾也好了,他让人将主院的牌匾换了,便来到长思院,拉着孟晏云来到主院。 孟晏云站稳,看着牌匾上的‘厚风院’三个字,霎时间怔住,僵硬的转头看着萧澈,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你忘了吗,这是你刚入府时取的名字。” 萧澈的眼睛里漾着满满的笑意。 孟晏云自然是没有忘,她也没有忘记那时候萧澈说太子再扶摇而上,显得招摇不稳重,那如今…… 她还未回答,就被萧澈抱进屋子里。 萧澈将孟晏云放在镜子前,按着孟晏云坐下,然后缓缓地,轻柔地将孟晏云头上的钗环都卸掉。 然后捧着太子妃的头冠,献宝似的戴在孟晏云的头上,再把袆衣随意披在孟晏云的身上,问道:“晏晏,你喜欢吗?” 瞧着镜子里萧澈的笑脸,孟晏云愣神。 许是萧澈的笑容太真诚热烈,在萧澈的注视中,她有些浑浑噩噩的点头:“喜欢。” 罢了,也没有几日了,便善待萧澈一些吧。 她越是冷淡,萧澈会更不安。 她转身,与萧澈直视着,伸手抚上萧澈的脸,她手上的伤疤褪去,新长出的肉已经变得粉嫩。 她的手从萧澈的脸颊滑到唇边,扬唇道:“殿下以后也要多笑一笑。” “咳咳……” 萧澈有些不习惯,干咳两声,抱起孟晏云,自己坐下的同时,将孟晏云放在腿上,动作一气呵成。 “只要你高兴,我也高兴。” 孟晏云环住萧澈的脖颈,随即顽皮的拿下萧澈头上的金冠,打散了萧澈的头发,将她头上的冠戴到萧澈的头上。 做完这些,她略微端详,满意笑道:“殿下戴这冠,也很是好看。” 萧澈任由孟晏云胡闹,轻笑出声,报复性的在孟晏云的咯吱窝轻轻挠了挠。 孟晏云怕痒,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躲着萧澈的手。 不多时,她便面颊绯红,衣裳凌乱,胸脯因喘气急促而上下起伏。 这副模样,令萧澈难以自持,将孟晏云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储妃规制的华贵头冠掉在地上,无人去管。 情至深处,孟晏云抱着萧澈,忍不住一声声的唤着:“殿下,殿下……” 萧澈的动作一停,手指插入孟晏云的发间,气息紊乱,声音靡哑:“唤我的名字。” 孟晏云眼神迷离,放任着这一刻的快乐,将一切都抛之脑后,樱唇微张,语气千娇百媚:“萧澈,还要,唔……” 话还未说完,唇便被萧澈堵住,只剩下破碎的呻吟。 第162章 教训五公主 封太子妃的大典与萧濬陈栩栩的成亲礼,皇贵妃等人的封妃礼一同举行,但是众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萧澈和孟晏云的身上。 按规矩,册封太子妃时太子不必出席,毕竟这只是册封太子妃,而非是迎娶太子妃。 但萧澈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还与孟晏云执手,一同走进宗庙,祭奠祖宗。 一直到了晚上,宫中举行大宴,皇帝只露了个面,饮了两杯酒,与新婚的萧濬说了几句话,又安抚了面色憔悴的顾贵妃两句,还与旁人调笑两句,唯独没有与萧澈和孟晏云说话。 萧澈与孟晏云面色如常,不时低头耳语两句,皇帝的冷落没有影响他们。 不远处的萧灏看着,唇边的笑意玩味:“没想到本王那铁面四哥也有动心的时候,看来这孟氏的确是个妙人。” 给他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仿佛是上天赐来帮他的。 萧澈可要再为孟晏云多做些昏头的事情才好。 封妃大典之后,皇帝说今年暑热来得太快,要去南华山行宫避暑,南华山有猎场,也可打猎。 还没有来得及休息的宫人们又开始准备前往南华山行宫。 半月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南华山而去。 皇帝没有留成年皇子在京城守着,只留了政事堂的半数老臣处理政事,武将留了一部分,孟盛也在留守的人之中。 看到皇帝留守京城的人员名单,孟晏云只觉得可笑。 皇帝一边不信任萧澈,可是留守的大臣中,半数都是和萧澈交好的,甚至留下的武将中还有她的父亲。 也就是萧澈是正人君子,皇帝也就是欺萧澈不屑于那些阴险手段。 孟晏云坐在马车里,颠簸了两天之后,来到了南华山。 行宫一早便被人收拾好,等人一到,便各家收拾东西被宫人带领着前往住处。 孟晏云从未来过南华山行宫,留夏橙带人整理东西,她带着秋白在周围逛起来。 “太子妃娘娘。”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孟晏云转身,便见一个柔弱的姑娘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朝她走来。 姑娘朝她盈盈一拜,“臣女武安侯府杨静瑶,拜见娘娘。” 原来是那个因萧珞而堕马的姑娘。 孟晏云上前将人扶起来,笑道:“杨二姑娘看上去好多了。” 杨静瑶一双眸子很是漂亮,眉宇之间还隐约能看到英气。 “经那位神医医治,臣女已经能站起来了,神医说日后只要多加练习,臣女能如常人一般行走。” 说着,杨静瑶的眼眶有些红,走近了孟晏云些,小声说:“大哥说了,那个神医是受娘娘所托才来给臣女医治,臣女谢娘娘再造之恩。” 这一声谢,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体有了好转。 哥哥还与她说,萧珞要不是得罪了孟晏云,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她虽不知其中有多少内情,但确定萧珞的死与孟晏云有关系这就足够了。 本以为这个仇她永远都报不了,不想因为孟晏云的到来,昔日的仇人不仅不得好死,她也能重新站起来。 “也是杨二姑娘自己的福气。” 孟晏云淡淡一笑,不冷漠但也不是十分热情。 她与武安侯府并没有多深的关系,她做了所能做的,若武安侯府有问题,那萧澈自会处置。 “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遇到,我渝丰建朝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面容损毁,没有子嗣的女人能做太子妃的。” 萧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孟晏云循声望去,萧瑞和顾贵妃缓缓朝她走来。 她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等顾贵妃和萧瑞来到面前,她狭长的眸子睨着两人,眼底冷漠,没有说话。 瞧着孟晏云的眼神,萧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直至完全维持不住,看向了顾贵妃。 “太子妃可越来越有储妃的威势,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顾贵妃连表面的样子都不做,面上笑意全无,只有浓浓的恨意。 她那意气风发的濬儿变成如今呆呆傻傻的模样,都是拜萧澈和孟晏云所赐,她的儿子不好过,这两个人也别想好过。 “娘娘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好似老了许多。”孟晏云的语气不咸不淡。 “你这个丑八怪,你说什么!” 只这一句,就将顾贵妃刺激的理智全无,尖声尖叫。 “看来顾贵妃的耳朵也不太好使了,可得好好找个太医来看。” 孟晏云补了一句,留下一个不屑的目光,不再理会顾贵妃和萧瑞,转身往所住的宫殿走去。 顾贵妃气的面色发白,不管不顾的拦住孟晏云的路:“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扬起手就要往孟晏云的脸上打。 秋白适时上前将顾贵妃的手架在半空中。 这边的争吵引来的周围人的目光。 众人看到争吵的是太子妃和贵妃之后,又都扭过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两个人他们都惹不起,只能躲。 萧瑞上前推搡着孟晏云,口中说着:“你放肆,这可是贵妃娘娘!” 啪! 孟晏云一个巴掌扇到萧瑞的脸上,声音冷然:“那你就不知道本妃是太子妃?贵妃不管教你,本妃可以!” 萧瑞歪着脸,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晏云:“你敢打我!” 孟晏云唇角的笑意讥诮,:“怎么,你还敢打回来?” “你……” 萧瑞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孟晏云的那巴掌让她清醒不少。 想想萧珞的下场和前段时间的日子,她的确是不敢动孟晏云。 顾贵妃气得很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送贵妃娘娘回寝殿。” 孟晏云吩咐一句,不再理会,继续往寝殿的方向走。 此时,草场之上,萧澈与萧润检查完猎场的护卫,查缺补漏的之后往寝殿走去。 一个身穿七品文官官服的人与两人擦肩而过,忽然站住脚,说道:“可惜啊,可惜。” 萧澈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此人,问:“你是何人?” “拜见太子殿下,下官钦天监五官灵台郎,甘才。” “你方才说可惜,可惜什么?”萧澈问。 第163章 猛兽出笼 甘才拱手行礼,道:“殿下恕下官不敬之罪,下官才敢直言。” “孤恕……” “四哥。” 萧润拦住要说话的萧澈,“四哥且慢,若有事情,钦天监自会与四哥和父皇禀告,他若何须他一个七品小官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听这话,甘才竟是冷冷一笑,甩袖道:“太子殿下不信便罢了,下官也不过是一片好心,想救太子妃一命,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同那等俗人一样,以官职看人。” 唰! 萧澈拔出长剑,横在甘才的脖颈上,只说出一个字:“说。” 甘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颤着声音说:“太子妃……太子妃命格单薄,承不起太子殿下的万般……万般宠爱,您与太子妃娘娘若是不遇见,该是相安无事,但如今的局面,您与太子妃只能……只能活其一。” “你胡说!” 萧润面露凶光,上前想对甘才动手。 这厮明显就是胡说八道挑拨离间的。 这个人要真有本事,怎么看不出他和母妃的来历呢? “下官是不是胡说,太子殿下只需要想一想太子妃在您的身边,是不是您越得意,太子妃娘娘的身体便越发难安。” 甘才咬牙与萧澈直视。 萧澈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萧润见萧澈神情有所松动,心下一沉,赶忙道:“四哥,那些事情怎么能怪你,反之,若不是你,无人能护四嫂周全。” 萧澈没有马上说话,场面有瞬间的凝滞。 须臾,萧澈收回剑,对萧润淡淡道:“你说得对。” 说到这里,萧澈看向甘才,声音冷冽:“你高看孤了,孤就是个俗人。” 言罢,大步往前走去。 萧润狠狠剜了甘才一眼,这才跟上萧澈的脚步。 孟晏云让人将制香的东西拿出,趁着萧澈不在,正在桌案上专心制香。 “殿下。” 门外传来侍女问安的声音。 她还没有来得及收好东西,便见到萧澈大步走进来。 萧澈走进殿内也没有收住脚步,继续大步来到孟晏云的身边,将孟晏云大力拥入怀中。 孟晏云感受到环住她的粗壮双臂正在收紧,仿佛要将她揉入血肉中一般。 她推了两下,萧澈不为所动。 “殿下,你弄疼我了。” 不得已,她出声提醒。 听到耳畔的声音,萧澈仿若刚找回理智,放开孟晏云猛的退后两步。 砰…… 他宽大的袖子将桌上的一碟粉末扫落,碟子掉在地上,粉末撒了一地。 “对不起,我……” 他弯腰将碟子捡起来,但碟子里的粉末已经所剩无几。 碟子捡起,萧澈的指腹沾染了些许粉末。 孟晏云心一紧,不曾多想,拉着萧澈走到外面,来不及打水,直接将萧澈的手放到水缸里清洗。 萧澈有些怔怔的望着孟晏云的动作,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日孟晏云在大相国寺说对他从未动情。 再看孟晏云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他十指间游动。 他的唇角不由得上扬,抓住孟晏云的手,再次将孟晏云拥入怀中,小声道:“小骗子。” 这次他的动作很轻。 他见过真正无情之人的模样,孟晏云的模样,像极了纸老虎。 若真不在意他,怎会为他着急,为他着想? 孟晏云环住萧澈的腰,没有说话。 门外,瞧着静静相拥的两人,萧润没有打扰,悄然离去。 三日之后,皇帝修整好,带着诸大臣和皇子入了林子打猎。 离开之前,萧澈来到孟晏云的面前,握住孟晏云的手,笑容和煦,声音温柔:“等我回来。” 孟晏云含笑点点头。 日头渐渐升高,又往西斜。 男人们去打猎,女人们便相约着或去骑马或就在殿中闲聊。 孟晏云没有去马场,也没有见客。 来客都被秋白以孟晏云不舒服的理由挡在外面。 孟晏云在殿中,沉默着制香。 不知不觉中,到了黄昏,但进林子打猎的人还没有回来。 孟晏云抬头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心里莫名的不安。 “不好了,万灵苑的野兽跑出来了!” 外面传来一道太监的惊呼。 万灵苑中豢养着棕熊老虎和猎豹等猛兽,是由驯兽师驯养,用来用作表演的。 “保护娘娘!” 孟靖云厉声吩咐,带着侍卫将孟晏云护在殿中。 “哥哥,你快去调兵!” 孟晏云疾声道。 万灵苑中有驯兽师,猛兽肯定不会无故跑出,而且还是皇帝刚好进了林子捕猎不在行宫,这里面定有猫腻。 只怕是有人想要趁机杀人。 她不确定动手的人是谁,但是无法把她和母亲姐姐排除在幕后之人的目标之外。 混乱之中单独去找母亲和姐姐难上加难,还是先将局面控制,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孟靖云咬咬牙,只能吩咐其他侍卫护好孟晏云,这才跑了出去。 这短短的时间,外面就传来了虎啸和人的尖叫,只听着声音就可以想见如何混乱。 孟晏云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门外,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嗷呜……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虎啸。 孟晏云眸色一凛,她果然在目标之中。 那会是谁做的。 顾国公,还是萧灏,亦或是皇帝。 侍卫们经历过不少厮杀,但还是第一次面对老虎,那种原始的兽性和杀气让侍卫们不由得有些发怵。 却无人后退,仍旧护在孟晏云的面前。 孟晏云并未被吓破胆,她看着老虎,脑中灵光一闪,这毕竟是万灵苑的老虎,既然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这里,那…… 她的目光凌厉而快速的在四周打量起来,却并没有发现她想要看到的。 心一横,她再向前走了几步,终于通过老虎和门之间的缝隙,见到在老虎的后面,站着一个并不起眼的人。 “他,就是他控制老虎的,杀了他!” 她指着那人对侍卫们道。 侍卫们反应十分快,完全没有怀疑孟晏云,对视一眼,马上便有一人快速跳出围墙,外面那人都没有来得及跑,便被一剑穿心。 可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老虎并没有因为那人的死而温顺下来,反而更加狂躁,嘶吼一声便朝着有人的地方扑去。 第164章 萧澈重伤 侍卫们摆阵正欲与老虎打斗,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熊的吼叫。 那声音听着便让人不由得抖三抖。 孟晏云的眼睛眯了眯,看来那人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侍卫们分为两队,一队对付老虎,一队对付人熊。 老虎顾头不顾尾,很快就被斩杀。 然而人熊皮糙肉厚,又正在发狂,仿佛不会疼一般,嘶吼着朝孟晏云便跑来。 孟晏云往大殿中退了两步,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今日她真的躲不过去了吗? 她却也不想认命,看到敞开的窗户,对秋白低声吼道:“窗户,我们从窗户出去。” 然而二人刚相互搀扶着来到窗户处,人熊便已经冲到门口。 孟晏云不由分说,将秋白强行从窗户推出去。 做完这些,一转身,人熊已经冲到孟晏云的面前,扬起厚实的熊掌就要朝孟晏云打去。 孟晏云狼狈往旁边一滚。 只是这一滚,离窗户越来越远,也是离生机越来越远。 侍卫们死伤严重,无能为力。 人熊伸出爪子再次朝孟晏云拍去,孟晏云不由得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孟晏云睁开眼睛,只见萧澈一剑将人熊的大掌刺穿。 人熊吃痛,更加疯狂,另一只大掌朝萧澈拍来。 萧澈没有躲,将剑抽出,跳起刺向人熊的脖颈。 在剑刺进去的那一刻,人熊的大掌也拍在萧澈的身上。 萧澈飞出好远,重重落在地上,闷哼一声。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孟晏云,在确定着孟晏云是否安好。 “殿下!” 孟晏云连滚带爬的过去,检查着萧澈身上的伤。 萧澈胸前被人熊的利爪划开一条口子,正汩汩冒着血。 “太医,快叫太医!” 她想要帮萧澈处理伤口,双手却忍不住的颤抖,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萧澈抬手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一张口,却是一大口血吐出来。 孟晏云伸手去擦,但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萧澈的胸襟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孟晏云看到给她擦眼泪的那只手无力的垂下,同时听到萧澈说了一句很模糊的话。 她握住萧澈的手,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出来。 那句话,她听清了。 萧澈说:你没事就好。 萧澈还说,别哭。 孟晏云记不清太医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记不清来了哪些人,她的眼里只剩下萧澈一个人。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从屋子里端出去。 孟晏云站在门外,面白如雪,神情灰败,没有一点生气。 “晏晏你别太担心,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孟霄云小声安慰。 她觉得现在的孟晏云状况也不是太好,仿佛随时都会碎掉。 “晏晏,你坐着等吧,等太子殿下醒来还要靠你照顾,你要担心自己的身体。”姚氏也劝道。 孟晏云摇摇头,不为所动。 她在想萧澈救她时的举动和昏迷之前的状态。 其实人熊的那一掌萧澈是可以躲开的,萧澈一来,人熊的注意力便在萧澈的身上,萧澈完全可以与苏衡还有其他赶来的侍卫一同制服人熊。 但是萧澈却选择了最消极最不顾后果的方法。 对了,就是消极,是不顾性命的消极。 萧澈与她不一样,她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这一世,她就是为了保护家人和报仇而生。 但萧澈不一样啊,萧澈还有大好的前途,怎么会是这么消极的状态。 忽然的,她的目光落在苏衡的身上。 苏衡乍然对上孟晏云清凌凌的目光,怔了怔,下意识就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孙桧从屋子里出来,擦着手中血迹,口中忙不迭对孟晏云道:“下官已经将太子殿下的伤口处置好,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只是现在还未醒来,还需静养。” 孟晏云勉强冷静,这才看向等在外面的众人,道:“多谢诸位关心殿下,请诸位先回,等殿下醒来,本妃会与殿下说诸位的好意。” 探望的人听到孟晏云这么说,只能离开。 孟霄云看着孟晏云的脸色实在是不放心,“我留下陪你吧。” 孟晏云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拍了拍孟霄云的手,“姐姐放心吧,我自己还能应付,姐姐和母亲白日也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 听她这么说,孟霄云和姚氏也只能离开,离开之前用眼神嘱咐孟靖云看顾好。 等外人都走了,孟晏云脸上的笑容尽数消散,对孙桧道:“说吧。” “殿下胸前的伤口很深,还受了内伤,若是能过今晚,那便能转危为安,要是熬不过,那……” 孙桧的话没有敢把话说完。 孟晏云一阵耳鸣,眼前一黑,退后两步差点晕倒。 “娘娘!” 苏衡和秋白异口同声的低呼一声,扶住孟晏云。 孟晏云勉强站稳,深吸一口气,对孙桧道:“请孙太医尽力而为。” “是。” 孙桧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孟晏云忍着心口的绞痛,目光缓缓移到苏衡的脸上,语气冷沉:“苏衡。” 苏衡感觉一股寒气拔地而起,从脚后跟蔓延至全身,后背马上就起了一层白毛汗,下意识就单膝跪下来。 “这几日,殿下见过什么不熟的,或是奇怪的人吗?”孟晏云问。 苏衡略想了想,不多时就想到甘才:“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甘才与殿下偶遇,说娘娘命格薄,还说殿下会害了娘娘之类的,当时楚王殿下也在场,楚王殿下差点打了甘才。” 说到这里,苏衡没忍住再添了一句:“但是当时楚王殿下坚持说甘才是胡说八道,殿下也同意了楚王殿下说的。” 孟晏云苦笑。 这等装神弄鬼的言论,在无事发生的时候是胡说八道,发生事情的时候就会是人心里的一根刺。 那背后之人,便是想在萧澈的心里种下这样的一根刺,如此只要她遇险,萧澈都会陷入自我怀疑。 她深深看了一眼寝殿,眸中杀意深沉。 唰! 她抽出苏衡腰间的长剑,看向孟靖云,道:“你照看好殿下。” 说罢,又看向苏衡:“带我去找甘才。” 第165章 杀甘才 “娘娘!” 孟靖云意识到孟晏云想做什么,拦在了孟晏云的面前:“等殿下醒来,自然会将此事妥善处置。” 语毕,又重重加了一句:“殿下一定会醒来的。” “这是两回事。” 孟晏云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晏晏你冷静点。” 孟靖云上前想要夺过孟晏云手里的剑。 他是看着孟晏云长大的,能看出现在的孟晏云根本就不冷静。 孟晏云看向孟靖云,黑眸沉沉,后退一步躲开孟靖云的手,道:“孟将军,本妃乃是太子妃。” 孟靖云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晏云,完全没有想到孟晏云会在这时候用身份来压他。 要是对孟晏云有利的事情,不用孟晏云命令他,他豁出命都没有关系。 要是对孟晏云不利的事情,谁的身份他都不认。 他将太子府的腰牌扯下扔在地上,咬牙道:“我只是你兄长。” 孟晏云脸上的冷漠与从前的萧澈几乎一模一样,声音冷得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来人,带孟将军下去。” 其他的侍卫下意识看向苏衡。 苏衡心一横,点了头。 现在萧澈昏迷,只能是太子妃做主。 太子妃总不会害太子的。 两个侍卫上前。 孟靖云想要动手。 “哥哥,你要闹吗?” 孟晏云漠然的声音响起。 孟靖云的动作顿住。 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这个妹妹了。 越是阻止,好像会将孟晏云推得越远。 他颓然的单膝跪下:“方才是卑职糊涂,卑职会照看好殿下,娘娘恕罪。” “好。” 孟晏云只答了一个字,再对苏衡道:“随本妃来。” 说完,拖着剑往外走。 剑尖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那声音随着孟晏云渐行渐远。 苏衡带着孟晏云去往甘才所在的住处。 甘才这样的小官原本是没有资格来行宫的,但钦天监的官员总有些装神弄鬼的理由,再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确定名单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不过这样的小官也分不到单独的住处,就与其他一些不太重要的官员被安排在偏远之处。 孟晏云提着剑带着侍卫招摇而过,不少人注意到,悄然跟上。 来到甘才所住的院子,侍卫提前帮孟晏云开了道,并将甘才捉出来。 “不必关门。” 孟晏云见苏衡要将院子门关上,适时阻止。 苏衡只能作罢。 “太子妃,你想做什么?” 甘才见到孟晏云提剑而来,脸色登时就吓白了。 孟晏云一步一步走向他,剑横在他的脖子上,问:“你与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下……下官只是实话实说。”甘才的额头上冒出冷汗。 “本妃现在也是要你实话实说。” 面对孟晏云,这次甘才却是不敢说了。 孟晏云扬唇一笑,一剑划开甘才的脖子。 “啊!” 外面传出一声尖叫,随即是吵闹的声音。 看热闹的人都没有想到孟晏云竟然真的敢动手杀了甘才。 甘才的官职再小,那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便是太子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毫无理由的斩杀。 有人慌忙去和皇帝禀告。 甘才圆睁眼睛,那不甘的死状与白映雪甚是相似。 “妖言惑众。” 孟晏云不屑的看着甘才,将手中的剑扔给苏衡,道:“你回去吧。” “娘娘要去哪儿?” 苏衡担忧道。 “去与陛下请罪。”孟晏云面无表情。 苏衡跪在孟晏云的面前,拦住去路,沉声道:“属下斗胆,属下会告知各位大臣,大臣们看在殿下的份上,会与陛下求情保护娘娘的,娘娘且等一等。” “不必。” 孟晏云绕过苏衡,染血的裙裾在苏衡的面前划过鲜红的痕迹。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孟晏云没有打伞,冒雨来到皇帝所住龙吟台。 小雨打湿她额前的碎发,她用手帕松松系着遮住面容,跪在龙吟台之外,一言不发。 夜渐深,一连过了两个时辰,中间萧润来过,皇贵妃来过,顾贵妃来过,但从始至终,孟晏云都没有说一句话。 昏黄的烛火中,绵绵的小雨中,她始终挺直脊背。 她不曾出言辩解,皇帝也没有发话,旁人便是想要帮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终于,夜深,整个南华山都陷入沉寂的时候,皇帝走了出来。 皇帝站在孟晏云的面前,垂眸睨着孟晏云,声音比此刻的雨还要冷:“你跪在这里一言不发,是想做什么?” “臣妾也不知。”孟晏云回、 皇帝眼睛一眯:“大胆,你在戏弄朕!” 孟晏云抬头,蒙着面的面纱适时掉落,她将这张脸完全展现在皇帝面前。 皇帝一向喜怒不显的神情裂开一条缝。 世上竟有这般漂亮的女人。 孟晏云的漂亮不仅仅是脸上没有了那块疤那般简单,比起初见的时候,孟晏云的眉眼之间更加妩媚多情。 雨水打湿孟晏云的衣衫,衣衫紧贴在孟晏云的身上,勾勒出修长诱人的身形,那腰肢更是纤细不胜一握。 苍白的面色,纤细柔弱的身形,如弱柳扶风,偏偏那双眼睛中满是倔强。 孟晏云的腰背越是挺直,皇帝越是能轻易看出她在强撑。 这种种矛盾叠加在一个人的身上,令孟晏云整个人愈发清冷娇媚。 这样的妙人,若是在身下婉转承欢,又该是怎样的滋味? 惊艳,喜悦,贪婪,觊觎,撕开了皇帝的假面。 孟晏云将皇帝眼中的淫色看得清楚,忍住恶心,捡起落在地上的手帕,重新遮在面上,声音僵硬:“今日臣妾寝殿中闯进老虎和人熊,臣妾差点死于人熊的掌下,太子殿下为救臣妾受伤,甘才却言臣妾红颜祸水,臣妾一时气愤,杀了甘才,请皇上治罪。” 皇帝的目光依旧在孟晏云的身上,甚至上前拉着孟晏云的手将人扶起来,笑着道:“原是这点小事,朕恕你无罪就是。” “谢皇上。” 孟晏云后退,从皇帝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福身道:“太子殿下也该醒了,请皇上允臣妾告退。” “去吧。” 皇帝唇边的笑深了些。 孟晏云转身,在秋白的搀扶下踉跄着远离龙吟台。 第166章 帝王的转变 孟晏云刚回到寝殿,王复燊带着人送来了皇帝的赏赐。 “这是上好的祛瘀膏,还有银丝炭,陛下说娘娘受了凉,该注意身体。”王复燊笑着说。 孟晏云都能想到皇帝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情有多恶心。 面上她只能淡淡笑道:“谢皇上。” 这里下雨的初夏还是有些凉,孟晏云让人在殿内燃起炭火,放在萧澈的床边。 萧澈紧闭双眼,脸上有些苍白。 这时孟晏云才发现她好像从未好好看过萧澈。 情不自禁的,她的手抚上萧澈的脸。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她真的没有想到萧澈会对她这么好,那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萧澈,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萧澈,那高高在上的储君,竟能做出因为担心她而不要子嗣的事。 纵然她说了对他无心,纵然她说了她也不想要他的孩子。 那看上去仿佛是雪山上不可亵渎的神灵,却是有着如太阳般炙热的内心。 这一世,终究是她欠了萧澈的。 或许,没有人的人生会是圆满的,纵然她已经是二世为人,也还是没有过好一生的能力。 这一夜,孟晏云没有敢睡,好像是想了许多,但天亮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记不得一晚上想了什么。 南华山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夏日里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孙桧给萧澈重新诊脉,他眉头紧蹙,道:“殿下的情况比昨日是好了些,但在殿下醒来之前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孟晏云点点头,将一张纸递给孙桧:“有劳孙太医了,本妃有几味需要的药,还请孙太医为本妃寻来。” 孙桧应下,甚至都不敢问孟晏云是要用来做什么,低头躬身出去了。 昨天孟晏云持剑杀了甘才,虽是在龙吟台外跪了两个时辰,可连夜皇帝又派人送去祛瘀膏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南华山。 他意识到,这位太子妃看上去病弱,却是个和萧澈一样的狠人。 “娘娘,您先休息一下吧。” 秋白看着孟晏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疼而担忧的说。 孟晏云摇摇头,坚定而沉默的坐在床边。 她相信萧澈一定会没事的。 不一会儿,孙桧将药材给孟晏云寻来,其中有些草药还是新鲜的。 孟晏云将药材挑出一些,细心称了重量,配成一剂药,让孙桧去熬煮。 新鲜的药材她则捣碎,覆在萧澈的伤口上。 这是上一世她与那位南越巫医学的治内外伤的方法。 南越的医术与渝丰很是不同,据说那位巫医还擅长蛊术,不过她对此并不了解,只是那时松儿调皮,她便对一些治外伤的方法格外上心。 至于治内伤的方法,是巫医顺便教她的。 孙桧这样待在京城的大夫,对治严重的外伤经验并不多,治萧澈的伤,应该是军医最擅长,但这里没有军医。 她看了孙桧的药方,不如意之处颇多,她还是决定按自己所学的给萧澈用药。 当然,昨夜那么紧急的情况还能保住萧澈,让萧澈的情况有所好转,她是做不到的,还是多亏孙桧。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来打探萧澈情况的人也很多,孟晏云都没有见,让苏衡和秋白全都挡在外面。 只有王复燊来了两趟,一趟是送玉如意,一趟是送布料。 玉如意和布料。 孟晏云冷冷一笑,此等情况皇帝竟是送这些东西,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司马昭之心。 不过外人终究还是没有一开始就能想到皇帝动的心思,前段时间还与萧澈僵持的皇帝,忽然间就遣人往萧澈的住处送东西,并且还勒令千牛卫和大理寺详查万灵苑猛兽出逃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不禁猜测,皇帝对太子的气这是消了。 这些消息在黄昏被苏衡告诉孟晏云。 孟晏云点点头,道:“等殿下醒来,只说无事便是。” 苏衡没有回答。 孟晏云睨了一眼过去,眼神凌厉:“这并不是朝堂上的事情,需要殿下费心么?” “是。” 迫于孟晏云的威势,苏衡只能答应。 孟晏云终究还是没有撑住,握着萧澈的手,趴在床边睡着。 萧澈醒来的时候,华灯初上。 夏橙和孟霄云忙迎上来。 萧澈一眼便见到睡在床边的孟晏云,用眼神示意两人不要出声,随即又示意夏橙先将孟晏云带下去安置。 不等夏橙动手,孟霄云弯腰小心翼翼的将孟晏云横抱起,走了出去。 见状萧澈不由得暗叹一声,不愧是将门之女。 “让苏衡进来。” 萧澈估摸着孟霄云走远了,才哑声吩咐夏橙。 夏橙出去,马上苏衡便进来了。 “殿下。” 见到萧澈醒来,苏衡的眼圈有些红。 “孤睡了多久。” “一日一夜。” 萧澈眉头微蹙,“万灵苑的事情,父皇如何处置。” “皇上已经下令千牛卫和大理寺一同去查,并特许孟小将军一起。”苏衡低头道。 萧澈垂眸沉思。 这不对劲。 此事明显就是冲孟晏云来的,还特意避开皇帝不在的时候,皇帝大张旗鼓的查,这会被别人认为皇帝甚是看重他这个太子,相当于率先服软。 还让太子府的右卫率参与调查此事,这不仅仅是代表着要将此事查清楚的决心,更是不介意他醒来之后插手此事的信号。 皇帝不会这么做的。 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苏衡的身上。 看着苏衡低垂的头,他声音冷厉:“说。” 苏衡从未感觉如此左右为难过,语气艰涩:“殿下昏迷的时候,娘娘知道了那日甘才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便提剑去杀了甘才,之后娘娘去龙吟台请罪,跪了两个时辰,终是见到皇上。” “不知道娘娘和皇上说了什么,等娘娘回来,皇上不仅给了赏赐,还下旨让人彻查万灵苑之事。” “但娘娘说这不是朝堂之事,让属下不必与殿下说。” 萧澈震惊。 苏衡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震惊。 纵然从白映雪的死他看出孟晏云并非看上去这般柔弱,但提剑斩杀朝廷命官,还是令他始料未及。 可是,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第167章 任性一刻 苏衡将孙桧叫了进来。 孙桧查看了萧澈的伤口,又把了脉,马山喜上眉梢:“太子妃娘娘当真厉害,殿下的内伤已经好了三成,伤口愈合的也很好,如此下去,不出七日殿下就能起身了。” 萧澈一时没有听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孙桧心突了一下,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萧澈脸一沉:“话说清楚。” “今日给殿下治伤的药方是太子妃娘娘开的,下官并不擅长治疗殿下的伤,若是按下官的方式,殿下现在怕还醒不来。” 孙桧如实说。 萧澈神情微变,很快又恢复平静,“你对其他人该知道怎么说。” “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孙桧忙磕头道。 等孙桧出去,萧澈陷入沉思。 其实他早该有所意识的。 当时得知皇帝对他的毒手,孟晏云不仅仅是告诉了他这件事,也将治疗的人给他准备好了。 他只惊叹于孟晏云统筹全局和目标明确的能力,却忘了想要做到这些的前提是孟晏云对他身体的问题应该是要万分确定的。 而那时京城的太医和大夫皆不可信,孟晏云的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仔细想来,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孟晏云想要做什么,只有在孟晏云已经做完的时候,他才能窥见一二。 或许在外人看来孟晏云是冲动之下杀了甘才,可在动手之前,孟晏云只怕早已经想好了退路。 那嫁给他呢? 在这件事上,孟晏云是不是也想好了退路。 萧澈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涩意,对苏衡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见太子妃,如见孤。” “是。” 苏衡低头应下。 凭着在厮杀中练就的对危险的感知,他察觉到了局势中的危险。 迷雾中,孟晏云发现自己在皇宫之中,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也不知是怎么走的,她来到城墙之上。 下面人声鼎沸,都是异口同声的喊着叛徒。 向下望去,只见众人围着的人是萧澈。 萧澈被五花大绑,被人押着跪在断头台上,在她看到的那一刻,刽子手的钢刀也瞬间砍下…… “不!” 孟晏云惊呼着坐起来。 “怎么了?”孟霄云听到声音忙过来查看。 “殿下呢?” 孟晏云拉着孟霄云近乎嘶吼着问。 孟霄云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但还是说:“太子殿下在主殿中,你放心,他没事。” 话音刚落,孟晏云便下床往外跑去。 寝殿中,萧澈正倚在床榻上看公文,忽而听到外面有人喊“娘娘。” 他抬头看去,便见到孟晏云披散着长发,一袭白衣,奔至他的面前。 “殿下!” 孟晏云扑到在床边,握住萧澈的手,便埋首痛哭。 萧澈怔住,不知发生什么事,下意识伸手拍着孟晏云的背,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孟晏云感受着萧澈掌心的温度,心里的不安被慢慢抚慰。 她竟已经这般在意萧澈。 只是一个梦,便轻易勾起她心里所有的恐惧。 萧澈看到了孟晏云浸湿的裙角和光着的脚,心头微滞,看了苏衡一眼。 苏衡退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孟晏云的哭声小了些,萧澈轻声问。 孟晏云抬头,哽咽道:“臣妾做了个噩梦。” 她一双眼睛和鼻头都是红彤彤的,被雨点打湿的头发有些毛躁,加之没有休息好,脸色憔悴,唇上甚至起了皮,整个人狼狈枯槁。 可怜是真可怜,但也是真的比不上往日的精致娇媚。 萧澈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微笑道:“我这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那个梦多半是与他有关。 可看着孟晏云的模样,他不想去问。 再看孟晏云慌乱的目光,他也意识到从前哪里不对劲。 从前的孟晏云遇事看似慌张,但眼神从未这般无措过。 很显然,不管是慌张,害怕,亦或是伤心,孟晏云都是假装的。 这时秋白带着侍女端着热水和干净的衣裳走了进来。 萧澈咽下心头的苦涩,含笑柔声道:“别哭了,先去换衣裳,别再病了。” “不,臣妾不走。” 孟晏云摇着头。 她只想任性这一会儿,就这一小会儿。 萧澈轻笑出声,摸着她的头:“你不去,那我可起来帮你换了,嗯?” 孟晏云最终还是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向屏风之后。 萧澈的唇角始终上扬着。 是如何开始的又有什么重要,孟晏云另有目的又如何,他清楚他是为何动心的。 他倾心的是孟晏云,而不是喜欢他的孟晏云。 不多时,孟晏云换好衣裳,虽是冷静许多,可那个噩梦引起的悸动依旧让她无法安心。 她上了榻,靠在萧澈的腿上,两人的手相握着。 萧澈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道:“日后杀人这等事,让苏衡来便是了,你何必亲自动手。” “殿下一向睿智,怎能相信甘才那等小人的荒谬之言?” 孟晏云不答反问。 萧澈轻轻一笑:“倒也不是相信他所说的,只是……一时失了分寸。” 孟晏云反握住萧澈的手,目光直直的看向萧澈,很是认真:“殿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怀疑自己,不值得的。” “此话怎讲?” 萧澈笑容减淡,目光探究。 孟晏云粲然一笑:“难道这次殿下不是起了疑心,才伤了自己吗?” 萧澈微愣,看出孟晏云笑容中伤感,也听出这不是孟晏云真正的意思。 “晏晏,你想做什么,不能告诉我吗?”他问。 孟晏云心跳乱了一拍,下一瞬便已调整好,闭上眼睛,在萧澈腿上蹭了蹭,语气温柔:“臣妾只愿殿下平安,一直都是。” 殿外,孟霄云确定孟晏云无事之后,才冒着雨往回走,大雨滂沱,打湿她的鞋袜。 她恍若未觉,心事重重的往前走。 “孟大小姐。”有人叫住她。 循声望去,是杨敬文。 “世子。”孟霄云福身行礼。 杨敬文执着伞走过来,“在下送大小姐回去吧。” “不敢劳烦世子。”孟霄云想也不想便拒绝。 “在下有事想与大小姐说。” 杨敬文紧接着说。 第168章 无人能一直天真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以为孟晏云还会继续守着萧澈不见人的时候,孟晏云却是没事人一般走动起来,似乎萧澈的伤对她几乎没有影响。 在草场上搭的帐篷里,孟晏云与皇贵妃坐在主位上,下面满满坐着各府的家眷。 皇帝主动给孟晏云赏赐的举动,落在众人的眼里,无疑就是皇帝和萧澈关系破冰的信号,故而恭维起孟晏云来也毫无顾忌。 孟晏云一一笑着应对,不过分对谁热络,也不会冷了谁。 而看着孟晏云气定神闲的模样,纵然是见不到萧澈,加之需要萧澈处理的政务也没有懈怠,众人也相信了萧澈没有大碍。 到了下午,孟晏云才说闷了,挥退众人,与皇贵妃告了别,与孟霄云一同往承懿郡主家的住处走去。 “晏晏要去看望燕真吗?” 孟霄云察觉到孟晏云所去的方向,问道。 孟晏云点点头:“听说秦小姐的得了风寒。” 孟霄云犹豫片刻,还是说:“我想燕真不是真的病了。” “此话怎讲?”孟晏云顿足,不解的看向孟霄云。 “前几日我无意中听到燕真去找大哥,说是……说是心悦大哥,而选秀近在咫尺,让大哥去与父亲母亲说,然后去翰林府提亲。” 孟晏云微惊:“竟有此事,那大哥怎么说。” “大哥说暂时不想儿女之事,让燕真不必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孟霄云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留了心,发现大哥说是对燕真不上心,但又是明里暗里问秦家的两个公子对选秀的事情怎么打算,还去问母亲对我又是什么打算,那样子实在是不像不上心。” 孟晏云垂眸沉吟,没有继续往秦家的住所走,调头往萧澈的住所走。 路上,她还是安抚孟霄云道:“选秀的事情姐姐也不必担忧,有我在,自不会让姐姐进宫的。” 孟霄云却笑了起来,“其实进宫要是能绝了皇上对父亲的猜疑,那也没什么。” 孟晏云有些诧异。 随即也就想明白了。 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局势风云变幻,连秦燕真都知道借着选秀去争取孟靖云,孟靖云也知道秦孟两家的亲事要牵扯多少利益,谁又能一直天真。 她转身抱住孟霄云,动作很是用力,声音却十分轻柔:“我不会让姐姐进宫的。” 孟霄云回抱住住她,语气轻松:“你也不必太担心,武安侯府的世子说了,我可以与他定亲,而老侯爷缠绵病榻,怕是……到时候他需丁忧,他可用不耽误我为由再行退婚。” “世子连这话都与姐姐说?” 孟晏云愕然的放开孟霄云。 说自己的老父亲不久于人世,这种话传出去可是大不孝。 孟霄云嗯了一声,微笑着理了理孟晏云鬓边的墨发,“所以晏晏,我们是家人,但是我们的事情,我们也会想办法解决,我们是你的依靠,不是你的担子。” “我知道的。”孟晏云回以一笑。 既是家人,从没有什么担子之说。 与孟霄云告别,孟晏云回到住所,却没有在殿内看到萧澈。 “殿下呢?” 她问门口的侍卫。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才不确定的说:“好像是去小厨房了。” 孟晏云眉头一蹙,转身往小厨房走。 小厨房中,萧澈正拿着一本食谱,教着御厨做菜做糕点。 “殿下在做什么?” 孟晏云走进来问。 萧澈抬头,看向她来的方向,笑弯了眼睛:“爱妃在外应酬,左右我在家中也无事,便想着将爱妃的吃食打点好。” 此言一出,厨房里的御厨宫女都窃笑,或是揶揄或是羡慕的目光投向孟晏云。 孟晏云没有想到萧澈会说这种话,也是红了脸,拿过萧澈手中的菜谱,嗔道:“殿下说什么呢?” 这人就算是起不来床,送来的公文奏折也是半点不少,什么时候‘无事’两个字和萧澈沾边过。 萧澈并没有开玩笑,很认真道:“我问过你母亲和姐姐了,这都是你母亲和姐姐写的你爱吃的东西和做法,前几日我让人回京城准备食材,今日终于到了。” 炉子上咕噜噜炖着鱼羹,汤色雪白,里面香菇和鱼肉翻腾。 她的嘴有些刁,喜鲫鱼的味道,又嫌鲫鱼鱼刺多,母亲和姐姐就想了个办法,将鲫鱼熬煮成汤,然后用细细的漏网将鱼肉挤碎,如此既可除去鱼刺,又可使鱼汤更加浓厚鲜美。 之后用鲫鱼汤煮甲鱼肉,便能让她既吃上鱼肉,又避去挑拣鱼刺,再加上香菇等提鲜,这道菜从小到大她都吃不腻。 孟晏云移开目光,还是扶着萧澈回到寝殿。 孙桧熬好药送了进来。 孟晏云端着药,用小勺舀了,吹凉送到萧澈的唇边。 萧澈没有说话,就着孟晏云的手小口小口的将一碗汤药喝得见了底。 经过亲眼见到萧澈进厨房的洗礼,苏衡已经见怪不怪。 纵然苏衡看着两人已经不觉得尴尬,秋白还是把苏衡拉出去了。 孟晏云给萧澈换伤口上的药,包扎时绷带要从肩头绕到腰间,每绕一圈,都像是拥抱了萧澈一遍。 轻轻打上一个结,孟晏云环住萧澈的腰,头轻轻靠在萧澈的胸前,没有说话。 “怎么了,在外面受委屈了?” 萧澈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中含着笑意。 孟晏云听着头顶上如洪钟的声音,还有强而有力的心跳,心里渐安,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眷恋撒娇:“殿下快些好起来吧,臣妾一个人害怕。” “好。” 萧澈抚着她的长发,语气低沉。 吃完晚膳,趁着有大臣来找萧澈,孟晏云出门去找孟靖云。 今日正好是孟靖云当值,正带着人在周围巡视。 “哥哥。” 孟晏云喊住孟靖云。 孟靖云让属下先走,再朝孟晏云拱手行礼:“娘娘有何事” 那日的事情孟靖云还在赌气。 孟晏云笑了笑,并未介意,“哥哥陪我走一走吧。” “卑职遵命。” 两人缓缓走在夜空之下。 走着,走着,孟晏云问:“哥哥喜欢燕真,是吗?” 第169章 生辰之约 “是。” 孟靖云并未否认,但马上接着说:“但我也知道,皇上不会允许秦家和孟家的婚事,我知道局势,你也不必费心。” 噗嗤…… 孟晏云却是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孟靖云不满的看着孟晏云,他这般认真,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哥哥傻。” 孟晏云敛了笑,轻叹道:“人生在世,说短也短,不过几十年,能遇到能心动的人不容易,但余生要是在懊悔遗憾中度过,哥哥便甘心吗?” “那你就甘心吗?” 孟靖云暴躁起来,低声控诉着:“你要做的事情我拦不住你,你要嫁给萧澈,那便嫁了,眼看着萧澈对你越来越好,你将你的嫁妆卖了,说什么要离开太子府的话,你甘心吗?” 孟晏云笑意温柔:“我甘心。” “我如今还能站在这里,看到活生生的你们,我想得到就都已经得到,若说还有一点不甘心,那便是殿下还未登基。” “晏晏!” 孟靖云被吓了一大跳,左右瞧了瞧,没有看到旁人这才看着孟晏云咬牙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孟晏云不以为意,笑靥如花,拂去孟靖云肩头的落叶:“所以哥哥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便不必为着什么局势伤害放弃心爱之人,也不必担心姐姐会进宫。” 说完,事了拂衣去。 来到住所门口,孟晏云听到魏王妃赵氏的声音:“四嫂。” 孟晏云转身,见赵氏被侍女搀扶着朝她一瘸一拐的走来。 她有些意外,才想起来这两日并没有见到赵氏,问道:“五弟妹这是怎么了?” “那日受了些伤,也是躺得多了,今日这么晚了也睡不着,就冒昧来看看四嫂,想和四嫂说说话。” 赵氏说。 孟晏云眼睛一眯,乍然笑起:“我也正好睡不着,赵姐姐进来吧。” 与赵氏说完了话,孟晏云回到寝殿的时候萧澈也没有睡,还在桌案前批阅奏折。 她行至萧澈的面前,拿走萧澈手中的奏折,坐到萧澈的腿上,含笑撒娇道:“夜深了,殿下该歇息了。” 萧澈放下手中朱笔,弯起唇角:“我等你回来。” 如今两人的处境发生逆转,在外走动的人变成孟晏云,闭门不出不见人的变成萧澈。 萧澈却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母后不在之后,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也没有人能帮他扛。 但是现在孟晏云不仅仅是他能将后背安心交出去的人,更是能并肩而行的人。 而且孟晏云不是能被困于金丝笼的鸟雀,而是翱翔天空的雄鹰,他曾经也想过将孟晏云好好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渐渐地他才发现孟晏云并不需要。 孟晏云接来萧澈的衣襟,查看萧澈胸前的伤口。 伤口愈合的很好,结的痂隐隐有了要脱落的迹象。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在伤口旁抚摸着,轻声道:“殿下的伤恢复得很好,臣妾去看过后山的温泉,那温泉对殿下的伤有利,三日之后也是殿下的生辰,臣妾陪殿下去那儿过生辰,如何?” 萧澈的眸子亮起:“你记得我的生辰?” 孟晏云笑得眉眼弯弯:“那日是端午,臣妾怎能不记得,只是臣妾听说白日殿下要设宴,所以臣妾只能晚上给殿下庆生了,这是臣妾第一次给殿下过生辰,臣妾也不想要他人打扰。” 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有你便好。”萧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因他的生辰在端午,母后不在世上之后,渐渐地也没有人记得那日是他的生辰了。 原本他也不在意。 现在孟晏云提起来,他好像有些在意了,也有些鼻酸。 “娘娘,药熬好了。” 门外响起秋白的声音。 孟晏云示意她进来,对萧澈道:“时间不早了,殿下服了药便歇息吧。” 萧澈没有动,眼巴巴看着孟晏云,意思很明显。 孟晏云笑了笑,端过药碗,一勺一勺喂萧澈服下。 服了药不一会儿,萧澈便睡熟了。 孟晏云神色平静,来到那摞奏折处,翻找起来…… 时间一晃又是三日,端午。 在南华山举行过祭典之后,端午之宴开始。 开宴时的舞蹈也是宗教意味极重。 等几支舞之后,众人都已经半酣,皇帝看着不远处的孟晏云,眼神有些迷离。 顾贵妃见到皇帝的目光,将之转化为是对萧澈的看重,忍了又忍,还是说道:“陛下,臣妾敬您一杯。” 皇帝心情大好,并未拒绝顾贵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看向孟晏云所在的方向,却觉萧澈碍眼得很。 眼眸一沉,他歪头吩咐了王复燊几句。 王复燊站直身子之后,扬声道:“陛下有旨,今年风流阵的彩头为南越进贡的琉璃玉盏一套,玄铁破军枪一柄,各家均可参与。” 所谓风流阵,本是以美人充当军士,以霞披为旌旗,化兵法为其中的攻伐游戏。 但渝丰开朝之后,开朝圣祖觉得其中也有可取之处,并且也可时时警惕后人前朝的亡国教训,便将此等游戏保留。 只是化作了小型兵法军阵演习,参与的是真正的士兵。 自萧澈十岁之后,这个游戏除了他,便再没有人夺得头筹。 萧澈刚想起身,孟晏云按住他,道:“殿下身上有伤,不如让臣妾一试。” “你会?” 萧澈诧异。 孟晏云嫣然一笑:“若是赢了,那柄玄铁破军枪便当做是臣妾送殿下的礼物吧。” 众人看到孟晏云站起,一时间都怔住了。 五公主萧瑞第一个没有忍住,闷声对皇帝道:“父皇,您看太子妃这像什么样子。” 皇帝的目光玩味:“倒也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参加风流阵。” 孟晏云行至中央,忽略皇帝黏腻恶心的目光,盈盈福身:“皇上,太子殿下伤势未愈,臣妾愿代太子殿下参与风流阵。” “准。”皇帝道。 孟晏云一身红衣,遥遥看向萧澈,粲然一笑,转身往一步步走向参与风流阵人群中,离萧澈越来越远。 风吹乱她的衣裙,仿若被落于枝头的红色枫叶,再也回不到枝头。 第170章 局胜 对局是按照抽签分配对手,孟晏云第一局抽到的是云麾将军。 原本夫人小姐和公主们对这个游戏并不十分感兴趣,她们也看不懂兵法军阵,但瞧着孟晏云参与,不由得都来了兴致,目光都在孟晏云的身上。 终于到了孟晏云与云麾将军对局。 喧闹的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请娘娘赐教。”云麾将军朝孟晏云抱拳。 孟晏云同样抱拳一礼,道了声不敢,往高台上走去。 随着战鼓声响起,比试开始。 相对的高台之上,孟晏云与云麾将军手执各色令旗,调度着自己阵营的兵士。 一开始云麾将军还游刃有余,几个回合下来,眼看着他的阵营被越困越紧,他的额头冒出冷汗。 等战鼓声停,观战的太监高声道:“太子妃娘娘胜!”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女眷们,她们眼神明亮的看着孟晏云。 秦燕真甚至高高跳起,大声道:“太子妃娘娘胜了,太子妃胜了云麾将军!” 萧澈也很是惊讶,实在是不知孟晏云的身上还有多少能力是他不知道的。 皇帝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差点站起来,最后勉强克制住,只大力抚掌。 孟晏云走下高台,萧灏迎了上来,笑着拱手:“恭喜四嫂,四嫂真是深藏不露。” “魏王谬赞,希望魏王务必倾尽全力,本妃还想与魏王一决高下。”孟晏云毫不掩饰眼中的凌厉。 萧灏一怔,旋即笑容又温和起来:“本王定不会让四嫂失望。” “嫂嫂。” 萧润跑了过来,把萧灏挤开,欣喜的对孟晏云道:“嫂嫂当真厉害。” 孟靖云紧跟着也走过来,将萧灏隔开。 “你也不可大意,若第一局就败了,看我怎么罚你。”孟晏云温柔的对萧润道。 瞧着孟晏云与萧润亲密的模样,萧灏眼底的阴霾愈发浓重。 第一轮比试完,剩下二十余人,继续第二轮。 众人的重点无疑又是放在孟晏云的身上。 有了上一轮与云麾将军的对阵,这次孟晏云的对手顾国公不敢轻敌,但几番挣扎之后,还是败下阵来。 “晏晏胜了!” 这次连孟靖云都抑制不住的激动。 萧润高抬着下巴,仿佛赢的人是他自己,得意的对孟靖云说:“那是,嫂嫂熟知兵法和棋艺,别说是这游戏,即便是在战场上,只怕她也能用兵如神。” 上一世母妃便是用这个游戏教的他兵法和棋艺,二者结合,无人能是母妃的对手。 渝丰对南越用兵时,若不是两国兵力悬殊,南越不会败,可即便是败,南越将士也在母妃的计谋之下,利用地形败了渝丰军队好几次。 而上一世他灵魂弥留之时,渝丰的北疆便已经不安稳,渝丰的主力大军几乎折在南越,之后因为许多与孟家交好的武将为母妃求情被皇帝杀了。 漠北强大,渝丰无兵无将,结果可想而知。 思及此处,萧润看向远处的老皇帝,轻声啐了一句昏君。 “殿下怎么知道太子妃熟知兵法?” 孟靖云锐利的目光看向萧润。 晏晏熟知兵法的事,连顾乘风和孟霄云都不知道, 军营不让女子进去,以往在云州时,晏晏都是扮做小兵跟着父亲一同,这等有违军规的事情他和父亲都不会说,萧润又是从哪里知道。 萧润自知失言,却只是笑着哥俩好一般用胳膊肘撞了撞孟靖云,“我随便说说的,孟将军别这么严肃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孟靖云打量着萧润,对这个解释并不信服。 萧润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说是下一局该他上场便溜了。 游戏过程中,萧润对上萧灏,萧润输了,孟靖云对上孟晏云,孟靖云输了。 连萧澈都没有想到孟晏云竟真这般厉害,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难得多了些热血,期待的看向孟晏云与萧灏的对局。 皇帝的眼神更加灼热,已经站起身瞧着孟晏云。 然而萧灏终究还是败在孟晏云的手上。 正当孟晏云要从高台上下来时,皇帝忽然扬声道:“且慢。” 众人要欢呼的声音滞住,不解的看向皇帝。 “太子妃要是能赢了朕,朕允你一个愿望。”皇帝的目光中已经带了势在必得。 孟晏云双手交握,却是指甲用力掐着手背,疼痛使她保持着清醒从容,福身温温柔柔道:“请皇上赐教。” 皇帝登上高台,盯着孟晏云的眼中都是惊艳。 擂鼓声再次响起。 台下,萧润看看孟晏云,又看看皇帝,面上渐渐血色尽失。 孟靖云手右手紧握剑柄,在脑海中演练着孟晏云交代的事情,此事不小,他很紧张,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不会的,不会的……” 他正想着,便听到萧润颤抖的声音。 扭头看去,就见萧润紧咬着唇,望着皇帝的眼睛通红,仿佛要沁出血来。 “殿下不舒服吗?” 孟靖云敛了心思,问萧润。 萧润猛然扭头看着孟靖云,下意识伸出手抓住孟靖云的手腕,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又看向不远处神情各异的众人,最终目光落在长身玉立的萧澈身上。 “怎么了?” 见萧润不说话,孟靖云的心提起来。 萧润无力摇头,满脸写着绝望。 是了,要不是经历过的人,谁会知道老皇帝能有多荒唐。 他早该意识到的! 在看到母妃的脸恢复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或者母妃主动去龙吟台外跪着的时候他就该想到,最迟……最迟老皇帝给萧澈赏赐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的。 他只想着母妃厌恶老皇帝,却低估了母妃的恨。 忽的,他仰头看着孟靖云,哑着声音问:“母妃……嫂嫂是不是交代过你什么事?” 孟靖云神情一滞,避开萧润的目光,“我不能说。” 那就是的确有事交代了孟靖云了。 萧润的脑袋里如有一道炸雷响起,他撑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此时,擂鼓停,太监高声道:“太子妃胜。” 萧润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孟晏云,眼神绝望。 太迟了,他发现的太迟了。 第171章 收网 孟晏云随皇帝回到宴席之上。 “孟氏,你有何愿望,朕都能满足你。”皇帝眉目舒展,神情愉悦。 孟晏云跪下行了个大礼,掷地有声道:“求皇上彻查万灵苑猛兽出逃一事,给臣妾一个公道。” 今日不管皇帝是不是许诺愿望,她原本就是打算夺魁,而后这么做的。 这一次,只靠这张脸不行。 她得足够耀眼,足够特别,才能有更多的底气和皇帝周旋。 便像是一件首饰,更漂亮更精致的,总会让人想要的欲望更强烈,若是一时得不到,那更是抓心挠肝,日夜惦记。 若是得到的过程再曲折困难些,那会更让人珍惜。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太普通的东西,人总是不会太珍惜的。 皇帝的面色并没有多少变化,道:“此事朕已经命人彻查了。” 孟晏云看向孟靖云。 孟靖云会意,上前跪到孟晏云的身边,朗声道:“皇上,那日五个驯兽师都已经身亡,但是在其中一位驯兽师的住所搜到一些东西。” 说着,看向一同查案的千牛卫中郎将。 那中郎将也出列跪着,从铠甲下拿出一个荷包,再从荷包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张字条和一张银票双手呈着,道:“启禀皇上,卑职与孟将军一同,在一位驯兽师的屋子里发现了这些。” 王复燊将东西拿走交到皇帝面前。 皇帝扫了那张字条,眸色凌厉的扫向萧灏:“魏王,你好大的胆子!” 萧灏神情一凛,忙起身跪下,磕头道:“儿臣不知何处惹父皇生气,请父皇明示。” “这个你解释一下。” 皇帝让王复燊将字条拿去给萧灏看。 那张字条上赫然写着:明日放万灵苑猛兽,杀太子妃,官眷等不必管。 除去字迹是萧灏的,字条上还盖着‘魏王萧灏印’的印戳。 萧灏神色大变,以头抢地:“父皇,儿臣冤枉啊!” 冤枉? 孟晏云的唇角扬起快意的弧度。 倒也算不得冤枉,只是她创造了证据而已,比起上一世萧灏做的事情,她只是小小的还击一下。 也是萧灏自己多行不义。 萧灏先是让人乱萧澈的心神,随即放野兽出笼,想要除掉她。 按萧灏的计划,有甘才的话在前,她的死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萧澈的心神,那萧灏趁皇帝对萧澈不满之际,趁虚而入除掉萧澈,便可取而代之。 但是魏王妃赵氏也差点死在猛兽的口中,多亏孟靖云及时带着侍卫赶到才捡回一条命。 上次赵氏和白映雪来太子府的时候,她与赵氏赌,白映雪不仅动摇不了她在太子府的地位,还会自食恶果。 她赢了,却没有马上与赵氏说要什么彩头,只说等来日发现萧灏并不将赵氏这个王妃放在心上时,赵氏自然知道她想要的彩头是什么。 当时她想的是等侧妃王氏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她种在赵氏心里的这根刺会扎的越来越深,等赵氏受不了的时候,她的机会就来了。 却没有想到,萧灏这么快就给了她机会。 字条是她写的。 萧澈身为太子,桌案上公文折子那么多,萧灏既然领了朝廷差事,那肯定会呈上奏折公文。 她先让赵氏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盖上萧灏的私印,字是她拿到盖了印鉴的白纸才学着萧灏的字迹写上的。 如此即便赵氏反水,也拿不住她的错处。 字条是她让哥哥放到一个驯兽师的屋子里,哥哥总不会出卖她,并且哥哥参与了调查,多少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事情是萧灏做的,只是拿不到切实的证据。 而中郎将是自己发现字条的。 如此,萧灏百口莫辩。 而只要此时皇帝动了要得到她的心思,在没有得到之前,皇帝便不会允许有人害她。 从前是她把萧澈当做刀子。 以后她会是萧澈的利刃,她会用皇帝除掉萧灏,再除掉皇帝,皇帝一死,储君便可名正言顺登基。 她不会让萧灏和皇帝污了萧澈的名声,她要让萧澈干干净净的登基。 “你冤枉,这字条上怎会有你的私印?” 皇帝语气沉厉。 要是那猛兽真的伤了孟晏云,岂不是可惜了孟晏云倾国倾城的那张脸。 更何况孟晏云有的不仅仅是那张脸。 他有这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能像孟晏云这般亮眼。 也是头一次,有一个女人能在风流阵上赢他。 纵然这个女人是太子妃又如何? 天下都是他的,遑论一个女人。 他是皇帝,是天子,自该拥有最好的。 萧灏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很确定,他从未写过任何字条! 而且这等事他就算是再蠢都不可能会在字条上盖私印。 “父皇,不是儿臣做的,儿臣的字并不难得到,这是有人模仿的!”他抬头看着皇帝,沉声解释。 “哦?那你的私印呢,也是有人模仿的?”皇帝问。 萧灏滞住,紧握双拳。 “皇上,魏王殿下或许真的是冤枉的,或许是他身边的人拿了他的私印,只要严查魏王身边的人,自能还魏王一个清白。” 孟晏云平静道。 魏王猛然看向孟晏云。 在这一刻,他几乎能确定,就是这个女人害他! 即便是坐实了这件事,他也不过是让万灵苑的猛兽跑出来,当时皇帝也不在行宫,他对皇帝没有恶意。 只要皇帝相信这一点,就不会对他严惩。 可一旦他身边的人被带走,能交代出什么事便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孟晏云这个贱人! “父皇,真的不是儿臣做的,儿臣冤枉!”他说着,求助的目光看向顾国公。 顾国公唇一抿,起身道:“皇上,此事已经没有人证,只靠着一张盖了私印的字条就给魏王殿下定罪,未免草率。” “顾将军,正是因为不能凭一张字条给魏王殿下定罪,才要问魏王身边的人,若是能证明魏王的清白,不是更好吗?” 孟靖云直视着顾国公。 “若带走魏王身边的人,那事情更说不清了,要有人趁机往魏王的身上泼脏水,孟小将军能负起这个责任吗?”顾国公诘问。 第172章 萧灏被罚 萧澈要起身说话,苏衡及时按住萧澈,在萧澈的耳边道:“殿下,娘娘说了,此时揭露顾国公的事情,便会将魏王做的事情盖过去,娘娘还说,今日是您的生辰,您不必管这些事。” 萧澈的动作微微一顿,却还是起身走到孟晏云的身边,跪下,对皇帝道:“父皇,儿臣记得那日若不是小十六缠着您想要吃鹿肉,您为了猎到鹿耽搁了些时间,便会提前回到行宫。” 提前回到行宫,那就会遇到从万灵苑跑出来的猛兽,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见到萧澈走出来的那一刻,孟晏云有些担心萧澈会趁机将顾国公在西羌干的好事说出来。 直到听到萧澈的话,她才放下心。 也是,萧澈怎么会看不清局势,分不清利弊。 “太子殿下,臣弟究竟如何得罪了您,您要这般对臣弟?”萧灏目眦欲裂。 “太子殿下不过是担心父皇,五弟既然是清白,何须这般激动。” 萧池淡淡添上一句。 萧润如行尸走肉,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楚王殿下!” 随着一声惊呼,场面顿时乱起来。 皇帝也被吓了一跳,疾声吩咐:“快请太医!” 这孩子果然是最在意他的,竟被吓成这样。 孟晏云侧头看了一眼,强行拉回视线,于混乱中朗声道:“求皇上圣裁,若因臣妾而连累皇上和太子殿下,楚王殿下,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面色有些青,看向萧灏的眼神阴沉,缓缓开口:“魏王禁足,身边近侍一一详查。” “父皇!” 萧灏声音凄厉。 皇帝没有理会他,起身要离开之际,眼神又飘回孟晏云的身上,对王复燊道:“孟氏受惊了,朕记得有十匹正红的妆花缎,尽数赏她吧。” “是。” 王复燊应了一声,与孟晏云对视一眼,低头跟上皇帝离开。 等皇帝离开,萧灏起身,看向孟晏云的眼神中杀气几乎能化为实质的利剑,狞笑道:“四嫂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这兵不血刃之道,臣弟受教。” 萧澈将孟晏云拉至身后,挡住萧灏的目光,波澜不惊道:“孤不妨再教五弟一个道理,敢做便要敢当。” 说完,牵着孟晏云离场。 千牛卫上来,将萧灏身边的人都带走。 看着二人的身影,萧灏眼中的恨意汹涌。 要不是孟晏云这个女人,皇长孙不会出生在赵王府,他的处境也不会是这般。 真是可惜,那日只差一点孟晏云就会死在人熊的掌下,真的就只差一点…… 萧澈拉着孟晏云一直来到住所,摒退众人,这才严肃问道:“你早有预谋,是吗?” 之前他便意识到,孟晏云布的局,连他都是要等到事情发生才会有所察觉,今天孟晏云就又给他真实的展现一遍。 他以为孟晏云将甘才亲手杀了就是这件事的结尾,实在是没有想到孟晏云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连萧灏都算计进去。 孟晏云理了理萧澈的衣襟,微笑道:“殿下,臣妾今天不想说这些,可以吗?” 其实萧澈已经心中有数,她说或不说没有多少影响。 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萧澈不由得想到他们初遇的时候。 那时他怀疑孟晏云救他的动机,质问之时,孟晏云可怜巴巴的问他可不可以不说。 此时的孟晏云以不若彼时柔弱,而他的心,也不若那时坚硬。 “好。” 他说。 孟晏云展颜,笑道:“那我们这就去温泉池吧,再晚天便要黑了。” 在太阳下山之前,两人来到温泉池行宫。 孟晏云让萧澈先等在主殿中,她带着秋白去了小厨房。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被端到萧澈的面前。 “在云州,过生辰的时候是要吃长寿面的,殿下尝尝。”孟晏云将筷子放到萧澈的手中,眼神亮晶晶的。 萧澈放下筷子,将孟晏云拉坐在身边,双手将人圈住,眼中的爱意几乎流淌出来:“只是一碗长寿面,只怕是还不够。” 孟晏云没有挣扎,柔声道:“臣妾还送了那柄玄铁破军枪呢。” 萧澈在她的发上吻了吻,声音轻而认真:“晏晏,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背叛我吗?” “自然记得,殿下是不相信了吗?” “我从未有过什么愿望,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会永远记得你的誓言,往后的每一个生辰,这都是我唯一的愿望。” 萧澈挑起孟晏云的下巴,两人直视着。 孟晏云嫣然一笑,“一生那么长,殿下这话太过绝对了,如殿下所说,从前殿下没有愿望,如今却有了,那以后殿下也还会有别的欲求,而且臣妾说过的话,便会一直记得。” 萧澈将不安藏在眼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又抓不住是哪里不对劲。 孟晏云为了他手刃甘才,算计萧灏,也曾为他挡刀,时至今日,他也能感受到孟晏云的情意。 但他越来越不安。 “殿下别多想了,这面再不吃便要坨了。” 孟晏云重新将筷子放在萧澈的手中。 萧澈没有放开孟晏云,依旧将人圈在怀中,不愿心中的不安饶了这一时的宁静,温声道:“那我们一起吃。” 一碗长寿面,被两人分着吃完。 说笑着,孟晏云帮萧澈换了寝衣,一同往温泉走去。 夏日的夜空下,虫鸣声声,静谧祥和。 萧澈泡在温泉中,孟晏云坐在池边,只露出小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水,听萧澈说着军中趣事。 说着,说着,萧澈忽然问:“你对军中的事好似不陌生。” 孟晏云笑容纯真,像个天真无忧的孩子:“我在云州时,有时会扮做男装,与父兄同去军营,我与兄长一同学的兵法射艺,也学了些拳脚功夫,但学武太苦了,我念叨了几次,父亲便也舍不得了。” 萧澈怔了怔,没有想到孟晏云会用这般活泼的语气与他说起云州的事情。 “你想回云州吗?”他问。 第173章 旧路 孟晏云摇摇头。 她不是不想回去,是已经走不了回头路。 萧澈来到孟晏云的面前,仰头望着孟晏云,感觉到从前孟晏云身上散发出似有若无的疏离感尽散,笑容真实而温柔。 “晏晏今日很高兴吗?”他再问。 孟晏云点头。 “为什么?” 孟晏云伸手抚上萧澈的脸,唇角微扬,“因为殿下呀。” 她眨眨眼睛,神情认真。 萧澈不禁笑出声来。 这话原本是有些敷衍的意味,可孟晏云说得那么认真,他竟是相信了。 须臾,他严肃起来:“我以后会让京城和云州一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殿下不必强求,京城能养出艳丽的牡丹,但云州养不出,云州的红柳与胡杨也不适合生长在京城。” 孟晏云眉眼温柔,眼中的情意在昏黄的烛光中虚虚实实。 萧澈握住她的手:“总有办法让牡丹和红柳都长在一处的。” 噗嗤…… 孟晏云轻笑出声:“殿下说什么呢,臣妾不是红柳,您也不是娇贵的牡丹。” 不想孟晏云会反驳的这般直白,萧澈有些恼,抬起另一只手将水甩到孟晏云的脸上。 孟晏云躲了躲,也掬起水洒向萧澈的脸。 玩闹着,萧澈在池水中躲得远了些,孟晏云用手捧水难以泼到他,便干脆用脚拍着水面,水花溅向萧澈。 萧澈一把拽住那只玉白的脚,眼中噙着不怀好意的光。 感受到萧澈手心灼热的温度,孟晏云的脸渐渐红了,低着头小声道:“殿下身上还有伤呢……” 扑通! 话音未落,便被萧澈拉进池中。 她下意识攀住萧澈的肩。 “如此美景,岂可辜负?” 萧澈揽住她的腰,含住她的耳垂。 温泉池的水雾中,渐渐旖旎…… 龙吟台中,皇帝得知萧澈与孟晏云同去了温泉池,深夜,未归。 他神情晦暗不明,许久之后,对王复燊说:“传朕旨意,一月之后便是太皇太后冥诞,令各皇子正妃与公主去大相国寺诵经。” 皇贵妃住所中,萧润悠悠转醒,脑海中一瞬间记起老皇帝看向孟晏云的眼神,乍然坐起,激动道:“母妃,母妃呢?” “润儿,母妃在这里,怎么了?” 皇贵妃一直守在萧润的身边,见萧润醒来,忙急切的上前查看。 萧润顿时回神,但他没有重新躺回去,抓着皇贵妃的手问:“嫂嫂呢?” “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去了温泉池,我这就让人去叫。”皇贵妃说。 “我自己去。” 萧润挣扎着要起身。 “你身子还没有好,有什么事这么急吗?” 皇贵妃蹙眉,眸中的关切没有半点作假。 萧润没有回答,继续起身。 现在唯一能阻止孟晏云或许只有萧澈了,趁现在还来得及,他要抓紧时间。 这时侍女阿棠走进来,道:“娘娘,皇上下旨让各皇子正妃和公主前去大相国寺给太皇太后诵经。” 萧润刚起身,又跌坐回去。 来不及了。 现在他只怕不仅不能去劝萧澈保全他的母亲,还要去劝着萧澈冷静吧。 不愧是他的母亲,算得好狠,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们。 这一夜悄然过去。 三日之后,各王妃和公主便出发去大相国寺。 孟晏云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现在还是用各王妃和公主陪着做幌子,过不了多久,等皇帝想到办法,心思便会显露出来。 希望那一天她不会等得太久。 看那日顾国公竟然帮萧灏求情,想来顾国公已经放弃萧濬改为支持萧灏了,拖的时间越长,两人的合作越紧密,就会越麻烦。 希望萧润能按她说的做,如此才能加快进度,她不想等个一两年。 车队停下暂时休息时,魏王妃来到孟晏云的身边,道:“多谢太子妃娘娘。” 孟晏云收回思绪,微笑着:“是赵姐姐帮了我。” 赵氏唇边的笑噙着嘲讽:“我深知宫墙之内诡谲冰冷,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枕边人竟会这般心狠。” 刚上南华山的时候,她就发现萧灏在有意接触秦燕真。 她当时还想秦家的姑娘不会答应只做一个侧妃。 但她想的还是太浅了,她都知道的事情,萧灏也知道,所以萧灏决定除掉她这个正妃,给别人腾位置。 她相信了萧灏说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威胁她的地位,帮着萧灏去谋害皇长孙,帮着白映雪去害孟晏云,因萧灏说他地位稳固,她也才能安享富贵。 呵…… 若不是孟晏云,她不仅差点铸成大错,还差点命丧虎口。 孟晏云笑而不语。 对赵氏,她说不上原不原谅,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来到大相国寺,孟晏云反倒是闲下来,不过是每日去佛前诵经。 这对她也有好处,大相国寺这安静祥和的氛围,让她的心很是平静,脑海中的谋算也越来越清晰。 南华山上,在离开南华山的前一日,皇帝做出对萧灏的处置,因谋害太子妃,杖三十,闭府思过一月。 这个处置不轻不重,倒也无人说什么。 被杖打之后的萧灏让人传信给萧澈,说是想见萧澈。 萧澈略作思量,同意了,动身去看萧灏。 萧润跟在萧澈的身边,自从孟晏云离开南华山之后,萧润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萧澈的身边。 路上,萧润垂着头,一言不发。 “见孤作何?” 来到萧灏的住所,萧澈单刀直入的问。 萧灏趴在榻上,却并不落魄,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萧澈,缓缓扬起唇角:“太子殿下看到臣弟如今这般,想来很高兴吧。” 萧澈眉头一蹙,不耐的抿抿唇,转身就要走。 “父皇为了你的太子妃,这才对臣弟大发雷霆,四哥可真是面上有光。”萧灏眼神挑衅。 “你被杖打的地方是脑子吗?” 萧澈说。 萧润笑出声来。 这种时候,他的这声笑很不合时宜,但第一次听萧澈一本正经的损人,还是忍不住。 萧灏的面色难看起来,冷笑道:“四哥怎么就不想一想,这段时间父皇的赏赐是多,但都是给四嫂的,没有一件是给四哥的吧。” 第174章 安排 萧澈面色乍变。 萧灏看着萧澈这张往日波澜不惊的脸终于也有了别的情绪,更加得意,继续说道:“四嫂那张脸好了之后,可当真是美的摄人心魄啊。” “四哥天生就是这样的命吧,前有陈楚楚,如今是孟晏云,哈哈哈…… 萧澈怒气上涌,一瞬间那些他想不通的疑惑通通有了解释。 父皇正对他不满,怎么会三番四次的给孟晏云赏赐,他不是不觉得奇怪,只是他怎能想到会是…… 他以为那人对他再无情,再狠毒,那都是给了他血肉的人,是他的父亲。 那是他的妻子啊,那人怎能生出这种有违人伦的心思。 孟晏云早已意识到那位的心思,所以在温泉池的那天晚上是在与他道别。 他问孟晏云还想不想回云州,孟晏云摇头的意思不是不想,而是回不去了。 他明明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就不问呢? 砰! 一旁的桌子被他一拳砸出了裂痕。 “四哥!” 萧润唤了一声,抱住萧澈的手,但接下来他也找不到话说。 萧澈面色阴沉的看了萧灏一眼,抬脚往外冲去。 萧润跟上,见到他去往的是龙吟台的方向,忙追上去拦住,道:“四哥,父皇既然已经动了这种心思,四哥去找他只会触怒他,四哥要是出了事,还有谁能救嫂嫂。” 萧澈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萧润的身上,狐疑片刻,问:“你早就知道了?” 顶着萧澈凌厉充满威压的目光,萧润承受不住低头避开,咬牙小声道:“在……嫂嫂和四哥去温泉池的那一夜我知道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和四哥说,父皇便下了旨意让嫂嫂去大相国寺,我也是怕四哥冲动,所以没,没敢和四哥说。” 他结结巴巴说着,越说头垂得越低。 他的确是那一夜自己意识到的,可后来的事情,是杨敬文给他送来孟晏云的信,他看了信中的内容才知道孟晏云后续的安排。 他也不知道孟晏云是怎么会相信杨敬文的。 这封信要是让孟靖云送,当时孟靖云肯定就拆开看了。 信中写着,要他将疑点透给萧灏知道,让萧灏揭开这件事。 皇帝现在是让别的王妃陪孟晏云去大相国寺,说明现下皇帝还是顾惜名声,让萧灏将这件事揭开,那皇帝所有的不满都倾注在萧灏身上。 信中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那你就不怕我以后知道了冲动?”萧澈问。 不对,怎么会萧润意识到了,连萧灏都意识到,就他一无所知。 皇帝赏赐皇子妃并非稀奇事,否则他也不会愚钝至此。 皇帝是以给太皇太后诵经的名义将诸多王妃和公主都遣到大相国寺,无人会往别的方向去想。 偏偏就萧润和萧灏想到了。 而且萧润才多大,会想到这些举动是皇帝对孟晏云动了占有的心思。 萧润舔了舔干燥的唇,干巴巴的按孟晏云交代的说:“是我引导魏王知道此事,皇帝起了这个心思是一回事,但是这龌龊心思被人揭破他肯定会恼羞成怒,我们可以让魏王揭破此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以晏晏的名声做代价,让皇帝对萧灏起怒火?”萧澈的脸冷得瘆人,眼中的愤怒却熊熊燃烧。 萧润再说不出话、 因为这就是孟晏云计划中的一部分。 可是他不敢说。 他相信此刻萧澈只会比他更痛苦。 “我不会这么做的!” 萧澈整个人杀气腾腾,仿若地狱里的阎罗,气势汹汹继续往龙吟台走。 萧润想要追,却连抬脚的勇气都没有。 他拦不住的。 而且他也不想拦。 他和萧澈,还有孟家都在,孟晏云没有必要这么做。 “殿下。” 孟靖云从黑暗中走出,迎面而来,挡住萧澈的去路。 他的身后,还跟着秦燕真。 见孟靖云出现,萧润心里一惊。 他怎么把孟靖云忘了。 孟靖云此来,应该也是孟晏云与他说过什么。 但孟靖云总不会害孟晏云,要是能避免孟晏云和老皇帝扯上关系,孟靖云肯定会这么做的。 萧润如是想着。 此时,一个念头出现在萧澈的脑中。 他看看萧润,又看向孟靖云,问:“你也是听了太子妃的话,来拦着孤的?” 话音落地,跪下的却是苏衡。 “是太子妃离开之前,与属下说若是殿下因她的离开而冲动,便使人告诉秦家二小姐,但其中详情,属下不知。”苏衡说。 “太子妃与我说……说只有得到苏将军的消息,才能去找孟将军,其他任何人来问我都不能说她让我干什么,其他的臣女也不知道。” 秦燕真小声说。 又是这样。 萧澈笑起来,笑声自嘲而苍凉。 要是让苏衡直接去找孟靖云,那苏衡会去问孟靖云,即便是孟靖云不说,苏衡也会有办法让孟靖云开口。 可秦燕真是秦家的千金,碍于秦家,苏衡没办法直接去问,即便是问了,只要秦燕真不说,苏衡就没有办法。 而没有事发,纵然他亲自去问,只要秦燕真不说,有秦家在他也没有办法。 下棋的时候孟晏云的棋风便是这样,先是慢慢布局,看似毫不相干毫不重要的几颗棋子,在最后开始围剿时会成为重要的存在,等对方反应过来想要反击时就一切都来不及。 等最后一刻才能发现真正的目的,那些不起眼的棋子会连成一张大网,明显是孟晏云的手笔。 如果这张大网的目标不是他的话,他会心甘情愿的夸孟晏云一句好高明的手段,每个人的性情被孟晏云利用的淋漓尽致,准确无比。 那孟晏云对他的安排又是什么呢? 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静,止了笑,问孟靖云:“说吧,她让你和我说什么。” 孟靖云不敢与萧澈的目光直视,低下头道:“在封妃大典之前,娘娘便将自己的嫁妆能变卖都卖了,不能变卖的田庄铺子,地契房契都记在楚王殿下的名下。” “娘娘说,等她不在府中时,将那些东西交给殿下。” 第175章 心慈手软 竟是从这么早就开始打算。 萧澈平生第一次瞠目结舌。 紧接着许多细节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刚进京的时候,孟晏云偏就这么巧伤了脸,而现在,孟晏云的脸就好了。 就好像,一开始孟晏云就知道那张脸会带来什么一样。 难道说孟晏云的目的一直都是他的父亲吗? 那当初又为什么要嫁给他。 嫁给他之后又那么帮着他,甚至现在留给他这么多东西,让这么多人拦着他,不让他冲动。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又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思绪几番拉扯,他勉强镇静下来,沉声道:“孤亲自去问她!” “太子殿下,您在这里啊,真叫老奴好找。” 王复燊急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萧澈心中一震,难道王复燊也是…… 那可是皇帝身边的人,从小跟着皇帝! 王复燊小跑着来到萧澈的面前,笑道:“皇上让您去龙吟台一趟。” 萧澈盯着王复燊,神情复杂。 王复燊依旧笑着,小声加了一句:“南越递了国书,要派使臣来,皇上让殿下前去商议。” 萧澈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心情,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既是南越送来国书,这该不至于在孟晏云的算计之中。 但有一个现实他不得不承认。 的确,他还没有与皇帝硬碰硬的资格,他要是出事,局势只会更糟,届时他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又是几番权衡,萧澈才深吸一口气,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人,冷冷说了一句:“以后再和你们算账!” 苏衡咽了咽唾沫,还是跟了上去。 秦燕真下意识靠近孟靖云一些,怯生生的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孟靖云侧头看向秦燕真,语气不自觉的和缓许多:“与你无关,有错也是我们的错。” 啪! 秦燕真伸手打了孟靖云的后脑一下,不满的噘着嘴道:“孟靖云,太子妃都把我当自己人了,你还和我这么见外。” “你……” 孟靖云想说什么,对上秦燕真亮晶晶的眼睛,终究还是轻声叹道:“你别摊这趟浑水,回去吧。” 如今事情的走向只怕萧澈心里都没底,他不敢把秦燕真拉扯进来。 秦燕真却没有听话,拉住孟靖云的小臂,“你们不方便下山去大相国寺找太子妃娘娘,但是我可以啊。” 一旁的萧润眼神忽然亮起,上前刚想说话,便听到孟靖云低沉的声音:“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要去你也拦不住我,我去与母亲说就是。” 秦燕真轻哼一声,转身便离开。 见孟靖云还想拦,萧润忙抢先道:“不如等太子哥哥出来,再与他商议,如此也好有个万全之策。” 秦燕真的脚步顿住,点头道:“如此也好。” 龙吟台中,皇帝大致说了南越来使的事,萧澈一一应下,态度谦恭,不见异常。 说至最后,皇帝眯了眯眼睛,语气中是刻意的慈爱:“老四,你该知道,朕除了是你的父亲,还是天子。” 萧澈低头拱手:“儿臣知道,没有一刻敢忘。” 皇帝停了一瞬,实在没有看出异常之处,便就挥挥手:“你记得就好,那你也该知道怎么做,可别做昏头的事,毕竟,你还是太子,孰轻孰重,你分得清。” 这一次萧澈没有应下,只再一行礼,道:“父皇若没有别的交代,儿臣先行告退。” 等萧澈离开,皇帝的脸色阴沉,好一会儿才出声问王复燊:“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安置孟氏?” 王复燊弓着身子,神情在烛光下明明灭灭,声音恭敬惶恐:“陛下心中早有决断,老奴不敢置喙。” “哼,你不敢置喙,只怕朕的那些儿子不是这样想的。” 皇帝冷冷一哼,靠在龙椅上,头疼的揉着眉心,喃喃道:“这整个后宫就无一人能让朕舒心。” 王复燊适时将热茶递上,道:“老奴听说太子妃娘娘善于做各种膳食,陛下若是身子不适,召太子妃娘娘进宫照看您的饮食也是可以的,毕竟……若按从前的规矩,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住在宫中,宫中若无皇后,太子妃照管后宫也是应该的。” 皇帝露出笑容,赞赏的看着王复燊:“等回到京城,便按你说的办,这是规矩,太子和百官也不能说什么。” 深夜,承懿郡主哭着去找皇贵妃,说女儿大了便难管了,她只是说了两句秦燕真绣的帕子不好看,秦燕真便同她顶嘴。 皇贵妃还在安慰承懿郡主,又传来秦燕真赌气下了山的消息。 承懿郡主担心女儿,怕夜黑荒郊野岭的吓着女儿,不求皇贵妃让人将秦燕真追回来,反倒是求皇贵妃求皇帝别让人去追,就放秦燕真下山。 皇贵妃使阿棠去和皇帝求情,皇帝心思在别的地方,没有理会一个小姑娘和家人吵架离家出走这种小事。 深夜,大相国寺中,孟晏云没有睡,与大相国寺中的高僧对弈。 高僧果然修为高深,孟晏云难得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了兴致,夜深也不曾察觉。 孟晏云的棋风大开大合,走一步看十步,高僧棋风虽然温和,虽着重在‘守’,可孟晏云也难以攻破。 最后棋盘上孟晏云的白子占了上风,高僧的黑子始终固守一隅。 孟晏云放下白棋,叹道:“是我输了。” 高僧双手合十:“是老衲输了,其实娘娘一开始就看出老衲的目的,却还是留了这一隅给老衲。” “大师谬赞,的确是我技不如人。” 孟晏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道:“叨扰大师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时,高僧忽然道:“娘娘心如明镜,却心慈手软,不愿下死手,在棋局上娘娘不过是输一局棋,可若在战场上,一时手软,输了之后死的就不是棋子。” 孟晏云柳眉微蹙,似笑非笑:“大师此言,不像修行之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心无私,渡善人,也渡恶人,老衲还是一凡人,心有善恶,只愿渡善人,娘娘若能只辩善恶,将感情看的轻些,便不必自苦。” 说完,起身朝孟晏云躬身。 第176章 决裂 孟晏云看了高僧好一会儿,这才浅笑道:“多谢大师点拨,我会牢记于心。” 高僧双手合十,送了孟晏云离开。 两日之后的傍晚,霞光满天之时,秦燕真风尘仆仆的来到大相国寺。 孟晏云倒是有些诧异她的到来。 不过略想一想,皇帝既然不让她回太子府,那也不可能让萧澈来看她,太子府的人自然也不行。 那秦燕真来便不奇怪了。 想明白这些,孟晏云也只当做不查,施施然起身,对其他还在诵经的王妃公主说:“今日便到这里,诸位先去休息吧。” 众人随着孟晏云起身。 萧瑞却依旧跪着,冷冷出声:“太子妃为了私事不顾给太皇太后诵经,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这么一出声,方才起身的人便有些尴尬,不知是该离开还是跪下继续诵经。 孟晏云站着,居高临下的睨着萧瑞,唇边笑意森冷,对秋白说:“五公主既这般有孝心,就再跪两个时辰吧,让人盯着,可别让五公主的孝心浪费了。” “你……我会告诉父皇的!”萧瑞气红了脸,恶狠狠的瞪着孟晏云。 孟晏云的眼神变得挑衅:“你最好说到做到。” 越多的人攻击她,皇帝一开始为了得到她,就会用处置这些人的方式来表达对她的重视。 与其让皇帝处置那些忠臣,不如用萧瑞这样心思不正的人让那些忠臣看到皇帝的暴戾昏庸。 皇帝越昏庸,越会体现出萧澈的贤德,忠臣也不是傻。 既然有名正言顺的储君,何必伴虎而行呢? 瞧着孟晏云妩媚凌厉的眉眼,其他人不敢多言,默默离开。 孟晏云扫了一眼跟着秦燕真而来的四个侍卫之一,面容平静如湖水,带着秦燕真来到不远处的银杏树下坐下,问:“你怎么来了,皇上回京了吗?” “应该在路上了,我是提前回来的。” 夏橙端了一壶茶过来,秦燕真自己倒了一盏茶,咕咚咕咚一饮饮尽,又倒了一盏再喝完,才舒出一口气,一脸的满足,却有些嗔怪的望着孟晏云:“娘娘走的好爽快,给太子殿下留下好大一个摊子。” 孟晏云重新给她满上一盏茶,笑容温婉:“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娘娘你这就不仗义了,我都听你的话给孟将军传了消息去,而且我听太子殿下和孟将军说了不少,娘娘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秦燕真鼓起腮帮子。 孟晏云轻轻一哂,招手让夏橙过来,在夏橙的耳边轻声吩咐一句。 夏橙转身离开。 “那你知道多少?”孟晏云问。 “我就知道他们说娘娘要离开太子府了,还说娘娘将嫁妆都变卖了留给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我想不通,孟将军也不愿意告诉我,我都帮娘娘传递消息了,我想知道缘由也是应该的吧。” 秦燕真眨了眨眼睛,眼中噙着两分委屈。 孟晏云唇角微扬,啜了口茶:“就是你知道的那样,我这不是在大相国寺,回不去太子府了吗?” “娘娘你……” 秦燕真反应过来被孟晏云戏耍了,嘟起嘴,委屈在脸上蔓延。 几句话的功夫,夏橙回来,拿了一个干净的茶盏回来放到桌上。 孟晏云提起茶壶,在那个的茶盏中倒上一杯热茶。 “其实是太子殿下让我来问娘娘的……” “罢了。” 秦燕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萧澈打断。 萧澈一身侍卫打扮,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盏多出来的热茶上,笑容苦涩:“她早已发现我在这里。” 他只是想确定孟晏云给他的誓言算不算数,想着在别人的面前孟晏云会说真话,或许他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可孟晏云已经发现他在这里,那就没有意义了。 秦燕真很识相的起身走到不远处,给两人留下空间。 孟晏云咯咯笑起来,掩唇道:“殿下气质出众,我想不发现都难。” “你还能笑得出来?”萧澈面色阴鸷,直勾勾的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将茶盏往他的面前推了推,依然笑道:“我马上就要得偿所愿,自是高兴的。” “你从何时起的这个心思?” “一开始。” “那你直接进京就是,何必如此麻烦?”萧澈咬着后槽牙。 孟晏云嗤笑一声,“这世上美人众多,即便我容貌出众,皇上一时惊艳,能让我入宫,但宫中已有贵妃,我再美也越不过贵妃去,但我若是太子妃,我便有了和皇上谈判的资本,我能与他说,我要做皇后。” 萧澈握紧双拳,手上青筋暴起:“所以这就是你要做太子妃的目的。” “自然。”孟晏云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容妩媚妖娆。 “我便不能让你做皇后吗?” 萧澈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孟晏云,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 孟晏云并不躲避,与萧澈直视着,一字一字道:“人生苦短,我喜欢能马上得到的东西,殿下虽是太子,但皇上身体康健,膝下皇子众多,殿下便有信心一定能登基吗?” “那你费尽心思,让那么多人拦着我,不让我去……” “怕殿下坏我好事而已。”孟晏云语气冷漠,截住萧澈往后的话。 萧澈定定望着孟晏云。 许久,许久之后才又问:“那你变卖你的嫁妆呢?” “不想让朝臣往我身上泼太多脏水罢了,纵有皇上的庇护,名声若是受损,难以登上后位。” 萧澈狠狠咽了咽,喉结滚动,脸上的肌肉因强忍的情绪而微微颤动:“你就不怕我反对吗?” “嘁……” 孟晏云起身,绯红的裙摆卷起地上的落叶,声若寒霜:“殿下应该明白的,一旦众多朝臣参与进来,那对皇上来说便不是能否得到我这么简单的事,而是权力的拉扯角逐,皇上一旦认输,失去的不是我,而是对权力失去掌控,殿下是聪明人,自然能想明白其中轻重。” “哈哈哈……好,好得很,孤从前竟没有发现枕边人竟有这般厉害的谋算,便算是孤瞎了眼!” 萧澈乍然起身离开,转身之际,脚步虚浮,身形晃了晃。 孟晏云拢于袖中的双手握紧了,指甲深陷进肉里,用力到直至温热的血液流出,才勉强止住想要回头的冲动。 第177章 从未误会 等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孟晏云才动身往禅院的方向走。 这短短的一段路似乎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刚回到禅房,便颓然坐下,仿若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躯壳。 大相国寺之外,秦燕真费力的追赶萧澈。 “太子殿下,臣女有话要说。” 着实追不上,她大声喊了一句。 萧澈停住脚步,没有转身。 秦燕真小跑着追上去,不顾规矩的拦在萧澈的面前,也来不及喘匀气,便问道:“是不是娘娘说了什么话让太子殿下生气了?” “日后别在孤面前提她! 萧澈面色一肃,抬脚继续往前走。 “可是殿下,孟将军也在侍卫之中,娘娘却只认出殿下,殿下要是觉得娘娘会说真话,一开始又何必让臣女去探口风呢?” 秦燕真语速很快。 语毕,她身后的一名侍卫摘下斗笠和蒙在脸上的黑巾,赫然便是孟靖云。 萧澈脚步滞住,转身看看孟靖云,又看看秦燕真,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 见他停住,秦燕真抓住机会说:“臣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臣女与娘娘被人掳走的那天晚上,娘娘为了臣女一个不曾深交的人都能豁出命去,臣女相信这样的娘娘不会是个坏人。” 说到这里,她想到那天晚上,忍不住有些哽咽,倔强的咬唇道:“殿下不妨想想自从遇到娘娘,娘娘有伤害过你吗?” “卑职斗胆,殿下不妨也想一想,晏晏是没有能力伤您,还是从未这么做过。”一旁的孟靖云单膝下跪,语气沉肃。 萧澈忽地扬唇笑起,讥讽道:“怎么,她连孤会来这里找她都料到了,你们这一唱一和的,也是她安排好的吧。” “把孤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好大的胆子!” “卑职不敢!” 孟靖云垂下头,心中并无多少惧怕。 若能代晏晏承受萧澈的怒气,不管是什么惩罚他都不怕。 秦燕真也跟着跪下。 萧澈冷冽的眸色扫过两人:“孟靖云以下犯上,去给太皇太后守陵,秦燕真心浮气躁,张扬不知礼,于大相国寺诵经,好学些平心静气。” “殿下……” “谨遵太子教令。” 孟靖云抢在秦燕真之前应下。 萧澈深深看了孟靖云一眼,走向枣红马,上了马,带着卫队往京城而去。 等人走远,秦燕真才起身,不满的看着孟靖云:“你怎么不解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殿下误会娘娘吗?” 孟靖云摇摇头,看着萧澈离开的方向:“不,殿下他从未误会。” “啊?”秦燕真眨眨眼睛,甚是不解。 “劳你陪在娘娘身边,我走了。” 孟靖云留下这一句,没有多说,大步走向不远处的马,骑上往皇陵而去。 秦燕真好像懂了,转身走向大相国寺。 这一晚,孟晏云回神之后只觉疲惫至极,应付萧澈花费了她太多精力。 累,却无法入睡,对着烛火枯坐一夜。 秦燕真在院外纠缠了好久,终究没能进去,只能悻悻离开。 次日,孟晏云推说病了,没有去诵经,反正这也是皇帝的借口,她去不去也不重要。 别人不敢说什么。 萧瑞却气得快要爆炸,登时便阴阳道:“从前只是侧妃的时候装得贤良淑德,如今成了太子妃,这刁钻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果真是云州那等荒蛮之地来的人,不懂规矩。” 秦燕真刚好进门,将萧瑞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五公主在皇城长大,我也没见怎么懂规矩。”她想也不想就顶了回去。 萧瑞见是秦燕真,不遑相让,反唇相讥:“总比有些人口中念着是清流,实际上忙着巴结的强。” “忙着巴结至少是看得清局势,五公主倒是真性情,不巴结,却会陷害人呢。”秦燕真轻笑道。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萧瑞的眼神就透出鄙夷。 之前萧瑞帮着顾贵妃陷害孟晏云的事情众人可还记得。 在众人的目光下,萧润终究是恼羞成怒,冲到秦燕真的面前,凶狠道:“秦燕真,你不过是个郡主的女儿,竟敢对本公主不敬!” 说着扬起手就要打秦燕真。 秦燕真虽是熟读诗书,有才女之名,可也有承懿郡主的飒爽之姿,哪里能乖乖挨这一巴掌,一只手架住萧瑞,另一只手就打了上去。 “你敢打我?” 萧瑞捂着脸,等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朝秦燕真扑去。 两人扭打成一团。 “娘娘不好了,秦小姐和五公主打起来了。” 夏橙得知消息忙去和孟晏云禀告。 孟晏云有一口每一口的用着膳,听到这话更没吃东西的心情,急急赶去大殿。 她来到的时候,秦燕真和萧瑞已经被人拉开。 秦燕真衣裳发髻都被扯乱,温婉清丽的小脸上有两道抓痕。 萧瑞则要惨一些,两边脸颊上都有巴掌印,流着鼻血,应该是扯到耳环,耳朵上也在流血。 “怎么回事?” 孟晏云唇一抿,冷然的目光扫过众人。 魏王妃赵氏上前道:“五公主因娘娘不来诵经有些不满,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燕真小姐进来刚好听到,两人吵了几句嘴,就打起来了。” “娘娘,不关五公主的事情,都是臣女不对,臣女不该因为五公主对娘娘不敬就和她吵架,更不该因为五公主对臣女动手就打回去,都是臣女的错,娘娘处置臣女吧。” 秦燕真‘哇’的一声哭出来,跪在孟晏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扯住孟晏云披帛的一角。 众人傻眼。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方才是秦燕真骑在萧瑞的身上动手的,要不是他们把两人拉开,只怕萧瑞会被打得更惨。 萧瑞也是愣住,随即又疯了一般朝秦燕真冲过来:“你这个贱人!” “放肆!” 孟晏云厉声呵斥。 秋白示意其他侍女拉住萧瑞。 “孟晏云,你别以为你是太子妃我就怕你,等我回京,我一定会和父皇说你仗着太子的势便欺辱本公主,本公主定让父皇治你死罪!” 萧瑞被人抓住,情绪更加暴躁,不管不顾的嘶吼着。 第178章 你究竟是谁 孟晏云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唇角弯起,缓缓道:“公主金贵,既想见皇上,本妃也不敢拦,等后日皇上回到京城,本妃使人亲自送五公主去皇上面前,五公主尽管告状便是。” 言罢,声音冷下来:“押下去关起来,后日送她回京。” 几个侍女押着还在叫嚣的萧瑞走出大殿。 孟晏云扶起秦燕真,对剩下的众人道:“还有谁想回京的,明日可与五公主一起。” 众人齐齐行礼说不敢。 “继续诵经吧。” 孟晏云说完,扶着秦燕真走了出去。 回到禅房,孟晏云接过秋白递上的热毛巾,先给秦燕真清理伤口,无奈道:“从前倒是不知秦小姐这般大的胆子,竟敢和公主打架。” “我不和她打一架,娘娘便不见我。” 秦燕真扬着小脸,笑容得意。 本来她还烦恼怎么才能让孟晏云见她,这不萧瑞就给了她这个机会。 孟晏云一时无言,最终只有一声轻叹,沉默着给秦燕真擦着脸。 “娘娘,是太子殿下让我来陪着娘娘的,殿下还是在意娘娘的,娘娘和殿下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开不行吗?” 秦燕真问。 “我与殿下之间没有误会。”孟晏云答。 如今的局面就是她要的,没有误会。 如果能有,那更好。 秦燕真蹙眉:“孟将军也说殿下和娘娘之间从没有误会,没有误会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看来哥哥那根大木头开窍了,还与你说这些。”孟晏云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说起孟靖云,秦燕真俏脸一红,小声道:“我没有想到他会和我说这么多,也没有想到他会听我的话,我让他假扮侍卫跟着殿下一起来,他同意了,对了,昨天娘娘竟然没有认出来孟将军也在侍卫里。” 孟晏云一怔,昨日她的注意力的确都在萧澈身上,没有发现孟靖云也在侍卫之中。 她很快回神,笑道:“那以后我让你多帮我传些消息,想来秦小姐很快就能成我嫂嫂了。” 秦燕真的脸更红了,嗔了孟晏云一眼,同时觉得受宠若惊:“娘娘不介意我和孟将军在一起吗?” 孟晏云笑出声来:“哥哥喜欢谁那是哥哥的事情,我谈何介意,只是哥哥也喜欢你,你们若能在一起,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燕真不管发髻还散乱着,一把抱住孟晏云的手臂,笑嘻嘻道:“我就说娘娘不可能是坏人,娘娘是最通情达理,最善解人意的人。” 孟晏云眼中的冰雪慢慢的消融,唇边的笑容有了温度。 三日之后,王驾抵达京城。 孟晏云说到做到,让人将萧瑞送去皇帝面前,为了萧瑞更好的告状,这几日她没有让人给萧瑞治伤,萧瑞脸上红肿青紫的痕迹仍在。 皇帝非但没有惩罚孟晏云,反倒叱骂萧瑞不敬长辈,连带着斥责贵妃不会教导公主,着令两个厉害的嬷嬷去盯着萧瑞学规矩。 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皇帝说的‘长辈’,指的是孟晏云是萧瑞的嫂子。 自然而然的,大臣们也以为皇帝这是重新重视萧澈,对萧澈的态度更加恭敬,往太子府的走动也多了。 这些消息传到了正在禁足的萧灏耳中。 萧灏冷冷一笑,小声喃喃:“一群蠢货。” 忽地,他敛了笑,对下属说道:“将最近父皇的赏赐都是给孟氏还有孟氏的恢复容貌之后的美貌都传扬出去。” “是。” 下属告退。 屋子里,萧灏笑容森冷。 萧澈别想趁机浑水摸鱼,他得让那些蠢货知道,父皇看上的人是孟晏云,可不是孟晏云借着萧澈的荣光得到的荣宠。 两个正妃都是水性杨花的东西,他等着看萧澈的笑话。 传言传扬出去,却并没有多大成效。 毕竟这等荒唐之事,还关乎皇帝和太子,大臣们又不是疯了,凭着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就去招惹这两个渝丰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宫中的皇帝却不似大臣们那般平静,他冷着脸,问王复燊:“可查出那些传言的出处?” “似乎……是魏王殿下的府邸。” 王复燊垂首道。 “好,很好,朕让他思过,这便是他思过的结果。”皇帝气极反笑。 现在将孟氏接进宫,那些朝臣肯定会在他的耳边聒噪,朝臣便也罢了,还有太子。 太子才是最难对付的。 “陛下,给太皇太后诵经的一月之期快到了,若是太子妃回京,定是要回太子府的,便是让太子妃一直在大相国寺,太子也能去探望。”王复燊适时小声说。 皇帝的面色更加阴沉。 王复燊没有再说,点到为止。 皇帝脸色几番变换,最后眸色一沉,道:“安排下去,五日之后,朕去大相国寺亲自给太皇太后添香油。” “是。” 想了想,皇帝又加了一句:“令太子去京郊大营巡视。” 王复燊依旧应下。 不等五日,第三日孟盛寻了休沐的时间便来到大相国寺。 对孟盛的到来孟晏云并不诧异,笑盈盈的迎上去,福身道:“父亲怎么来了?” 孟晏云一身红色衣裙,脸上妆容精致,容貌昳丽中泛着妖娆之气,整个人少了从前在云州的天真散漫,身形端庄,眼中却隐隐流露出肃杀之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短短时间他的女儿就判若两人。 “你不是晏晏。”他语气笃定。 他并非是赌气,是询问孟靖云之后得出的结果。 虽然事情很匪夷所思,但是他很肯定,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他养大的女儿。 他的女儿根本就不会下棋,孟靖云却说楚王送了孟晏云一副上好材质的棋子和棋盘。 而且他养大的女儿有多大本事他怎会不知,孟晏云在兵法军阵上是比一般的闺阁女儿擅长,可顾国公那是驰骋沙场的老将,虽说是风流阵只是个游戏,但他养大的孟晏云也不会是顾国公的对手。 更何况还从孟靖云的口中得知了孟晏云的种种谋划,要说孟晏云气愤之下一刀杀了甘才他相信,可孟晏云那个性格不会想到善后。 虽是难过,他还是咬牙问道:“你究竟是谁?” 第179章 她的选择 孟晏云唇角扬着笑,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寂灭下去。 原以为她能再多等一段时间的,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深吸一口气,她长长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双妩媚的眼睛里只剩冷漠。 “孟将军心中应该很清楚,这话何必问本妃呢?” “什么?”孟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孟晏云走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处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孟盛:“我只是孟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遗孤,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孟盛大惊。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孟晏两家的人知道,而他们都没有告诉孟晏云这件事。 孟晏云勉强维持住平稳的呼吸,道:“孟将军不必管本妃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也不是孟将军的女儿,我做什么都和孟将军没有关系,别多管闲事。” “你……” 孟盛被噎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怀疑是不是有人将孟晏云换了,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万万没有想到孟晏云会是这般态度。 看上去似乎是孟晏云得知身世的真相才会性情大变。 不等孟盛再问,孟晏云已经起身离开。 等回到禅房,她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将她脸上的妆容浸湿,脂粉斑驳,露出她惨白的面色。 “小姐。”秋白压抑着喊出一声,差点哭出声来。 孟晏云顺势靠在墙壁上,呢喃出一句:“我没事。” 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的,否则以父亲那刚直的性子,皇帝敢让她进宫,父亲就敢在大殿上驳斥皇帝。 但即便如此,也还不够。 父亲不能留在京中。 缓了一会儿,孟晏云恢复了些力气,在秋白的搀扶下坐起来,道:“传膳吧。” 陈栩栩身边的丫鬟给她传来的消息,皇帝不日便会来大相国寺,她不能用一张灰败的脸去面对皇帝。 日子过得很快,皇帝来大相国寺的那日,艳阳高照。 孟晏云妆扮好,正要出门,禅房的门忽然被人大力从外面打开,随即快速关上。 等孟晏云反应过来,萧澈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短暂的吃惊之后,她的面色重归于平静,冷淡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萧澈一步步逼近她,眼底洋溢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疯狂:“对,皇帝让我去京郊大营巡视,现在的我应该在军营里,而不应该在这里。” 孟晏云神情不变。 她当然知道皇帝对萧澈的安排,正因为知道,她才能去揣测今天皇帝来大相国寺的目的。 “殿下既知道,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孟晏云蹙眉,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萧澈再向前一步,将孟晏云逼到桌边,退无可退。 他唇边的笑透着两分邪气:“我想知道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什么选择?”孟晏云戒备的看着萧澈。 萧澈一只手揽住孟晏云的腰,一只手捏住孟晏云的下巴,不让她后退,也不让她避开目光,道:“萧润那小子,什么都说了。” 孟晏云心绪烦乱,并非是因为萧澈的话,而是因为萧澈的触碰和目光。 不过听到萧澈的话,她还是笑了起来:“殿下也别来套我的话,十六弟能说什么呢?” 萧澈的眸色晦暗不明,唇角微弯,凑近孟晏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的确,十六弟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我来了,要是被父皇发现我在这里,你知道后果。”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孟晏云猛然一惊,忽然明白了萧澈的目的,眉头拧起来,咬牙切齿道:“萧澈,你疯了。” 那不管什么事都能冷静理智的萧澈呢? 再怎么说,萧澈都是天之骄子,于她而言,更是高高在上的皎洁月亮。 她想让月亮一直高悬在天,不忍其落于凡尘,更不忍被玷污。 “呵呵……” 萧澈苦笑两声,将人拥入怀中,语气却分外清醒:“不,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既然问不到孟晏云的真心,那不如赌一次。 短短时间,在禅房中已经可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孟晏云用力推开萧澈,恶狠狠道:“我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 说完走出禅房,将门猛然合起,没有将里面的身影露出半点。 她刚出门,皇帝的身影已经出现院子里。 皇帝并未带太多的人,身边仅跟着王复燊和一个禁卫大统领,其余的随从全都在小院之外。 “臣妾叩见皇上。” 孟晏云腿微弯,作势要跪下去。 不出意外的,皇帝伸手拉住她的手,眼神黏腻:“不必多礼。” 孟晏云强忍着恨意和恶心,收回手,抬头朝皇帝歉然一下:“臣妾身子突然不适,没能迎接陛下,陛下恕罪。” “哪里不适,现在可好些了吗?” 皇帝没有责怪,关切的问。 “休息片刻已经好了,多谢陛下关心、”孟晏云的态度有礼而疏离。 皇帝负手,摩挲着手指,声音愈发温柔:“是朕思虑不周,你身子原本就不好,还让你在此处诵经多日,你随朕回宫,也可静养。” 孟晏云假装不懂,微扬着头,眸子清澈纯真:“陛下来接臣妾,那太子殿下呢?” “咳咳……” 皇帝干咳两声,挥挥手让王复燊和大统领都下去。 见皇帝这般,孟晏云的眼神依旧懵懂。 等小院里只剩下两人,皇帝才一瞬不瞬的盯着孟晏云,道:“朕不想你回到太子府。” “为什么,是臣妾做错什么了吗?” 孟晏云方才还明澈的眸子,瞬间泛起水光。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更是让皇帝的心痒痒,解释道:“非也,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留在太子府,实在是辜负了你的美貌,你来朕的身边,如何?” 孟晏云的神情从呆滞慢慢变为震惊,然后又变成惶恐,跪下道:“臣妾不敢。” 皇帝难得蹲下,平视着孟晏云,握住孟晏云的手腕,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你只说愿不愿。” 第180章 想做皇后 孟晏云感觉到手腕上的手在用力收紧,她被迫和皇帝对视着,眼泪夺眶而出,还是那句话:“臣妾不敢。” 皇帝的笑意瞬间消失,眼中杀意浮现。 “臣妾乃太子妃,再侍奉皇上,有违人伦,陛下不会犯错,犯错的只会是臣妾,臣妾不敢愿意。” 孟晏云垂眸,泫然欲泣。 皇帝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放缓了声音,拍着孟晏云的背,状似安抚:“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朕自不会让你香消玉殒。” “可是皇上,臣妾还是不愿意。” 孟晏云的哭声乍然停止,抬眸狡黠的望着皇帝。 只一味哭泣柔弱还不够,后宫中这样的女人多了,这种小手段,皇帝也看得多了。 果然,皇帝微微一愣,随即眼神玩味起来:“哦?那你如何才能愿意。” 孟晏云媚眼如丝,仅仅是一个寻常的抬眸都似是在勾引,微笑道:“臣妾如今已是太子妃,只要臣妾谨守本分,以后自然就是皇后,陛下又能给臣妾什么呢?” 此言一出,皇帝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孟晏云。 孟晏云是孟盛的女儿,一个将军的女儿成了皇后,要是孟晏云生了孩子,或者支持了哪个皇子,那麻烦可不小。 他是想要孟晏云,但与皇位相比,一个女人算什么。 噗嗤…… 孟晏云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皇帝不悦的睨着孟晏云。 孟晏云胆大的与皇帝对视着,眼中有毫不掩饰的野心:“臣妾能在风流阵上赢了皇上,皇上难道以为臣妾不会审时度势么?” 闻言皇帝面色稍霁,示意孟晏云说下去。 “陛下身体康健,子嗣众多,等太子登基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这中间会发生多少事谁能知道呢?太子能废一个陈楚楚,未必就不会废了臣妾。” “皇上无非便是忌惮臣妾父亲,只是皇上有所不知,臣妾只是被孟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遗孤,皇上若是忌惮孟将军,将他调出京城不就好了,反正他不是臣妾的亲生父亲,只要臣妾能做皇后,孟将军如何,臣妾并不在意。” 孟晏云的反应皇帝甚是意外,却并未生气。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明媚有野心的女人了,瞧着孟晏云娇媚而充满朝气的脸,他觉得自己都年轻了。 那些年轻时候的桀骜似乎都回来了。 宫中那些女人是有野心的,但总是藏着,装出大度温柔的模样,可温柔总是有充满目的性。 而那些年轻的女孩子,遇到他时怕的像是鹌鹑,又或者他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小心思。 实在无趣极了。 但孟晏云不一样。 孟晏云有少女的明媚娇憨,又有对权力富贵的渴望,并且毫不掩饰,纯净而不天真。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猎人遇到了势均力敌的猎物。 猎到一些无害的兔子和梅花鹿和猎到老虎的感觉怎么能一样呢? 他笑了起来,弯腰将孟晏云扶起来,道:“爱妃倾国倾城,足智多谋,后位非你莫属。” 他很是期盼他那高傲的四儿子叫曾经的太子妃‘母后’的模样。 “谢陛下垂怜。” 孟晏云笑靥如花。 “等着朕来接你,太子能给你的,朕只会给你更多。” 皇帝意气风发,留下这一句后哈哈大笑着离开。 瞧着皇帝远走,孟晏云忍住要吐的感觉,转身走向禅房。 她推开房门,张嘴刚要说话,却见萧澈躺在榻上,紧闭双眼,呼吸和缓。 要说出口的话梗在嗓子眼,没有能说出一个字。 她清楚地看到萧澈眼下的乌青,还有隐隐的胡茬,之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萧澈的疲惫呢? 这段时间萧澈肯定也是不好过的。 情不自禁的,她默然走向萧澈,轻轻抚摸着萧澈的脸。 但凡有一点办法,她都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造化弄人,她再爱萧澈都不能坦然面对上一世的恨意,做不到苟且偷生,也怕自己深陷,因情失去理智,从而铸成大错。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收回手。 在手离开萧澈脸颊的那一刻,却被萧澈拽住。 “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萧澈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孟晏云心大乱,躲开萧澈的目光,并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抽回。 “晏晏,我不傻,我能看出来你的所有布局都是有利于我,你以为你说几句诛心的话,就能让我信了那些胡说八道吗?” 萧澈的眸子里似有火焰燃烧,沉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皇后,我等不及了,你能帮我杀了你父皇吗?” 孟晏云的情绪有些崩溃,几乎是喊出声来。 萧澈愣住。 旋即睁大眼睛看着孟晏云,心跳停了一瞬,紧接着又快速跳动。 在这一瞬,他不是诧异于孟晏云说出这样的话,而是他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他竟动了这样大不敬的心思。 “如果不能,那你就不要拦着我。” 孟晏云脸色变冷,转身背对萧澈,声音更冷:“如我所说,我拦着不让皇帝进来,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为了你,你堂堂太子,我都已经背叛你了,你还这般纠缠于我,你的尊严呢?” “好,好,如你所愿。” 萧澈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推门走了出去。 瞧着陡然变空的屋子,孟晏云强行咽下泪意,整个人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秋白走进来,看着孟晏云的模样很是不安,小声唤道:“小姐,你还好吗?” 孟晏云坐下,没有回答,只道:“注意着京城的动静。” 萧澈离开大相国寺,夜幕降临之前回到京郊大营。 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他吩咐苏衡:“去叫萧润。” 他很确定萧润和孟晏云之间还有秘密。 当时孟晏云与他说的是‘萧润能说什么’,而不是萧润什么都不知道。 孟晏云这般聪明的人,不会犯这样的错。 而且在杨皓正家门口偶遇的那个夜晚,偌大的京城,两个还不相识的人,怎么就那么巧,偏杨皓正还高中状元,还有萧润对孟晏云莫名其妙的亲近。 如今一点点捋着,奇怪之处都太多了。 第181章 上一世的真相 萧润站在萧澈的面前,垂着头,手足无措。 萧澈眼睛直直看着萧润,许久没有说话,大帐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最终还是萧润承受不住这仿若凝滞的气氛,小心翼翼的问:“太子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萧澈唇边的笑意浅薄,缓缓问道:“你与孟晏云,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原本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可对上萧澈的目光,萧润只觉得嗓子艰涩得很,讪讪笑道:“太子哥哥这话问的,你是我四哥,那她不就是我嫂嫂吗?” “那现在这局面,她不会再是太子妃,孤和她之间,你站哪边?”萧澈紧接着问。 萧润怔住,没有回答。 对萧澈来说,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你选择她。”萧澈语气平静,却很笃定。 萧润无法否认。 “她想做什么?”萧澈问。 萧润沉默。 他不能确定,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不应该告诉萧澈。 萧澈并不急,也不恼,就静静等待着。 他在等一个人。 萧润不知萧澈在想什么,只越来越紧张,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沁出细密的汗珠。 不知等了多久,大帐的帘子被掀开,苏衡带着孟盛走进来。 孟盛如鹰一般的目光看了看在场的两位皇子,心中对萧澈叫他来的目的有了些许猜测。 应该是为了孟晏云。 如今外面开始有了风言风语,说皇帝看上了孟晏云,也有说孟晏云勾引了皇帝,在皇帝决定去大相国寺和孟晏云久久没有能回到太子府之后,传言甚嚣尘上。 面对那些流言,太子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孟晏云还是他的女儿,纵然其中还有古怪,可目前为止孟晏云还是那个他养大的孩子。 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孟晏云丢命。 “太子殿下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他躬身问。 萧润紧张的盯着孟盛。 这时候萧澈让孟盛来做什么? “在十六弟实话实说之前,孤也不知该怎么说的。”萧澈看向萧润。 萧润惊的嘴都合不上,瞬间明白萧澈的目的,这是要用孟盛来压他。 的确,他能隐瞒萧澈,可他不一定能应付孟盛,那是他母妃最在意的家人,也是最了解母妃的人。 这一刻,他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与萧澈为敌。 但以后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萧润狠狠咽了口唾沫,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孟盛看看萧润,又看看萧澈,不知道萧澈话中的意思,也没有贸然发问。 “如果不想孟晏云死的话,孤想我们都有必要将自己知道的坦诚说出来。”萧澈的声音响起,沉静而冷漠。 孟盛很是惊讶:“小女这般对待太子殿下,殿下还愿管她的死活?” 对孟晏云的变化他都感觉生气,如果孟晏云还在府中,他非得提着马鞭追着孟晏云打一顿,问一问孟晏云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孤确定她有苦衷的,但苦衷是什么,孤暂且不知,所以才叫孟将军和十六弟来。”萧澈的目光又落在萧润的身上。 萧润还在纠结。 要是一五一十的告诉萧澈,他无法预料到萧澈的反应,更无法预料母妃的反应。 孟盛没有注意到萧澈和萧润之间的暗潮涌动,垂眸道:“太子殿下既这样说,那下官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下官养出的女儿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下官曾去质问,她却说她本就不是下官的女儿。” “她的确是下官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但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婴孩,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守口如瓶,她又如何能得知这件事?她说她做什么事都与下官无关,下官养出的女儿,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是以下官疑心是不是当初从云州回京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她被人调换,不是真正的孟晏云。” 一听这话,萧润心中一慌,连忙道:“不是的,她就是真的孟晏云。” 萧澈看向萧润眸色深沉。 很好,萧润果然是在意孟晏云的,那他就有七分的把握了。 “据孤所知,孟晏云从云州来到京城之前,你们可是面都没有见过,十六弟如何就能确定不是这样。” 萧润舔了舔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萧澈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继续逼问:“你在宫中生病的那一夜,为何非要见孟晏云,她怎么也会愿意见你?你为何知道她棋艺高深。”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什么,道:“你直到八岁都没有学过棋艺,仅这三四年的时间,你的棋艺能这般厉害?” 孟盛适时添上一句:“晏晏在云州时,并不会下棋。” 在萧澈和孟盛的话语中,萧润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瞒不住了。 看他的样子,萧澈抛出致命一击:“孤曾听孟晏云说过一事,她说她做过一个梦,梦里萧灏勾结漠北,融云关破,孟晏两家的人都死在一场大战中,孤也被萧灏栽赃,含冤而死,而孟晏云嫁去南越,最后南越国破,她也死了。” “她是这样说的吗?”萧润语气急切。 萧澈点头。 “哈哈……” 萧润眼角落下泪来,笑声凄厉,半点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等笑停了,他看向孟盛和萧澈,眼中满是恨意:“的确,融云关破,孟家父子战死,但女眷皆在京城,孟家人怎会全部因那场大战而亡呢?” “你什么意思?”孟盛脸色黑沉,周身被煞气笼罩。 “在那场梦中,嫁给太子殿下做侧妃的是孟大小姐,母妃被选中去和亲,老皇帝见了母妃一面之后便多年念念不忘。” “融云关一战失利,太子被诬陷而亡之后,陈楚楚与皇帝举荐了孟夫人和当时的太子侧妃,二位皆被老皇帝折辱而亡。” “南越国破,父王自尽,让母妃割下他的头颅去献城保命,母妃被迫回到京城,被老皇帝禁锢在宫中,我差点被折辱而死,乘风叔叔给了我痛快,自己却死无全尸。” 说完,萧润收起泪意,目光幽深似古井,毫无波澜的看向萧润和孟盛:“这便是那个梦中的全部事情,孟晏云还是孟晏云,只有我不是真的萧润。” 第182章 知子莫若父 大帐中久久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凝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澈第一个开口:“所以,那不是梦中之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于你们,我不知道,但是于我和母妃,特别是对于母妃,那是刻骨铭心的事。”萧润咬牙切齿。 他只是痛苦了那一段时间,之后母妃的事情是他成为萧润后断断续续于梦中所见。 一开始他以为那真是梦,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些事,他都可以告诉自己那或许是梦。 可当他确定孟晏云就是他的母妃,他便不能再这般骗自己。 毕竟他死了之后母妃还待在老皇帝身边一年多,那些日子于母妃而言都是痛至灵魂深处的折磨。 砰! 萧澈一拳砸在小桌上,小桌瞬间四分五裂。 小桌上的蜡烛滚落在地,熄灭时飘起一缕青烟。 大帐中的光亮似乎暗了些。 萧澈难以想象孟晏云是怎么熬过萧润口中所说的那些日子。 父兄战死,母亲和姐姐被辱,好友和孩子惨死,自己却要委身于仇人…… 难怪他一直觉得孟晏云的快乐不真切。 天呐,承受了这些的孟晏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对他笑的。 白日他在禅房中还在自喜孟晏云的选择是他时,孟晏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皇帝的? 他在做什么啊! 踉跄着步子,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他现在就要见孟晏云,他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忽然,他的手被抓住。 抓着他的,是孟盛。 “太子殿下,你想过为什么晏晏没有说之后被折辱的那些事吗?”孟盛表情严肃。 然而,他握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萧澈目露茫然。 “那是她仅剩的一点尊严,你现在去告诉她你知道了这些,现在就会逼死她。”孟盛一字一顿道。 那还是他的女儿,他也就能想明白孟晏云对他说的那些话。 无非就是想逼他放手不参与之后的事情。 孟晏云想要保全的是整个孟家。 萧澈无法冷静,一把甩开孟盛的手:“那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走。 孟盛抬手,一掌劈晕了萧澈。 一声闷哼,萧澈倒在地上。 “苏将军,看好你家殿下,别让他乱跑。”孟盛冷声吩咐外面的苏衡。 随后看向萧润,目光犀利却不失柔情:“还请十六殿下将所知道的事情,不管是你梦中的,还是你成为十六殿下之后发生的,如果你还想晏晏,你的母妃好好活着的话。” 萧润点点头,随孟盛出去了。 …… 一夜过去,清晨的太阳升起之前,军营中便已升起炊烟。 萧澈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的帐顶。 昨晚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中。 孟晏云…… 对,他要去陪孟晏云的。 “殿下醒了。” 是孟盛的声音。 萧澈怔了一瞬,理智慢慢回笼,问:“孟将军还有话要说?” “昨夜是下官冒犯,请殿下恕罪,但下官斗胆,想知道晏晏与殿下说过什么,殿下既说坦诚,也不能只是我们对殿下坦诚。”孟盛说。 萧澈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与孟盛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孟盛沉默片刻。 再开口时,他神情坚决:“昨天夜里下官详细问了楚王殿下以前的事情,下官不知道太子殿下相不相信前世今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晏晏是下官的女儿,下官冒不起这个险,所以下官只能相信。” “孤也相信。”萧澈面色冷静。 孟晏云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已经足以证明那些话不是子虚乌有。 孟盛没有怀疑,只是道了一声好,往下说:“晏晏的性子想来殿下还是不大了解的,她记仇,偏执,在云州时,她曾养过一只猫,被不对付的姑娘淹死,当时下官让那姑娘给她道了歉,那姑娘也被罚禁足半年。” “我们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但半年之后那姑娘禁足出来,她找到机会,差点把那姑娘按池塘里淹死。” 萧澈呼吸一滞,已经意识到孟盛的意思,但还是不死心的问:“孟将军的意思是……” “这个仇,晏晏是肯定要自己报的,我们只能帮她,越是阻止,她越会把自己逼进绝路。如果我们是她的同路人,她还能将她的计划让我们得知一二,在她要走入绝境时,我们还能拉她一把。” 孟盛眼神幽深如不见底的深渊。 好一会儿,萧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军的意思是,如她的意,让她进宫?” “她既说想做皇后,皇帝也答应了,那按照礼制,准备封后的典礼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下官对她的了解,她的计划应该是在这三个月内。” 萧澈无法接受孟晏云去涉险,更何况是在知道他那父皇干得好事之后。 见他犹豫,孟盛心沉了沉,单膝给萧澈跪下,语气低沉愧疚而带着浓浓的请求:“下官知道殿下为难,此事是晏晏和孟家对不住殿下,只要殿下愿意废了她,孟家……” “孤不愿意。” 萧澈黑了脸,“将军把孤看做什么人了?唯利是图,还是会落井下石?” 孟盛没有理会萧澈这仿若赌气一般的语气,认真道:“晏晏这么做,不管怎么说,再无清誉,也会影响殿下的名声。” 其实不管之后孟晏云做什么,当所谓前世的事情被萧澈所知,孟晏云在萧澈的眼中只怕也算不得清白了。 “这种时候孤帮不了她,护不住她,难道还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萧澈自嘲的笑着。 孟盛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萧澈说的话太好听,他不敢信。 孟盛离开京郊大营,萧润也回到宫中,一切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给太皇太后诵经完之后,皇帝直接派了皇后的仪仗去接孟晏云。 但是在进宫门之前,被一群跪着的大臣拦住去路。 自从先皇后逝世,宫中再没有动用过皇后仪仗,是以当皇后仪仗出城,各家便已经得到消息。 在得知皇帝动用皇后仪仗接回的是孟晏云,再联想到前些日子的传言,满朝文武自然炸了。 第183章 顺利进宫 孟晏云冷眼看着外面的景象,并未说话。 不一会儿,皇贵妃和王复燊走了出来。 “诸位大人,陛下只是听说太子妃擅长做茶点,是以让太子妃进宫暂时照看陛下身体而已。”皇贵妃说。 中书令跪在官员的最前面,冷声道:“太子尚未登基,用皇后仪仗迎太子妃进宫,此等事从未有之,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说明父皇对孤器重,中书令大人何必小题大做。”萧澈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孟晏云心头一滞,努力压制着要掀开轿帘去看的冲动,干脆眼不见为净,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听觉却似乎更敏锐。 萧澈一来,众臣的目光都移到他的身上。 “太子殿下,此等事情有多荒谬,难道您看不出来吗?”中书令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澈。 萧澈目不斜视,走到中书令的面前才冷笑道:“按照规矩,太子本就该居东宫,宫中无皇后,宫务由太子妃代掌也不是没有先例,怎么到孤这里就不行了么?”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萧澈是真的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不让开。” 萧澈沉肃的声音响起。 还拦在路中间的大臣们打了个寒颤,真的起身让路。 护送孟晏云的队伍重新往宫中走。 萧澈站在路边,眸子微垂,面容冷若冰霜。 当轿子经过他时,他情不自禁抬头望去。 那厚厚的轿帘被风吹开,露出一丝缝隙,他得以见到孟晏云的眼睛。 孟晏云也在看他。 两人的眼神通过那丝缝隙交接一瞬。 风过,那丝缝隙消失,轿帘隔绝了两人的目光。 萧澈云淡风轻的重新垂眸,但他紧握的双拳说明他的心绪并非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是的,他决定了,不管孟晏云想做什么,他都依她。 只要孟晏云能活着。 他早看清楚了,但他只是无法接受孟晏云选择这样的方式。 在不知道孟晏云经历过什么之前,他以为孟晏云只是想要让他登基才这么做。 但知道孟晏云的经历之后,他无法阻拦孟晏云。 那么深入骨髓的恨,若是不亲手了结,这后半生孟晏云都会沉溺其中无法获得真正的新生。 等仪仗消失在视线中,萧澈深吸一口气,也往宫中走去。 御书房中,宫门口发生的事情皇帝已经知晓。 他看着跪在下首的萧澈,目光露出探寻:“太子,你当真不知道朕的意思?” “儿臣不敢妄自揣测君心。”萧澈语气沉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皇帝眼睛眯了眯:“孟氏貌美且多才,身负祥瑞之名,此等女子你留在身边,会使朝堂不稳。” 萧澈心中冷笑。 这便是他并不怀疑萧润和孟晏云所说的前世之事的原因之一。 因为那些事情的确是他这父皇会做出来的。 “儿臣不敢成为导致江山不稳的罪人,不过一女子,父皇处置就是。”他道。 就这么简单? 皇帝蹙眉,难道萧澈对孟晏云的宠爱都是假的? 即便那些宠爱是假的,可如此不平的事情,萧澈会这么容易就放下? 背后莫不是有阴谋。 眼看着皇帝的神情阴晴不定,萧澈眼中的嘲讽更甚,而且抬头与皇帝直视着,语气渐冷:“只不过孟氏毕竟曾是太子妃,朝臣会如何,儿臣是管不了的。” 原来如此。 皇帝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萧澈只是明面上装着不在意,实际还是想用朝臣来约束他。 “那是朕的事情,你只要谨记你的本分就好。” “是。” 瞧着这般沉稳的萧澈,皇帝犹嫌不足,想了想,道:“你府中也不可一日没有女主人,你看上哪家的姑娘,朕都可以为你赐婚。” “儿臣立太子妃的时候也不需父皇的同意,父皇觉得儿臣还在意赐婚吗?”萧澈目光逐渐桀骜。 皇家的最后一丝心虚都被萧澈的顶撞冲散,厉声道:“老四,朕是你的父皇!” “父皇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还配为君父吗?” “放肆!” 皇帝拍桌而起,“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吗?” “反正儿臣想不想认,您都是君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治罪就是。”萧澈声音昂昂。 皇帝的面色渐渐缓和,只声音充满上位者的威严:“是朕太纵着你了,自己出去跪两个时辰,再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 看来从小到大他给萧澈请的那些老师是很用心的教萧澈了,那君臣父子的观念深深扎根在萧澈的脑中。 只消他稍稍敲打,萧澈就算是对他有气,碍于君臣父子,萧澈都会将这些气咽下去,届时他再给萧澈一点甜头,萧澈终究还是能为他所用。 现在,他要去见见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弄进宫的美人。 昭阳殿中,孟晏云带着秋白闲闲走在主殿面前的小花园中。 这小花园中摆满了盛放的君子兰,红的似火。 想来是皇帝让人特意摆上的。 做戏而已,孟晏云倒也没有其他的情绪,只如行尸般走着。 “皇帝驾到!” 不远处响起王复燊的声音。 孟晏云心沉了沉,转身看到皇帝的身影,笑着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爱妃免礼。” 皇帝上前扶起人,拉着孟晏云便往怀中带,“朕等这一日可是等了许久。” 孟晏云歪了歪头,仿若不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日有何不同么?” 皇帝笑容一顿,“爱妃何意?” “皇上,臣妾若只是为了这一日,何必弃太子而选择皇上呢?”孟晏云笑靥妖娆。 “你不相信朕答应你的?” 皇帝的面色明显不虞。 孟晏云从皇帝的怀中抽身,再走远了两步,抚上就近的一盆君子兰,将花摘下捏在手中,笑道:“那日臣妾便说过了,臣妾喜欢看得到的东西,喜欢能握于掌心的东西。” “而且皇上连未曾得到臣妾时都不曾给的东西,要是厌弃了臣妾,那臣妾更得不到了。” 皇帝笑容消失,眼神似饿狼一般盯着孟晏云。 第184章 宫门深深 孟晏云与皇帝对视着,毫不相让。 周围的宫人都垂下头,大气不敢喘。 “哈哈……” 忽地,皇帝的笑声打破了寂静,然他脸上的笑毫无温度:“你胆子很大。” 孟晏云眼波流转,笑容中透出傲然:“陛下要是想要一个怕您的女人,这满宫,这京城不都是吗?何必费这么多心力来招惹臣妾呢?” “而且一旦皇上说要立臣妾为后,外面那些老臣肯定恨不能掐死臣妾,臣妾的胆子若不大,现在也不敢站在这里。” “好,有胆识,的确配做朕的女人!” 皇帝抚掌大笑,眼中的寒冰散去,“朕答应你,你得封皇后之时,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太子能给你的,朕能给,他不能给的,朕也能给。” 孟晏云笑弯了眼睛,福身娇声道:“臣妾谢皇上隆恩,臣妾便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 再陪皇帝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哄了几句,萧润便来了。 三人仿若一家人一般用了晚膳,皇帝又被萧润哄着去了皇贵妃处。 送走皇帝之后,孟晏云的笑容垮了下来。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她冷声道。 净室中,水汽氤氲。 秋白服侍着孟晏云沐浴,小声问:“皇上真的会在封后之前不碰小姐吗?” “嘁……” 孟晏云嗤笑:“他能守信个十天半月,便足以让我对他高看一筹。” 那昏君要有这个自制力,都干不出强占儿媳事情。 “那小姐……”秋白欲言又止。 虽然知道走到这一步孟晏云很可能已经没有退路,但她还是怀着一丝希望,要是没有发生什么,说不定孟晏云还能回太子府。 孟晏云看懂了秋白的心思,笑着点了点秋白的鼻子:“小傻瓜,在别人的眼中,在我入宫的这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清白了。” 笑着,笑着,她笑出了泪。 萧澈应该恨她的吧。 是她明知这么做会让萧澈面上无光,但她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是萧澈,而是报仇。 罢了罢了,都走到这一步了,再想这些也无益。 “注意昭阳殿的这些宫女,若发现有可疑的,马上告诉我。” 她擦干眼泪,语气冷然。 “小姐放心,我和夏橙会盯紧的。” 这一夜孟晏云并不敢睡,直到凌晨天蒙蒙亮才勉强睡着。 皇帝下朝后便直奔昭阳殿而来,孟晏云强打精神陪皇帝用了午膳,又逛了一个下午的园子。 皇帝在昭阳殿一直待到暮色降临,直到顾贵妃使人来唤,才被孟晏云半哄半推的送走。 殿中的东南角,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 清新沁甜的香味充满寝殿,让人不由得懒洋洋。 “小姐,这才第二日。”秋白从殿外走了进来,面色甚是担忧。 这才是第二天这老皇帝便这般不要脸,以后的日子会更难。 孟晏云端着茶盏来到香炉前,一盏茶浇灭了香,提步走了出去。 等来到院子里,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那日萧澈被罚在御书房跪了之后,再回到太子府便称病闭府不出,之前所有的政务重新堆到皇帝的案头。 一连数日,皇帝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缠着孟晏云。 孟晏云神思恍惚,不知萧澈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为之。 自进了宫,她再想得到外面的消息便没有之前容易了。 而也不知为何,皇帝从为数不多的时间里还挤了许多往顾贵妃的宫里去,赏赐更是不停。 萧润这段时间也不住太子府,一直住在宫中。 这一日皇帝又去陪着顾贵妃时,萧润单独来了昭阳殿。 瞧着衣着华贵,容色艳丽更加逼人的孟晏云,就连萧润都看得有些愣。 上一世母妃总是温柔的,便是处置人都不会疾言厉色,然而现在的孟晏云却仿佛是褪去所有的温柔软弱,连美貌都变得冷漠凌人。 “你怎么来了?” 见到是萧润来,孟晏云于花丛中粲然一笑。 阳光洒在孟晏云的身上,仿佛被孟晏云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一时间萧润怀疑一开始是不是看错了。 可他实在做不到孟晏云这般强大,收放自如。 唇边漾起一抹苦笑:“如今儿臣似乎可以光明正大的喊一声母妃了。” “一个称呼的事,不必费心纠结。”孟晏云收起手中的诗集,让秋白去端糕点。 萧润走到她身边坐下,四下瞧了瞧,语气莫名:“那老皇帝不是在意母妃么?这才几日,又往顾贵妃处跑得这般勤。” 孟晏云只斟了杯温水给萧润,笑着淡淡说:“他想立我为后,朝堂上的阻力不会少,他这是在拉拢顾国公,想让顾国公支持他,也是想让我知道,在宫中没有恩宠,我的处境会是什么样。” 那是坐拥天下的皇帝,当然不会一直迁就她。 口中说着答应,暗地里定然不会甘心一切都顺着她。 打一巴掌给颗枣,这样的手段简单且有效。 萧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孟晏云,眼神有些复杂:“这些日子人人都说太子哥哥病了,难道母妃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孟晏云的眸色暗了暗,避开萧润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君子兰,声音淡漠无情:“我与他此生不会再有关系。” 与萧澈的感情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萧澈还是太子,她便能继续往下的事情。 萧澈对她是什么感情,她管不了也不该管。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强行忍着一阵一阵的心绞痛,她牵起唇角:“你如今是为了萧澈来与我讨公道吗?” 萧润暗叹一口气,似短时间长大了许多,不见往日的跳脱,稳重起来,沉声道:“我只是担心母妃,来瞧瞧而已,我始终都是站在母妃这边的,不管母妃做什么,我都支持。” 孟晏云轻轻一笑:“与太子亲近也好,左右若是不出意外,他才是你未来的依靠,我的事我心中有数,你不用担心。” “嗯,母妃若有需要,也只管与我说,我不会给母妃拖后腿的。”萧润终是扬起笑脸。 之后萧润并未多留,说完话便离开了。 傍晚,夏橙小跑着进了昭阳殿,在孟晏云的耳边道:“小姐,内务府新进了一批血燕,全都被顾贵妃要走了。” 孟晏云翘起唇角,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第185章 林妃来访 孟晏云还未行动,一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小姐,林妃娘娘来了。”秋白进来道。 这位上辈子的皇后娘娘终于来了。 孟晏云看了看桌上用来制香的各种东西,眸子闪了闪,并未将东西收拾,让秋白直接将林妃请进来。 “臣妾给娘娘请安。” 林妃进来便福身道。 她眉眼温婉,整个人如同雨后的远山,清新温柔。 “林妃姐姐客气。” 孟晏云语气谦和,却依旧坐着,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 林妃起身,面上丝毫看不出不满,姿态甚是恭敬,面上的笑容和煦:“早该来给娘娘请安,只是怕扰了娘娘,这才拖到现在,今日贸然前来,还请娘娘勿怪。” “我终日闲着也是无事,姐姐愿意来与我说话,我求之不得。” 孟晏云语气亲昵,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愧是上一世能做到皇后的人,这隐忍和处事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如今她的身份尴尬,在宫中她嫔妃中她的年岁最轻,奈何皇帝做出要立她为后的阵仗,就连皇贵妃都有些别扭。 林妃倒是会做人,看上去是心甘情愿的屈居在她之下,还只模棱两可的称呼她为‘娘娘’,却也不说她的身份是太子妃亦或是皇帝的妃嫔。 只是姿态放得太低,明显便是有所图。 林妃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不解道:“娘娘这是……” “闲着无聊,便制香来打发时间。”孟晏云一边解释,一边用蒲扇扇着小炉子里的火,炉子里的汁液熬得咕噜噜响。 林妃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意,面上还是笑着:“娘娘当真是多才,还擅长制香。” “爱好而已。” 孟晏云淡淡回道,只当没有看到林妃的打量。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林妃终于说起正事:“前朝的事情不知娘娘是否有耳闻?” “前朝什么事?”孟晏云小鹿般清澈的目光看向林妃。 林妃笑意淡了淡,眉间染上愁绪:“皇上要立娘娘做皇后,但太子殿下闭门不出,前朝半数的老臣都反对,那些老臣跪在勤政殿外,已经跪了三天。” “哦?还有这种事?” 孟晏云适时露出一抹意外和好奇,问:“然后呢?” 若不是从一些蛛丝马迹看出孟晏云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般单纯,林妃都差点相信孟晏云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 但是一个能从太子妃摇身一变让皇帝死活要立其为皇后的女人又怎会单纯? 林妃看得清楚,倒也没有戳穿孟晏云,孟晏云越是聪明,对她越有利。 “这几日皇上都在为此事着急,臣妾有一记,只是……”林妃看向孟晏云,欲言又止。 孟晏云微微一笑:“林妃姐姐有话直说就是。” “只是此事需魏王帮助,但魏王还在禁足。”林妃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孟晏云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语气漫不经心:“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还是需要皇上定夺,我只能尽力。” 林妃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解除萧灏的禁足。 不过萧灏也的确该出来了,一直禁足影响了萧灏出来作死。 “只要娘娘愿意开口,皇上定会依娘娘的。”林妃笑容很是恳切。 孟晏云回以一笑,没有回应。 不多时,林妃离开。 傍晚,皇帝一脸倦色的走进昭阳殿。 孟晏云正在用石臼捣着药材。 见皇帝来,她起身敷衍的行了个礼:“皇上怎么来了?” 说完,示意秋白去燃香。 皇帝坐下,看到桌上的物件,蹙眉问:“这是在做什么?” “臣妾见皇上每日乏累,便制了安神香,皇上闻着如何?”孟晏云一脸邀功的瞧着皇帝。 这时香炉中的味道已经慢慢充满整个大殿。 皇帝闻了闻,点头道:“香味清新,朕的头也不疼了。” 孟晏云的笑容瞬间灿烂,“陛下喜欢就好。” 皇帝被孟晏云的笑容晃了眼,心里的痒痒又被勾出来,喉结动了动,手便缠上孟晏云的手,眼神逐渐浑浊:“朕更喜欢你。” 孟晏云咬紧后槽牙,才能让自己不露出怨毒的眼神,唇角微勾:“今日林妃姐姐来了,说老臣们跪在勤政殿外。” 一听这话,皇帝的目光乍然变得凌厉。 孟晏云心中冷笑。 果然,后宫一触及朝堂的事情皇帝都会万分警戒。 但事情是林妃告诉她的,可不关她的事。 顶着皇帝的眼神,孟晏云曼声道:“林妃姐姐说魏王有办法给皇上分忧,但如今魏王还在禁足,林妃姐姐的意思,该是想让臣妾在皇上面前给魏王求情,让皇上解了魏王的禁足。” “那你是如何想的,要求情吗?”皇帝收回覆在孟晏云手上的手。 “以后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臣妾的一切,臣妾只是将知道的告诉皇上,是不是要解除魏王的禁足,皇上自有定夺。” 孟晏云的注意力似乎重新转移到制香上。 皇帝翘起唇角,眼神变得玩味:“你既知道了魏王有可能有办法解你的困境,你就不想让他说是什么办法?” “呵……” 孟晏云轻笑一声,轻描淡写的斜了皇帝一眼:“皇上这话,倒让臣妾一时分不清自己的依靠是谁了。不过皇上富有四海,听从那些忠臣栋梁的话,为了江山舍弃臣妾,也不奇怪。” “你这张嘴啊。” 皇帝因她的话也笑出声来:“你都说了朕富有四海,是这天下的主人,那朕要的人,一定不会放手的。” 他的身边的确是少一个孟晏云这样的女人。 这女人聪明,但不过分聪明,说出的话甚合他的心意。 眼看着皇帝的手又要伸过来,孟晏云屏住气息,一个侧身,装作不高兴闹脾气的模样,说出的话也是泛着酸:“皇上要的人怕是顾贵妃,而不是臣妾吧。” 这幅捏酸吃醋的模样让皇帝更加受用,抓不到孟晏云,皇帝只能收回手,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孟晏云眼波流转,轻哼一声:“那血燕全都被顾贵妃拿走,皇上富有四海,臣妾却连点血燕都抢不到。” 第186章 所谓两全 吃了晚膳,夜幕降临,皇帝没有能在昭阳殿多待,去御书房批折子。 孟晏云熄了熏香,走出主殿。 看着漆黑的夜空,她神情冷冽。 只是这样,还不够,时间太慢了。 次日,皇帝宣萧灏进了御书房,等萧灏从御书房出来,解除禁足圣旨随即下达。 萧灏出了宫,直接去了太子府。 因为有皇帝的口谕,他顺利见到萧澈。 萧澈坐在名为翡翠池的池塘边,这是孟晏云还在的时候修的,现在池水碧绿,正应了这个名字。 这段时间他闭门不出,是计谋,也是真的不想出门。 每一次出门回来,他都感觉这府中孟晏云存在的痕迹好似淡了一些。 这等事情若是放从前,他会觉得可笑。 可如今,他却庆幸孟晏云在府中留下的痕迹足够多。 有孟晏云给各处取的名字,有那些花草,还有鸿雁。 萧灏看着一身霜色衣裳的萧澈,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嘲笑。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铁面无情的萧澈,也会有这落寞失败的时候,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过孟晏云也的确够狠,跟了儿子,还能勾搭上老子。 此等红颜祸水,要是能妥善利用,或许能帮他大忙。 这不,如今萧澈闭门不出,不问朝事,不正是因为孟晏云。 他心里畅快,却装出沉痛的模样走过去,拱手一礼,道:“见过四哥。” “何事?” 萧澈声音平静,是一贯的冷漠。 萧灏暗暗冷笑,面上还是劝解着:“是父皇让臣弟来的,如今为了孟氏,父皇与朝臣僵持着,四哥你也不管朝政上的事,这段时间朝政滞怠,朝堂不稳,南越的使团已经在路上,若是让南越知道我们君臣离心,难免又出动乱。” 萧澈面无表情的往池塘里撒着鱼食,“然后呢?” “臣弟知道四哥委屈,但那毕竟是我们的父皇,渝丰的一切都是他的,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四哥,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你还是要想开些。” “有话直说。” 萧灏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又被他努力压下去:“孟大将军与父皇说了,孟氏并非他的亲生女儿,只要四哥答应,我们便说四哥的太子妃孟晏云死在了南华山上的意外中,这个孟氏是孟大将军的亲生女儿,一直养在外面,如此也算两全。” 歘…… 萧澈将手中的鱼食全都洒进池塘中,惹得鱼群翻涌。 里面养着的并非是锦鲤,而是鲫鱼。 “两全?” 萧澈扭头,黑沉沉的目光看向萧灏,唇边牵起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杀气:“五弟觉得这是两全吗?” 萧灏幸灾乐祸着,神情却比萧澈都沉痛:“四哥心中的苦臣弟知道,但那毕竟是父皇,我们身为儿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四哥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和父皇撕破脸皮。” 苏衡的手握紧剑柄,恨不能活剐了萧灏。 名为劝说,却字字句句都直戳萧澈的心窝。 还提及南华山上的意外,这分明就是挑衅。 萧澈扭头,目光重新放在池塘中强鱼食吃的鲫鱼群中,冷笑道:“你们都商议好了,那还来问孤的意见做什么?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那四哥是同意了?”萧灏喜上心头,眼里的得意快要藏不住。 “怎么,非要孤亲口说,孤的太子妃死在了南华山,你才能安心吗?”萧澈利剑般的目光射向萧灏。 萧灏猛然一惊,下意识低下头,道了声不敢。 说完又觉得没有必要这么低三下四,又重新抬起头想要与萧澈对视。 然而萧澈早已移开目光,默不作声。 还是大事重要。 萧灏这般告诉自己,忍下这口气,转身离开。 眼看着萧灏消失在视线中,苏衡愤愤道:“殿下,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现在还只是言语上的刺激,若是失势,便是命也由得人家。” 萧澈淡淡道,面上再没有方才在萧灏面前表现出来的冷意。 “知道南越来的使团中有什么人吗?”他问苏衡。 “领队的人是大祭司,然后是两位副使,剩下的便是二十个侍卫。”苏衡回道。 “王室成员没有吗?” 萧澈的眉头蹙起。 据萧润所说,这一年来到京城的南越使团中,南越的二王子也在其中,便是孟晏云去联姻的那位。 苏衡摇头:“南越送来的使团名单中没有王室成员,我们的人也没有发现。” 难道是哪里出了错? 萧澈抿了抿唇。 也好,那人不来也好,反正这一世孟晏云不可能去和亲。 宫中,内务府的人一大早便送了许多补品去昭阳殿,除了血燕,还有阿胶和蜂蜜,虫草等。 不多时,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宫城。 孟晏云并未将东西全部留着,而是给几位公主送去,也理所当然的给养育五公主顾贵妃送了一份。 储秀宫,顾贵妃看着秋白亲自送来的那一份血燕,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等不及秋白走远,顾贵妃便对宫人吼道:“给本宫扔出去,那贱人打量着本宫这里缺她那点东西吗?用这东西来恶心谁!” 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大宫女硬着头皮上前,小声说:“可是娘娘,这些东西是皇上亲自赏给昭阳殿那位的,您若是大张旗鼓的扔出去,只怕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 顾贵妃总算还没有失去全部的理智,深呼吸好几口气之后,才勉强冷静下来,冷声说:“那就喂狗!” 三日后,顾贵妃以赏花的名义,邀了各宫嫔妃。 孟晏云一身红衣,头上金色的九尾凤冠耀眼华贵。 宫中规矩森严,这九尾凤冠除了皇后也再没别人能戴。 但她说想要,皇帝也就给她了。 孟晏云对镜缓缓抚上自己的脸,这张脸可真是好用。 忽然,她笑起来,起身道:“走吧。” 孟晏云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大多数嫔妃都已经到了,皇贵妃称病,这里也就顾贵妃位份最高,嫔妃们围着顾贵妃恭维着。 顾贵妃一身桃红的宫装,头上的饰品亦是娇俏为主,将她衬得粉面桃腮,仿若少女。 见这般打扮的顾贵妃,孟晏云面上的笑容染上嘲讽。 这是在与她比呢。 她干咳两声,秋白会意,扬声道:“孟妃娘娘到。” 听到动静,众人循声看来。 第187章 无辜?自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在顾贵妃和孟晏云之间来回徘徊,最后定在孟晏云的身上。 与顾贵妃刻意营造出来的娇俏年轻相比,孟晏云身上雍容华贵便是与生俱来的。 别说顾贵妃已经不再年轻,便是年轻时顾贵妃,与风华绝代也是不沾边。 而孟晏云头上的凤冠是皇后规制,只这一个凤冠,顾贵妃就是把所有的首饰都搬出来,都抵不过这顶凤冠。 皇帝这是真的铁了心要立孟晏云做皇后啊! 萧瑞最先沉不住气,这段时间皇帝流连于储秀宫,顾贵妃的得宠也给了她底气。 “孟晏云,你竟敢戴皇后的头冠,你这是大不敬!”萧瑞叫嚣着。 孟晏云抬手抚了抚头上的凤冠,朝萧瑞笑得灿烂:“皇上敢给,本宫为何不敢戴呢?” 似萧瑞这样的人,好像生来便不知道什么是善。 纵然她并没有主动对萧瑞有恶意,纵然萧珞已经死了,可萧瑞依旧还是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 顾贵妃的一张脸短时间内变幻莫测,青白交加。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起起落落,她的性子不似从前张扬,也能强行忍下怒气,皮笑肉不笑的对孟晏云说:“虽说是陛下所赐,但孟妃的身份如今还不明不白,私自戴越矩的首饰,终究不妥,孟妃还是去换下。” 孟晏云施施然坐下,挑高眉头,惑人的眉眼更加妖娆,笑得狡黠而挑衅:“本宫要是不愿意呢?” 顾贵妃脸上的肉颤了颤,嘲讽道:“怎么,你是觉得封后不一定能成,便忙不迭要摆皇后的架子,怕以后没机会吗?” “本宫是觉得封后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本宫不过是行使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孟晏云笑着回道。 想上一世顾贵妃便是这般站在她的面前,寒冷的冬日,让她跪在雪地上,高高在上的嘲笑她,说她什么都不是。 她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等皇帝让她起身时,她的身体已经被冻僵完全动不了。 皇帝笑着让最好的太医给她诊治,亲手给她涂药,说已经罚了贵妃,说这宫中只有皇帝会对她好。 这些手段她上一世已经见识过,所以萧澈是怎么驯服萧濬的,她很清楚。 只不过当时皇帝的手段不似萧澈这般凌厉,萧濬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看着顾贵妃的脸,孟晏云的笑容更加灿烂。 上一世她的腿因为跪了那四个时辰,之后便是自行走路都是勉强。 这些顾贵妃都是要一一还回来的。 令她意外的是,顾贵妃并未生气,冷冷一笑,道:“孟妃可别得意的太早。” 说完这一句,顾贵妃便扭头和其他嫔妃说话,没有理会孟晏云。 孟晏云并不奇怪,只是好奇。 这般表现,顾贵妃定然是准备了后招。 那后招是什么呢? 很快,当顾贵妃让舞姬跳舞助兴时,瞧着其中的一个舞姬,孟晏云知道顾贵妃的后招是什么了。 “哟,那位红衣舞姬,瞧着怎么有些眼熟。”萧瑞尖锐的声音响起,眼神不怀好意的看向孟晏云。 其余的嫔妃都低下头,不敢接话。 现在就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萧瑞见没有人应和她,恨恨的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孟晏云的身上:“孟晏云,你说呢?” 孟晏云手中把玩着一朵蔷薇,故作不解:“说什么?” 那个舞姬的脸与她有五分相似,顾贵妃的目的昭然若揭。 萧瑞看了顾贵妃一眼,见顾贵妃没有说话,便看向舞姬,趾高气扬道:“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跪在地上,小声回道:“奴婢贱名雪薇。” “抬起头来。”萧瑞又道。 雪薇抬起头,那张脸近距离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嫔妃中间短暂的窃窃私语之后,看向孟晏云的目光各式各样。 “孟妃,这舞姬与你长得很像呢,你们不会是姐妹吧。”萧瑞掩着唇咯咯笑着。 孟晏云面上含着浅笑,定定看着萧瑞。 看着,看着,一直到萧瑞脊背发凉,再也笑不出来。 见萧瑞安静了,孟晏云的视线才落在雪薇的身上,道:“瞧你长得的确与本宫相似,想来也是缘分,你可愿来本宫身边伺候?” 雪薇怯怯瞧了顾贵妃一眼,咬咬唇,拒绝道:“奴婢身份低微,怕冲撞娘娘。” “本宫愿认你做义妹,不会亏待了你。”孟晏云加码。 顾贵妃轻笑,阴阳怪气道:“孟妃就这么怕吗?这贱婢不过长得与你有五分相似,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她便是被皇上看中,也越不过你去。” 孟晏云没有理会顾贵妃,只对秋白说:“将雪薇带回昭阳殿。” 一听这话顾贵妃便急了,拍桌道:“孟晏云,你真当自己是皇后了吗?” “贵妃要是觉得本宫做得不对,只管去和皇上告状。” 说完,孟晏云头也不回的离开。 秋白招呼两个小太监,强行带着雪薇离开。 回到昭阳殿,雪薇被押着跪在孟晏云的面前。 孟晏云挥退了其他宫人,大殿中只剩下她和雪薇。 雪薇是上一世没有出现的人,这是她和顾贵妃之间的争斗,她不想波及无辜的人。 “本宫方才说的话还做数,本宫愿意认你做义妹,送你出宫好好安置,你觉得如何?” 她开门见山道。 想来皇帝很快就会过来,她的时间不多。 雪薇磕了三个响头,颤着声音说:“奴婢出身卑贱,不敢做娘娘的妹妹。” 孟晏云眉头微蹙,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是她太急切,雪薇不相信她也是正常。 略一思索,她又道:“那你暂时留在昭阳殿,做些洒扫的事情,本宫也可保你周全,只要你不要让皇上看到你的脸。” 雪薇抬头飞快的看了孟晏云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怒气,只是敢怒不敢言,又低下头,声音更小:“奴婢笨手笨脚,伺候不了娘娘。” 孟晏云愣了愣,回过神之后意识到什么,张口问了出来:“你不想伺候本宫,但是想侍奉皇上,是吗?” 雪薇愕然,抬头飞快看了孟晏云一眼,脸上都是被戳破心事的心虚和恐惧。 第188章 用人 孟晏云收起怜悯和歉疚,坐直身体,眸子黑沉,再问一遍:“你想得到皇上的恩宠,是吗?” 雪薇低着头没有说话。 孟晏云笑了,不回答就是答案。 她起身,走上前拉起雪薇,声音温柔:“好妹妹,你有这个想法更好了,本宫既说了认你做义妹,你想要什么,本宫都会帮你的。” 雪薇的脸上满是喜悦,声音含着一丝试探:“娘娘不生气吗?” “你长得与本宫有五分相似,这般美貌,若是不能留在宫中,那就是埋没了,方才是本宫思虑不周,你可不能责怪本宫。” 雪薇笑容娇羞,咬着唇羞得说不出话。 孟晏云再与雪薇说了几句,便让秋白来将雪薇带下去好好打扮。 等人下去,孟晏云坐下,面若寒霜。 这一次的确是她冒失,差一点自讨苦吃。 是她一心只想着报仇,又对她自己的存在此间太过敏感,才会将别人的灾祸都归咎于自己,却忘了这里是深宫、 不管她在不在,这里的风气都是如此,是她先入为主,以为她不愿意的事情,别人也是不愿意的。 她得冷静,她是要报仇,但不能只想着报仇。 是她该掌控局面,而不是让仇恨左右她的心神。 不一会儿,皇帝带着顾贵妃风风火火的便来了昭阳殿。 孟晏云躺在软塌上,听到动静到了门口,装着欣喜的模样起身去迎,当见到顾贵妃也跟着一同来的时候,笑容马上消失。 扁着嘴瞪了皇帝一眼,都不曾对皇帝行礼,自顾自重新坐在贵妃椅上,冷哼道:“陛下已有贵妃陪着,来臣妾这里做什么。” 夏衣轻薄,她雪白的肌肤在薄如蝉翼的纱衣下若隐若现。 皇帝的喉结动了动,顺势坐到孟晏云的身边,握着孟晏云的手哄道:“朕听说你在御花园似有不快,特来瞧一瞧。” 孟晏云扫了顾贵妃一眼,嗤笑道:“是臣妾不懂事,臣妾以为那凤冠皇上既给了臣妾,那臣妾便能佩戴了,但贵妃说那不合规矩,又说臣妾能不能做皇后也不一定,难道皇上真要听那些老臣的,不要臣妾了吗?” 提起前朝的老臣,皇帝的眼眸阴沉。 那些老家伙,这些年他对他们也不薄,如今他只是想要一个女人,太子都没说什么,那些老东西左一句祸国殃民,右一句不合规矩。 这些年多少人说了中宫无主,现在他动了立皇后的心思,又说人不合适。 究竟他是天子还是那些老东西是天子? 这次表面看上去是立孟晏云为皇后这一事上意见不合,实际上是那些老臣倚老卖老,今日是立孟晏云为皇后的事情,明日还会有其他事情。 他非要让那些老东西知道,这天下谁说了算! 立孟晏云为皇后这件事,他是绝对不可能退让! 想着,他看向顾贵妃,语气不善:“朕将皇后的凤冠赐给云儿,贵妃不高兴吗?” 听到这个称呼,孟晏云的笑容一滞。 顾贵妃忙跪下:“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怕孟妃不知宫中规矩,这才提醒一二。” “这宫中好生无趣,臣妾还以为皇上说了可以就可以,不想还是会被别人指指点点。”孟晏云娇嗔着,转身不看皇帝,一副闹脾气的模样。 现在的皇帝对自己的权威高度敏感,她是仗着皇帝的势,顾贵妃对她不满,她再挑拨两句,皇帝很乐意用顾贵妃来立威。 “贵妃,云儿不是什么孟妃,她定会是皇后,她行事,自是不需要你指点。”皇帝面色阴沉。 在前朝被那群老臣念叨规矩还不够,来到后宫还要听顾贵妃念叨。 “臣妾知错!”顾贵妃语气惶恐,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她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用雪薇挑起皇帝的怒气,怎会孟晏云几句话皇帝就变成这样? 她不甘心! 咬着牙,她抬头对皇帝道:“陛下,皇后理应宽宏大量,但是雪薇姑娘……” 皇帝并没有将顾贵妃口中的雪薇怎么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孟晏云。 虽说他答应了孟晏云在封后之前不碰她,但是他可不想真的这样。 孟晏云若不想他去宠幸舞姬,那自是要给他一些好处的。 “贵妃说雪薇妹妹啊。” 皇帝还未说话,孟晏云便眉开眼笑,道:“皇上有所不知,那位雪薇姑娘不仅与臣妾有五分相似,还与臣妾相谈甚欢,我们很是投缘,臣妾已经将她认作义妹了,皇上要见一见吗?” “哦?竟能与你有五分相似?”皇帝来了些兴致。 一看皇帝这副模样,孟晏云心中冷笑,示意秋白让人进来。 不多时,雪薇换了一身海棠红的衣裳,垂着头走进来,乖巧的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姐姐请安。” “抬起头来。”皇帝说。 话音落地,雪薇缓缓抬头。 皇帝眼神一亮,抚掌道:“像,实在太像了,这那里是五分相似,都有八分了。” 见状,顾贵妃愣住。 孟晏云火急火燎的将雪薇带走,不是为了处置雪薇吗? 怎会如此? “初见的时候臣妾也吓了一大跳呢。”孟晏云笑意温婉。 她特意让秋白好好给雪薇妆扮,务必竭尽所能,让雪薇的容貌发挥最大的作用。 雪薇含羞带怯的瞟了皇帝一眼,娇声说:“都是娘娘不嫌弃奴婢身份卑贱。” “皇上,为了庆祝臣妾认了一个妹妹,皇上陪臣妾和妹妹用膳吧。”孟晏云主动环住皇帝的手臂,水汪汪的眸子无声的请求着。 “云儿开口,朕怎能拒绝。”皇帝展颜。 孟晏云嫣然一笑,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顾贵妃:“贵妃也要作陪么?” 还不等贵妃开口,皇帝便替其做了决定:“贵妃先回宫吧。” 顾贵妃灰头土脸的走出昭阳殿。 这一夜,皇帝与雪薇歇在了昭阳殿的偏殿。 次日清晨,雪薇便被封为美人,封号玉,就住在昭阳殿中。 太子府中,萧澈松了一口气。 听说顾家拿着孟晏云的画像到处找与之相似的人,他也帮了一把,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人,不着痕迹的送到顾家的人手中。 只要人送上去,孟晏云知道怎么用的。 第189章 污蔑 玉美人出现之后,孟晏云对皇帝的警惕能稍稍放松。 她并不担心雪薇的出现会让皇帝对她冷淡。 人嘛,得不到的会一直念念不忘。 孟盛上奏欲辞去官职解甲归田,被皇帝否了。 是以孟盛在朝堂上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自己有三个女儿,宫中的和嫁给萧澈的不是一个。 又在皇帝强硬的杀了两个老臣之后,朝堂上对于立孟晏云为皇后的反对声明面上终于消失。 封后大典终于提上日程。 就在一切顺利的时候,皇帝突然带着皇贵妃,顾贵妃和林妃来到昭阳殿。 瞧着这阵仗,孟晏云眯了眯眼,迎了出去,疑惑的看着众人,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雪薇也走了出来,看到来人,便瑟缩一下,不敢上前。 顾贵妃眼尖看到雪薇,登时便说道:“皇上,孟晏云真是好狠毒,大家都以为她是将玉美人当做姐妹,没有想到她是想将玉美人一同毒死。” 皇帝冷眸在孟晏云的身上扫了一眼,没有说话,看了王复燊一眼。 王复燊带着人去殿中搜查。 孟晏云唇角微翘,却很快垂下,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不敢置信:“皇上这是真的怀疑臣妾下毒吗?” “查一查,你若是清白的,自然也搜不出什么。”皇帝沉声道。 “是吗,查不出什么,就这般算了吗?” 孟晏云收起温柔,语气嘲讽:“那以后臣妾这昭阳殿,别人都随意进来翻找好了。” 她一开始在皇帝面前也并非是扮演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此时更没必要用装可怜来解决事情。 皇帝的面色稍稍缓和,道:“证明了你的清白,那别人自然就是诬告。” “这个别人,可以下人,也可以是主子。” 孟晏云的目光直直看向顾贵妃。 “没有约束好下人,那主子自然也有错。”皇帝淡淡道。 若是孟晏云能证明清白,那便是顾贵妃搬弄是非,能用一个顾贵妃平息孟晏云的怒火,那也不是不行。 顾贵妃面色一变,看向孟晏云的目光更加阴鸷。 这个女人生来就是克她的。 好一会儿,王复燊将搜到的东西呈上来,“皇上,搜到了。” 皇帝拿过那个小盒子,放到孟晏云的面前,隐忍着,沉声道:“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孟晏云看了一眼,不慌不忙道:“山罗花粉。” “那你这是认罪了?” 皇帝的脸一瞬间冷了,眼中已经是风雨欲来。 孟晏云笑意宛然,“认什么罪?” 一看孟晏云的模样,心里还在打鼓的皇贵妃明白过来,适时劝道:“皇上莫要动气,这里面说不定有误会。” “误会?东西已经从她的昭阳殿搜出来,还会有什么误会,难道还会是被人诬陷的吗?”顾贵妃拔高声音。 看孟晏云这么自信,她还以为东西搜不出来呢。 现在东西都搜出来了,孟晏云说再多都是狡辩。 啪! 皇帝将盒子扔出,砸在孟晏云的头上,“朕不顾所有,要立你为后,你就是这么对朕的!” 孟晏云没有躲,盒子结结实实砸在她的额头,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依旧笑着,那笑容在此时甚是诡异瘆人。 皇贵妃吓了一大跳,没有多想,跪在了皇帝面前,劝道:“皇上,您别动怒,还是先将事情问清楚。” 说着,又对孟晏云一边使眼色一边说:“娘娘,你还不快与皇上解释。” “皇贵妃这么护着孟晏云,是与孟晏云狼狈为奸,要谋害皇上吗?”顾贵妃得意道。 要是能将皇贵妃一并除去,那自然最好。 看着跪在地上的皇贵妃,孟晏云心情复杂,特别是皇贵妃的那一声‘娘娘’。 即便皇贵妃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在这种时候了还是帮着她。 深吸一口气,她调整着情绪,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看向皇帝,道:“对,这是山罗花粉,久用能使人心衰,那皇上知道得每日用多少量,用多长时间才能达到让人心衰的效果吗?” 皇帝蹙眉:“此话怎讲?” “即便是口服,每日也需要服用三两之多,且至少需要十年才会使人有心衰之状,皇上,是药三分毒,这饭吃多了还会噎死人呢。” 孟晏云说完偏过头,没有看皇帝。 皇帝怔了怔,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解释。 他狐疑的目光在孟晏云和顾贵妃之间来回看着。 顾贵妃顿觉不妙,马上跪下道:“皇上,这都是孟晏云的狡辩,太医的话您是亲耳听到耳的啊。” 皇帝唇一抿,对王复燊道:“去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叫来。” 王复燊领命离开。 皇帝再看向孟晏云,干咳一声,“先将你额头上的伤处置一下。” “不必,臣妾死不足惜,区区小伤皇上不必在意。”孟晏云冷着声音说。 皇帝一时下不来台,没有再说。 一盏茶的功夫,王复燊带着七八个太医来到。 皇帝问起山罗花粉的功效。 太医们面面相觑之后,只说不确定,要回去翻看医书。 又让人去将医书找出来,太医翻找到记录,王复燊将书呈给皇帝。 那一页上赫然写着:山罗花粉,有镇静,镇痛之功效,燃之,可治头风,缓解头疼。 皇帝的目光落在顾贵妃的身上,将书递给顾贵妃:“你自己瞧瞧。” 顾贵妃接过随便一扫,当即哭道:“皇上,臣妾也是被人骗了,胡太医说的时候,您也是……” “闭嘴!” 皇帝何止了她,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顾贵妃住了口,不敢再说。 当再看向孟晏云,皇帝的眼中满是歉疚,和声细语道:“云儿,朕也是被人蒙蔽,是朕误会了你。”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去拉孟晏云。 孟晏云后退一步躲开,没有说话。 皇帝讪讪的收回手,厉声对太医们说:“还跪着做什么,看不到皇后头上的伤吗?” “不必了,皇上可还记得一开始说过什么?”孟晏云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 顾贵妃心猛的一沉,抱着皇帝的腿求道:“皇上,臣妾也是担心您的身体,才会一时间听信了小人的话。您饶恕臣妾这一次吧。” 第190章 闯宫 皇帝没有理会顾贵妃,扶着孟晏云坐下,嬉皮笑脸:“云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表情实在是油腻恶心,孟晏云努力不去看皇帝的表情,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语气冷淡:“多谢皇上。” “朕给你上药吧。”皇帝的笑有些讪讪。 “不必,臣妾累了,也不敢耽误皇上的正事。”孟晏云冷了脸。 皇帝到底是低不下这个头,那点愧疚不足以让他对孟晏云一再忍让,登时便冷脸离开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孟晏云借皇帝的手惩治顾贵妃。 等太医给孟晏云处理好额角的伤口离开之后,孟晏云才对顾贵妃道:“贵妃也听到方才皇上的话了。” 顾贵妃满脸屈辱,狞笑着:“怎么,你还敢杀了本宫吗?” 她的父亲是顾国公,就连皇帝都不会处死她,更何况是孟晏云。 孟晏云嗤笑:“贵妃想太多了,本宫不习惯打打杀杀的,贵妃在昭阳殿外跪上一夜,本宫便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你休想!”顾贵妃怒目而视。 “带贵妃去外面跪着,她不跪,就想办法让她跪,出任何事,本宫担着。”孟晏云沉声道。 秋白抬手招来两个小太监,强行将顾贵妃扭送出去的,跪在昭阳殿门口。 他们并没有捂住顾贵妃的嘴,顾贵妃的骂声从外面传进来。 皇贵妃还留在昭阳殿中,听着外面的叫骂声,一声接一声的难听,听了一会儿,实在是难以入耳。 她正想说话,扭头时就见孟晏云唇角微扬,黑沉沉的眸子晶亮,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之前她只觉得孟晏云温柔大方,现在却觉得孟晏云阴沉复杂得可怕。 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却连她都要避其锋芒。 不可否认的,不管是身为妃嫔还是身为女人,她都不能说对孟晏云即将成为皇后这件事毫无芥蒂。 可这一刻,她服了。 不管是从气度还是谋略,孟晏云做这个皇后都是当之无愧,也难怪皇帝会疯魔至此。 她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温言道:“贵妃在外面这般骂也不是办法。” 孟晏云拄着下巴,偏头与皇贵妃直视着,脸上的笑容是最纯粹的喜悦:“娘娘不觉得这叫骂声甚是好听吗?” 啊? 皇贵妃不解。 孟晏云咯咯笑出声:“这每一个字都是贵妃无能的表现啊。” 这叫骂声伤不到她分毫,却是顾贵妃对眼下的状况无能为力的有力证据,要是顾贵妃不骂,她反倒要心里不安了。 皇贵妃怔了怔,有些不解:“娘娘似乎很恨顾贵妃。” “皇贵妃娘娘这般唤我,倒是生分了。” 孟晏云的笑容泛着天真,眸光又看向门外,“是,我是很恨她。” 绵延两世的恨意,如何能不深。 皇贵妃没有再问,嘱咐道:“顾贵妃的背后毕竟是顾国公,你今日和皇上闹成这样,只怕对你不好。皇上……与太子不一样。” 语气中的关切藏不住。 皇帝可没有太子那般厚道,明辨是非。 孟晏云给了皇贵妃一个安抚的笑容:“娘娘放心,我心中有数。” 夜色慢慢深沉,天空中一道炸雷之后,倾盆大雨落下,外面顾贵妃的叫骂声越来越小,直至没有。 听着外面的雨声,孟晏云心情很好,吃了两碗银耳粥,便躺在软榻上透过窗户听着外面的雨声。 雪薇被唤去皇帝的寝殿侍寝,这昭阳殿更加安静。 忽然,门被从外面打开,萧澈一身黑衣,湿淋淋的出现在门口。 他怎么来了! 孟晏云惊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萧澈。 萧澈如一阵风般走到孟晏云的面前,想要将孟晏云拥入怀中,又忽然想起自己浑身湿透,堪堪止住动作,只伸手抚上孟晏云的额角,轻声问:“疼吗?” 听到他的声音,孟晏云如梦初醒,一把打开他的手,走到门边左右查看,没有看到别人,这才将门关上。 “萧澈,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仰头望着萧澈,眸中满是怒气。 深夜闯宫,萧澈是疯了吗? 萧澈上前一步,拳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几个回合之后,他才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没人知道我来,你不用担心。” 得知昭阳殿中发生的事情时,他原以为已经准备好面对所有的情况,可是那一刻他的愤怒和担心无法压制。 他真的想告诉孟晏云,一切交给他来办,他愿意将皇帝交给孟晏云。 这种冲动直到这一刻都萦绕在他脑中。 孟晏云低下头,躲避着萧澈的目光,努力冷静下来,用冷漠的语气道:“殿下就不该来这里。” “是,我有无数的理由不该来,但是……但是你在这里,这一个理由就足够。”萧澈说。 他不想再逃避这个问题。 孟晏云心里一阵绞痛,咬着后槽牙,直直望着萧澈:“殿下,我背叛了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没有!” 萧澈语气坚决,又说了一句:“你没有。” 孟晏云一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人都在昭阳殿,封后的典礼都已经在准备,她以为萧澈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萧澈垂下眼眸,给了个牵强的解释:“要真如你所说,你现在何必但心我?” “我在大相国寺就说过了,我是担心我自己。” 孟晏云走到门边,打开大殿的门:“殿下请走吧,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萧澈喉结动了动,大步走过去,将门关上,扣着孟晏云的后脑,不由分说吻上去。 唇齿交缠间,孟晏云的挣扎渐渐减弱。 察觉到孟晏云的呼吸混乱,萧澈才放开,重新将孟晏云拥入怀中,声音低沉:“晏晏,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能见到你,我什么都不在意。” 孟晏云脑中一片空白,眼泪无意识的流下。 她这是何德何能呢? 握紧拳,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她用力推开萧澈,低吼道:“但是我不想见到你,萧澈,你走吧,别再纠缠我了。” 第191章 加快速度 萧澈心生一计,趔趄两步捂着心口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 孟晏云连忙去扶起他,解开他的衣襟,他胸前的伤疤狰狞,如毒蛇一般蜿据着。 “对不起。”孟晏云低声道。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萧澈不会受这道伤。 要不是她打草惊蛇,萧灏也不会这么丧心病狂。 自然,萧灏的丧心病狂她不会怪在自己身上,可萧澈的伤到底是为她受的。 萧澈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隐隐的乞求:“晏晏,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今夜,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孟晏云偏过头,抽了抽手,没有抽回来便也不再挣扎,小声说道:“殿下这是何苦呢?” 萧澈稍稍用力,将她带到怀中,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回答。 他苦什么呢? 他确定孟晏云对他不是没感情,确定孟晏云如今所做的一切,有一定的原因是为了他。 他坐享其成,有什么好苦的呢? 自始至终,受苦的都只有孟晏云。 有时候痛苦的并不是死去的人,而是活着的人。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都离开,还能坚韧蛰伏,直到手刃仇人,这般优秀耀眼的人,如今是他的妻子,他有什么好苦的。 孟晏云靠在萧澈的胸前,闭着眼睛。 明知道这很危险,这不妥,但她还是清醒的沉沦下去。 也罢,看来目前唯一能让萧澈少涉险的方式,只有她加快速度了。 心中有了计较,她轻声道:“殿下可否帮我两件事。” ……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昭阳殿中愈发显得静谧,孟晏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等她再度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萧澈的身影。 她怔怔的坐在床上。 昨天晚上,是梦吗? 秋白听到声响,走了进来,道:“小姐醒了,天刚亮的时候顾贵妃晕过去了,她身边的人去禀告了皇上,皇上让人将顾贵妃送回储秀宫,还派了太医给顾贵妃看病。” “知道了,不必去管。” 孟晏云收了思绪,起身梳洗。 皇帝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前世便是这样,放任别人对她的欺辱,然后仿佛一个救星一般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治伤,告诉她整个宫中只有皇帝会对她好。 意图用这样的方式驯服她。 所以之前看萧濬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她很清楚萧澈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 如今也还是这样的手段,想利用贵妃让她服软,毫不新鲜。 这一日,皇帝没有踏足昭阳殿,也没有去谁的宫中,就在御书房中。 看天色渐晚,孟晏云让秋白送了一盏参汤过去。 次日,皇帝依旧没来,孟晏云依旧只让人送了参汤去。 到了第三日,暮色四合,秋白见前两日送参汤的时间到了,孟晏云却并没有表示,故主动问道:“小姐,还要继续送参汤去御书房吗?” “不用了。”孟晏云道。 她的目的并非送参汤。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帝风风火火的前来。 宫人通报的声音未落,皇帝的声音就传到孟晏云的耳中:“你可当真是没有耐心,哄了朕两日,这便放弃了。” 孟晏云回头,没有行礼的打算,淡淡笑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她的额头上没有包扎,露出结痂的伤口。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嫌恶,笑意淡了不少,问:“你额头上可会留疤?” “太医说伤口很浅,养一段日子便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 皇帝重新热切起来,坐到孟晏云的身边,看着孟晏云手中的书问道:“在看什么呢?” “胡乱看的。” 说着,孟晏云将书本合上,露出书页上的名字——养花说。 “要说养花,那老三最是有心得,说来他的长子能出生,还是多亏了你。”皇帝说。 “也是凑巧,那还是臣妾第一次去赵王府邸,臣妾也听说赵王的花养的最好,只是可惜,臣妾没有见过。” 孟晏云解释着。 听着这个回答,皇帝安心不少,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想要看,朕让老三从他的花房里挑好的送来昭阳殿。” “那到时候臣妾让皇上来一同观赏。”孟晏云嫣然一笑,主动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的反握住那只温暖柔软的手,在手中摩挲着,笑得眼角的皱纹十分明显:“那朕肯定来。” 果然要用其他女人敲打一下,现在这不就主动了吗? “臣妾的伤还没好,皇上也累了一日,不如去瞧瞧玉美人?”孟晏云温声细语。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朕陪你一会儿。” 孟晏云将皇帝应付走,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她不用等多久了。 自从在昭阳殿门口跪了一夜,回去之后顾贵妃就着了风寒,一连几日都没有出宫。 孟晏云挑了个小雨的午后,来到了储秀宫。 经过以前的种种,萧瑞似乎收敛了许多,看到孟晏云来也是敢怒不敢言。 顾贵妃躺在床上,面色很不好,连唇色都是苍白的。 见到孟晏云,还是强撑着气势,怒目质问:“你来做什么?” 孟晏云缓缓坐下,笑容妩媚:“自然是来看你的笑话,难不成贵妃以为本宫是来探病的吗?” 顾贵妃愣了愣,没有想到孟晏云会这么直接,一动气,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贵妃可要好好养着,你要是死了,本宫连笑话都没得看,在这宫中甚是无聊。”孟晏云笑得更加得意。 “你……你给本宫滚!” 顾贵妃用全部的力气,将桌上的药碗朝孟晏云扔过来。 孟晏云轻松躲过,瞧着地上的药碗嘲讽道:“这位太医当真是尽心,贵妃好生养着吧,皇上让赵王送花来昭阳殿,本宫还要回去让人将昭阳殿重新归置,以后和皇上一块赏花呢。” 在顾贵妃的怒骂声中,孟晏云翘着唇角离开了储秀宫。 等到下午,她便在昭阳殿听到顾贵妃将太医换了,太医院重新派了一位太医过去。 没有几日,从赵王府选的花也送到了昭阳殿。 瞧着送来的花,孟晏云笑了起来。 第192章 侍寝 下人们将高高兴兴的把一盆盆的花往昭阳殿中搬。 雪薇站在偏殿的门口看着,神情复杂,手中的帕子攥得很紧,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进进出出的人。 明明孟晏云什么都没有做,不曾留皇帝过夜,甚至都不是完璧之身,却还能得皇帝如此厚爱。 从前孟晏云是太子妃,如今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有着相似的脸,孟晏云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她却伏低做小也得不到皇帝的半点偏爱,只能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命运为何就是对孟晏云这么偏心。 一开始孟晏云就想让她出宫,如果不是她坚持,现在她连美人都不是。 会不会现在她还是个美人,也是孟晏云从中作梗? 想着,她看向孟晏云的目光更加愤愤。 夏橙正指挥着小太监们摆放花盆,侧头的瞬间看到雪薇阴沉的目光。 她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走到孟晏云的身边,小声说:“小姐,玉美人怕是会不安分。” 孟晏云朝偏殿的方向看去。 雪薇见她看过来,马上移开目光,并关上门。 孟晏云微微一笑。 这么抵触她做什么,她还有事情需要雪薇帮忙呢。 她嘱咐夏橙看好这里,带着秋白往偏殿走去。 笃笃笃…… 秋白敲响了门,扬声道:“玉美人,娘娘来看你。” 雪薇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是方才她愤恨的神情太明显,现在孟晏云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吗? 心情忐忑的打开门,她低头见礼:“拜见娘娘,不知娘娘前来,所为何事?” 孟晏云走进去坐下,含笑看着雪薇:“玉美人这段时间可好?” “有劳娘娘挂心,嫔妾一切都好。” 雪薇不敢抬头。 孟晏云笑得宛如春风,声音却有些冷:“一切都好吗?上个月你承宠最多,肚子却如今都没有动静,这叫还好?” “娘娘希望嫔妾有孩子?” 雪薇抬头望着孟晏云,眼中满是震惊。 孟晏云垂眸:“本宫既然是未来的皇后,那自然是希望陛下子嗣越多越好。” 雪薇的眼中渐渐漫上怀疑。 真的是这样吗? 后宫中的妃嫔有子嗣对孟晏云有什么好处? 迎着雪薇怀疑的目光,孟晏云丝毫没有躲避,笑容越来越妖冶:“今晚皇上肯定会宿在昭阳殿,你代替本宫去侍寝,如何?” “为什么?”雪薇忍不住问出口。 “因为本宫还不愿意。” 雪薇怔了怔,回神时直直对上孟晏云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猛然垂首,跪下道:“此乃欺君之罪,嫔妾不敢。” 孟晏云轻笑出声:“这又不是宣召,皇上只是来昭阳殿,即便是被皇上发现,你也可以说是受本宫胁迫。”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中掺杂两分嘲讽:“你知道你是怎么得宠的,若是本宫侍寝,你自己想想后果。” 雪薇紧咬下唇。 她能得宠靠的是与孟晏云相似的这张脸,一旦孟晏云开始侍寝,她这个替代品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如今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怀上龙子,母凭子贵,她就算是坐不到孟晏云的这个位置,也不会仅仅是个美人。 而且一旦事情做成,孟晏云相当于有个把柄在她手中,至少对她来说是个保障。 富贵险中求! “好,嫔妾答应娘娘。”她沉声道。 对这个回答孟晏云很是满意,起身道:“一会儿本宫会让人送衣裳来给你,秋白会过来给你梳妆,你等着便是。” 到了晚膳时分,皇帝果然来了。 名为赏花,实际上皇帝的目光始终都在孟晏云的身上流连。 孟晏云只做不知,劝着皇帝喝了几杯酒,酒过三巡,皇帝便开始对孟晏云动手动脚。 孟晏云娇笑着扶皇帝往床榻处走去。 见状,王复燊带着其他宫人走出寝殿。 将皇帝扶到床上,孟晏云借口去倒水,实际上走到屏风之后,示意雪薇出来。 在刻意的装扮下,雪薇和孟晏云几乎有七分相似…… 等雪薇走过去不一会儿,殿中便响起男女的呻吟声。 孟晏云坐在屏风之后,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饭桌上,唇角翘起得意的弧度。 以为有人给皇帝试毒她便没有办法在吃食上动手脚了吗? 尝毒的人只会吃一点,包括尝酒水的时候也只会浅尝一点,她在酒里和菜里都加了无患子。 无患子能致人迷幻,可不达到一定的量也不行,所以试毒的人不会有症状,但皇帝吃得多,喝得多,再加上前段时间皇帝每每来,她都在殿中燃的熏香,足够使无患子在皇帝的身上发生最大的作用。 至于她,她不过是早早服下解药。 “娘娘,你鼻子流血了。”秋白一边小声惊呼,一边拿出帕子给孟晏云擦拭着血迹。 孟晏云瞧着帕子上的鲜红,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便是服用解药会有的症状。 与其说这是解药,不如说是以毒攻毒,只是让她能保持清醒的另一剂毒药。 但她不在乎。 次日,等皇帝醒来时,孟晏云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皇帝餍足,斜倚在床上望着孟晏云,笑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无双二字,只晏晏当得起。” 孟晏云回眸一笑:“这两句出自《孔雀东南飞》,臣妾可不愿与皇上分开。” 说着孔雀东南飞时,她脑中不可控制的浮现萧澈的脸。 她从皇帝的身上移回目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的笑意自嘲。 她还用什么脸面去想萧澈。 这一夜之后,她在别人的眼中已经真真切切是皇帝的人了。 “朕如何舍得与你分开,再者说朕子嗣丰足,宫中也没有太后,这天下都是朕的,谁敢让你离开朕。” 皇帝口气很大,瞧着孟晏云的脸,他找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感觉。 孟晏云簪上最后一支金簪,笑望着皇帝:“皇上还要睡一会儿吗?” “不了,今日南越使团觐见,朕要去见的。”皇帝边说着便起身。 南越使团? 孟晏云眼珠一转,道:“臣妾还没有见过南越的人,皇上可带臣妾一同去吗?” 第193章 代价 孟晏云如愿与皇帝一同在勤政殿中见到了南越的使团。 然而她见到的人是大祭司岑隐,而不是南越二王子。 又是哪里出了错。 上一世南越就是为了寻求联姻,故而来的人是二王子,南越的大祭司一般不会离开都城。 为何来的人会是岑隐? 通过皇帝和岑隐的对话,孟晏云得知南越使团此行的目的只是漠北已经从边界退兵,所以来商讨一同退兵的事情。 从始至终,岑隐都没有提及和亲的事情。 到最后,孟晏云实在忍不住,问道:“此次南越来使,只有大祭司和两位副使吗?” 岑隐低着头,毕恭毕敬的答:“回娘娘的话,是的。” 孟晏云双手紧紧交握,她改变的应该只有渝丰国内的事情,不至于影响到南越,而且南越使团来渝丰的时间都没有改变,怎么会原本应该来的人没有来呢? “一年前我国的二王子打猎时不慎坠马,伤重不治而亡,大王子身体不好,三王子还小,故而只能老臣前来,实是朝中无人,还请皇上勿怪。” 岑隐看似是在和皇帝解释,眼睛却看向孟晏云。 孟晏云的脑中仿佛响起一个炸雷。 二王子死了! 怎么会! 她强撑着不让表情露出破绽,用遗憾的语气说:“二王子真是可怜。” 岑隐直直看向孟晏云,“老臣得知娘娘不日便要被册封皇后,特带了一礼,贺娘娘册封之喜。” “准。” 皇帝看向孟晏云的眼神宠溺。 岑隐奉上一个紫檀木盒。 孟晏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红玛瑙珠子。 这是二王子最喜爱的东西,几乎是不离身的戴着。 她呼吸一滞,握紧盒子,指节泛白,抬头与岑隐对视着,僵硬的扬起唇角:“多谢大祭司,本宫很喜欢。” 岑隐知道她的身份。 “没什么事便退下吧。”皇帝说。 “等等。” 孟晏云忽然出声,水眸盈盈望着皇帝:“皇上,臣妾听说南越多孔雀,臣妾甚是喜欢,但总也养不活,臣妾能向大祭司请教一二吗?” “此等小事,交给下人去办就好,哪儿能让你亲自动手。” “左右臣妾闲着也是无事,而且臣妾向大祭司提出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唐突,怎么能让大祭司去教下人,皇上允不允嘛?” 孟晏云撒娇道。 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你高兴就好。” 不过是些小玩意就能哄得孟晏云高兴,孟晏云不干涉朝堂,就算是捏酸吃醋也是让他很受用,就这点无伤大雅的小要求,他乐意满足。 “谢皇上。”孟晏云巧笑嫣然,福身谢过。 从勤政殿离开,孟晏云带着岑隐来到御花园千鲤池的湖心亭中。 这里视野开阔,只有一条进来的道路,别人能看到他们的举止,却听不到他们说话。 “说吧,岑老师。”孟晏云声线清冷,毫无温度。 上一世她与岑隐学习制香和医药之道,她便是这么称呼岑隐的。 “王后娘娘果然聪明,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也不枉二王子不顾自己的命都要救娘娘。”岑隐道。 孟晏云眉心一蹙:“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臣既为大祭司,自然是知道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逆天而行,只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代价是什么?” 孟晏云心猛然滞住,她依稀有了猜想,这代价肯定不会小,或许是她想象不到的大。 “那自然。” 岑隐唇角的笑容高深莫测:“无非就是以命换命,在上一世,老臣以万千将士的血为引,启动南越皇陵中先人留下的阵法,使娘娘和小太子得以回溯到别的时空,二王子愿意用他的命换娘娘的,老臣的命则换给小太子。” 孟晏云嗓子发紧,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之后,才艰难的问出一句:“那,那老师……” “老臣也命不久矣。”岑隐笑得十分坦然。 孟晏云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的,岑隐伸手握住孟晏云的手腕,探察孟晏云的脉搏。 孟晏云想要收回手,手腕却被岑隐握得很紧。 几个呼吸间,岑隐放开孟晏云,叹了一口气道:“娘娘这是不计后果啊。” 孟晏云偏过头,神情坚定:“你们舍得豁出命,又怎么知道我舍不出自己的命呢?” 岑隐从袖中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这是百花丸,能解百毒,娘娘且服下,二殿下豁出命,是想要娘娘活着的,娘娘莫要辜负二殿下的一片好心。” 孟晏云拿过药丸服下,眼眸深处一片寂静。 那她恐怕一定会辜负了。 “老臣不便久留,娘娘保重,老臣告辞。”岑隐躬身行礼。 孟晏云目送着岑隐离开,直到岑隐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她的目光也没有收回。 原以为她的重生是上天垂怜,不想竟是这么多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求来的一个机会。 也没有想到,那个终日流连花丛的南越二王子,不仅愿意自尽让她献上头颅保她和松儿一命,还愿意再为她献出一次命。 不管是哪一世,都是她欠他的。 她拿什么去还呢? 在湖心亭中坐了许久,直到日薄西山,她才回到昭阳殿。 秋白见她一直闷闷不乐,便说起一事:“小姐知不知道,西羌王薨了。” “这么突然?你怎么知道的?”孟晏云知晓秋白是想宽解她的心情,便也没有继续闷着让秋白担心,顺着秋白的话问。 “因为登基的是西羌的镇国公主,现在的西羌王,是个女人。” “还能这样?” 孟晏云着实吃了一惊。 秋白睁大眼睛,重重点头:“不止娘娘觉得惊讶,如今宫中都传遍了,都在说那位公主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片刻之后孟晏云才回过神,从一开始的吃惊变成了敬佩,一个姑娘成为君王,这路上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要是有机会,真想见见那位公主。”孟晏云小声喃喃。 不过想来此生是没有机会了。 她怅然的笑了笑说。 “娘娘不如唤成平长公主来问一问,说不定长公主见过如今的西羌女王呢?”秋白的眼中充满希冀。 要是有个人能来陪孟晏云说说话也好。 第194章 弑君 孟晏云还是召了成平长公主进宫。 说起如今的西羌女君,成平长公主神情遗憾:“当初渝丰的大军一攻入王宫就将我带到营帐,故而我一直都没有见过那位女君,要是知道她会是西羌的第一位女君,我定是要见一见的。” “不知那西羌的风土人情如何,竟能出一位女君。”孟晏云来了两分兴致。 “嗨,要说好处呢就是没有那么多教条规矩,那边的人信每座山,每条河都有其神灵,信万物有灵,并将一些猛兽当做图腾来信仰。听说有些村落女子不出嫁,生下孩子之后孩子由母亲和舅舅抚养。” “这种环境在渝丰,应该算是没有开化和大逆不道吧。” 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 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现一位女君,似乎也不是很奇怪。 下午,皇帝来到昭阳殿,见到成平长公主也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女人要是有廉耻心,就应该在西羌王死的那一刻自尽,如此他连剿灭西羌的理由都有了。 一直让顾国公在外打仗才是对局势最好的选择。 现在因为成平这个女人,他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成平长公主察觉皇帝对她的不喜,便想告辞。 “皇上,贵妃也病了好几日了,今日正好长公主也在,不如皇上陪臣妾前去看看,有皇上和长公主陪着,想来贵妃也不会太和臣妾计较。” 孟晏云抢在成平说话之前说。 当着成平的面,皇帝不好拒绝。 要是传出去让顾国公知道他连看贵妃一面都不愿,只怕又要生出乱子。 “好。” 皇帝板着脸说。 孟晏云的笑意深沉,并不介意皇帝的不悦。 不多时,三人来到储秀宫中。 大白日的,贵妃的寝殿中却是门窗紧闭,窗户上还蒙上厚厚的窗帘,整个寝殿中沉闷压抑。 “这是怎么了?” 一走进去皇帝就不满的蹙起眉头。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所以才将寝殿这般布置。”宫女忙上前跪着回道。 皇帝不耐烦的抿唇。 “皇上,如今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您便多体谅她吧。”孟晏云在他耳边柔声劝道。 皇帝被哄得心气顺了些,抓住孟晏云的手,小声说:“还是你最贴心,贵妃这么诬陷你,你还能这般大度。” 大度? 孟晏云唇边笑意嘲讽,一会儿皇帝就会知道她的大度是什么样了。 贵妃躺在床上,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就形容枯槁,仿佛换了一个人。 见到这一幕,皇帝心头一顿:“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只着了风寒吗,怎么这副模样?” “娘娘近来噩梦连连,吃不好也睡不好,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看了,开了许多药,可娘娘总也不见好。”宫女答 或许是听到声音,顾贵妃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楚来的人是皇帝,顾贵妃当即落泪,朝皇帝伸出手,“陛下,您终于来看臣妾了。” 那只手瘦骨嶙峋,且白皙不见,隐隐泛着黄,整个人如同这座宫殿一般,死气沉沉。 什么东西,这副模样还在他的面前哭哭啼啼,实在是倒胃口。 皇帝嫌恶的偏过头,“贵妃既病了,那就好好养着,朕还有事,先走了。” 孟晏云没有与皇帝一同离开,而是弯腰借着给贵妃掖被角的动作,在贵妃的耳边说:“贵妃也不照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你这副模样,皇上瞧一眼怕是要做三日的噩梦。” 贵妃怒目而视,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血而亡、 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孟晏云将一把匕首放到贵妃的手中,声音轻柔而蛊惑:“娘娘不是想杀了我吗,还等什么呢?” 话音刚落,贵妃坐了起来,魔怔一般喊道:“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孟晏云的脸上出现恰到好处的惊慌,朝皇帝跑去,口中喊着:“皇上救我。” 说话的时间,她已经跑到皇帝的身后。 皇帝转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贵妃持刀朝他冲来。 噗…… 贵妃的收不住脚,一刀扎在皇帝的胸前。 “来人,贵妃行刺皇上,来人护驾!”孟晏云大声喊。 她喊叫的时候,贵妃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呆了,手还握在刀柄上。 孟晏云眯了眯眼睛,从皇帝的背后伸出手,握住了贵妃的手。 看似她是在阻止贵妃,实际上她用力握着贵妃的手再把匕首往皇帝的身体里捅进一些,随即又借着贵妃的手将匕首抽出。 在匕首抽出的那一刻,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侍卫们冲了进来,将贵妃擒住。 贵妃还在用力挣扎并喊叫着:“孟晏云,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皇帝两眼一黑,身形一软,往后倒去。 孟晏云装作被吓晕,退后两步的躲开皇帝。 她倒在秋白的怀中,皇帝则重重倒在地上。 “叫太医,快叫太医啊!” 帝后都失去意识,只能王复燊先主持大局。 被送回昭阳殿的那一刻孟晏云便睁开眼睛,眼中噙着快意。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只差最后一步,她便可以取那狗皇帝的性命! 现在她还需要借狗皇帝的手除掉整个顾家和萧灏,否则等萧澈登基,这两股势力都会成为萧澈的掣肘。 萧灏这样的人,不值得萧澈背上个残杀手足的名声。 之前顾贵妃因她的三言两语换了一个太医,新换上的太医是孙桧的徒弟,她只是让其不要管贵妃殿中的熏香。 之前萧濬和皇帝能让人给萧澈的熏香动手脚,那她也能在贵妃的熏香中动手脚。 熏香会让人不能安寝,食欲不正,对身体不好的人起作用会越强,她再让孙桧的徒弟建议贵妃用一些相克的食物,用不了多久,贵妃就会畏光,暴躁易怒,心绪不稳。 如今皇帝的身上也有了伤,皇帝也快了。 “哈哈哈……” 她发出畅快的笑声。 “小姐。”秋白小声提醒,目光担忧。 皇帝遇刺,要是被别人听到孟晏云的笑声,那就难办了。 孟晏云收了笑声,吩咐道:“去找楚王,让他将皇帝重伤的消息透给魏王。” 皇帝若是死了,那萧澈就会登基,希望萧灏可要胆子大一些,别让她失望。 第195章 悉数奉还 太医很快将皇帝的伤处理好,皇帝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太医叮嘱的要保持情绪平静,大喊着要将顾贵妃五马分尸。 听到勤政殿传来的消息,孟晏云的唇角无声扬起。 五马分尸啊,上一世顾乘风就是这样死的呢。 因顾贵妃刺杀的时候成平长公主和其他的宫人都是有目共睹,抵赖不得,皇帝没有审问的打算,也就没有人去询问顾贵妃匕首是哪里来的。 状似疯魔的顾贵妃一直喊着要杀孟晏云,也不曾解释匕首的来处,刺杀皇帝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皇帝的伤不浅,需要卧床静养,便想将政事尽数扔给萧澈,萧润却说愿意与萧灏一同协理朝政。 反正只要不理政事还能制衡朝堂大权在握,皇帝并不在意将朝政交给谁处理。 或者说,他的底气其实是萧澈。 比如萧灏若有了把持朝政结党营私的势头,他马上就能得让萧澈和萧灏斗,皇帝还是得益的那个。 孟晏云一直在皇帝的身边照顾,勤政殿中的熏香总也不停。 太医查看过熏香,确定熏香没有问题,并且熏香还有安神镇定的功效。 然而太医并不知道,孟晏云用夜来香做了香包放在皇帝的枕边,并在皇帝服药之后要吃的蜜饯中放鹅掌树的汁液。 皇帝感觉心慌气短,并出现腹泻的症状,便是鹅掌树的功劳。 因睡不安稳,皇帝的伤反复撕裂,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太医,都对皇帝的病情无能为力。 反而只有孟晏云能安抚皇帝,太医们要看孟晏云的脸色,在孟晏云要求亲自煎药和给皇帝换药的时候,太医们更是求之不得。 孟晏云停了在蜜饯中放鹅掌树汁液,将夜来香换成了晚香玉,皇帝感觉好受许多,便对孟晏云越发依赖。 而且伤口愈合的很快。 眼看着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好。 可正因伤口愈合的太快,之前伤口撕裂的时候里面化脓坏死的地方,外面愈合,伤口深处却在化脓。 这时便需要将愈合的皮肉重新划开,将伤口里坏死的腐肉清除。 那天傍晚太医们给皇帝清理伤口的时候,孟晏云就站在门口,听着大殿内杀猪般的声音,孟晏云的眼底流淌着快意。 痛吗? 上辈子皇帝凌辱她时那些残忍的手段让她浑身伤痕累累,旧伤好了又添新伤,就是这么痛的。 她吃过的苦,历过的痛,皇帝也好好尝一尝。 皇帝终究挺过了这一关,但是给皇帝清理伤口的几个太医却再也不敢进宫,生怕哪天皇帝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顾氏那贱人呢?” 皇帝脸色煞白,咬牙切齿的问孟晏云。 “臣妾让人暂时将她关押在储秀宫,等皇上消气了再处置吧,顾氏的父亲毕竟是顾国公。”孟晏云柔声道。 “朕说过了,将她五马分尸,顾国公要敢求情,朕诛他九族!”皇帝大声吼道。 这一吼,牵动伤口,胸前洁白的绷带上马上印出鲜红。 “是,臣妾这就去办,皇上消消气,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否则臣妾怎么办?”孟晏云用帕子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这幅美人垂泪的景象让皇帝心气顺了不少,缓了口气,柔声道:“朕怎么舍得你,放心吧,朕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还有这大好江山,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孟晏云拿着皇帝的圣旨来到储秀宫,将圣旨给顾贵妃宣读了。 这段时间储秀宫把守严密,也没人给顾贵妃治病,顾贵妃却清醒了许多。 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顾贵妃眼睛血红,嘶吼道:“孟晏云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本宫的!本宫没有刺杀皇上,本宫要杀的人是你,你这该死的贱人,本宫的父亲是国公爷,本宫给皇上生了齐王,你怎么敢杀本宫!” 两个侍卫将顾贵妃钳制得很牢固,顾贵妃只能无能的挣扎怒吼。 “呵……” 孟晏云轻笑出声:“不管你想杀的是谁,你的那一刀,刺进的是皇上的身体,就是你刺杀皇上的。想来你不知道吧,顾国公上书其实你是顾国公从外面捡回来的,并不是顾家亲生的孩子,忙着和你撇清关系呢。” 说来也是可笑。 她是孟家捡回来的孩子,但当她做出这等荒谬的事情,她的父亲也没有放弃她。 顾贵妃明明是顾家的人,却被说成是外面捡来的。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的确大的无法想象。 “是你,都是你把匕首给本宫的,都是你!”顾贵妃终于想到了那天的事情。 孟晏云不慌不忙,施施然走到顾贵妃的面前,捏住顾贵妃的下巴,笑道:“是,就是本宫给你的,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是本宫指使你刺杀皇上,该死的人其实是本宫?” 顾贵妃察觉到孟晏云的意图。 这个贱人是在混淆事实! 她看着身边的侍卫,厉声道:“你们相信本宫,那把匕首真的是孟晏云给本宫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是她想害本宫。” 在场的侍卫无动于衷。 孟晏云站直,神情冷傲,扬声道:“押下去,行刑!” 不一会儿的时间,顾贵妃被押到刑场,嘴被堵住,不能再说话。 孟晏云和萧润站在高台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 “这般血腥,母后又何必要来看呢?”萧润说。 如今他倒是能光明正大的喊一声母后了。 “上一世顾乘风被行刑时,顾贵妃肯定也来看了,是吧?”孟晏云扭头看向萧润。 “嗯。”萧润的声音很小。 孟晏云没有再说。 萧润却明白了孟晏云的意思。 别人上一世是怎么对那些孟晏云在意的人,如今孟晏云就怎么对他们。 随着一声行刑,五匹马奔向不同的方向。 孟晏云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忽然出现一只大掌。 闻着熟悉的松木香,还有玄色的宽袖,孟晏云不用转身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萧澈。 “殿下怎么来了这里?”孟晏云淡淡问。 瞧着孟晏云对他的到来并不抵触,也不紧张,萧澈意识到一件事。 “父皇快死了,是吗?” 第196章 各有选择 “你都知道了,是吗?” 孟晏云不答反问。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萧澈听懂了,没有否认:“知道了。” 孟晏云轻笑一声,笑声中似有嘲讽:“这么荒谬的事情,你也相信。” “在别人看来或许荒谬,但那些荒谬的事,加上你所做的,一切就都合理了。” “殿下何必执迷不悟?” “人人都有执着之事,你选择你的,我选择我的。” 孟晏云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 该劝的她都已经劝过,如萧澈所说,他们各有选择。 她看向远处连绵的大山,还有视线之下的琼楼玉宇,以后萧澈会拥有至高的权力,会拥有很多,只要萧澈愿意,随时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或许萧澈会难过一两年,可因为失去她而心里空缺的那一块,很快就能被别的更好的东西填补。 刑场上的人已经开始清理,孟晏云看着那血腥的地面有些反胃,转身对萧润道:“顾国公和萧灏的事,可以在皇家的面前揭穿了。” “是。”萧润答应的很爽快。 最后看了萧澈一眼,她越过萧澈,缓缓走下高台。 萧澈目送着她。 明明是一身红衣,瞧着却比从前更清冷,整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更凌厉。 “一切拜托四哥了。” 等再也看不到孟晏云的身影,萧润朝萧澈躬身一拜。 在宫中的行事他比萧澈方便,但是外面的事情都是靠萧澈。 他还有自知之明,要是没有萧澈,事情不可能进行的这般顺利。 “照顾好她。” 萧澈回了一句,抬脚往下走。 因为顾贵妃的死,整座皇宫死一般的寂静,在这时却出了一件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萧濬死了。 据陈栩栩说,萧濬是伤心过度,喝醉了跌入池塘中溺死的。 皇帝早已放弃萧濬,萧濬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更何况如今他这般痛不欲生都是顾氏那个贱人害的。 孟晏云对皇帝的反应并不惊讶。 这个一国之君不是没有心,是那颗心就是坏透了的。 给皇帝喝了安神药,看着皇帝睡着,孟晏云让人去将陈楚楚叫进宫来。 萧濬的死肯定不会是意外,陈栩栩没有这个胆子,且皇帝虽然处置了贵妃,但是也没有废了萧濬的王位,陈栩栩依旧是侧妃,要是安安分分的,以萧濬如今的状态,她只要生下孩子,在陈家的推动下完全有可能成为正妃。 想想谁会在这件事中获利最大,那幕后之人是谁也就不难想到。 不管怎么说萧濬都是顾国公的外孙,而且如今又像个傻子一样,整日躲在府中不出门,这样的人最适合做一个傀儡。 对顾国公来说,扶持萧濬是获利最大的选择。 萧灏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萧灏是有动机杀了萧濬的。 不过她叫陈栩栩进宫也不是为了还萧濬一个清白,皇帝都不在意萧濬的命,就算是证据确凿,皇帝也不会处置萧灏的。 而且这不是她给萧灏准备的结局。 顾贵妃还了顾乘风的五马分尸,萧濬还了她的溺亡。 上一世她的父兄战死,云州生灵涂炭,萧灏和贤妃也该死在乱刀之下才是。 在昭阳殿中等了不一会儿,陈栩栩被带到她的面前。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陈栩栩跪在孟晏云的面前。 孟晏云垂眸打量着陈栩栩。 如今的陈栩栩,没有初次见面时的嚣张任性,也没有面对陈楚楚时的荏弱,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欠着她一样的哭哭啼啼,看上去乖巧不少。 “本宫问你,你是真的喜欢你姐姐吗?”孟晏云问。 陈栩栩心头一跳,斟酌着说:“废太子妃虽然是臣妇的姐姐,但她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臣妇已经不将她当做姐姐,陈家也没有她这个女儿。” 本以为陈楚楚的事情已经过去,孟晏云现在是要迁怒于她吗? “本宫让人问过陈家的下人,那些下人说陈夫人,也就是你的母亲对陈楚楚很不好,若不是齐王曾经赞过一句陈楚楚才情颇佳,你父亲重新重视陈楚楚,那陈楚楚很有可能就被陈夫人随便许配出去了吧。” 陈栩栩喉咙很干,忙磕头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妇的母亲只是一时昏了头,而且她只是有些偏心而已。” 听孟晏云这话,又像是要帮陈楚楚打抱不平,孟晏云究竟想做什么? 想着,陈栩栩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白毛汗。 孟晏云喝了口温水,不管陈栩栩的解释,接着说:“陈夫人为难陈楚楚时,你就会帮陈楚楚解围,可是当你将自己的东西分给陈楚楚的时候,你母亲就会继续为难陈楚楚,你就再及时给陈楚楚解围,因此陈楚楚很依赖你,也竭尽所能的对你好。” “这种情况在陈楚楚嫁给萧澈之后就完全调转,萧澈不理府中的事,又对陈楚楚颇为纵容,所以陈楚楚可以随意支取府库中的东西,有什么好东西,陈楚楚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你们的处境完全调转,陈栩栩,你很不高兴,是吧。” 陈栩栩咬紧了唇,没有说话。 孟晏云微微一笑,示意夏橙将东西取来。 眨眼间,夏橙带着人拿着许多东西上来。 孟晏云拿出一只祥云木簪,簪子的材料是上好的紫檀木,就是做工粗糙。 陈栩栩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十二岁生辰的时候陈楚楚送她的,怎么会在孟晏云的手里? 还有其他的东西…… 她的眼睛蓦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侍女。 “这支簪子是陈楚楚亲手雕了送给你的,当着陈楚楚的面你欢欢喜喜的收了,可是你转头就扔进了杂物里,每当陈楚楚问,你就说太贵重了舍不得戴,然而后来陈楚楚从王府拿了送你的首饰衣衫,你是爱不释手的,是吧。” 陈栩栩看着侍女的眼睛猩红,嘶吼道:“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背叛本妃!” 这些事情只有这个跟着她一起长大侍女知道! 侍女侧着身子躲过陈栩栩的手。 秋白和夏橙也一左一右压制着陈栩栩。 看陈栩栩闭了嘴,孟晏云才继续说:“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将陈楚楚当做姐姐,你就是享受她捧着你的感觉,享受那种随便扔给狗一块骨头,狗就对你摇尾乞怜,将你视作神明的感觉,当陈楚楚送你的东西好上百倍,看着曾经对你摇尾乞怜的狗爷翻身做了主人,你嫉妒的发狂。” 第197章 斩草除根 “皇后娘娘问这些做什么?” 陈栩栩大着胆子说:“陈楚楚一直都视你为敌,臣妇这般对她,娘娘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高兴? 孟晏云笑着摇摇头。 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若陈栩栩和陈夫人不这么对陈楚楚,说不定陈楚楚不会变成这样。 现在她都还记得她与萧澈成婚那日,她没有端稳茶杯时陈楚楚伸过来那只手。 要是没有陈栩栩,陈夫人和萧濬的欺压算计,这一世的陈楚楚或许还有回头的可能。 重要的是她觉得上一世陈楚楚对她姐姐和母亲这般恨,或许和陈栩栩有关系。 问陈栩栩这么做,她只是想确定陈栩栩对陈楚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心态又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到现在虽然许多事情发生改变,但通过岑隐和萧润她可以确定,只要不是有留有上一世记忆的人和他们插手过的事,那这一世事情的发展和人的脾性和上一世也是一样的。 所以陈栩栩对陈楚楚怀有嫉妒的心,陈楚楚又对陈栩栩有绝对的信任,那会不会上一世就算是没有她的挑唆,陈栩栩自己还是对萧濬起了心思并付诸行动。 但这两世萧濬和陈楚楚的处境都不一样,以上一世萧濬的得意和需要稳住陈楚楚,萧濬看不上陈栩栩也不会允许陈栩栩破坏大局。 以萧濬的狠辣,陈栩栩会有什么结局可想而知。 而姐姐和陈楚楚同为萧澈的妻妾,本就很容易有矛盾,要是萧濬将陈栩栩的死扣到姐姐的身上,陈楚楚也很容易就会相信。 想来是陈楚楚失去了妹妹,所以要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孟霄云,才会举荐她去南越和亲,看出狗皇帝对她的容貌动心,就在争斗中利用这一点,导致她母亲和姐姐受辱。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能说得通的可能性。 可以确定的是,陈栩栩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柔弱,应该是与她刚接触萧澈时一样,柔弱只是手段而已。 陈楚楚虽是做错了事,但一码归一码,陈楚楚对陈栩栩的心是真的,不容陈栩栩这般践踏。 就当她是还陈楚楚那日帮她端住茶盏的情吧。 “陈栩栩,你当初和你姐姐说你是为了救你母亲才设计嫁给萧濬的,那现在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你死,本宫放过你的母亲,你要是想活,就让你母亲替你。” 陈栩栩冷笑:“孟晏云,你就算是皇后,我也还是齐王侧妃,想处置我需要皇上的圣旨,你少吓我。” 孟晏云不恼,平静的给了秋白一个眼神示意。 秋白颔首,去到内室拿了一个瓷瓶出来。 “这瓶子里是断肠散,你说本宫敢不敢?”孟晏云笑容妩媚,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整个人雍容而凌厉。 陈栩栩面色剧变,失声道:“你疯了!” 这句话孟晏云已经听得太多了。 她早就疯了。 上一世的种种早就将她折磨疯了。 “你不选的话,本宫就帮你选了……” “你不能杀我,我有孕了,我肚子里有齐王的孩子!” 陈栩栩连忙吼道。 孟晏云的笑容滞住,目光落到陈栩栩的肚子上。 这时候有了孩子? 趁着夏橙惊讶不设防之际,陈栩栩挣脱钳制,抱着肚子嚣张道:“我肚子里有的是皇室血脉,你敢杀我吗?” 秋白和夏橙对视一眼,之后齐齐朝孟晏云投去担忧的目光。 孟晏云眯了眯眼睛,冷声对两个侍女道:“按住她!” 两个丫头回神,马上一左一右将陈栩栩的双手反剪。 陈栩栩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漫上恐惧:“孟晏云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你,魏王也不会放过你!” 果然和萧灏勾结。 孟晏云恍然大悟。 是了,一个傻子丈夫哪里有儿子靠得住。 只要陈栩栩生下儿子,这个儿子就是毫无悬念的世子,那陈栩栩也是板上钉钉的王妃,整座王府都在陈栩栩的把持中。 所以这个孩子不管在娘胎里是男是女,生下来都一定会是个儿子。 “侧妃殊不知有个词叫斩草除根吗?你有了孩子,那更不能活下去了。”孟晏云唇角翘起。 陈栩栩看孟晏云如同是看到鬼一般,一出口就是咒骂。 随着孟晏云拿着毒药一步步接近,陈栩栩的咒骂马上变成了求饶。 “皇后娘娘,您饶了我吧,我不敢和你争,我也争不过你的。不,你去杀我娘,饶了我吧。” 孟晏云没有手软,捏住陈栩栩的脸颊,将毒药全都灌了进去。 陈栩栩想要吐出来,可都是徒劳。 因为孟晏云灌得很多,毒发很迅速,陈栩栩疼的在地上抽搐,污秽之物流了一地,不一会儿就完全失去了气息。 孟晏云冷冷一笑。 既然想要孩子,那陈栩栩就是非死不可了,否则陈栩栩教出来的孩子又是个隐患。 她可不是悲天悯人的菩萨,而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送侧妃回去,就说侧妃因深爱齐王,殉情了,将他们俩葬在一起。再传本宫旨意,本宫体恤陈夫人连失两女,送陈夫人去清心庵废太子妃曾经待过的禅房,好让她缅怀女儿。”她冷声道。 “是!” 秋白应 下,出去招呼几个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们低着头按秋白说的做,一人去备轿子,剩下的几人00收拾着大殿中,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昭阳殿清理干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刚把陈栩栩送走不一会儿,王复燊就亲自来请她,说皇帝醒了,正在找她。 去勤政殿的路上,孟晏云面上带着温和的笑,问王复燊:“想来公公很快就能出宫去与家人团聚了。” 王复燊躬身,语气很轻却充满感激:“多亏了娘娘。” “不必谢我,也是我有求于公公而已。”孟晏云微微颔首。 上一世她偶然发现王复燊在宫中烧纸钱,当时王复燊许是看她曾是云州人,便告诉她其还有两个哥哥,好不容易找到就在云州,但还没有来得及相见,家人就全都死在了云州的那场大战中。 这次是她提前找到王复燊的家人,才换得王复燊的帮助。 第198章 告状 来到勤政殿,皇帝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恹恹的靠坐在床上,一眼就能看出没什么精神。 贤妃也在里面。 见到孟晏云前来,皇帝的神情更加阴沉:“你去见太子了?” 看了贤妃一眼,孟晏云瞬间就明白过来。 “是。”她如实回答。 啪! 皇帝将药碗摔在地上。 汤药溅出,深褐色的液体溅在孟晏云的裙裾上。 “贱人,你是不是还想着他!”皇帝怒声质问。 孟晏云不慌不忙的跪下,抬头看向皇帝。 只见皇帝的胸膛剧烈的起伏,面色苍白,唇色却是紫色的。 动怒好啊,这狗皇帝越气越好。 “臣妾是见了太子,但在场的还有楚王,臣妾还见了齐王侧妃,前不久还特意召了成平长公主进宫相见,臣妾以后不能见谁还请皇上明示,亦或是皇上将臣妾关在昭阳殿好了,臣妾谁也见不着,皇上也不必生气。” 皇帝盛怒的面色一滞,随即蹙眉看向贤妃。 贤妃一慌,跪了下来:“皇上,皇后和太子,终究是不一样啊。” “贤妃姐姐既然唤本宫一声皇后,那本宫和太子有何不一样,太子不就是众多皇子中的一个。” 孟晏云眸色冷凝,唇角的笑意冰冷:“本宫和贤妃还不一样呢,毕竟贤妃有亲生的皇子,本宫可没有,本宫可以依靠只有皇上。” 皇家凌厉的目光转而看向贤妃。 是啊。 贤妃是魏王的母妃。 现在来模棱两可的告诉他孟晏云和太子相见,却丝毫不提萧润也在,误导他以为孟晏云和萧澈是单独相见的。 如今是萧灏带着萧润处理政事,他要是处置了萧澈,那得意的就是萧灏了。 “皇上明鉴,臣妾虽是魏王的母妃,但您也是魏王的父皇,是臣妾的夫君啊,臣妾陪伴您这么多年,臣妾的心您还不知道吗?” 贤妃捂着心口,声音凄然。 “好了,都是误会一场,起来吧。”皇帝淡淡道。 误会解开了就好。 前朝不能一家独大,后宫也是。 如今顾贵妃已经死了,皇贵妃又是个温厚的,这宫中还需要皇贵妃坐镇,他需要扶持贤妃。 孟晏云扶着秋白的手起身,垂眸冷淡道:“皇上这儿有贤妃姐姐伺候就好,臣妾告退。” “你站住!” 皇帝的脸黑了下来,斥责道:“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臣妾是没有规矩,就不留在这里给皇上添堵。”孟晏云敷衍的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贤妃,你先退下。” 皇帝冷声说着,又对孟晏云说:“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孟晏云破涕为笑:“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就满意。” 贤妃咬唇,狠狠地瞪了孟晏云一眼才离开。 这水性杨花的贱人给她记着,让她找到机会她以一定会让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一女侍二夫,还能做皇后,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情还敢耀武扬威。 她可不是顾贵妃那个蠢货,她的儿子也比萧濬英武睿智,用不了多久,她一定能把这个贱人踩在脚下! 孟晏云翘起唇角。 这就恨她了吗? 恨吧,气吧,只要被情绪左右,那就离死期不远了。 不多时,王复燊走进来道:“皇上,楚王殿下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皇帝被孟晏云哄得心情好了不少。 事实上孟晏云只要有那张脸就已经足够让他赏心悦目,孟晏云只要坐在那里,就是引人沉沦下去的美景。 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是活生生,宜喜宜嗔,说话又甚是悦耳动听。 现在才得到如此美人,前半生的时间简直是虚度。 “让他进来。” 皇帝口中说着,双手还紧紧抓着孟晏云的手揉捏把玩着。 萧润走进来,见到这一幕瞳孔猛的一缩,又马上垂首,沉声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言罢,抬头看向孟晏云。 皇帝会意,不舍的对孟晏云道:“你先回去吧,等晚膳时再过来陪朕用膳。” “是。” 孟晏云柔顺回道,起身离开。 一回到昭阳殿,孟晏云差点吐出来。 秋白忙去打了水给她洗手。 她把手搓得通红也没有停止。 “好了,小姐。”秋白制止了她。 木然的让秋白帮她擦干水上的水渍,孟晏云心里竟然有些庆幸。 幸好看到那一幕的不是萧澈,否则她只怕会发疯。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原以为她为了报仇什么都豁得出去,只要能报仇她什么都不在意。 可她做不到。 也是可笑。 所有的一切,她上一世的遭遇萧澈已经完全知晓,纵然这具身体没有经历过那些,可那些不堪的事情深深刻进她的灵魂,又有多大区别? 这些萧澈都知道了。 而今皇帝有没有碰她,又有多大区别? 自嘲的笑了笑,她擦去眼角的泪,恢复平静,对秋白道:“我没事了。” 到了傍晚,夕阳将整座皇城都染成金黄色的时候,勤政殿传来消息——皇帝下旨令千牛卫搜查顾国公府和魏王府,令萧润和萧池连同大理寺刑部一同审理顾国公和魏王意图谋反一案。 天黑之前,萧灏和护国公就进了刑部大牢。 萧灏的侧妃因受惊,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据下人说,那是一个成了型的男胎。 次日清晨,孟晏云起了个大早,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重重将心中的浊气吐出,难得有了兴致,对秋白道:“今天天气倒是好,我们去御花园逛一逛吧。” 短短的时间,死了一个齐王,魏王也被下狱,朝堂上人心惶惶的时候,孟晏云却是悠闲的逛起了御花园。 如今已经到了八月份,马上就要中秋,御花园中金桂飘香,还有许多名贵的菊花,有些花朵就有馒头大。 “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菊花。”秋白看着各种各样的菊花,目不暇接。 “这叫紫龙卧雪。”夏橙给秋白介绍。 “那个呢?”秋白指着另一种。 “粉旭桃。” …… 瞧着两个小丫鬟饶有兴致,孟晏云由衷笑起。 “皇后娘娘。” 杨皓正出现在孟晏云的身后。 第199章 攻心 孟晏云转头,看到杨皓正身上的官服,笑道:“杨大人如今已经是大理寺的官员了,恭喜。” 有些事情依旧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进行。 杨皓正神情复杂,心中有很多话,比如想问一问孟晏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自愿的,他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等等。 但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最后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多谢娘娘,若没有娘娘,也没有微沉今日。” “大人客气了,就算是没有我,凭大人的才能,出头是迟早的事。”孟晏云含笑客气道、 望着孟晏云明媚的笑,杨皓正有些怔怔。 她的笑容这般澄澈,真的会是大臣们所说的红颜祸水吗? 可是这一切关孟晏云什么事呢? 他还在想孟晏云是不是自愿的。 现在想来,皇帝强取豪夺,就连太子和孟家都无能为力,孟晏云除了屈服,又能有什么办法? 千错万错,错的都不会是孟晏云。 纵然孟晏云做了什么,皇帝都是那万恶源头。 这样的想法给了他勇气,他上前一步,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娘娘,若有朝一日……微臣会想办法带娘娘远走高飞,只要娘娘愿意。” 孟晏云瞳孔微缩。 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杨皓正还存有这种想法。 “本宫自有归处,杨大人不必在本宫身上费心。”她起身离去,裙裾在地上旋出一抹绮丽。 杨皓正暗自恼怒。 是他太过唐突了。 重新整理好情绪,他抬脚往勤政殿走去。 又是一月的时间,中秋之后,西羌来了使臣,将顾国公私藏铁矿的证据呈上,刑部和大理寺将萧灏和顾国公勾结,并且顾国公亲口承认,萧灏就是知道他私藏铁矿,并用这件事做要挟,顾国公才不得不扶持萧灏。 更有证人证明萧濬的死是萧灏指使的。 皇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怒斥萧灏不配为人子,或许是气得太过,直接晕厥。 孟晏云让人将皇帝送回勤政殿,又叫了太医来,自己则去了禁军大牢。 能进禁军大牢的犯人都是大罪,进来了多半就出不去。 牢头见到她来,得知她的来意,恭恭敬敬的带着她往最里面的牢房去。 顾国公一家被关在靠外的地方,环境不是很好,四五个人挤在一间牢房中。 走到关押顾国公的那间,她停下脚步,言笑晏晏:“国公大人,好久不见。” 顾国公靠在肮脏的墙上,花白的头发凌乱,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整个人佝偻着,没有昔日身为国公爷的傲气。 对此孟晏云心中生不起丝毫的怜悯。 这都是顾国公该得的。 到底是顾国公真的私藏了一座铁矿,她和萧澈才能用这件事做文章。 那座铁矿顾国公献给谁都不会是献给萧澈,萧澈也不需要。 “皇后娘娘好大的手笔,只是老夫不知是何处得罪了皇后娘娘,竟要落得如此下场?”顾国公抬头望着孟晏云,双目不见精光,只有浑浊。 “嘁……” 孟晏云嗤笑一声:“国公爷都这把年纪了,思考问题用的还是小孩子的方式吗?贵妃与本宫不睦,萧濬与本宫有旧怨,本宫想要一辈子荣华富贵,你们自然是本宫的绊脚石。” “哈哈哈……是老夫小看了你,真是想不到自诩忠心的孟盛竟会养出你这么一头狼崽子。” 顾国公的目光怨毒。 “你们知道父亲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不屑与你们为伍,也不屑用阴谋诡计,你们便想要欺他算计他,国公爷说得对,我就是头狼崽子,只要能咬断猎物的脖子,我不在乎用什么方式。” “而我父亲,会是渝丰光风霁月的大将军,我会禀奏皇上,让他下旨将你们顾家先祖的牌位移出英灵殿,便是你顾家还有旁支后人,也再不得到先人军功的庇佑,而你就是那个罪人,你不仅会被百姓口诛笔伐,还会被同族的人唾骂……” “别说了!” 不等孟晏云说完,顾国公崩溃的打断,爬到孟晏云的脚下,两手抓着栏杆,怒骂道:“孟晏云,你这般恶毒,你会有报应的!” 孟晏云不屑轻笑:“我从不怕什么报应,但国公爷,你好好想想这一辈子做过什么,如今的结果,够不够报应。” “不……不,老夫也是光明正大,即便是私藏铁矿,老夫也只是自保而已,是为了顾家,老夫没错!” 顾国公梗着脖子吼道,不知是想要说服孟晏云还是想要说服他自己。 没错吗? 孟晏云轻轻一哂,蹲下与顾国公直视着,唇角的笑容妖冶,“是吗?那端韶太子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 顾国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恐,看着孟晏云仿若看到恶鬼:“你不会知道,那和老夫没有关系,都是……都是皇上指使的,冤有头债有主,那不关老夫的事!” “有没有关系国公爷自己心中有数就好,说不定如今整个顾家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国公爷当年造下的孽呢,当年端韶太子府,可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啊。” 孟晏云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顾国公。 当年端韶太子被狗皇帝和顾国公迷惑,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视作兄弟,毫不设防的被两人所害。 看顾国公仿若丢了魂,孟晏云冷冷一笑,继续往大牢深处走去。 走到最里面,才看到萧灏。 这里的环境比外面好上许多,打扫干净,牢房高处甚至还有一个小窗,萧灏身上也没有枷锁镣铐。 不愧是皇族,坐牢也是与旁人不同。 萧灏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孟晏云。 “儿臣拜见母后。” ‘母后’二字,被他咬的极重。 “不愧是魏王殿下,这般能屈能伸。”孟晏云微笑着。 萧灏行了礼自行平身,与孟晏云对视着:“只要母后愿意,儿臣也能保母后的荣华富贵,母后应该知道,四哥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您作为他人生中的污点,一旦他登基,他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您。” 孟晏云的笑容滞住。 第200章 满门抄斩 “那又如何,到时候不管萧澈承不承认,本宫都是太后,本宫的父亲还是将军,萧澈能如何呢?” 孟晏云咬着下唇,但语气透着明显的心虚。 萧灏冷冷一笑:“娘娘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又曾与太子同床共枕,太子的性格是什么样,难道娘娘还不知道?” “你和本宫说这些,想做什么?” 孟晏云目光警惕。 “那娘娘来这里,难道真的只是看本王落魄的样子?娘娘和顾国公有仇,和本王可没有。”萧灏的眸子里闪烁着阴恻恻的光。 没有仇吗? 孟晏云唇角微弯,眼中毫无笑意。 对萧灏来说,谋害萧禹,算计萧澈,让她差点命丧南华山,这些都不算仇吧。 须臾,她微微一笑:“的确,本宫与魏王殿下是没有仇的。” 身为太子妃的孟晏云和萧灏有仇,但身为皇后的孟晏云和萧灏没仇。 “那娘娘能说明来意了吧?”萧灏眯了眯眼睛。 能将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周旋并寻到活路还能活得风光的女人,不会是简单角色。 “皇上时间不多了,殿下要做什么可要趁早,否则等到来日,殿下可就是谋反了。”孟晏云道。 萧灏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兴奋,但很快被他压制下去。 他深深一鞠躬,道:“多谢娘娘告知。” “只愿殿下记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并能说到做到。” 说完,孟晏云没有过多逗留,转身离开。 看着孟晏云婀娜的背影,萧灏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不得不承认,孟晏云不仅生得国色天香,如今越来越有母仪天下的气质,难怪父皇会不顾人伦把人占有。 只是…… 女人只需要漂亮就好,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太危险了。 最后皇帝下旨将顾家满门抄斩,并未波及其他旁支族人,顾家先祖的牌位被移出英灵殿。 如孟晏云对顾国公说的,顾家的族人唾骂的人是顾国公。 毕竟顾国公私藏铁矿的事情他们既没有参与,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如今事情败露,牵连顾家的荫庇都没有了。 顾家被行刑那日,孟晏云依旧来了刑场。 上一世她父亲的副将和那些和孟家交好的将领,应该也是在这里人头落地的。 与漠北勾结也有顾家的一份功劳,如今一报还一报,她得亲眼看着这些人得到报应。 顾家的人一批又一批的被押上来,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齐齐人头落地。 因孟晏云的叮嘱,顾国公被放在最后行刑。 顾国公眼睁睁看着全府的人在他的面前人头落地,他恨得眼睛猩红,下唇被他咬的鲜血淋漓,却也无能为力。 最后,他自己也被推上刑场,方才他被关押的囚笼看不到监斩官所坐的地方,现在上了刑台才看到坐在监斩官身后的孟晏云。 他目眦欲裂,张口刚要大喊,刽子手却没有给他机会。 寒光一闪,顾国公的头颅落地,他脸上的恨意和不甘被定格。 孟晏云唇角弯弯。 这样才对嘛。 上一世她父兄和那些将士死得有多不甘和冤屈,顾国公也该尝一尝才是。 行刑完,孟晏云离开刑场,抬头就见到萧澈迎面走来。 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微笑着等萧澈过来。 还真是半点太子的架子都不要了。 萧澈见她等着,小跑着过来,来到面前站定,嗔怪道:“这血腥的场面,你是一点不忌讳。” “这是我的战利品,有什么好忌讳的。” 两人并肩往前走去。 看孟晏云对他的态度并不再那么尖锐,萧澈反而心中不安。 这样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都已经秋天了。”孟晏云瞧着不远处的梧桐树枯黄的叶,不由得想到云州的秋天。 秋天好像才是云州生机勃勃的时候,一切都是金黄火热的。 稻田里金黄的稻谷,火红的枫叶林,戈壁滩中突然出现的绿洲被各色的植物点缀得五颜六色。 “是啊,都秋天了,你嫁给我的时候,是重阳。”萧澈说。 孟晏云的笑容顿了顿,随即怅然:“殿下应该往前看的。” “以后的每一个秋天,都是遇到你时的样子,每一个重阳,也都是你十里红妆的样子。”萧澈扭头望着孟晏云。 唉…… 孟晏云心中暗叹。 如萧灏所说,她会是萧澈人生中的污点。 只要她在萧澈的身边,不管萧澈如何贤明,以后的史书上,都会提及她是如何不堪,而与她在一起的萧澈,也会是同样的不堪。 有朝一日他们有孩子,孩子又会怎样看她,让孩子在流言蜚语中长大,对孩子又会是怎样的伤害…… 这些她都没有办法不去想。 一开始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和萧澈之间就没有可能了。 萧澈以后会是尊贵的帝王,而她只会萧澈生命中的过客,仅此而已。 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咽下心酸,孟晏云说起正事:“我已经去见过萧灏,告诉他皇上没有多少时间了,想来用不了几天他就会举事。” 萧灏筹谋帝位不是一朝一夕,又生性谨慎,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动用所有势力。 与其费力去查,还有可能放过漏网之鱼,不如让萧灏主动行动。 萧澈的神情严肃起来:“细查之下,我也才发现萧灏竟然渗入朝堂那么深,就连千牛卫中都有萧灏的人。” “顾贵妃和萧濬行事张扬,有他们挡在前面,萧灏和贤妃收买人心便不易被察觉,眼下萧灏已经是困兽,趁着皇帝死之前伪造继位圣旨是他唯一的出路,他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做这最后一击的,到时候殿下正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孟晏云道。 萧澈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孟晏云:“那你呢?” 她? 孟晏云转头,朝萧澈嫣然一笑:“殿下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 萧澈不顾周围的人群,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沉声说:“晏晏,相信我,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了却往事,就是新的人生。” “我知道。”孟晏云闭上双眼,将脸埋在萧澈的怀中,放任自己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第201章 最后的宴会 傍晚时分,孟晏云回到皇宫。 因为皇帝近来暴躁易怒,唯有孟晏云能安抚,加之顾贵妃被五马分尸,宫中人人知道孟晏云不是软弱之辈,对孟晏云更加恭敬。 再有王复燊的约束,并没有人敢在皇帝的面前说孟晏云的去处,毕竟上一个来告状的贤妃,如今都躲在宫里不敢出门。 勤政殿中,角落的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随着青烟散发开的香味充盈着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再清新的味道,浓烈了之后都会让人不适。 皇帝像是并未察觉,还让人一直往香炉里加香粉。 因熏香让人昏昏欲睡,伺候的宫人一般都站在门口或门外。 孟晏云走进殿中,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皇帝。 如今这头荒唐的猛虎,终于成了一只病虎。 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青烟袅袅中,孟晏云杵着头打着瞌睡。 “云儿……” 皇帝醒来,瞧着孟晏云的睡颜,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唤了一声。 殿内燃着烛火,在昏黄的烛火中,孟晏云圣洁的不似凡间之物。 真想看看如此高洁女人在床榻上是如何婉转承欢。 可惜…… 之前孟晏云每每侍寝,他都像是做梦一般,醒来就记不真切。 孟晏云睁开眼睛时就看到皇帝眼中的欲色,咬紧牙关才没有露出厌恶,上前柔声道:“皇上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饿了么?” 说着伸手将皇帝扶坐起来。 皇帝做好之后还是抓着孟晏云的手不放开,握在手心细细摩挲着:“有云儿在身边,再无不适。” 孟晏云借着端参汤抽出手,舀了一勺参汤送到皇帝嘴边:“皇上先喝些参汤,喝完参汤臣妾去传膳。” 就着孟晏云的手,皇帝一口一口的喝着参汤,眼睛一直在孟晏云的身上打转。 等小半碗参汤见了底,孟晏云放下碗,说:“三日之后就是中秋,皇上要在宫中举办宴会么?” 一听快到中秋,皇帝眉头皱起。 他竟然病了这么久。 再不出面,那些大臣怕是以为他命不久矣。 “中秋宫中都要举办宴会,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朕的身体还撑得住。”皇帝沉声道。 孟晏云唇角微扬,声音愈发温柔:“那臣妾这就和皇贵妃商议着办。” “你办事朕是最放心的。” “都是宫人们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帮着臣妾罢了,臣妾都是仰仗着皇上,自己哪儿能办成什么事。”孟晏云笑道。 看着孟晏云娇媚的面容,皇帝的眼眸沉了沉。 之前看孟晏云妩媚青春,他仿佛也回到少年时期,意气风发。 但如今再看孟晏云这般年轻灵动,他却觉得衬得自己垂垂老矣,死气沉沉。 忽地,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他一把拽住孟晏云的手,冷声问:“云儿,最近你见过太子吗?” “没有。”孟晏云笑靥如花。 瞧老皇帝这阴沉的脸,这是开始怕了吧。 怕自己时日无多,怕萧澈正值壮年。 现在还不是刺激这狗皇帝的时候,等中秋那日,自有更大的惊喜等着老皇帝。 “那就好,你如今名份上虽是他的母后,但也要避嫌,且太子性格阴沉,喜怒无常,目中无人,你不可与他多接触,免得吃亏。” 皇帝一本正经的叮嘱。 性格阴沉? 目中无人? 喜怒无常? 孟晏云差点没有忍住露出荒谬的神情。 萧澈何曾与这几个词沾边。 不耐烦再和老皇帝周旋,她起身,柔柔道:“臣妾知道了,那臣妾这几去找皇贵妃,皇上好好休养。” 走出勤政殿,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去叫楚王来,我有事情与他商议。”她吩咐秋白。 时机成熟,该动手了。 三日之后,中秋夜宴,宫中歌舞升平,一副海晏河清的盛世景象。 孟晏云搀扶着皇帝来到宴厅。 她已经拿到皇后的金印册宝,但以前段时间朝事繁忙为由,让礼部将册封的典礼往后推了。 如今朝臣再看她,已经没有一开始的不屑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在宫中站稳脚跟,与其作对的顾贵妃和顾家下场这么惨,有望崛起的魏王和贤妃如今也是摇摇欲坠。 看似都和孟晏云没有关系,但是谁不知道之前萧濬和顾贵妃多番为难孟晏云,在南华山上,孟晏云差点死在猛兽口中,而猛兽能跑出万灵苑,都是萧灏指使。 这些人都曾与孟晏云有矛盾,如今的局面要说没有孟晏云的手笔,他们可不信。 反正孟晏云除了出身有问题,也没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他们没必要死咬着不放,要是惹恼了这个女人,只怕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孟晏云并不知道这些朝臣宗亲心里在想什么,遥遥与萧润对视一眼,轻轻点头示意。 宴厅中推杯换盏,乐声不停,甚是热闹,之前顾家的事情对今日的盛宴并没有影响。 众人酒酣之时,天空中炸开第一颗烟花,随后是更多,绚烂的烟花照亮整片夜空,连圆月都有些逊色。 孟晏云抬头瞧着,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年初萧澈特意为她燃放的那场焰火。 原来那只是年初的事情啊,怎么就感觉恍若隔世了。 情不自禁往萧澈所在的方向望去。 她不曾想到萧澈也在看她,毫无预警的直直撞入萧澈的眼中。 心中猛然一慌,她慌乱的移开目光,再次看向天空。 这时皇帝握住她的手,那黏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甩开。 现实却容不得她这么做。 她只得朝皇帝扬起一抹笑容。 终于,在她笑容僵硬到几乎要无法维持时,焰火停了。 同时,一个千牛卫副将急急跑上来,跪在大厅中央,大声道:“皇上不好了,禁军大牢着火,魏王殿下逃走了。” “什么?” 皇帝大惊,而后是大怒:“怎么连个犯人都看不住!”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带着哭声道:“陛下,魏王殿下带着千牛卫杀过来了!” 此言一出,宴厅当即就乱了,哭声和叫骂声一片。 第202章 终章 “萧灏他竟然真的敢!”皇帝喉咙腥甜,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孟晏云压抑着兴奋,装得害怕,声音娇弱:“皇上,臣妾好害怕,我们先回勤政殿吧。” 勤政殿是皇帝的寝殿,周围的防卫自然是比这里要严密周全。 在愤怒之后,皇帝很快冷静下来,吩咐勋卫和翊卫护住宴厅,不许宴厅任何一个人出去,令金吾卫兵分两路,一队迎敌拖时间,一队出宫搬救兵。 之后叫了萧润和孟晏云一同回了勤政殿。 在宴厅还能听到喧闹声,勤政殿中一片死寂。 如此时刻皇帝带萧润在身边而留萧澈在宴厅不许离开,分明就是信任萧润而警惕萧澈。 一时间众人看萧澈这个太子的目光都带了些同情。 太子妃被皇帝夺走,如今连太子之位都摇摇欲坠,要是这场叛乱能平息,还不知萧澈还能不能保住储君的位置。 进了勤政殿,并没有人说话。 皇帝十分焦灼,心绪越是烦乱,便越是心慌气短,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平时每当他不舒服,孟晏云总是温柔的帮他顺气。 今日孟晏云却不曾这样做,出神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有朕在,不会有事的。”他说。 听到声音,孟晏云扭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皇帝,唇边笑意嘲讽:“皇上这话是和自己说,还是和我说。” 皇帝眉头紧皱:“皇后,你失礼了。” “是吗?”孟晏云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没有理会,继续扭头望着窗外。 这女人是疯了吗? 皇帝心头不安,强撑着身体走到孟晏云的身边,捏住孟晏云的手腕:“孟晏云,朕之前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见状萧润眸子一眯,推开皇帝的同时拔出佩剑指着皇帝:“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母后。” 他忍很久了。 想这么做也很久了。 皇帝不敢置信的看看萧润,又看看孟晏云,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两人:“你,你们……大胆!” “呸,不要脸老东西,你做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不怕被雷劈,和你比,我们不算大胆。” 萧润啐了一口。 皇帝狼狈手脚并用爬起来,扶着椅子的扶手勉强站着,朝着门口大声喊:“王复燊!” 王复燊躬身低着头站在门口,却无动于衷。 至此,皇帝什么都明白了。 “你们这是谋反!” “嘁……” 孟晏云发出一声轻笑,妩媚的眸子里皆是冷意:“谋反的是萧灏,我们是清君侧。” 只这一句,电光火石之间,皇帝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都是太子的阴谋,是太子让你这个贱人来勾引朕的。” “闭嘴!” 萧润一声冷喝,执剑逼近皇帝一步:“我母后何曾勾引过你,是你自己荒淫无道 昏庸暴戾。” 上一世他母后远在南越都被这狗皇帝掳来,这狗皇帝本性如此,还妄想往他母后身上泼脏水。 皇帝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萧润,整个人死气沉沉:“还有你,朕对你这么好,朕对你有这么高的期许,你为什么要背叛朕?” 他从未像信任萧润这般信任过一个人。 曾经能剜肉给他入药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是你自以为是的背叛罢了,我从未站在你这边,谈何背叛。”萧润冷笑。 皇帝想不通:“未来这江山,这至高无上的位置都是你的,萧澈和孟晏云究竟给你喝了什么迷魂药,你以为你帮了他们,他们会放过你吗?等萧澈夺得皇位,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在意的那些东西,你也永远都不会懂。省省吧,你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润笑声甚是畅快。 正在这时,两个侍卫拽着被五花大绑的萧灏走了进来。 萧灏头发凌乱,铠甲和脸上都有血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明显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一见到孟晏云,萧灏嘶声喊道:“孟晏云,你骗我!” 都是这个女人! 骗他说和他里应外合,但是他一开始行动就被人团团围住,被人瓮中捉鳖。 他明明都这么小心,只是告诉了孟晏云会今天行动,毕竟他还是需要孟晏云为他打掩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事。 同时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他就会马上停止行动。 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具体的行动时间和行动方式他都没有告诉过这个女人,却还是功亏一篑。 再看如今的局面,这个女人兼职恐怖如斯。 “成王败寇而已,说得上谁骗谁。” 孟晏云淡淡扫了萧灏一眼,拿过萧润手中的剑,一剑划破萧灏的喉咙。 看着萧灏不甘的闭上双眼孟晏云,她松了一口气。 终于又解决了一个大患。 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先去和萧澈会和,我想自己做个了结。”他对萧润说。 萧润看向皇帝,有些不放心。 “王公公还在这里呢,不会有事的。” 孟晏云笑意温柔,走上前给的萧润正了正头上的冠,叮嘱道:“你跟在萧澈的身边,我才能放心。” “那母后你小心些,我也不走,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 让孟晏云和这狗皇帝单独待在一处,他没办法放心。 孟晏云也没有再坚持,点了头。 萧润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又叮嘱王复燊看好。 孟晏云走到软榻处坐下,眉眼含笑,与脸色灰败的老皇帝对视着:“我来京城,就是为了取你性命。” “为什么,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若是眼神能杀人,皇帝已经用眼神将孟晏云凌迟。 朕对你不够好吗? 两世了,还是这句话。 而这一次,孟晏云没有兴致再诉说一遍自己的委屈,只问了一句:“那萧澈呢?” “你果然是为了萧澈来的。”皇帝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他就说嘛。 一个他以前素未谋面的女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对他有这么浓厚的恨意、 果然还是为了萧澈。 “你以为你帮了萧澈,你就能成为他的皇后吗?孟晏云,你这般聪明的人,难道还想不通萧澈为什么让你这么做吗?” 第203章 续篇 又是这些老生常谈。 孟晏云妩媚的眼中眸色潋滟,不疾不徐道:“因为我求的从来都不是你所说的那些,萧绩,你好歹也是曾经欺骗谋算了端韶太子,弑君夺位,又做了这么多年天子的人,难道看不住出来自始至终,我做这么多,都只是想杀你吗?” 皇帝瞳孔猛的一缩,“你怎么会知道?” “你曾经亲口对我说的,我如今只是把你走过的路再走了一遍,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孟晏云走到角落处。 皇帝这时候才注意到角落处不知何时多了三个罐子。 “你想做什么?” 孟晏云的状态让他从心底觉得胆寒。 胆寒,这是他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了。 孟晏云微微一笑。 这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灯油。 她将灯油都泼到幔帐上,最后留了一罐,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皇帝:“我只是想听一听你的求饶声。” 上一世皇帝总喜欢折磨她到求饶,想来别人的求饶声真的十分悦耳吧,她也要听一听。 “疯子,你这个疯子!” 皇帝想要退后,但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他的身体怎么就会虚成这样? 孟晏云看穿他的疑惑,一边往他的身上倒灯油,一边说道:“你没有想到吧,自从我进了宫,熏香,吃食,你枕边的香囊,还有汤药都是有毒的。” “不可能,若是有毒太医怎么可能不告诉朕!”皇帝目眦欲裂,想要躲避泼洒下来的灯油却避无可避。 孟晏云咯咯笑着:“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慢性毒,一时半会儿诊不出来,而知情的太医是不会说的,这也是你曾经用在萧澈身上的办法,果真是帝王心术,这办法甚是好用呢。” “对了,还有顾贵妃,她刺你的那把匕首,是我递给她的,而你身上的伤久久不愈合,愈合了之后又发炎,需要清除腐肉,这些都是我做的,怎么样,那滋味好受吗?” 皇帝如同一头困兽,低声吼道:“你这个毒妇,朕要杀了你!” “哈哈哈……你没这个机会了,萧绩,我要让死无全尸,你将不会如皇陵,你不配!”孟晏云笑得张扬。 门口的王复燊只从笑声中听出悲怆,不放心的伸长了脖子往里面。 孟晏云手上拿着燃烧的烛火,冷笑着将烛火扔到皇帝身上。 “啊!” 勤政殿中霎时间充盈着皇帝的惨叫声。 孟晏云放声大笑着。 在惨叫声和笑声的交织中,孟晏云自寝殿的门口点燃了幔帐。 “娘娘,您在做什么!” 王复燊想要冲进去,但幔帐被灯油浸润,眨眼间火势便成熊熊之势,使人无法入内。 寝殿中火势还是蔓延。 “母后!” 萧润也冲了过来,正欲不顾一切冲进去。 他就说有些不对劲! 明明他们都赢了,母后这是做什么! “别过来!” 孟晏云将剑横在脖颈之上,于火中望着萧润。 萧润硬生生止住脚步,颤着声音吼道:“母后,你这是做什么,你快出来!” 孟晏云摇摇头,最后看了萧润一眼,惨然一笑,闭上眼睛。 自从带着那些记忆醒来,她便没有往未来跨出过一步。 这一年的所有时光,她都纠缠在过去的痛苦之中,时至今日,大仇得报,她再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萧灏和皇帝说的都没有错,她会是萧澈人生中的污点,她也无法面对知道她所有不堪的萧澈。 在这一刻,在上一世的恩怨完结之后,对萧澈的爱意不用再压抑之后全部奔涌而出,往日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但那没有未来的爱,带给她的只有更深的绝望和痛苦。 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吧,结束了就不会再痛苦了。 咻…… 就在这时,一支白羽箭划破长空,如一道闪电从窗户而入,射入孟晏云的右肩。 咣当! 孟晏云吃痛,手中的剑掉到地上,整个人也往地上倒去。 与此同时,萧澈破窗而入,接住将要倒地的孟晏云。 烈火之中,孟晏云强撑最后一丝力气,抚上萧澈的脸,想要笑,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萧澈下颌紧绷,一言不发,抱着晕厥的孟晏云从火海中走出。 “帝后被萧灏所杀,萧灏自尽于勤政殿。”萧澈留下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204章 身世 魏王弑君,杀帝后于勤政殿,兵败之后火烧勤政殿,并自尽于火中,勤政殿毁。 太子萧澈继位。 这位新君却不在宫中。 萧澈将朝事交给各部大臣和赵王楚王处置,人则待在太子府三天未曾出门。 来禀告朝事的大臣都被拒之门外。 长思院中,萧澈下颌长出胡茬,双目布满红血丝,身上的衣裳虽还整齐,但整个人颓败疲累。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给孟晏云诊治的顾乘风和岑隐。 顾乘风和岑隐给孟晏云诊治完,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由顾乘风开口:“她的外伤并无大碍,但尽管大祭司给过她解药,那些熏香和饭菜中的毒还是对她有不小的影响。” “她什么时候会醒。”萧澈问。 那些他都不想听,他只想要她醒来。 顾乘风神情为难,撇过头没有说话。 “是娘娘自己不愿醒来。” 岑隐说:“按脉象看,即便娘娘体内还有余毒,也早该醒来,既然没醒,那就是娘娘自己不愿醒来。” 萧澈不由得心头一紧,无数的情绪涌上脑海。 气恼,气孟晏云当真这般决绝,救回来了也不愿醒来,恼怒她在撩拨他的心湖之后半点不留恋的离开。 但最后又只剩下心疼和恐惧。 心疼她活得那么苦,为那么多人想的那么周全,唯独没有想过自己,又恐惧她一辈子都不醒来。 “没有其他办法吗?”他问。 岑隐和顾乘风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有一点他们还没有敢告诉萧澈。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吃不喝,用不了几天,孟晏云的身体就会渐渐衰微,直至…… 忽然,顾乘风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萧澈。 他正要说话,被萧澈一个眼神制止住。 岑隐眼睛微微一眯,很快垂首平静道:“若是无事,微臣告退。” 顾乘风等人走远了才激动的小声和萧澈说:“要是晏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我们说了对她不一定有作用,要是那位西羌女君能来,她们是双生子,说不定能有用,但就算是那位女君同意,这一来一回时间只怕也来不及了。” 真是的,当时就应该说服慕容清来渝丰的,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顾公子在说我吗?” 一道女声突兀的从门口传进来。 顾乘风循声望去。 门口,西羌女君慕容清含笑站着。 萧澈是第一次见慕容清,不由得惊叹世上竟会有两个如此相似又能一眼就看出不同的人。 相似的是慕容清和孟晏云的脸生得几乎一模一样,于容貌上唯一有差异的是慕容清左眼眼尾斜下方有一颗鲜红的泪痣。 不同的是慕容清妖娆凌厉,孟晏云雍容温柔,若说孟晏云是澄澈灵动的山泉,那慕容清便是夜空下深沉的海。 纵然面容相似,但从气度上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陛下。” 慕容清走进来,朝萧澈行了个西羌的礼。 “你,可有办法。” 萧澈认真问,眼中噙着一抹期盼。 在慕容清成为女君之前,他派去查顾国公私藏铁矿的人无意中发现慕容清与孟晏云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再深查下去,竟发现当年西羌王后生下的是一对女婴。 而西羌大巫师断定其中一人是福星,一人是灾星。 孟晏云便是那个灾星。 当时的西羌王要处死孟晏云,但王后拼死让人带着孟晏云逃出王宫,一路逃到渝丰云州。 又遇上漠北入侵云州,孟晏云便被孟盛带回孟家。 也是在那一年,孟晏云被送走之后不久西羌王室内乱,慕容清和西羌王逃出王宫,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但他查到慕容清三年前就偶尔会去云州,并且在能力范围之内很照顾晏家的生意,很多孟晏云喜欢的东西都是慕容清搜罗了,想办法不动声色的借顾乘风的手送去的。 因此在隐隐察觉到孟晏云并未给自己留退路的时候,他便修书给慕容清。 要是现有的这一切不足以让孟晏云有活下去的欲望,那素未谋面又一直于暗中关心的亲姐姐,或许能让孟晏云有片刻开怀。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试试。” 慕容清看向紧闭双眼的孟晏云,轻声对萧澈说:“我想单独与她说说话。” 萧澈起身,郑重道:“拜托了。” 看着房门关上,慕容清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孟晏云苍白的脸颊,双目含泪,却是笑道:“我还想着等西羌的局面稳定一些,就来带你回家,可还没来得及,你就出事了。” “你不知道吧,其实在没有找到你之前,我也一直都能感觉到你还活着,能感知到你的情绪,花婆婆说这是上天赋予双生子特有的联系和天赋。” “我能感觉到你的情绪,我想你也能感觉到我的,便不管再难,我都想我不能难过,我难过便让我妹妹也难过了,而我时时感觉到你该是快乐的,或许我也是靠着你给的快乐撑过了那些难捱的时候。” “但是这一年,我却时时胸闷,怎么都不得开怀,你这一年,过得很难吧。” “都怪我,明明感觉到了,却什么都没有做,我该早点来接你走的。” 说到这里,慕容清平复了一下情绪,拭去眼角的泪,拉起孟晏云的手覆在心脏的位置。 “晏晏,你感觉到了吗?这颗心因为见到了你,比从前任何都时候都要高兴,晏晏,你别怕,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管遇到再难的事,我们都能一起扛过去的。” …… 房间里慕容清一直述说着。 萧澈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 太阳落山,月上柳梢头,露水打湿了萧澈的衣角。 他依旧一动不动,如一尊石雕。 苏衡劝过,孟靖云劝过,他不发一语,静静等待着。 对孟晏云,好像一直以来除了等待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被动的等到孟晏云闯进他的人生。 然后等着孟晏云敞开心扉,等孟晏云爱他,等孟晏云去复仇,现在,等孟晏云醒来。 这个女人真是温柔而霸道,霸道的进入他的人生,却霸道的不许他插手她的人生。 第205章 还未醒来 这几日太子府来了许多人,孟家的人,秦家的人,还有赵王妃和皇贵妃也都来过,但孟晏云的病情并无半点起色。 她便如同暖春来临时的冰雪,一点点,无声无息的消融。 顾乘风和岑隐想尽办法维持着她的身体,但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消瘦下去。 萧澈越来越沉默寡言,终日守在孟晏云的病床前,若不是有必要的事,他便也能一日不开口。 然魏王造反,先帝葬身勤政殿,整座勤政殿被烧成灰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定下。 纵然先帝的葬礼有先例可循,又由萧润做主,按照规制办就是。 但很多活人的事情还需要萧澈的旨意。 比如先帝嫔妃的位分,比如…… 皇后。 许多的人都以为孟晏云与先帝一同死在了勤政殿,更以为萧澈如今的消沉仅仅是因为孟晏云死了。 孟晏云若是活着那还麻烦些,但孟晏云死了,萧澈总要立皇后的。 从前萧澈是太子时,丞相方培清手上并无多少权力,而今萧澈已是皇帝,方培清便想抓住这个机会,使方家更上一层楼。 所谓富贵险中求,如今新帝登基,谁要是占了先机,那日后就会有大造化。 方培清邀了吏部刑部两位尚书和大理寺卿一同去太子府见萧澈,只说是为了那日千牛卫一事。 萧灏到底是真的纠集了一部分千牛卫造反,要怎么处置是需要萧澈定夺。 此时萧池正在太子府书房,好说歹说劝着萧澈吃了些东西,这才说起正事:“如陛下所说,父皇……先帝的尸体还在冰窖里冻着,棺椁中只是放了衣冠,但……微臣担心时间长了恐有变故。” “没什么变故,先帝的尸身已被大火焚毁,时间到了,将空棺椁葬入皇陵就是。”萧澈声音冷沉。 孟晏云这么深沉的恨,定是不想那昏君被葬入皇陵。 再者那昏君也不配! 萧池颔首,说起另一事:“关于先帝嫔妃的册封内务府和礼部都拟了奏折,别人倒也罢了,只是这贤妃和五公主,她们一人是萧灏的母妃,一人又被记在顾氏名下,又与……还请皇上定夺。” 这两人都曾经与孟晏云不睦,萧澈都敢以先帝的尸身找不到为由将空棺椁入葬,这两人只怕萧澈也不会放过。 “封皇贵妃为……太后,居慈宁宫,六公主七公主八公主由太后教养,份例统一按嫡公主该有的发放,与其余皇子一同识字念书,贤妃与五公主暂囚,等朕发落。” 萧池惊得睁大眼睛:“皇上三思,楚王深受先帝喜爱,又记在皇贵妃名下,若是封皇贵妃为太后,恐会惹人多想。” 封皇贵妃为太后,那萧润就是嫡出,以后会有隐患。 “按朕说的办吧。”萧澈捏着眉心。 萧池不敢再劝。 “皇上,丞相等人求见。”苏衡进来道。 “宣。” 方培清与众臣进了书房,将公事一一回禀,萧澈一一给了指示。 最后,见萧澈并无不悦,方培清试探的说:“皇上,先帝刚崩逝,不宜选秀,但皇上后宫空虚,微臣以为可以先从各家挑了适龄的女子进宫,皇上若是对孟氏留有旧情,这皇后之位,微臣推荐孟家大小姐。” 萧澈眸子眯了眯,忽地咧开嘴笑着:“丞相还真是会为朕着想。” “陛下,此事丞相并未与微臣等商议过,想来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吏部尚书看出萧澈已经罕见的动了怒,忙说道。 “随口一说?” 萧澈冷沉的目光定在方培清的脸上:“之前建议先帝选秀,现在让朕充实后宫,方丞相若是实在关心后宫,朕可以让你去主管内务府。” “微臣知罪。”方培清忙跪下。 就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皇帝何必如此? “既知罪,那便上一个自己昏庸无能,自请辞官的折子,朕准你告老,还乡。”萧澈咬重最后那两个字。 方培清抬头,不敢置信。 他这便被罢官撤职了吗? “无事的话就退下吧。”萧澈道。 其他大臣低头告退,方培清跪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苏衡让人将其架出去。 等人都走了,萧澈这才动身前往长思院,萧池跟了上去。 走到长思院门口,金舒妤抱着萧禹出来,给萧澈见了礼。 面对萧澈希冀的目光,她叹气摇了摇头。 萧澈感觉心往下沉了一寸,又不得不强撑着,提步走了进去。 “为什么呀,晏晏她这么好,她救了这么多的人,怎么她自己会这样,这老天不开眼,好人没好报!”秦燕真抹泪忿忿道。 “晏晏一定会醒来的。” 孟霄云坚定道,“晏晏说过的,她喜欢云州,那里有一场雨之后就能恢复生机的胡杨,那里是渝丰与漠北的交界,常年战乱,但那里的百姓最是坚韧,她从小在那里长大,深知生命可贵,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放弃的。” 闻言秦燕真柳眉微蹙,踌躇片刻,还是说道:“霄云姐姐,祖父说,君子气节,可欺不可辱,我与晏晏相交,始于诗书,于诗书中可见人品。” “霄云姐姐你说得没错,晏晏绝非软弱之人,但她气性高洁,宁折不弯,先帝能令她服软,但她绝不会真心屈服,如今先帝已死,晏晏只怕……” 只怕存了死意。 “不会的!” 孟霄云一口否认:“是那老皇帝色令智昏,做出这等荒唐事,晏晏从不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人,她不会因为这等事情便搭上自己的命。而且顾乘风说了,晏晏要真是半点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是撑不到现在的。” “那她便是自己都没有想好,我们便再等等她吧。”秦燕真安抚着孟霄云。 萧澈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究竟是为什么,让孟晏云在生死之间徘徊呢? 晚上,萧澈挥退众人,独自留在孟晏云的身边。 萧澈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孟晏云的脸。 此时的孟晏云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你是在怪自己,还是在怪我?” 黑夜中,他缓缓问出口。 第206章 生路 “我猜不会是怪我,你为所有人都想了,包括我,借先帝的手肃清顾家,以帝位为诱饵,让萧灏暴露所有的力量谋反,令我能毫不费力的将其一网打尽,不留余孽。” “即便是曾经的魏王妃,你都提前让其一直在大相国寺为太皇太后念经,撇清了她的干系。” “那你就是在怪自己。” “你说是你背叛我,你当真是这般想的,是吗?” 萧澈叹了口气,放下帕子,牵起唇角:“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我的初遇是你刻意为之吗,我是你选中的人,我若是不够聪明,你会选我么?”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告诉你,我早已知道,但我不在意。” “是我自己心悦你的,我能怪你什么?” “更何况你未曾负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便未曾负我,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参与,我又怎会怪你。”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哽咽,俯身抱住孟晏云,热泪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孟晏云的脖颈上。 “人人都觉得我生来便是嫡子,之后被封王,得掌大权,直至被封太子,成为储君。” “但这些都是无数的血肉铺成,皇长兄与外祖父和大表兄都死在云州,之后不久母后便也心气郁结,缠绵病榻。” “在皇长兄和母后离世之前,我从未想过走上这条路,可他们离世不久,先帝便恩宠顾家和萧濬,我亲眼见着他们踩在皇长兄和母后的尸骨上风光得意。” “在遇到你之前,我常常觉得上天对我从未厚待,让我得长兄教导照顾,得母亲呵护宠爱,却又将这些都夺走。” “直到又遇到你,你父亲母亲也将我当做晚辈护着,而不是靠山,不是通往荣华富贵的路,还有萧润和三哥,他们这般对我,都有你的原因。” “晏晏,醒来吧。” “我求求你,醒来再看看我,不要让命运对我这般残忍。”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做了这么多之后撇下这一切不声不响的离开,你不能……” 萧澈头埋在孟晏云的颈窝中,在心里一遍遍乞求着。 “何苦呢?”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孟晏云虚弱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他的幻听。 猛然抬头,便见到孟晏云睁开眼睛。 不是幻觉! 萧澈一颗心落下,捧着孟晏云的脸,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朝外面喊道:“顾乘风,快去叫顾乘风,她醒了!” 看着面前的萧澈,孟晏云忽觉陌生。 萧澈什么时候这般颓然过? 顾乘风得到消息飞奔而来,见到孟晏云果真醒来,这几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当即也是热泪盈眶:“晏晏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着去给孟晏云把脉。 人随时醒了,但身体还是太虚了。 孟晏云恍若未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萧澈:“你都已经知道全部的真相,为什么还要救我?” 萧澈蹲下,与孟晏云直视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孟晏云的脸颊,眼神温柔眷恋,带着隐隐的乞求:“晏晏,我说过的,你选择你的,我选择我的,我的选择自始至终都是你,晏晏,一切都结束了,你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 孟晏云脸上都是淡漠,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落,“为什么还要救我?” 对她荏弱凄厉的质问,顾乘风一时间呆住,不知该说什么。 他以为孟晏云醒了就一切都好了,怎么会是这样? 眨眼的时间,孟晏云已然是失声痛哭,一声声质问着为何要救她,她的身体虽然虚弱,却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 萧澈抿唇,伸手将孟晏云抱入怀中,“晏晏,都过去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孟晏云仿若未闻,哭得撕心裂肺。 还不等萧澈说第二句,孟晏云又没有了声息。 “晏晏!” 萧澈看向顾乘风,眼尾猩红。 顾乘风忙道:“晏晏只要醒了便好,现在只是情绪太激动,身子太虚弱,这才暂时晕过去了。” 话音落地,萧澈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顾乘风便见萧澈将孟晏云小心翼翼安置在床榻上,理顺孟晏云额前的碎发,将孟晏云的衣裳整理平整。 那模样令他有些不安。 但如今情况不同。 从前揣测萧澈的心思并无多大问题,但如今再揣测,那便是妄自揣测圣心。 这也将会是以后晏晏和萧澈之间的问题。 即便孟晏云将自己的心结解开,未来……也难说。 顾乘风一时间心烦意乱,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孟晏云能活下去。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陛下可知周公解梦吗?” 萧澈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他。 “殷商灭亡不过两年,武王便逝世,陛下知道,武王之父被囚于羑里七年,武王长兄被做成肉饼,传言武王逝世之前忧思惊惧,不能安寝,方有周公旦解梦以安其心,武王尚且如此,那晏晏会如何?” (ps:这是我编的我编的我编的,重要的话说三遍。) “那么惨烈的经历,哪里是能轻易放下的,从前没有发作起来,只不过是被仇恨压制着。” “其实依草民看,也不是没有发作出来,草民将晏晏与皇上相遇之后的事情仔细打听过了,如果草民没有猜错,她脸上的烧伤是故意为之,嫁给皇上之后,她身上有多少伤病,皇上比谁都清楚。” “晏晏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在伤害自己,我们都不知她活的有多痛苦,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死亡被她视为解脱。” “你究竟想说什么?”萧澈问。 顾乘风跪了下来:“晏晏如今是病了,她这是心病,想要晏晏活下来,定是要付出比对待常人更多的感情和包容,皇上若是做不到,不如将晏晏送回孟家或是云州,就当放她一条生路。” 以他了解的孟晏云,在经历那些剧变之后,更不会愿意进宫了。 这话他自然是不敢直接和萧澈说。 以此为契机,放孟晏云一个自由,或许反而能让孟晏云活下去。 第207章 不会离开 “不可能。” 萧澈一口否决,将目光重新移到孟晏云的脸上,语气冷沉:“绝对不可能!” 他等这么久,不是等她离开他的! 他绝对不接受这个结果。 况且,孟晏云是他唤醒的。 那么多的人都来过,他甚至找到了孟晏云的双生姐姐,但是这么多的人都没有能让孟晏云醒来。 孟晏云也是给了他回应的,他绝对不可能因为顾乘风的几句话就放人离开。 顾乘风垂首,对萧澈的回答并不意外。 但他也有他的坚持,真到了那时候,他也顾不得萧澈是怎么想的。 孟晏云这一次并没有睡很久,傍晚时便又醒来。 这一次守在床边的并不是萧澈,而是孟霄云和慕容清。 “你……” 孟晏云瞧着那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晏晏,这是你姐姐。”孟霄云眼眶湿润,声音雀跃。 醒来了就好,她就说晏晏才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姐姐?” 孟晏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上一世并没有出现过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 孟霄云看慕容清有话要说,给孟晏云掖了掖被角,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慕容清上前,将孟晏云扶做起起来,含笑道:“我乃西羌女君,慕容清,我三年前便知道你在云州,但那时时机不对,我便没有与你相认,这次是萧澈写信叫我过来的。” 孟晏云暗暗打量着慕容清,心中戒备着。 “你看看这个,可还记得?” 慕容清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孟晏云。 孟晏云眯着眼睛一看,倒真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七八年前我给了一个乞丐的。” 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那也是遇到顾乘风的时候,当时顾乘风和另一个小乞丐扭打在一起,那个小乞丐落于下风,她便将顾乘风拉扯开。 这件事顾乘风一直念叨,说她第一次见面就打人。 但那个小乞丐不愿去善堂,她身上也没带银两,就将这块玉佩给了那个小乞丐,让其去换点钱。 玉佩是她自己随手买的,不贵重,也没别的意义,给了便给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怎么会在慕容清手中? “那个小乞丐,他叫袁铮。” 慕容清说:“他一直记着你的恩情,三年前他来到西羌无意中见到我,将我误认成了你,听他说了有一人与我长得一模一样,我便知道是你就是我妹妹,当即我便去瞧了你,得知你是镇北将军孟盛的掌上明珠,之后我悄悄去看过你多次,也给你送过东西。” 孟晏云微微蹙眉。 她很确定从没有见过慕容清。 慕容清笑了笑,将手指上的扳指摘下递到孟晏云的手中。 “这是……” 孟晏云目光诧异。 扳指血红如血,血色艳而正,质地细腻,那血色的纹路她也十分熟悉。 她也有一个鸡血石的扳指,血色的纹路与慕容清手中的这枚一般无二,但她手中的是顾乘风送的。 “我知你喜射箭,便设法让顾乘风看到那枚扳指,他也知道你的喜好,自是会留意的。”慕容清笑容温柔。 孟晏云轻咬下唇,剪水双眸中漫上水雾,两世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勉强喊出一声‘姐姐’之后便泣不成声。 慕容清淡漠的眼中也噙了泪,倾身抱住孟晏云,哽咽道:“是姐姐来迟了,早知你来京城是这般光景,我早该带你去西羌的。” 孟晏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摇了摇头。 这都是她的选择。 哭了好一会儿,慕容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唇角是柔软的笑意:“如今相见是高兴的事情,别哭了,先吃些东西。” 说罢,端起一直温在一旁的鱼羹,舀了一勺喂到孟晏云的嘴边。 边喂着,慕容清边说道:“你出生时西羌宫中有些不平,宫人把你弄丢了,之后又出叛乱,我想着你在云州比来西羌安稳,便没有急着接你回家,现在西羌一切都……” 哐! 慕容清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开门声打断。 萧澈站在门口,冷着脸:“驿站送来西羌的信件,女君不想去看看吗?” 听到萧澈的话,慕容清似笑非笑,再看向孟晏云的时候,又恢复温柔。 她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孟晏云的唇角,“我暂时还不会走,等我有空时再来看你,嗯?” 孟晏云莞尔一笑,目送慕容清出去。 慕容清经过萧澈身边时,用仅能两人听到的音量说:“想不到陛下竟害怕至此,还要听墙角的。” 萧澈面容冷峻,只字未言,朝屋中走进去。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萧澈坐下,端起还未吃完的鱼羹,喂到孟晏云的唇边。 孟晏云没有吃,推开萧澈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问:“你是怕我和姐姐离开吗?” 萧澈的手一顿,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我不会和姐姐走的。”孟晏云道。 萧澈猛然抬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欣喜:“真的吗?” 他以为如顾乘风所说,这里留给孟晏云的都是不好的回忆,只要有离开的机会,孟晏云会不顾一切的离开。 其实他并不怕孟晏云离开,他怕的是自己也是孟晏云不好回忆中的一部分。 他的体内,始终流着那个昏君的血。 孟晏云笑意淡淡。 是不是离开这里对她意义不大,那些经历存在于她的脑中,不是存在于京城。 前世因她,南越国破,那尸横遍野的景象如在眼前。 她不知自己的存在还会带来什么,如今萧澈对她情犹未了,她若是贸然去西羌,谁知道又会给西羌带去什么。 她相信萧澈不会如那昏君一般,但在帝王身上赌,她赌不起。 “陛下该是登基了吧?”她问。 “嗯,但还未举行登基大典,我在等你醒来,届时封后大典一同举行,全天下都将会知道你是我的皇后。”萧澈目光灼灼。 孟晏云眼角浮着一抹嘲讽:“朝臣不会答应的。” 不管萧澈扯出多少理由糊弄,朝臣都知道昏君曾经想立她为后,首先清流之首秦翰林就不会同意。 第208章 何必乞怜 “我自有办法,你不必多想,只需安心等待。” 萧澈握住孟晏云的手。 他自是知道朝臣不会同意。 但…… 于情于理,他都有这么做的理由。 “首先,无论有无人反对,你都会是我唯一的皇后,然后才是其次,先帝在时,多偏重扶持文官,但先帝失德,扶持的文官良莠不齐,不如就趁此机会一齐发作,肃清朝堂、” 便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孟晏云是他的逆鳞。 至云清除那些官员,借口很多,可他实是担心会被孟晏云拒绝。 孟晏云淡淡一笑:“陛下,肃清朝堂的方式很多,不是只有这一个。” 萧澈抿唇。 果然是骗不过她的。 叹了口气,他如实道:“是,原因只有一个,我心悦你,我想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是我没有告诉你,我从不在意我们之间是怎么开始的,成亲之后不久,我便发现你当初说心悦我之言不真,但我不在意。” “我想你都愿意嫁给我,那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只要你心中没有其他人,我会走进你的心里。” “但如果你在意我们的开始,你心有芥蒂,我们可以重新以你想要的方式开始。” 在孟晏云沉睡的这些天,他是新帝,即便没有登基大典,他依旧众星拱月,花团锦簇,百官臣服于他的脚下。 这世上仿佛无人比他更得意。 但越是这般,那种无边的寒冷和不见天日的孤独感铺天盖地,仿若溺水一般,唯有看到孟晏云,才能有片刻的喘息。 然而孟晏云沉睡,那片刻的喘息之后,是深重的茫然和孤寂。 之前纵然孟晏云不在府中,他只要想到她还在京城,便能心安不少。 如今人就在他的身边,他却越来越不安。 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孟晏云已经刻进他的生命中,或许是孟晏云在火场中还抱着那对木偶,或许是在蒙山孟晏云一句句安慰他时,或许是在南华山孟晏云一剑斩杀甘才时……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那孟晏云骗他一辈子好了。 “重新开始,然后呢?”孟晏云唇角微勾,勾出一抹凉薄。 “然后?” 萧澈不解。 孟晏云眉尾微挑:“然后便是选妃,三十六宫七十二院……” “不会的,晏晏,之前我便只想要你一个,只会有你一个,不会再有其他人。”萧澈斩钉截铁。 孟晏云垂下眼眸,“陛下已经是天子,纵然自己不想,未来之事也难说,且现在不想,不代表未来不想。” 萧澈定定望着孟晏云,忽地笑起来,“纵我说能舍弃这帝位,你是不是也要说我不过是缓兵之计。” “不,陛下不能。” 孟晏云语气和缓,轻轻道:“不是陛下想不想,而是陛下不能,如今这局势,皇位更迭,漠北虎视眈眈,蠢蠢欲动,除了陛下,又有谁能稳定这局势呢?” 只要是个男子,大多都有建功立业的志向。 而且萧澈的皇长兄和外祖父都死于漠北人的刀下,萧澈岂会忘记? 萧澈还有大志向,她如今真的累了,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萧澈的未来,她没有力气参与,也不想看着她仰望的那轮明月因她蒙尘。 或许她该死在勤政殿的,那样萧澈难过一段时间之后也就过了,不必像现在这般,有了希望,她又不得不让他一次次的失望。 “哈哈……” 萧澈笑起来,却又似是在哭,声音嘶哑:“说那么多,不就是你不愿意么?” “是,我不愿意。” 孟晏云缓缓昂起头,脸上的笑似是蒙上一层薄雾:“陛下为我想过么?陛下是天子,不会有错,那陛下所做的每一个决策,但凡有所闪失,都会是被我蛊惑,甚至每每有天灾,都会是上天因我存在于陛下身边而震怒,降祸于民。” “陛下若是贤君,那我便是陛下的污点,陛下犯错,我便更是祸国殃民的妖女,我活着一天,心思叵测之人便可以借着清君侧之名兴风作浪,陛下能平几次事端,能护我到几时?” “呵……” 萧澈冷笑一声,猛然起身,起身的动作太急,他眼前发黑,退后两步身形晃了两下才站稳:“好,你好得很,你说得对,朕贵为天子,你既不愿,朕何必在你身边乞怜!”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晏晏,你这是何必呢?” 萧澈一走,孟霄云便小跑着进来。 她不是故意听两人说话,可她就在门外,这两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 “你字字句句都是在为陛下着想,你分明也不是对陛下无情啊。” 孟晏云笑着摇摇头:“但我的确不愿意。” “晏晏,陛下心里也是有你的,他不纳妃不是随口说说,前些日子方丞相提议选功臣之家的女子进宫,因此被陛下罢官,甚至连京城都不能待了。” 孟霄云柔声说。 “不管有没有我,陛下都不会同意方培清所言。” 孟晏云神情冷淡,沉静理智:“陛下不愿受人掣肘,他之前便是太子,而今又有清君侧之名,登基名正言顺,不必借谁家势力,武将这边有父亲,清流有秦家,他不必忌惮谁,不必安抚谁,方培清资质平平,心思不用在正道上,陛下重惩他,也是为了震慑动歪心思的人。” 孟霄云怔住,不曾料想孟晏云竟是这般认为的。 而且她竟无言反驳。 “姐姐,我饿了。” 孟晏云嫣然一笑。 这些事情姐姐即便是懂,也不会如她一般想,心境不同,看同一件事的想法也会不同。 “好,我去让厨房做些你喜欢吃的来,一会儿就好。” 听她想要吃东西,孟霄云暂时将此事揭过。 萧澈总算是从太子府回了宫,众臣面上不说,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新帝终于是要正常上朝了。 萧澈做太子的时候虽是严肃冷厉,可处事公正严明,并不暴戾昏庸,且文武双全,兵法谋略皆是出挑,大多数朝臣都在期盼着萧澈能给渝丰开创一个盛世。 然而萧澈是回了宫,却并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般开始处理朝政。 第209章 真正的劝诫 回到宫中的萧澈终日沉迷饮酒,纵情歌舞。 而今还在国丧期间,先帝都还没有出殡,萧澈这着实是荒唐。 第一个不满的便是秦老翰林。 秦老翰林进宫劝谏,却不知说了什么惹怒萧澈,当即就被下了狱。 秦老翰林的长子去求情,亦是被下狱。 这一举动可谓是激怒了所有的清流,礼部御史台和其他各部的官员在宫门口跪倒一片,三日三夜未进滴水,不少老臣直接饿晕了被抬回去。 但萧澈不为所动。 当孟晏云知道的时候,承懿郡主已经带着秦燕真求到她的面前。 “娘娘,臣妇的公公那么大的年纪,牢房那样的环境他真的受不住,早上臣妇去瞧过,公公已经病了,他若是有个万一,于皇上也不好啊。” 承懿郡主一脸忧心。 秦燕真也忍不住道:“娘娘,非是我们为难娘娘,只是祖父和父亲身在其职,本就有劝诫皇上之责,他们只是履行职责,皇上不高兴,斥责惩戒都行,但下狱多日皇上都未有处置,祖父若是不明不白死在狱中,届时只怕事情闹大,无法收场。” “咳咳……” 孟晏云心绪波动,气息不稳,咳了起来。 姚氏给孟晏云拍着背顺气,两难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管是以孟家和秦家的交情,还是就事论事,他们都该求这个情。 奈何现在没人能见得到萧澈,就是他们想要求情也无能为力。 可孟晏云还在与皇帝冷着,这时候让孟晏云去求情,也是让孟晏云为难。 且她隐隐感觉,萧澈性情大变,与孟晏云有关。 自从孟晏云进宫,便同以前判若两人,前几天孟晏云才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她真不想这个女儿再卷进这些事情里。 孟盛已经在准备将孟晏云送回云州了,她不想再出岔子。 “我先带太医去瞧瞧秦老翰林吧。” 斟酌片刻,孟晏云说道。 萧澈此举,明显是要逼她出面。 那日她才说不愿意背骂名,萧澈便做出这种种出格之举,是要让世人都以为他的出格与她无关吗? 既然如此,萧澈总不至于闹出人命。 一个时辰之后,孟晏云身穿斗篷蒙着面纱来到天牢门口,因孟靖云跟着,天牢的人并没有拦她。 “你真的还活着!” 秦老翰林见到孟晏云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即便是早有猜想,但还是狠狠吃惊。 不仅仅是意外孟晏云还活着,还意外萧澈这么孤高冷傲的人,在孟晏云做了先帝的皇后之后,竟还愿意留着孟晏云在身边,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莫不是孟晏云给萧澈下了什么迷魂药? “难怪,老臣就说陛下为何性情大变,原来都是因为你,孟将军光明磊落,你怎会朝秦暮楚,心术不正?”秦老翰林怒瞪着孟晏云。 “呵……” 孟晏云轻笑:“秦大人只怕是想说我水性杨花,依秦大人之言,我该怎么办,我又有什么错?” “先帝看上我,我便该一死全了他们的父子之情,是吗?” “可是凭什么呢,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 秦老翰林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即便你之前没错,可好女不侍二夫,你还有何颜面留在陛下身边,你还蛊惑陛下做出这等荒唐之举,你是嫌害陛下还不够吗?” “秦大人慎言,晏晏什么都没做,这都是……” “大哥。” 孟晏云阻止孟靖云继续说下去。 之前她就说过了,萧澈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会是萧澈身边的人。 “好女不侍二夫,那秦大人呢?”她问。 秦老翰林目光轻蔑:“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比,男子娶妻纳妾是为了传宗接代。” “不,我说的是所谓的侍奉。” 孟晏云唇角噙着笑:“好女不侍二夫,一仆不事二主,那秦老大人历经三朝,侍奉过三位皇帝,又该是个什么说法?” “你……” 秦老翰林哽住,片刻之后憋出一句:“这怎么能一样?” “如何就不一样,难道你朝堂上就高贵一些,我便低贱了?”孟晏云语气嘲弄。 “不知所谓,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咳咳……” 秦老翰林大吼一声,捂着心口猛烈咳嗽起来。 孟晏云瞟了一眼,气定神闲道:“依我看来,秦大人对陛下根本就不忠心,秦大人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自诩清流,却连忠君都做不到。” “你……你胡说,老臣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老臣进言,是为陛下保全名声,你这妖女,你懂什么!” 秦老翰林满脸都是气愤。 他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从未被人质疑过他的忠诚。 “我可不这么认为,依我看来,你不过是想要保全自己的贤名,你已经垂垂老矣,皇上往后的路却还长,你用自己的命搏一个死谏的美名,陛下却要背负着逼死忠臣的名声,秦老,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孟晏云质问。 秦老翰林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摇头小声呢喃:“不是这样的,我从未如此想过,我劝诫陛下莫要胡作非为,我有何错?” “我没有说秦老您有错,您若是真对陛下忠诚,又怎么会半点不为他着想,陛下刚登基,根基未稳,秦老您就算是劝诫,也应当讲究方式方法,如今将事情弄成这样,岂不是让别人笑话你们君臣离心。” 孟晏云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您若是不在了,谁又能帮您盯着陛下?陛下毕竟是失去了父亲,他不过是太过悲痛才会言行出错,而今您在牢狱之中,还有众多的大臣跪在宫外。” “您是他的启蒙老师,又是亲眼看着他长大,而今您不但不想办法帮他稳固朝纲,还让他众叛亲离,秦老,这便是您说的忠君吗?” 秦老翰林望着孟晏云,眼神愣怔。 好似……有些道理。 只是…… 他盯着孟晏云,问:“你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孟晏云微微一笑:“如果秦老您是真的想要为了陛下好,那我们的目的就是一致的,郎中我已经带来了,秦老保重身体,只要秦老愿意,我相信您想出天牢并不难。” 说完,给秦老翰林微一颔首,转身走出天牢。 看着她的背影,秦老翰林眯了眯眼睛,眼中有些茫然。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孟晏云的了吗? 第210章 你没有心 “你为何不与秦大人解释清楚皇上的所作所为与你没有关系?” 一出天牢孟靖云便忍不住问。 萧澈和孟晏云都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即便是不了解孟晏云,至少也动脑子想一想孟晏云撺掇萧澈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吧。 损人不利己的事,傻子才做。 他家晏晏又不是傻子。 孟晏云边往前走边说:“秦老连我活着都不知道,却在见到我之后就将所有的错处归咎于我,这是他的选择,并不需要我证明自己没有做过,对亲近的人才需要解释分辨对错,我与秦老并不亲近,谈利益得失就好。” “可若是众臣都误会是你蛊惑皇上的,这对你的名声有碍,你若想做皇后……” 孟靖云忧心道。 孟晏云失笑出声:“哥哥想什么呢,我便是做个宫妃朝臣都不会答应,更何况国母。” “那你……”孟靖云一阵心疼。 凭什么呢? 如孟晏云所说,这一切她又有什么错? 先起淫心罔顾人伦的到底是那昏君,难道晏晏就该束手就擒么? 这些官员也是就会捡软柿子捏,知道那昏君真的会杀人,当初昏君强掳晏晏的时候,无人敢激烈的反对。 而今却欺萧澈是正人君子,敢乌泱泱在宫门外跪倒一片。 “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后,也不想进宫,由他们闹去吧。”孟晏云嗤笑。 回到太子府已经是傍晚,白日还晴朗的天空,入夜之前下起倾盆大雨。 秋日的雨,下一场气温便凉上两分。 慕容清陪孟晏云吃了晚膳。 闲来无事,听慕容清也会下棋,孟晏云让秋白搬出许久不碰的棋盘,一边说话,一边对弈。 “萧澈这般做,便是要你去劝,想将贤德的美名给你,你便当真不领情?”慕容清问。 孟晏云轻轻一哂:“我并不打算进宫,再者有些时候所谓的美名反而是拖累,把人架在高处,不得不大度,而我本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慕容清的唇边漾起笑容,挑眉道:“果然是我的妹妹,纵然相隔千里,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孟晏云笑了笑,落下一颗白子,没有说话。 “你既不打算进宫,那与我回西羌吧。” 孟晏云的笑淡了淡,面上浮起两分歉疚:“姐姐是好意,但我哪里都不会去。” 慕容清轻轻一叹:“你心中有萧澈,又何必这般呢?只要你愿意,之后的路他都会帮你铺好。” “我知道,我知道他为了我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能与百官对抗,可是我不想为难他,不仅仅是眼下的事,还有以后。我心中有他,那我便容不下别人,身为帝王,后宫之事也是国事,会永远被朝臣提及,不是我不信他,而是……我想他轻松一些,我也不想那么累。” 慕容清深深看她一眼,最后下了结论:“你是真的很爱他。” 孟晏云嫣然一笑,难得的没有否认:“是啊,我很爱他。” 姐妹二人对视着,同时笑了起来。 慕容清先止了笑,神情认真起来:“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之前我与你说过的袁铮,这些年他帮了我很多,所以……” “你们有情?”孟晏云笑意揶揄。 慕容清点头,接着道:“但是当初我们相识是因为你,如果他没有认错人,或许你如今也不是这样。” 孟晏云掩唇轻笑,对上慕容清的目光,看出慕容清是真的在意这件事,才敛了笑,正色道:“那姐姐可有骗他?” “那自是没有,当时我便告诉了他,他认错了人。” “袁铮知道他心悦的人是谁就好,他即便是出现在我身边,我也不会选他。”孟晏云笑容柔和。 袁铮就算是留在云州,于她而言也只会是和顾乘风一样的存在。 慕容清释然一笑,握住孟晏云的手,叹道:“晏晏,其实不管在哪里,你都有过得好的能力,不管你是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孟晏云莞尔,笑容俏皮:“若不是我这局棋赢了,我都要怀疑姐姐是故意说出来乱我心神,就为了让我输的。” “你啊。” 慕容清没好气的嗔她一眼,眼中满是宠溺,忽又想起一事,道:“花婆婆说当初母后给你取名为慕容晏,海晏河清,这是母后的期许。”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孟晏云 哐!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将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萧澈浑身淋湿,歪歪斜斜的倚在门口,脸颊坨红,手上还拎着一个酒壶。 慕容清很有眼色的走了出去。 萧澈双眼通红,踉踉跄跄朝孟晏云走来,道:“晏晏,你又骗我,你说你不想我做什么都被说成是你的错,那这个坏人我来做,只要你来,满朝文武都会知道我只听你的劝,但你不来,我等你这么久你都不来,你为什么不来。” 他额前的碎发滴着水,语气中满是委屈和控诉。 孟晏云呆了呆。 都说萧澈在宫中酗酒,竟不是假的? “你去天牢看秦老翰林,你去费那么多口舌劝他你都不来见我,明明只要你进宫,只要你说一句话,但你宁愿去天牢。” “你想要报仇,我随你,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我就怎么帮,但孟晏云,我觉得我一直等,等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说到这里,他来到孟晏云的面前,将手中的酒壶一扔,抱住孟晏云,声音里带了哭腔:“孟晏云,你这般欺我,你没有心。” 言罢,一口咬在孟晏云的肩头。 感觉到肩头上微微的疼痛,孟晏云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便连发怒都是这般小心翼翼。 萧澈是天之骄子,要是没有她,萧澈何至如此。 正要说话,萧澈的额头碰到她的脸颊,那温度竟是有些烫人。 “你发烧了。”孟晏云将手覆在萧澈的额头上。 萧澈仿若未闻,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晏晏,你为什么不来?” 孟晏云暗暗叹气,躲开他的目光,让人去叫顾乘风来。 顾乘风来的时候,萧澈已经睡着,但手还紧紧拉着孟晏云的衣袖。 第211章 朕便不会杀你吗 萧澈只是受了寒有些发热,吃了药等着退烧便是。 等待的时间,顾乘风道:“我与向阳的婚期已经定下,年后我便要回云州,晏晏,我们可以带你走。” “我不会走的。”孟晏云笑容平静,语气很是坚定,毋庸置疑。 “那你又不愿意进宫,孟晏云,你又想做什么?” 顾乘风额头上青筋暴起,恨不能直接把人打晕带走。 “难道我就只有离开京城和进宫这两个选择吗?”孟晏云反问。 顾乘风目露不解。 “顾乘风,你说我为什么不选择进宫,但是也不回将军府呢?” 孟晏云自问自答:“因为我想做我自己,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而是就是我自己。” 顾乘风视线落在孟晏云的脸上,良久,良久…… 蓦地,他笑容讥讽:“孟晏云,要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是会被你骗了。” “你不是要做你自己,你是怕了。” 闻言,孟晏云的笑容僵在脸上,暗自握紧了拳。 见她这般,顾乘风更加确定:“你是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你连拥有的勇气都没有了。” 说着,顾乘风的眼圈红了,几次张口,却什么都没说,无言转身离开。 他能说什么呢? 他能和晏晏说要坚强,他们会一直在? 对经历过国破家亡的人来说,言语太过苍白无力。 迎着暴雨,他最终停在走廊处,一拳砸在柱子上。 那昏君真是害人不浅,死了也不能抹去留下的罪孽。 “顾公子,我有一事想和顾公子商议,是关于晏晏的。” 走廊的尽头处,慕容清站在那里,似笑非笑…… 次日,整座京城笼罩在大雾之中,添了两分朦胧的肃杀之气。 萧澈醒来的时候孟晏云并不在。 “晏晏!” 他心一慌,直接翻身下床往外走。 昨晚他是醉了,是病了,但所说的所做的他并非不记得。 苏衡听到声音走进来,扶住跌跌撞撞的萧澈,急声道:“百官知道陛下来了这儿,追着来了,中书令,御史大夫和太傅等大臣闯了进来要见娘娘,此时正在前厅,娘娘也在。” 该死! 萧澈赤着足,身穿里衣便朝前厅奔去。 “娘娘当初已经做了先帝的皇后,而今又来纠缠皇上,便毫无廉耻心吗?”御史大夫斥道。 “秦家两位大人因娘娘入狱,皇上如今又是这荒唐模样,娘娘是云州来的,出自孟老将军府上,该知道漠北对我朝一直有觊觎之心,难道娘娘忍心看着云州生灵涂炭吗?”太傅说。 “孟老将军一世英名,都要毁在你身上。”中书令语气冷沉。 孟晏云坐于上首,面色淡漠,仿佛这些大臣说的都与她无关。 “住口!” 萧澈大步走进来,声音中还夹着喘气声。 “皇上。” 大臣们忙起身行礼。 孟晏云也站了起来,但并未行礼,在萧澈开口之前道:“陛下醒了便自己与大臣们说吧,我累了。” 语毕,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一阵风拂过,吹起她的衣袂,衬得她身量纤纤,脆弱到仿佛一眨眼就会消散于世间。 萧澈想去追,被太傅拦住。 “皇上,孟氏心思叵测,实乃红颜祸水,求皇上将其赐死,以安江山社稷!”太傅跪在萧澈的面前。 轰隆! 天空中响起一道炸雷。 萧澈怔在原地,目光缓缓移到太傅的身上。 中书令也被太傅的话吓了一跳,忙也跪下道:“皇上,孟氏毕竟曾经被先帝立为皇后,皇上不应再与其有瓜葛,不如就将孟氏送走,也就罢了。” 他可不敢如太傅这般想。 别的不说,孟氏还是孟盛的女儿,赐死了人家的女儿,那云州要是真起战事,皇帝还能安心用孟盛吗? 萧澈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朕旨意,明日准时早朝。” “请皇上赐死孟氏,以安社稷!” 太傅不依不饶。 “呵……” 萧澈冷笑一声,眸中蓄了杀意:“太傅,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夺取儿媳立为皇后,太傅为何不似今日这般跪在先帝的面前,怒斥先帝罔顾人伦,或者求先帝赐死孟氏呢?” 太傅愣了愣,一时间没有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过是知道你要是这般做,先帝肯定会杀了你,但你打量着,朕便不会杀你吗?”萧澈居高临下睨着太傅。 太傅难以招架,低下了头,讷讷道:“陛下,微臣也是为了社稷。” “朕以为这江山社稷是系在朕和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的身上,原来在太傅看来,是系在一个女子身上。”萧澈嘲讽。 太傅脸色涨红,说不出话。 “如此见识,竟为太傅,忝居高位,无自知之明,不明真相便随意断人生死,本朝容不得到这样的人,免职。” 萧澈眼睛一斜,见其他几人似要求情,便再加了一句:“若有人求情,便一齐流放。” “你们既然上门了,朕也不怕与你们说清楚,晏晏她在意朕的名声,朕是不会杀你们,但也不会让你们用死谏来要挟朕。” “要死,朕也会让你们死在京城之外,要是不信,尽可以试试。” “京城权贵如此之多,渝丰学子更是数不胜数,朕便不信这朝堂上还能缺了官员。” 说完,萧澈越过太傅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忽又站定,对苏衡道:“日后再有擅闯这座府邸者,杀无赦!” 在几人或惊或惧的目光中,萧澈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 一直到走出太子府,中书令的心情都无法平复。 “大人,如何?”一个礼部的官员上前询问。 中书令抬头望去,将这几日的事情想了想。 忽然,他抬眼将门口的官员一一扫过。 这里面的官员虽是清流,但不过是名声好听,有实权者甚少。 刑部,吏部,户部,工部,大理寺等部门的官员一个没有,武将更是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过。 他惨然一笑。 是他错了,萧澈不再是太子,而是真正的帝王了。 而先帝擅玩弄权术,萧澈完全不同。 是他想错了。 第212章 封后 下人说孟晏云回了长思院,萧澈一路跑了回去。 孟晏云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秋白和夏橙收拾东西。 见状,萧澈心一慌,上前伸手握住孟晏云的手腕,出口便是质问:“你要走?” 说完也不等孟晏云的回答,咬牙切齿道:“你休想!我告诉你孟晏云,你想都别想!” 孟晏云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与他直视着,轻声道:“我没有,冬日到了,我让秋白和夏橙将秋日的衣裳收起来。” 那双眼清澈而深沉,如宁静的夜空,能将万象尽数包容。 萧澈瞬间无地自容,无力的垂下双手,后退两步,偏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陛下先去换衣裳吧,再着凉便不好了。” 孟晏云声音温柔,没有责怪,没有怒气。 萧澈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孟晏云轻叹一声,吩咐人将午膳端上来。 萧澈沐浴换好衣服回来之后,午膳已经摆好。 他站在门口,踌躇着没有走进去。 见状,孟晏云微微一笑,打趣道:“陛下站在那儿做什么,进来用膳呀。” 她越是这般云淡风轻,萧澈的心里越是难受。 要有什么样的心境,才会被那些大臣指着鼻子骂也毫无影响,被他误会也只是平静的解释。 不吵,不闹,一点情绪都没有。 萧澈唇一抿,走到她身边坐下,道:“抱歉,是我的错。” “不怪陛下,陛下用膳吧。”孟晏云含笑。 “晏晏,我不要你把我当皇帝。” 萧澈握住孟晏云的手,一字一字认真道:“我只是你夫君。” “好。”孟晏云笑得眉眼弯弯。 萧澈心里踏实了些,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不会再有了,是我错估了他们的胆子,其实朝堂上并未有太多非议的人。” “你在南华山让你兄长调人保护了许多官员和其家属,去南华山时武官居多,加之那日你一剑杀了甘才,干净利落,武官都在为你叫好,又有你父亲的关系,只要各军不乱,便不会动摇国本。” “秦老翰林也被你劝服,上了奏折说言辞激进,冒犯天颜,实属不该……” “萧澈,我不想进宫。” 孟晏云温和的打断了萧澈的喋喋不休。 她知道萧澈是想说立她为后并不难,对萧澈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萧澈的笑滞住,紧紧盯着她:“孟晏云,你还是要走!” “不是的,我不走。” 孟晏云摇头,声音轻而缓:“我就去蒙山或者南华山行宫,如此你每年避暑或狩猎时都可以……” “我不同意!” 萧澈一口否决:“你不要再骗我,这只是你还是要离开的缓兵之计罢了!” “萧澈,你也为我想一想,你觉得那个皇宫,我还想去吗?” 萧澈准备的话都被堵住。 是啊,那皇宫孟晏云如何还会愿意进。 每一次孟晏云去,留下的都是不好的回忆,更何况,还有他那父皇留下的痕迹不是一两日能清除的。 恍惚间,他的手上传来温暖。 孟晏云反握住他的手,道:“萧澈,我不会走,你就容我一两年,或许这一两年的时间我便想通了,也就一两年,好不好?” 萧澈要是受不了她乍然离开,那她便一点点抽离。 一两年的时间,萧澈或忙于国事,或能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总能放下她的。 “好,但你就在京城,就住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纵不进宫,我也要你做我的皇后,一月之后,登基大典与封后大殿一同举行。” 萧澈握着孟晏云的手收紧了些,执着的望着孟晏云,非要等到孟晏云的答应。 孟晏云轻轻一叹:“我可以陪你参加登基大典,但是封后,容后再说吧。” “晏晏,这是我的底线,我要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可以说你不在意这些,但我在意。” 萧澈坚持。 只要孟晏云不答应与他一同昭告天下,那就是还在想着离开。 孟晏云思量片刻,终是松了口:“好,但我身体不好,封后大典繁杂冗长,我实是没精力,便不必办了,陛下颁布诏书也是一样的。” “好,都按你说的办。” 生怕她反悔似的,萧澈拍桌而起,展颜而笑,声音因欢喜而激动:“我这就回去写诏书,你等着我。” 说完也不吃午饭了,转身大步离开,脚步之快,之大,使得衣袂翻飞。 秋白这时走上前来,小声道:“瞧陛下的样子,是真的喜欢娘娘。” 孟晏云笑着,小声呢喃:“现在是啊,但能到几时呢?” “娘娘说什么?”秋白没有听清。 “没什么。” 孟晏云情绪平复,小口小口的喝着羹汤。 下午时分,封后的诏书和皇后的金印宝册就被送到太子府,诏书中只说封太子妃孟晏云为皇后,中间的那些事情便如同从未发生。 次日的早朝上,原本还有大臣质疑,萧澈将昨日的那句‘渝丰人才众多,朕便不信朝堂上还能缺了官员’一说,加之此前萧澈将秦老翰林下狱,罢免了丞相和太傅,便再无人敢明着置喙此事。 下了早朝,萧澈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置,孟盛趁机赶到太子府。 “晏晏,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问。 他都已经准备好送孟晏云回云州,现在孟晏云被封为皇后,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孟晏云请了孟盛坐下,态度平和又略带一丝小女儿家的欣喜娇憨:“父亲,我喜欢皇上,又能做他的皇后,我自是高兴的。” 孟盛眉头紧皱,对孟晏云如此大的转变有些无所适从,想来想去也不想提及那些沉重的事情,只问出一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孟晏云笑容乖巧无比。 “晏晏,你永远都是孟家的女儿,很多事请不需要你自己来扛,有事别憋在心里,我们是家人,本就该荣辱与共的,知道吗?” 孟盛只能说。 “多谢父亲宽慰,我知道的。” 孟晏云顺势转移了话题,“父亲也别只是担心我了,大哥和姐姐年纪也不小,父亲母亲该为他们打算起来了,大哥也就罢了,那武安侯府的情况,还请父亲母亲多多留意。” 第213章 终有一别 说起其他的事,孟盛注意力被岔开,答应了会对武安侯府的事情上心,见孟晏云的状态的确好了不少,离开时也放心许多。 宫中和朝堂上的事情不少,萧澈忙着处理,无暇来太子府,特派了苏衡前来告知。 萧澈以国库空虚为由,将先帝的葬礼以最简单的规制办,这本来还有些非议,但萧澈将登基大典也一并削减许多,便再无议论声。 封后大典不办是孟晏云自己要求的,然而别人却不知道。 外人总要通过表现出来的形式去判断两人的关系。 没有封后大典,连皇宫都不让进,这两件事合起来,不少人便得出一个结论——孟晏云并不得宠。 特别是在孟晏云得封皇后两天之后萧澈都没有踏足太子府,这种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之前被萧澈晾着的那些清流,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嘲讽孟晏云到了直接嘲讽孟家人,毕竟孟晏云在太子府不出门。 萧澈的那句不让人擅闯太子府,在流言几经传播之后,终是变成了孟晏云被软禁在太子府。 自然,足不出户的孟晏云并不知道这些。 一日早上慕容清来陪孟晏云吃了早饭之后说:“我不能在渝丰待太长时间,明日我就要回西羌了。” 孟晏云怔忡片刻,随后扬起笑脸:“姐姐一路顺风。” 慕容清伸手摸了摸她的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对她的不挽留甚至毫无不舍并不意外,只柔声说:“一切别想太多,有姐姐在呢。” “姐姐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孟晏云笑弯了眼睛,对秋白递了个眼神。 秋白会意,将梳妆台上的一个木盒拿了过来。 “这是我给姐姐备的礼。”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份国书。 慕容清不明所以,将国书打开。 里面的内容大致为之前顾国公私藏的那座铁矿归西羌所有,国书上盖了玉玺,有户部和工部的印章。 这便是过了明路的,并非是萧澈一人的独断,日后即便有争议也是西羌占理。 “晏晏,这是……” 慕容清不敢置信。 “顾国公假公济私,为了这座铁矿杀了许多西羌百姓,渝丰也该补偿。”孟晏云道。 这座铁矿在两国边境,但更靠近西羌一些,那个位置距离渝丰都城太远,渝丰难以掌控,这才被顾国公钻了空子的。 “谢谢你。” 慕容清由衷道。 孟晏云回以一笑。 想了想,慕容清还是说道:“有一件事我觉得你越早知道越好,漠北以恭贺新帝登基为名派了使团前来,使团中有漠北的三公主。” 派了个公主来,所图很是明显。 霎时间孟晏云便明白过来。 难怪萧澈这么急着封她做皇后。 萧澈是怕等那漠北三公主来了会横生枝节。 也是难为他了。 孟晏云暗暗叹了一口气。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时,孟晏云送了慕容清离开京城。 十里长亭,慕容清主动保住孟晏云,声音透出不舍和不安:“晏晏,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相信我,我会来接你的。” 孟晏云声音温柔:“姐姐在西羌也要好好的,姐姐还有那么多的子民,那些都是姐姐的兄弟姐妹,姐姐不是只有我一个妹妹。” “唉……傻妹妹。” 慕容清放开孟晏云,将孟晏云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笑道:“好了,回去吧,别送了。” “姐姐走吧,我看着姐姐走。” 慕容清眼中已经有了泪花,含泪点头,毅然转身。 孟晏云站在原地看着慕容清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的,眼中的笑意渐渐稀薄。 此生应该是不会再见了。 但能见到亲姐姐一面,她再无遗憾。 深吸一口气,她亦转身,往京城中而去。 刚送走慕容清,她心中还是有些惆怅,对秋白道:“去将军府瞧瞧大姐姐吧。” 有人提前去通报,回来时与孟晏云道:“皇后娘娘,将军府大小姐去成平大长公主府上赴宴去了,陛下登基,淮阳王获准回京恭贺,陛下让成平大长公主接待。” 淮阳王? 上一世娶了陈楚楚的人。 她倒是想见见。 “去成平大长公主府,与大长公主说,不必惊动宾客。”她道。 半个时辰之后,孟晏云来到成平大长公主府。 因提前与成平打过招呼,出来迎的只有成平。 成平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带着孟晏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进京的不仅仅有淮阳王,还有宣平大长公主和先帝的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也在路上了。” 孟晏云微微蹙眉。 看来太子府中的人是得了萧澈的命令,不许将外界的这些消息告诉她。 京城向来是风云多变,新帝登基,权力的更迭不仅仅体现在先帝和新帝之间,还有各方势力。 得新帝青眼,那自是会得重用,得掌大权。 要得青眼,首先要在新帝面前,能让新帝见到,所以各位在封地的王爷和公主都会上折子请求回京祝贺。 先帝在时有意削弱分封带来的权力分散,故而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许王爷去封地,改封地为郡,州,府,由朝廷任命郡守,州府,都督管理,即便是王爷去了封地,也只食封邑,受郡守监督,对封地无决策权。 不过淮阳王例外。 淮阳王是异姓王,淮阳王先祖对渝丰有开国之功,封地淮阳,世袭罔替。 但对皇权来说,狡兔死走狗烹是常事,渝丰的历代帝王并未对淮阳王放心,端韶太子在世时,便将淮阳变更为郡,淮阳王的王位变为郡王,从地位上便低了一头。 孟晏云分析着这些,与成平走向宴厅。 走到门口,便听得里面有人高声说话。 “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真以为我们不在京城不知道,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她是太子妃,之后摇身一变又变成先帝的皇后,现在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皇兄封她做了皇后,此等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孟氏好手段。” “听说当今皇后并不是孟将军的女儿,谁知道是不是孟家早有预谋,不知从哪里找了这么个狐媚子养着,就等着这一日呢。” “但皇上哪里是能糊弄的,那狐媚子虽是被封了皇后,不也被养在外面进不去皇宫,也没有册封礼,这算哪门子的皇后。” 第214章 宣平公主 “说话的人是谁?” 孟晏云在门口站定,问成平大长公主。 成平面有愠色,但更多的是对孟晏云的担心,观察着孟晏云的脸色,道:“是宣平大长公主的二女儿灵毓翁主和大公主。” 言罢,又道:“娘娘身子刚好,莫要因这些人生气。” 孟晏云勾起唇角,笑意如霜。 怎么说她都无所谓。 但是说她的父亲…… “既然知道自己不在京城,那不知道情况就胡说八道,宣平大长公主平素就是这般教导你,让你背后说人闲话的吗?” 秦燕真的声音紧接着传出。 “皇后娘娘也是你们能在背后非议的!”孟霄云愤怒道。 孟晏云朝秋白点了点头。 秋白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宴厅中在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之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一齐行礼。 孟晏云缓缓行至上首坐下,扫了众人一眼,姿态雍容中带着一丝懒散:“免礼。” 说完,视线落在钟灵毓的身上,“抬起头来。” 钟灵毓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在孟晏云的声音落地之后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垂着眸子,不敢看孟晏云的眼睛。 “倒是生得好模样。”孟晏云赞了一句。 “谢……谢娘娘称赞。”钟灵毓的声音都在抖。 “也不用谢,本宫在翁主的眼中算不得皇后,本宫赞你,也不过随口一说。”孟晏云语气平淡寻常,却又是分外认真。 噗嗤…… 秦燕真没有忍,直接笑出声。 钟灵毓脸色涨红,眼里蓄了泪,咬唇怨恨的瞪着孟晏云。 果然是个狐媚子,这般欺辱她! 还不是仗着皇帝,等皇帝来了见孟晏云这般嚣张,一定不会饶了这个妖妇! “方才舌头不是利索得很吗,继续说呀。”秦燕真愤愤道。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八道,也就是皇后脾气好,要她是皇后,恨不能马上把这些人拉出去砍了。 “以前便听说秦老翰林家的姑娘口齿伶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门口传来一道凌厉冷沉的女人声音。 孟晏云循声望去,众位夫人簇拥着一位端庄贵气的贵妇人走了进来。 那贵妇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眉目之间甚是严肃,使其风韵犹存的脸上更多添了些岁月的痕迹。 孟晏云含着浅笑。 想来这就是宣平大长公主了。 孟晏云打量宣平的时候,宣平也在打量孟晏云。 美,实在是美,果真是有能让两位帝王争抢的资本。 这种美不仅仅是皮相,还有仪态气度。 纵然没有华服珠翠,孟晏云仍旧风姿绰约,仪态万方,姿容妩媚却不妖娆,举止优雅而不做作,周身的矜贵气派仿佛与生俱来,毫无外界雕琢的痕迹。 身处繁华之中,整个人又有不曾沾染尘世的干净从容、 这般气度,唯有国母之位能相配。 “这位是……” 孟晏云含笑,明知故问。 “这位便是宣平大长公主。”成平介绍道。 “原来是姑姑,失敬。”孟晏云笑容温和,端坐着道。 宣平福一福身,开口道:“本公主倒是不知要唤你皇嫂,还是皇后。” 此言一出,宴厅中又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在众人的目光中,孟晏云轻笑一声:“公主若是唤我皇嫂,倒不知唤皇上皇兄时,皇上会不会应。” 宣平眸底冷意划过。 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 “母亲。” 钟灵毓的腰杆马上直了,扯了扯宣平大长公主的衣袖,满脸委屈。 “灵毓翁主说皇后得位不正,倒不知是不是在家中宣平大长公主就是这般教她的。”成平率先说道。 宣平看向成平的眼神中带着不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的事情,别人还说不得么?” “公主慎言,污蔑皇后,其罪当诛。” 承懿郡主的声音缓而沉。 宣平看着承懿郡主的眼神中有些不解。 奇怪。 皇帝因为孟晏云而将秦家父子下狱,还逼着一向刚正不阿的秦老翰林上了请罪的折子,按理说在秦家应该是和孟晏云结了仇的,怎么承懿郡主会是处处维护着孟晏云? 这不合理。 看来想探查秦家的态度,还是要见到秦老翰林才行。 毕竟承懿郡主代表不了秦家。 宣平看着孟晏云,笑容轻蔑:“皇后应该宽容大度,难道我们的这位皇后,连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么?我家灵毓还是个孩子,皇后不会与她一般见识吧。” 孟晏云的笑容一寸一寸的淡下去。 这样的话她上一世也是听过的。 因为是王后,所以要大度,因为是正妻,所以要大度,因为来自大国,所以要大度…… 这一句句的大度,让她前期咽下了很多委屈。 也是在鸿雁被害之后,在生下孩子之后觉得不能被困在‘大度’之中,方在无数次的吃亏中学会了怎么与这些人周旋。 “公主这般说,那本宫倒也不好与灵毓翁主一般见识,那就公主给本宫一个交代吧。”她道。 宣平不慌不忙,“灵毓年岁还小,本公主会带她回去好好管教,不过本公主一向教她实事求是,只怕是给不了皇后想要的交代。” 孟晏云交握的手紧了紧。 是的,她先是萧澈的太子妃,又成了先帝的皇后,这些事情真实存在,萧澈能掩人耳目,说先帝的皇后‘死了’。 但不管为了什么,她都无法理直气壮的否认那不是她。 “皇后要是无事,那本公主就告辞了。” 见孟晏云没有说话,宣平神色得意,转而又看向成平,讥讽道:“这京城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什么人都能耀武扬威,陛下果然还是太年轻,比不得皇兄,皇兄若是在,哪儿来这么多阿猫阿狗。” 孟晏云的神情猛然沉下,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宣平,“公主说得对,这京城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是该正一正这风气。” 言罢,冷声吩咐秋白:“灵毓翁主污蔑本宫,掌嘴二十,贬为庶人,成平大长公主乃先皇册封,宣平大长公主当众非议,实属不敬,罚跪宗庙三日,罚俸三年。” 宣平转身,似是看到天大的笑话,直接嘲讽道:“还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大胆,皇后娘娘乃皇上亲封,宣平大长公主是要造反吗?”成平怒声道。 “本公主乃长辈,自有教导皇后的权力,你一个假公主自是不会懂,被张口闭口就是造反,这天下本就是我萧家的,谈何造反。”宣平嗤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孟晏云微微歪着头,宣平这般放肆,目的为何,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难道真的只是看不惯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但宣平的话语中连萧澈都不放在眼里,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无事,本公主走了,以后皇后若是看到本公主不高兴,有本公主在的地方,皇后可以不必来。” 宣平拉着灵毓转身便走。 “姑母好威风。”萧澈的声音从屏风之后响起。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萧澈一身玄色龙袍,从屏风之后缓缓走出。 这宴厅有前后两个入口,众人也不知萧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听了多少。 第215章 立场 孟晏云一惊,率先起身行礼道:“拜见陛下,陛下……” 她的话还未说完,手上一热,被萧澈搀扶起身。 “朕只是皇后夫君,不是君臣,日后皇后见朕,无需行礼。”萧澈牵着孟晏云的手坐了下来。 孟晏云的手有些凉,他柔声道:“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手这么凉,可是冷了?” 说话的是时候其他人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萧澈仿佛没有见到。 孟晏云没有说话。 方才宣平公主言语中已然是不服萧澈,萧澈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她不该在这时候拖萧澈的后腿。 萧澈将孟晏云的手握在掌心中,目光徐徐移到宣平的身上。 “皇上,我方才只是和皇后娘娘开玩笑而已。”宣平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向萧澈。 新帝刚登基,还想要他们这些皇族的支持,皇帝不敢将她如何的。 “宣平公主藐视天子,戏弄皇后,勾结外敌,不配为皇族,玉牒内除其名,交由刑部审问。”萧澈目光幽幽的望向宣平。 众人大骇。 宣平怔了怔,旋即冷笑着:“陛下为了这个妖女可当真是六亲不认,先帝刚死,陛下就不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吗?” 萧澈只是睨着宣平。 他没必要和宣平废话。 一队杀气沉沉的禁军侍卫走了进来,就要上手将宣平公主擒住。 宣平这才意识到萧澈是认真的。 她一把拍开侍卫的手,梗着脖子对萧澈怒目而视:“萧澈,你为了这个妖妇竟然要杀你的姑母!” 萧澈拧起眉头,冷声道:“叛国者,杀无赦,纵是皇族又如何!” 孟晏云要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如果没有证据,萧澈不会当众这么说的。 之前她还疑惑宣平公主这般嚣张是想得到什么,看来是她想多了。 宣平不是想得到什么,只是真的不将她和萧澈放在眼里罢了。 倒是她把宣平想的复杂了。 也是,不是人人都是先帝和萧灏那般心机深沉的。 “萧澈,你这是目无长辈,你这样不会有好下场的!”宣平气急败坏,却又拿萧澈没有办法,只能出言诅咒。 萧澈冷冷一笑:“你不是说晏晏不想看到你的话,有你在的地方晏晏可以不必来吗?朕成全你,一旦查实你叛国的行径,你或是流放或是抄斩,晏晏也不必因你不快。” “皇上,都是臣女的错,皇上饶过母亲吧。”钟灵毓哭着下跪求情。 “饶不了她的,是国法。” 萧澈扔下这一句,扶着孟晏云离开。 宣平还想叫骂,被苏衡将口塞住,呜咽着被拖走了,毫无一国公主的仪态。 承懿郡主瞧着,不屑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得罪皇后的下场,以后眼睛放亮些,嫌命长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别作死还连累家人。” 剩下的宾客噤声不敢言语。 宣平那可是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姑母啊,说废就废,说下狱就下狱,萧澈竟是丝毫不顾皇家颜面和宣平大长公主的驸马。 他们又有什么资本去胡说八道。 回府的路上,孟晏云有些担心,问萧澈道:“宣平大长公主果真通敌吗?” “她早在进京之前就与漠北使团通过信,从漠北使团进渝丰地界,漠北便频频往边境增兵,私自联系外国使团本就是大忌,如今这局势,她便是通敌。”萧澈说。 听到这话,孟晏云的心提了起来:“那我父亲和兄长……” 最了解云州和漠北用兵的人莫过于她的父兄。 萧澈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局势还没有这么严峻。” 孟晏云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 等局势严峻,父兄还是要去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萧澈,即便萧澈不派父兄去,要是北境真起战事,父兄自己也会请旨。 “晏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抱负和选择,你不能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即便是家人,也不能完全负担别人的命运。”萧澈言语温柔,却也是无奈。 若有大战,孟盛这样的老将和孟靖云这样的后起之秀是肯定要奔赴战场的,要是不派,外人会有争议,孟盛也会觉得不受重用。 “我知道。”孟晏云勉强扬起一抹笑。 她自是知道的,可也无法坦然面对。 顾乘风说得对,她是怕了。 “慕容清回了西羌,岑隐也在京城,局势或许不会严峻。”萧澈安慰道。 漠北与南越,渝丰和西羌三国都有接壤,兵力是绝对不够同时应对三个战场的。 即便南越和西羌不出兵,只要保证南越和西羌不会在渝丰和漠北交战的时候趁机袭击渝丰,渝丰也是不惧漠北的。 说起南越,孟晏云柳眉蹙起。 “姐姐都已经回了西羌,岑隐却还逗留京城,这有些不对劲,南越王年老,大王子虽是体弱却足智多谋,之前岑隐效忠的是二王子,如今没了二王子,不知他效忠的是谁。” 萧澈抬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温然笑道:“若是想知道,让人前去探查就是。” 孟晏云摇头:“也不必,不管他效忠的是谁,他忠心的只会是南越,终归不会是我,如今既是局势紧张,还是防着他一些为好。” 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们共同的敌人是先帝。 如今先帝不在了,局势也变了,岑隐还留在京城,那他想做什么便值得深深思量。 岑隐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让她和松儿重生,肯定有所图,甚至献祭了二王子,既然是以命换命,那不一定是用二王子的命换她的,用她的命换二王子的也行。 岑隐这般选择,只能说对岑隐来说,她和松儿活下来的价值要比二王子要大。 那岑隐究竟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你若担心,让他回南越去就是。”萧澈道。 他是以为孟晏云和岑隐亲厚,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岑隐留在京城,而且这段时间岑隐一直都住在太子府,从没有见过外人,甚是安分的样子。 否则他不会让岑隐在孟晏云的身边。 没想到孟晏云会将局势人心分析的这般清楚。 孟晏云又是摇头:“这也不妥,在不知道岑隐的目的之前,不宜让他回去,从前他是我的老师,如今我们身处不同的国家,立场不同那要思量考虑的就多了。” ………… 大家新年快乐吖~~ 第216章 天下之事,皆是家事 萧澈望着太子府的匾额,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道:“这府邸的匾额得改一改。” 否则外人总是揣测他将孟晏云留在这里是厌弃的意思。 孟晏云自己倒不放在心上,笑道:“一个匾额而已,除非皇宫中重新设立东宫,不然这里总会有新的主人,不必费这个心思。” “不过换一匾额的事,费不了什么心思,思君别苑,这么改如何?”萧澈低头含笑望着孟晏云。 孟晏云怔了怔。 日日思君不见君,是这个意思么? 萧澈是想驱散那些说她进不去皇宫名不正言不顺的传言。 “陛下……” “我没有名字吗?” 萧澈眸中闪过些许不满,“我不欲与你分尊卑亲疏,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你还要把我往外推吗?” 说着,他朝孟晏云近了一步,将孟晏云紧紧箍在怀中:“所有的事情我都能依你,但我绝不许你离开我。” 孟晏云低头默了默。 或许…… 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萧澈若是喜欢她,她便好好做萧澈的皇后,萧澈若是有了新欢,那时她再求去也不是不可。 只要她守好自己的心,爱萧澈爱得有分寸些,总能把日子过好的。 萧澈能允她住在宫外已经很好了。 这般想着,她笑容粲然:“我觉得很好。” “那我一会儿题了字让他们去做。”萧澈也露出笑容。 回到长思院,坐定之后孟晏云问:“陛下怎么去了成平大长公主的府邸,是去看淮阳王的么?” “不是,来用午膳,听说你去送了你姐姐之后去了那里,就去看你。”萧澈答。 孟晏云打量着萧澈。 今天的萧澈有些奇怪,说话好似直接了许多。 “能传膳了吗,我现在都还没有用膳,与那些大臣打了一早上的嘴仗,还真是饿了。” 萧澈语气有些轻快,不像帝王,倒像是哪家的少年郎。 这是三哥和萧润给他出的主意。 他越是小心翼翼,越是会让孟晏云瞻前顾后,有事不如坦诚的说出来,至少他和孟晏云之间要有一人是坦诚的。 孟晏云用眼神示意秋白去传膳。 她张了张口,原本是想问在朝堂上吵什么,最后出口的话却只是:“陛……还是先净手吧。” 萧澈净了手,笑吟吟的说:“不过就是怎么安置漠北使团和进京朝贺的权贵,礼部和鸿胪寺都能吵得不可开交,真当我不知道他们有些人背地里收了人家的好处吗?” “这是朝堂中事,后宫不宜干政。”孟晏云淡淡道。 萧澈是好心,是重视她,她知道的。 可她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的纯真少女,会沉浸在男子的偏爱看重之中,会为了男子的宠爱而全然奉献自己的身心。 她可以为萧澈死,但这不代表她昏了头。 权力掌握在萧澈手中,对她爱意浓厚时可以将一切都给她,但萧澈同样有随时收回去的能力。 她不想为萧澈燃烧自己,也不想和萧澈争什么,更不想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过日子。 “你都不在宫中,何来后宫?” 萧澈挑眉:“天下之事,皆是你我的家事。” 孟晏云轻叹一声,既然萧澈说话直接,那她也不拐弯抹角了。 “臣妾已经是皇后,享了臣民供养,臣妾本该担起责任,但臣妾累了,如今享天下养而在此碌碌度日已经是心中有愧,若是陛下再对臣妾偏爱,定会惹来臣民不满。” “臣妾也实是累了,不想去担那么多责任。” 她一连说了两次累了。 “你不愿担,自有我帮你担着,你若是不信……” 萧澈说着左右看了看,似是在想证明的办法,最后目光依旧落在孟晏云的身上,道:“你若是不信,你精通医道,你给我下一道毒……” 话未说完,孟晏云伸手捂住他的唇,一脸凝重:“陛下说的什么话,没轻没重的。” 萧澈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笑道:“晏晏是真担心我啊。” 孟晏云红了脸,推了推萧澈,萧澈却将她搂得更紧,且她感受到萧澈越来越灼热浓厚的气息。 “陛下,大白日的。” 她耳朵都似火烧一般。 萧澈低头咬着她的耳垂,声音靡哑:“你唤我的名字总是在卧榻之上。” 孟晏云的脸火烧一般,羞得眼尾都染上绯色,声音更是小的记得听不见:“萧澈,你还在孝期……” 萧澈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一声声唤着萧澈名字的求饶…… 次日清晨,不必上早朝,萧澈原本不想进宫,却还是被孟晏云赶走了。 送走萧澈,孟晏云的笑容消失,吩咐秋白:“去将楚王叫来。” 岑隐还在府中,她心中总是不安。 半个时辰之后,门房来报萧润来了。 孟晏云吩咐人将萧润带去花园赏景台,她刚动身,夏橙红着脸递上围脖:“娘娘还是戴着吧。” 想到昨晚萧澈的孟浪,孟晏云下意识看向镜子。 透过镜子,她清楚地看到脖子上的红痕,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真是…… 毫无轻重。 她咬牙将戴上围脖,心里将萧澈狠狠骂了一遍。 来到赏景台上,萧润已经在等待。 “嫂嫂。”萧润规规矩矩的行礼,暗暗打量孟晏云的脸色。 见孟晏云虽然依旧纤瘦,但脸色红润,他放心不少。 “坐吧。”孟晏云说着坐了下来,含笑问道:“前几日吓到你了吧。” 萧润扁了扁嘴,面色委屈:“嫂嫂既知道,以后莫要这般吓人了。” 他都不敢回想见母后将剑横在颈上时的场景,每想一次,他都怕到不敢呼吸。 孟晏云笑了笑,并未过多解释,柔声说:“你既唤我嫂嫂,那我便不再是你母亲,你的母亲现在是太后。” “我唤您嫂嫂,并非不认您,我只得想让您放下过去,活在当下,在我心中,您永远都是孩儿的母亲。”萧润正色,语气郑重其事。 孟晏云垂眸躲开萧润的目光,再抬眸时,她噙着笑,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派人去南越帮我找一样东西。” …… (本来昨天也要更的,但吃春山学的瓜吃的太上头了) 第217章 帝王逆鳞 “什么?”萧润问。 “你和我兄长亲自去一趟南越的大箐山部族,请蛊婆来一趟。”孟晏云说。 萧润面露难色:“嫂嫂与我如今身份都已不同,南越部族一向将蛊婆保护得极好,一般连部族都不出,我们还是异国人,怎么能请得来?” 南越部族斗蛊之事多有发生,蛊婆要是不在部族之中,其他部族很有可能趁机发动进攻。 “这不难。” 孟晏云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用草结。 “这是什么?”萧润不解。 “上一世你父王曾对那蛊婆有恩,蛊婆教你父王编了这么一个草结当做信物。” 萧润将草结接了过来的,犹豫着道:“可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父王救蛊婆在与我相识之前,你将上一世之事尽数告知蛊婆,蛊婆是不能出部族,但她座下有一少女,名唤桑那阿酒,阿酒深得蛊婆真传,蛊婆就算自己不来也会让阿酒来的。”孟晏云说得笃定。 萧润眉头轻蹙:“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吗?” 孟晏云笑了笑,“也没什么玄机,大箐山部族与岑隐的砚乌谷部族一向不睦,此事既有岑隐参与,大箐山部族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而且大箐山部族靠近渝丰,若渝丰与南越两国有了摩擦,大箐山部族首当其冲。” “自然,这些你也不必明说,人总是相信自己分析出来的事情,点到为止即可。” 萧润明白过来,面色严肃,拱手道:“嫂嫂放心,我定将此事办成!” 孟晏云点头,目光温柔:“去准备吧,一会儿我会进宫与皇上说的,也得他同意你们方能出关。” 萧润神情坚毅,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萧润的背影,孟晏云轻轻一叹。 此行并不太平,但是了解南越民风的只有萧润,她能绝对信任的也只有萧润和哥哥。 然而覆巢之下无完卵,她上一世看得不能更清楚了。 朝堂上有萧澈,但岑隐的那些手段,还需得有克制的人她方能放心。 看时间差不多,孟晏云动身进宫。 先帝刚崩逝不久,按礼数来说还在孝期,但新帝登基亦是喜事,宫中更多的是沉浸在新帝登基的新气象中,并无多少孝期的沉闷伤感。 进宫走了不一会儿,便见到数十宫人成对往外走。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带路的小太监。 “皇上恩泽,放二十五以上的宫人出宫,另将从前先帝身边的宫人遣去给先帝守陵,承诺三年之后还能领一笔赏赐然后归家。”小太监恭敬道。 孟晏云顿住脚步,目光停在那些出宫的宫人身上,眼中慢慢漫上水雾。 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她的缘故吧。 这宫中许多人都曾见过她在先帝身边,萧澈这么做,能一定程度上遏制她的过去被传扬。 她仰头看了看天。 曾经她想萧澈若知道她的动机,知道她嫁给萧澈是存心,她与萧澈再无未来。 但时至今日,似乎萧澈一直都在坚定的选择她。 不管她想做什么,萧澈都是坚定的站在她的这边。 而她在这段关系中一直都是退缩的。 或许,她该尝试从过去走出来,尝试朝着未来迈步。 政事堂中,萧澈正听着官员议事,苏衡走了进来,行礼之后道:“陛下,皇后娘娘进宫了。” “她到哪儿了?”萧澈几乎是瞬间起身,欣喜全都挂在脸上。 “娘娘往慈宁宫去了,现下该是已经到了慈宁宫。”苏衡答。 “你们且议着,明早将章程呈上来便可。” 萧澈扔下一句人便大步走出政事堂。 政事堂中的官员面面相觑。 中书令不禁感叹:“从前竟不知陛下也会有为女色昏头的时候。” “大人此言下官不同意。”吏部李尚书道:“陛下若是沉迷女色,宫中又岂会只有皇后一人,若想说皇后蛊惑陛下,下官倒想问问各位,皇后迫害谁了吗?” 没有人能说出反驳的话。 之前因劝谏皇帝入狱的秦家都没有再说孟晏云什么,除了那些宫闱秘辛,他们实在也说不出孟晏云十恶不赦的大罪。 “时至今日,难道你等还看不出咱们的这位陛下,唯一的逆鳞就是皇后娘娘么?”李尚书语气有些嘲讽。 国家大事都还操心不明白,操心皇帝的后宫去了。 萧澈从登基就明明白白说明一件事,国事上怎么吵怎么意见不同都可以,可一旦触及孟晏云,萧澈是不容许任何人置喙的。 慈宁宫中,正好赵王妃金舒妤也带着萧禹来给太后请安。 萧禹仿佛知道是谁救的他,咿咿呀呀伸着手要孟晏云抱。 孟晏云倒也不讨厌这个孩子,伸手抱了过来。 “娘娘为玉茗费了许多心思,玉茗知道娘娘对他好,一见娘娘就高兴。”金舒妤笑着道。 “玉茗?”孟晏云略有不解,歪着头看金舒妤。 山茶也称作玉茗。 金舒妤的思绪回到生产萧禹那日,目露感激:“生玉茗那日娘娘将许多山茶花遗忘在府中,臣妾给孩子取了‘玉茗’的小字,好叫他记得娘娘的恩情。” “举手之劳而已,三嫂不必放在心上。” 孟晏云笑意宛然,伸手逗着怀中的萧禹,萧禹抓着她的手咯咯笑着。 太后起身来到孟晏云身边摸了摸萧禹肉嘟嘟的小脸,也是笑道:“小玉茗既然喜欢皇后,赵王妃日后多往皇后那里走走才是。” 看着孟晏云一段时间不见似乎又清瘦了些,给人的感觉总是笼罩着一层清冷忧伤,她瞧着也是心疼。 有个小孩许会让孟晏云看上去不这么寂寥。 “只要皇后娘娘愿意,我恨不能天天带着玉茗去。”金舒妤打量着孟晏云的脸色。 孟晏云微微一笑,道:“我也喜欢玉茗,但三嫂知道的,我身子不好,怕过了病俸给玉茗就不好了。” 岑隐还在她身边,目的不知,还是不牵扯更多人的好。 金舒妤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萧澈已经大步走进来。 “皇上。” 孟晏云与金舒妤一同福身。 “免礼。”萧澈扶起孟晏云,肉眼可见的高兴:“你怎么来了?” 第218章 留下吧,留下吧…… 到底是当着太后和金舒妤的面,萧澈表现的这般直白,孟晏云面上一红,小声道:“这么长时间了,我也该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见两人之间气氛还不错,笑着挥帕子道:“快吃午膳了,但你们也没提前说要一同用午膳,哀家可没准备你们的,你们回自己宫中去用吧。” 金舒妤抱着孩子掩唇偷笑。 宫中岂会缺了吃食,太后无非是想让两人单独相处,将各自心里的话说出来。 孟晏云领太后的情,行礼后告退。 走出慈宁宫一段距离,孟晏云开口刚要说话,被萧澈截住话头。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萧澈说。 孟晏云疑惑:“什么地方?” 萧澈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一脸神秘的带着孟晏云往前走。 不一会儿的时间,他带着孟晏云来到长春宫外。 “这是……”孟晏云不明所以,看向萧澈。 萧澈眸中含着得意,扬唇一笑,揽着孟晏云的肩,命人打开宫门。 宫门一打开,里面的美景映入眼帘。 初冬的寒风中,山茶花盛放,照殿红殷红似火,金茶花灿若朝阳,玉茗洁白无瑕…… 在生机勃勃的花丛映衬下,整个长春宫都仿佛有了旺盛的生命力。 孟晏云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澈,讷讷开口:“陛下……” 萧澈伸出食指堵住她要出口的话,牵着她走到长春宫的正殿中。 正殿里的布置与长思院中的一般无二。 萧澈按着她的肩使她坐下,柔声说:“这些山茶都是从京郊园子中移栽过来的,剩下的都种在御花园中,你若是想赏花,便不用出城去京郊的园子,若是晚了,正好歇在宫中。” “等到夏日,我们可以去行宫避暑,秋日便去南安山打猎,或者等时局稳定些,我们便可以去各处巡视或是微服私访,连云州也是可以去的,你想去西羌看你姐姐也可以。” 萧澈想尽力说得平静,但平静之下,还是有无法控制的希冀泄露出来。 他知道孟晏云不想再被困在宫中,但他也是真的无法放手。 孟晏云的一颦一笑,或悲或喜牢牢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在他批折子的间隙,在和大臣讨论国事的间隙,即便是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那些耳鬓厮磨的记忆都像是潮水般涌进他的脑子里。 他不能只靠着回忆过一辈子。 他是自私的。 他自私的想要将孟晏云绑在身边。 在孟晏云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想暴躁的嘶吼,既然不爱他,为什么又要来招惹他…… 然而每每想到这里,他又开始颓丧。 为什么来招惹他,现在他心知肚明。 而且如今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孟晏云不可或缺的功劳。 从利益上来说,孟晏云即便是曾经伤害过他,有这个巨大的功劳,孟晏云也不欠他什么。 可从感情上说…… 从感情上,对一个在求生的人,他无法开口去询问感情,这如同去问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远方的鲜花是否绚烂。 他富有四海,他可以让孟晏云做皇后,做他唯一的皇后,他唯一的挚爱,这江山他也可以和孟晏云共享。 但他可以给的这些孟晏云都不在意。 孟晏云在意的自由,他给不了。 这几日午夜梦回之时,他甚至在想,如果孟晏云是个贪财贪权的人就好了,至少他还能用这些东西将孟晏云留在身边。 这一刻,萧澈看着孟晏云,也不由得在想:晏晏肯定知道我这些话是在挽留,如果晏晏还是拒绝,我便再狠狠地求她,她一向心软,一定会答应的,即便不是真心,即便是哄一哄他,晏晏也会答应的。 如此,至少晏晏还是会在他身边一段时间的。 孟晏云轻咬下唇,心中波涛汹涌,如同星空下的海岸,寂寂的夜里,风声和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声喧嚣。 虚无的海浪声,在她的脑海中好似变成了人的话语——留下吧,留下吧…… 渐渐地,她听出来了,那并个声音并不陌生,那是她自己的声音,那是来自她心里的呐喊。 缥缈的声音慢慢变得铿锵有力,她荒芜的内心也生出名为勇气的枝丫,眨眼间枝繁叶茂。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萧澈,目光清亮,一字一顿道:“萧澈,我不怕了。” “什么?”萧澈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孟晏云没有一丝犹豫,坚定道:“我说,我不怕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老想着,你会介意我的过去,介意我们的开始,就算是现在不介意,终有一日你厌弃我时,我的过去会变成你刺向我的刀子。” 她的笑容逐渐甜美:“可你是真的爱我,你愿意在我堕入深渊的时候还不计后果的拉着我,在我绝望的时候给我无限希望。” “萧澈,谢谢你,我不怕了,还有,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当说出这些话,她感觉眼前的景色都亮了不少,天空也是清透的蓝。 如果……如果最后她的结果还是不得善终,如果还是被萧澈厌弃,那这就是她的命,她认。 她潋滟的眸子中燃烧着对生活的熊熊希望,身上绽放出的生命力让长春宫中的花朵都失了颜色。 萧澈心情激荡,猛然将孟晏云抱进怀中,声音沙哑:“晏晏,你当真想好了,一旦进了宫,我便不会再放开你,你便再没有退路,你真的愿意?” 这条路很难,可他没办法放开孟晏云。 “是,我愿意。”孟晏云也抱紧萧澈,回答得很是生气。 若说今天进宫之前她还有迟疑,那现在她没有任何犹豫。 萧澈已经做了那么多,一直都在坚定的选择她,支持她的爱和恨,包容她的过去,理解她的恐惧。 真的已经足够了。 她清楚的看到,萧澈终究不是上一世得过且过的南越二王子,更不是荒淫无道的先帝。 “再不悔了?”萧澈问。 孟晏云:“永生不悔!” 萧澈被喜悦冲得完全没有理智,将孟晏云拦腰抱起,在花丛中大笑着转着圈。 长春宫充斥着萧澈畅快的大笑和孟晏云的娇声尖叫。 第219章 理解周幽王 当夜,孟晏云宿在宫中。 次日,中午才迟迟出现在政事堂的萧澈红光满面,唇角时不时上扬,即便听到不顺耳的话也是一笑置之,再无前些日子的阴郁暴躁。 休息的空档,吏部尚书看萧澈的心情不错,笑着打趣道:“可是皇后娘娘给陛下做了什么山珍海味,竟让陛下这么高兴。” 跟着萧澈一路走来,他也算是知道萧澈有多在意孟晏云,萧澈要是生气,那提孟晏云多半能让萧澈气消一半,萧澈要是高兴,那提孟晏云萧澈会更高兴。 萧澈笑着斜了他一眼,挑眉道:“爱卿若是这般好奇,那不如朕让爱卿做起居令?” 所谓起居令,便是管理起居注的官员。 无论是朝堂上的言论,还是帝王与后宫嫔妃的言行,都记录在起居注上。 “陛下隆恩,但微臣身子还行,还能鞍前马后为陛下效力,等微臣老了,微臣再来和陛下讨这个官职。”吏部尚书连连摆手。 其他的官员见状也纷纷笑了起来。 如今他们知道孟晏云对萧澈有多重要,对一位正值壮年且有雷霆手腕的帝王,无人敢明晃晃的触其逆鳞。 一直到了黄昏,萧澈才从政事堂出来,坐上步辇就催着侍从赶紧往长春宫赶。 当到了长春宫门口,他走下步辇,门口的宫人都来不及行礼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孟晏云正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桌摆满了宫女太监的档案。 她看着,并时不时用毛笔在档案上写上几笔。 见萧澈进来,她想放下笔起身行礼,却先被萧澈抱了个满怀。 秋白和夏橙见状,对视一眼都红着脸走了出去。 “陛下。”孟晏云娇嗔一声,推了推萧澈。 萧澈感受着怀中的娇软身躯,在政事堂和那些大臣周旋的疲惫感顿时消散。 这样真好啊。 在心中感叹着,他抱着孟晏云坐到软榻上,一只手揽着孟晏云的腰,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卷宗,问:“你看这些做什么?” 孟晏云挣扎了两下没有推开萧澈,便任由萧澈抱着,回道:“陛下刚登基,大臣与各王公贵族盘根错节,宫中也马虎不得,我想看一看哪些宫人可疑,借着陛下刚登基的恩典一起放出宫去。” 宫中这些下人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有各王公大臣送进来了,有从前在各皇子公主的身边伺候过的,这些都不得不防, 与其费心探查,不如都放出宫去。 萧澈放下卷宗,握住孟晏云的手,“这些小事让内务府去做就是,我的晏晏有大才,不是做这些的。” 孟晏云失笑:“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既然决定留在萧澈身边,便要承担起她的责任。 萧澈真心待她,给了她作为妻子的爱重,萧澈因为心疼她可以与她说只用安心做一个妻子,她可以说她只想做萧澈的妻子,不贪图皇后之位。 然而皇帝的妻子就是皇后,她不能只享受做皇后的尊荣,而不履行皇后的职责。 “以后这后宫只会有你一个,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事,你可别用宫务来躲懒。”萧澈道。 孟晏云转身抱住萧澈,头靠在萧澈的心口蹭了蹭。 这是萧澈在给她承诺。 笑着,她用玩笑的语气道:“那陛下有什么朝中大事需要我拿主意的吗?” 萧澈也笑起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宣平招了,通过她的证词找到了她和驸马与漠北往来的书信,书信中提及朝中发生的事情,还意图拉拢淮阳王,除了书信等物证,还有人证,证据确凿,属实是抵赖不得。” “我说要将宣平一家流放三千里,几个大臣还反对,说他们毕竟是皇亲,可笑,他们若不是皇亲,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现在说起来他也还是有些生气。 孟晏云微微一笑:“陛下一开始就该说要将他们杀头,如此那些大臣求情的时候就会求陛下将他们流放了。” 她的语气调皮戏谑。 瞧着她的笑,萧澈怔了一瞬。 他好像没有见过孟晏云这般毫无忧愁,娇俏中还有三分妩媚的模样。 在遇到孟晏云之前,他自认为冷静自持,并非沉迷美色之人。 现在他没有了这样的自信 虽说孟晏云从前也美,可眉间总有忧愁萦绕,即便是笑,脸上也像是蒙着一层薄雾,那笑容总是不真切,像是隐在薄雾之后的一张假面。 而今,那层薄雾不在,孟晏云的笑有了色彩,美貌有了生机,整个人神采奕奕,宛若神妃仙子。 他竟有点理解周幽王了。 怕再看下去两人都错过晚膳的时间,他艰难的移开目光,嗓子干痒得厉害,他咽了咽口水,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恶人,那等不知轻重的大臣还会得得劝谏有功的美名,这不划算得很。” 孟晏云娇笑出声:“倒是我想的不周到,差点让咱们陛下做了恶人。” 听着孟晏云的笑声,萧澈也笑起来。 真好,一切不好的都过去了。 这时,微风从窗户吹进,撩起孟晏云的发丝,几根发丝轻轻拂着萧澈的脖颈,将他的心也撩拨的难以自持。 窗外美景如春,屋中美人在怀,萧澈情难自抑,抬起孟晏云的下巴,缓缓低头吻上孟晏云的唇…… 最终他们还是错过了今日的晚膳。 翌日一早,萧澈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穿戴好,在熟睡的孟晏云脸颊印下一吻,才依依不舍的去上朝。 等孟晏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 她慌忙起床,蹙眉问秋白道:“怎么都不叫我?” “陛下说左右也无甚大事,便不必叫醒娘娘,让娘娘好好睡。”秋白笑道:“陛下也是心疼娘娘。” 闻言孟晏云的神情慢慢轻松下来。 罢了,许是她太紧绷了,不过是起的迟了些这等小事,不必这般紧张。 “陛下登基,先帝留下的三位公主便要赐封号,你们去库房中寻一些柔软的布料和玉石原料,再让将作监打造三套金锁金项圈,到时候一同送去。”她吩咐秋白和夏橙道。 “是。”二人应下。 提起三位公主,她忽然想起两个人。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道:“再准备点东西,我们去看看贤妃和萧瑞。” 第220章 手刃仇人才畅快 贤妃被囚禁在原本居住的棠梨宫,宫殿依旧华丽巍峨,却处处透出荒凉之意。 其他宫人被留在宫殿外,孟晏云只带着秋白夏橙走了进去。 吱呀~ 正殿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光线随之撒入殿内。 贤妃被囚禁太久,见亮光洒进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眯了眯眼,抬头朝门口望去。 孟晏云一身暖黄色宫装,上面用特制的彩线绣着凤凰,随着动作的波动,凤凰金光闪闪,流光溢彩。 一般女人特有的细腻敏锐让林妃很快察觉到孟晏云的气质与之前不同。 现在的孟晏云粉面桃腮,整个人如雨后的花骨朵般水灵,虽然依旧是美,但从前的美像是一潭死水,那一双眸子总是阴沉沉的没有半点活气。 可现在那潭死水好像是活了,并且死水的周围百花盛开,落英缤纷,还有百灵鸟美妙的叫声从林子深处传来…… 她一个女人看着孟晏云都无法心如止水,更何况男人? 她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额前杂乱的头发,冷笑道:“好一条美女蛇,只怕连先帝和新帝都不知道你这张美人面之下是怎样的一颗蛇蝎心肠。” 孟晏云坐了下来,没有因为贤妃的嘲讽而不悦,微笑着说道:“不管萧澈知不知道,我现在都是萧澈的皇后。” 闻言,贤妃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随后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大吼道:“不可能!萧澈怎么可能还会要你,你背叛萧澈,勾引先帝,只要你在,你就是萧澈的耻辱,他会永远被人嘲笑,没有一个帝王能忍受这种事,你是骗我的!” 孟晏云笑着摇摇头。 这些事情她在一开始就想明白了,所以她也从不奢望萧澈能接受她。 可现在她想清楚了一件事。 她与贤妃直视着,唇角微微翘着,神情骄傲:“娘娘说得对,你所说的的确是人之常情,有人会这样选择并不奇怪,但是娘娘看错了萧澈,他比任何人都强,所以他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要的,并承担因这个选择带来的麻烦。” 能成为萧澈的所爱,是她的幸运。 贤妃后退好几步,颓然的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浑身的精气。 好一会儿,她跪在地上给孟晏云磕头,边磕边说:“皇后娘娘饶了我吧,从前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对皇后娘娘不利,皇后娘娘如今也没什么事,就饶了我吧,我发誓再也不敢了。” 孟晏云不为所动,朝夏橙使了个眼色。 夏橙将白绫,匕首和毒酒端了上来。 看到这些东西,贤妃的脸上闪过恐惧。 很快,她的惧怕变成愤怒,起身朝孟晏云冲过去。 然而她刚起身就被一早就有准备的秋白反剪双手钳制住。 “这些,选一样吧。”孟晏云看向夏橙手中的东西。 贤妃赤红着双眼瞪着孟晏云,疯狂笑道:“本宫是先帝的嫔妃,先帝崩逝前并非废了本宫,如今先帝不在,本宫便是太妃,孟晏云,别说是你,就是新帝也不能赐死本宫!” “萧灏谋反,此事你是知情的,若是将你交给刑部,到时候死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母家。”孟晏云冷静的给贤妃陈述事实。 “孟晏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灏儿谋反难道不是你挑唆的吗?你不也参与其中吗?本宫若是该死,你就该碎尸万段!”贤妃大声嘶吼着。 孟晏云冷冷一笑:“贤妃娘娘,您说得还是太复杂了,这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事,若今日坐在这里是您,跪在地上的是我,您不仅要我死,还会灭了整个孟家,我的狠毒,也是和您学的。” “不,不是……” 原本还在嚣张跋扈的贤妃,在听到孟晏云的话之后竟发现自己无法否认孟晏云的话。 她的眼神慌张。 在准备起事的时候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那时候灏儿还说要是孟家若是能归顺,也不是不能用,她并不同意。 能安分守己在边关戍守数十年的大将,这样的心性不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能轻易收买的。 所以只有杀了她才能安心。 但这些孟晏云怎么会知道? 见到贤妃的神情,孟晏云眼中露出寒芒。 看来她说对了。 不管前世今生,这些人的心性都没有半点改变。 贤妃回神,看到孟晏云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连忙痛哭流涕道:“不,我怎么敢,孟老将军劳苦功高,我不敢这么想的,皇后娘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定吃斋念佛,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不必了。” 孟晏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从托盘上拿起匕首,她起身朝贤妃走去:“既然贤妃娘娘不愿意选,那我便代劳了。” 贤妃惊恐的不住摇头,比起孟晏云不饶恕她,她更惊恐孟晏云竟然会选匕首。 孟晏云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娘娘是不是意外我会选匕首?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娘娘和萧灏推波助澜,让我父兄和云州的万千将士与百姓死于漠北人的乱刀之下。” “那个梦可怕极了,现在我都心有余悸,而且我觉得只有手刃仇人,才算是畅快。” 贤妃拼命摇着头想要往后退,可被秋白擒住,半点动不了。 因为恐惧,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孟晏云。 孟晏云没有任何的心软和犹豫,一刀插进贤妃的心口。 但凡有一丝的犹豫,都是对上辈子的背叛。 亲眼看着贤妃咽气,孟晏云才走出正殿。 外面阳光正好,她深吸一口气,似是连空气都清新了。 至此,上一世的事情终于算是告一段落,而今后都将是她新的人生。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心绪平复,她转身走进关着萧瑞的侧殿。 门一打开,萧瑞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哭着求道:“娘娘,从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持心不正,是我嫉妒娘娘,是我黑了心走了歪路,都是我的错,求娘娘别杀我,我真的知错了,我一定改,求您了。” 第221章 迎你一辈子 萧瑞咚咚磕着头,片刻之间额头间就青了一块。 方才正殿的动静她都听到了。 孟晏云连贤妃都敢杀,更何况是她。 听着萧瑞的话,孟晏云轻叹一声,弯腰将萧瑞扶了起来,道:“我没有要杀你。” 不教而杀谓之虐。 萧瑞毕竟不是萧珞,她和萧瑞之间并没有死仇之隔。 更重要的是,方才萧瑞认错的言辞之中并没有将一切的错误都归咎到顾贵妃的身上。 原本她也只是想让萧瑞出宫,给靠得住的宗亲教养约束,如果经过教导萧瑞还是不能分辨是非对错,那她再将萧瑞暗中处置也不迟。 萧瑞抬头,满眼都是不敢相信,鼻涕流出来也顾不得擦,期期艾艾开口:“您……真的不杀我?” 孟晏云认真的点头。 “哇”的一声,萧瑞哭出声来,情绪完全崩溃,不管不顾抱住孟晏云,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是她错了。 她的亲生母亲至死都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御女,从小她就得学着看人脸色。 明明都是公主,萧珞就是高高在上,真正的金枝玉叶,而她连萧珞身边的宫女都不如。 终于,她成了顾贵妃的女儿,她以为就算她比不上萧珞,但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至少父皇能看到她了。 可现实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 纵然她成了顾贵妃的女儿,宫中人人都知道顾贵妃不喜欢她,那些权贵宗亲看向她的眼神还是鄙夷不屑的,她融不进那些贵女的圈子,她以为大家是看不起她。 就连宫中的下人,当着她的面恭敬,背地里却敢嘲笑她。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敢离开顾贵妃,即便顾贵妃虐待她,她也不敢得罪贵妃。 有贵妃在,至少明面上敢欺负她的只有贵妃,一旦离开贵妃,这宫中人人都敢踩她一脚。 所以她铆足了劲讨好贵妃,贵妃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即便贵妃没有明说,只要察觉贵妃的心意,她也会按贵妃的心意去做。 她知道贵妃讨厌孟晏云,她就不择手段去对付孟晏云。 她自己也嫉妒孟晏云,特别是在知道孟晏云并非孟家的女儿,可孟家人仍旧将孟晏云视作掌上明珠。 孟晏云拥有一切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即便是她那一向不苟言笑的太子哥哥,也会用最温柔的声音和孟晏云说话…… 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她忽然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从前的日子虽然苦,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欺辱她,大部分的宫女、嬷嬷和太监都是对她很好的。 而她以为那些贵女的圈子她融不进去是因为人家看不起她。 的确,那些人是该看不起她。 与顾贵妃这样的人为伍,她助纣为虐,她是该被人看不起的。 她是被富贵和嫉妒心蒙了眼,在疯狂的做出那么多错事。 她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可是她还是想活着,她怕死。 然而之前她多次为难算计孟晏云,与顾贵妃狼狈为奸陷害孟晏云,如今孟晏云是皇后,她不敢奢望孟晏云会饶恕她。 不曾想,孟晏云真的愿意。 这些日子的种种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抱着孟晏云哭的停不下来。 …… 孟晏云从棠梨宫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萧瑞。 回到长春宫,她吩咐小厨房做了萧澈爱吃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带着吃食往政事堂走去。 此时的政事堂中,萧澈已经放议事的大臣去前殿吃午饭,自己则在后殿批折子。 苏衡见四下无人,禀告道:“陛下,皇后娘娘赐死了贤妃,以贤妃自戕处置了。” “知道了。”萧澈头也没有抬,语气冷淡。 这个反应苏衡倒也不意外,想了想,试探的问道:“还有……先帝的尸身,陛下还不打算处置吗?” 那毕竟是先帝,尸身放置时间长了总归是夜长梦多。 萧澈放下奏折,抹了一把脸,眼中闪过明显的不悦。 苏衡不说,他还真忘了这桩事。 本想着晏晏许是恨那昏君入骨,便是那昏君死了也还要将其挫骨扬灰才能稍稍释怀。 但如今晏晏已经放下一切,再让晏晏看到那昏君的尸身,只怕会适得其反。 思索片刻,他道:“等入了夜,就说有个太监得急病死了,蒙着脸架火烧了,把骨灰扬了就是。” 苏衡身躯一震,忙低下头应是。 他知道萧澈恨先帝,但没想到恨到了这种地步,竟让先帝以太监的身份挫骨扬灰。 “你觉得朕太狠了?”萧澈眯了眯眼睛,敏锐的察觉到苏衡的情绪。 “微臣不敢。”苏衡的心猛然一跳,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萧澈也不在意苏衡的想法,只是不吐不快,“他上辈子做的那些孽,总是要还的。” 因一己之私,使整个渝丰的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现在挫骨扬灰不是能抵了这些罪过,而是只能挫骨扬灰了。 “是。”苏衡低头应着,不敢再多想。 他也不应该多想。 正说着,外面传来宫人向孟晏云行礼的声音。 萧澈起身去迎的同时给了苏衡一个眼神,示意苏衡不要多言。 苏衡默然颔首。 萧澈大步走到门口,孟晏云正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抬头时看到他,笑容瞬间绽放:“怎么出来了?” “你难得来,出来迎你。”萧澈笑容和煦,牵起孟晏云的手往里走。 孟晏云娇嗔的望了他一眼,故作不悦道:“那日后臣妾来得勤了,陛下便不迎了?” 萧澈怔了一下,旋即笑道:“迎,你来多少次我都出来迎,迎你一辈子,下次我直接去长春宫接你。” 真好,一切终究是好起来了。 进了殿中,与萧澈一同吃了午膳,孟晏云说起打算让萧润和孟靖云去南越请蛊婆的事情。 萧澈眉头一皱,担忧的目光从孟晏云脸上扫过,道:“这事也不是非要他们二人前去,鸿胪寺有熟知南越风土人情的官员,让官员前去便是。” 孟晏云在意家人,这一次好不容易保住所有人,若是萧润和孟靖云出事,只怕孟晏云又会沉溺在痛苦之中,再不得开怀。 第222章 一直都是在意的 孟晏云双手握住萧澈的手,水汪汪的眼睛里荡漾着坚定:“萧澈,我想通了,润儿和哥哥有他们自己的人生,润儿聪明有毅力,哥哥是熟知兵法纵横沙场的少年将军,他们都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不应该因为我的恐惧而被我拘在金笼子里。” 这一点她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以前没办法面对。 现在她想通了,也有了面对的勇气。 萧澈只觉心疼,还是不忍她这般为难自己,劝道:“他们有才能,也不必让他们去冒险,总有两全之法的。” 这段时间他足够了解孟晏云。 孟晏云就像是水,放在什么形状的容器里她都能适应。 在云州的时候,孟晏云张扬肆意纵马自由,因和亲去南越,她不仅能完成和亲的使命,自己也能挣扎出一条活路。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也都直面仇恨,尽全力报了仇。 而现在,他知道孟晏云未必是真的想通,更多的或许只是在履行作为一个皇后的职责。 果然,下一刻孟晏云便说:“他们是最适合去的人,蛊婆不是那么容易取信的,润儿生在南越,也是局中人,如果蛊婆不同意或者有其他突发的事情,他知道怎么应对。” “而且我是你的皇后,我不能软弱。” 萧澈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是将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只将孟晏云拥入怀中。 他想说不必这么坚强,一切还有他。 他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护着她…… 可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孟晏云从不是软弱的人。 孟晏云的学识和经历也注定她不会是笼子里的金丝雀,而且有利爪尖牙的老虎总比一只金丝雀有自保能力。 真正的爱不该是建一座温室将外界的风雨都隔绝,而是要让她有能应对风雨的能力。 孟晏云自己有这种能力,他更不应该以爱之名折断她的翅膀。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不管是人间还是黄泉,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萧澈的下巴抵着孟晏云的额头,轻声说。 孟晏云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愠怒道:“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也没个忌讳。” 萧澈唇角微弯:“晏晏这是在意我么?” “说什么疯话。”孟晏云没好气的瞪着他:“我何时不在意你了?” “啧……” 萧澈轻叹一声,假装思索,不一会儿之后像是才想起来:“我记得不久之前,某人还说要走的,那不就是不在意我了么。” 闻言,孟晏云的心微微有些疼。 那段时间萧澈定然也是不好过的,现在萧澈也还是不放心的吧。 她伸手环住萧澈的脖子,与萧澈直视着,目光毫不闪躲,认真道:“萧澈,今生相遇的那一刻,我便在意你的生死,嫁给你之后,我在意你的悲欢,现在,我在意你的全部,我是在意你的。” 萧澈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晏晏,这句话我等了许久。” 久到他都不敢奢望能从孟晏云的口中听到。 孟晏云回抱住萧澈,两人紧紧相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总管周礼的声音:“陛下,娘娘,淮阳王抵京了,特携王妃和女儿来向陛下和娘娘请安。” 萧澈放开孟晏云,用眼神询问着,见孟晏云点头,才道:“让他们去宣室殿。” 路上,萧澈与孟晏云说起淮阳王府的情况。 “淮阳王许荆今年四十有二,原配王妃十年前病逝,如今的王妃程氏是侧妃扶正,这次淮阳王带进京的一儿一女,女儿许徵歌是原配所出,儿子许凯旋是程氏所出。” “止戈?”孟晏云有些意外。 凯旋,止戈,这更像是沙场武将会取的名字。 听出孟晏云的疑惑,萧澈含笑解释:“宫商角徵羽的徵,歌舞升平的歌。” 孟晏云眸子微垂,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结,道:“上一世陈楚楚嫁给淮阳王肯定目的不纯,究竟是淮阳王和他们狼狈为奸,还是淮阳王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想算计淮阳王,如今只能我们自己探查了。” 萧澈:“漠北是渝丰的外患,淮阳便是渝丰的内忧。” “淮阳一带居住的是倪青族,不仅生活习性和渝丰大部分地方不同,更是勇猛好斗,在太祖时便反过一次,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淮阳王府在弹压教化,但那里民族凝聚力太强,也非常排外,因此朝廷不放心,采取的一直都是削弱封锁的手段,比如送去淮阳的耕牛牲畜,只送雄性,不给雌性,以此来制约。” “长此以往,淮阳的融合归化一直毫无进展,与朝廷的关系一直都是紧绷,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说到这里,他却展颜,笑道:“不过也不必太过忧心,一来淮阳王如果有异心,正常情况不会携家带口入京,二来我确定倪青族与淮阳王并不是一体,朝廷有难,对淮阳王未必是好事。” 做太子的时候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闻言孟晏云的眉头舒展不少,与萧澈相视一笑,相携着往御书房走去。 政事堂离御书房并不算太远,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随着门口小太监的通报,御书房中淮阳王一家连忙跪下。 萧澈并不傲慢,上前亲自将许荆扶起来,微笑着说:“郡王请起,自五年前一别便再未得见,这些年郡王可好?” 许荆退后一步,谨守礼数,神情恭敬,拱手回道:“多谢陛下挂念,老臣一切都好。” “这是皇后。”萧澈将孟晏云拉上前来,给淮阳王一家介绍道。 这十分突然,孟晏云怔了一瞬,但只是须臾,她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 许荆再次带着妻儿给孟晏云行大礼:“臣淮阳郡王许荆,携妻儿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凤体安康,福寿连年。” 孟晏云虚扶一下,温然笑道:“免礼。” 许荆抬头时眼神快速在孟晏云的脸上扫过。 见大臣的时候皇帝都带着孟晏云,看来一路上他们听到的传言没错,皇帝十分重视皇后。 第223章 勾结 萧澈给淮阳王府的几人赐座,详细问起淮阳的状况。 这一问便是两个多时辰,许荆一家出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御书房中,萧澈和孟晏云对视一眼。 “倒是看不出他们有异常之处,在他们进京之前,便已经擒住宣平派去联系他们的人了。”萧澈说。 孟晏云点点头:“看来是我多想了。” 萧澈握住她的手,转移了话题:“再过两日漠北使团也会进京,我打算晾他们几日,等他们着急,自然会露出马脚,若是漠北三公主求见,你拒了就是。” 孟晏云刚应下,马上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不曾深思便顺口道:“盯着岑隐,我怀疑他们有联系。” “这不太可能吧。” 闻言萧澈下意识的反驳:“南越和漠北一直都有摩擦,五年前才打过不小的一仗,若不是渝丰派人出使南越,云州又频频调兵,漠北只怕还不会调兵,而且岑隐……他毕竟救过你。” 孟晏云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冷:“一码归一码,他来渝丰的目的绝对不简单,他来京城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南越,这本身就很可疑。” 萧澈垂眸,略一思索,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让苏衡安排下去。” 漠北一直对渝丰虎视眈眈,一旦渝丰露出颓势,漠北肯定会有动作,局势一向都是牵一发动全身,漠北有动作,南越不会作壁上观。 他不是要探查南越的立场,而是要让南越的立场对渝丰有利。 而且…… 他的目光在孟晏云的身上流连。 从这几句话他好像看到了孟靖云和顾乘风口中那个锋芒毕露,聪明肆意的明媚姑娘。 看来孟晏云的确逐渐放下前一世的事,他很想看一看那个在大漠中自由纵马的姑娘。 …… 萧润和孟靖云是低调出京的,他们没有特意进宫和孟晏云告别,孟晏云也没有去送。 在漠北使团进京五日还没有被萧澈宣召之后,漠北三公主钟离青妧终究是着急了。 深夜,驿站。 岑隐一身黑衣,他隐在黑暗之中,脸上蒙着黑巾,戴着巨大的兜帽,整个人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大祭司这是什么意思,防着我?”钟离青妧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上挑的眉眼甚是凌厉。 岑隐声音阴冷:“我人已经在这里,公主还有什么不满意?” 钟离青妧本就因为萧澈迟迟不召见,又进不去皇宫而十分烦躁,见岑隐是这态度,当即冷笑道:“要不是你救了孟晏云,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现在萧澈登基,渝丰并未生乱,你要对此负全责!” “哼……” 岑隐的笑声极其嘲讽:“我是说过要杀孟晏云,但我可没有承诺过什么时候杀,你有本事自己去,何必来这里与我发脾气。” 他能让孟晏云生,就能让孟晏云死,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孟晏云是生是死都必须有利于他。 钟离青妧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她收起恼怒,从腰间的袋子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血红色的浓稠液体,在昏黄的烛光下竟透着诡异的死气。 “大祭司这般硬气,看来是不需要这个了。”她挑眉道。 岑隐的目光从瓶子上扫过,冷冷一笑:“我也不是非要与你合作,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联系四王子。” “你……” 钟离青妧面色剧变,咬牙切齿道:“岑隐,你别太过分!我已经帮你杀了南越二王子,你要是敢过河拆桥,我就敢和你同归于尽!” “你杀了二王子,我也帮你除了你大哥,大家礼尚往来,公主现在的语气倒像是我欠了你的。”岑隐语气平淡。 这样的平淡落在钟离青妧的耳中是最恶毒的轻视。 她呼吸一滞,杀心已起:“岑隐,我警告你,你别找死。” 岑隐似是被她吓住,缓和了语气,“公主何必这样,有什么事直说就是,能办的我自然会帮你办。” 钟离青妧煞气未散,道:“你去杀了萧澈和孟晏云。” “办不到。”岑隐想也不想就说,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我现在会站在这里和公主说话吗?” 倒也不是他杀不了,是还不到时候。 他现在对萧澈和孟晏云动手,那是帮漠北做嫁衣,南越的结局还是不可改变。 钟离青妧抬高下巴,高傲的睨着岑隐,似乎岑隐的生死被她握在手中:“这么说的话,我们没得谈了,那这追魂水就没用了。” 早知道岑隐这么没用,她才不会废这么大的力气去给岑隐弄这追魂水。 漠北境内有一‘鬼泉’,鬼泉周围遍布瘴气毒草和各种毒虫,为了取鬼泉的水,她一支五十人的侍卫队几乎全军覆没,之后又用了十个新生婴孩的血肉,才练得了这一点追魂水。 不管健康的人还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人用了这追魂水,至多只能活一年。 所以追魂水对病入膏肓的人能续命一年,对健康的人来说就是剧毒。 无论岑隐是想把这药水给谁用,岑隐是想要这个人活一阵子还是只能活一阵子,岑隐选择了用追魂水,那这个人的生死想来对岑隐是至关重要的。 岑隐唇角勾起,抬脚做势往外面走:“能炼出追魂水的不止公主一人,公主既然不给,那我只能去找别人了。” 乳臭未干的小孩也妄想威胁他,可笑。 “你站住!”钟离青妧气急败坏的喊着,来到门口拦住岑隐的去路。 她脸上的肌肉气得抖动,将追魂水递给岑隐,咬牙切齿道:“我要进宫,还有,你不要插手孟晏云的生死!” 岑隐拿过追魂水,道:“可以。” …… 半个时辰后,岑隐悄无声息的回到太子府。 就萧澈派来的那些废物也想看住他,真小看他了。 想着,他脱下披风扯开脸上的黑巾,黑巾之下,是已经溃烂到下颌的脸。 他走到水盆边,摸着脸上的溃烂,眸色深沉。 阵法的反噬果真厉害,他才离开南越没几天,溃烂就蔓延到脸上了。 第224章 两国之谋 人离阵法越远,受到的反噬越强。 不过开启阵法重来的人,即便是身处阵法中央,至多也活不过三十岁。 常人以为追魂水只能延续一年的生命,实际上只要一直服用,那便能一直延续寿命。 若非知道追魂水的这个功效,他又岂会去启动阵法。 说白了,追魂水便是以命换命,此法在别人眼中难免阴毒,他不适合亲自动手,才会让钟离青妧去办。 但也并非是他主动联系的钟离青妧,他堂堂南越国的大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会主动去联系区区一个漠北三公主。 他一开始找的是漠北王,是漠北王让他将此事交给钟离青妧去办。 只要他所图成功,整个南越都将是他的,炼制追魂水便不在话下,他也不必怕什么反噬。 为了他所图,孟晏云必须死,且要死在漠北人的手中。 失了孟晏云,萧澈必定震怒,他趁着渝丰和漠北两败俱伤之际出手,何愁天下不得。 这也正是上辈子漠北人所做的。 想到这里,他露出得意的笑,将瓶中的追魂水一饮而尽,随后闭上眼睛,感受着追魂水在体内生出的生机…… 三日之后,钟离青妧上书萧澈,说国内有事,不能拜见,请萧澈多担待。 萧澈拿着手书来找孟晏云。 “漠北国内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孟晏云看完手书之后问。 萧澈摇头:“漠北的细作并没有消息传回,想来就是没有。” “那就是托辞了。”孟晏云下了定论。 父亲也有在漠北的细作,漠北若有大事,父亲定会知道。 那萧澈和父亲都没有消息,就是没事。 萧澈神情严峻,道:“我也是这么想,岑隐深夜去见过漠北三公主钟离青妧,可惜的是怕被岑隐察觉,暗卫不敢跟得太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孟晏云笑意逐渐变冷,“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些针对我们的阴谋,看来南越和漠北是打算共谋事了。” 萧澈:“此话怎讲?” “陛下有所不知,岑隐此人自视甚高,以他的高傲是不会和一个漠北公主合作的,除非钟离青妧能代表漠北,或者是漠北王授意岑隐去接触钟离青妧。” 说到这里,孟晏云的笑容有些自嘲:“陛下只以为上一世我与他有师生之谊,殊不知这师生之谊是在我成为南越王后之后才有的。” “原是如此。”萧澈不免心疼,握住孟晏云的手,道:“这一次他便是想高攀你,也要看你是不是高兴。” 感受到手上的温暖,孟晏云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的笑勉强起来。 若漠北生乱,那云州…… 她下意识低下头强自镇定,平息着混乱的心跳,或许局势还没有到这个地步,是她想的严重了,也或许,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又或许…… “晏晏,我想,你父亲要回云州去了。”萧澈打量着孟晏云的脸色,声音艰涩。 孟晏云抬起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她侥幸了。 虽然她已经学着看开放下,可是失而复得何其珍贵,哥哥和萧润刚离开京城,现在又要她送走父亲……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见她这般,萧澈的心也像是针扎一般,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几次张口,出口的只是苍白的安慰:“晏晏,你放心,我会坚定的支持你父亲,不管发生任何事,定不让你父亲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我往云州增兵……” “有陛下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不等萧澈说完,孟晏云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是陛下之臣,自该听从陛下调遣,父亲戍守融云关多年,时局动荡,有父亲在,云州百姓和将士们心中才会安定。” 语毕,两人四目相对,却又相顾无言。 并非无话可说,是道理都懂,安慰的话便显得多余。 …… 次日,萧澈在朝堂上封孟盛为承恩公,并命其十日之后出发去融云关镇守。 做出这个决定萧澈本就无奈居多,若是有办法,他定然不舍的他的晏晏忧心难过。 可去融云关镇守孟盛是最合适的,他也是最放心的,不得已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已然觉得亏欠了孟晏云。 不曾想第二天谏院十数本劝谏的折子就递上来了,内容明里暗里说的是他因私废公,因宠爱孟晏云才会对孟盛如此眷顾,请他收回封孟盛为承恩公的命令。 他都气笑了,心里堵着的怒火无法发泄,堵的实在难受,他控制不住将桌上的奏折全都扫落。 “好,好得很,朕看他们就是觉得朕的手段不如那昏君,杀的人不如那昏君多,才会这般大胆,既如此,朕就将他们全都抄家,流放,朕成全他们的美名!”他脸上有戾气暗暗涌动。 苏衡和周礼以为萧澈不过是骂一骂出气,便没有动。 谁想萧澈见两人都没有动,怒火更盛,骂道:“你们也不听朕的旨意?” 见状两人方知道萧澈是认真的。 这些年苏衡跟在萧澈的身边,对朝堂上的事情也算是有些了解,忙跪下劝道:“陛下三思,陛下刚登基不久,此时惩治这么多谏官,只怕朝堂不稳,日后对陛下的名声也有碍。” 得罪了那群谏官,还不知道日后他们要怎么编排萧澈。 萧澈冷冷一笑:“这么说朕还得顾忌着他们?” 这话苏衡不知道怎么回,只得磕头道:“请陛下三思!” 萧澈心头的怒火无处发泄,从苏衡身上收回目光,直接提笔下了手谕。 写完之后将手谕递给苏衡。 苏衡接过一看,登时愣住。 手谕上的内容并非要将谏官抄家流放,而是下狱杀头。 苏衡目瞪口呆,想说些什么,触及萧澈的眸子,他心中一滞,忙垂首低声说了声遵旨,便动作僵硬的转身离开。 等走出御书房,冷风迎面吹来,他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发现后背满是冷汗。 方才萧澈的目光实在太过骇人,阴戾嗜血,仿佛一头发了狂的野兽,没有理智,只有本能的杀心。 这与他从前认识的萧澈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敢耽搁,大步往宫外走去,他要去大将军府,现在能劝住萧澈的怕只有孟晏云了。 第225章 造化弄人 孟晏云一早就来到将军府,却并未去和母亲祖母请安,而是进了书房,一遍一遍与父亲回想上一世她所知道的云州之事并商议做出相应对策和部署,只希望能找出所有的漏洞和叛徒。 既然父亲去云州已经是定局,她只能将能做的事情做到极致,只求父亲和云州百姓都能平安。 午膳两人都没有出来吃,是着人送进书房的。 好不容易能见到女儿,却没能说两句话,姚氏忍不住和孟霄云抱怨:“也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大事是在朝堂上说不完的,晏晏回来也要拉着不停的说,这都这都快一天了。” 孟霄云对母亲的偏心只觉好笑,温声道:“哪儿就一天了,这才一个早上嘛,而且爹爹马上要去融云关,晏晏不放心也是正常,等父亲离京,阿娘天天进宫去和晏晏说话,气死爹爹。” 姚氏被逗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拍了拍孟霄云挽着她胳膊的手,眼神温柔宠溺:“你啊,就会哄我高兴。” 孟霄云知道除了想念,也是担心晏晏在宫中过得好不好,安抚道:“晏晏能自由进出宫闱,可见皇上对晏晏很好,夏橙是阿娘千挑万选送去给晏晏的,她也会照顾好晏晏,阿娘不用太担心。” “唉……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现在皇上对晏晏好,谁又知道以后如何呢。”姚氏轻声叹气,低下了头。 孟霄云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寻常人家若是娘家强势一些,那只要有心就能护住自家女儿,女婿即便纳妾也不敢太放肆。 可萧澈是九五之尊,晏晏过的什么日子都只在萧澈一念之间。 对此孟霄云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干巴巴的说道:“皇上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萧澈不是薄情之人。 姚氏慨叹一声,见大女儿的眉头也染上愁云,后知后觉自己把忧虑带给了女儿,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前段时间那武安侯世子总来府中找你哥哥,现在你哥哥走了,杨二小姐和燕真又总约你出去玩,你祖母需要灵芝入药,前两日武安侯夫人送了两支成色极好的来,你可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孟霄云不防母亲会突然说到自己身上,羞的低下头,可到底没有否认,小声说:“知道。” “那你怎么想的?”姚氏问。 孟霄云头垂得更低,声若蚊呐:“我不知道。” 姚氏很有耐心的柔声分析着:“那孩子看着倒也上进,自己考取了功名,品性脾气瞧着也不错,行事有分寸,侯夫人也是个好脾气的,杨二小姐懂事好相处,算是好人家,若你也有意,侯夫人说起此事我便也好应对。” “只是武安侯缠绵病榻,也不知哪日就……到时候武安侯世子要服丧,不过也不必太忧心,正好当是对世子的考验,若有个万一,也不用着急,我们家的女儿总不愁嫁的。” 这两年来府中探听的也不少,但霄云一直没有看上的,她便也都拒了。 孟盛总说儿女亲事只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不必着急,他孟盛的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将军府也能护住,他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儿,不是送去别家受委屈的。 孟霄云用力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抬头道:“阿娘,我愿意的。” 对她的回答姚氏倒也不意外。 要是霄云对杨敬文无意,想来杨敬文都进不了将军府的门,靖云也不会每一次都亲自接待。 她最欣慰放心的,其实是儿女之间和睦融洽,能相互依靠。 想着,她看向孟霄云的目光不舍,微笑道:“好,那我也知道怎么应对侯夫人。” “夫人,苏大统领来了。” 话音刚落,管家小跑着带苏衡进来。 苏衡不等姚氏说话,作揖行礼道:“冒昧闯进来,夫人恕罪,实在事情紧急,请夫人带我去见皇后娘娘。” 姚氏面色一肃,没有多问,招来不远处的侍卫,让侍卫带苏衡去书房。 书房中,孟晏云和孟盛将部署商议的七七八八,第三遍用推演来查缺补漏时,苏衡冲了进来。 “娘娘,出事了。” 苏衡进来见书房中并没有闲杂人,将手谕递给孟晏云,道:“谏官们因封孟将军为承恩公的事情上谏,谏言中提及娘娘,陛下动了怒。” 孟晏云看到手谕的内容,心里咯噔一下。 谏官具体是说了些什么,竟然让萧澈动这么大的怒。 沉吟片刻,她将手谕递还苏衡,道:“你先按手谕上的去办,到底是先下狱,择日再斩首,还有转圜余地。” 听到这话,苏衡冷静下来,应了声是,转身大步离开。 等苏衡离开,孟晏云看向孟盛,道:“父亲,我现在先回宫,今日所说的,我们再各自推演几遍,说不定会发现其他问题,三日之后我们再议一遍。” “是。”孟盛拱手。 孟晏云颔首,没有再停留,动身回宫。 看着孟晏云的背影,孟盛心中控制不住的觉得可惜。 晏晏还小的时候便十分聪明,见晏晏对兵法布阵有天赋又有兴趣,他也用心教导。 那时他想着靖云身手了得,骁勇善战,能成为一名虎将,晏晏聪明善谋,是军师的不二人选,两人一同镇守一方也是百姓之福。 不曾想晏晏会嫁进皇宫。 就方才之事,晏晏的处置便是朝中大臣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面不改色的处置好。 萧澈刚登基,晏晏要是私自扣下萧澈的手谕,这是怀疑萧澈的决策,别人难免要轻视萧澈。 帝王威严被人怀疑,会导致人心浮动,朝堂不稳。 谏官要是知道晏晏能私自扣下手谕,肯定要闹,到时候闹大了再杀这些谏官,这些谏官还会得一个直言上谏的美名,萧澈则成了暴君。 而让苏衡先按手谕上的意思办,既维护了皇帝的威严,也能给那些谏官下马威,之后再劝得萧澈饶了这些谏官,那是萧澈宽容。 若有谏官没眼色继续闹,届时再杀那也没人再说皇帝什么。 他无奈叹气摇头。 晏晏如此胆识,如此才能,却被困在皇宫之中,实在可惜。 当真是造化弄人,即便尽了所有人事,天命若如此,便也是无可奈何。 第226章 被坚定的相信 回宫的路上,孟晏云坐在马车里,她还是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想之前因为立她为皇后的事,朝臣们的反应那么激烈,说话之难听,萧澈也没有动这么大的怒。 虽说有人因此被下狱革职,但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反对她成为皇后,而是别有私心,或者萧澈只是借这个由头肃清朝堂。 这才是她认识的萧澈。 能让萧澈动怒到直接将这么多谏官下狱斩首,那些谏官究竟是说了多么难听的话。 想来想去,事情究竟如何还是要看过那些谏官的奏折才能有定论。 车驾很快进了宫,孟晏云直接来到御书房。 刚要进去,就见到周礼快速跑出来,她来不及闪躲,周礼的动作又太过慌乱,便直接撞到了她的身上。 “哎呀……” 她被周礼撞得仰倒,不由得惊呼出声。 幸好秋白和夏橙扶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摔下楼梯。 周礼自知闯了大祸,连忙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恕罪,是奴才有眼无珠伤了娘娘,求娘娘恕罪。” 听到外面的动静,萧澈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见周礼跪在地上,心中莫名的烦躁更甚,都没有想着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目光阴恻恻的,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语气中透出的戾气让周礼几乎魂飞魄散,磕头颤抖着声音求饶道:“陛下饶命,奴才知道错了,再不敢犯,陛下饶命啊。” 见状,孟晏云的眉头蹙起。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她稍稍思索,尝试问道:“陛下让他去办什么事?” 被她这么一问,萧澈愣了愣,旋即心中的烦躁被懊恼和心虚占据。 他不敢直面孟晏云的目光,将头撇到一边,小声说:“让他去追回一道手谕。” “是将谏官下狱的那道手谕吗?”孟晏云紧接着问。 “嗯。”萧澈的声音低沉,却显得底气不足。 他怎么就下了那样一道手谕。 “陛下,此事我有其他办法,或许比直接追回手谕更好。”孟晏云握住萧澈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莫名的,萧澈的躁怒被抚平,任由孟晏云牵着走进御书房中。 走进御书房时,孟晏云给了周礼一个眼神,让他先在门口等一等。 周礼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忙给孟晏云磕了个头。 走进御书房中,孟晏云让萧澈坐下,给他递上一杯热茶,站在他的身侧缓缓道:“那些谏官如今只是被关押在狱中,等消息传开,其他官员肯定要向陛下求情,陛下顺水推舟,免了他们的死刑,再做其他惩罚即可,如此恩威并施,也好震慑人心。” 萧澈接过茶,却没有喝,重新放下,抱住孟晏云的腰,将脸埋在孟晏云的小腹处,声音小心翼翼:“晏晏,你不要怕我,我……我会控制脾气,你不要怕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此时连他都觉得做出那种决定的自己不可思议。 可那的确是他做出的决定,他便是解释的不知从何说起。 孟晏云心中一紧,下意识环住萧澈的肩,道:“我怎么会怕你?” 那个从始至终都坚定支持相信她的人,她怎么会害怕? 两人相互依偎着,谁都没有说话,萦绕在御书房中的肃杀气息慢慢散了。 孟晏云一边轻轻拍着萧澈的后背安抚着,一边感受着心里难以压下的怪异。 好一会儿之后,她还是打算直说:“萧澈,你有没有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这根本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这无关脾气秉性,是萧澈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 能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的人,隐忍和智慧缺一不可,即便是因为登基而暂时放松心神,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决定。 连重生这种奇特的事情她都亲身经历,在某一刻,她甚至在想萧澈的躯体里是不是换了人。 在萧澈抱住她的时候,她才觉得是多想了。 她面前的人的确是萧澈,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你也这样觉得?”萧澈猛然抬起头看向孟晏云。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事,晏晏竟然相信他。 孟晏云毫不犹豫的点头,语气笃定:“我相信你不是暴戾的人,即便你真的要杀那些谏官,也不至于采用这种方式,这不是你会做出的决定。” 这一刻,萧澈心中有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感。 那种感觉…… 就算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获得了空气,能够畅然呼吸。 这是他一直渴求的、没有条件的、被人坚定选择和相信的激动。 不用他去解释,去证明,即便全世界都怀疑他,这世界上也会有一个人不问任何理由的相信他。 他内心中那个在深宫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小孩子,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拥有了一个可以任意撒欢的角落。 “晏晏,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他紧紧抱住孟晏云,几乎想把孟晏云揉进身体里。 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孟晏云便是命运安排给他的救赎。 孟晏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触动,却没有问,也没有急着说正事,只是沉默的轻抚着萧澈的后背。 她想,他现在只需要她沉默的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萧澈吐出一口浊气,心绪平复了七八分。 他拉着孟晏云坐下,详细说了下那道谕旨时的情形。 “当时我看到那些谏官的上书,的确是很生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很烦,心里的那股火气无处发泄,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遍遍的让我杀了那些人,等我回过神,手谕已经写下让苏衡送了出去。” “我知道这道谕旨不合适,可一想着不能杀那些谏官,那种心烦的感觉又出现,便只能先让周礼将手谕追回来。” 听完之后,孟晏云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想了想说:“会不会是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不如让太医来诊脉,说不定就能找到端倪。” 萧澈点了点头,让周礼去把孙桧找来。 如今的孙桧,也是太医院院正了。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孙桧匆匆来到,见过礼之后便给萧澈诊脉。 第227章 两个人加起来没十岁 萧澈和孟晏云都屏息望着孙桧,等待着孙桧的诊断。 孙桧能感觉到头顶上两道极有压迫感的目光,他战战兢兢的收回手,道:“陛下脉搏强劲有力,身子硬朗,并无不妥。” “真的吗?”孟晏云蹙眉问。 孙桧嘴唇蠕动着,不知道孟晏云是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只得硬着头皮如实回答:“微臣学艺不精,实在看不出陛下有何不妥。” 孟晏云的医术他有幸见过一次,他确定其的医术在他之上,在孟晏云的面前他实在难有自信。 孟晏云握着萧澈的手,总觉得心中不安,有时候看不出问题比看出问题无法解决还可怕。 稍一思量,她道:“下去吧,只须在脉案上如实写明就好,若有人问起,也只说陛下一切都好,别的莫要多言。”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孙桧松了一口气,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得到这个答案萧澈也是无奈,不得不觉得或许就是他多心了。 不忍孟晏云忧心不解,他笑道:“许是我当真气得狠了,而且我的父亲,他本就是那样一个人,我……” 话还没说完,嘴便被孟晏云捂住。 “你和他不一样,你母后是个很好的人,我幼时远在云州,也听过她的贤名,你肯定像你母后。”孟晏云眼神澄澈,一本正经的说。 看着,看着,萧澈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肆意,越来越爽朗。 最终,他将孟晏云拥入怀中,声音中还残留笑意:“我的晏晏啊,你怎么会这么好。” 她总是能抚慰他。 静静依偎在萧澈的怀中片刻,孟晏云说:“还是请顾乘风进宫看看吧。” 萧澈的语气慵懒:“孙桧的医术虽不如顾乘风,但有问题的话他不至于一点都看不出来,现在他也不敢有二心,兴许是我们都太敏感了。” 孟晏云从他的怀中抬头,笃定道:“看不出问题本身就是问题,我虽然不懂脉象,但是发了这么大的怒,绝对不会是没有问题,至少该开一副降火清心的汤药,可我都质疑了孙桧,孙桧虽害怕,却连开一副清火的汤药都不曾,就说明他是一点不妥都没有看出来。” 萧澈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怔了怔才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见萧澈同意,孟晏云让秋白去将军府请顾乘风进来。 “顾乘风之前不是说要去西羌么?他还在京城?”萧澈疑惑道。 孟晏云扬唇:“他没有来告别,那就是没有走,只是在生我的气罢了。” “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加之与岑隐接触过,以他的敏锐,即便不能确定岑隐有没有问题,只要心生怀疑,那岑隐留在京城一日,他就一日不会离开。” 听完,萧澈的话有些酸:“你很了解他,他也很在意你。” 这一点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纵然他知道顾乘风有未婚妻,知道顾乘风和孟晏云只是兄妹之情,知道孟晏云爱的是他,选择的是他。 可现在还是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 见他这般,孟晏云反而双手搂上他的脖颈,嫣然笑道:“是啊,我和他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自是相互了解的,陛下……是在嫉妒吗?” 萧澈的大掌揽紧了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承认的理直气壮:“是,我嫉妒。” 嫉妒顾乘风能陪着晏晏一同长大,那种经年累月的默契和信任不是他这个后来者能有的。 顾乘风还每每都用这一点在他面前炫耀,他还没办法。 “嗯……” 孟晏云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最后却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陛下只能一直嫉妒了。” “小狐狸精。”萧澈笑嗔了一句,报复性的重重吻上孟晏云的唇。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 顾乘风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孟晏云唇上的红肿还没有消。 他没好气的抿唇。 这两个人…… 他因为不放心一直留在京城,未婚妻远在西羌不能相聚,这两人倒是浓情蜜意。 “皇上和娘娘看上去面色红润,春风得意,并无不妥,要不我先退下?”他行了礼,随后却作势要走。 萧澈挑眉:“你要是走,生气的便是晏晏了。” 呵…… 顾乘风心中嗤笑,面上却用委屈的眼神看向孟晏云,“看来皇上并不欢迎我,那草民就先走了,皇后娘娘千万不要怪皇上,草民没关系的,娘娘千万不要怪皇上。” 萧澈:…… 这副做作的模样,顾乘风自己不觉得恶心么? 而且,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揉着太阳穴,用极淡的失落语气对孟晏云说:“看来你哥哥并不喜欢我,罢了,他不愿意给我治就算了,他毕竟是你哥哥,别因为我影响你们的感情。” 顾乘风咬着后槽牙。 一国之君这般惺惺作态,萧澈不要脸面的吗? 孟晏云早已满脸的一言难尽。 这两个人……加一起有十岁吗? 见顾乘风要开口,她抢先皮笑肉不笑道:“你们相见恨晚,相谈甚欢,我好像有点多余,要不我先走?” 萧澈拉住孟晏云,小声说:“明明是他先说我的。” 声音虽小,却也能让顾乘风听到。 顾乘风:…… 忽地,他绽开笑颜:“是草民的错,想来是皇上脑子出了问题,娘娘才让草民进宫给皇上诊治的。” 孟晏云一阵头疼。 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这两个人吃错药了。 没耐心陪这两个人闹,她板着脸道:“别闹了,正事要紧。” 说起正事,两个人终于不再打嘴仗,正色起来。 孟晏云先给顾乘风说了萧澈的情况,顾乘风点点头,开始给萧澈诊脉。 御书房中陷入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乘风才收回把脉的手,抬起头,对孟晏云说:“皇上的脉搏节律均匀,不沉不浮,不疾不徐,从容和缓,柔和有力,很正常。” 孟晏云的眉头紧紧皱着:“怎么会,方才陛下才生了那么大的气,怎会如此正常?” 顾乘风的面色严肃,回道:“你说得对,脉象上不显示问题这就是问题本身。” “那……该怎么办?”孟晏云眼含希冀的望着顾乘风。 第228章 中蛊 然而顾乘风并没有给孟晏云想要的答案。 他道:“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医书上也不曾记载。” 一瞬间,孟晏云愁容尽显,整个人颓然下来。 本以为一切向好,没想到又发生这种事。 萧澈安抚的拍了拍孟晏云的手,问顾乘风:“如此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顾乘风不放心的看了孟晏云一眼,本不想当着孟晏云的说实话,可转念一想,真实情况也未必能瞒过她。 “最坏的情况,陛下的身体情况不能根据脉象探知。” “那也无甚大碍。”萧澈笑望着孟晏云,温柔道:“医道讲究望闻问切,即便脉象不显,想来也不是无计可施。” 说到最后一句,他看向顾乘风,给顾乘风使眼色。 顾乘风知道萧澈的意思,无非是不想孟晏云太过担心。 他刚要开口附和,便听到孟晏云颤抖的声音。 “不,不是这样。” 孟晏云面如死灰,吩咐秋白道:“你去让人寻一条膨颈蛇,要活的,还有蚕丝和一块生猪肉。” 再让夏橙去太医院取蜈蚣蝎子蟾蜍和壁虎。 秋白和夏橙不敢怠慢,快步走了出去。 顾乘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子,问道:“你要这些干什么?” 孟晏云摇头。 不知道是否认,还是不想说。 看她面色不好,顾乘风没有再问。 御书房从安静变成死一般的寂静。 不多时,秋白带来了孟晏云要的东西。 孟晏云让人取了蛇的毒液和蛇胆,然后让顾乘风将银针沾染蛇胆,按照她所说的穴位给萧澈针灸。 之后她让秋白和夏橙将蜈蚣等药材研磨成粉,与蛇毒一同熬煎。 熬药时,她划破萧澈的食指,用蚕丝将鲜血引至猪肉上。 大家都看到鲜血流到猪肉上,渐渐的,猪肉上仿佛有什么在蠕动。 再过了一会儿,一块好端端的猪肉被啃得坑坑洼洼,众人也看到猪肉上有黑色的小虫子。 “哇……” 夏橙没有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孟晏云面无表情,吩咐苏衡去连猪肉带盆一起烧了。 顾乘风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好一会儿才回神,问:“这是什么?” “蛊。”孟晏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岑隐他真的敢。 好,很好。 萧澈也是第一次见到蛊,问:“刚才吃了猪肉的那就是吗?” 孟晏云摇头:“那只是被引出来的小蛊虫,并不是你身体里真正的蛊,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中的是哪一种。” 说着,她将熬好的药汁递给萧澈,示意萧澈喝下去。 然后一边给萧澈食指上的伤口上药包扎,一边说:“我不知道你中的是哪一种蛊,自然也不会解,这药和针灸只能是暂时压制。” 顾乘风倒是听说过蛊,也默认是岑隐做的,道:“都说南越人善用蛊,会用蛊的也不只是岑隐一个,再请一个高人来,肯定能解。” 想来孟晏云让萧润和孟靖云去南越,就是防着岑隐这一手。 “不必了。” 孟晏云冷笑,眸中闪烁着杀意:“解蛊的方法不止一种,只要蛊虫的主人一死,他下的所有蛊就都解了。” 说完,她袍袖一甩,大步往外走去。 她要去杀了岑隐! 她让萧润和哥哥去南越请蛊婆,目的之一是想防着岑隐来阴的。 可既然岑隐已经下手,那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萧澈因针灸,还光着上身趴在床上。 见孟晏云往外走,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看顾乘风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急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顾乘风这才拔腿追出去。 孟晏云没有让人备马车,牵了马来便飞奔出皇宫。 等顾乘风和萧澈追出来,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孟晏云直奔太子府。 来到府中时,岑隐悠然在池塘边喂着鲤鱼。 见到孟晏云来,他丝毫不意外,扬唇笑道:“看来娘娘已经知道了。” 孟晏云也不否认,问:“你想要什么?” 岑隐轻笑出声:“娘娘相比上一世怎么有些愚蠢了,娘娘觉得我会说吗?” “你既不说,那就是你要的我们不会给你,你已经给萧澈下了蛊,却不马上致命,你还需要萧澈活着,或者说,你想要控制萧澈在你需要的时候死,你现在没有动手,那现在你还需要萧澈活着。”孟晏云道。 岑隐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扔掉手中的鱼食,正眼看着孟晏云:“原来愚蠢的是我,娘娘依旧聪明。” 孟晏云冷笑:“不敢担,我若真的聪明,也不会让你得手。” “我不过是钻了个空子。”岑隐重新扬起笑容桐,笑容中透出一丝得意。 孟晏云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握住。 岑隐这是诛她的心。 要不是她寻死觅活,也不会给岑隐靠近萧澈的机会。 可是…… 她一步步走近岑隐,在距离岑隐一步的地方站定,然后拔下一只金簪,不慌不忙的抵在岑隐的心口,道:“怎么,想刺激我,然后再找一个空子?” 不否认,以前她会怪自己,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可她已经吃过这种想法的亏,同样的错她不会犯第二次。 岑隐没有躲,甚至还抓住她的手,笑容阴邪:“娘娘是想,杀了我,萧澈身上的蛊毒就解了,是吧。” 他虽听起来是在询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孟晏云眼神凌厉,心中警惕着,问:“难道你不是蛊虫的主人?” 话音落地,顾乘风和萧澈也带着人追了进来。 见到孟晏云和岑隐剑拔弩张,两人都抽出剑,同时苏衡带着禁军将岑隐围住。 岑隐面不改色,没有回答,突然握住孟晏云的手将簪子插入心口。 “噗!” 却是孟晏云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 “晏晏!”萧澈惊呼一声,跑上前将孟晏云抱进怀中,眼睛猩红厉声命令:“杀了他!” “我劝陛下最好不要这样做。”岑隐十分镇定,半点没有为人鱼肉的模样。 顾乘风上前查看的孟晏云的伤势,小声说道:“陛下冷静,我看其中有异,先问清楚再说。” 他已经见识过岑隐的阴毒,实在不敢用孟晏云的去冒险。 第229章 双簧 也不等萧澈问,岑隐主动说:“我既然能给你下蛊,自然也能下在孟晏云的身上,看在前世我与她师生一场,我便告诉你们,她身上的是子母蛊中的子蛊,母蛊在我身上,若我死了,她也活不成。” 听闻此言,萧澈和顾乘风都是目眦欲裂。 顾乘风冲到岑隐面前,揪住岑隐的衣领,怒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岑隐不闪不躲,得意的笑道:“我想要什么,你们以后自然会知道,不过现在你们最好不要对我不利,否则我受一点伤,孟晏云就会疼十倍。” 顾乘风恨不能杀了岑隐,但顾忌孟晏云,只能咬牙切齿,拿岑隐半点办法都没有。 看穿顾乘风不敢做什么,岑隐冷冷一笑,推开顾乘风,慢悠悠的整理好衣襟,看向萧澈,笑容刻意和善:“看皇帝陛下就很能审时度势,我此举不过是想要自保,只要我没事,你们也不会有事。” “少废话,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顾乘风再度揪着岑隐的衣领把人提起来。 两人纠缠时,孟晏云眸色闪烁,一个想法涌上心头,轻声在萧澈耳语了几句。 被顾乘风揪了两次,岑隐也恼了,与顾乘风动了手,不出两招就一掌打在顾乘风的肩上,将顾乘风打的退后两步。 “你以为我一而再的退让是打不过你吗?” 岑隐冷着脸,看向顾乘风的目光不屑:“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办事都体面些,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说着,他径直往外走。 他预料到孟晏云会发现萧澈的不对劲,但发现的时间与他预计的还是太早了。 孟晏云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厉害许多,这段时间他还是暂时离开较为稳妥。 “站住。” 萧澈忽然开口。 岑隐的脚步顿住,转身与萧澈对视着,满脸都是不悦:“怎么,皇帝陛下还有话想说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们,惹恼了我,受苦的可不是我。” 他刚说完,却见萧澈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孟晏云的脖颈处。 他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勉强维持着镇定,用嘲讽的语气说:“怎么,你是想用孟晏云的死活来要挟我?你觉得可能吗?” 萧澈眸色凌厉,声音透着迫人的威压:“朕觉得可以。” “萧澈,你疯了吗?”顾乘风睁大眼睛看着萧澈。 这唱的是哪出? 萧澈不理会顾乘风,只看着岑隐,一字一字道:“岑隐,如果朕猜的没有错,你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朕,而是孟晏云。” 岑隐的笑容僵在脸上,但仍然强撑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表面上你是想用朕来牵制孟晏云,再用子母蛊来保命,但实际上,你真正在意的是孟晏云的死活,或者说,你不想孟晏云现在就死了,她若现在死了,你所有的谋划都将变成泡影。”萧澈的神情邪佞,并透着让人胆寒的疯狂。 岑隐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转过身不敢与萧澈对视,还嘴硬道:“你是真的疯了,我在意她的死活干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往外走。 这一定是在诈他的。 萧澈为了孟晏云几乎疯魔,怎么会不在意孟晏云的生死呢? “啊! 他刚走出两步便听到孟晏云的一声痛呼。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停下脚步去查看孟晏云的情形。 只见匕首已经没进孟晏云肌肤,鲜血染红了匕首。 “萧澈,你以前都是……都是骗我的。”孟晏云挣扎着控诉,眼睛都被愤怒染红。 顾乘风完全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想要上前又不敢,只能放轻了声音,劝道:“皇上,皇后娘娘为您做了那么多,您现在是在做什么?” 岑隐面色十分难看,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嘴角牵出个阴冷的笑:“她是生是死,关我什么事。” “是吗?” 萧澈问了一句,手中的匕首好似又没入孟晏云的脖颈一些,鲜血流的更多了。 “不管是不是,孟晏云已经告诉我,我身上的蛊只要杀了你就能解,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我的命吗?” 听到这话,岑隐还没有反应,顾乘风先急了:“萧澈,你要是敢杀了晏晏,孟老将军还会去守融云关吗?” 萧澈面上有犹豫之色,似乎是在忌惮顾乘风所说的。 他眸子一垂,再次抬眸时,眸中满是煞气:“我现在可以不杀孟晏云,但岑隐,你自己去天牢待着,你最好祈祷朕身上的蛊有别人能解,你也别想着跑,否则,朕会马上出兵灭了南越。” 岑隐的脸上怒气涌动,但最后,他没有跑,只嘲笑孟晏云道:“孟晏云,这就是你选的男人,你做了那么多,值得吗?” 孟晏云没有回答,只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最终岑隐被蒙上眼睛,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带往天牢。 等岑隐走的足够远,萧澈才放开孟晏云,拿出帕子捂住孟晏云脖颈上的伤口,抬头对顾乘风喊道:“还站着做什么,过来看她伤得如何啊!” 顾乘风这一辈子头一次清楚的感觉到脑子里一团乱麻是什么感觉,他甚至都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 还是孟晏云握住萧澈的手安抚着,出声对顾乘风解释:“方才是我让陛下这么做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宫再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宫中。 长春宫中,顾乘风先给孟晏云将颈上的伤口包扎,再去处理萧澈手上的伤。 他才发现孟晏云颈上的伤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当时看着流了那么多的血,是萧澈割破了自己的手。 给萧澈包扎好,他才看向孟晏云,问:“现在可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是诈岑隐的。”孟晏云说:“岑隐给我下子蛊,再给陛下也下蛊,你不觉得多余吗?” “岑隐不是想用皇上要挟你,又怕你杀了他解蛊,所以才在你身上下子蛊,让你不能给皇上解蛊吗?”顾乘风不解。 第230章 未曾想到的真相 “这个思路没错,但那是岑隐,他做事永远要比表面再深想一层,你再想想,如果你是岑隐,你已经下蛊成功了,还留在京城做什么?难道我和陛下中蛊了就会束手就擒吗?”孟晏云问。 顾乘风眉头几乎拧成麻花,实在想不通,又急得满脑袋官司,道:“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 “因为他对我和晏晏的感情没有信心,他担心晏晏不能发现我性情大变的真正原因,担心晏晏会弃我不顾,担心我性情大变伤到晏晏,所以他只能等在京城,看事情有没有按照他的预料发展。” 说话的是萧澈。 说到这里,他目光看向孟晏云,含着浅浅的笑意:“但我猜他没有想到晏晏会发现的这么快,更没有料到晏晏有压制蛊毒的办法。” 岑隐还是太小看孟晏云了。 又或者…… 他的眸色变得幽深,问孟晏云:“你前世也没有那么信任他,是吗?” 否则的话岑隐不应该不知道晏晏能压制蛊毒。 孟晏云点头:“此人心思深不可测,与他打交道要有所保留。” 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只是今生刚见到岑隐的时候,她的心思都在向狗皇帝复仇这件事上,并以为狗皇帝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并没有太防着岑隐,才会酿成如今的局面。 “岑隐的目的也不难猜测,无非就是要将南越的利益最大化,这也会是他的弱点。”萧澈说。 孟晏云从回忆中收回思绪,道:“所以我们可以确定两点,第一,大方向上,岑隐和南越的利益一致,第二,岑隐多疑,他并不相信我和陛下,只要利用好这两点,总能反制岑隐。” 萧澈点头,赞同孟晏云的想法。 看着这两人,顾乘风不由觉得敬佩。 这场景不像是孟晏云和萧澈的命被岑隐握在手中,反倒是岑隐像他们的瓮中之鳖。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就算不慌得六神无主,总要时间接受,这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分析出应对的方法。 这两人真是般配。 京城中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直到萧润和孟靖云带着一个少女进京。 那少女,便是桑那阿酒。 看着桑那阿酒含笑的面容,孟晏云不由疑惑:“你并不意外我会让人去找你?” 阿酒微笑:“不是我不意外,是婆婆已经预料到了。” 孟晏云愕然,与萧澈对视一眼,问:“婆婆还知道什么?” “婆婆还知道,娘娘是活了两世的人,而岑隐,在这个时间线循环了四次,也就是说,他活了四世。”阿酒悠悠道。 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惊得找不到北。 纵然孟晏云有心理准备,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此话怎讲?”萧澈握紧孟晏云的手,沉声问。 桑那阿酒的目光落在孟晏云的脸上,缓缓道:“按照原本的走向,西羌将会诞生一位女帝,她会一统天下。” “岑隐目睹南越的覆灭,他用千人为祭,回溯时空,来到那位帝王未出生之前,用禁术改动帝王命格,使其变成双生胎,其中一人为皇后命格,谁若得她相助,谁就是这个世界的皇帝。” “但世间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命格改变,缘分也就变了,他只算命格,算不到缘分,娘娘降生,缘分便落到皇上的身上。” “娘娘的第一世,与还是太子的皇上在云州相识,皇上登基之后求娶娘娘,立娘娘为后,不久之后,皇上灭了漠北和南越,岑隐又重新回溯时空。” “娘娘的第二世,在岑隐的刻意设计下嫁去南越,并未与皇上相识,你们命格没有相合,便就是早夭之局,娘娘死后,气运回到双生胎的身上,一统天下的,依旧是西羌那位女帝。” “娘娘的第三世,也就是现在,岑隐选择让娘娘和那位小王子记得上一世的事情,所以我才说娘娘是活了两世的人。” “至于这次的事情走向会是什么样,婆婆也不知道。” 听完之后,孟晏云气得颤抖:“他这般将众人一次次的玩弄,难道就没有任何代价吗?”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为什么都要跟着岑隐一次一次的经历这个毫无意义的循环。 她原本可以不必经历那些,却因为岑隐,要饱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代价肯定有,每次启动那个阵法都需要千人,通过火祭活活烧死,他们会永远消失,不会出现在下一次循环,至于岑隐,他的身体会慢慢腐烂,距离阵法越远,腐烂的速度越快,不过漠北和大箐山的交界处有一处泉水,有剧毒,可制成追魂水,能缓解阵法的反噬。”阿酒说。 孟晏云恍然大悟:“是了,上一世我记得岑隐好几次派人去大箐山方向,每一次都损失惨重,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要怎么样才能终止循环。”萧澈问。 阿酒:“这个简单,只要岑隐死了,不让他去启动那个阵法就可以。” 此言一出,萧澈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将孟晏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所以这才是岑隐给孟晏云下子母蛊的真正原因吗? 孟晏云感觉到手上一紧,扭头一看,萧澈的脸上有明显的恐惧。 她知道,萧澈是怕她离开。 第一世,他们白头偕老,第二世,他们未能相爱,各自挣扎。 或许这一世,他们要学会的是离别。 “今天先说到这里吧,秋白,带阿酒去休息吧。”她柔声道。 萧润和孟靖云脚步虚浮的离开长春宫,走出好远的距离,他们都回不过神,感觉像是在做梦。 长春宫中,只剩萧澈和孟晏云。 “没想到我们这是生来的缘分。”孟晏云率先打破沉默。 萧澈紧紧盯着孟晏云,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最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真羡慕和你白头偕老的自己。” 那一世的他,肯定很幸福。 孟晏云主动抱住萧澈,声音温柔:“现在已经很好了。” 相比上一世,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爱的人都还在,就很好了。 第231章 阿澈,我爱你 知道的越多,孟晏云对岑隐的目的越发清晰,无非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但她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说这一次岑隐为什么要保留她的记忆。 等萧澈去上朝,她去天牢看了岑隐。 天牢守卫森严,萧澈又对岑隐特殊对待,和岑隐接触的都是又聋又哑的残疾人。 这是不让岑隐往外传递消息,也不会让岑隐知道外面的消息。 岑隐的脖子和手脚都锁着铁链,靠墙坐着。 他神情平静,仿佛这里不是天牢,他不是阶下囚。 见到孟晏云前来,他并不意外,唇边绽出一个笑:“娘娘都知道了吧。” 听到这话,孟晏云很快明白过来,岑隐知道蛊婆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世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她问。 “我也不清楚,可能这是我选择让你和萧润保有记忆的影响。”岑隐答。 孟晏云眸色深深,“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才能一次次将这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 岑隐抬头看着孟晏云,眼中有一抹骄傲;“我来自很远的未来,和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重来了三次,你不都是失败者吗?”孟晏云嘲讽。 岑隐瞳孔猛的一缩,旋即冷笑:“这一次,谁输谁赢还不知道。” 这一刻,孟晏云忽然明白了岑隐为什么要保留她和润儿的记忆。 “不,你不会赢。” 她面色沉静如水,缓缓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让我和润儿保留记忆,是想让我们能站在南越那边,成为萧澈的绊脚石,是吧。” “是我料错了,你们终究不是南越人,是养不熟的。”岑隐面色阴沉,并未否认。 孟晏云摇摇头:“看来你在未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重来了三次,你都还不懂统一是必然之势,你更不懂人不与天斗。” 说完,她不理会岑隐的嘶吼,走出大牢。 是她高看了岑隐。 岑隐之所以能将所有人玩弄,不过是掌握了先机,现在岑隐失去了这个优势,他们一定可以破局。 萧澈下朝时,孟晏云还没有回来。 他想了想,没有去天牢,而是往桑那阿酒所住的地方走去。 “拜见陛下。”阿酒行了一个南越的礼、 萧澈抬了抬手,开门见山的问:“子母蛊能解吗?” 阿酒点头,“有,只要拥有母蛊的人同意,就能解、” 见阿酒点头,萧澈原本有了希望。 听完阿酒的最后一个字,他眼中的希望迅速黯淡。 要岑隐同意,那怎么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他都要试一试。 晚上,趁着孟晏云睡着,他悄无声息来到天牢。 岑隐被叫醒,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了起来:“陛下这么晚不睡,还来天牢看望我,真是好兴致。” 萧澈没有被他激怒,只问:“你想要什么?” “事已至此,朕想要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岑隐抬眼看萧澈。 他是输了三次,但这次未必。 他看向萧澈的目光中不由得染上得意。 这个时辰萧澈还来这里看他,已经很能说明孟晏云对萧澈的重要性了。 萧澈却没有如他所想来乞求他。 “你觉得可能吗?”萧澈问。 “什么?”岑隐脸上的得意还没有来得及收起,一时间不知道萧澈的意思。 萧澈笑了起来:“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不是你要皇后的命,是皇后想要你的命。” 岑隐有恃无恐:“那不是还有陛下吗?陛下难道真的舍得孟晏云死?” “是,朕是在意她。”萧澈没有否认,但他看向岑隐的眸色依旧凛冽:“所以,朕救你,就是在救她。” 岑隐愣住。 萧澈声音愈冷:“你与她相识三世,难道还不明白她的性格吗?上一世她率南越兵抵抗,究竟是站在南越那边,还是觉得当时的皇帝并非明君。” 岑隐嗓子仿佛被棉花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认为终止战争的最有力方法就是大一统,现在她已经知道,她活着,朕能一统江山,她死了,西羌的那位女君也能收服几国,大祭司,你觉得,她会怕死吗?” 萧澈唇角微勾,甚是嘲讽:“又或者,大祭司,你怕不怕,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岑隐的脸上控制不住露出恐惧。 他的确不怕死,前提是他还有机会启动那个阵法,如果他死在这里,那一切都完了。 “你想要什么?”他阴沉着脸。 “解了子母蛊。”萧澈说。 “不可能。”岑隐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前脚解了子母蛊,孟晏云后脚就会杀了我。” “朕可以送你走。”萧澈承诺。 岑隐垂眸沉吟,最后点头:“好。” “朕还有一个条件。”萧澈眯着眼:“钟离青妧去了哪儿?” …… 半月之后,淮阳郡王一个远房侄女进京。 刚踏进淮阳郡王的落脚处,这个侄女就被抓住。 桑那阿酒将她的脸皮揭下,假面之下,是钟离青妧的脸。 一月之后,承恩公府的大小姐和武安侯世子定下婚约,承恩公府办了一场宴席。 孟晏云自是要出席的。 出宫之前,萧澈搂住孟晏云,温柔笑道:“我手头上还有些事,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孟晏云给萧澈整理着衣襟,笑意嫣然:“好,我等你。” 萧澈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只要过了今天,就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孟晏云顺势抱住萧澈,头埋在萧澈的怀中,轻声说:“阿澈,我爱你。” 萧澈一怔,连身体都僵住。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能感觉孟晏云对他的感情,可这样直白的告白是从没有过的。 “你说什么?”他盯着孟晏云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里。 孟晏云笑得眉眼弯弯,一字一字又说了一遍:“阿澈,我爱你。” 萧澈心潮澎湃,眼神都炙热起来。 若不是还有正事,他真想…… 最终,他强行冷静,将孟晏云拥入怀中,嘶哑着声音道:“今晚我要你再说给我听。” 孟晏云紧紧环住他的腰,没有答话,似是羞涩。 最终,在萧澈的目光中,孟晏云的车驾出了宫。 等孟晏云的车驾再也看不见,萧澈收回视线,也收起所有柔情。 “去天牢。”他说。 第232章 死别 萧澈带着桑那阿酒将岑隐送到城外十里亭,确定岑隐将子母蛊解了,他真的放了岑隐离开。 “陛下当真要放岑隐离开吗?”阿酒有些担心。 她来到渝丰帮了孟晏云和萧澈,岑隐要是安全回到南越,只怕会对他们大箐山不利。 萧澈冷笑:“自是不会。” 都已经知道岑隐会回溯时空,他怎么可能放岑隐回到南越。 冷冷瞥了一眼岑隐离开的方向,他调转马头回城。 承恩侯府门口挂上红灯笼,喜气洋洋。 萧澈来到门口,抬手免了众人的礼,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问:“晏晏呢?” 姚氏睁大眼睛:“皇后娘娘并没有来啊。” “什么!”萧澈大惊、 怎么会! 他明明亲眼看着晏晏出宫的。 “臣妇还以为娘娘会和陛下一起来。”姚氏也急了。 忽然,有什么在萧澈的脑海中炸开。 他怎么没能发现! 他来不及解释,骑上快马往城外疾驰而去。 此时,京郊,岑隐骑着快马往漠北的方向赶。 他脸上得意的神情掩饰不住。 想解开子母蛊,做梦! 好歹他也活了这么多年,糊弄桑那阿酒那个小丫头片子岂不简单。 至于萧澈,肯定以为他会回南越,在回南越的路上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才不会直接回南越。 林子茂密,却半点声响都没有,连风声都显得吵闹。 岑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将马勒得慢了些。 拐过一个弯,路边有两匹马悠闲的吃草,坐在路边的人,赫然是孟晏云。 岑隐勒停马,下意识左右查看。 “大祭司不必看了,我没有带护卫。”孟晏云含笑看着他。 岑隐更加警惕。 孟晏云知道他的身手,如果想要拦他,就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怎么,大祭司怕了吗?”孟晏云悠然站在那里,一阵风吹过,吹起她的裙裾。 她身量纤纤,似是要乘风而去。 岑隐的确没有在周围察觉到其他人,加上被孟晏云一激,他冷冷一笑,下马来到孟晏云的面前。 “我有什么好怕的。”他说。 一阵异香随风传来。 下一刻,岑隐心口犹如有火烧。 他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做了什么!”他扶着一棵树勉强站稳,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孟晏云。 孟晏云笑靥如花,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大祭司以为我没有万全的把握,会一个人在这里拦你吗?你既然进了天牢,那你吃的什么,自然是由我决定,没想到大祭司这么不设防。” 岑隐呼吸间又吐出两口血。 身体上的痛感告诉他,孟晏云是下了死手的。 “咳……” 孟晏云也吐出一口血。 见孟晏云吐血,岑隐缓过来一口气,得意道:“哈哈哈……没想到吧,我根本就没有解了子母蛊,孟晏云,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秋白忙过来扶住孟晏云,眼眶红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孟晏云深吸一口气,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含笑道:“我有什么想不到,要不是你用钟离青妧获得萧澈的信任,我还不知道你想跑呢。” “如果你和萧澈做的交易只是事关钟离青妧,那萧澈不会瞒着我,既然萧澈瞒着我,那一定是事关我,现在能事关我的,就只有子母蛊了。” “我上一世的记忆还在,知道你是什么人,你绝对不会解了子母蛊。” 岑隐神情扭曲:“孟晏云,这一世我就该直接杀了你!” 孟晏云仰天长笑,笑声畅快豪放:“你不会,因为我死了,我姐姐就是帝星命格,你拿我姐姐没办法,只能让我活着。” 岑隐的视线都模糊,因为他开始七窍流血。 但他还是咬着牙,说:“孟晏云,你这又是何必?你不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我答应你,只要我重新启动阵法,你会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呵……” 孟晏云笑声嘲讽:“你这样的蠢货,回溯三次都不知道天意不可违几个字,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语毕,她从袖中拿出匕首,狠狠插进岑隐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岑隐瞪圆眼睛,断了气。 她自己也吐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 “姑娘!”秋白哭着抱住孟晏云。 她不懂,她家姑娘这么好,怎么好人没有好报呢。 孟晏云用力扯出一个笑,想要伸手擦去秋白脸上的泪水,但她再没有力气。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见到萧澈朝她奔来。 可惜,她再也支持不住了。 萧澈从马上坠下,手脚并用,狼狈的爬到孟晏云的身边。 他抱着她,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 “晏晏,你醒醒,你别吓我。”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孟晏云的身体软软躺在他的臂弯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这次与之前不一样,萧澈能清楚感觉到孟晏云的生命在消失,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也不会再回应他。 他心痛如刀绞,让他痛得恨不能现在就死过去。 可他没死,痛感一点一点侵蚀他的理智。 他哭得涕泗横流,失去的疼痛使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之后,他忽然停住哭声,安静下来,轻柔地,缓慢地,用衣袖一点一点擦去孟晏云脸上的血迹。 不知擦了多久。孟晏云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迹,也没有半点血色,她的神情安详,仿若睡着一般。 萧澈却清晰的感觉到,她不会回来了。 他的晏晏,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认识让他痛得无以复加。 他仰天大叫一声,硬生生呕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皇后薨逝,帝大恸,一夜白头。 萧澈将孟晏云尸身放在冰棺之中,他陪在棺旁,三日三夜不吃不喝。 秋白一遍一遍念孟晏云留下的医书,上面有一句句的希望萧澈能好好活着,希望萧澈能护百姓免于战火。 萧澈终于活过来,下旨要将孟晏云葬于云州,并亲自护送棺椁前去云州。 亲眼看着棺椁被埋入地下,萧澈再一次清晰意识到,他的晏晏,真的不会回来了。 第233章 重生(大结局)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孟晏云死的那一年,顾乘风带着商队去了西羌,再没有回过渝丰。 而南越,在大箐部族的带领下,南越在两年内归顺渝丰,剩下不愿归顺的,被萧澈带兵攻下。 攻下南越都城的那日,萧澈见到了那个能回溯时空的阵法。 萧润站在萧澈身边,陪着萧澈静静站了一会儿,问:“皇兄想用这个阵法与嫂嫂再续前缘吗?” 萧澈深深看了那个阵法一眼,说:“那不是她想要的。” “毁了吧。” 说完,他转身走下高台。 南越归顺,漠北蠢蠢欲动,调大军集结在云州边境。 西羌派使臣来京,愿意出兵与南越一同抗击漠北。 萧澈回到京城略微休整,将朝事交给萧润和萧池,自己带着大军奔赴云州。 大军到达云州的时候,天高气爽,秋风萧瑟,一如萧澈第一次见到孟晏云时的天气。 就连大营门前的那棵梧桐树都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萧澈站在军营门口,看着风卷起枯黄的叶。 他想到孟晏云来军营找他那天,他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孟晏云站在这棵梧桐树下,红衣猎猎。 那时他不知道为何连红衣都遮不住孟晏云的冷。 现在他一切都知道了,那个人却不在了。 看着,看着,唇边尝到咸甜,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陛下。” 苏衡从外面回来,看到萧澈脸上的泪,马上低下头,声音放轻了很多:“陛下,西羌大军的将领说想要两军一同演练一次。” 萧澈擦去脸上的泪,道:“地点西麓山,时间随西羌那边定。” “是。”苏衡退下。 三日之后,西麓山,两军演练。 西羌军虽然是客场作战,但是明显提前熟悉过地形,能充分利用地形变化打法,且打法灵活多变,就算是一队暂时陷入困境,其他的队伍也能很快察觉并改变战术。 这样的战术…… 萧澈的心里升起荒谬的希望,他握紧了剑柄,艰难的找到声音,对苏衡说:“带我去见西羌的将领。” 苏衡带着他来到西羌的大营。 看着大营门口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幔,他迟迟不敢上前。 他正迟疑害怕不敢上前时,帷幔打开。 他的心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停止了,眼中无意识带上希冀。 在他希望的目光中,走出来的是一个男人。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在下袁铮,拜见陛下,陛下想见我,是对今日的军演有何高见吗?”袁铮拱手行礼。 “没有,打扰了。”萧澈艰涩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西羌大营的。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来到孟晏云的坟茔前。 他没有给孟晏云修华丽的陵墓,因为她不愿意。 他一直不敢来,他还是不愿意面对她已经不在世上了。 抚摸着冷冰冰的墓碑,看着上面‘孟晏云’三个字,他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这一刻,他甚至后悔毁掉了那个阵法。 他真的很想见她,哪怕就一次。 这一夜,他靠着墓碑,在心中不知乞求了多少遍。 日出时,他不得不起身,踉跄着往大营走。 走到上那棵梧桐树下时,一道娇俏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嘿,等一下。” 他疑惑,抬头循声望去。 蓦地,他睁大眼睛。 他是在做梦吗? 一个姑娘坐在树上,一身红衣,而那张脸,分明就是孟晏云。 他不敢呼吸,不敢眨眼。 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姑娘歪了歪头,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他的面前。 “我叫慕容晏,姐姐说,渝丰有个生着白发的男人在等我,是你吗?”姑娘眼神澄澈,笑意宛然。 萧澈将慕容晏拉进怀中,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姑娘的颈间。 “对,是我,我在等你。” 孟晏云带着恨归来,慕容晏在爱里重生。 番外 西羌长公主1 西羌,都城郊外,行宫。 袁铮拦住慕容清:“一定要这样吗?”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便是用我的命去换,我也一定要救她。”慕容清语气坚决。 袁铮伸出的手握成拳,用尽力气才慢慢收回。 忽然,慕容清抓住他的手,郑重道:“袁铮,答应我,我若有个万一,照顾好晏晏。” 袁铮的喉咙滚了两滚,好一会儿才艰难吐出一个字:“好,我答应你。” 慕容清握了握他的手,嫣然一笑,进了屋子,门随之关上。 晏向阳走上前,安慰道:“放心吧,有顾乘风和花婆婆在,女君不会有事的。” 袁铮盯着紧闭的房门,眼睛一眨不眨。 一年前,从南越来了一个蛊婆,告诉他们如今所处的这个时空,已经回溯了三次。 而他,按照原定的命运,他该死在云州的一场大雪中。 因孟晏云的出现,方才改变他原定的命运。 从知道真相开始,他们便计划救孟晏云。 蛊婆和花婆婆都说,孟晏云注定有一个死劫,能解这个死劫的,只有慕容清。 两人还要继续往下问卜,蛊婆却阻止了花婆婆:“到这里我们已经是窥见天机,若再往下问卜,只怕你我都会死于非命。” “可我们还不知道二殿下的死劫会应在何时何地。”花婆婆的忧心写在脸上。 蛊婆神情镇静坦然:“前世,我欠了一个人的人情,今生我算出他非长命之人,我愿帮他化解,得知前世今生种种,他却将这个人情让给贵国二殿下,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救她,也罢,就让我来吧。” 经蛊婆以巫术问卜,得知孟晏云的死劫在子母蛊。 可第二天一早,蛊婆被人发现被蛊虫咬死在房中,蛊婆留下一个盒子和一封信,信上写明盒子中的蛊虫可留孟晏云一丝气息。 一生用蛊的人,最后却死于蛊虫之口,这无疑增加了此事的可信度。 之后,让晏向阳待在西羌,顾乘风带着蛊虫去往渝丰京城,让顾乘风悄悄将蛊虫给孟晏云服下,便是谋算的开始。 因花婆婆说知道来龙去脉的人越少,变数越小,故而他们并没有告诉顾乘风内情。 顾乘风时时传来京城的消息,他和慕容清才能知道孟晏云的处境。 如蛊婆所说,孟晏云最后气绝于子母蛊,凭蛊婆留下的那只蛊虫,保住孟晏云一丝气息。 萧澈将孟晏云下葬之前,顾乘风悄悄带出了孟晏云,将孟晏云秘密带到西羌。 但要救孟晏云,需要慕容清的心头血。 袁铮等在房间之外,从傍晚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天明,房门依旧紧闭,他在外面听不到半点动静。 终于,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房门打开,顾乘风走了出来。 “如何?” 袁铮和晏向阳异口同声。 “都没事,但女君的伤需要静养,晏晏的情况,目前还不明。”顾乘风语气低沉,并没有欣喜和轻松。 晏向阳敏锐的察觉到,揪住顾乘风的领子,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能救晏晏的吗,什么叫情况不明。” 顾乘风神情有些颓然,叹道:“晏晏的命……是保住了,但她可能明天会醒,可能一个月之后醒,可能一年后醒,也可能……永远不会醒。” “这叫什么救活,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晏晏,不是一个只能躺在榻上喘气的晏晏。”晏向阳红了眼。 顾乘风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想现在就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孟晏云。 可就算他和花婆婆用尽毕生所学,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已经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慕容清一直待在行宫,一心扑在孟晏云身上,朝政皆是摄政王袁铮处理。 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红霞满天的傍晚,慕容清在窗台下抚琴,一曲毕,她抬头时,就见孟晏云坐了起来,正歪着头一脸懵懂的看她。 她惊喜交加,奔至孟晏云的面前,伸出手又怕这是幻觉,迟迟不敢触碰,小心翼翼的问:“晏晏,你醒了?” 孟晏云秀眉轻蹙,一脸疑惑:“你是谁?这是哪儿?” 慕容清怔了怔,片刻之后,打量着孟晏云的神色,试探的问:“你不记得我了吗?” 孟晏云摇头。 …… 花婆婆和顾乘风来给孟晏云看过之后,确定孟晏云失忆了。 孟晏云忘记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确定她只是失忆,再没有其他不妥了吗?”慕容清问顾乘风和花婆婆。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的。”顾乘风说。 花婆婆也点头。 慕容清看向孟晏云,眼中漾起如春水般的温柔:“那没事,只要她好好活着,就没事。” 那天之后,世间再没有孟晏云,只有西羌的长公主——慕容晏。 番外 西羌长公主2 三年后,双柏城。 慕容清的车驾刚进了城门,一身红衣的慕容晏纵马飞奔而来。 看着朝气蓬勃张扬肆意的慕容晏,慕容清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这三年的时间慕容晏都被她安置在双柏城,便是曾经被顾国公所占铁矿的那座城。 萧澈要是知道西羌多了个名为慕容晏的公主,肯定会起疑,她不想冒这个险,她只一两个月来双柏城一次。 “阿姐。”马还没有完全停住,慕容晏就跳下马,爬上了慕容清的马车。 见袁铮也坐在马车里,慕容晏不好意思,有些拘谨的叫了一声‘姐夫’。 袁铮笑容温煦,没有说话,走下了马车,将空间留给两姐妹。 “阿姐你怎么才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等不及袁铮走远,慕容晏就抱住慕容清撒娇。 慕容清抚着慕容晏的脸,笑着柔声道:“朝中事忙,来迟了,阿姐和你道歉。” “阿姐,我射艺精进不少,阿姐可要看看。”慕容晏双眼水汪汪,目光充满期待。 慕容清的心被暖意填满,哪里能拒绝,宠溺道:“好。” 虽然晏晏忘记了他们,可曾经的学识稍稍提醒便能想起,这三年的晏晏不仅仅是在双柏城养病读书,一年前她将一支军队给晏晏操练,军队的作战能力和灵活性肉眼可见的进益,那些将领也从一开始的不服对晏晏心服口服。 校场上,慕容晏展示了自己的射艺之后,让军队演练布阵给慕容清和袁铮检阅,她亲自敲响战鼓。 高台之上,袁铮陪慕容清站着。 见如今的慕容晏身体再不见从前的柔弱,慕容清感慨道:“想想她从前在渝丰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我都不敢相信现在眼前这个生龙活虎的她是真的。” 袁铮将披风披到慕容清的身上,道:“是你对她的爱让她长出新的血肉。” 三年前慕容清取心头血之后,身体状况明显大不如前。 在他看来,慕容晏的活力似乎是从慕容清的身上掠夺的。 慕容清侧头看着袁铮,眼睛一眨不眨:“我与晏晏是双生,只有她好好活着,我才是完整的。” 她相信,异位而处,如果是她遇到危险,她的晏晏也会不顾一切的救她。 袁铮轻叹:“我知道,我只是心疼你,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只恨我的心头血不能救她。” 他自然不是责怪慕容晏,他是怪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 慕容清握住袁铮的手,莞尔一笑:“我和你,不分彼此。” “阿姐,姐夫,你们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意见?”慕容晏一身劲装,大步走上高台。 她长发束起,因为经常在外面练兵,皮肤被晒黑了一些,却显得她更加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等她走到面前,慕容晏拿出帕子,擦去她的额头上的薄汗,认真道:“很好,将士们精神面貌很好,而且战术变化时他们阵脚不乱,一看你们平日就没有少练。” “我看了晏晏呈上的战场上传递消息的改进方法,也很有用,已经让人告知边境大军按你所说的方法改进了。”袁铮也笑着说。 被人肯定夸赞总是高兴的,慕容晏笑弯了眼睛。 慕容清的笑意淡了淡,双手握住慕容晏的手,认真道:“漠北大军蠢蠢欲动,渝丰欲与我们结盟,共同出兵抗击漠北,晏晏,我想让你带领大军去前线,你愿意吗?” 闻言,慕容晏正色,行了大礼,肃声回道:“定不辜负王上信任,臣妹定会大胜而归。” 慕容清扶起慕容晏,眼中有掩藏不住的不舍和心疼。 将领那边还需要有所交代,慕容晏暂时告辞,去和将领们说话。 “渝丰那边带兵的是萧澈,你是不打算瞒了吗?”袁铮问。 慕容清点头,“当初我不知道晏晏能不能正常活着,怕贸然告诉萧澈会让他白白期待一场,再让他和晏晏死别一次,我怕他会真的疯了,那不是晏晏愿意看到的结果,现在既然晏晏一切都好,该怎么选,看晏晏自己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