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当天,摄政王全城搜我的下落》 第1章 让我与谁和亲? “姐姐!”一个身穿云纹织锦的男孩,在不算奢华的宫殿长廊,神色慌张的边跑边喊,他模样出众的脸上稚气未脱,年纪约莫十二三岁。 “太子殿下,雨天路滑,当心脚下!”后面跟着一串侍从,出声的是太子侍读裴照。 然而,被称作太子的男孩充耳不闻,脚下似乎跑得更快了些。 裴照,大宛六部之首吏部尚书裴章的幼子。 因与太子同一日出生,从小模样便生得冰雪可爱,三岁能诗善画,深得大宛帝后的喜爱。 刚满三岁便被选进宫中,与太子同吃同住。 此时,对太子的遭遇感同身受,裴照没再说话,也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大宛此时正值春分后的雨季。 雨声叮咚,把苏宸的声音掩盖得七七八八。 瑶光殿寝宫的美人榻上,一位妙龄女子睡得昏昏沉沉,翻转了个身,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巴掌小脸。 跪坐在一旁的青衫侍女青黛,听到动静,停下手中拨香的动作,朝着正在午睡的自家公主看去。 本该在公主身上的云锦薄毯,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男孩终于进了瑶光殿。 “参见太子殿下!”宫女和太监稀稀拉拉地跪下。 声音越来越近了,苏浅睡眠轻,勉强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 青黛端着手,小跑到寝殿外。 再回来时,步子轻快了许多。 “公主,是太子殿下过来了!” 苏宸来了? 想到应是春耕的事情,苏浅站起身。 青黛为她简单梳洗后,她望着铜镜里的美人,有些失神。 看了十六年,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呢,她都忍不住惊叹怎么会生得如此完美。 摸着良心说,这张脸太像明星刘某菲。 虽然苏浅本就有江北刘某菲之称,再加上大宛国公主制的服饰仙气飘飘。 这一来,跟刘某菲扮演的某部武侠剧里,对表哥痴情的美女角色几乎重合。 思绪不由地飘远到了十六年前,刚来这个世界,苏浅正本能大哭,听着自己的声音太过奇怪,才发现她是产婆手里刚出生的宝宝。 一时震惊得忘了哭! 任由产婆裹来裹去,没过几秒,眼前就暗了下来,外面的惊雷阵阵也抵挡不住宝宝的困意! 彻底闭上眼睛前,只听得产婆报喜,“恭喜皇上,喜得一位公主!” 此时,大宛久旱两个月,终于下了一场痛快的雨。靠天吃饭的老百姓终于愁地里的庄稼浇不上水。 不知怎的,民间开始流传公主是福星下凡。 世人大多喜欢听恭维的话,御史朝上禀告完这个事后,大宛皇帝苏岩庭大喜。于是为刚出生的女儿取名苏浅,封号为福临。 可喜可贺,她穿越重生成了一位皇室公主! 没错,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苏浅,正壮志凌云地要为建设社会主义献出一份力量时,上班第一天却被一辆逆行的外卖摩托车撞飞,享年二十一岁。 等到她能彻底的睁开眼睛后,苏浅才发现她好像高兴早了...... 只有刚出生的她裹着的是蜀锦,帝后身上都是细棉布。 长到三岁时,从宫女口中得知,她所处的国家,百姓都以种田为生,物产也并不富饶。 再加上人丁不旺,大宛成了这个天下中五个国家里最穷的国家,没有之一。 看着面黄肌瘦的宫女,衣食无忧的苏浅也想过改变现状,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突破口。 清大计算机专业,辅修西班牙语和苏浅,在二十一世纪是香饽饽,可在连电都没有的古代,她无异于一个废人。 直到苏浅八岁的时候,如何带领国人脱贫致富的事情迎来了转机。 那一天,风和日丽,与往日并无不同,正在练习毛笔字的她,刚写完:脱贫致富。 耳边响起:叮,主人恭喜您拥有了一个系统! 低低喃喃了一句,难不成她成了神笔马良?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绑定系统八年来,苏浅解锁了二十多个技能。 “参加太子殿下!”青黛的声音响起。 苏浅回过神来,站起身,不急不徐地向殿内走去。 “苏宸,何事如此慌张?” “姐姐!不好了!方才在御书房,有大臣提出让你和亲!”苏宸在苏浅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离得近了,苏浅才发现苏宸的脸蛋通红,不知是急还是气的,眼里还有泪光。 和亲? “为什么?”苏浅脸上讶然,脑子不由思索起来。 此时,正是大宛国的农忙时节,全国从上到下都在紧盯这件事。 社恐苏浅在弟弟苏宸三岁时,便偷摸地教给他从系统里学习到的技能,制作一些好用的农耕用具和提高亩产的种植方式。 这也让小小年纪的太子苏宸,名声便响彻整个大宛。 当然,苏浅也利用技能探测过这块土地,只在国都附近发掘了四五处温泉,并没有发现金银铜矿。 而每年的亩产一上来,百姓从一天吃两顿饭变成了一天吃三顿,还有余粮。皇宫也修缮得有模有样,虽不奢华,却比她八岁前好太多。 最直观的结果是大宛国综合国力从第五跃居到了第三。 “与咱们东境接壤的东离国和北冥国同时来挑衅,意图不轨!”苏宸怒气冲冲。 原来如此。 “让我与谁和亲?”苏浅抿了抿唇。 “天齐的摄政王景湛。” 可以这么说,只要摄政王在,无人敢犯天齐半步。 天齐综合国力第一,物产丰饶,兵强力壮。而摄政王景湛权势滔天,辅佐八岁的皇侄。 得益于大宛皇帝对子女的溺爱,苏浅和苏宸从小就能拿着玉玺在空白圣旨上盖来盖去。 苏浅对大宛的实力也是了如指掌。 应付排名第四的北冥,勉强能打个平手。 若加上排名第二的东离,那指定是国将不国,百姓流离失所的结局。 突然感觉到手腕一沉。 “姐姐,我们去找母后。” “别,母后这几日头疾发作,不可让母后忧思过重,”苏浅赶紧劝道。 “此事是刚开始议?” “嗯,”苏宸点头,急得抓耳挠腮,全无平日稳重的形象。 而苏浅眸子里的波澜逐渐平静下来,“那不必担心,父皇不会同意的,你先回去忙你手上的事,记住了,春耕的事可要放在首位。” 望着苏宸的背影一点点缩小。 远嫁? 作为二十一世纪过来的苏浅,也忍不住拧起了眉。 第一时间,脑中想起的是历史书上的和亲公主,大多没有好结局。 天齐皇室的御书房。 年过半百的严阁老展开明黄的大宛国书,一目十行的看完,把灼灼的视线投向首位上的男子。 只见他一身黑色锦袍,容貌俊美异常,但因为他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几分冷硬。 虽然不失去美感,但也令人难以亲近。 此时手中拿着书简,眼眸低垂,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摄政王请看。” 第2章 本王要娶她 \"何事让几位阁老这副表情?\"男子挑眉问道,拿下手中书简,双手从严阁老手中接过卷轴。 天齐国因先帝早逝,托孤给胞弟。 此时御书房内是五位阁老和摄政王景湛。 日常的一些国事,摄政王都交给几位忧国忧民的阁老去定夺,有争议的或者阁老们也拿不定主意的他会亲自处理。 身为阁老之首的严阁老笑而不语。 “大宛国主想要和亲?”景湛的声音低沉,喜怒不辨。 随意地把卷轴往书案上一放,走到房间中央,“几位阁老有何看法?” “老臣以为,此事不可取,”周阁老满脸不同意,“大宛近些年农业做得风声水起,引得北冥和东离惦记,实属必然。 天齐身为五国之首,向来中立,自立国以来,也未曾有和亲的先例。” “此言差矣,天齐近些年的发展平稳,除了大宛年年进贡得只多不少,其他三国都有找不完的借口来哭穷。 而大宛遭遇危机,抛出橄榄枝,对我国未必没有好处,如若要出兵,也算是师出有名,早该敲打敲打其他三国了!”一身白衣的男子站起来反驳。 说到最后,朝景湛眨了眨眼。 他叫傅襄,因在基建治水方面极有造诣,才高八斗,今年刚过三十五,被景湛破格从两江巡抚提到了内阁。 而傅襄与另外四位阁老的政见总是不同,好在都是文臣,气得狠了,也只是吹胡子瞪眼。 “哼,小儿无知!”周阁老战略性地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将门出身的他,自带一股血性,撇过脸去。 景湛没有表态,也没有搭理傅襄内涵的一笑,还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但是他与傅襄私交甚好,那是有目共睹的。 “严阁老认为呢?” “听闻大宛福临公主貌若天仙,摄政王也已到适婚的年纪,臣以为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一来解决摄政王的终身大事,再者施恩于大宛,大宛如今发展得蒸蒸日上,将来不失为一大助力,”严阁老眼中带了三分笑意。 在严文华看来,天纵英才的景湛已过十八,日复一日跟老头子们一起处理国事,身边竟无一个知心人在侧,着实令人心疼啊! 此话一落,御书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轻松起来,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平日温文尔雅的傅襄扯着嗓门,大声附和,“严阁老言之有理!” “臣也赞同严阁老,老臣两年前出使大宛。 有幸见过福临公主,确实是个大美人,行为举止皆有度。 倒是听闻大宛丞相云起属意她当儿媳妇,其子云初与福临公主是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不知摄政王......”一直未表态的江阁老江羡站了起来,说到最后,探询的目光投向了殿中长身玉立的男子。 只见男子的眉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瞬。 “此事重大,诸位可回去思量一番,后日早朝再议此事。” 饶是好友傅襄,也看不出景湛对此事是何态度。 说罢,殿中的男子迎着夕阳,信步离开了大殿。 留下殿内的众人,自动分成两派,开始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 殿中司茶总管宋泊简,示意伺候茶水的小太监,给上清热去火的茶,几个人依然慷慨激昂地争论到了夜幕低垂。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福临公主,在瑶光殿的榻上垂着脑袋,对面坐着的是眉头紧锁的大宛国主苏岩庭。 来意已经很明显。 从父皇口中,苏浅得知,东离三十万大军和北冥三十万大军不日便压境。 情势严峻如斯,这是苏浅万万没有想到的。 大宛这口肥肉,看来东离国是早就做足了准备想来撕下一口。 空气中久久的沉默后。 “浅浅,是父皇无能,护不住你,眼下只有和亲,才能还大宛数百万的百姓一个和平,”苏岩庭望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满是不舍和悲哀。 在他心中,天下没有哪位男子能配得上他的女儿。 哪怕是惊才艳艳的摄政王景湛。 当军机大臣刚开始提出和亲时,苏岩庭就暴走,忍不住掀了桌。 苏浅抬起秋水般的眸子,看向一身绣有飞龙在天的浅蓝色便服的苏岩庭,三十五的年纪,俊秀的脸庞带着一丝憔悴,发间隐约间已有白发。 不知为何,苏浅觉得父皇的背都有些佝偻。 “父皇,女儿愿意和亲。” 听到肯定的答复,苏岩庭却没有露出半点笑意,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黄豆大的眼泪无声地掉落进衣服上。 随之,是一国之主的嚎啕大哭。 与春日里的呜咽寒风融合在一起,整个大宛宫殿凭空弥漫起了一股浓浓的悲意。 翌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国书,直接放在了景湛的案头。 打开封漆的卷轴,国书后带出来了几行簪花小楷,景湛拿起纸条,有些怔愣。 已经冷眼看了几日,朝廷里文武群臣的为此事争吵不休。 “啧啧,福临公主这样闻名天下的美人,我也想娶,可惜人家国主看不上我啊,”出声的男子,容貌俊美非凡,笑起来透着一分温暖。 那一身暗紫色长袍,为他的气质增添了一分邪魅。 “莫不是担心你的师姐江萝?那容貌可不及福临公主一分啊!” 景湛白了一眼案前摇着折扇的男子,深知这位好友以貌取人的本性,又回想起昨日乾元观观主的话,“那便派温将军去四方城迎亲,如何?” “啪”的一声,温南风收起了折扇,“此话当真?” 天齐国都丰京城的女人,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仗着少年将军的身份,只要是略有姿色,温南风是必定会上前调笑几句才肯罢休。 为此,还被御史弹劾过几次。 当面认错,就是不改。 这把温老夫人愁得不行,要是能带回来一个姑娘也成啊! 天天跟着摄政王景湛,他有什么好的,把他儿子的桃花都给挡住了,一群光棍混在一起,实在是耽误她抱金孙! “本王要娶她。” 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穿什么衣服。 温南风顿时瞳孔地震,先是激动,开始哀嚎,“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啊!” 突然温南风想起来了什么,大喝了一杯凉茶,“不对,你...你是为了江萝的病?” “你答应了观主那个老东西什么条件?” “娶福临公主?” 景湛神色微动,轻轻颔首。 然而温南风只猜对了一半。 第3章 她要出宫见竹马 这一日的天气与往日无异,大宛国主苏岩庭接到天齐同意和亲的国书,僵直的肩膀陡然一松,整个人摇摇欲坠。 “皇上!”丞相云起发现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苏岩庭瘫软的身体。 “传陆太医!” 没过一会儿,急急的脚步声响起,素有妙手回春之称的陆太医熟练地为苏岩庭扎金针。 云起扫了一眼明黄的卷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挚友,也为他的儿子云初。 “父皇!” “皇上!” 苏浅和苏宸扶着大宛皇后急急奔到床前。 三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云起的手交叠在一起,低着头,不敢看正在气头上的黎念。 皇后是最后知道爱女苏浅要和亲的,如果不是宫女说漏了嘴,还不知这爷俩三人要瞒到什么时候。 可气的是好友云起也早已知晓,来探病时,竟也未向她吐露半个字,恨恨地瞪了一眼装鹌鹑的云起。 “云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苏浅从小到大的经验,母后黎念只要叫人全名,那一定有人要倒霉。 因为黎念前两日刚叫了她全名。 为云叔叔掬一把同情的泪吧! 当然,苏浅心里清楚父皇这个节骨眼昏倒,定是与她有关。 只见叱咤风云的一国丞相云起,此刻慢吞吞地走到案前,心虚地拿起天齐的国书递给黎念。 黎念感觉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栽倒,苏浅眼疾手快地先云起一步,将母后扶住。 此事已成定局。 苏浅轻轻地抿了抿唇。 两国的地位悬殊,大宛发出两封国书意图和亲,天齐并未给出回应。 心知情况紧急,苏浅让哭成泪人的弟弟往第三封国书里,塞了一张纸条。 “陆太医,我父皇母后是否无事?”苏宸声音嘶哑。 众人齐齐看着转过身子的陆太医。 “回禀太子殿下,皇上皇后无碍,一时气血凝滞导致昏厥,一盏茶的功夫便能醒过来,”陆太医拱手道。 云起与陆太医对视一眼,陆太医轻轻点了点头。 正巧,苏浅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 这时,她才想起来跟着陆太医学医的云初哥哥! 差点忘了,明日正是上个月与云初约好的踏青之日。 最近心烦意乱的,日子都过得糊里糊涂的。 果然如陆太医所说,一盏茶后,帝后同时醒来,眼神也都有些恍惚地看着众人。 “皇后怎么也在这里?”苏岩庭回过神来,便强撑着身体,挪坐到黎念的床前。 “皇上还记得是怎么答应我的么?” “朕记得......” 丞相府中。 云起刚踏入府门,朝着身边的长随时晏吩咐,“时晏,让云初到我书房来。” “父亲!”此时一个男子从花台后走出来,像是在此等了许久。 只见他一身月牙白锦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来的雍容雅致。 走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当然还有一身的寒意,云起看得出来,必定是等候他多时,“云初啊,这夜寒露重的,冷着了吧?” 时晏忙抱出一个披风给云起。 “来,父亲给你披上,”云起摸了摸儿子的肩膀,果然是沁人的寒意。 云初薄唇紧抿,矮了身子,任由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父亲给他套上披风。 “走吧,书房说吧,”实在是受不了儿子灼热的目光,云起步子都比平时快了些。 自从有人提出福临公主和亲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一个月来,儿子每日都会等他回府。 只为了能从他这里,得到朝廷中与福临公主有关的消息。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让云起觉得从大门到书房的距离这么短暂。 直到坐在书房的檀木椅上,他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父亲找我何事?”云初为父亲倒了一杯热茶后,坐在下首。 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云起才缓缓出声,“福临公主和亲的事定下来了。” 说完,他根本不敢看云初的表情。 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后。 “扑通”一声,云初跪在地板上,眸光坚定,“父亲,儿子不孝,请允许我带浅浅离开大宛!” “明日是我与她约定去郊外踏青的日子。” 云初除了跟陆太医学了一身医术,手里还手握着五城兵马使的兵符。 “从此隐姓埋名,浪迹天涯,过平凡人的日子?”云起眉头皱起,脸上看不出喜怒。 要知道,云起有二子一女,也最是器重长子云初。 “儿子不孝!” 然而,和亲一事,岂能儿戏? 父子两人僵持着。 “夫人!”时晏在门口急急出声。 只见一个身穿绛红色百蝶戏花罗裙,头上是简单的飞月髫,并无簪环,肌肤如羊脂般柔嫩的美貌妇人,推门进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儿子,眸中顿时浮起了一层水光。 来人正是丞相夫人洛氏,正躺下要入睡的她,莫名地感觉有些心慌,隐约地觉得府中有什么事要发生。 洛氏才不管儿子有什么错,伸手就要扶起,“云初起来,有母亲在,无事。” 云初眼眶一红,没有动。 “让他跪着,”云起神色一缓,走过来温柔地拉过洛氏的胳膊,将她按坐在身旁椅子上,“你来得正好。” 简单地在洛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浅浅要和亲!”洛氏差点蹦起来,盼了十几年的儿媳妇,要去和亲,再看跪在地上的儿子,不禁落下泪来,“老爷,你想想办法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宛的国力,云起与苏岩庭是最清楚不过,要是能一战两国的实力,哪至于要靠和亲来解当前之危! 过了许久,云起松了口,“云初,明日你若能说服公主离开,便发一个信号,我会助你离开大宛。” “多谢父亲!” 云初对着二老,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洛氏擦着眼泪,不知怎的,越擦越多,“快...快起来,儿子,娘去给你收拾行装......” 翌日清晨。 太和宫。 苏浅双耳边垂着一缕青丝,身后也披着一头的青丝,只有头顶上头的青丝斜斜的挽起。 一身素色的短裙摆上,用金线绣着暗纹,随着她的走动,似盛开的百花般灼人的眼。 裙摆往上,便是掐手可握的腰肢。 苏岩庭看着如同仙女般的苏浅,盈盈含笑,有些愣神。 “父亲,到底让不让我出宫啊?” 第4章 她是摄政王府的王妃 俏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岩庭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去吧,山上冷,别受凉啊。” 云初这个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放心得很。两人从小的情分,不久后他的娇娇女便要远离故土,两人也趁此机会告别。 当初苏浅还只会吐泡泡,据云起说,三岁的云初对她比对家里的妹妹还好。 黎念对云初那是格外的满意,有心促成两家的婚事。 只不过天不随人愿。 再者,此时出去踏青散心,多看看大宛的风景也好,此去经年,不知何时他的女儿才能再回故土。 想到此,苏岩庭眼眶里泛起了一层水光。 “谢父皇!”苏浅随意地行了一个礼,满面喜色地带着月桐和青黛,眨眼功夫就消失在殿中,朝着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算了算日子,她可有好几个月没出宫了,上一次出宫还是元宵节赏灯呢! 好在苏浅本来就有些社恐的性子,久居宫中,也没有觉得难熬。 苏岩庭书案前摆着的是已经拟好的圣旨,却迟迟没有盖上玉玺,拿起过几次,始终盖不上去。 “传云丞相入宫。” 这个活,还是让他好友来干吧。 过了几秒,“不必了!” 他想起来,云起一早就递了消息,今日抱病,在家休养。 苏岩庭看着圣旨上写着的摄政王景湛,起身在后面的多宝阁,抽出一幅画来。 看着模样倒是不错。 勉强配得上他的浅浅。 “王爷,我也想去大宛!”闻笙贱兮兮地拿着酒壶凑了过来,声音低低的。 对面的男子一身黑色的紧身长衫,瀑布般的长发高高束起,眉宇间充斥着英气,摇了摇头,“此行路遥又艰险,你疏于练武,如何自保?” 不日,大宛和天齐就会准备和亲的事宜。 另外三国怎么会可能会乐见其成? 和亲路上还不知会有冒出多少妖魔鬼怪。 景湛转了转酒杯,望向酒馆楼外。 再说,闻笙是姑母的宝贝儿子,他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跟姑母交代。 说来也怪,在天齐皇室他还有许多哥哥姐姐,偏爱跟着景湛一人。 “我有脑子!”闻笙还是天生的厚脸皮。 话音一落,闻笙好像听到了有人在笑。 如果把与景湛对弈,十局十输,称为有脑子...... 闻笙没有猜错,是有人捂嘴笑,房顶上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长归和乐池,两人抱着剑,肩膀都在发抖。 “行了,时辰到了,本王不在的这三个月,你多去王府中晃悠几圈,定定京中人心。” “乾元观那边有什么动静,务必及时传信给我。” 说完景湛朝闻笙举了举酒杯,一仰而尽。 闻笙瘪了瘪嘴,为什么要让他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留在京城里给他看家啊?! 反而此次与王爷随行的竟是福建总督之子萧誉,虽武功高强,精通医术,还会行军布阵,但他可是出了名的闷性子,宅男一个! 哪里有他阳光啊! 只是想想与萧誉独处,他都觉得闷。 在无限怨念的眼神中,景湛一个飞身,轻轻地落到了不远处的房顶上。 闻笙的眼神还是好使的,数了数,有十六个黑色身影。 众人一路快马疾行。 在三更前,穿越了两个城池,前方几十米处正有一个三层客栈。 “王爷,今晚在此落脚吧,”萧誉动作利落打马向前,偏头看向景湛。 “好。” 正在对着门口打瞌睡的小二,看着门口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两人更是气度不凡,睡意顿时去了大半,露出白牙朝着门口迎了上去。 “各位客官,里面请!” 这小二也算机灵,路过柜台,还不忘使劲地拍了拍正打着呼噜的掌柜。 “唔,有客来了?”凭借职业的本能,躺椅上的掌柜微微张开眼,眼角的光线看到了景湛。 搓了搓脸,他没有认错吧! “王...” 此地离京都不远,天齐商业发达,掌柜正好是当朝户部尚书未出五服的亲戚,有幸在一次宴会上见过摄政王。 景湛看了掌柜一眼。 “王...公子,请进,请进,”掌柜的舌头打了个急转弯,“”小店还有几间天字号的房,这就给您安排!” “嗯,有劳。” 景湛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和衣躺在床上。 打着地铺的是乐池,他与长归轮流值守。 这群人里乐池年龄最小,年仅十六岁,一笑就有两个梨涡,讨喜得很。 这时,他问了一个众人都想问的问题,当然也只有乐池这个傻小子能问出来。 “王爷,您是不是心悦福临公主?”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其他人也能听到八卦的程度。 对于有内力的人来说,隔墙有耳,此时来说,确实是真的。 与之相邻两间天字号房的四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四人中,只有萧誉脸上还算四平八稳,毕竟他在这十六人人里,年龄最大,刚及冠。 长归在心里给乐池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王府中的最强嘴替。 “何出此言?”景湛闭着眼假寐。 尚未谋面,见过画像,观其字,景湛隐约觉得福临公主有几分意思。 “如果不心悦,您怎么会亲自潜到大宛护送呢?”乐池小小的脑袋里有装着大大的疑问。 景湛轻笑一声。 那是因为她的命对另外一个人很重要。 “她是摄政王府的王妃,”他的声音不冷不淡。 房间里静了一瞬,其实乐池还想再问,似乎又不知该问些什么,索性也闭上了眼,开始探听周围的动静。 其他四人也收了心思,隐隐对大宛之行,有了一丝期待。 另一边,被众人期待的未来王妃苏浅,正在呼哧呼哧地登山呢! 春和日丽,正适合登高望远。 今日苏浅带着两个侍女青黛和月桐,早早地便到了京郊百望山的山脚下,这里一丛一丛的郁金香开得格外美丽。 相隔十米处,一片海棠园开得正好。 “月桐,你带着其他人留在此处,云初哥哥过来,你再过来叫我,”苏浅成功地被海棠花的颜色吸引住了目光。 一把拽着青黛就往海棠园里奔过去。 “是,公主,”月桐的话音未落,两人就没了影,只剩下原地有几个残叶在打转。 过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月桐身后响起了马车赶路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公主等的人。 “云大人,”月桐朝下马车的男子恭敬行礼,但是习武的直觉告诉她,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应当是一个女子! 第5章 也想过仗剑走天涯 月桐狐疑地朝着车里望了一眼,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今日的云大人与往日不同。 “公主不在马车里吧?” 声音倒是一如往日的温和。 “回云大人,公主去了海棠园,我过去请公主,”月桐按下心中的疑惑。 想着一会儿要告诉公主,云大人马车里有女人。 跟云大人有关的事,在公主这里,可都是大事。 尤其是公主要无奈和亲的节骨眼上,云大人竟见异思迁,月桐再是沉稳,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平。 不等云初再说话,月桐急急地转身,快步走向海棠园。 “公主!云大人来了!”月桐一入海棠园,循着银铃般的笑声,提着气,两个呼吸,一个红衫女子便稳稳地落在了正在荡秋千的苏浅面前。 秋千上的苏浅莞尔一笑,站起身,“你的表情为何这般难看?谁惹我们月桐不快了?” 熟悉月桐的人都知道,月桐生气的时候,有一个标志性的特征,是爱咬嘴唇。 月桐上前一步,附在苏浅的耳边,“公主,......” 然而月桐口中的负心汉,此时正遥遥地望着三人。 苏浅心中起伏了两下,感觉有些堵。 望向不远处走过来的云初,今日他一身萧萧白衫,白衫质地不算上乘。 但贵在洁净无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 腰间挂着一块同样剔透晶莹的玉佩,再无多余点缀。 即便如此,也当得上一句君子世无双。 然而,心里正在别扭的苏浅,起身一口气地跑向了山脚下,与云初擦肩而过的时候,只甩下一句轻哼。 云初笑意不减,赶紧跟了上去,“浅浅!” 发泄似的爬了一通,终于到了山腰的怪石坡上,苏浅多日来的憋闷总算是散了一些。 速度也慢了下来,正靠在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石头上喘息。 “浅浅,怎么不和我说话?”云初满眼温柔地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 “不知道说什么,”苏浅实话实说,语气硬邦邦的。 看也不看面前一步远的男子。 云初嘴角微微扬起,“车里的人是我娘。” 正垂着头找蚂蚁的苏浅,听到这话,这才抬起头。 心中的酸意彻底消失了,可惜他终究是要娶妻的,想到此处,苏浅的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浅浅,我带你离开大宛,”云初上前一步拉住了苏浅的手,这是云初第一次拉女子的手,顿时两人都有触电般的感觉。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苏浅脑中炸开,实在是太过震惊! 古人原来是可以浪漫么?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云初堪称是为大宛培养的下一代丞相,她根本不敢想! 而且在这个天下重孝道,他竟能抛下父母和大好的锦绣前程,带她浪迹天涯! 仗剑走天涯,不正是她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么? 当然这件事,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他为她能抛弃一切。 那她呢? 答应父皇要和亲的是她。 要护住大宛黎民百姓的是她。 在这里生长了十六年,不知何时起,也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 回过神来,苏浅摇了摇头,抽回了手,大颗的眼泪掉在衣襟上,“云初,不...不...我不能跟你走...我也不想你为我做傻事...” “等我离开大宛,你便娶妻生子吧。” 眼泪啪啪地往下掉,苏浅平日里精致的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不许说了,”手里一空,听着苏浅的话,云初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落,仿佛要落到万丈深渊。 接着,便是心痛如刀绞。 借着怪石的遮挡,云初低着头,吻上了苏浅眼角的泪。 这是云初第一次越矩,但也是最后一次。 苏浅没有推开他,紧张地闭上眼睛,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以为云初会吻她的唇,只是等了许久,云初除了吻她眼角的泪,并无别的动作。 只见他的指尖踌躇地从苏浅的唇上划过。 不知怎的,苏浅心中竟有一些失落,睁开小鹿般的眼睛,望向眼前的云初。 望进他的眼里,充满了血丝的同时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鬼迷心窍的苏浅,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云初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印上一吻。 随后,满脸通红地跑开了。 云初愣了一下,其实只要他伸出手,便能将苏浅揽进怀中。只是他知道,理智尚存的他,不能那么做。 望着往山下跑去的背影,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 爱而不得。 原来是这般痛苦。 一行清泪,缓缓划过他俊秀的脸庞。 直到云初也离开了怪石,高处蹲着的两个黑影,才走了出来。 身着华丽锦袍的男子,姿容绝滟,玩世不恭的脸上,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看来臭丫头的心上人还真是云初!” “飞鸽传信给我父皇,即刻撤兵,启动备选计划。” 身后侍卫模样的男子应声道,“是,太子殿下。” 山脚下。 云夫人透过车窗,看着一抹倩影,远远地从山坡一边抹泪一边玩命地跑。 心下暗道不好。 赶紧下了马车,等在福临公主的车驾前。 “浅浅,这......” 苏浅对着对着云夫人行了一个晚辈礼,便上了车驾。 “时辰不早了,公主要回宫,云夫人请回,”月桐对着福了福,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月桐和青黛一脸懵,并不知云大人与公主发生了什么,与云夫人所见没有不同。 云夫人望着前呼后拥的车驾消失在眼前,捏了捏怀中带着温度的祖母绿暖玉,这祖传的玉佩,怎么就递不出去? 一回头,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儿子云初。 母子连心,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的儿啊……” 她这一生,是嫁给了所爱之人云起。但也见过太多爱而不得的恋人,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在她的儿子身上。 张了张嘴,似乎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结果可想而知,第二日,云丞相却是真的病了,一同倒下的还有云初和云夫人。 消息传到宫里。 当晚苏浅也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苏岩庭,愁眉苦脸地守在病床前。 青黛按着陆太医所指示的方法,一遍一遍地给小脸烧得通红的苏浅敷着凉毛巾。 迷迷糊糊中,苏浅低声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让苏岩庭如梦初醒。 第6章 昭告天下 到此时,苏岩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挥了挥手,让青黛下去。 寝殿中只留下了他与苏浅。 “浅浅,父皇再想想办法,”苏岩庭拿着凉毛巾,轻轻地放在了苏浅的额头上。 他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 等到苏浅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与此同时,云府的正门前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云起得知听到府中下人的禀告,有人来探病,自称苏老爷。 云起心中大骇,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白了些。 书房里。 “陛下,老臣不过是偶感风寒,不值得您微服出宫,”云起裹着一个灰色披风,一边说一边咳。 “你我相交多年,来看你是应该的,”苏岩庭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孤想让云初带走浅浅。” 话音刚落,坐在椅子上的云起,咳得更厉害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完整的词。 看着云起这副模样,苏岩庭又轻声补了一句,“丞相以为用狸猫换太子是否可行?” 心思转了几下,坦白讲,之前同意云初私自带走苏浅,就已经想过了应对之策。 想到云初回来说的话,“陛下,谋划此事的关键在于公主是否同意离开,天齐的使臣不日便启程来我大宛。 算算时间,现在培养公主的替身倒是来得及。” 两人贴着耳朵,聊了大半个时辰,苏岩庭才离开。 赶车的御前侍卫统领发现,今日的皇上眼里都带了一丝笑意。 回到宫中,苏岩庭换回衣服,便直奔瑶光殿。 映入他眼帘的是,苏宸正在与苏浅说起春耕的一些趣事,黎念在一旁喝着茶,时不时地插一两句。 岁月静好如斯。 挥了挥手,伺候的人都轻声地退出了殿中。 “朕跟你们商量个事,......” “父皇,不行,”听到一半,苏浅急道。 “为何?” 三人异口同声。 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苏浅从系统里了解过景湛。 如果大宛敢给一位假公主待嫁,以她的了解,景湛百分百能发现。 恐怕到时候,天齐第一个要统一的国家就是大宛。 “这太危险!“ ”一旦替嫁,所有人会一直提心吊胆,稍有不慎,会给大家都带来杀身大祸。” 嘴里这么说着,苏浅眼中有了一层水雾。 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她也能拥有这么暖心的家人。 翌日。 大宛颁布了诏书,福临公主将嫁给天齐的摄政王景湛。 消息传遍整个天下。 东离和北冥的三十万大军撤了。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福临公主是有群众基础的。 一听茶馆先生说公主是为了大宛免于战乱,才嫁到天齐,家家户户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久久不起。 后来,得了授意的茶馆先生,一连好些天,讲了天齐摄政王的丰功伟绩。 总的来说,天齐摄政王景湛是天纵奇才,文韬武略,相貌英俊,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这才让大宛百姓卸下了一些心里负担。 “呵,这倒是便宜了景湛,白白在大宛得了一个好名声,”一身玄色锦服的男子,手里抓着一把瓜子,闲闲地看着茶馆一楼里乌泱泱的百姓。 被大宛熟知的景湛,此刻正要出四方城。 四方城是天齐的边关城。 “王爷,越过这前面这座山,便是三不管的地界,”萧誉出声,看向一旁的景湛。 连日来的赶路,景湛的肤色还是那么白皙,只是脸上的肉似乎少了一圈。 \"嗯,所有人蒙面,”景湛带头把黑色面巾系好,“快速通过三不管的地界,进入北冥地界,再停留一晚。” “是!”所有人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以目前的速度,再不过五日的功夫,他们便能入大宛的边境。 当然,这是一路畅通的理想状态。 所有人都知道去的路上不会有阻碍,难的是返程。 而今日也是天齐使臣离京的日子。 “严阁老留步吧,下官定不辱命,”礼部尚书纪鸿才对着严阁老拱手。 严阁老身后站着的是文武百官。 “一路平安。” 与礼部尚书随行的是威远将军戚承允,对着严阁老拱了拱手,翻身上了马。 “他们这一走,怎么感觉京城空了许多呢,”在摄政王府三层高的阁楼上,一个男子向外探出半个身子。 顺着他的视线,能看到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黑影,往城门处移动。 “是啊,尤其是景湛要离开这么久,还不知能瞒得下多久呢,”身后的傅襄靠着墙。 “阁老多虑了,王爷的替身,如果不是挚友,是辨不出来真假的,”闻笙转过头。 “但愿吧!” 一旦被其他国家的探子发现,摄政王离京都,有心人必定会有一些动作。 远在天边的景湛突然打了喷嚏,是谁在说他。 一行人已经火速通过了三不管地界天灵山,所有人都有些心惊,那地界太安静,以至于显得危机四伏。 打马奔出去了许久,乐池才大松了一口气,与长归对视一眼,眼中的惊恐不言而喻。 那是一种被毒蛇从头盯到尾的感觉。 “吓到了?”景湛勒停了马,看向身后的乐池。 乐池嘿嘿傻笑一声,“有王爷在,我不怕。” “萧誉,返程的时候,你带人荡平这里,”景湛望着三十里开外的山头,语气平常。 “属下领命。” 然而,山头里此时也并不平静。 “拜见二皇子殿下,”一个脸上有道深疤的魁梧男子双膝跪地,声音有些发抖。 而他正是这个山头的大当家庞达。 “你说有一队黑衣人从四方城出来?”背对着他站着的黑衣男子一身戾气,“为何不拦下?!” “他们......看着.......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庞达吞吞吐吐。 “蠢货!”男子转过身来,少年俊俏的脸上,黑目蒙上一层冷意,双拳握紧。 此人正是北冥国二皇子姜怀清。 “让你来当土匪,你还真天天为了钱!”姜怀清气的要命,他的探子来报,天齐的摄政王府有异动。 他的直觉是摄政王离开了天齐。 谁也不懂庞达的委屈,他早年间穷惯了,被逼无奈落草为寇,后投靠了北冥国二皇子姜怀清,以为能过上好日子。 结果被派到这个三不管的地界做土匪,一做就是五年。 不为了钱,那他底下的人怎么活啊? 虽然心里委屈,但也知道他是坏了二皇子的大事。 不敢再吭声。 “二皇子,接下来怎么办?”二皇子的侍卫永逸嫌弃地瞅了一眼地上的庞达,凑到姜怀清面前。 冷静了几秒,姜怀清无奈道。 “去大宛。” 第7章 夜探皇宫 等姜怀清进入大宛京都时,天齐的礼部尚书一行人也入了大宛的边境。 大宛最繁华的街上,每个店铺前都悬挂着红灯笼,家家户户在屋檐下挂起了红绸。 张灯结彩,当真是举国同庆。 酒楼的房顶上,姜怀清提着一壶酒,一身绯红的衣裳,凸显出他的美艳,似乎天生就适合艳色的服饰。 要是他的贴身侍卫永逸在身边,一定会求他别喝酒。 可惜,永逸被姜怀清下了蒙汗药,又点了穴,不到半夜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东北方向的皇宫,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辰尚早。 抿了一口酒,思绪回到了两年前与苏浅见面的场景。 以至于,有一个黑影从他不远处闪过,姜怀清都毫无察觉。 黑影几个跳闪,落到了一处别致的宅院中。 “王爷,我跟踪的北冥国二皇子有些不对劲,”长归扯下了面巾。 正在与萧誉对弈的景湛,脸色平静的落下一个黑子,\"有何异常?\" “他迷晕了自己的侍卫,提着酒望着皇宫发呆。” 景湛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难不成是想今晚夜探皇宫?”萧誉赶紧接话,他实在是不想下棋,三局两败,还有一局是惨胜,这一局眼看着是胜利无望。 长归心想,萧誉平时不是话最少么? 今日怎么像是被闻世子附体了? 看出萧誉的小心思,景湛站起身,“萧将军,入夜后跟本王去大宛皇宫。” “是,王爷!” 萧誉脸上满是激动。 来了大宛几天,这下终于要见那位大名鼎鼎的王妃苏浅了! 长归期待地望向景湛。 可惜,景湛什么话也没有说,直直走向书房。 最后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回去继续跟着姜怀清。” 萧誉转过头,朝长归眨了眨眼,他才反应过来。 如果那位二皇子真去皇宫,那他也能见王妃啊! 真想大笑三声,那他不就可以回来吹牛了么,这不让乐池他们羡慕嫉妒恨啊! 想想都开心! 而即将要羡慕嫉妒的乐池正蹲在可以藏身的树上,盯着一个方向,无聊地打哈欠。 夜色渐浓。 因着天齐的使臣即将到达,京都这段时间明显涌入了很多人。 大宛丞相云起下令,调了十万兵马驻守皇城。 望着黑压压的禁卫军,景湛和萧誉倒是没有什么压力。 “有必要这么多人?”姜怀清瘪了瘪嘴,嘟囔道。 庆幸的是他练得最好的便是轻功。 而他身后的长归,却是心急如焚,他是近身打斗无敌手,轻功却是一般。 长归有胆却没有那个实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影,嗖的一下,原地消失。 紧接着,两个黑色残影也从他的眼前闪过。 只剩下长归,苦闷地蹲在墙头,唉声叹气。 景湛没有来过大宛皇宫,不过他看着前面的红影直奔一个方向。 顿时心中了然,他的眸光意味不明。 一旁的萧誉感觉旁边的人气场不对,略微一思索,便想通了关节。 入了大宛京都,萧誉负责的是调查王妃的青梅竹马云初。 只有萧誉清楚,他鼓起勇气把云初和王妃的资料递给景湛。 景湛也只是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王爷,他在前面的宫殿消失了,”萧誉压着嗓子。 旁边的景湛轻轻吐出一口气。 “跟上去。” 终于可以一睹王妃的真容,看看是何等美貌,让这么多男人心甘情愿地沦陷。 萧誉这么想着,气提得足足的。 被旁边的男子睨了一眼,他都没有察觉。 瑶光殿里。 烛光影影绰绰,为苏浅的美貌增添了几分神秘。 “公主,奴婢已经检查过了,殿中没有发现异常,”月桐看向榻上的苏浅,小声汇报。 刚换上宽松的白色中衣,隐约也能看出她玲珑的身材。 “知道了,”苏浅眼中却划过一丝担忧。 凭她不多的政治觉悟,也知道皇宫禁卫军增加是为了保护她,于是用新解锁的技能,在殿中设下不少机关。 同时,让月桐和青黛分时辰去检查。 古代的夜晚漫长,除了琴棋书画,也没什么能让她解闷。 尤其是最近心绪不宁,眼看到了该入睡的时辰,她却没有一丝睡意。 苏浅站起身,望向窗外,冷不防地看到一个红影闪过。 不由地揉了揉眼,怀疑是不是她眼花了? “月桐,你刚有没有看到那边的红影?”苏浅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回答她的却是沉默。 顿时苏浅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房中有人! 一时竟不敢转身。 “浅浅,好久不见!” 一阵风起,红衣少年站在了苏浅面前,苏浅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北冥二皇子姜怀清。 “姜怀清!”苏浅咬牙切齿道。 一声清脆的呼啸,一枚梅花镖,直直地往姜怀清胸口扎去。 姜怀清脸上的笑意凝了一瞬,偏过身子,惊魂未定,“小浅浅对我好狠心,想哭!” “闭嘴!”苏浅眉头微皱,“别这么叫我!” 一击未中,苏浅没再动作,心里也清楚,她打不过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 “不然叫你什么?”姜怀清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你别生气,我这两年在北冥受了不少委屈,你知道的,我母妃早逝,父皇也不疼我,这次北冥出兵我是毫不知情啊......” 说着,声音还带了一丝哭音。 这让苏浅想起来,两年前跟着北冥国的使臣一起来的姜怀清,他比她还大一岁,个子却只到她的耳朵。 当时苏宸调皮,在游湖的时候,伸出手去捞鱼,差点儿栽到湖里,是姜怀清出手,一把将已经失去重心的苏宸给拉了回来。 虽然湖并不深,身边也多是会游泳的太监宫女,但苏浅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尤其是不经意瞥到他那手臂上的累累伤痕。 虐童?! 这让来自法治社会的苏浅,怎么看得下去! 后来,苏浅得知,他是北冥国不受宠的皇子,出使大宛,是他的兄弟们都不屑的事情,可对他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不信?你看,”姜怀清把袖子撸起,露出满是伤痕的胳膊,旧伤未好叠新伤,有的还在渗血。 只消看一眼,苏浅眼神里透着一股怜悯。 转身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向姜怀清抛了过去,语气缓和了许多,“接着。” “不生气了?”姜怀清把小瓶揣到怀里,眉眼闪动了一下。 第8章 王爷,您心动了吗? 明知不能怪姜怀清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苏浅还是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来这干什么?” 离得近些了,少女的香气一丝丝地尽往姜怀清鼻腔里钻。 望着少女出落得越发美丽,姜怀清看得有些失神。 “来看看你需不需要我帮助,”姜怀清的脸色有一些不自然。 他知道苏浅喜欢的人是云初。 虽然他能做的有限,只要她需要,他什么都能为她去做! 其实姜怀清所言不假,他被北冥太子设计掉落进死人谷,侥幸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才活了下来。 等他走出山谷,回到皇宫时,北冥太子的胞弟五皇子轻蔑地告诉他,太子哥哥上战场打大宛。 后来,便是北冥太子气急败坏地冲到他住的偏殿,一顿鞭子落在他身上,打得累了,才恨恨地留下一句,苏浅要嫁天齐摄政王景湛。 于是,他派人盯紧了天齐摄政王府。 闻言,苏浅愣了一下,心底里升起一股暖意。 “多谢你了,”苏浅淡淡地笑了笑,“不过我不需要。” “为什么?你不是......” 苏浅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往事不必再提。” “那你喜欢景湛?”姜怀清紧追不舍。 这时,两个黑影刚贴到窗外,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其中一个黑影屏住呼吸,把耳朵竖得尖尖的,不用想,那是萧誉。 他比正主还好奇。 “不喜欢,”女子回答的干脆。 一个没忍住,萧誉差点儿直接跳进去,景湛一个眼神扫过去,他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景湛的表情,反倒没什么变化。 要娶的媳妇不喜欢自己,多闹心啊! 关键是他们还担心苏浅有什么不测,急巴巴地冒险跟过来。 只是想想,萧誉都生气,再看景湛那平静无波的脸,更气了! 房间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你为何要嫁,我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能助你走,”姜怀清面露不解。 苏浅不由抬眼看了一眼姜怀清,眼神清澈又格外认真,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当然,苏浅对他的实力毫不怀疑。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建立自己的势力,是难以想象的难。 一旦帮她,也势必会提前暴露实力,这怎么能不让她感动呢? “等你有朝一日成了北冥国主,你就会明白。” “小浅浅,可到那一日,我还需要时间,”姜怀清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已经蛰伏多年,在他的兄弟面前,一直在示弱。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太子大哥似乎更迫切地开始残害起手足来,除了同胞的五皇子,其他人这些时间都难以幸免。 两人聊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掐着时间,想着禁卫军该到这附近巡视了。 “你走吧。” “你答应我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苏浅抬手挥了挥,脸上神色温和,“等等。” 不知何时她手中捏了一个纸团,朝着姜怀清扔过去。 “回去再看。” 目送姜怀清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宫殿中。 此时夜已深,一阵风刮进来,苏浅搓了搓手。 走到窗户前,伸出手,准备关窗户。 窗户旁的两人,也正好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庞。 “骨重神寒天庙器, 一双瞳目剪秋水。” 这是景湛此时脑中想起的第一句话。 真正的美不需要穿红着绿,亦不需要搔首弄姿,仅仅一个浅浅的微笑便能尽态极妍。 天下第一美人,倒是名不虚传。 一旁的萧誉等窗户合上,他张成o字形的嘴还久久地合不上。 景湛拍了一下萧誉,做了一个离开的姿势,他才回过神来。 两人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个呼吸,就出了大宛的皇宫。 “王爷,我刚刚看到了仙女!” “王爷,您心动了吗?” 萧誉神色激动,还想继续说。 一旁的景湛捏了捏眉心,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更没搭理他,径直地走进了书房,“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听了一晚上墙角,也着实累了,萧誉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在踏进卧房的那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提了一口气,飞身融入了夜色里。 不出所料的话,今晚被王府属下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是萧誉。 书房里。 靠在软垫上,景湛回忆着苏浅与姜怀清的对话,后来两人声音太低,听得不甚清楚。 不过能确定的是两人关系匪浅。 “永逸,你流口水了!”姜怀清靠着藤椅上。 趴在桌上的人,听到声音,赶忙拿手抹了抹嘴角,“二皇子,属下没有。” “逗你的,你去那睡吧,”姜怀清今天心情好,指着两步远的美人塌,声音比平时都轻快了些。 “多谢二皇子,”永逸脑子里有些迷糊,赶紧起身,恭敬地谢道。 躺在床上,姜怀清摸着那个纸团,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一晚,能睡着的人并不多,因为明日便是天齐使臣入大宛京都的日子。 尤其是大宛皇宫里,椒房殿的寝殿中,皇帝和皇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瑶光殿。 月桐的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地走进寝殿。 芳姑姑和青黛正弯腰站在床边,叫苏浅起来梳洗,准备出席迎接天齐使臣的宫宴。 距离正午还有几个时辰,苏浅不明白为何这么早便要梳妆,撒娇道,“姑姑,这是不是太早了些?” 何况得知摄政王景湛并没有跟随使臣一起过来,说是旧伤复发,在府中修养,正主没来,苏浅就懒得装样子了。 “我的好公主,现在不早了,”芳姑姑满脸慈爱。 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 “月桐,怎么了?”苏浅揉着惺忪的眸子,望向来人。 月桐急急走上前,凑在苏浅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 睡意一下消失了许多,月桐发现窗户下有两个男人的脚印?! 没错,苏浅在宫殿四处都撒上了一层薄薄的荧光粉。 姜怀清能躲过她设的机关,她不奇怪。 那两个男人也能躲过? 数千个小铃铛,一个都没有响。 到底是谁呢? 按下心中的疑惑。 最后在芳姑姑强烈的目光注视下,苏浅滑下了床,“姑姑,我起了,起了!” 第9章 十三个擅音律的世家公子随行?! 以苏浅的了解,她要是再不起,芳姑姑马上就要开始碎碎念,俗话说先礼后兵,芳姑姑的兵就是碎碎念。 “这就对了,老奴可记得今日承恩公府的文安郡主前日递了牌子,要入宫找您呢,”芳姑姑笑道。 苏浅眼皮一跳,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文安郡主黎玥,是苏浅的表姐,比她早出生五个月,两人关系极好。 耐着性子,在芳姑姑和青黛的共同努力下,苏浅完成了今日的梳妆打扮。 等她刚踏进椒房殿的前殿,耳边便传来了大宛皇后黎念的笑声。 没等苏浅反应,一个烟青色罗裙女子就奔至门口,“浅浅!” 拉起苏浅的手,只见她标致的鹅蛋脸上,盛着极大的喜悦,“你今日真漂亮!” 苏浅也握紧了黎玥的手,眉眼弯弯,“表姐也漂亮。” 两人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地挽着手,走到皇后黎念面前,“母后!” “行了,我在这儿,你们感觉拘束,你们好姐妹在这儿多说会儿话,我去给你们做些点心来,”黎念看着两人你瞅我,我瞅你的,似乎有满腔的贴心话要说。 “谢谢母后!我要吃抹茶红豆糕!” “谢谢姑母!我也要!” 黎念起身,视线最后停留在苏浅身上,笑道,“两个小馋猫。” 转过身,黎念的眼角就湿润了。 身后,传来两人低低的说话声。 “浅浅,三日后,你便要启程去天齐,你害怕吗?我好舍不得你,呜呜呜......”黎玥脸上的笑意此时完全消失,秀眉微蹙,越想越难过,小声抽泣起来。 听到这一句,黎念感觉她的喉咙有些发紧,不敢听女儿的回答,脚下的速度加快,过了前殿的门,才放慢了脚步,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女儿远嫁,不出意外,母女两人便没有再见的机会。 苏浅拍了拍黎玥的背,柔声道,“不必担心,你知道我的,”说着朝黎玥眨了眨眼,“我一路给你写信可好?” 那是在苏宸未出生之前,老母亲黎念看苏浅一个小人,在宫中花园里不采花扑蝶,而是时不时地望天,话也少,正好她哥哥的女儿却很活泼。 于是时常将黎玥召进宫来,陪着苏浅玩。 后来,苏浅的性子才开始慢慢有了一些改变,黎玥也因此能看到苏浅不为人知的本领。 “好啊,”黎玥心知肚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你最近有见过云初哥哥吗?”苏浅问道,她不好向父皇母后打听,怕惹得他们自责。 以至于宫中,云初这个名字都没人敢再提起。 “见过一次,他大病一场后,沉稳了些,”黎玥斟字酌句地答道,她见到的云初,再不是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甚至知道黎玥要入宫,特地来找过她,让她提起自己时要轻描淡写。 这是为了让苏浅心里好受些。 听着短短的一句描述,再看黎玥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苏浅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倒是没再细问。 见状,黎玥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苏浅有些疑惑,没有去接,“你的礼物,我记得是前两天青黛领着我看过。” 足足有一箱子,是跟着承恩公府的十个箱子一起送进宫的。 “你拿着,这个是我昨天刚得到的,”黎玥用力地把盒子推到苏浅怀中。 知道是她的心意,苏浅也没再推辞,“多谢表姐。” 两人肩靠肩地在一起,低低地说了好些话,直到正午,前殿传来让苏浅出席宫宴,两人才分开。 又是一个夜幕低垂,礼部尚书纪鸿才带着一众使臣回了客栈。 进了房间,面上有些醉意的纪尚书小心地合上了房门。 绕过屏风后,面前是在对弈的两个男子。 “王爷,微臣不解,为何您要答应大宛国主的要求?”纪鸿才面上有些愤然。 谁能想到大宛国主会让擅音律的世家公子随行?! 随行送至四方城。 关键是人家还有数量要求,十三个! 要不是提前得了景湛的嘱咐,再加上他的业务能力过硬,强压下了天齐其他使者的不满。 “本王也会混在其中,”景湛站起来轻轻拂了两下衣服,声音很淡。 萧誉因为不用下棋,松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他的表情与纪尚书如出一辙,疑惑得很。 此时,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纪尚书见景湛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忙道,“明日便要启程,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全程以保护大宛公主的性命为重。” 萧誉随手端起一杯茶,猛喝了一口。 他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跟在景湛身边这一个月来,现在才发现他在乎的仅仅是福临公主的命! 像是想要得到肯定,话到嘴边,看着纪尚书还站在面前,便只好生生地咽了下去。 “是,王爷,”纪尚书低头应道。 目送两人隐入黑暗中,纪尚书烦得眉毛都快打结了,这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他已经想好,回到天齐,第一件事就是找严阁老吐苦水! 两人刚落在院中,长归便急急迎了上来,递上一个小巧的信筒,“王爷,方才有信鸽到,给您。” 抽出纸条,只扫一眼,景湛的面上就凝重起来。 只身进入书房,房门像是有一阵疾风刮来,被重重地关上。 一脸莫名的萧誉,一把拉住要走的长归,“长归,这是哪里来的信?” “京里温将军的。” “啊?” 萧誉是福建总督之子,因为有真才实学,朝廷今年年初下旨封他为怀化将军,进了京郊的军营带兵。 想到萧誉到王爷身边的时日尚短,再加上平时是个闷葫芦,对王爷的朋友都还不甚了解。 于是长归向他耐心解释了一通温南风。 听了满耳朵温将军的风流韵事,萧誉趁长归喘气的功夫,打断了他,“长归,温将军可能说了什么让王爷脸色大变?” “啊?”长归摸了摸脑门,压低了声音,“我猜极有可能是因为天宗门江萝,她是王爷的师姐。” 第10章 启程 等到萧誉回到房间时,月已升至中天。 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看来王爷迎娶那位天仙般的公主,极有可能只是为了救他师姐江萝的命有关。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对福临公主的事这么不在意? 他家里有个妹妹在福建,年龄正好与福临公主一般大,他进京之前还吵着想跟她一块来呢。 在他心里,他是把福临公主当作妹妹来看。 要是他妹妹未来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他第一个就不同意。 所以,萧誉这一晚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同时,这一晚,瑶光殿里,一家四口正围坐在软塌上,苏浅垂着小脑袋乖顺地听着来自亲人的叮嘱。 “浅浅,有十三个善音律的公子随行到四方城,他们都会武功,”苏岩庭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而这件事,苏浅这个当事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善音律?会武功?”苏浅抬起头,面上有些疑惑。 “母后担心你在路上无聊,向你父亲提出了这个建议,要善音律的公子,”黎念满意地看了一眼苏岩庭,“你父皇便找来了既善音律又有武功的世家公子。” 见苏浅还是一脸懵,苏宸插嘴道,“姐姐,裴照用你教的方法,在清和郡发现了一座铁矿,以他的本事,不出三个月,便可以练出一批利器。 所以此次和亲只是缓兵之计,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你,等到三个月后,我就来接你回宫!” 细细地听完了原委,苏浅琢磨了一遍,此计的确可行! 进了四方城,是天齐的地界。 到时候,趁机假死遁走,大宛的公主死在天齐,在大宛面前,天齐无论如何,是有些气短的。 “宸儿的确是长大了,”苏浅的心情一下便得雀跃起来,“那姐姐等你来接。” 见状,苏岩庭伸出食指放在唇中间。 这件事,目前可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于是在大殿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听了一晚上的低低呜咽。 刚到卯时,芳姑姑便带着青黛和月桐进了寝殿。 苏浅眼睛微闭,任由芳姑姑和青黛梳洗装扮了许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当她盛装走到宫门时,两国的礼官脚下都快站不稳了。 然而,大家的面上却没露出半分不耐,只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福临公主到!”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在一个方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只见苏浅今日一身白色云丝长裙,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裳,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发间插着珍珠的水玉兰花簪子和流苏步摇,腰身细软,宛如月中落下的仙子。 许是感觉到护城河里的风有些硬,一个青衫宫女为她披上了一个红色披风。 走得近了,众人能看得她披着软毛织锦的红色披风,轻轻走动间,红色的绒毛随风飘动,即使没见着内里的衣裳,那倾城的容貌,已夺去了所有人的眼球。 接着,便是大宛皇帝苏岩庭慷慨激昂地陈词,在心中已经预演了十几遍,尽管知道不久后苏浅便能回来,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落泪。 因为苏浅可从来没有离开皇宫这么久。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出了皇宫,到了长街,已等待多时的十三辆马车很自然地汇入进了队伍。 红毯从皇宫直接铺至城门,密密麻麻的人群有序地站在道路两旁,放眼望去,人们皆衣饰华丽,一个个都洋溢着笑脸。 队首是一马当先的是大宛的忠武将军南宫越,刚过二十的他,武艺出众,在军中的声望丝毫不输给他的父亲。 雄俊的战马上,南宫越身着白袍银铠,清朗的眉眼里敛藏着兵戈铮然,率着兵士走在队首。 临近午时,和亲的队尾才出了城门。 “福临公主这一走,带走了大部分京中的青年才俊,”酒楼包厢一位身着淡绿长裙妆容精致的女子望着热闹的街头。 收回视线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浓烈的嫉恨。 挨在她身旁的是扎着两个丸子包的小女孩,踩在凳子上视线也停留在那城门处,“是啊,我大哥也去了,明明答应我要给过十岁生日。” 女童声音里满是不乐意。 女子回过头,朝女童露出温婉的笑容,“微微,表姐有办法让你哥哥回来。” “真的吗?”女童朝着地下一跳,两个丸子包也跟着晃了晃。 “嗯,表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安锦惜笑着摸了摸女童的丸子包。 一脸天真浪漫的女童云微微地拍了拍手,“那太好了,一个月后我就能见大哥啦!” 此时,离开不久便被惦记的云初,正定定地望着前方的苏浅车架,队伍渐渐停了下来。 按理说,日头尚早,应该再行二十里,到下一个官驿停留。 “公主,咱们这样会不会惹怒天齐的官员,”青黛握着青花瓷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端到苏浅面前,月桐在苏浅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放了几盘小巧精致的糕点。 屏风后的芳姑姑,面上也有些不安,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在安置苏浅惯用的物品。 铺好了软床,低声交代了几句,也走了过来。 “不会,”苏浅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芳姑姑担心的是天齐官员挑刺,转念一想,她家的公主第一次出远门,想在大宛境内多停留几天怎么了? “芳姑姑派人去请十三位公子到淡泊居,”苏浅又朝着月桐吩咐,“替我寻一身薄一点的衣饰。” 苏浅换了一身衣饰,坐在梳妆台前,青黛擅梳头,不一会儿便为她挽了一个别致的发型,“公主,您想戴哪个簪子?” 只见她随意地指了一个白玉雕牡丹花样的簪子,“这个吧。” 淡泊居的空间够大,十三位公子依次坐着,案桌上放着各自的乐器,即使身旁都站着两位侍从,也不显得拥挤。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了一声,“公主到。” 十三位公子站起身,朝门口看去。 门外送进一阵风,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一个呼吸间,苏浅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今日着一件白色轻纱羽衣,长发挽起,玉钗松松簪着,肌肤盛雪,娇美无比。 刚踏进来,她便感觉到身上有几股灼热的视线。 近乎本能地望向一处,只一眼,苏浅的嘴角便不由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11章 我不是坏人 苏浅的视线落在一个男子身上,只见他眉目温润,气韵高洁,长长的墨发被挽上去一半。 只是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却平添了一份病态的美。 一身白色衣袍让那人格外儒雅,挺直的背脊却让人感觉格外坚韧。 两人相视一笑,苏浅顿时感觉到云初满腔的温柔。 “诸位请坐,”缓步走到主位上,苏浅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谢公主。” 不出意外地还瞧见了两个熟面孔。 一袭黑袍的北冥二皇子姜怀清,邪魅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不拘的微笑,垂手立在江左梅长济身边。 而另一个面孔朝她轻笑,让苏浅差点当众甩出一个梅花镖。 只见那人明明是侍卫的服饰,一身墨绿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不再像平常那么普通,头上只有个简易的竹簪。 原本松垮的发丝亦被那竹簪挽上去,其余的发丝垂直肩膀处直至腰间。 与他整个人气质相符合,不过二十的年纪,却透着一丝成熟的诱惑,俊美到了极点。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苏浅读出了他的唇语:“臭丫头,你来打我呀!” 苏浅心中气得冒火,这货不就是那东离太子墨染!如果这一路有妖魔鬼怪,那他便是那个鬼! 认出他的还有一个垂首而立的黑衣男子,此时墨瞳里划过一丝震惊。 收回目光,苏浅垂着眸子,深深地吐了几口气,平静道:“请诸位公子介绍一下自己。” 既然他们是以善音律的身份随行,那样子总是要做做的。 于是,主位左手边第一位的公子直起身来,他面白似玉,墨眉似剑,面带笑容,“在下安国公之子陆琛,擅古琴,见过公主。” 不必多说,苏浅便知这位陆公子定是身手不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浅已经把在场公子的名字和脸对上了号,正要挥退众人,留下墨染算账,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却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远处那位男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黑色的云纹长袍落在他的身上,勾勒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身,合着线条冷峻的笑容,更添了几分俊逸潇洒。 这哪是什么侍卫?苏浅心里暗暗吐槽。 想进来了,刚进来的时候,其中有一股灼热视线便是来自这位男子。 只是不知他是什么来路。 公主在晃神!一旁的青黛,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苏浅侧边的裙摆。 苏浅恍然,客气道,“一路将会辛苦诸位了,请自便。” 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心中的主意,许是她天生的直觉,这位男子给苏浅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危险到她忘了找墨染算账的事情。 回到她的房中,正是她午休的时辰,伺候的侍女都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口。 只是今日她没有什么睡意,在贵妃榻前踱了几个来回。 “福临!”窗户上扒着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扬着大大的笑容,朝苏浅挥手。 苏浅转过身子,一见来人,冷笑一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 三枚梅花镖齐飞,朝着墨染的脑门飞去。 “啊呀!”只见他的影子快到模糊,才堪堪躲过两枚,最后的那一枚削断了他的发丝。 “我的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句话在这个天下也同样适用。 苏浅得意一笑,杀不了你,本公主还侮辱不了你? 看也不看手里握着断发,脸色郁郁的墨染,反手就是一个掌风向他拍去。 “福临,你......”墨染气结,赶紧朝地上一滚,狼狈地站了起来。 看着狼狈的墨染,苏浅心里的恨意却丝毫不减,催动内力就要打过去,墨绿色的身影一动,苏浅被点穴了! “墨染!”苏浅秀眉微蹙,“你给我解开!” “福临,让你打我,你还真打我,”墨染把断发放进怀里,抱着手一脸坏笑地打量苏浅。 “天下分久必合,东离打大宛是必然的,大宛皇室人丁单薄,有我在,都能护下来。” “哦?怎么护?”只顾着冲破穴道的苏浅,为了拖延时间,随口接道。 \"我娶你。\" 苏浅气得翻了一个白眼给墨染,“想得美!” “可惜天齐要横插一脚,我闲着无事,便来凑凑热闹,”墨染拿过苏浅喝过的茶杯,倒了一杯茶,仰头而尽。 “那是我......” “你喝过的?我说怎么有股香气,”墨染手持着茶杯,脸上的笑意有些深。 “你滚!”等来的是一声娇喝。 只见墨染把茶杯揣进了怀里,走到了窗边,背对着苏浅,“我看到你亲了云初,这路上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去告诉你的未婚夫景湛!” 其实,墨染才不会告诉傻到去告诉景湛,因为他已经认出混在队伍里的景湛。 “别挣扎了,这个穴道你解不开的。” “过半个时辰便会自动解开。” 话音刚落,只留下一阵疾风。 信息量有些大,苏浅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墨染喜欢她?而他那日也在山上? 正当苏浅还胡思乱想中,一个黑色身影从窗户闪了进来。 是危险的气息。 这是苏浅此时唯一的想法。 她的头皮有些发麻,正想大呼月桐的名字。 来人在她面前站定,一个大掌捂上了她的嘴,小扇子般的睫毛扫在手上,男子眼角动了动。 男子身上的竹香扑面而来,“我不是坏人。” 坏人都这么说!== 看清男子的脸,苏浅瞳孔骤然放大,这不是那个冷面侍卫么! 噢!是白洛公子的侍卫。 “那你帮我解穴?”苏浅试探道。 她的气息喷在景湛的大掌上,话音朦胧不清,但不妨碍他的理解。 景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会?”苏浅眨了眨忽闪忽闪的眼睛,眸子里闪过一刹那的失望。 只见男子轻轻颔首,“此点穴手法罕见,我的确不会。” 听男子这么说,苏浅清楚墨染的武功极高,一国太子,师从高手,不奇怪,只不过是她要罚站。 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一遍,墨染的十八代祖宗。 “白家壮士请放开手,我不喊人。” 第12章 王爷,在下提醒您一句 闻言,景湛呼吸一滞,白家壮士? 手僵了一瞬,像被烫了一般,飞快地抽回手,面上有些不自然,“可以叫我白景。” “白景?你来做什么?” 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景湛没有犹豫地答道。 “奉了白公子的命令,保护公主。” 心里有过一丝不解,白洛与她一向不熟,白家在朝中也算是一个中庸派系的,不争锋,同时也不显眼。 竟然是来保护自己的,苏浅也不好责怪他来的晚了。 “有劳这位壮士,我的脚有些麻,”苏浅声音有些颤,抽了一口气。 已经站了快小一刻钟。 墨染你够狠! 话音一落,只见景湛迈着修长的大腿,站在苏浅面前,将她僵硬的身体揽进怀里。 “啊!”苏浅意外极了。 这样一来,她身体的重心都落在了景湛的身上,小脑袋正好贴在景湛厚实的胸膛上。 隔着单薄的衣料,景湛感觉到了苏浅的柔软,冷着的面上浮起一丝绯红。 不知怎的,耳根发热的苏浅觉得此时这个侍卫有自带一股王者气势,散发着身居高位的气场。 两人靠在一起,苏浅的困意突然袭来,打了个哈欠,没过一会儿,就呼吸均匀了起来。 这该死的生物钟啊! 与周公会了许久,醒来时,苏浅发现自己躺在贵妃榻上,一时竟有些恍惚,方才她见墨染和白景不会是一场梦吧? “月桐。” 守在门口的月桐急急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串小丫头进来,“公主睡醒了?” 任由着月桐扶坐起来,轻声道,“嗯,梳洗吧。” “公主,您的茶杯?”月桐的视线在卧室里搜寻了一圈,也没见着。 苏浅揉着额头的手一顿,原来不是梦一场! “啊,我在睡觉时,有只野猫过来叫唤,我扔出去打他了!” 月桐心下有些纳闷,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 “我渴了,用那只夜光杯吧,”苏浅打断了月桐想要发散的思维。 心思沉稳的月桐,也最是不好糊弄,那只夜光杯,她记得是在放在箱底的,用来转移月桐的注意力,是再好不过的。 果然,等青黛为她梳洗完毕,月桐才捧着一只造型别致的杯子过来,倒上了一杯热茶,放在她的手边。 而不远处也有人在喝凉茶。 “王爷,公主有听您的提议,接下来加快行程?”长归倚在门框上。 他想家里的老娘了!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何时才能回天齐? 一旁的萧誉却不在意这个问题,抱着剑,冷眼看着景湛。 自从景湛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娶福临公主确实是为了治江萝的病后,因为先入为主,所以他对景湛就没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他见今日景湛出去后,回来就命人提了一桶凉水进房间,有些好奇地上了房顶,看到的竟是景湛兜头淋下一盆冷水。 心下惊奇,所以跟着长归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连着喝了两壶凉茶后,景湛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拢了一下雪白的睡袍,“她睡着了,”顿了顿,“此事等出了大宛再议。” 长归苦着脸走,拉着萧誉就要走,而他仍旧没与景湛说话,只是走到门口,留下一句话。 “王爷,在下提醒您一句,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只能满盘皆输。” 这是他的第一次忠告,也是最后一次。 也不管景湛听不听劝,急忙扭头跟上了长归的脚步。 目送萧誉的背影远去,景湛拿起茶杯,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变化。 那什么是错呢? 他会错吗? 在他看来,他是执棋人也是设计棋局的人,错的人是萧誉才对。 此次随行,能带萧誉来,是因为看中他是个聪明人。 他选错了人? 不由又闷头喝了一杯凉茶。 隔了小半刻钟的功夫,正当景湛想要抓住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思绪。 长归急急地返了回来。 “王爷,京里来了急信。” 不出长归所料,王爷脸色难看得要命,挥笔写下回信,“长归,加急发出去。” “是,”长归拿着信,匆匆离开。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景湛捏着眉心,他眼中的目光似乎更坚定了什么。 一连十多天的走走停停,和亲的队伍终于出了大宛的边境。 只听几声惊雷一响,艳阳高照的天色忽地暗下来,没过几秒,雨点便劈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泥地上顿时出现一个个小坑洼。 没过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竟是下起了冰雹。 前方还有十里地,才有官驿,这出嫁,可不兴走回头路。 这下可让大家犯了难。 南宫越打着油纸伞打马来到苏浅的车架外,“公主,末将建议是先到撤到树林里躲雨,等雨小了,再前往官驿。” “好,听南宫将军的。” 气温骤降,在马车里的苏浅打了一个寒颤,一旁的芳姑姑忙过来给她披上了一个水色披风。 “这天变得真快啊,公主要小心别着凉,”芳姑姑又塞过来一个物件。 定睛一看,竟是冬日用的手炉。 苏浅不由乐了,“姑姑不必如此紧张。” “是啊,姑姑,云大人跟在后边呢!”青黛笑嘻嘻地凑过来,捂着苏浅有些冰凉的小手。 被青黛这么一打岔,车厢里的氛围变得轻松了起来。 月桐有心想提醒青黛要慎言慎行,天齐的使臣还在身旁。只是见着苏浅面上闪过一丝光亮,那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一想到云初也跟在后面,苏浅倒是安下心来,毕竟他的医术在大宛可是数一数二的。 何况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他承诺会一路跟在她身边的,这么想着,苏浅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丝甜意。 直至天彻底黑下来,和亲的队伍才饥肠辘辘地到达了十里处的官驿。 这场雨,直到第二日的清晨还在下,只不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知为何,这时躺在八宝架子床上的苏浅,莫名感到一阵心悸,早早地就摸着胸口醒来。 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云初。 而与此同时,大宛城里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13章 她害怕啊! 大宛云府。 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丫头,朝着云府正院快步走着。 大户人家里规矩重,遇见什么事都不得喧哗与疾跑。 终于到了正院,小丫头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被大丫鬟引入内室。 “湘碧,何事?”云夫人正对着镜子,比划哪个簪子与今日的服饰相衬。 今日是寿王的生辰,作为丞相夫人,她是出席这个宴会的重要女宾。 当然唯一的女儿云微微也是要带去的。 “回禀夫人,奴婢为小姐梳洗,小姐说身体不适,有些头晕。” “什么?”云夫人站起身,放下手中的簪子,脸上担忧不已。 没有责怪侍女照顾不周,心想云初不在家。 转头朝着周嬷嬷,“嬷嬷,派人快去请柳大夫到沉香院为微微看诊。” 柳大夫在大宛京都医治儿科方面,颇有名声,也算是高手在民间。 “是,夫人,”周嬷嬷应声,急急地走出内室。 “走,我先过去看看。” 穿过两条长廊,绕过一个月季初放的花台,再绕过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 映入眼帘的便是沉香院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云微微自己题的,本来的名字叫沁雅院,是云初为她题的。 后来,云微微长大,有了主意,在前两年就给改了。 云夫人却是知道内情的。 因为云初那日进了宫见苏浅,忘了去取回给云微微定制的学业奖励礼物。 那次云微微在书院考了第一。 想起了儿子与苏浅,心又提了起来,听云起透露了两句,那个意思是还有戏。 也不知两人现在到了哪里? 是否吃饱穿暖? 一边想着,云夫人踏进了沉香院,她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云微微的卧室。 入目的便是躺在黄花梨木床上的云微微,此时面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 “微微!”云夫人脚下一个踉跄,一旁的贴身侍女雪芝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 听到动静,云微微困难地睁开眼睛,无力喊道,“娘亲。” “娘亲在,别怕,一会儿柳大夫就到啊,”云夫人坐在床前。 抬手摸了一下云微微的额头,温度上看,是有些发热。 “娘亲,我想大哥,”云微微声音有些哑。 大哥走了好些天,她好想他。 云夫人的手一顿,抿了抿嘴,知道兄妹三人之间感情深。 也许是二哥云霖与云微微年纪相差不大,时常拌嘴,导致云微微对大哥云初的感情最深。 “微微乖,大哥有事在身,一时回不来,”云夫人安慰道。 床上的女童不再吭声,只是撅起小嘴,被子下的小手轻轻动了一下。 拉起被子盖到鼻子下,不动声色地咽下一个无色无味又晶莹剔透的小药丸。 顿时,云微微感觉通身凉透,她的呼吸困难了起来。 想睁开眼睛,再怎么用力都睁不开了。 坏了! 安表姐说这个药,她这个年纪,一次只能吃半粒! 在失去意识前,云微微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微微!” “微微!” 听着云微微呼吸不畅的声音,云夫人吓得不轻,惊叫着她的名字。 “夫人,柳大夫到了。” “快请。” 只见一位花白短须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到床前,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药童。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面色青白的云微微头上,颈部,还有手腕都扎上了金针。 隔行如隔山,云夫人在一旁默默守着,大气也不敢出,更不会去质疑。 想着女儿正在遭罪,心中难受不已,拿着手绢,轻轻擦了擦眼泪。 “云夫人,令嫒这是中毒之象,老夫无能,只能先封住她的经脉,”柳大夫面带歉意。 “中毒?”云夫人的身形晃了晃。 “柳大夫可知是什么毒?那有谁有可能解此毒?” 大夫善治病救人,但对于解毒,大宛京都可没有相传,谁在这方面有奇才。 略一思索,柳大夫想到了一个人,“老夫不知是何毒,可请陆太医一试。” “多谢柳大夫,”云夫人感激道。 “嬷嬷,速派人告诉老爷微微中毒,请陆太医来医治。” “是!”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云起带着陆太医赶了过来。 经验丰富的陆太医,切了云微微的脉象,心里大惊,大宛京都怎会有此毒! 玄冰草,是北冥国极寒处生长的。经过独特方法炼制,形成一种晶莹霜。 此物毒性寒冷,先使中毒者感受到极致的寒冷,心脏逐渐冻结,最后在冰冷中停止跳动。 “云丞相,云夫人,此毒名为玄冰草,柳大夫金针扎得及时,能暂缓五日毒性侵入心脏的速度,老夫配制解药需要十日,如果有徒儿云初相助,五日足矣。” 而另一边。 “公主,”一身白衣的云初神色匆匆地走进水云居。 碍于天齐的使者也杵在眼前,苏浅不好表现她对云初的亲昵,客气道,“本公主今日清晨感觉有些心悸,请云大人过来给看看是何缘故。” “是。” 云初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担忧得不行,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浅。 隔着屏风,拉着丝线给苏浅切脉,脉象正常,云初松了一口气,“公主身体无碍。” “多谢云大人,”屏风后的苏浅走出来,看清了云初的脸,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公主,下官家中小妹身中剧毒,特来向公主辞行。” 闻言,苏浅身子定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 “哦,你走吧。” 他必须要立刻离开。 过了片刻。 “公主慢些!”青黛手持油纸伞在后面追着。 前方的苏浅提着裙摆,跑向了眼前的见山楼,望着那远处的一人一骑。 双手抓着栏杆,苏浅想大喊那个名字。 自从云初说要离开后,她的心越来越慌,她好想告诉他别走,她害怕啊。 任由雨点打在脸上,苏浅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似是有感应一般,云初回头遥遥望了过来,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苏浅在哭,他心疼得不行。 想到家中等待救命的幼妹,云初还是忍下心疼,打马奔向了大宛边境的方向。 雨声越来越大,人影越来越小,苏浅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哭出声来,“呜呜呜......” 如果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知云初会不会做出今日一样的选择。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个呼吸间,一个红色身影便掠进了见山楼。 第14章 二皇子要喂饭! 一拢红衣的姜怀清立在苏浅身后,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汹涌的情绪,唇动了动。 “浅浅,我能带你追上云初。” 闻言,苏浅转过头,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形的脸蛋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眼框里含着泪珠,让姜怀清呼吸一紧。 顺着姜怀清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苏浅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又灭了,“不了。” 其实,姜怀清心里此时对云初是极为不满的,这和亲路上有多艰难,他怎么会不知道? 云初是苏浅最熟悉的人,还是她的...心上人。 不管什么原因,此时离开,姜怀清都不会原谅云初。 连他都认出墨染和景湛,云初肯定也是一早就认出来的。 走了也好。 这么一来,苏浅身边最熟悉的男人是他了! 想到这里,姜怀清心里的气略微顺了些。 在姜怀清面前,苏浅确实也没有顾忌,小手抹着泪,越抹越多。 “浅浅,别怕,”姜怀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给你靠。” 正在难过的时候,听到姜怀清干巴巴的安慰,缓缓摇头。 一阵疾风夹着雨刮进见山楼中,径直把苏浅吹到红衣男子的方向。 “啊!” 看着苏浅倾斜过来的身体,姜怀清的背顿时僵硬了一瞬,玄纹云袖下的手有些发抖。 心一横,大手搂紧了苏浅的腰肢。 惊魂未定的苏浅,眼眸放大,本能地抬起头,还未来得及看清姜怀清的脸,便被姜怀清的大手按住脑袋,放在他宽肩上,“哭吧。” 这一来,苏浅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姜怀清身上了,不由噗嗤一笑,“哭不出来了。” 听到怀中人笑了,姜怀清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 猛然想起,她来这里的时间已经很长,青黛在楼下应该也等急了。 轻轻一挣,姜怀清眼中划过一丝难懂的情愫,闭了闭眼,松开了苏浅。 “多谢你,我该回去了。” 说罢,便提着湿了大半的裙摆下了楼。 目送苏浅的身影消失,直到听着一楼传来低低的女声,想必是她的侍女在念叨。 姜怀清这才离开了见山楼。 这场雨,说来也奇怪,白天下得大,晚上下得小。将众人困在官驿里休息了整整三天后,才彻底停了下来。 “公主,南宫将军来问您是否能启程?”月桐轻声问道。 眼眶还有些红血丝的苏浅,望着窗外的碧空如洗,垂头哑声,“出发吧。” “是,公主。” 原定的是早晨出发,行装是早就打点好的。 不到半个时辰,苏浅便戴着白色帷帽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马车。 车队慢慢地移动了起来。 看着若有所思的景湛,白洛挑了挑眉,转了转手中通体发白的箫,“担心了?” 一旁景湛薄唇紧抿,淡淡地看了一眼白洛,没有说话。 许是今日心情好,白洛一脸神秘地唇语道,“云初离开了。” 要是一般的好友,白洛早就上前调侃一番了,而面前是手握白家命运的景湛,他可不敢放肆。 不过说真的,当他知道云初离开,他可是真心实意地为景湛高兴。 以为景湛的神色会有什么变化,可惜让他失望了。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 距离下一个官驿,还需要再走一天的行程,所以这一晚将是苏浅在古代的第一次露营。 队伍停在一个满是银杏树的树林里。 在两国将军的指挥下,将士火速地安营扎寨,开始埋锅做饭。 当然伙食是有区分的,苏浅的最为精细,是月桐一手做的,端上来了三菜一汤,味道虽不上宫里御厨,但绝对是属于色香味俱全的。 只见暗红色的小桌上摆着的是桂花鱼条,水晶虾仁,清炒芦蒿,人参乌鸡汤,主食是粟米百合红枣羹,苏浅每样动了一筷子,便不再动了。 不管月桐怎么劝,苏浅也只是摆手,“月桐,我吃不下。” 一阵风起,一袭墨色衣袍稳稳地坐在了苏浅对面,笑嘻嘻道,“浅浅!” 定睛一看是姜怀清,月桐没有认出是谁,正要动手。 “月桐,你帮我听着外面的动静。” 此时,月桐已经想起来面前的男子,是北冥国二皇子姜怀清,他救过太子苏宸。 于是,她放下了戒备,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个小鹌鹑,撩开车帘,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起来。 “你来干嘛?” 虽是问句,可苏浅心中却是温暖的。 “我来陪你用膳。” 在苏浅的印象中,姜怀清对着她,总是眉眼弯弯,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说着,姜怀清已经动作娴熟地拉开左手边的小抽屉,取出碗筷,夹了一只虾,放到苏浅碗里。 “再吃些。” 苏浅知道他是好意,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身体,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正要摆手。 “那我喂你?”他的语气认真。 “别,”苏浅实在是很难拒绝认真起来的男人,尤其还是好看男人。 “我自己来。” 最后,在姜怀清的督促下,苏浅把自己吃了肚圆。 一阵风从身后袭来,月桐警惕地回头,姜怀清已经没了身影,只留下一桌空盘。 看着揉着肚子的苏浅,不由露出一个姨母笑,“公主,奴婢陪您下车溜溜弯。” “嗯,”苏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奈。 没有嘱咐月桐对姜怀清来过的事保密,凭借主仆多年的默契,苏浅身边的人也早清楚,哪些话能说能问。 夜色渐深。 南宫越在苏浅的马车旁边燃着一堆篝火,亲自带人守在五步远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这里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是行程中第一次风餐露宿,可不能出了纰漏。 所有将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而苏浅是第一次在马车里睡觉,芳姑姑给铺了着厚厚的软垫,她躺在上面,倒是觉得跟在宫中一样软,只是空间小了些。 脑中胡乱想着云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而这一晚,注定是不会风平浪静的。 她是一阵打斗声中醒过来的,只听南宫越一声怒喝,“保护公主!” 只听得无数声的箭响,四面八方地苏浅的马车射了过来! 第15章 深夜遭袭 车壁上时不时发出闷闷的响声,远看,马车已经像是刺猬。 月桐双眼瞪得像铜铃,警惕着周围的动静,青黛的武功稍微逊色一些,望了一眼外面的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握着长剑的手心已经出了细汗。 两人用身子把苏浅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冲到马车附近,被南宫将军手下的将士拦下,只不过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很明确,不惜一切要杀马车里的苏浅。 空气中都蔓延着强烈的血腥味。 十三位世家公子的马车,也被黑衣人死死缠住,分身乏术,迟迟无法过来支援南宫将军这边。 景湛扯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巾,是死士! 看那手臂上的月亮印记,是来自北冥。 一旁的萧誉已经得了命令,带人赶到了苏浅马车附近,加入了保护苏浅马车的战斗。 而这次刺客人数最多的除了苏浅的马车,还有姜怀清所在的马车。 当头的黑衣人首领一见是姜怀清,道了一句,声音平静,“二皇子!” 姜怀清顿时就明白今晚的刺杀,与北冥皇室有关。 只见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迎上。 两人相对而立,姜怀清待黑衣人开口后,便一步幻化成数道残影,速度快得令人吃惊。 黑衣人眼见姜怀清如此迅速,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面露诡异的笑容,“太子点名要您的命。”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猛然出鞘,发出金属的撕裂声。 姜怀清一掌猛力拍出,劲道拔地而起,便在这一瞬间,黑衣人的剑已经刺至他的胸前。 他不敢怠慢,连续几个翻转,之后又是一跃,左右手双剑已经悄然出鞘,向着黑衣人攻去,“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黑衣人动作敏捷,步法独特,但并没有逃得了姜怀清的攻势,似乎北冥才子身上的文人气质不只是出于他的文学造诣,还笼罩了他身上的每个动作。 在姜怀清意想不到之下,黑衣人猛地扑出,仿佛看破了他的身法,随手一抡,锋利的长剑化作星辰射向姜怀清。姜怀清左闪右避,若不是他武功高强,怕是已经倒下。 黑衣人冷笑着,眼中闪烁着可怕的狠毒。 姜怀清望了一眼苏浅马车的方向,只想尽快制服眼前的杀手。 而此时苏浅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在萧誉的掩护下,被景湛带着离开了这个人间修罗场,进入一片前方的密林。 昏暗中跟着前面的景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苏浅本能地回头一望,只见十几个身影已经跟了过来。 不由地头皮发麻。 正在四处寻藏身之地,只听后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有人拖住了跟过来的人,那招式是东离皇室,是墨染的人。 一身青衣的墨染,一眼便认出了她,朝她的方向掠去。 “公主,那里像是一个山洞,”月桐小声道。 “白景,朝那边走!” 眼看后面又有人追来,景湛没有多想,一把搂住苏浅盈盈一握的腰肢,来到了山洞前。 整个过程太快,苏浅没有来得及惊呼,当然也不能惊呼。 好在跟来的是稳重的月桐,身手不错,一鼓作气地跟了过来。 三人猫着腰进入山洞,月桐正抱着枯枝过来,要堵住洞口,一个青色身影落了进来,愣愣地看着来人,通身散发着一股王者气势。 抱着枯枝不知该放下,还是向来人发起进攻。 “堵洞口。” 墨染有些好笑,甩下一句。 怎么苏浅身边的丫头都跟她一样,自带一股傻气。 话是听到了,但月桐的眼神当然是看向了苏浅,见苏浅点头,确认来人没有恶意,这才利落地开始堵洞口。 又搬来一些碎石遮掩,直到从外面看,很难辨别出这是一处洞穴的入口来。 借着夜明珠的微光,苏浅观察了四周,粗看像是个野兽的藏身之地,地上有一些风干了许久的动物毛发。 不敢生火,月桐捡来一些干草,扎成了一个小巧的草墩,铺在石头上,正有些窘迫地看向苏浅。 一国公主哪里坐过这样的地方,哪像她是穷苦人家出生,田坎草垛都睡过。 只听苏浅道了一声,“辛苦。” 便自然而然地坐了上去。 景湛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感觉到来自景湛的视线,“白景,这里暂时安全,你也歇会儿。” 算着时辰,现在过了三更,大约是凌晨一点左右。 墨染看了看景湛,忍住要与他交手的冲动。 “臭丫头,你睡会儿吧,我给你守着,”墨染在苏浅一步远的地方席地而坐。 因在心中对墨染的点穴手法有些顾忌,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打也打不过,只能无视了。 今日事发突然,惊魂未定的苏浅有些脱力,当然这还得感谢晚膳时,姜怀清过来哄着她吃了不少饭菜。 不然,这一通下来,还真是没有体力。 她也看得出来,这次的刺客是来自北冥,她走的时候望了一眼姜怀清的马车方向,黑衣人数量跟她这的相差无几。 而他当时正跟一个黑衣人交手,不知有没有再受伤,她知道他身上带着许多旧伤。 看来主谋,定是那位北冥太子。 想借此机会,除掉她和姜怀清。 收敛气息的景湛,视线在墨染和苏浅身上转了两圈,不知怎地,竟然有一种他好多余的感觉。 墨染肯定是早就认出了他,知道他还没有在苏浅面前暴露身份,所以他这是故意的? 没错,墨染的确是故意的。 要不是担心苏浅今晚受惊过度,他还真想再和苏浅再聊聊呢! 臭丫头的心上人是云初,那才是他真正的情敌! 而云初一离开,墨染在心中认为,与景湛相争,他对获得臭丫头的心还是很有胜算的。 说实话,墨染想的是如果臭丫头喜欢自己,他有实力也有信心从景湛手中把苏浅抢过来。 何况他能看出来,苏浅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拖延去天齐的路程。 再者,只要苏浅一日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去争取的。 原本,他与父皇的约定,就是打下大宛,苏浅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苏浅撑着下巴坐了半刻钟,还真有了困意,眼睛眨了眨,便歪在了月桐的肩膀上。 再睡了小半个时辰,苏浅这一次是被冷醒的。 不得不说,这是苏浅在这个世界十六年来,睡得最潦草的一晚上。 第16章 输的是气么?不,是命! 苏浅睁开惺忪的睡眼,直起身子,月桐也跟着睁开眼睛,“公主,您是不是冷?” 由于天气渐热,都已经换上了夏衫。 月桐已经感觉到了四周的寒气。 “不必担心,我走走便热了,”苏浅搓了搓胳膊,开始缓步走了起来。 墨染见状,站起身正要解下衣袍。 “墨染!你脱衣服做什么?”苏浅的余光瞟到了墨染的方向。 现在外面的温度,毫不怀疑,没有人能穿得上两件衣服。 “给你套上,我不冷。” 说着,已经解开了一个内扣,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我不冷,你赶紧穿上,”苏浅背过了身子,不再看墨染的方向。 而墨染担心苏浅会急眼,只好又系好了扣子,忙道“好,好。” 那语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像极了在哄心上人。 景湛再是迟钝,也知道墨染对苏浅的情感,虽然不担心两人会发生什么,毕竟如果不是东离发兵,苏浅也不会和亲。 东离国野心勃勃,两人中间始终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坎。 苏浅走得累了,又坐回了草墩上。 让苏浅没想到的是,景湛走了过来,坐在她身后,“别动,我给你输些真气。” 话音一落,苏浅感觉后背已经不再发凉,渐渐能舒展开了,方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缩在一起了。 “白景,多谢。” 墨染不可思议地看着景湛,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了! 真气! 那是能随便传输的么! 当然不能! 输的是气么? 不,是命! 习武,最忌讳的就是输真气,那是极耗心血的事情! 暗暗咬牙,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还能近距离接触苏浅。 只不过,现在景湛已经在输真气给苏浅,他是在场唯一的高手,只能护法了! 要不然,景湛和苏浅两人都得走火入魔。 气得要命,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给景湛,看得月桐眼角直抽抽,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公主见过的人,贴身侍女的她,几乎都见过,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些,月桐已经把眼前这位有王者气势的美男子,与两年前那位傲娇太子的脸重合了起来。 苏浅冻得发紫的唇,一点点红润起来,她也清楚输真气是极耗费心血的。 她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难受以后,便睁开了眼睛,“白景,停下吧,我好很多了。” 身后的景湛身形微晃,嘴唇有些发白,稳了稳心神,收回大掌,让体内不算足的真气流转了一遍后,睁开一双黑眸。 对上了墨染挑衅的目光,只见他恶狠狠地剜了景湛一眼,到底是没有向景湛出手。 景湛的嘴角动了动,如果此时迎战墨染,他还真没有几分胜算。 只是他赌对了,墨染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在苏浅面前趁人之危。 就连墨染静下来一想,也不由地心惊景湛对人心的揣测,已到恐怖如斯的地步。 此前两人从未正面对上过,他对景湛的摄政王威名,觉得不过如此,今日看来,在揣测人心这一方面,景湛胜他远矣! 许是不甘心在苏浅面前矮了一头,墨染开始想着如何才能让苏浅对自己有好感。 他可不承认,在追求女子方面,他也不如景湛。 墨染的视线落在苏浅的脸上,苏浅再抬眼看他时,已经没了一开始那么重的敌意,心中一喜。 其实,苏浅是在看墨染后面的那面墙。 这该死的系统,不知也被冷到了还是怎么回事,进来这里这么久,现在才出声,尊贵的主人,您有一个寻宝任务。 向来是做任务就有奖励,寻宝成功的话,宝物是她的,奖励也是她的,何乐而不为? 可气的是系统只给了藏宝室的平面图,不给她入口的地图! 苏浅状若无意地走过墨染身旁,仔细地留意了这面墙,是有些蹊跷的,至少与别处不同。 再坐回草墩上,苏浅已经大致猜出这个入口的构造,单凭她和月桐多半是没有办法进入宝地。 垂着眸子,想着墨染和白景谁更靠得住,从身份上来说,毋庸置疑的应该是白景,毕竟他是大宛四大世家之一白家的人。 凭着苏浅的眼力,第一次见白景,便知道他绝不是普通的侍卫,只他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来的清冷和危险,都表明他的身份不简单。 帮了她两次,目前能肯定的是他对自己没有坏心思。 但绝不是能替她保密之人,尤其是财帛动人心。 而苏浅现在脑海中想的是,要是姜怀清在,也行啊! 现在她觉得身边的男子,只有姜怀清的底细,她还算清楚,他的为人,她也放心。 只是这两人在,她是不会贸然进去寻宝的。 四个人默默静坐在洞穴里,各怀心思。 此时的姜怀清带着他母妃留下来的影卫,正在这片密林里地毯式地搜寻苏浅的踪迹,俊美的脸上没有半点血污,一身绯红色的衣袍上有几处颜色有些深。 一个时辰前,姜怀清在与黑衣人首领你来我往了许久,脑海中涌上了一个灵感,顿时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注视着黑衣人目中的每一个瞬间变化。 终于,他在一个微微的缺口处攻下了黑衣人。 “福临!” “苏浅!” 苏浅的耳朵一向还算灵光,似乎听见了是姜怀清的声音! 一旁墨染的脸色有些黑,听着声音就猜到是谁来了,心里暗道,这个北冥二皇子命可真大! 他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他呢! 现在,墨染不得不承认,他的情敌又多了一个姜怀清。 北冥太子姜稷这个人不讲武德,他是看不上的。 只是他派人杀苏浅这一条,墨染就容不下他。 他看得清楚,这大批的黑衣人的方向是直奔苏浅和姜怀清的。 如今看来,姜怀清真正的实力不必北冥太子姜稷差,一直以来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而这姜怀清是一贯会在苏浅示弱,这他也看不上! 当然,墨染是东离皇后唯一的嫡子,东离王用情专一,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墨染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长大的。 根本不需要像姜怀清那样有多位皇子的皇室,有那么多的心计,只需要专心学习父皇太傅传授的帝王心术。 “苏浅!” “苏浅!” 脚步声已经离洞穴越来越近。 第17章 石门 只见苏浅动若脱兔,墨染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粉白的身影就奔到了洞口,举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姜怀清!这里!这里!” 正心急地四处张望的姜怀清,听到了她那熟悉的声音,举着火把,朝着苏浅的方向跑过来。 月桐动作麻利地清理了洞口。 一身红衣的姜怀清弯腰走了进来,满脸忧色,第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儿,多亏了白景和墨染,”苏浅此时见到姜怀清,仿佛就像是见到了亲人。 确认苏浅平安无事,姜怀清紧蹙的眉心才舒展开来。 倒是姜怀清身上的血腥味很重。 “你受伤了?” “没有,是别人的血。” 十多个影卫也一个个地进入了洞穴,举着火把一照亮,亮光中的三个男人各自对了一下眼神,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意思很明显: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想着事不宜迟,姜怀清也来了,而进来的这些人都是听命于姜怀清,苏浅朝着姜怀清挤了挤眼。 姜怀清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苏浅的手指上,那是摩斯电码! “这里有宝藏!进去后把墨染和白景甩掉!” 两年前苏浅教过他和苏宸。 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姜怀清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手指,“好!”。 而这一幕,极为隐秘,景湛却是看得清楚又明白。 正因为看得懂,心里才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滋味。 他刚为她舍命耗真气,转头就要甩下他? 这是今晚第二次,让他感到意外了。 他隐隐发白的薄唇紧紧抿着,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墨染,你站到这边来,身后这面墙有玄机,”苏浅的语气认真。 闻言,墨染一脸莫名,站到了苏浅身边,“有什么玄机?” 一旁的景湛面上露出适时的讶色。 只见姜怀清微抬下巴,两个高大魁梧的蒙面影卫大步走到墙边,收拾了一下干枯的藤曼,尘土飞扬间,一个石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禀二皇子,是个门!”回来的影卫声音平静。 在火光的照亮下,一行人走了过去,能清楚地看到石门上有个厚重的暗锁,门上刻着对联,墨染一字一句地念道: “千杖层林平淑气,一江碧水起春潮。” “这句诗,与这个门有什么关系?” 他同时也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 景湛不动声色地把视线停留在苏浅身上,在场的人只有她知道可能是怎么回事。 这片密林离大宛边境,所以景湛猜测这个宝藏的由来,应该是与大宛的文化有关。 果然,景湛没有猜错。 苏浅正想上前一步,再看看这对联,姜怀清伸手拦下,不赞同道,“别靠太近。” 闻言,苏浅倒是没有再往前,电光火石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拿出夜明珠。 在夜明珠的独有光辉下,众人看到了对联上的每个字旁边,都有一连串神秘数字的编码。 苏浅暗自思考着逻辑,慢慢解读着。当她最终确定了答案,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油然而生。 “我知道怎么解锁了!” 这一次,姜怀清没有再阻止苏浅上前,既然她说能开锁,那一定能开锁。 他一脸戒备地探着门内的动静。 没有人看清苏浅是如何动作的,只听到石轮轻轻地转动着,最终在一个微小的“咔擦”声中解开了锁。 一阵成就感涌上心头的同时,苏浅也轻轻地松了口气。 听着一个刺耳的响声,石门缓缓向两边移动,一条长得不见头的甬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墨染有些惊讶地摸了摸下巴。 景湛眼神深深地望了一眼苏浅,这是今晚第三次意外。 明面上来看,在场的没有天齐身份的人,因此没有人能站出来让苏浅回到地面,与和亲的队伍汇合。 悲催的是想让苏浅去天齐只有景湛一个人! 倒也不担心苏浅会逃婚,两国的国书已下,除非苏浅命丧和亲路上,当然这个可能不存在。 景湛心里清楚苏浅是不可能放弃这处宝藏的,有心想把她带走,现在也没有办法。 一是他目前不好暴露身份,二是他现在的实力不允许,真要动起手来,不说墨染,姜怀清也是打不过的。 这么一想,不由地心烦起来,早已留了记号,萧誉为何还没带着两国将军找过来? 一旁的苏浅与姜怀清对视一眼。 “白景,墨染,你们不想进去的话,就在这里等上片刻,我和姜怀清进去探探虚实,一会儿就回来。” “我要去!”墨染忙跟上,他可不能想连姜怀清都比不过啊! 姓姜的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二皇子,他墨染可是一国太子啊! 而景湛身体虚弱,没有说话,强撑着身体,也跟上了队伍。 他倒要看看,苏浅在他眼皮底下要耍什么花招? 正当苏浅一行人都进了地道,半个时辰后,萧誉才带着人路过了这个洞穴。 “南宫将军,戚将军,在下循着同伴的踪迹,就是在这附近。” 此时刚过五更,天还是漆黑一片,在密林中方向也难辨。 关键是在萧誉眼中,景湛留下的痕迹剩下的并不多,他绕了几个圈子,才找到了这附近。 其实,萧誉会找这么久是因为姜怀清在看到苏浅的方位后,就下令毁了一部分的痕迹,还故意留下了错误的方向。 “所有人听令,在这附近仔细找!” 跟着萧誉过来的,还有天齐的礼部尚书纪鸿才,虽然他相信有景湛在,苏浅不会有危险。 与其留在原地提着心担忧,还不如跟过来一块找得放心。 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他发现他晕血。 原地等着,两国的将士受伤是最重的,随行的官员和世家公子们都带着一些轻伤。 纪鸿才的胳膊上也挨了一剑,等太医简单给他做了包扎,他就匆匆地跟着戚将军过来了。 血腥气太重,他感觉到脑袋昏沉沉的,跟着搜寻队伍走出来好远,呼吸到了新的空气,整个人才好受了些。 不得不让他感叹,和亲路是现在才开始啊! “南宫将军,有发现,这里有个洞穴!” 第18章 乱石阵 众人举着火把,向洞口走近,萧誉发现了一处景湛留下的标记,“他们就在这里!” 两个士兵很快回来,报告是有人在这里活动过,但里面现在没人。 “什么?” 说着,萧誉带着人就进了洞穴,南宫越看着此人智勇双全,看着完全不像是白家普通的侍卫。 仔细一想,白家平时不显山露水的,能在这个时候冒头,也算是心怀天下的大户人家。 这么一来,南宫越对萧誉的怀疑减少了许多。 “跟上去!”南宫越下令。 到了洞穴里,萧誉一眼就看出有石门的墙壁,闭合得死死的。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景湛一行人一定是进了石门。 而在一刻钟前,在最后一个人进了石门后,就快速地合上了。 石门后的一行人也并没有走多远,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道,两个蒙面影卫在前面开道,火把一进去就灭了,点了几下火折子,没有点燃。 墨染大气地扔了两个夜明珠给影卫。 而苏浅手里握着跟个小灯泡似的夜明珠,被姜怀清护在身后。 紧跟其后的是墨染和景湛。 剩下月桐一个人,隔着两个后脑勺留意着苏浅的动静。 每当姜怀清和苏浅有什么亲昵的举动时,墨染都会把眼神飘到景湛脸上,可惜景湛的脸色始终如一。 好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在这里,着急上火好像只有他一人! 景湛的眼神打量着昏暗的四周,石头的颜色不知为何是呈墨色,这里面竟没有那种年代久远的味道,想着应该是设计了通风口。 走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处有辨识度的标记。 大约走了两刻钟,一行人走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堵黑墙,挂了几滴水珠,没有人敢去接。 “二皇子,是个岔路口。” 影卫刻意放低了声音,回声还是很大。 苏浅回忆着脑中的平面图,左右两边都有干扰,左边再往前有毒雾,右边是奇门遁甲。 刚进来肯定是甩不掉后面这两人的。 要先消耗一下他们才行,快的方式当然是走左边的毒雾,她身上有一些解药,只是万一不对症,把自己也给消耗在左边就不好了。 “走哪边?”墨染出声问道。 你走左边。 苏浅只敢在心里这么想。 “走右边吧。” 虽然是奇门遁甲也有可能走不出去,但她们这么多脑子,总有一个会的吧?尤其是墨染是一国太子,他会的可能性很大。 一行人开始往右边的道走去,这次墙壁上不再是光秃秃一片,雕刻了许多人物图。 人物的表情很快乐,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还是看不出来,这个洞穴是做什么的。 道路也宽敞了些,能容三个人并排走,墨染很自然地上前一步,走在了苏浅的左边。 景湛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可惜墨染没有回头,只感觉到后脑勺有些凉飕飕的。 这次走了不到一刻,就走到了头,路的尽头是个门的模样,门旁边还立着两个憨态可掬的石刻小狮子。 只是小狮子脑袋的朝向有些歪。 “把脑袋拧正试试,”姜怀清出声。 两个影卫一人拧着一个,只听到一声脆响,门慢悠悠地往上收起。 “进去后别乱走动。” 苏浅叮嘱道,她不能直说里面是奇门遁甲啊。 进门后,所有人呈一字型站开,入目的是一屋子石头胡乱摆着,有的石头足有一人高,但最小的是能容一人踩上。 苏浅默了一秒,这确实是触到了知识盲区! 转头求助地望了一眼姜怀清。 “这是奇门遁甲,我不会,”姜怀清摇摇头,他对奇门遁甲仅是略知一二,眼前这个阵法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未知领域。 “这个阵法我会,”墨染出声道,虽然不知这个洞穴里面有什么,但都跟来了,那就看个究竟。 景湛松了一口气,他进来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是个布置得极为巧妙的阵法。 当然他也会。 目测走出复杂无比的乱石,需要二十七步,也就是说,只有有二十七个石头是能踩的。 八百八十一门奇门,六十四卦六百四十四爻。 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经过一步步精密地推演,才能把所有变数都计算到位。 很显然,他此时并不适合再消耗这么大的心力。 这时,门口处传了动静,众人刚转过头,门咚地一声合上了。 接着,一阵机械的声音从四面传来,定睛一看,竟是寒光闪闪的利箭! 苏浅脑袋一缩,“这走错了,要被射成刺猬?” “要不原路返回吧!” 她很惜命的。 系统可没说有箭啊! 都说富贵险中求,可这也太险了! 墨染一听,好看的眉毛扬了扬,“不相信本太子的实力?” 苏浅抬眼看了一下胸有成竹的墨染,望着高处蓄势待发的冷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正要出声。 一个影卫跑过来摇了摇头,“二皇子,石门打不开。” 此时,在墨染的识海里,出现了一个立体的图案。 其中,黑白两色圆点的互动、错落有致的线条。 就像是天地之间的一幅巨大的谜题,需要用一些数值去逐渐把它拨开。 “跟着我。” 说着,墨染已经踩上了一块墨石。 “看!有箭已经收回去了!”苏浅面上一喜,不明觉厉! 紧随墨染的步子,踩上了墨染刚踩过的墨石。 一行人一个挨着一个,大约走了十七步,这时所有人都踩上了石头。 由于巨大的计算量,墨染的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放眼望去,房间里的冷箭已经收了不少。 但却不能掉以轻心,越到最后,才是最难计算的。 这时苏浅观察到,前面的墨染走的越来越慢,而那些箭也收的越来越慢。 关键是苏浅也不敢出声打扰,这前无门后无路的,四周只有箭指心脏。 又走了六步,没了怪石的遮挡,已经隐约能看到乱石后的景象,像是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 前方的墨染这一次,却是隔了有小半刻,也没往前走一步,只听他闷闷地出声,“我算不出来。” 第19章 有惊无险 “啊?”苏浅心道,完了完了,要成筛子了! 这还是死无全尸啊! 不能轻易放弃啊! “不急,你再算算,”苏浅以为他是着急。 墨染转过头,给苏浅吓了一跳,有些惨白的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不是时间的问题。” 在脑海里他已经算过了无数次,可无论他怎么推演,也找不到下一步路的生门。 苏浅欲哭无泪,哪里有后悔药啊,给她来一瓶! “给,先擦擦汗,”苏浅安慰地递过去一个没有绣字的白手绢。 “臭丫头,我......” “不怪你,是我要进来,连累你们了.......” 要说起来,都是因为她,大家才被困在这里。 正在想她要留点什么遗言好的时候,一个干净冷冽的声音响起,“走西北方向第二块。” 一听,苏浅就知道是白景的声音。 心生疑惑,他会算?!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令她更疑惑的是,墨染竟然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 “要不要走?”苏浅回头望向姜怀清,怎么形容呢?只能说是平静无波地点了点头啊! 同时,她还捕捉到了一丝类似于羡慕的目光? 但能肯定的是没有一丝的吃惊与疑惑。 这时,箭稀稀拉拉地往后收了一些,白景说的是正确的! 他正在推演,她现在也不敢说话啊! 正是要命的关头,有问题也憋着吧! “东南方向第三块。” 还是那个声音。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每次景湛一出声,苏浅竟觉得他的声音格外的好听,开始数着时间等他再说下一句。 随着距离的靠近,那一幅山水画已经很清楚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在右下角有题名,只不过被怪石给挡住了。 墨染跳上了台阶,松了一口气,“好险!” 以后可不敢再吹牛了! 这什么鬼地方! 差点儿把小命丢在这里! 接着,一个接着一个都上了台阶,来到了山水画前。 “白景,你好厉害!多亏了你!” 苏浅毫不吝惜地赞道。 “碰巧会一点儿,”看着苏浅明媚的笑容,景湛的面上还是淡淡的,心里却想着,这下不会轻易想甩掉他了吧! 一旁的墨染轻哼一声,但也不得不承认,景湛在推演上面也胜他一筹。 “你也很厉害。” 这是苏浅这几日以来,对墨染第一次露出笑意。 反正要是她去推演,算到地老天荒,也一个都算不出来的。 而姜怀清现在只有两个字能形容他的心情:嫉妒。 不想去看刚出了风头的景湛和墨染,偏头开始看起山水画来。 “苏浅,你看这幅画上有几个点。” 顺着姜怀清的视线看过去,那几个点其实并不太明显,而且都落在水里,看似无序,实则有章法。 景湛的视线被那个题字吸引住了。 那是小篆体。 有些眼熟。 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浅盯着那几个点思索,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这一幅画后面是个棋室。 经历了乱石阵,她可不敢再掉以轻心。 果然,宝物不是那么好拿的。 “臭丫头,你说这里到底有什么?” “处处是机关。” “不会是有什么宝藏吧?” 墨染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猜对了。 只见苏浅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可能是有宝藏吧。” 关键是他们得走过这些机关。 现在刚过乱石阵,就把墨染累得够呛,要不是白景在关键时刻出声,她可就把小命留在这里了。 姜怀清用内力探了一下这幅画,在这后面的是空的。 也就是说,这幅画其实是一个门。 “苏浅,这应当是个门。” 苏浅点了点头默认。 只是谁家的门设计成这样啊? 她的唇动了动,从口型来看,念的竟是:芝麻开门。 看来不是这个,换了一个:小兔子乖乖? 试了几次无果后,苏浅不自觉地将眼神投向了景湛,他面色还是淡淡的,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这幅画是青山居士谢蕴之的真迹。 此人是百年前出生于权贵之家,一生喜好游山玩水,又颇有经商聚财之能。 景湛在翻阅古籍的时候,曾见过对他短短几句的描述。 看来,这个宝藏的主人应是谢蕴之。 再看苏浅的时候,他的眼神里便带着一丝探究,他的声音又低又磁。 “这是一个上古残局,七星灯。” 这么一提,墨染回过味来, 这可不就是他早些年见过的那个七星同庆的棋局么? 只不过,他到现在,也只能算是一个臭棋篓子。 残局只能挑战野马操田的难度,大约是五分。 而七星灯,也叫七星同庆,难度是在十分。 这一刻,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因为他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景湛和云初的棋艺,天下人称是并列双雄。 ...... “你会?” 明明知道结果,墨染还是忍不住向景湛挑眉。 “嗯。” 墨染捂脸。 得了,他还是帮忙找找棋子吧。 四周除了山水画,就是泼墨般的墙壁。 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有棋子。 “找到了,是这个!”苏浅指着墙壁上一个半圆弧状的石头。 那石头是砌在墙里,仔细一看,像这样的石头还真不少,但徒手是取不下来的。 “看着像个棋子,”墨染用内力拔出来一块海碗大小的椭圆石头,双手托起。 “好沉。” “白景,你要几块?” 在听到景湛的回答后,他突然有了想用这块石头拍死他的冲动。 “一块。” 赤裸裸的炫耀! 谁破上古残局,只用一颗棋子?! 苏浅对下棋也是一知半解,但也知道残局不好破,这会儿也诧异地看着景湛。 这个侍卫怎么什么都会? 她遇见第一个什么都会的人,还是云初。 “给。” 你怎么不改名叫景秀儿?墨染没好气地剜了景湛一眼。 再瞅瞅苏浅的眼神,不说被景湛完全吸引住,那琉璃般的清眸里露出的一丝赞赏,他是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由于自尊心作祟,墨染撇开了目光,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山水画,没人见到他眼底有一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第20章 七步诗 一个黑色身影平地而起,景湛将圆石放置在一个山水画上的棋盘上,山水画下的墙壁就有了动静。 墙壁从中部缓缓向左右两边移动了一个缝,仅容一人穿行。 “他成功了!” 一阵整齐的欢呼。 只是众人还没来得及夸赞景湛,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火油味。 “是火油。” 苏浅眼中的笑瞬间凝住,想骂人。 穿过乱石阵,挨着的是荆棘室。 她是知道的。 从墙缝中,能看到房间里那一人高的荆棘,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纯天然种在这里,然后长时间缺水后干枯而成。 天花板上做了一个穹顶,而球状的穹顶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荆棘底下流淌着的黑黝黝的液体,闪着的一层层波澜,那便是火油! 单是穿过这片十几米长的荆棘,对苏浅来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见这个宝藏的主人为了阻挡入侵者,真是煞费苦心啊! 而苏浅留意到山水画上的题字。 只不过她只认识一个字,谢。 她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寻宝,哪里想过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随时能要她的小命! 这不就是刀山火海么? 苏浅心里默哀了几秒,眨了眨着大眼睛,看向旁边的姜怀清。 “你能带我过去?” “嗯。” 姜怀清与影卫首领冷晏对了一眼,露出一个会意的眼神。 只见冷晏提足了气,一个起落,穿过了荆棘室,稳稳落到了对面,朝姜怀清做了对面安全的手势。 “抓紧了。” 是姜怀清的声音。 只见他已经单手抓住了她的腰,一阵风似的刮到了对面。 “还有月桐!”落了地,苏浅才想起来月桐的近身功夫好,但是轻功跟她一样,很菜。 “公主!” 她抬起头,看见月桐已经在空中了,人影模糊。到了近前,才发现拎着月桐的是白景。 就一个眨眼的功夫? 白景的轻功这么好? 再看朝自己走过来的月桐,她的脸上有一层薄红,朝着白景福了福,低低道谢,不敢再直视白景。 苏浅嘴角勾起,能让月桐这么稳重的人含羞带怯,真是难得! 等着出去后,问问白景有没有婚配! “月桐,你怎么样?” 脸上还有些惊疑未定的月桐,连忙摆手,“公主,我没事儿。” 确定月桐安然无恙后,苏浅便转头与姜怀清一起开始打量起这面墙壁。 景湛犀利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一次,最后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白景,你跟我一起呗。” 这下墨染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他还以为景湛对这两人的亲昵行为,完全不在意呢! “行。” 只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寡淡无味。 墨染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 静下心来一想,其实景湛在意和不在意,在他这里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招他烦! 他心不在焉地举着夜明珠,在黑暗中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眼前的一个物件让他脚步一顿。 “这是个沙漏!” 墨染望向景湛,发现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听到声音,苏浅转头看向墨染,他正举着夜明珠对着墙壁上的一个夹角上,本该是放烛台的位置,此时放着一个简易的沙漏。 “快来看,漏得速度越来越快了!” 离他最近的姜怀清一个大步靠了上去,声音都有些颤了。 “是计时器。” “应当是与这火油有关。” 闻言,苏浅也走了过去,只扫了一眼,悲从中来。 这要漏完,那不就剩几分钟了么?! “别出声。” 景湛的耳朵微动,终于锁定了那细小声音的来源。 穹顶! 墨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那是什么怪物?!” 穹顶上出现了好多小白点。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小白点的面积在逐渐扩大,从一开始的纯黑,到现在已经白了一半! 苏浅心道不好,这恐怕是因为他们的闯入,导致了穹顶里的未知物种发生了变化! “别看了!” “快找找这面墙壁上有没有机关!” 众人忙收起惊惧,来回绕着眼前的这面墙壁,打量了几次,也没有发现这墨石堆砌的墙壁上,有什么古怪之处。 “不是墙,看脚底。” 又是那个清冷的声音。 一下点醒了苏浅。 在夜明珠的亮光下,苏浅果然发现了不同。 “把夜明珠对着脚下的地面!” “退后。” 脚下的地板,一踩就有裂痕,抬起脚隔几秒自动就会恢复原状。 数了数,这样的地板是六块! 而靠边上的地板,就没有这样的情况。 “这是什么字?白景?”墨染把光对着三个字问道。 在他的思维里,如果自己不认识,那在场的景湛还有可能认识。 “不认识。” 景湛不是藏拙,这种字体他确实没有见过。 这时正在另一边观察的苏浅,听到他俩的对话,赶紧踩着不会有裂痕的地板走了过来。 不看还好,这一看,苏浅整个人都石化了,竟然是现代简体字:七步诗! 这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原来这个姓谢的前辈,跟她一样,来自现代! 只不过,从这个石洞的构造来看,谢前辈是比她早过来了几百年。 难怪,系统会让她来这里呢! 因为她的反应太过剧烈,景湛和墨染投过来疑惑的眼神。 她有这么博学? 苏浅眼里起了一层水雾,面上有些动容。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熟悉的字,见字如见人,这位谢前辈看着是练庞中华楷书的! 她也是! 感觉更亲切了些。 姜怀清见她如此,心生诧异,却是不动声色地侧了身子,挡住了景湛和墨染的视线。 “我没事儿。” 只是这三个字,苏浅在心中已经脑补了一场,这位谢前辈来这个世界后,兄弟相残的血腥场面。 不等她多想,穹顶上越来越大的声音,将她的心绪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月桐,快把你的剑给我!” 接过剑,苏浅在地板上,催动内力,提剑写道: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写完后,她在心里默数:1、2、3...... 第21章 五香牛肉干 一行人默默地看着苏浅的动作,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如果不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还有浓浓的火油味,姜怀清倒是想多看看这几句诗。 他是唯一能看懂苏浅写的是什么的人。 写的不正是他的心境么! 还没等苏浅数到6,那六块地板就有了动静,收到了右边的墙里,像是在确认。 只听哗的一声,严丝合缝的墨石墙壁转动了45度。 又是容一人通过。 “快走!” 苏浅大喊。 不管前面是什么险境,这里都太危险了! 沙漏眼看就要见底,穹顶上的白点面积快要占据了全部! 没有丝毫犹豫,也来不及去探路,一个接着一个向前面的房间掠去。 “快!” 在门合上的瞬间,最后一个影卫也闪身进来,苏浅才拍了拍了心口,太吓人了! 过了足足一刻,所有人面上还残留着惊色。 因为在门合上的一刹那,那个穹顶掉到了荆棘里,火油也在那一瞬间熊熊燃烧! 可以这么说,如果那会儿荆棘室里有活物,那么现在已经是一缕黑烟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到底藏了什么?值得布置成人间炼狱? 处处都是杀招! 从构造上来看,这里的主人应该是把这座山都掏空了。 苏浅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谢前辈。 但她是来了这里,才深刻了解了人为财死这句话! 一阵沉默后,竟是谁也没出声。 出于对前两个房间里的恐惧,只有墨染的情绪还算高涨,带头查看了目前所在的位置。 这个房间里布置着石桌,四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果要说危险的话,墨染基本可以判断为危险系数是0。 而他发现唯一的古怪之处,就是整个房间竟是纤尘不染。 这太不寻常了! 难道说到了这里,他们被这处石洞的主人认可了? 景湛的视线一直在苏浅的身上游离,从刚才苏浅写的字来看,足以说明她与石洞的主人有着某种渊源。 跟到现在,他也看得出来,她对这个石洞是有了解的,只是不多。 以他直觉来看,这里的确是没有危险,但接下来寻找宝藏的路,并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臭丫头!这里没有危险!”墨染朝着苏浅喊道。 话音未落,他就大咧咧地往石凳上一坐。 那阵仗,只差喊人上茶了! 姜怀清的脑中还停留在刚刚那首诗里,听到墨染的话,才回过神来,向苏浅看去。 苏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走,去坐会儿。” 等到呼吸平稳下来时,苏浅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饿了! 一直提着心,不觉得有多饥饿,现在一放松,才感觉到肚子空空如也。 算着时间,外面的天应该已经大亮了。 苏浅正在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绿皮水袋和一块皱巴巴的五香牛肉干。 五香牛肉的香气,直冲脑门。 “给。” 她眼睛一亮,却是没有接。 “你还有吗?” “有。” 看着苏浅伸手接过,姜怀清这才展颜一笑,他庆幸自己下过铁令,所有影卫在执行任务时,必须携带干粮和水。 墨染早就唇干舌燥的,只是一直没有顾上,“那个...姜二,还有多的水么?” 虽然看不上姜怀清凭示弱,粘着苏浅,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尊贵的东离太子,也得为一口水一口粮,向一个他觉得不如自己的人低头。 而他求人的态度,在姜怀清听来,实在是很难答应他的请求。 要是苏浅不在,以姜怀清的性子,那必定是会为难一下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可在苏浅面前,他一向是没有攻击性的形象,黑目微垂,敛起对墨染的敌意。 “冷晏,给大家分一下水和干粮。” “是,二皇子。” 水和干粮一下肚,填了个半饱,墨染再看姜怀清的眼神,也没了最初的轻视。 “姜二,谢谢。” 他的话足够真诚。 他想过了,如果姜怀清有本事在北冥上位,凭着今日的滴水之恩,他不会参加到北冥争国位里去。 两人一对视,姜怀清读懂了墨染的眼神,嘴角扯了一个笑。 坐在一边旁观的景湛,举起水袋,显得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多谢,二皇子。” 只是景湛把多谢两个字咬得略微重些。 在姜怀清听来,莫名的有些刺耳。 是了。 这一路过来,苏浅明显最信任的人是他。 苏浅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只不过,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和亲。 不然,何至于景湛要亲自过来保护。 这一路,与其说是和亲路,不如说,没到天齐之前,是夺人之路,夺人先夺心。 究竟会花落谁家? 一看墨染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姜怀清的心思也开始浮动起来。 在得知他的太子大哥,派人杀苏浅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不再隐藏实力,提前举事。 如果隐藏实力,会让他心尖上的人处于危险之中,那还有什么意义? “举手之劳,两位客气。” 三个男人之间暗流涌动,明面上却是维持着一派和谐。 苏浅的眼睛弯起,小口咀嚼着牛肉干,不知是饿了太久,还是牛肉干味道不错。 她竟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牛肉干! 吃饱喝足,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众人来到一处石门前。 这次,石门的轮廓清晰,毕竟挂着一个明晃晃的大石锁呢! 不用想,用外力是打不开的。 几个机关走下来,墨染已经学会了低调做人,不再冒头。 关键这石门上又是一首诗词! 这一次,有点像是猜谜! “这是猜字谜?” 出声的是姜怀清,他也是个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石锁上竟是十二个小石方,每个有四面,上面都刻着字母。 苏浅想着要是一个字,时间不紧张的情况,倒是可以用排列组合的方式,硬凑出来。 十二个拼音组成,那不可能是一个字。 “应该是,先看看这首诗。” 墨染贴心地把夜明珠举到字旁边,朝着苏浅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直笑。 “看得清楚么?” “你挡着字了……” “……”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能相信眼前这个傻笑的美男子,是一国太子。 第22章 情花 石门上的诗是这个世界上通用的文字。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 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看完诗句,景湛不由心中感慨,古籍中那一笔带过的谢蕴之,竟是如此多情之人。 苏浅在心中默念完,已经脑补完了这位谢前辈凭栏望爱人的相思场景。 心中复杂万分,苏浅想起了云初。 她垂着眸子,定定地看着石锁。 “臭丫头,怎么开锁?” 墨染见不得她发呆,已经猜到她想的是谁。 只见苏浅肩膀一颤,回过神来,开始转动小石方,拼出来三个字:changxiangsi。 从这个相思门进去,是迷宫。 也是苏浅原定要甩掉墨染和景湛的地方。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把这两人扔在这里,极有可能出人命,想到这,苏浅心生不忍。 “别掉队。” 这话,她是朝着墨染和景湛的方向说的。 景湛却是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石门发出轰轰的声音,开始向上收起。 眼前的仍然是一片黑暗,不过这次有时间探路了,冷晏带着人,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路面倒是不狭窄,能容三人通过。 一眼望去,是墨石堆砌成两米高的墙,弯弯绕绕,看不到尽头的方向。 墨染拉了一把月桐的衣袖,闪身到了苏浅的身旁。 看着他孩子气的行为,苏浅有些失笑,“小心四周。” “臭丫头,你关心我啊!” “......” 一行人都走出几步后,偌大的房间里逐渐弥漫起了一层烟雾,无疑增加了行走的难度。 走到第一个路口,冷晏折了回来,“二皇子,福临公主,这是迷宫。前方路口,有三个方向。” 苏浅回忆着脑海里的地图,略一思索,便勾勒出一个准确的路线图。 “走右边那个。” 这一来,墨染看得清楚,苏浅像是提前知道这里的地图? “臭丫头,你对这里熟悉?” 到了现在,苏浅眼看也瞒不过去,“不熟,只见过一眼这里的布局。” “噢,这里有宝藏?” “对。” “这烟雾有毒吗?” 苏浅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不知道这里有机关。” 墨染识趣地没有再细问。 哪个皇室没有拿着残卷寻过宝? “少吸为好。” 回答他的是景湛,目前确实辨别不出来这烟雾有没有毒,以他的直觉,只知道几百年前的东西,还是能少吸就少吸。 墨染心神一凛,屏住气息,不再说话。 然而这段路,实在是不算短。 以墨染的功夫,都不得不换了几次气,吸了几大口烟雾。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看到了尽头。 走上石梯,来到一个高台,巧的是烟雾渐渐散去。 从高台上看来时的路,这个迷宫设计得极为精妙。 景湛不由地暗暗心惊,如果他来走,画路线也需要一段时间。 就算事先画好路线,在这么复杂的迷宫里,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出来的。 那么,苏浅是花了多少时间画的路线?又花了多少时间把路线记得这么清楚呢? 他不知道。 但墨染问出了他的心之所想。 “在冷侍卫问的时候,想的路线,不需要记,就在脑海里呢!” 墨染拧起了眉,把视线落在姜怀清脸上,那淡定的模样,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于是,他只好扭头看景湛。 巧了,这次景湛脸上的表情,他很满意。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高台上的石门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上下扫视了这个石门,这次是真没锁。 找了半天,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文字。 就在苏浅都有些疑惑的时候。 偏头看向姜怀清,只见他一脸痛苦地捂着心口,冷汗淋漓,苏浅心中大骇,“姜怀清!” 再看墨染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也成了痛苦面具,滑靠在墙上。 “墨染!” 刚还在说话呢,发生了什么?! 姜怀清捂着心口,口齿不清,“雾气...有...毒。” 虽不知是什么毒,他只是看了一眼苏浅,心口就剧痛无比。 “脉象正常。” 景湛蹲下来,探了两人的脉象。 只有这两人中毒。 别的人却毫发无伤。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情花?” “什么?”苏浅着急问道。 “雾气里有情花,一动情念,心口会剧痛难忍。” 景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辨喜怒。 苏浅头皮一炸,瞬间明白过来,过了相思门,放情花毒,这位谢前辈也是心狠手辣啊! 原来墨染对她,还真存了那份心思! 可姜怀清有心上人,那个人是自己?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姜怀清,他的唇色已经开始发白,咬牙忍着,愣是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苏浅着急地转头,对上了景湛深邃的黑眸。 “白景,怎么解毒?” “不动情会好受些,要服用断肠草才能解。” 景湛虽是在回答苏浅,可话却是说给墨染和姜怀清听的。 过了足足两刻,苏浅才观察到姜怀清和墨染的表情没有那么痛苦了。 这么说来,其实在场每个人都中了情花毒。 幸亏她过了相思门后,她全身心都放在迷宫的路线图上,想着怎么出迷宫,心中没有杂念。 苏浅肃了肃脸色,看向墨染和姜怀清,“你俩没事吧?” 其实,她不出声,还没事儿。 她的声音在墨染和姜怀清听来,犹如天籁之音,大脑可以控制嘴说对她没有情,可却控制不了心。 两人面色一变,心口又是一阵剧痛。 “你先别说话。” 景湛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无意识地伸手捂住苏浅的唇。 不等苏浅的反应,冷静地吩咐,“冷晏,你带他俩从那边下去等着。” 他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 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却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仿佛是理应如此。 苏浅眨巴着眼睛,她长长的睫毛,一下下地扫着他的食指,景湛感觉像是有一只小猫在挠他。 第23章 触电般的感觉! 冷晏带人护送姜怀情和墨染到了高台下,两人相视,苦笑一声,靠在两个石墩上喘息。 “姜二,你暴露了吧? 要不是中了毒,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苏浅那震惊的表情,墨染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本来也没想刻意瞒她,”姜怀情声音闷闷的,他的心却还在高台上,“没想到景湛还是有了机会。” 这个话头一提起。 墨染也不得不感叹,这算什么事? 从结果来看,景湛心里确实是没有苏浅的,这大概是墨染唯一庆幸的事。 高台上,苏浅和景湛也总算有了新发现。 “这里,”景湛摸到了石门上有一块松动的圆石。 苏浅看了一眼,那石门上空出来的凹槽,这个形状,有些眼熟。 “公主,跟您玉佩很像,”月桐惊喜地喊道。 原来如此。 这石门后,就是她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苏浅取下玉佩,放了上去,十分吻合! 只不过,差了一半,另外一半在苏宸那里。 回想了一下,这玉佩确实是一对,她和苏宸一人一块。 “白景,走,”这石门今天是开不了了。 景湛轻轻颔首,“你知道怎么出去?” “嗯,我记得,往前走,有一个铁链室,再走一段无穷道,就能出去,”苏浅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冷晏听清楚。 冷晏受了姜怀清的嘱咐,正站在下高台的石阶上等着。 “冷晏,你带墨染和二皇子走前面,”景湛出声。 “是。” 冷晏是知道景湛的真实身份的。 现在这个情况,在拿到断肠草解毒前,只能分成两波走,墨染和姜怀清走在前面也是最好的安排。 听了冷晏的复述,墨染和姜怀清也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了这个安排。 冷晏和两个影卫催动内力,门也随着力度缓缓打开。 “走!” 苏浅现在处在队尾,前面站着的是月桐,她从不会把后背轻易留给人,这是习武第一节课教的内容。 直到进了链条室,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景湛站在她的身后,而她对白景已经在无形中生出一丝信任感。 但她没有忘记,他带给她的那一种奇异的感觉。 四周的冷气,让苏浅不敢再多想,进来一会儿,她感觉她浑身都在颤抖了。 链条室,确实是名符其实,有一根十多米的大拇指粗细的链条横在脚下,直通对面。 底下悬空二十米处是冒着寒气的冰床,说是千年寒冰也不为过。 这要是脚下没站稳,掉下去,那决定是妥妥地含笑九泉。 等着前面的人挨个过去的功夫,苏浅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她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这时,一双温暖大掌从后包住了她右侧的小拳头。 只见景湛动作生疏地扒开她五个跟葱白似的指头,对上她的掌心,暖气从他的大掌里源源不断地推向她。 他在输真气! 苏浅从触电般的感觉反应过来,想回头。 “别动,运一下气。” 苏浅不敢再动,凝住心神,开始运起体内的气息。 前方的月桐回头看了一眼苏浅,确认她没事,提着气掠上了链条。 几个呼吸,月桐踩了三次链条,稳稳地落在了对面。 这时景湛也撤回了大掌,黑眸微闭后睁开。 而此时的链条已经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我带你过去。” 话音未落,景湛搂住苏浅的纤腰,只轻踩了一次链条,就落到了房间对面。 后面还有四个影卫。 如果景湛没有给苏浅输两次真气,以他的实力是可以一次都不用踩的。 苏浅退到一边,望着摇摇欲坠的链条,为这四个影卫捏了一把汗。 想着让苏宸领人来的时候,一定要带新铁链! 好在冷晏带出来的影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最后这四人中,除了第三个人踩了一次链条,其他人都没有踩过链条。 “走吧。” 景湛抿着唇,他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苏浅对每一个生命都很在乎,不论贵贱,这一点倒是与他不谋而合。 跟他以前见过的高门贵女不一样。 无穷道上。 依旧是冷晏打头。 无穷道不愧是名为无穷,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四周还是黑洞洞的,路狭窄不说,还只能矮着头。 “我说,这个洞穴的主人,也太矮了吧!”墨染忍不住吐槽。 他个头与景湛一样高,一米八六,比姜怀清高出两厘米。 姜怀清没有出声附和,低着头走的同时,也不忘观察四周。 这条道修得粗糙又随意,高度确实不算高,只有一米八左右。 因为岩石有些特殊,一路上有好些钟乳石倒挂着,这也是这条道窄得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重要原因。 “你听见了吗?” 姜怀清低声问道。 不远处传来了微小的声音,无法形容。 “什么?我听听。” 墨染也支起了耳朵。 他听到了,但是辨别不出来是什么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前行了十多米,终于确定了声源,来自前方一个椭圆形状的物体。 马蜂窝! 一连串大约二十来个! 不知是这个洞穴的主人是刻意为之,还是马蜂自行在这里建的窝。 说是他们误入了马蜂窝的家,都不为过! 冷晏面色大变,让身后的影卫传手势,捂住裸露在外的皮肤。 后面的墨染一听马蜂窝三个字,顿时面如土色,他之前出席狩猎,被马蜂蛰过! “姜二,给,”墨染给姜怀清塞了个小竹筒,轻咳了一声,“防蛰的,涂一涂。” 姜怀清看着在昏暗中,墨染脸上全黑,只露出两个大大的眼珠,眼里是明晃晃的肉疼。 一想就清楚,这药应当是十分珍贵。 “别愣着,快涂在手上!”墨染看姜怀清发愣,心里着急不已。 他可是被蛰过的那个幸运儿! 那是真疼啊! “嗯,多谢,”姜怀清回过神来,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眶竟然有些热。 第一个给他药的人是苏浅。 墨染是第二个。 过了一刻。 月桐手中摊开了一个小竹筒。 “公主,二皇子传信说前方无穷道上出现了许多马蜂窝。 这是墨染太子给的药。 涂在手心,路过那段路时,催动内力,可免于被蛰。” 第24章 这出口设计得很精妙? “你先涂上,”苏浅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黑色线团。 扯了几下,递给身后的景湛,“给,套上。” 然后在景湛的注视下,展示了使用方法。 那黑丝套头的造型,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让景湛有些忍俊不禁,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看起来像个成了精的黑葱头? 苏浅举着黑乎乎的小手,在景湛面前晃了两下,“快带上!也许马蜂一会儿就跑到这边了!” 在苏浅的催促下,景湛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套上了那个头套。 苏浅其实只看前面的月桐,已经开始憋笑。 一个回头,差点笑出鹅叫。 景湛只看到苏浅走在前面,肩膀一抖一抖的。 一想就明白,他们现在就是三个显眼包。 因为后面的四个影卫,已经开始用不断的轻咳,来掩饰自己的笑声。 要是按照景湛一贯沉稳又冷淡的作风,怎么可能自毁形象?! 在苏浅递过来,耍宝似的展示了用法之后,他第一时间是拒绝的,只是在看到她那挥舞的小手时,他又改变了主意。 收到队尾传来已武装完毕的消息。 前方的姜怀清就下令影卫,向马蜂窝发起攻击。 整齐划一地打出掌风,还没到马蜂窝,马蜂们已经预感到了气流中的变化,发出巨大的一声,“嗡!” 一刹那,马蜂们倾巢而出,嗡鸣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密密麻麻的都是马蜂。 掌风一到,十几个马蜂窝顿时化作齑粉。 没有来得及出逃的马蜂,也化成了粉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又夹杂着一丝丝香甜。 “姜二!好多马蜂!啊啊啊!”墨染朝着到处乱窜的马蜂群,胡乱地拍出掌风。 姜怀清算是看出来了,墨染对马蜂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到我这边来!”姜怀清一把拉过墨染,站到了他的身前。 墨染愣了一下,看着姜怀清的背影,莫名地觉得他并不比自己矮了。 “那个...姜二...谢...” “别出声,出声会吸引马蜂过来!”姜怀清打断了墨染的话。 就在连队尾的苏浅都快精疲力尽的时候,马蜂的嗡鸣声也小了下来。 冷晏开始抬脚往前走,脚下是一片马蜂的尸体。 心里也膈应得不行。 手心一翻,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脚底扫过,尸体化作一堆灰烬。 再踩上去,就舒服了许多。 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担心,关键是队伍里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女子,而苏浅可是二皇子的眼珠子。 确认了没有伤员后,他收起心思,赶紧开始继续往前探路。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前方有一丝亮光,与就近的影卫秦毅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惊喜。 “通知二皇子,马上走到头!” “是!” 一串通知下来,队尾的苏浅也有些兴奋,终于要到头了! 确认马蜂消失殆尽后,景湛以极快的手速扒下头套,浑身不自在地还给苏浅,“多谢。” “不用,你留着吧!或许还用得着。” 苏浅现在心情极好,寻宝之路即将结束! 景湛将头套将感觉像是有些烫手的头套,往怀里一揣,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队伍急停了下来。 要不是训练过表情管理,冷晏都快哭出来了! 一条暗河凭空横在眼前,水流湍急。 就是不知深浅。 从墙壁上抠下一块石头,扔进去,发出沉重的一声,“咚”。 这水深。 而不远处的亮光,此时呈现出较为规则的半圆形。 隐约能看出外面的天色! 凭着他的经验,那处亮光十有八九是悬崖,而且很可能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悬崖! 目测了一下暗河的宽度,至少有百米宽。 先来个五十米的自由泳消耗体能,再去跳崖。 这个出口设计得真是别出心裁呢! 在听到前面是暗河的时候,姜怀清心里一个咯噔,他想到了苏浅可不会游泳! 没错,他等来了心口的一阵剧痛。 “你怎么了?” 难兄难弟的墨染,经历了消灭马蜂之战,与姜怀清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姜怀清不对劲。 “苏浅不会游泳。” “......” 闻言,墨染眼睛一瞪,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幸亏他没有中情花。” 墨染说不清楚,他是庆幸还是不庆幸。 庆幸的是,景湛能带苏浅游出去。 不庆幸的是,那个人竟然不是自己。 真要选择的话,他还是庆幸吧! 苏浅能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他也等来了意料之中的心痛。 冷晏一头扎进水里,接着五六个脑袋在水里浮浮沉沉,游了大概有五六分钟。 他才冒出了脑袋,脚下踩着水,扶着山洞的墙,对着姜怀清打手势:河里安全,尽头是悬崖!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靠着墙的墨染与姜怀清,对视一眼,确认对方脸色恢复了正常。 “姜二,你跳。” 姜怀清确是没说话,一脚将墨染踹进了暗河。 “啊!” 只见墨染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姜怀清,只是不知为何,被人踹了,他心里竟还有些开心! 那个词叫什么? 朋友! 他长这么大,身边多的是追捧和跟随的人,只是唯独少了在一起很放松快乐的朋友! 其实,也不是他没有试过。 只是很快他发现,他放松快乐了,别人却是伪装的放松快乐。 逐渐地,他开始掩盖自己的情绪。 当然也是清楚了,他身为一国储君,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只有君臣。 他也知道,他越是表现得高不可攀,他身边的人对他越忠诚。 直到现在,他感觉到,与姜怀清这短短几个时辰里的情绪,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放松! 是一种他没有体验过的快乐。 想到这里,他蹲在水里,脚下不停踩着水,嘴里慢悠悠滴吐着泡泡,等姜怀清游到他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只见姜怀清正要冒头呼吸,一个大掌从旁边伸过来,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头。 “姜二!” “让你踹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第25章 旱鸭子过河(有惊喜~) 两人嬉笑的声音,在洞穴里不断回荡。 苏浅一听,顿时就乐了,这两人还玩到一起了? 亏她还担心,两人凑在一起,会不会打起来?姜怀清的身手能不能打过墨染? 后来想到,姜怀清带着一群影卫呢,墨染要是太过嘴欠,估计就是被打的那个。 这么想着,她才放下心来。 而现在,两人相处得这么融洽,倒是显得她多虑了! 果然,男人的世界她是不懂的! 当然男人之间的友谊,她更不懂! 只要两人没有闹出事,她就放心了! 此时,处在队尾的苏浅,也望到了暗河,以及不远处的亮光。 没走一会儿,就来到了暗河边上。 河与墙壁的高度只有一米来高,用轻功是过不去的。 只能游泳。 苏浅在现代,就是一个旱鸭子,在第一次在游泳池里,呛了水,说什么也不肯再下水。 来到这个世界后,久居宫中,她也没想起来再尝试学游泳。 不禁有些悔不当初,怎么没有坚持一下啊? “你不会?” 景湛看着苏浅踟躇不前。 一旁的月桐也有些手足无措,因着苏浅不爱游泳,连着她身边的人,也没有正式教学过。 月桐倒是会游,只不过是传统的狗刨式。 这水流湍急,她是能勉强游过去,但是要想带人游过去,那她可真是做不到啊。 “放松些,抱住我,我带你游过去。” 景湛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只见她心一横,眼一闭,双手环住了他紧致有力的腰身。 主要是除了靠他,也没别的招了啊! 苏浅抱得发紧,景湛肉眼可见地身体一僵,知道她是害怕,他此刻在她眼里,应当是一块浮木。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不用这么紧。” “嗯,”苏浅的俏脸微红,稍微松了一些。 她想起来游泳课上老师讲的一个常识,不可在水中死死抱住游泳的人。 至于为什么,她是记不清了。 一入水,从头到脚瞬间湿透,她一下子就心生恐惧,仿佛随时都要沉下去。 而望不到头的水面,更加重了她的恐惧。 景湛感觉到他的异样,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苏浅因为太过恐惧,手上有些脱力。 只是他突然一加速,苏浅在旁边,一双眼睛都进了水,她本能地抬手去擦。 结果就是,在力的作用下,苏浅没有抱住景湛。 闷了几口水后,一瞬间感觉呼吸不畅,整个人迅速地往下沉。 景湛此时已经游出去两米远,惊疑地发现人怎么没了?! 于是连忙回身,潜入水中找苏浅。 好在水还足够清澈,景湛也快速地定位了那不断下沉的身影。 伸手捞入怀中,苏浅已经神志不清。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贴上她的唇,开始给她渡气。 一边渡气一边向水面游着。 只不过用一只手划水,始终是游得慢些。 意识模糊中,苏浅突然觉得呼吸通畅了起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景湛的脸。 唇上的柔软触感让她无法忽略。 苏浅的眼睛忽地放大,呆了一秒,反应过来,他在为自己渡气! 两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在出水的刹那,景湛离开了她的唇,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再看怀中的苏浅,一脸的惊魂未定。 是他大意了,接下来他可不敢再让苏浅抱自己了,还是自己抱她游放心,哪怕是这样游得慢些 。 “苏浅,你怎么样?” 一着急,景湛忘了他的身份是侍卫。 好在苏浅整个人还处于混沌中,听到耳朵里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事......是我刚刚松手了......” “你放松些,我抱着你,也能游,只是慢些,”景湛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好,”苏浅眼神还有些涣散。 当景湛带着苏浅游到悬崖边时,悬崖边上等着的是冷晏和月桐。 悬崖处的水流比别处的水流快上许多。 如果苏浅是一个人,根本站不住。 在这里站稳,需要极为深厚的内力。 “公主,您还好吧?”月桐的声音颤颤的,她也站不稳,是冷晏扶着她,她才勉强能站稳。 “我没事。” “二皇子和东离太子已经下了悬崖,那咱也走吧?”冷晏是最早到这里的,已经在这待了了许久。 从日头来看,从太阳斜挂到太阳西沉。 要是再待下去,他可能都带不走月桐了。 “走,”景湛替苏浅做了决定。 他已经看出冷晏的面色有些勉强。 当即提足了气,单手抱着苏浅,纵身一跃,下了三十米高的悬崖。 这悬崖的确够高,连他也不得不踩了三次岩石,才转了个圈,在地上站稳。 站稳后,苏浅一身湿漉漉,衣服紧贴着白嫩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 此刻她左手正抓着景湛的胳膊,呆呆地看着他,心中想说感谢的话,却又觉得一句感谢,似乎不够。 于是,在脑海里,想着怎么感谢。 饶是禁欲系的景湛,看着她现在这副模样,也有些心猿意马。 拉起苏浅的右手,对着她的掌心,又是一股热气源源不断地传过去。 苏浅这才猛的回过神来。 没过几分钟,她身上的衣服就被烘干了。 “多谢白公子多次出手相助,”苏浅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郑重地朝着景湛行了一个公主礼仪。 景湛欣然受了她这个礼。 说真的,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是曾经带兵打仗,他体内的真气也没有这么枯竭过。 “你想要什么?”苏浅感激地问道,“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能这么说,当然是因为苏浅知道白景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不等景湛回答,墨染和姜怀清一人手里拿着一株断肠草,从溪水边走了过来,听到了这句话。 “臭丫头,给,刚采的断肠草,嚼一口叶子,能解毒!”墨染先姜怀清一步,递到了苏浅面前。 “多谢。” 姜怀清手里的那一株断肠草,随意地塞给了一旁长身玉立的景湛。 他发现,他几乎没有动用内力,只是轻轻带了一下力度,景湛的身体都轻微地晃了一下。 这是真气枯竭的表现! 他知道景湛的身手与智谋一样,深不可测。 难不成,是为了苏浅? 他和墨染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6章 成功会师 这时,两束红蓝的光,在空中亮起。 是景湛和墨染放出的信号。 天色已暗,需要尽快与大部队汇合。 听到动静,落后一步的冷晏带着月桐也走了过来。 “公主!”月桐跑了过来。 “别担心,我没事。” 苏浅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来。 “姜怀清,想请你帮个忙,”苏浅看向正陷入思索的姜怀清。 别说一个忙,一万个他也会帮的。 “你说?” 苏浅取下腰上的玉佩,“你拿着这个玉佩,帮我去大宛皇宫找苏宸,从这个出口进去,让他把宝藏取出来。 可以吗?” 姜怀清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浅。 此事重大。 从一开始进入石洞,他就知道现在她能信任的人只有他。 就算知道他对她有心思,也依然信任他。 只是他一走,意味着他不能再陪她同行,“那你?” 而关于宝藏,姜怀清用余光瞟了一眼墨染和景湛,两人脸上淡然,也没有出声,也算是默许宝藏属于大宛。 苏浅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刚遭遇了刺杀,寻宝又命悬一线。 怎么会不害怕呢? 只是比起害怕,她更关心这批宝藏能为大宛皇室所用,不论是充盈国库也好,还是给她的家人花掉也罢。 她猜她的家人们,现在正为了她,不眠不休地挖矿,冶炼兵器呢! 要说身边信任的人,她其实已经很信任白景。 “南宫将军在呢!还有白公子,”苏浅盈盈一笑,偏头看了一眼景湛。 他只那么静静的立着,似乎就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姜怀清握住手心的玉佩,“好。” “请白公子保护好福临公主。” 保护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二皇子放心,”景湛挑了挑眉,轻飘飘答道。 姜怀清心里复杂极了,也许只有墨染才懂他有多么不想离开苏浅的身边。 “姜二,后会有期!”墨染朗声道,他没说早去早回,毕竟他们可是在追同一个女子。 他一脸坦荡的模样,在姜怀清心里,是和苏浅一样,是小太阳一般的存在,也同样温暖了他常年阴寒的心。 姜怀清与墨染对了一个意味深长眼神,“看好苏浅!” 这话后面的深意,听得懂的都懂了。 姜怀清带着人离开后,没过一会儿,墨染的人马也赶了过来,因为墨染也是侍卫的身份。 苏浅对自己也不是很待见的模样。 听着周边的动静,搜寻的大部队也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 他确认留苏浅在这里,不会再有危险,便带着护卫队隐藏到了暗处。 人都走了,剩下景湛和月桐,苏浅正无聊地看着鞋面。 “想好了告诉你。”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苏浅愣了一下。 只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呢! “好,”她仰起头,嘴角微微动了动。 “福临公主!” “公主!” “公主!” 人声离得很近了! 听得出来,是南宫越的声音。 “南宫将军,我们在这里!”月桐脸上一喜,催动内力,大喊。 一阵风似的,呼啦啦的一群人掠到了跟前。 一个青色的影子飞扑到苏浅面前,“公主!您没事儿吧?!” “青黛!我没事儿。” “末将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南宫将军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脸上有些愧色,说着就要行礼。 “南宫将军请起,”苏浅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是我给将军添麻烦了。” 萧誉带着人隐在人群中,遥遥地与景湛对了一下眼神,景湛不经意地朝他点了点头,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回到胸腔。 说来实在是话长,他们在石门的入口处,先是智取,从清晨琢磨到中午。看着不行,用外力又翘又打,从中午折腾到晚上。 后来实在没辙,只好一部分人守着石门,分出一队人去寻找另外的入口。 在这片山里,整整转了两天一夜。 直到现在,纪鸿才和芳姑姑还站着石门处等着呢。 南宫越看了一眼站在苏浅一步远的景湛,怎么有些眼熟? “这位是白家的侍卫,白景,”苏浅赶紧给他解惑。 一提起白家,南宫越了解得也不算多,白家身为世家,行事实在是低调。 “白洛身边的?” 那可能是见过? “是,在下见过南宫将军,”景湛上前一步,朝着南宫越拱手。 南宫越是有几分眼力的,就算景湛刻意收起了周身的气场,他还是觉得这位年轻男子不简单。 白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还是侍卫? 很多吗? 寻思着要不他去要一两个来? “这位老者是?”苏浅注意到来人里,有一位器宇轩昂的老者,身后站着三十来个青年男子背着藤编背篓,年纪大约是在十六七岁左右。 他们一身靛青的服饰,能看出来这不是大宛也不是天齐的士兵。 “禀公主,这位是风鸣庄庄主江少川,正好带着庄里的弟子来山中采药,听闻属下在寻人,便帮忙一起寻找。” “草民江少川见过福临公主,”江少川慈眉善目地拱了拱手。 “久仰江庄主大名,”苏浅点头,“多谢江庄主。” 风鸣庄在大宛边境,位置也属于三不管的地界。 以风鸣剑闻名天下,向来风评极好,从不插手朝廷之事。 听说庄里风景如画,遍地是花草。 之前苏浅还想过要是能闯荡江湖,一定要先去风鸣庄走一圈。 “公主,此地距离官驿还有一段距离,草民想请殿下到寒舍,稍作歇息,”江少川眼看天色已晚,也有心与大宛交好。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倒是个好主意,两位将军意下如何?”苏浅早就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就到风鸣庄! 只不过,她还没忘记她们是在和亲路上。 有的事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主。 南宫越和戚承允共同负责本次路上的安全,还要考虑两国使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 两位将军对视了一眼,戚承允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景湛的方向投去。 再收回视线时,戚承允出声,“卑职认为,可在庄中停留两日再启程。” 戚承允是天齐负责迎亲的安全,说话的分量足以代表了天齐的使臣。 既然天齐同意,南宫越也自然没什么意见,对着苏浅微微颔首。 又面向江少川拱手,客气道,“有劳江庄主带路。” 第27章 留一手? 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队伍才站到了风鸣庄三个字前。 过了小半刻。 “公主,醒醒,咱们到了,”芳姑姑心疼地摇了摇苏浅的胳膊。 她和青黛听月桐讲完在石洞里的经历,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苏浅一听到了,麻利地弹坐了起来。 扭了扭头,也许是年纪小,睡一觉后,整个人就精神抖擞起来。 “下车。” 月桐打起帘子,“公主,小心脚下。” 江少川给安排的是最宽敞的院落,也是风景独好的归元居。 这个季节,归元居的蔷薇花墙,开得正好。 而苏浅的车架一路没有停,直接到了归元居前。 庄子里的灯笼高高挂起,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苏浅一下马车,就闻到了花的香气,清新怡人。 长长的蔷薇花墙,一眼望不到头,踩在精挑细选的鹅卵石路上,并不硌脚。 走进院里,基本上是十步一风景,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同于皇宫的威严,这里更多的是花田野趣的味道。 苏浅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正房。 室内的布置更为雅致。 倒是极符合她的品味,低调中透着大气。 这里的环境倒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值得一来。 用过晚膳,芳姑姑和青黛在收拾床铺,由月桐陪着走了走小桥流水,听了几声蛙鸣。 溜达了小半个院子,青黛就走了过来,房间已经收拾妥当。 其实,苏浅还真没什么睡意。 只是,她要是不歇下,已经奔波了好几日的芳姑姑她们,也不能早些歇息。 意犹未尽地回了房间,洗漱完毕后,她乖乖地躺上床。 外面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当然是大家怕扰了公主的睡眠,刻意放轻了脚步。 闭上眼后,遭遇刺杀,发现石门,进入石门后的场面像放电影似的迎面而来。 印象最深的是白景给她输了三次真气。 她无奈地搓了搓脸蛋。 噢! 还有一次渡气。 苏浅伸出小手,捏了捏自己的唇。 原来渡气的感觉是这样啊! 扯过软被,把头蒙住,怎么眼前还是出现了在水中的场景?! 这一晚连月桐也数不清,苏浅到底是翻了几次身,才终于呼吸沉沉。 月桐揉着眼睛,给苏浅掖好被子,看了一眼苏浅,不知她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似乎从云大人离开后,这还是公主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 而另一边,桃源居却是无人能睡得着。 “王爷,你是疯了吗?!”萧誉看到景湛第一眼,就觉得他浑身不对劲。 直到方才,他只是轻拍了景湛一下,景湛脚下竟然踉跄了一下,他便心生不妙。 一把脉,好家伙,吓得他差点儿魂飞魄散。 “真气枯竭?!” “不必惊慌,本王休息几日便能恢复,”景湛安慰道。 虽然萧誉有他的脾气,但对他,还是很忠诚的。 乐池和长归不相信地看着对方,刚刚萧将军说了什么?他们的王爷真气枯竭?! “吞下,”萧誉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雾霾色的瓶子,倒了一粒药丸。 那是修补内力的良药,是萧誉不外传的秘方所制。 景湛伸手拿过,也不再说话,只乖顺地咽下。 他目前的情况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随着时间的流逝,药丸一化开,他才感觉到舒服了些。 萧誉的医术的确是极好的。 “王爷这几日,不可再动武,”萧誉是命令的语气。 “是,萧将军,”景湛的嘴角一弯。 “......” 给萧誉气得鼻子都歪了,“景湛!” 捏起的拳头紧了又松开,来回几次,他才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王爷好自为之!”萧誉拂袖向门外走去。 “萧将军!等等我!”长归连忙跟了上去。 留下乐池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王爷,您是不是因为福临公主,才弄成这样的?” 萧誉听到这话,刚要转弯的脚下一顿。 还得是乐池这傻孩子,不懂就问! 他一知道景湛做这种蠢事,就气得脑仁疼!都忘了问他是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不过他能猜到一些。 那个他连进都进不去的石洞,里面定是惊险万分。 弄成这样应该也很正常。 “嗯。” 萧誉听到了景湛肯定的回答。 要知道,他与福临公主虽然不熟,但他是福临公主的哥哥粉! 在他心里,他希望景湛对福临公主是真心的。 他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些,不过碍于面子,他没有折返回去,继续大步往前走。 掏出一个有木塞的小药瓶,扔给长归,“这个药,每隔三个时辰,给王爷服两粒。” 长归愣愣地拿着药瓶,看着头也不回的萧誉,“萧将军,你...你...还留一手!” 医德呢?! 到底是刚到王爷身边的人,这么不用心! 长归心里暗暗给萧誉扣了一分! 可是要说他不用心,也不尽然,他这两日带着人日夜不眠地找王爷,可给王爷的药,好像是看他心情给的?! 他不知王爷与萧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萧誉看王爷的时候,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噢! 想起来了,像是他大舅看他老爹的眼神! ..... 长归回来,高兴的是乐池,“你这么早来跟我交班?” 于是,他的脑门得到了一个栗子,“小脑瓜,想得还挺美。” “王爷,萧将军有交代,这个药给您,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两粒,”长归站到了景湛面前,从瓶子里抖出来两粒药,摊在手心。 “嗯,”景湛面色不变地拿过药,咽了下去。 长归更加不解了。 萧誉这么做,他家王爷怎么一点儿也不追究?! 他不是乐池,实在是做不到不懂就问,挂着一脸闷气地离开了房间。 夜深了,景湛得了萧誉的良药,感觉丹田里的真气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恢复,唇色也不再发白。 黑暗中,他的眸子发亮,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大掌,那多次接触的柔软触感,仿佛是停留在了上头。 他在想,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不顾生死地给苏浅输真气吗? 第28章 风鸣庄四公子 这一日,苏浅睡了一个自然醒。 她醒来时,天微微亮,自行下了床,青黛正好端着温热的水进来,“公主,您起来了?” “嗯,”苏浅点了点头。 今日上午,必然是要见人的。 梳洗打扮之后,刚用完早膳。 归元居的院落里,已经站满了庄子的人。 想着,不好打扰公主的休息,江少川只向苏浅介绍了大夫人和八个儿子儿媳。 等到众人散去,苏浅才捏了捏眉心。 她可是瞧见了,队列的前面立着的七八个五六岁的小豆丁。 大约是江少川的孙子吧。 这一家子,可真是热闹。 给她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江少川的三个儿子,分别是大儿子江知逸、二儿子江知学、四儿子江知行。 老大江知逸,相貌堂堂,与江少川生得最像,浓眉大眼。走路带风,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武林高手。 老二江知学,人如其名,是个斯文的读书人,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浩然正气的感觉。 这老四江知行,他那双桃花眼很是突出,却是在苏浅的脸上打了好几个转,毫不掩饰对她的垂涎。 一看就是好色之徒。 想到那个老四的眼神,苏浅就烦闷不已。 “公主,喝点茶水,消消气,”月桐看在眼里,那江知行的眼睛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苏浅的脸。 “出去散散心吧,”苏浅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想着明日一早启程,今日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遣,不如就去院子里走走。 只是她现在,对其他院落的景色已经没有了兴致。 这庄子里的人多。 她可不想,不小心对上有坏心思的人。 月桐贴心地为苏浅挂上了防蚊虫叮咬的香包,带着吃食,走在前面带路。 院子里的景色的确很美,走得累了,就坐在亭子里歇一歇。 过了大半天,苏浅才把整个院子走完。 此时她正在花藤坐的秋千上,慢悠悠地荡着。 月桐和青黛站在五步远的地方,时刻盯着这边的动静。 苏浅摸了摸耳朵,她好像听到有人在抽泣。 她停下秋千,静坐在上面。 支起了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一会儿,她的视线投向了身后的假山。 她用内力一探,果然有两人。 “半烟,你别急,你娘报官了,你弟弟一定会找到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呜呜呜,报了官,也没用。 我娘说最近家里的方圆百里,已经有十来个男童失踪。” 另外一个女子说话瓮声瓮气的,带着重重的鼻音。 “要不然请四公子出面帮忙?” “四公子?” 看来是江知行的两个丫鬟。 “我听说四公子与那一带的官府也熟悉,你可以去求他。” “香梅姐姐,四公子他......” “嗯,忍一忍,就过去了。” 隔了好半天。 另外一个女子才出声。 “......嗯,我今晚去求四公子。” “这个钗,借给你戴一晚。” “谢谢香梅姐姐。” “走吧,有人朝这边来了。” 话音一落,两人就轻声轻脚地离开了。 苏浅收回内力,她秀眉微蹙,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失踪的男童极有可能与那个老四有关。 只不过,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帮这个婢女。 那个婢女的意思很明显。 今晚肯定是要去江知行的房间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苏浅喊了一声月桐,凑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回到房里,心不在焉地用完晚膳,月桐才回来。 “公主,您让打探的事情,有消息了。 四公子有一位夫人六个小妾,还有八个......” “噢,另外一个呢,”苏浅抬手打断了月桐的话,总之一句话,这位四公子有很多女人。 这里面肯定还不算上,像半烟一样有求于他的婢女。 “清河县确实失踪了十来个男童。” 月桐正想问苏浅打探这个做什么。 “知道了,”苏浅的面上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的事情,声音淡淡的。 月桐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退着站到了一旁。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苏浅的眼神变了一瞬。 因着明日一早启程,苏浅在月桐提出早些歇息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刚入夜,苏浅就躺到了被窝里。 跟烙饼似的翻了许久,直到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洒了进来。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轻手轻脚地换上夜行衣,跳出了窗户,上了房顶。 好在整个山庄的布局并不复杂,翻了几个瓦片后,苏浅基本确定了江知行所在的院落。 她跳进正屋的寝房,在书桌上翻了几下,就听见了房门外传出了动静。 “四公子,让妾身过来等他,他回来了吗?” 是一个甜腻的女声。 似乎是江知行的某个小妾。 “回媚姨娘,公子交代了,您到了请到房里等他,请。”门口有个小厮模样的答道。 苏浅心里哀叹,她还没开始找证据呢! 眼看那位姨娘就要推门而入,苏浅打量了一周,前方有个衣柜可以藏身。 可当她来开衣柜时,整个人呆住了。 白景怎么在里面?!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 苏浅连忙站到了衣柜里,轻轻地带上衣柜的门。 这个衣柜大约两米宽,六十米的深度,把衣服推到一旁,正好能容两个人站着。 苏浅扭头看了一眼景湛,满脸的问号,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说,“好巧?” 景湛其实只比她先进这个柜子几秒。 他是跟着她过来的,在她在书案上翻找的功夫,他已经发现有人冲着这边来了。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近,两人的肩膀几乎靠在了一起。 而苏浅的个头,刚好只到他的肩膀。 此时她扭着头,能看到景湛完美的侧脸。 “你来这里干什么?” 景湛看懂了她的唇语。 “跟你一样。” 没等苏浅想出个所以然,从衣柜前走过一个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从走路姿势来看,每一步都在扭腰,却又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果然是媚骨天成? 苏浅发现,从这个衣柜里平视,对着的正是床尾,能清楚地看到媚姨娘已经坐在了床上。 第29章 出来混是要还的 只见媚姨娘靠着床头,摇了会儿扇子,面露不耐,“死鬼,怎么还不回来?” 大约又过了半刻,门口处传来一阵踢踏声。 不用想,正是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江知行。 “媚儿,有没有想我?”江知行大步从柜子前走过。 “哼,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故作娇嗔的声音。 听得苏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由抬眼看了一眼景湛,他脸上竟然没有什么表情? “有你在这儿等着,我怎么会不回来?”江知行揽住媚姨娘的香肩。 “不对,你身上有别人的香味。”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哪能比不上你,”江知行勾起了媚姨娘的下巴,轻声地哄着。 听在苏浅的耳朵里,却是头皮发麻。 那个叫半烟的丫头被江知行怎么了?! 心头火起,手搭上柜门,正要推开出去质问,景湛拉住了她的手。 朝她摇摇头。 苏浅不解地看着他,读懂了他的唇语。 “不是时候。” “再等等。” 苏浅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深呼吸了几次,最终收回了手。 等苏浅再平视过去的时候。 媚姨娘的外衫已经落在了地上,握着小拳拳,捶打着江知行的胸口,“四郎,你真坏。” 江知行趁势将她压倒在床上。 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宽衣解带的声音。 两人都到了床上,床跟着颤动了一下。 苏浅心想,她这是要和白景一起看动作电影? 正在做心理建设的时候,突然感觉两眼一抹黑,景湛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好吧! 看是看不了! 可以听! 她惊讶地发现,不用眼睛的时候,耳朵似乎更灵敏一些。 反正,她能把那两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四郎,我闻着醉梦里的味好浓,会不会伤你的身体?” “你是我的解药,药解了就不会,”江知行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醉梦里? 这么一说,她动了动鼻子,仔细闻,空气中还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 只是她闻到最多的是,来自景湛身上柠檬草的香气。 景湛的面色微动,因为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女子时不时发出的呻吟与男子的喘息声混在一起。 给苏浅听得面红耳赤,原来古人是这么的豪迈! 而一旁的景湛脸上已经呈现出了驼红色。 过了小半个时辰。 床终于不动了。 “四郎,我们别再帮二公子了,好不好?” “为什么?” “我昨天梦见了那个男孩。” 原本闭着眼的苏浅,一听这话,忽地睁开了眼睛,睫毛像刷子一样扫着景湛的大掌。 再也受不了手上传来的酥麻,景湛撤回了手。 眼前突然恢复了光明。 苏浅第一时间也发现了景湛的不对劲。 他脸上一片通红,表情也很痛苦,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噢! 那个醉梦里! 应当是对男子有效的春药! 苏浅叹了一声,她也有给他输真气的时候?! 果然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她伸出小手,对上景湛的大掌,催动着内力,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天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全身着火的状态。 苏浅手心里传来的凉意,正像是在一点点浇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她的小手拉住自己的时候,他使劲咬着牙,才忍住内心想将苏浅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他发誓,他一定要端了研制醉梦里的老巢! 苏浅正在集中心力地给景湛传着真气。 她是纯阴体质,修习的真气也是纯阴的。 用来对付春药,倒是有些大材小用。 不远处的床上,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媚儿别怕,他找错人了,该去找我二哥。” “我入夜的时候去梨花园里,烧了纸钱,希望今晚别再来找我。” “唔,天塌下来还有我二哥呢!” “四郎,可我还是害怕......” “媚儿别怕,今晚我就在你房里睡。” 二公子? 那个儒雅斯文的读书人?! 梨花园?! 苏浅抬眼与景湛对视了一眼,这恐怕就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了! 直觉告诉两人,他们离真相很近了! 趁着江知行和媚姨娘去了净室,听着两人鸳鸯戏水的声音,苏浅收回了手。 “走。” 两道黑色影子掠出了屋子,上了房顶。 过了片刻。 几个起落后,两个影子到了归元居的院落,苏浅正要合上窗户,景湛按住了她的手,“公主,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苏浅略微思索一下,想通了其中关节。 “好。” 得到她的肯定后,景湛便主动替她合上了窗户,离开了她的院落。 等他走远后,一个黑影也跟着离开了。 苏浅重新换好衣服,闭上眼躺在床上。 第一件事,是恢复真气。 第二件事,是在想白景到底是什么人。 她召见过白洛,他说白景是他家的侍卫,白家有责任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全。 来回来去,只有这两句话。 算了,就当他是说的是真的吧。 反正,她已经送信回去让苏宸查白家了,还有警惕白家。 这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不早些出来报效国家? 要说白家没有点秘密,她是第一个不信的。 后知后觉地发现,白景的安排其实是最好的。 以她的身份,来处理这件事情,也确实有些棘手。 她是庄里奉为上宾的客人,反过来露一手过河拆桥,虽说是做了一件好事,但实在是落人口实。 没有想到,她以往艳羡无比的风鸣庄,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江庄主和作为接班人的大公子,在这里面是什么角色,是知情呢?还是不知情? 而看似读书人的二公子,竟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那个好色的四公子就更不提了。 这么想着,她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突然期盼天早点亮。 能够早些离开。 别的不说,和亲的这个队伍里,将士们都或多或少带着伤,万一庄里要发难,从她的观察来看,这庄子里的人可不少。 要是打起来,还真难说能不能让所有人全须全尾地都离开。 事实证明,苏浅的担心是对的。 第30章 她值一座金山 这一晚苏浅睡得并不安稳,听到青黛的脚步声,十分自觉地下了床。 刚穿戴好,芳姑姑疾步走了过来,一脸的担忧。 “公主,咱们有一个叫点翠的小丫头失踪了!” 苏浅心里一颤,她担心的事要来了。 “怎么回事?!” “与她住在一起的桃雨,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见,就过来禀报了。” “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桃雨睡得死,只说早上起来就不见点翠,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时间,只说点翠这个丫头有起夜的习惯。” 苏浅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多半遭了毒手。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姑姑,你靠近些,我跟你说,......” 芳姑姑颤抖着肩膀,急急走了出去。 苏浅握紧了拳头,内心自责不已,要不是她一心想来这里,那个小丫头就不会遭难,生死不知。 她刚跟芳姑姑大概说了小丫头可能的遭遇,加快清点的速度,立刻启程。 同时也让她派人通知南宫将军速来。 又叫来月桐,去请白洛公子。 月桐还没回来,景湛就从窗户掠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苏浅眼眶有些红,看着是景湛过来,也不惊讶。 似乎早已料到来的人会是他。 “有个叫点翠的小丫头不见了,我怕她......你可以去帮我找找她的下落吗?” “好,我这就去安排。你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先离开这里。” “嗯。” 当苏浅坐上马车时,南宫越也整肃好了队伍,赶了过来。 “公主,现在启程?” “对!” 这时,天还是灰蒙蒙的。 庄子里的人刚开始有人走动。 这一边,江少川刚起床,还未穿戴好,房门外就来了人。 是风鸣庄的总管江福。 “禀庄主,福临公主一行人已经到了大门了!” “怎么这么着急?” “先委婉地拦下!快!叫庄子里的人都到大门集合,为福临公主送行!” “是,庄主!” 江少川着急穿衣服,忽略了江福轻轻哼了一声。 就在苏浅一行人已经快要抵达庄子的大门处,江总管飞身到了队伍的前面,“请各位留步!” 南宫越已经得知小丫头的事,唯恐多留一刻,会横生枝节,没有下令停下队伍,只是减慢了速度。 “江总管,这两日,多有打扰,就此作别。” “请开门。” 他尽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南宫将军,请再等等,庄主一会儿就到。” 江总管发福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急色。 可是他眼睛微微眯着,怎么也看不出是着急的意思。 一大早听着手下来禀报,庄里的贵客要离开。 “江总管,我们着急赶路,不便再多停留,请开门。” 南宫越的语气开始生硬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接下来有大事发生。 就在他与戚承允对了一个眼神,要不要下令闯这个门时。 “唰”的一声,整齐划一的箭上了弓,对准了门前的队伍,南宫越一个手势,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苏浅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道不好。 “江总管,这是江庄主的意思?!”南宫越冷声道。 “不,南宫将军,是我的意思。” 一个烟青色的身影,从大门处的了望塔里缓缓走了出来。 “江知学!” 苏浅恨恨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难不成,昨日她和白景偷听,被发现了? 此时南宫越心里憋屈极了,对方人多势众,接下来这是一场硬仗。 “你们风鸣庄向来不参与朝廷争斗,这又是为何?” “同时开罪天齐和大宛,对风鸣庄有什么好处?” 江知学轻笑了一声,摇了摇手中折扇,要多风雅有多风雅。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北冥太子给了我一座金山呐,老头子和大哥不敢接,我接这活!” “南宫将军,我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你交出福临公主,我保证其他人都可以活着离开。” 江知学用的是内力,马车里的苏浅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后面的这句话就是说给苏浅听的。 看来,不是偷听的事。 “江公子,本将军可不能答应你。” 话音未落,南宫越的手已经放在了剑鞘上。 “哦?南宫将军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江知学合上了扇子,“早知南宫将军和戚将军都是硬汉,我也心慈,那就赏你们一个全尸吧。” 这里剑拔弩张,隐隐约约地能听到身后院落的惊叫和惨呼声。 不过听到这里,基本也都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知学谋划今日,已经等了一个来月了。 苏浅在马车里,气得脸都白了,握紧了拳头,撩起车帘,正要出声。 “二哥!” 这个声音苏浅比较熟悉,正是江知行的声音。 “老头子和大哥那里,我都处理好了!” “辛苦了,四弟。” 江知行搓了搓手,“不辛苦,二哥可别忘了答应我的,把福临公主给我玩两天。” “没忘,”江知学对着他这个弟弟还是很满意的,不仅听话,办事还可靠。 听得苏浅心里一阵恶寒。 如果真落到江知学手里,她宁愿自尽。 一阵风起,墨染到了苏浅的马车前。 “臭丫头,别怕!” “江知学!好久不见!”墨染朗声道。 “东离太子?!”江知行有些傻眼,听到墨染的声音就颤了一下,东离太子怎么在他们山庄?! 这和亲队伍里,不是只有两位将军吗? 情报出了大问题! 谁不知道东离太子武功高强,尤其是出神入化的点穴功夫! 江知学盯着墨染也愣了一下,语气还算平静,“见过太子殿下。” “福临公主我是要带走的,姜老大跟你要人,你让他来找我!”墨染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他的身后也没有站一个护卫,一身墨袍负手而立,但他通身的王者气势,却让人凭空觉得他身后有着千军万马。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江知学眸中闪过一丝恨色,但也清楚有东离太子在场,他这个活是干不下去了! 他的金山! 可得罪了东离太子,他会没有命去花金山! 沉默了几十秒。 “放行!” 第31章 人生如戏 看着队尾走出去了好远,江知学恨恨地甩了下袖子,站在了望塔上,无神的双目里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眼看就要到手的金山,长着腿跑了! “我的美人啊!”一旁的江知行面露遗憾,耷拉着脑袋。 其实,江知学比他更遗憾,“行了,你院子里那么多女人,还不够你睡?” “那不一样啊,”江知行小声嘟囔。 江知学正在气头上,听着弟弟发牢骚,心里不爽,一脚踹了过去,“走,去看看老头子和大哥!” “哎呦!疼!” 天已经大亮,太阳也高高挂起。 风鸣庄向来安静的祠堂里,此时却是格外的嘈杂。 男子粗犷的怒骂声,女子的悲泣,孩子受惊吓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 四周站着黑压压的带刀侍卫,却不是庄中的弟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将士。 在祠堂最前面的,被五花大绑着的正是江少川和大儿子江知逸。 大名鼎鼎的江少川,头发松散,嘴角有血丝,正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江知逸铁青着脸,被反绑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一个铁片。 “臭丫头,怎么哭了啊?”墨染随意地靠在马车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浅。 看了一会儿,发现苏浅的眼圈一点点变红了。 今天要不是墨染在,还真不知有几个人能出风鸣庄。 她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的。 墨染发现苏浅不出声,只垂着眼眸擦眼泪,顿时有些心慌。 他也不会安慰人,举着大掌僵硬地在苏浅肩膀上拍了两下,一个劲的说别哭别哭。 听得苏浅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你闭嘴!”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就不想哭了。 “要不你跟我去东离吧!做我的太子妃!”墨染认真地看着苏浅。 苏浅忍住想拍死他的冲动,她可没忘了东离一心想要合并大宛的大计。 一个国家换一个太子妃位?! 想得美!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苏浅偏过头,不再搭理墨染。 墨染心里明白,他答应不了她不打大宛。 隔了许久,他才哦了一声。 “那我走了,臭丫头。” 闻言,苏浅转过头,看了一眼他,想起来马车外还跟着东离皇室的军队。 这个天齐迎亲和大宛送亲的队伍,哪里容得下他一个东离太子! 纪鸿才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 “哦,今天的事,谢谢你。” 墨染只笑了一笑,没有再说话,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马车,上了一匹纯黑的骏马。 马蹄踏在地上,掀起一层黄色的沙雾。 他暴露身份,保护了她。 却不能再继续留在她身边了。 除非苏浅愿意跟他离开。 墨染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也选择了一条他认为正确的路。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我会很快回来。” 苏浅目送墨染的身影消失不见,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在她心里,她是把墨染和姜怀清当成朋友来对待的。 现在悲催了,路上一个朋友都没了! 一行人走到天彻底黑下来,终于到达了官驿。 虽然身心疲惫,但苏浅却没什么睡意,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藤椅上摇着。 突然听到有人敲了三下窗户。 “公主?”月桐第一时间听到,眼里满是戒备。 青黛也反应过来,轻轻放下手中烘干的薄衫,把手按在剑上。 苏浅抬手,示意她们先隐藏起来,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台边。 “是我。” 是景湛低沉的声音。 苏浅想起来她让白景帮忙找小丫头来着,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于是连忙拉开了窗户。 一个黑色身影敏捷地闪进了房间里。 “怎么样?有点翠的消息了吗?” “在一处偏僻柴房找到了她,她无事。” “那太好了!” 景湛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浅。 一把拉过苏浅,把她的小脑袋按在怀里,“今日你受惊了吧?” 苏浅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贴在了景湛有力的胸膛上,这是什么情况?! 反应过来,连忙想要推开景湛。 “别动,我是景湛。”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他带着小丫头跟上了大部队后,发现萧誉和纪鸿才的脸色难看得很。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了大部队在大门处前被围的事情。 他有些后悔,听了她的话,去帮她找那个小丫头。 而在刚才,看着苏浅如释重负的模样,他心中又觉得没有那么后悔了,但他有些后怕。 “谁?!” 只听头上传来一声气音。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嗷! 想起来了! 天齐的摄政王叫景湛! 她的未婚夫! 苏浅的脸一点点地红成一片。 信息量巨大! 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他怀里。 反应过来后,她眼前一点点浮现出之前与景湛在一起的画面。 最近一次,噢! 看动作电影! 不对,是听动作电影! 苏浅扒拉了一下红透的小耳朵,“......你怎么会来?” 话一出口,她感觉她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未婚夫来接妻子,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吧? 他这一路随行,看出来自己在拖延时间了么? “不希望本王来接你?”景湛笑了一声,放开了她的小脑袋,转而单手圈住她的腰。 不希望! 苏浅在心里大喊。 只不过,他搂腰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啊! 这是搂多了,形成了肌肉记忆?! “当然是希望的,”苏浅露出一个娇羞的笑。 从现在开始直到进入四方城,她都要演戏了! 心中不由气闷了一瞬,又想到人生本就如戏,这才好受了些! “让你受委屈了。” “风鸣庄的事,本王会处理。” 苏浅感觉他那低沉的男声,像贴着耳朵灌入,渐渐分明。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别样的温柔,也让她无端觉得安心。 明白过来景湛说的是在大门口的事时,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提还好,一提起她就觉得又气又恨。 “嗯!” 隔了一盏茶的功夫,景湛才松开了手,“以后本王每晚都会来看你。” 苏浅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声。 因为她怕控制不住内心里,正在奔腾的野马。 ...... 等到景湛离开,苏浅还在恍惚中。 隐在暗处的月桐和青黛,垂着脑袋掩饰眼中的震惊。 第32章 解药 “月桐!青黛!” “公主,奴婢在,”月桐一个闪身,先青黛一步,落到了苏浅身前。 苏浅有气无力道,“你掐一下我。” “公主?” “快掐。” “疼!”苏浅一个激灵,甩了甩手,如同困兽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啊!不是梦!” 月桐一下就明白了苏浅的意思,连忙宽慰道,“公主,依奴婢看,王爷对您很上心,比......” 话说了一半,月桐没再往下说。 但是苏浅听懂了。 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走动,扑倒在软床上,“月桐,青黛,我睡了,今晚的事......保密。” 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其实她心里一直对白景的身份都有怀疑。 只不过没有想过他就是景湛! 再回想起来,似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譬如,他在石洞时的表现。 姜怀清对他的信任。 以及墨染对他的敌意。 到后来她落水时他直接渡气。 柜子里偷听时他捂住她的眼睛。 想着想着,耳朵有些发热,她想到一个问题。 景湛是不是喜欢她?! 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没有中情花毒。 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有些堵。 摸着良心说,这么多天以来,景湛对她算得上是言出必行,爱护有加。 他的行为是上心的,可从结果来看,他不喜欢她。 转念一想,她考虑这个事情做什么?! 她也不是真的要嫁给他! 黑暗中,她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云初已经离开了小半个月,至今未曾传来只言片语。 此时远在大宛京都的云初,正在与师父陆太医一起熬夜研究医书。 配制解药已经四日了,目前云微微的气息极其微弱,靠着百年老参片吊着一口气。 “师父,您先去歇着吧,我重新调配一下比例,”满身药材味的云初放下医书,走到陆太医面前。 他们身后是一排排的药材柜子,里面是珍贵的药材。 面前摆着的是十来个小药炉。 因为是配制解药,比例和火候很难说出一个准确的量,所以两人正在一点点地试。 “行,那我先睡会儿,再换你,”陆太医没有推辞,放下医书,和衣往后一仰,躺在了垫了一层褥子的竹椅上。 这四天他们都是过来的,陆太医和云初轮流睡,每天大约能睡一两个时辰。 云初为陆太医盖上被子,又拿着医书,手里拿着一支笔,一边不停地刷刷写着。 听到第一声鸡鸣,云初睁开了眼睛,翻身下了竹椅。 一股熟悉又略有不同的药味直冲脑门。 不用想,就知道他的师父陆太医煎上了第一罐解药。 今天是第五天。 也是他们必须要配出来解药的日子。 云初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 陆太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激动,“正好你醒了,来尝这个解药。” 配制的解药,两人都是亲自尝。 这次的也不例外。 云初尝了一口,一股苦涩的味道袭满整个口腔,好看的眉顿时微微皱起。 只是这次与之前的略有不同,带着一丝回甘和清凉。 他脑中一个激灵。 “师父!” 云初抬起头,没有看见陆太医,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浅。 他放下手中的药勺,直起身,揉了一下眼睛,她还在。 他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拍了拍皱了的衣服。 大步走上前,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贪恋地看着苏浅。 “浅浅!” “你......” 不对,他的苏浅在和亲路上! 坏了! 这是解药的副作用! 能让服药的人产生幻觉。 分辨出来是幻觉后,云初没有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走出幻觉。 反倒是希望苏浅真的在这里。 犹豫了一瞬后,云初翻手一个金针,扎在自己的食指上,血顿时不停地往外冒。 靠在门上的他,神志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只是眼前还是有些模糊。 “云初!”陆太医急急小跑了过来。 刚才他正埋头调配比例,听见云初喊了一声自己,就往门口走去。 心中就生了一个疑惑。 “你怎么了?这个药有问题?” 云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扯出一个笑容,“师父,您配出解药了!” “你出现幻觉了?” “对。” “那太好了!赶紧把这个药炉拿过去!” 说着,陆太医转过身,就要端起小药炉。 “师父,让我来,”云初哪肯让陆太医端炉子,炉子还燃着银丝炭呢。 陆太医没再推辞,两人火急火燎地来到了云微微所在的沉香院。 这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当然人也是最多的地方。 “大少爷到!” “陆太医到!” 小丫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禀报。 “是不是有解药了?”云夫人正披着厚披风,靠在云起身上,闻声惊坐起来。 云起也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轻轻拍了一下云夫人的背,“应该是,我去看看。” 说着,云起从炕上站起,刚走出内室的房门,就看见端着药炉疾步而来的云初和陆太医,“丞相,快让开!解药来了!” “好!好!好!” 云起赶紧侧着身子,站到了他们的旁边,让云初和陆太医先进门。 两人走到床边,云微微正安静地躺着,脸色青白,气若游丝。 云初将云微微的枕头垫高了一个,用小银勺,一点点地往云微微嘴边贴药。 等着药慢慢往云微微的嘴里流。 时间过得很慢。 看着云初一点点地给云微微喂药,云夫人站在一旁,抖着手捂住嘴,不然自己发出声音。 观察到云微微的嘴唇细微颤动了一下,云初这才开始放心地把药往她嘴里喂。 等了小半个时辰。 再切脉,陆太医发现,云微微的脉搏渐渐有力了起来。 “丞相,毒已解。” 闻言,屋子里的人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陆太医救命之恩,云某感激不尽!”云起朝着陆太医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请起,”陆太医赶紧扶了一下,“多亏了云初助我,才能这么快配制出来。” 云初正盯着云微微。 他现在需要应对的是,云微微出现的幻觉。 通常产生幻觉里,会出现服药者最想见到的人。 这时,云微微发出了低低的声音。 他听到了一个不想听到的名字。 第33章 鸿雁传书寄相思 “王爷,大宛云家传信,要拦下吗?”乐池颠颠地跑了过来,他的手里握着一只信鸽。 景湛一看那只信鸽,就知道此次来信的人是谁。 那个人离开了半个多月,也该来信了。 他沉默了几秒,转过身去,“不拦。” “是,”乐池蔫蔫地走了。 嘴里小声嘟囔着,困扰他的终极问题,“王爷到底喜不喜欢王妃?” 乐池到底是没有违抗景湛的命令,心里虽然不解,却还是把信鸽全须全尾地放开了。 噢,不对! 放之前,他摘了它一根羽毛。 今日的天气是阴天,灰蒙蒙的。 和亲的队伍不快不慢地走着,还有几十里地就到桑南国的北境。 月桐拿着一块黄色小毛巾,耐心地擦拭着马车桌子上的薄灰,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擦了。 桑南国的北境是草原和荒漠居多。 一阵微风袭来,月桐刚擦过的地方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黄灰。 月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擦着。 一旁的苏浅撑着下巴,刚进入这里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看外面的景色。 现在正值夏季,草原上的草长得还算喜人。 只不过走了两个时辰,放眼望去还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再怎么看也找不到一开始的乐趣了。 于是她又靠在了软垫上闭目养神。 她隐约能感觉到四周多了两三道气息。 这是自从上次景湛来过之后多的,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景湛的人。 “公主,水来了!”青黛拿着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上了马车。 青黛一向是活泼的,她一上车,那她是别想再闭目养神了。 “您喝水,”话音未落,苏浅刚睁开眼,一杯水已经放到了她面前。 “我......” 想着她并不口渴,正要摆手让她放到一旁。 只见青黛朝她挤了挤眼,她拿着水壶的手里赫然夹着一个小竹筒。 是云初的信! 苏浅立即坐正了,很自然地接过水杯,“正好我有些渴。” 她紧张地捏着小竹筒,喝了一口茶水。 心里咚咚直跳,大约是有些激动又有些心虚。 不出片刻,她微颤的手,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苏浅紧抿着唇,突然想到一个事情,这封信应该是得到景湛的默许,才可能送到她面前。 这么一想,她又不再心虚。 终于隔了小半刻,她展开了信纸,寥寥数行,云初交代了他所有的事情。 大意如下: 小妹听信安家表妹的谗言,误服毒药,现在已平安救下。 听闻她遇刺,他十分忧心,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末尾,画了两颗红豆。 看到那两个红豆,苏浅的眼睛一亮,巴掌大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笑,任谁一看,都忍不住沉沦。 另一边。 萧誉趁着无人关注,一阵风似的掠进了景湛所在的马车。 马车里的乐池小嘴一垮,挥了挥袖子,挡住萧誉带进来的沙尘。 “王爷!您一点儿也不生气?”萧誉实在是有些费解。 “一封信而已。” 景湛的声音不冷不淡。 让人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听得萧誉一愣,这是他要的答案? 在乎吗? 有一点儿? 正要对景湛进行一顿理论教育时,听到景湛的声音有些凝重。 “这两天加强戒备。” 只见景湛看着远处的天色,眉头微拧着。 萧誉也跟着看了过去,认可了景湛的想法,最近真不是行路的好天气。 “是。”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到了桑南国边境上的一处官驿。 因为桑南国地广人稀,又是众所周知的赤贫国。 饶是苏浅做好了心理建设,进了这偏仄的官驿大厅,都不自觉地咂舌。 这跟住破庙有什么区别? 这处官驿是桑南国负责修缮维护,迎上来的是一个驼着背的干瘦老头和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半大少年。 仔细看模样,会发现这个少年与老头的眉眼有一两分相似。 两人最大的共同点是嘴唇都有些干裂。 当头的南宫越见状心生不忍,连忙扶起行完礼的两人。 许是这里的水源紧缺,房间里的桌子上看着像是擦过了,又像是带着泥水擦的。 月桐正要擦拭第二遍桌子时,苏浅拦下了她,“够了,咱们住一晚,不必太过费心。” “可这......”月桐拿着布,有些犹豫。 这真的可以吗? 还有一层黄色的泥印呢! 苏浅点了点头,“这里的水珍贵,都是守驿站的爷孙俩省下来的。” “别浪费。” “是,公主!”月桐心中一凛,她小时候在农家过的日子清贫,但小村子里从来不缺水。 后来入了宫,更是到处都是纤尘不染。 加上她爱干净的性子,甚至可以说是有洁癖,所以在用水上,她一直是大手大脚惯了的。 不过,想到她用的水都是那爷孙俩省下来的,这手上的抹布实在是下不去手了。 撇开脸,不敢再盯着还有黄色泥印的桌子看。 正在收拾行李的青黛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捧着一块精美的桌布走了过来,“月桐,来搭把手。” 两人忙活了两刻钟后,内室里总算是能站得住人了。 芳姑姑带着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公主,用膳吧?” 闻着饭香味,苏浅也有了一丝饥饿,“好。” 不一会儿,摆盘精致的四菜一汤一份点心,就摆在了桌子上。 吃了几口菜,苏浅想到了那面黄肌瘦的爷孙俩,停下了筷子,眼神看向离她稍远的两道菜和点心。 “月桐,那三碟子,你拿去给驿站的爷孙俩。” 立在一旁的芳姑姑,有些惊讶,公主的膳食制作是个极为细致的活,在这极端的环境中,能保持这样的餐食,十分不易。 她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说出阻止的话。 因为那半大的少年,她看了一眼,是与苏宸的年纪一般大,浑身瘦得没有二两肉。 给她印象最深的是那孩子的眼睛,亮得吓人。 “是。” 月桐手脚利落地把未动的菜碟,放进食盒里,盖上盖子,正要转身离开。 “等等,带几个白面馒头给他们。” “是。” 过了小半刻钟。 爷孙俩抖着有些黢黑的手,捧着白面馒头,第一时间没有吃,而是泪流满面地对着苏浅这个房间方向磕了三个头。 第34章 听王妃的 听了月桐回来的描述,苏浅心里有些堵。 坐在有些摇晃的木床上,思索了许久,心中生出一个想法,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坐到了靠窗的小几上。 等景湛过来。 这个想法是要跟景湛商量的。 今晚的月有些朦胧。 景湛过来的时辰与往日的一样。 像是掐着时间。 他一进来,苏浅就踩着小碎步向他走近。 说来也怪,景湛只在坦白身份的那一晚上,抱过苏浅。 自从她发现这个事情后,心里除了高兴外,似乎还有一丝其他的感觉。 “怎么了,有话对本王说?”景湛低沉的声线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 随着苏浅的靠近,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低低沉沉的。 苏浅有些惊讶,她脸上写了有话要说? 他这么了解她了?! 心思快速运转了几下,想起来人家是一国权臣,那察言观色的本事哪里是她能比得上的。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想跟王爷商量一个事。” 景湛耐心地听完苏浅的话,嘴角微抿。 就在苏浅以为他不同意,正想抬头对景湛使出美人计。 头顶上响起一句,“嗯,听王妃的。” 他的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声音低低缠上来,撩拨得苏浅的耳朵发麻、发烫。 这是苏浅第一次听到景湛这样的语调。 她讶异地抬起头,看到景湛的唇边漾着一抹浅笑,深不见底的瞳仁中流动着幽幽星光,仿佛洞悉一切却又慵懒的置身事外。 看得苏浅有一瞬的失神。 王妃? 还没拜堂呢! 苏浅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想着是她求人帮忙,就让他占一下口头的便宜吧。 反正她也不吃亏! “......多谢王爷,”苏浅收回视线,低头谢道。 景湛见她没有反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坦,眼里的笑又不自觉地深了一分。 跟过来听墙角的萧誉与乐池,对视一眼,默默地为景湛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才对嘛!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浅的心思现在还不在景湛身上。 但萧誉和乐池对苏浅的印象极好,希望她与景湛能两情相悦地走在一起。 说这两人是cp粉也不为过。 等到景湛离开后,苏浅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一动,床就会发出吱吱的声音。 本还打算在被窝里再看一遍云初的信,可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睡意很快袭来,没过一会儿,她便呼吸沉沉了。 翌日清晨。 和亲的队伍有序地汇集在驿站门口,南宫越一声令下,队伍便缓缓走了起来。 送行的只有那位干瘦的老头,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不舍地望着车队的方向。 直到队尾消失在眼前,才佝偻着背回了驿站。 “公主,我听到了一些关于风鸣庄的风声,”月桐一只手扶着水杯,一只手握着水壶,接着道,“江二公子自尽,江四公子不能人道。” 苏浅接过水杯,嗯了一声,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不过三五天功夫,风鸣庄的事就落下了帷幕。 能凭空操纵武林名门的事,除了景湛没人能做到。 尤其是景湛知道哪里是突破口。 不论景湛是为了伸张正义,还是为了给她出口恶气,这件事的处理得这么干净利落,在苏浅心里,对景湛都生出了一丝感激。 队伍行走了一上午,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众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南宫越打了手势,让队伍停下休整。 看着路程,到达下一处桑南国边境上的官驿,大约还需要一下午的时间。 只是南宫越刚要下马的时候,座下的老马竟出乎意料地扭了扭马背,头也在摇晃,像是有些不安。 他没再动作,放眼望去,一片灰黄,可见度不足五百米。 出于对老伙计的信任,南宫越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戒备起来。 拍了拍老马的头,算是安慰了一下老马,一个飞身落了地。 “老戚,你过来听听,”南宫越的耳朵贴在了地上。 戚承允看看南宫越,心生警惕,一个翻身下了马。 “有三百匹马。” “有三百匹马。” 两人的唇形一模一样。 迎亲的队伍里,加上马车,也不过千骑。 看来又是一场硬仗。 队伍停了下来,又不让下马车做饭,一行人肚子空空,抱怨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 “戚将军,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出声询问的是负责纪鸿才安全的侍卫,明岳。 “有敌情,请各位大人务必别下马车,正好你来了,你的轻功不错,速速通知所有马车里的人!” “是!”明岳抱拳。 队伍里响起了轻微的抽气声,似乎有了前两次遇险的经验,大家已经淡定了许多。 月桐和青黛各自在身上挂了一个水袋,以防万一需要撤出马车,苏浅没水喝。 一旁的苏浅,这次也抱着一把剑,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主要是她有些饿了,想早些结束这场战斗,吃上午饭! “公主,您饿了就吃块点心,”月桐轻声说道。 “好,”苏浅没有睁开眼睛,她觉得闭着眼睛,似乎饿得要慢些。 她想吃热乎的食物,对干巴巴的点心没什么兴趣。 敌军骑马的速度加快了! 到了两百米的时候,敌方的叫喊声已经很清楚,双方的人数悬殊,戚承允带着天齐的将士迎了上去。 南宫越带着人留在原地,观察四周的动静。 一阵黄色的风从原地的左边吹了过来。 有人! 上百个黑衣人落在了队伍中间。 这次敌方没有箭,虽然南宫越有,但对方黑衣人的速度太快,已经到了近身搏斗的距离。 “杀!” 南宫越勒着马,一刀斩到一个黑衣人的后背,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这次敌方的目标显然是苏浅的马车。 现在围她马车周围的黑衣人足有五六十个。 更令人心惊的是,黑衣人还在源源不绝地往马车这边靠近。 不出片刻,戴着面巾的苏浅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公主,坐稳了!” 一个冷静的陌生男声从马车外传来。 第35章 沙漠遇险 只不过男子的气息让苏浅觉得有些熟悉,月桐撩起车帘,剑快速地伸到男子的脖子上。 苏浅看在眼里,没有阻止。 “阁下是谁?” “我叫长归,是天齐摄政王的护卫,王爷那边被缠住,这里情况不妙。 萧将军在前面开了一条路,我来驾马车。” 这么一说,苏浅有些想起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子的气息很熟悉了。 原来是景湛身边的人。 于是,给了月桐一个放心的眼神。 月桐这才收回了剑。 又警惕地看着这个驾车的男子,年纪不大,驾车却极为熟练,身上此时散发着的气息,一探就知道是个高手。 马车周边的刀剑声不绝于耳,长归与萧誉配合得很默契,没过一会儿,马车就驶出了包围圈。 听着周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长归才停下了马车,后面跟着的十多个与长归相同服饰的男子也勒停了马。 “公主,现在安全了。” 苏浅听到长归的声音,道了一声,“辛苦。” 在马车里坐了大半天,早想下车动弹,于是示意青黛撩开马车的车帘,苏浅走了下去。 踩在松软的黄沙上,沙质细腻,是久经风霜的细沙。 入目是漫天的黄沙,一根青草都没有。 这不就是沙漠?! 苏浅顿时有些傻眼。 又反应过来,草原其实是很容易形成荒漠,最后演变成沙漠的。 “公主,这......”青黛惊讶地将嘴张成了o字形。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没人追来,可接下来要怎么走?是在原地等还是返回队伍里? “原地等半个时辰。” 说完,苏浅心里却还是有些惴惴。 沙漠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沙子看是柔软无力,可却是暗藏危机。 而且想要辨认方位,是相当难的。 “长归,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回公主,可以的。” 苏浅嗯了一声,靠着马车,开始回忆起来时的路。 在沙漠里,可不能大意。 马车的速度快,外面又有刺客,她没有撩起车帘,她只隐约回忆起来,马车是向西走了小半刻,后又往北走了小半刻。 站了一会儿,苏浅也没辨认出来现在的方位,但却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肚子即将怒吼,最终还是就着月桐递过来的水,吃了一块糕点。 长归看着月桐递到面前的糕点,愣了一下,“多谢。” 正要推辞说不饿,却见月桐面无表情地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随行的十来个人也都跳下了马,开始啃干粮。 很快苏浅发现原本五百米的可见度,现在变成了两三百米,有些纳闷。 “长归,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桑南境内最大的沙漠,月牙沙漠,公主放心,王爷很快能赶过来。” “王妃,别怕,王爷一会儿就来!”是一个字正腔圆的男声。 听到王妃两字,苏浅拧着眉视找出声的男子,发现是那个男子比长归年纪小几岁,此时眉眼弯弯,笑起来十分讨喜。 见到苏浅看自己,乐池连忙走过来,两颊的小梨涡更深了一些,“王妃,我也是王爷身边的护卫,我叫乐池。” 虽然人长得讨喜,可是这称呼? 苏浅略微点了一下头,正想纠正他的称呼。 却见乐池的笑容突然顿住,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苏浅。 苏浅正心生不悦,景湛身边的人这么无礼? 只是她又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神似乎看的不是自己的脸。 月桐和青黛分别站在苏浅的两边,看着眼前的男子的眼神变化,顿时心生警惕。 “你们别动!” 话音刚落,一个劲风从苏浅耳边略过,乐池的手中多了一条浑身金灿灿的蛇! “啊!”苏浅不由地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最怕的是各种软体动物! 尤其是蛇。 “金缠丝!”长归发现这边的动静,疾步过来,一看乐池握着蛇的七寸,心中大骇。 那条手指粗细的蛇,正在乐池的手里不停扭动下半身。 似乎想要挣脱开。 乐池加重了手中的力度,这条蛇眼看就要脱力,周边响起了一个哨声,那条蛇顿时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一口咬上了乐池的虎口。 “乐池!”长归一出剑,把那条蛇削成了五六段。 方才发生的事情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苏浅反应过来,往乐池看去,只见刚刚还在笑容满面的乐池,此时唇上染上了一片紫黑,那是中剧毒的表现! 此时,正在距离她们两百米处的一个小沙丘上,有一男一女站着。 女子身着华丽的桑南国服饰,额前的银饰珠花十分精致,乌黑的长发扎成了无数个小辫子,披在肩头。 手里捏着一只挂着红绳的金色小哨,白皙娇美的小脸,此时绷得紧紧的。 忽的一下,女子睁开了大眼睛。 “我的小金!” “本公主要杀了她!” 一旁同样身着华服的男子,连忙死死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妹妹!别冲动,他们人多!” “呜呜呜.....” “该死的大宛公主!” “抢了我的染哥哥,还打死了我的小金......呜呜呜......” 男子发现苏浅那边的人正在四处张望,领头的男人正在盯着这个小沙丘! 连忙拉着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躲到了沙丘的背面。 “妹妹,咱们先回宫吧! 回去了哥哥想办法帮你嫁给墨染。” 女子还是哭泣,脚下愣是不动弹。 直到听到男子的再三保证下,才跟着男子的脚步一起离开了沙丘。 此时,苏浅这边的情况却不太好。 眼看乐池倒下,长归连忙封住了他的大穴,他拿着乐池的手,吸了两口毒血吐出来,发现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长归!别吸了!”苏浅看出长归的眼神有些飘忽,连忙制止。 长归顿时惊醒,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感觉到了毒素正在体内疯狂生长,扶着乐池的手突然松开,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歪去。 后面的侍卫昊苍连忙上前,朝着长归的大穴点了几下。 两分钟内,两个人接连倒下,苏浅顿时心生不妙,急忙吩咐道。 “快!扶他们俩到马车上!” 第36章 会飞的蚂蚁 在苏浅的安排下,长归和乐池躺在了马车里。 她和月桐坐在马车外,月桐来驾车。 不过小半刻的功夫,能见度已经不足两百米。 现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带着长归和乐池出沙漠,解蛇毒。 最快的办法,是原路返回。 只是有一个问题,她不确定她脑海中记下来的路,是否准确。 “先往南走,”苏浅轻声道。 月桐驾车的本事还不错,马车稳稳地走着,不一会儿,队伍就到了一个分叉路口。 “公主,怎么走?” 昊苍是头一次来沙漠,一脸迷茫地踏马过来。 这可把苏浅难住了。 一路过来的马车速度太快,坐在马车里的三人根本没有看过外面的场景是什么。 过了好半天,苏浅横下了心,选择相信自己的记忆,选择了左边的路。 而此时景湛交代了萧誉几句,就匆匆带着人在右边路上,沿着微不可见的车轮印寻找她们的踪迹。 沙漠里一过了中午,就很容易起风,饶是刻意留了痕迹,也很快被风沙掩埋。 这一次的刺客来势汹汹,南宫越和戚承允都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走了小半刻,按着苏浅的记忆,应当是能返回到草原上的,或者说至少能看到草原。 现实却是入目的还是一片黄沙。 意识到走错路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再是灰蒙蒙,开始有些漆黑了。 “月桐,原路返回。” “是,公主。” 天色渐沉。 返回的路很难准确辨认。 不知不觉中,过了一个时辰,却并未回到原来的路口。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好的直觉。 随着天色渐暗,温度也降得极快。 再说话时,能看见眼前一层白雾。 “月桐,停下吧。” 再走下去,也不可能找到回去的路,因为已经完全不能辨认方向,索性休整一晚。 “天亮以后,再找路。” “是。” 马车在一处大石后侧停了下来。 沙漠里的风又大又干,吹得脸生疼。 好在苏浅的车厢够大,车上躺着两个人,再加上她和月桐青黛搓着手都坐进去,也没有显得车里过分拥挤。 青黛拉开一个柜子,找出来一个带白色毛绒的披风。 披上了披风,苏浅冻得有些发乌的唇,才慢慢地褪去了。 月桐拿着水壶,想要倒水,怎么倒也只有一小口的量。 “公主,喝水。” 苏浅端着水杯,没有喝,看着躺在车厢里,嘴唇已经干裂流血的两个男子。 一路上,她只顾着往回走,都没顾得上他们俩。 于是,苏浅把水杯递给了月桐。 “月桐,把这水给他们俩喝。” “公主......”月桐迟疑地接过杯子,看了一眼苏浅的唇,已经出了一层干皮。 苏浅知道月桐在犹豫什么,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他们是救了我。” 说完,苏浅就靠着软垫,合上了双眼。 月桐不再犹豫,拿着棉签,用水打湿,小心细致地在两个男子紫黑的唇上涂着。 “王爷!”萧誉带着一队人赶到了景湛身边。 他发现景湛向来淡然的脸上,此刻也染上了一层忧色。 不过,这虽是萧誉想看的,却也知道现在还未找到人,那多半是出了极大的状况。 毕竟长归和乐池都有沙漠之子的称号。 在和亲队伍遇袭后,因为敌方人数众多,四处也并没有遮挡的丛林,而他们俩对沙漠又十分熟悉,景湛当时决定让他俩带苏浅暂时躲到沙漠。 “萧誉,你在这边找,我带人往那条道去!”景湛沉声道。 他不能等到天亮。 夜晚的沙漠太危险。 “是。” 另一边。 昊苍三两口嚼完干得发硬的饼子,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吩咐所有人围着马车,轮流值夜。 昏暗的夜色里,昊苍没有注意到,他的脚边冒出来一只与小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的黑蚁。 搬着他掉落在沙里的饼屑。 一个呼吸间,密密麻麻的黑蚁都从地上冒了起来。 昊苍身后的马不安地甩着马腿。 这才引起了昊苍的注意力。 “火折子!”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黑蚂蚁却是越来越多。 苏浅听到动静,撩开车帘。 好家伙! 有人有马的地方都是黑蚂蚁! 许是想要取暖,可苏浅更宁愿相信这些黑蚂蚁,是在觅食。 她深知蚂蚁撼树的道理。 “昊苍!快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月桐已经开始驾起马车奔出去了五六米。 不知是黑蚂蚁太多,还是它们移动得速度快,黄沙里的蚂蚁一直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仓惶之下,一行人径直奔出去了一百米开外。 身后传来振翅的声音,苏浅一回头,竟是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蚂蚁会飞!”青黛惊呼道。 而且还跟上了她们! 这就是所谓的强者适应环境? 沙漠里的蚂蚁竟然是会飞的?! 速度还不慢! 只见昊苍挽起一个剑花,朝着身后不足一米处的飞蚂蚁刺过去。 气流一到,飞蚂蚁的阵型顿时被打乱,往四处飞去,偶有十来只飞蚂蚁直直冲向马车。 青黛一剑劈了过去,飞蚂蚁顿时化作一团黑色的粉末,往地上飘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烧焦的味道。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苏浅倒是觉得这个味道还蛮有食欲的。 飞蚂蚁似乎被激怒了一般,在空中重新汇合在一起,而地上的蚂蚁也结成了方阵又往队伍的方向飞来。 仔细一看,颇有一种陆军和空军协同作战的阵仗。 “快走!”苏浅大喊。 在蚂蚁距离马车还有三米的距离。 “点火!”昊苍沉声下令。 三尺来高的火苗顿时横在地上,大约有两米长。 空中飞着的蚂蚁纷纷融化,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地上的蚂蚁感觉到了前方的热浪,及时地转头找着别的方向。 虽然这个蚂蚁不怕小火,但在这种毁灭性的火浪面前,还是没有再继续往前。 昊苍一行人护着苏浅又奔出去了百米远,再回头时,终于没有了那会飞的蚂蚁,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眼前还是一片昏暗,周遭还是呼呼作响的冷风。 正在迷茫该往何处去时,他听出冷风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37章 劫后必有大福 “王爷来了!”昊苍提着内力大喊。 不仅是苏浅一行人听到了他的声音,景湛也在第一时间确定了他所在的方位。 很快,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骑着白马身着玄色衣袍的景湛,带着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苏浅立在马车前,遥遥望着景湛,露出一个浅笑,似乎知道他一定会来。 “苏浅!” 景湛见到她无事,眉眼终于舒展开来。 他未下马,径直踏马向苏浅靠近,向她伸手,“把手给我。” 他的声音有些不均匀。 细听,竟是带了一丝颤音。 苏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个天旋地转,就落在了他温暖的怀抱中。 “景湛,”苏浅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软软地晕了过去。 “苏浅!” 萧誉连忙策马过来搭上苏浅的脉。 “王爷,王妃这是脱水之象,您先带她离开,这里交给我!” “好!” 等苏浅在官驿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阳光从窗户洒了进来,躺着就能看见外面蔚蓝的天色。 “公主,您醒了!”月桐惊喜地喊道。 苏浅扯了扯嘴角,声音有气无力,“...长归和乐池.....” “公主放宽心,他俩被萧将军救过来了!”青黛端着一个金丝描边的瓷碗,凑了上来。 “那就好,”苏浅心中的石头这才彻底落了下来。 月桐扶起苏浅,在她身后垫上一个软枕,朝着青黛示意。 “萧将军说让您喝盐水,”青黛用汤勺盛满一勺,递到苏浅嘴边。 喝完一碗咸温水,苏浅死活不肯再喝第二碗。 青黛着急地看着月桐,月桐心思一转,“公主不喝,我去请白家的白公子来。” 话音未落,苏浅一脸问号地看着月桐,“嗯?” 实在是怪不得月桐叛变。 一路走来,别人怎么样月桐不知道,可她却是觉得摄政王景湛对公主是用了十分的心思。 虽说云大人也心悦公主,可这位摄政王却是将苏浅时刻放在首位的。 明白过来月桐话里的深意,苏浅面上一板,“不许胡说。” 却不是严厉的语调。 月桐抿着嘴道,“公主再喝一碗,奴婢不再说了。” 最后,苏浅还是在月桐和青黛的软磨硬泡下,喝了三碗盐水。 喝得她直吐舌头。 不得不说,效果也的确不错,又睡了半个时辰后,苏浅感觉浑身已经充满了力气。 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后,放心不下长归和乐池。 央求青黛与她互换了衣服,偷偷去了驿站的后院转了一大圈,隔着窗户看了一眼长归和乐池。 等她再回房间的时候,站在门边的青黛不停地朝她使眼色。 苏浅看懂了,房里有人! 又往里走了几步后,看到那一抹玄色立在窗前,背对着她,她挥了挥手,青黛和月桐识趣地走到了门外,轻轻合上了房门。 “去哪里了?” 景湛没有回头,声音不咸不淡。 为什么他的关心听着像是在质问? 苏浅站到景湛旁边,“王爷,你关心我?” “嗯。” 话音未落,景湛长手将苏浅捞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又是单手紧箍着她的腰。 紧到苏浅呼吸一滞。 两人的距离被陡然拉近,暧昧的气氛一下蔓延开来。 正想要扭开他的怀抱,耳边却听到了景湛低沉有力的声音。 “苏浅,我想要你的心。” 苏浅感觉一下被一道惊雷劈中,不再动弹, 任由景湛搂着。 她明白景湛说的是什么。 她还没有忘了从石洞里出来后说的话。 “王爷,我......”过了好半天,苏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会等。” 景湛出声截断了苏浅的话。 声音还是淡然无波。 只是苏浅没有看到景湛的眉眼暗了一瞬。 接着,景湛说起了这次的刺客,原来是桑南国皇室派的人,幕后主使是桑南的成安公主,动机不明。 一说起成安公主,苏浅突然想到了那条金色的蛇。 桑南国的人,善驭动物。 她仔细回想着关于成安公主的信息,听得最多的大约是她钟情墨染。 想到这里,不由沉默了一下,墨染喜欢自己的事被成安公主知道了? “墨染?”苏浅抬起了头。 只见景湛的嘴角微微勾起,苏浅的心蓦地一慌。 一股子失控的意气凝在唇齿上,她被他很用力地吻着。 男女唇齿相交所带来的心惊肉跳感,铺天盖地的袭入她的大脑,沿着舌尖一直传递到大脑,她一时间忘记了反抗。 等反应过来时,景湛却比她先一步离开了她的唇。 “在本王面前,不允许想别的男人。” 话音未落,男人滚烫的吻便一路落了下来,根本不允许她逃跑。 苏浅被弄的无法呼吸,身体也极速升温。 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她的眼里浮起一层水光。 过了许久,景湛才放开了她。 “我负责。” “......你!”苏浅使出浑身力气,挣脱了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 “刚说了你会等!” 景湛没有上前,只看着她,笑得温柔,没有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失控。 见景湛笑得温柔,苏浅也不敢太过嚣张,毕竟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提前行使一下他的权利,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只不过她气的是他的出尔反尔。 闭了闭眼,苏浅让砰砰直跳的心恢复正常。 “拜堂前,不许亲我!”苏浅放下一句狠话,打开了窗户,这是请他离开的意思。 其实,因为两人的身份特殊,婚书早已盖上两国的玉玺,相当于是已领证还差最后的拜堂仪式。 “好,听王妃的。” 这次,景湛倒是答得爽快。 可是这话听着像极了在诱哄。 前半句答应的好好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看着苏浅炸毛又不敢冲他发脾气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一软,“苏浅,在本王面前,你可以做自己。” 闻言,苏浅抬起头看着景湛,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景湛,那你刚刚答应我的,要做到!” “好。” 等到景湛离开后,她梦游一般地走到铺着软垫上,扯了扯自己的脸蛋,摸着自己有些微肿的唇。 原来接吻是心跳加速浑身通电的感觉! 第38章 故人归 此时,一个隐在暗处的白色身影,脚下踉跄地离开了。 “公子!您这么快回来了?”云初的侍卫远乔迎了上来。 在半炷香前,云初带着他一路快马加鞭地跟到了这里,打听了一下情况,福临公主又遇上了刺客。 云初换了一身衣服,就往苏浅所在院子的方向掠去。 “您怎么了?”远乔走得近了,才发现云初的脸色十分难看。 云初摆了摆手,“无事,你去休息。” 那失魂落魄的背影,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远乔摇了摇头,跟上了云初的脚步,只是不再言语。 想也知道,只有福临公主才能将他家公子伤成这样。 只是不知,福临公主对公子做了什么? 他是打小陪着云初长大,对云初和福临公主的事情知道得也比较清楚,本来是一对郎才女貌,可偏偏福临公主生在皇室。 之前云初在府中养病的时日,他随身照顾,竟会生出一种作为普通人也挺好的错觉。 至少能娶心上人。 躺在床上,云初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景湛对苏浅又抱又亲的画面。 心里传来被钝刀子割的阵阵痛意。 他是来晚了吗? 短短时日内,发生了什么? 他当初离开,是错误的选择吗?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开始酸涩起来。 而这一夜,苏浅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两个梦,一会儿是景湛抱着她不放手,一会儿是云初受伤。 等她捂着心口醒来时,天边刚出现了鱼肚白。 房间里也有人在轻声走动。 “公主,您醒了?”青黛端着热水,放在半人高的架子上。 “嗯,”苏浅揉着脑袋,站起身。 这处官驿的条件比上一个好上许多,虽然不属于哪个国家的境内,但却是天齐派人驻守的。 从这盆水就能看出来,这里定然是不缺水的。 而且放眼望去,是能看到成片的树林,再不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今日又该启程了! 自从知道景湛的身份后,苏浅再没有打过故意延迟时间的想法,主要是景湛每晚都来造访的情况下,她很难做些小动作。 用过早膳后,苏浅望着窗边出神,再过半个时辰启程。 “公主!云大人求见!”青黛朗声道。 “谁?!” 没有听青黛的回答,苏浅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只见苏浅提着裙子,跟着脱缰了的兔子从窗边跑到了正厅。 红着眼睛看着厅里站着的白衣男子。 迟迟不敢上前。 “云初!” 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苏浅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才来......呜呜呜.......” 苏浅哭着说完,这一路的艰险。 听得云初的后背发僵。 “对不起。” 他不知道她遇上了这么多事,可似乎当初他离开时,就知道她身边有景湛、姜怀清和墨染。 说到底,他其实是赌了一场。 心里抱着希望他们能保护下她。 所以赶回来看到景湛与苏浅的亲密行为,他很难去质问苏浅。 另一边。 “王爷,王妃抱着云大人的袖子哭得凄惨极了,”萧誉一边说一边观察景湛的表情。 景湛的手指微动,面上还是一往的淡然,“找朋友哭诉而已。” “......” 发现自己说不过景湛,萧誉也懒得拆穿,索性撇过头去,不再看这个强装淡定的男人。 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是王妃,景湛竟然没有出声反对! 他这是被乐池带跑了! 整个摄政王府的人中,就他最喜欢叫苏浅为王妃! 不过,这可是一个好事! 太阳正式升起时,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接下来的七八天,不知是因为距离天齐近,还是景湛安排了更多的人手,竟是一伙毛贼都没遇上。 越往前走,苏浅能明显感觉到了周边的富庶。 心里暗暗想着,天齐的国力全天下第一,也不是徒有其名的。 这么一想,她就想到了天齐的一把手景湛。 他不过十八的年纪,能把一个国家管得这么好,也算是千古风流人物了吧! “公主,您在笑什么?” 月桐看着苏浅望着远处的稻田,浅笑盈盈。 看到稻田,要笑成这样? “啊?我没有笑啊,”苏浅正了正脸色,她刚是在想某人来着。 笑了么?! “...公主说没笑就没笑吧,”月桐给了一个她懂的眼神。 苏浅瞪了月桐一眼,“别瞎想。” “好好好,我的好公主。” 转头,月桐就与青黛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公主想谁,她们还能不知道? 她们每晚都要站岗放哨的呢! 只是害羞了! 可又不得不说,有云初随行,苏浅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们有时候也会替公主发愁,身边太优秀的人多了真是个难事啊! 只不过,这个难事到了四方城,就会有答案了! 无论公主最后选择什么,她们都是随公主左右的! 过了小半刻钟。 月桐打起车帘,朝苏浅递过来一个卷轴,“公主,您要的地图,白家公子送来了。” “嗯,”苏浅应声接过。 展开卷轴,一股好闻的墨香扑面而来,隐约中还带着一丝柠檬草的香气。 上面的笔迹很新,字迹遒劲有力,真的是字如其人。 每一处停留地点及周边的风土人情介绍,写得十分详细。 不知为何,苏浅握着这卷轴,一一看完后,竟然觉得有些沉重。 是了。 心意沉重。 他答应她的每一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任凭是谁,都很难挑出毛病来。 苏浅看着下一个目的地出神,不是驿站,而是选择了在清风观停留一晚。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一直对宗教抱着存疑的态度。 这个清风观倒是听人说过,距今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独立于各国朝廷和江湖,自成一体。 传说中,创始人是天齐的皇室,只是具体如何,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天齐的使臣和将士们一说起清风观,一脸的与有荣焉,这个传说大约是八九不离十的。 在苏浅看来,清风观至少是安全的地方。 不然,景湛不会把这个地方介绍的这么细致。 苏浅不会想到,此时清风观的了尘道长正在推演她的命数。 第39章 天机不可泄漏 清风观。 “大师兄,您怎么了?”了空道长一身道袍,拿着拂尘走进听雪亭。 只见了尘道长的嘴角流出一条血印。 这是窥探天机的反噬。 听见声音,了尘道长才收回识海。 “昨夜观星宿,那颗凭空出现的星光,近些日子时弱时强,我唯恐生变,忍不住为那颗星算了一卦。” 了空道长叹了一声,“卦象如何?” “这颗星宿的命数关系整个天下的命数,连接了四颗紫薇星,眼看是有一个情劫。” “听闻今晚此女便到我观,您要不前去提点一二?”了空虚扶了一把身体有些微晃的了尘站到亭边。 了尘嗯了一声,目光投向山下。 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远处有一个小黑点在移动。 在马车里用过午膳后,苏浅看着马车外的景色不错,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下车小走了两圈。 眼看清风山还有几十里地,傍晚时分便能到。 还想再去前面的农田看看时,南宫越派人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启程。 苏浅知道他这是谨慎惯了。 “启程吧。” 回到马车时,队伍已经开始缓缓走动。 苏浅撑着手,有些无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拿出苏宸今早送来的信。 信中说铸兵器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今日姜怀清带着他到了石洞的出口,他们准备从出口进入石洞。 有了这批宝藏,大宛便不用再为军饷发愁。 这么算来,再有一个月,他们姐弟就可以团聚了! 细细地默读了两遍后,苏浅收起了信,小心折叠起来放入怀中。 此次留宿清风观,正好给苏宸和姜怀清求个平安符。 虽然她不信,可家人们是信的。 夜色渐浓时,队伍停了下来。 观中的道路狭窄,过不了苏浅这样的豪华马车。 “请各位注意脚下,”出声的是了凡道长,听刚才的介绍,他是负责主持观中日常事务。 同时负责本次留宿的安全。 “了凡道长,辛苦了,”苏浅露出一个善意的笑。 这个道长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左右,是标准的国字脸,看起来敦厚老实,眉眼间有一股浩然正气。 说话客气有礼,让人不得不从心底里生出一丝亲切来。 在干净的客房里,用过还算精致的斋饭后。 一位头上扎着两个小圆包的道童,在前面引路,带着苏浅一行人,往观中的正殿走去。 穿过几条长廊,路过了十来个个小殿,终于来到了正殿。 月桐和青黛在门外候着,苏浅提着裙子跨过了门槛。 迎上来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道士。 “施主,请问是算卦还是求符?” “求平安符。” “请随我来。” 没走几步,来到一处木质屏风后,支着一张上了年代的檀木桌椅。 “施主请坐,我去请道长。” 苏浅从善如流地坐在椅子上,开始打量起这个正殿,与她想象中的相差不大,四处仙气飘飘,空气中有一股好闻的檀香。 偶有鸟鸣蛙叫,的确是个修心的好地方。 “施主,请问你为何人求平安符?”一个空灵出尘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苏浅心里一惊,一转头,第一时间竟未找到声音的来源。 听着声音的年纪,应当是一位老者。 “回道长,我为我弟弟和我朋友求平安。” 一阵风刮着两道黄符,飘在苏浅的眼前。 苏浅忍住心中的吃惊,双手拿过两张符,“多谢道长。” “施主可愿让老道给你算一卦?” 一位身着白袍满头银发的道长,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听着这话,苏浅本能地蹙眉,她不迷信! 可这位道长怎么与仙人一般?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不知是不是殿内烛火的原因,苏浅能看到这位道长身上有一道浅紫的光圈。 “我怎知您是不是想要蒙骗我?”苏浅一脸的不愿意。 而了尘道长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后背一凉。 “施主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苏浅瞪大了眼睛,手中握着三枚梅花镖。 “施主不必心急,老道对你没有恶意。” 苏浅心思急转,再来五个她,都不会是这个道长的对手,于是悻悻地收起了梅花镖。 “那请道长算一卦吧。” “请施主写下,现在心中所想的第一个字。” 苏浅坐到了尘对面的椅子上,提着笔写下一个字,“情”。 “道长,请。” 了尘摸了摸胡须,摇了摇头,“贫道能告诉小施主的是,你选择的那个人是你的情劫。” 苏浅听得一头雾水,“我没有选择。” “接着。” 老者的话音未落,一个小白瓷瓶就落在苏浅面前。 “这是两颗绝情丹,你能用得上。” “啊?”苏浅彻底懵了。 老者已经转身。 “道长,何出此言?” “天机不可泄露。” 一道白色身影瞬间消失,留下苏浅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什么啊?! 要不是手里还有一个小白瓶,她都以为她是在做梦! 情劫? 怎么可能? 要说这道长胡说八道吧,他又说出了她的真实来历。 又想到隔行如隔山,这道法精深,说不定人家真有本事呢! 虽说她对这位道长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这个绝情丹还是先留着吧! 没再细想,四下里无人,安静得厉害,苏浅疾步退了正殿。 “公主,您的脸色好差,”月桐迎了上来,一走近,发现苏浅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没事,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清风观里,满头银发的道长叫什么名字。 青黛,你跟我回去吧,”苏浅勉强一笑,吩咐道。 “是,”两人齐声道。 等苏浅离开后,两个男子闲庭信步走出了正殿。 “师兄,您为什么给她两颗绝情丹?”了空有些不解。 如果是苏浅要断情根,一颗完全是够的。 说到底,了空是觉得炼制丹药的不易。 满头银发的了尘望向殿外的不远处,那是一棵挂满了红色绸带的姻缘树。 默了一下,才徐徐道。 “她选择的那个人,一旦与她有了羁绊,命数也将随之捆绑,两个人会共同影响整个天下命运的走向。” “师弟啊,你不懂情爱,情根是要断两个人的,才能断干净的。” 第40章 爱美人不爱江山 了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远后,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正殿的房顶上走出来,轻哼了一声,隐入了夜色中。 苏浅如往常一样,歪在靠窗的位置,拿着一卷书看,这将近一个月来,都是如此,她等景湛。 只不过今日她拿着书,却一直在发呆。 看了一眼时辰,距离景湛每晚过来的时辰,已经晚了半个时辰。 难道是有事不来了? 想到他不来,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一时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苏浅放下书卷,走到窗边,伸出手正打算关窗户。 这时,如龙卷风一般的掌风直冲她心口打来,躲是来不及了,苏浅掌心一翻,气流凝成一个盾牌的模样,试图挡一下再躲。 来路不明的掌风离苏浅还有半个手臂远时,一股大力将她掀倒在侧边的榻上。 苏浅胳膊受痛,抬头看向来人。 是景湛! 他替她挡了那令人窒息的强劲掌风。 高手过招,是在瞬息之间。 两人的身影快到模糊。 等苏浅反应过来,景湛与蒙面黑衣人已经过了五六招。 此时他意识到此人的功力极为深厚。 凭他的功力,很难与之抗衡。 “去叫萧誉!” “好!” 苏浅不再多想,急忙奔出了房间。 蒙面黑衣人看到苏浅一走,或许是没想到景湛的功力不凡,无心想与他纠缠,虽然他打得过景湛,可保不齐帮手来了,他还能全身而退。 感觉到蒙面黑衣人的手速慢了下来,景湛强制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前辈为何对我的妻子下死手?” 这位蒙面黑衣人的头发花白,过了这么多招,他也未曾辨别出来是出自哪家的功夫。 如果猜的不错,这个黑衣人至少是一代宗师的水平。 而且能在清风观里来去自如,更让他心生警惕。 在这里打了这么久,两位道长竟然还没发现异样。 “小子,别纠缠了,全天下想要她命的人可也不少,我只是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见他拼了命地纠缠自己,心生不耐。 景湛听得心惊,之前从未有过有人单枪匹马地袭击苏浅,可见此人与之前的刺客都不一样。 至少可以看出不是北冥太子,也不是桑南皇室的手笔。 “前辈想要她的命,是为何?”景湛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堪堪将黑衣人留在房间里。 黑衣人有些气闷,这年轻人怎么这么难缠,“她只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这么为她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景湛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丝,顿了顿,“前辈回答我的问题。” “天下与她,你选哪个?”黑衣人不答反问。 景湛默了一瞬,手里的掌风却是不敢停,“她。” “年轻人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话音未落,黑衣人提足了气,趁着景湛一分神,一个掌风打了过去,往窗户掠去。 只是他刚出了窗户,三道劲风齐齐往他的面门打了过来。 黑衣人心神一凛,连忙手忙脚乱地反击着。 三对一,黑衣人慢慢地占了下风。 “景湛!”苏浅提着气落进房间,只见景湛口吐鲜血,捂着心口,身体摇摇欲坠。 苏浅心中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扶住他,鲜红的血滴落在她的手上,她的眼角一酸,带着颤音,“你怎么样?” “别担心,我还好......”景湛看着她急得快要哭的样子,心里有些堵得慌,“别哭。”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浅眼眶里的泪啪嗒一下,落在他的手背上,灼热得很。 “月桐,去叫云初过来!”苏浅朝着赶过来的月桐大喊。 景湛一听她喊云初,眼神微动。 大手变戏法似的握着一枚白玉簪,摊在苏浅面前,“今晚是我来晚了,给你这个。” 苏浅抹了一把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苍白的俊脸上挂着笑意,直直地盯着她的手,似乎在猜测自己会不会收下。 苏浅迟疑了几秒,从他手里拿起白玉簪。 只不过他的视线落在景湛的大手上,竟有七八处被小刀划过的痕迹,“你亲手做的?” “嗯。” “为什么......”苏浅感觉胳膊一沉,是景湛的脑袋靠了上来,闭上了眼睛。 意识到景湛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未说完的话卡在她的喉咙。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踢踏声,是月桐带着云初进来了。 “云初!快救救他!”苏浅带着哭腔,急切地看着云初。 “你怎么样?”云初第一时间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浅。 “云初,求求你快救他!”苏浅哑着嗓子,“我没事!是景湛帮我挡了一掌!” 云初看着心上人为另一个男人这么心急如焚,着急得要求他! 像一把刀子捅进了他的心脏,确认苏浅平安无事,云初才收回视线,敛起眼中翻滚的情绪,“好,你别急,让我先看看。” 旁人听不出来,云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哑意。 本就治病救人的精神,云初切了景湛的脉象,情况确实不妙,五脏六腑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不过有他的及时救治,想要恢复,还是很容易的。 只不过任凭他再好的医术,景湛需要静躺休养几天。 直到第一声鸡鸣,云初才从景湛身旁的椅子站起来,“公主,他无事了,接下来,需要静养五日便好。” 苏浅听完,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眼睛亮晶晶的,“云初,你最厉害了, 谢谢你!” 云初心里苦笑一声,她与他之间已经这么生分了么? 他叫她公主,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么? 如果是两人独处,她从来不许他叫公主,只有在她生气时,才会让他叫她为公主。 忍住心中的无尽怅然,“你早些休息。” 云初落荒而逃。 他感觉似乎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出了房间,遇到赶过来的萧誉和两位道长,匆匆地点头示意,离开了这个院子。 直到回到他所在的小院,“砰”的一声关上门,他无力地靠着门,任由眼中的湿意蔓延开来。 第41章 心有千千结 景湛是在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醒来的。 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苏浅握着他的手。 而是一脸坏笑的温南风,“王爷醒了?您想找谁呀?” “......”景湛无语地看了一眼温南风,“你怎么上这儿了?” “哎呦,我的王爷,萧将军传信来说您在清风观身受重伤,四方城我可待不住,”温南风坐在床沿。 言下之意是,三十万大军此时就在山脚下停着呢。 听到这边的动静,几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王爷!” “参见摄政王!” 其中南宫越的表情是最难看的,白景摇身一变,成了天齐的摄政王?! “免礼。” 靠在床头的景湛,脸色还有些苍白,“本王隐瞒身份实属迫不得已,请南宫将军海涵。” “不敢当,这一路多亏有您在,”南宫越客气道。 虽然心中对他的隐瞒有一丝不满,可更多的还是欣赏。 天齐的军队已到,只怕十三位大宛世家公子是无法再随行了。 只不过,这不是他能说得上话的事情。 大宛使臣和南宫越一离开,萧誉便上前一步,给景湛切脉,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虚浮,松了一口气,“王爷脉象正常。” 说完,垂首立在一旁。 “查清黑衣人是谁了吗?”景湛的声音有些凉凉的。 萧誉肃了一下脸色,景湛竟没有责怪他自作主张,低声道,“是清风观十年前叛逃的了意道长,无意间听到了尘道长的话,这才动了要杀王妃的心思。” “了意?” “是的。” 景湛思索了片刻,他那会儿倒是听人禀报过,十年前有过清风观出现了前朝太子的风声。 他当时派人来查,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现在看来,十年前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十年前和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有两个人最清楚。 “了尘道长和了空道长在哪里?” “两位道长将了意道长带走后,便闭关了。” 景湛眉头微蹙,这是担心他追责,躲起来了! “你派人盯着两位道长,出关了来报我,”景湛的语调听起来很平静,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是生气了。 “是,”萧誉郑重点头。 “王爷,您想知道福临公主现在和谁在一起吗?”温南风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凭着多年的默契,一看温南风那副表情,景湛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不想。” 两个字堵住了温南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你...你...真大度!” 景湛看着好友吃瘪,只抿了抿薄唇。 “这...还是我认识的你么?!”温南风下巴都要掉了,“那个江......” “咳咳咳,”景湛截断了温南风的话头,“我饿了,你去给我拿些吃的来。” 温南风一下明白了景湛的意思。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乖乖地走出了房间,“原来我是个老妈子啊!” 温南风离开后,房间里只余下两人。 “萧将军,此次你做得极好,”景湛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萧将军可否将令妹接入京城?” 听着前半句,萧誉心里彻底松了下来。 可这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王爷,您这是何意?”萧誉不解地朝景湛看过去,虽然小妹一直吵着要入京。 “苏浅入京,没有相熟的朋友,让令妹过来与她做伴,你可愿意?” 那他太愿意了! 他的小妹整日在家上蹿下跳,爹娘头疼极了,与知书达礼的福临公主玩在一起,正好能扳一扳她那小魔王的性子。 “多谢王爷!”萧誉神色激动。 景湛挥了挥手,示意萧誉可以离开。 他靠在床头上,盯了一会儿房梁,半个时辰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景湛在昏睡期间,是有意识的。 他知道苏浅是在半个时辰出去的。 清风观,崖边一处凉亭。 苏浅正愣愣地看着云初。 他刚刚说了什么? 要带十三位世家公子返程? “为什么?”苏浅诧异极了。 云初苦笑一声,本想叫她公主,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还是脱口而出,“浅浅,你看到山脚下黑压压的人了吗?” “嗯,看到了,是天齐的军队,”苏浅一说完,脑中一个激灵,她隐约有些明白了。 可不是说好进了四方城,再假死遁走么? “你不带我走?”苏浅压低了声音,试探地问。 云初心里有些乱,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今晚带你走,你可愿跟我离开?” “今晚?”苏浅捏了捏手绢,有些不知所措。 云初站起身,背对着她,袖子下的手微颤。 “今晚子时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你想离开,就到这里来,我带你走。” 说完,云初大步地离开了亭子,如他所料一般,苏浅没有跟上去,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喉咙发紧,想说也说不出来。 等苏浅反应过来,云初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今晚的确是个好时机。 云初说能带她走,一定是做足了准备。 她要离开吗? 可今晚走,景湛身上的伤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浅猛然惊醒,她是在找借口留下来! 难怪云初今日这么反常。 是了。 云初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想了一会儿,苏浅心里便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脑海闪过那位道长的话,她已经做了选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她在找云初哭诉时,刻意地对景湛的所作所为一笔带过。 一阵山风吹来,苏浅感觉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抹,满手的湿意。 就那么站着亭边上,吹着山风,苏浅闭着双眼,眼前闪过与云初一起欢笑的画面。 冷静下来后,苏浅心里十分清楚,这是她与云初最后的一次机会。 直到夕阳西下,苏浅仍沉浸在自己的万千思绪里,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不知道。 “苏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本能地转头,一见来人,她的语气顿时轻快了起来,“你醒了!你怎么来这了?” 景湛垂头哑笑,凤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缱绻,“想见你。” 第42章 天宗门 苏浅怀疑景湛知道了什么,从这一晚起,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黏在她身上。 不过自从景湛说出那句话后,两人的关系正是开始暧昧起来。 谁也没有直接戳破。 再启程时,大宛和亲的队伍少了一大截,苏浅回头望着来时的路,眼底暗了暗。 此时景湛暴露了行踪,在大宛使臣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下,上了苏浅的马车。 “你要坐我的马车?” 景湛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坐在了苏浅的对面。 一旁的月桐识趣地拉开抽屉,取出一只天青色的茶杯,倒上了热茶,随后低着头,离开了车厢。 “不行?”景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说不行,你下去吗?”苏浅笑了。 “不下去。”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是刻意地压低,是赤裸裸的诱惑。 此地距离天齐境内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有景湛这个美男子陪在左右,她不吃亏。 这么一想,苏浅没再说出拒绝的话来。 另一边。 石洞里的宝藏足有上百来箱,姜怀清和苏宸用绳子一箱一箱的往下传输,眼看人手不够时,便会亲自去接箱子。 几日下来,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乍一看,像是两个挖矿工人。 “太子,福临公主来信了!” 苏宸脚下一顿,放下手中的箱子,眼睛亮晶晶的,“快给我!” 拍了拍手上的灰,展开了信纸,一目十行的看完。 “姐姐喜欢上景湛了?!”苏宸满脑袋的问号。 姜怀清正搬着箱子过来,一把扯过信纸,粗粗一看,心里拔凉拔凉的。 只撂下一句,“我得去找苏浅。” 话音未落,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哎...二皇...”苏宸跺了跺脚,他想离开,可这么多宝贝在这里,他可不放心。 他这个姐姐是有主意的,决定了的事很难再改变。 既然她想留在景湛身边,除非是她想走,否则,没人能劝说她离开。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景湛。 苏宸望着姜怀清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 马车摇摇晃晃,苏浅昏昏欲睡。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睡在景湛的腿上! “那个...我怎么睡你腿上了?”苏浅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 “你说梦话了。” 苏浅猛的抬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啊?” “说什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 景湛才出声,“你叫了我的名字。” “啊!” “没有没有没有!” “你听错了!” 苏浅赶紧反驳,不敢再抬头看他。 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景湛失笑,倒是没有再为难她。 两人此时并排坐着,离得很近,苏浅垂着小脑袋,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柠檬草香。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萧誉踏马到了车厢外,敲了敲车窗,“王爷,队首来了天宗门的几个弟子,带头的人自称秦彦,说天宗门大比,受命前来邀请王爷出席。” 景湛转头,看向两颊红透的苏浅,“天宗门的掌门是我师父,你可愿意随我同去见见他?” 苏浅迅速地在脑海里,搜索关于天宗门的消息。 只有一条,景湛曾拜师天宗门。 正在犹豫,脑海里想起了哒啦一声,是那个破系统启动了! “尊贵的主人,您有一个任务需要解锁,任务是拜蒋天行为师,”冷冰冰的机械声音响起。 苏浅第一反应是有什么奖励!上一次石洞出来后,系统给了两份大宛金矿和银矿的地图。 “这次有两个奖励?” “是的,主人。” “我要大宛境内的铁矿和铜矿地图!” “好的,主人。” 只见苏浅扬起灿烂的笑脸,看向景湛,“我愿意!” 她积极的态度极大地取悦了景湛,“萧誉,改道去天宗门,停留几日再启程。” “是!” 萧誉离马车很近,能清楚地听到马车里两人的互动。 垂眸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他打马走出去了两步,手中翻出一个小石子,一用力,那石子便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他的手心。 套着马车的马腿一吃痛,马车颠簸了一下。 随即,苏浅的身体往景湛的身上歪去。 “唔,”她的唇贴到了景湛的耳尖。 景湛的背僵了一瞬,耳朵唰的一下红了! “我.....刚刚是马车歪了!”苏浅伸手一推他的肩膀,迅速地坐直了身体,扒拉了一下小耳朵,眼睛滴溜溜的直转。 只听头顶响起一声轻笑,“我知道。” 苏浅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嘿嘿,你知道就好,”顿了顿,“那个...你认识蒋天行吗?” 景湛狐疑地看了苏浅一眼,声音中带了一丝由内而发的自豪,“是我师父。” “啊!”苏浅瞪大了眼睛,要跟景湛拜同一个师父? 什么破任务?! 她能不做吗?! 短短几秒钟,她脑海中的做与不做的两个小人已经打了几十个回合。 最终,还是选择做的小人胜利了! “怎么了?”景湛看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有些好奇。 “我想拜他为师,”苏浅弱弱地答道。 “想学功夫?” “在我身边,你不必学。” 景湛没有意识到,他说这话的语气有多么自然。 听在苏浅的耳朵里,脸上热得跟火烧似的,心中一起一伏,慢慢泛出一丝丝的甜意。 她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拜蒋天行为师。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转了转,转移了话题,“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景湛想起他拜师天宗门,是三岁的时候。 那会儿他的父皇和哥哥还在,他是个被呵护得无忧无虑的皇子。 蒋天行不过四十的年纪,牵着调皮的他,进了天宗门。 像他父皇一样,对他既严厉又慈爱。 把毕生的所学都教给了他。 只不过,后来在他十三岁那年,他的七皇叔突然发动兵变...... 天宗门护着他连夜赶回京城,途中遇到几次劫杀,门中弟子当时伤亡惨重,最后回到京城,只来得及救下他的母后,皇嫂和小侄子。 “他是世上最好的师父,”景湛的声音有些涩。 第43章 大灰狼 听着他的声音不对劲,苏浅猜着应当是师徒情深,回忆到了什么令人感动的事情,伸出小手拍了拍景湛的肩膀。 “我想孝敬他,”顿了顿接着道,“拜他为师。” 景湛一愣,嘴角微微上扬,“你这么想做我师妹?” 这下轮到苏浅沉默了,他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心思一转,她拜师的事,只要景湛能同意,那几乎是成了一半。 于是乎。 “嗯,师兄!”苏浅用她觉得最甜的声音回答。 甜软的嗓音,听得景湛身形一僵,额头青筋突起,看着苏浅笑靥如花的脸蛋,头缓缓向她靠近,压低了声音,“我会想办法。” 苏浅看着他骤然靠近的俊脸,心中小鹿乱撞,鬼使神差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啵~” 景湛的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忍住了想吻她的冲动,伸出大掌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哑着嗓子,“调皮。” 苏浅终于意识到她刚刚做了什么! 脸上迅速浮起一层绯红色,把头扭向窗户,掀开帘子吹吹冷风。 心里有些嘀咕,怎么才到六月,天就这么热了! 不过想到拜师的事成了一半,心里真是美极了!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苏浅觉得这一路都是美景。 太阳斜挂正要落山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把手给我。” 景湛站在地上,向苏浅伸手。 这本是月桐的活,此时她也不敢多话,垂着头快步走到一旁。 再握住她的小手,景湛的心里还是轻轻颤了一下。 等苏浅站稳,便想抽回手,手却被握得更紧了些。 “嗯?” 景湛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牵着你的手,师父一高兴,兴许收你为徒。” 第一个反应当然是不信! 不过景湛说得这么认真。 他是蒋天行的徒弟,说不定真能沾他的光呢! 为了两个矿产地图,忍忍吧! 看着苏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景湛转回头,眼眸微闪。 他的手有些热,握着苏浅微凉的小手,不知不觉中,抚平了他心中那一抹躁意。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队伍中间。 宽袖下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并不显眼。 没走几步,景湛便不动声色地将五指张开,穿过苏浅的小手掌,与她十指紧扣。 苏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侧头看他,此时夕阳柔和的光正打在他的脸上,看得她心里砰砰直跳,脑海里跳出四个字:风华绝代。 最后脱出而出的是,“你......好帅!” 话音未落,苏浅感觉到手里一紧,是景湛加重了力道,面色已经有了些许不正常的红晕,轻咳了一声,“不许挑逗本王。” “我哪有?”苏浅一脸莫名,看着景湛面上淡然,一副禁欲的模样,心中生出了玩耍的心思。 她垂着小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路,却是用葱白的小指头,状若无意般挠了挠他的掌心。 随即,便听到景湛轻轻地闷哼了一声,“浅浅啊,你在玩火。” 苏浅抖着肩膀,低头浅笑,手指头却是不敢再挠他。 害怕真惹恼了他。 紧随他俩其后的是月桐和青黛,把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不时转头对视,双双绷着小脸,强忍住笑意。 石板路走了小半刻钟,隐约能看见前方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草书:天宗门。 巨石旁边站着列队整齐的天宗门弟子。 前排是七位老者,c位站的是天宗门掌门人蒋天行,年过五旬,却仍然身姿挺拔,岁月的沧桑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他把目光投向队伍中间的一男一女。 一眼便能认出,那是景湛和苏浅。 远远看去,两人只是那么走着,便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走得近了,前面的队伍有序地站到两边,一对壁人走到蒋天行面前,执的是晚辈礼。 “师父!” “见过蒋掌门。” 蒋天行点头受了礼,眼里闪过一丝水光,“哎!” 他的喉咙堵得厉害,再出声时,有些微颤,“让你们过来,不会耽误行程吧?” “不会!” “不会!” 两人答得异口同声,双双对视了一眼。 蒋天行松了一口气,看着两人心有灵犀的模样,满意地连连点头,“好好好!” 却不是所有人都乐得见这一幕,此时队伍的角落便有个面容俏丽的女子,跺了跺脚,气哼哼地走了。 “参见王爷,王妃!”天宗门弟子齐声道。 听到王妃两字,苏浅头皮一阵发麻,他们还没拜堂啊! 正想要出声反驳,景湛投过来一个温柔得出水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一跳,话到嘴边,终于是咽了下去。 “平身,”一硬一柔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格外得好听。 进了天宗门,入门处是一座石砌照壁,绕过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碑坊,上书“忠信礼义”四个大字。 举目望去,楼阁峥嵘,斗拱飞担,画栋雕梁院落中植着苍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间,几十株高达数十丈的松柏在庭院中,像罗伞般将建筑物和庭院遮盖。 巍峨建筑巧妙地把山涧清澈见底的溪水引到庭院中,倒映着金色落日,总算在肃穆中透出活力。 进了正厅,苏浅由着景湛介绍着认识了天宗门的核心人物。 天宗门分为七门,由掌门人蒋天行和六位长老分别管理。 听了一圈下来,苏浅记住了蒋天行一生未婚,只收了景湛一个徒弟! 接着,蒋天行又说起了六位长老,此次大比是为了遴选徒弟! 她看着景湛欲言又止,她突然有好些话想要跟他说! 大约又叙了一盏茶的时间,长老们带着得意弟子们便退了出去,明日大比,还有很多要检查的事项。 厅里只剩下师父蒋天行,景湛和她,噢,还有一个小豆丁! 小豆丁大约两岁的模样,不知是何时溜进来的,刚过她的膝盖,蹦了蹦,想要去够苏浅的右手。 “漂亮姐姐!”一个散发着奶味的声音响起在偌大的厅里。 苏浅这才留意到右手边的小男孩,长得粉雕玉琢,正用小小的手够她的手,一脸着急的模样。 见到苏浅看自己,小男孩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要抱抱~” 第44章 冰山柔情 秦奈以为接下来要落入神仙姐姐的怀抱里。 没想到被景湛截胡了,“阿奈,我抱你好不好?” 秦奈扭动着小小的身体,浅灰色的小眉毛弯曲着,表示抗议,“景叔叔,我要姐姐抱。” 苏浅失笑,这怎么差了辈分了? 奶声奶气的童音,让人很难抗拒,苏浅伸出手想去抱秦奈,景湛却直起身子,不动声色地走向在一旁看戏的蒋天行,“让师祖抱阿奈回去,好不好?” 蒋天行哪里不知道景湛的心思,笑着接过秦奈,“阿奈乖,景叔叔他们累了,要回去休息,师祖带你找你爹去。” “好,睡一觉找姐姐抱,”阿奈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朝着苏浅挥手,“景叔叔再见,姐姐再见!” 景湛心情好,看着苏浅眼里带笑,倒没有去纠正小男孩的叫法。 直到两人走远后,景湛自然地去拉苏浅的手,““等你长大些,咱们生个像阿奈那样可爱的孩子,可好?” “啊?我......”苏浅感觉脑中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看着烛光下的美男子一脸认真。 救命!这谁能不脸红! 被景湛拉着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想要抽回手,“现在你师父看不见......” “别闹,”景湛压着嗓子,轻声诱哄。 别说,这会儿天色晚了,山中的风还有些凉意,景湛的手像是一个小火炉,不停地给她传输温暖。 意识到这一点,苏浅自认是一个识时务的人,索性由着景湛拉着往前走。 走过长长的石阶,迎面看见“天涯轩”三个大字,院前栽着几棵苏铁树,还有一些有名的树, 踏进院里,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小园内植物的布置十分用心,以松柏等耐寒的长青树为主调,再配以落叶树和四季花卉,房屋基本上满目皆是黑白两色。 感觉到景湛的步子略微快了些,苏浅有了一个猜测,“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嗯。” 苏浅一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似乎脚下踩的不是石板,而是轻飘飘的云朵。 这里是他童年和少年长大的地方。 带她过来这里住,是什么意思呢? 突然发现景湛是一个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会为她着想的男人。 两人进了客房,月桐和青黛轻轻合上了房门,立在门外。 打量了房间,整个布置是简约的风格,月桐用心地选择了一套粉嫩色的床套被罩,一下给整个房间添加了生气。 景湛终于放开了苏浅的手,坐到苏浅的对面,此时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得出水。 许是担心她对这里不熟悉,这一晚直到月上中天后,景湛才离开。 躺在香软的拔步床上,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他身上柠檬草的香味,苏浅翻了翻身,想着拜师的事。 从天宗门内众人对景湛的恭敬程度,基本可以确定,天宗门实际的掌权人是景湛。 何况景湛从小在这里长大,说这里是他的家也不为过。 这一点,从景湛进了这个院子里后,展现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松弛感便能看出来。 这也怪不得,天宗门的人执意要称她为王妃,按照当下的世俗,怎么说也应该是拜堂后才改口。 她逐渐发现,只要是景湛身边的人,见到她,都是一脸喜滋滋地叫王妃。 尤其是乐池和长归,听月桐抱怨过,她私底下纠正了好几次,这两人当面答应得好好的,来到苏浅面前,还是喊王妃。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古人诚不欺我! 胡乱地想着,又来回在床上翻了几次,苏浅的呼吸才慢慢均匀起来。 本应该迎来一个美好的清晨。 苏浅却是被疼醒的。 “哎,”她捂着小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月桐反应极快,立刻转身安排起小丫头准备物什。 扶起小脸发白的苏浅进了净室。 不出所料,果然是月桐猜的那样。 苏浅身体有些偏寒,每个月的日子极其不固定。 另一边,一身月白的景湛出了正院,迎着朝阳,步子轻快地走向客房,撞见青黛一脸着急地疾步往外走。 “发生什么事了?”长归伸出胳膊一拦。 青黛看了一眼长归身后的景湛,半蹲了身子,福了福,急道,“回王爷,公主身体不适,奴婢去请太医。” 一听这话,景湛脸色微变,“长归,你去把萧誉叫过来。” “是!” 昨晚走得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天一大早就不舒服了呢? 景湛迈着长腿大步走进了客房,“苏浅!” 入目的是,苏浅蜷着身子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几乎没有血色,空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景湛的心一下揪成了一团,“这是怎么回事?!” 月桐垂着头,不知怎么作答。 “我来葵水了,”苏浅抽着气,倒是答得坦然。 景湛怔了一下,面上染上一层薄红,沉默了几秒,低声道,“我给你捂。” 随即,大掌附上了苏浅的小腹。 苏浅还没来得及拒绝,头顶上传来一个低如蚊呐的声音,“母后疼的时候,父皇会给她捂。” 这下轮到苏浅愣住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他的手掌像是一个暖宝宝,小腹传来的疼痛似乎没有那么剧烈。 “......谢谢你,”苏浅偏着头,不敢与景湛对视。 正值夏日,衣料单薄,他隔着衣服贴上她的小腹,她感觉心里有一只小鹿在乱撞。 一旁的月桐见状,脚步轻挪,挥手让四个小丫头离开,接着,自己站到了靠门的位置。 为了让小腹受热均匀,再加上疼痛不再剧烈,于是苏浅躺平了身子。 景湛伸手给她拉过来一块粉色的小薄毯,搭在她身上。 过了小半刻,门口传来动静,是萧誉和太医过来了。 两人先后给苏浅切了脉,答案是一致的,太医开了温补的药方,带着人下去熬药了。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景湛又坐回了床沿,极其自然地把手放回了她的小腹上。 苏浅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不过是羞的。 她的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萧誉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45章 岁月静好 萧誉自认给了景湛好几个眼风,可他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王爷,您是不是忘了个事?” “什么?”景湛头也不抬。 萧誉不知是有什么糊住了他的嗓子,还是被景湛的反应弄得气不顺畅,轻咳了一声。 “还有半刻,大比要开始了。” 景湛还是没抬头,“你代本王出席。” “景湛,你去吧,我好很多了,”苏浅一脸真诚,向天发誓,她不是欲擒故纵! 景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终于抬起头,给了萧誉一个眼刀,随即萧誉连忙拱手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苏浅闭目养神。 景湛单手拿着一卷书在读。 远远看去,任谁看了,都得道一声,岁月静好! “你的手酸吗?”苏浅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动容是假的,半个时辰还好,这都两个时辰了,他的大手一直保持着捂她小腹的姿势。 一上午的时间,中间除了喂她喝药,歇过片刻。 “心疼我了?”景湛似笑非笑地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换左手,”苏浅面不改色。 景湛眸光流转,到底还是从善如流地换了手。 苏浅一般是前三日疼得厉害,也许是这两日有美男子在侧,心情好的缘故,第三日早上醒来已感觉浑身有了力气。 “王爷,公主有交代,让您今日务必出席大比,”月桐说完这句话,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珠。 她与青黛视死如归地挡在房门前。 “知道了,长归你留在这里,有事及时来报我,”景湛倒是没有为难两个小丫头,脚下一转,朝着天宗门练武场的方向去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苏浅滑下了床,这两日可把她憋坏了。 浑身的骨头都快躺酥了。 景湛在的这两日,她着实体验了一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生活。 另外,苏浅的脚几乎没沾过地,去净室都是他抱着去的。 美其名曰,为了她不受凉。 可地板能有多凉? 她穿鞋了啊! 用完早膳,苏浅迫不及待地拉着青黛和月桐,开始逛天涯轩的园子。 其实,除了不习惯废物般的生活之外,她认为事不过三。 景湛来这里是为了出席大比。 虽说大比的时间表有半个来月,而作为重要嘉宾景湛已经连续两天未露面。 她不希望让蒋天行觉得她是恃宠而骄呢! 她是要执行拜师任务的! “到前面的亭子歇歇吧,”苏浅看着不远处的四方亭。 “是。” 只见月桐气沉丹田,手里提着竹编筐,一个起落,便先苏浅一步,落进了亭子里。 从竹筐里取出厚实的软毯,铺在金丝檀木椅子上,又取出一个暖手炉放在上面。 等苏浅一行人到了亭子,月桐已经烧好了一小壶水,正要提着泡姜枣茶。 长归连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泡这个,一次一颗,王爷吩咐的。” 月桐接过纸袋一看,是一袋呈红褐色的红糖小方块。 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将纸袋递到苏浅眼前,“公主?” “喝红糖吧,”苏浅微微颔首。 这还没喝上呢,不知怎的,她感觉心里已经开始甜丝丝的了! 坐在软垫上,喝着红糖水,吹着山风,欣赏着这园中景色,苏浅心中只有一句话,人间很值得! 走走停停一个时辰,苏浅开始无聊起来,有意无意地把眼神投向院门的方向。 月桐心细,没也说破,却是看了一眼长归。 近一个月以来,长归与月桐也算是一个战壕的人了,只消对一个眼神,便领悟到了月桐的意思。 果然,长归离开了半炷香的时间后,院门处响起了踢踏声。 只不过来人除了景湛,后面还跟来了一个小尾巴。 从苏浅的视角看去,是一个一身草青色的俏丽女子,拉住了景湛的袖子,女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景湛不时点头回应。 两人一边聊边向苏浅所在的地方走着。 苏浅遥遥地望了一眼两人,起身迎了过去。 走得近了,青衫女子小跑了几步,在苏浅面前站定,抱了抱拳,“民女齐潇见过福临公主!” “免礼,”苏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却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女孩的目光里有敌意。 苏浅倒是任由眼前的齐潇从头看到脚,要不是看出来她与景湛的关系匪浅,她早翻脸了。 只见她的目光越过女孩,凉凉地看了景湛一眼。 这是齐潇第一次近距离看苏浅。 她自认是天宗门最漂亮的女子,在仔细看过苏浅后,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更旺了! 吹弹可破的肌肤,精雕细刻的五官,窈窕的身材,不过最令齐潇嫉妒的还是苏浅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不食烟火的气质。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的确是名不虚传。 难怪景哥哥对她似若珍宝。 越想心里越发苦,打听到苏浅会武后,她动了与苏浅比武的心思,要知道她爹可是大长老,身负武林绝学,武功仅次于掌门人。 在琴棋书画上,她没信心,但对她的功夫还是很骄傲的。 好巧不巧,赶上了人家来葵水,现在她该怎么找回场子呢? 景湛这时走到了两人近前,“潇潇,浅浅她身体不适,人你也看过了,该回去了。” 大约是没想到到景湛会突然赶人。 苏浅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女子,脸上的神情有些错愕,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己,转头拉着景湛的袖子,撒娇道,“景哥哥, 我与公主姐姐还未说上话呢!” 噢! 她这是遇到那什么了? 苏浅乐得眼睛一弯,心里起了玩闹的心思,“妹妹,想跟我聊什么?” “想问问姐姐的皮肤这么好,是用什么护肤的?” “钱。” 听到这个回答,齐潇愣了愣,以为苏浅在说笑,可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她怎么还是好想打人。 “我们走,”景湛出声。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苏浅的心思。 一把揽住苏浅的肩,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感觉到身后那股灼热的视线消失后,苏浅猛的朝前快走了几步,瞬间脱离了景湛的手。 手里突然一空,景湛垂手立在原地,望着头也不回的苏浅,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第46章 拜师成功 两人先后进了客房,月桐和青黛跟到了门外,便停住了脚步。 大约是吹了太久的山风,苏浅进了房间,站在桌前,才感觉手有些冷,一个大手从身后冷不丁伸过来,握住她的小手。 “手怎么这么凉?”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景湛站在了她身后。 苏浅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与你无关。” “吃醋了?”景湛仗着身高优势,单手抱住她,把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闻着她的发香。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苏浅想挣脱他的禁锢,奈何这几日她正是虚弱无力的时候,他抱得紧,想要挣开,几乎不可能。 “没有,王爷想多了。” 景湛哑然失笑,刻意放低了声音,“齐潇是大长老的女儿,大长老曾为我受过重伤,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王爷不用跟我解释,”苏浅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但景湛却发现她的肩膀不自觉地松了下来。 “你拜师的事,我跟师父提了一句。” 苏浅心道,快说结果怎么样! 可等了几秒,也不见景湛出声。 心思微转, 她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抿了抿唇,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轻快,“他怎么说?同意吗?” 景湛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苏浅的腹部上,“师父没有拒绝,只不过他老人家说了想再见见你,再做决定。” 没有拒绝,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有戏! 苏浅在不自觉中,被景湛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去想齐潇的小插曲。 如果能早些定下来拜师的事,那再好不过了! 此时她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想一会儿去见他,好不好?” 景湛沉吟片刻,“好。”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怀中人的精神有些振奋。 “心情好了?” 苏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不知是景湛过于谨慎,还是不屑于表达。 尽管两人的关系变得日益亲密,或者说他对她的爱护程度也越来越深。 他像一个恋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陪伴着她。 却从未对她表白过心意。 似乎更像是一个行动派。 苏浅也说不清,到底期不期待他的表白。 如果真的一定要说,那她还是期待的。 日落西山。 在景湛的目送下,苏浅独自一人走进了装饰低调的练武场。 蒋天行正在场中舞着剑,快得几乎看不清剑,苏浅放轻了脚步,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绝世高手舞剑。 心中只有一句,人剑合一! 等了大约小半刻,蒋天行收了剑,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眼苏浅。 “为何想要拜我为师?” 苏浅早知他会问这个问题,心里想过几个备选答案,现在随意择了一个,答得不慌不忙,“我的体质特殊,学习您的功法对我用处很大。” 蒋天行面色不变,“你可知我为何只收景湛一个徒弟?” “晚辈不知。” “第一是他有天赋,第二是受人所托,”蒋天行顿了顿,“我本不收徒弟,更不收女徒弟。” 一听这话,苏浅心里开始打起了鼓,自己的资质并不算极好,只能说是中等水平。 “可景湛在乎你。” 不等苏浅反应,一股强烈的风顷刻间包围住了她。 “嗯,资质平平,”蒋天行收了手。 苏浅顿时感觉浑身一松,正欲说话。 只听到蒋天行一声轻叹,“我这倒是正好有一个适合你体质的功法。” 苏浅面上一喜,朝着蒋天行跪下,恭恭敬敬地喊道,“徒儿苏浅拜见师父。” “嗯,起来吧。” “明日卯时两刻到这里等我。” 原本还担心蒋天行会让今日开始教学,她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乏力。 “是,师父!”苏浅朗声应下。 “今日先到这里,你出去吧,让景湛进来。” “好的,师父!” 出了练武场,不知是不是由于心情好的缘故,苏浅再看景湛总觉得顺眼了许多,声音甜甜的,“师兄,师父叫你进去。” 早知是这个结果,可一听到苏浅叫他师兄,他的耳根就发烫,心中莫名起了一股躁意。 景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胡乱地嗯了一声,“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出来。” “好的,师兄!” 不知是不是景湛的错觉,他发现苏浅咬重了师兄两个字。 意识到这一点,他脚下的步子变缓了起来。 等进了练武场,一阵劲风朝着他的面门打了过来,他急速翻手迎上。 眼看景湛在自己手底下过了五招,蒋天行收了手,“功夫倒是有长进。” “师父教的好,”景湛走到了蒋天行面前。 “哼,你啊,跟你母后一个样,真会给我找活,”蒋天行只拿眼角瞟了一眼他。 明知他已年过五旬,还让他收徒呢! “师父,辛苦您,”景湛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本薄书,递到蒋天行面前。 这是他待在藏书阁,熬了两晚,整理出来的适合苏浅体质的功法《天山六阳掌》,一共十招。 蒋天行没好气地扯过来,“不辛苦,命苦。” 翻了几页,发现这功法的确是极为精妙,如果苏浅真能融会贯通,到时候也算是不辱没了他的名声。 这才正眼瞅了一眼景湛,他的眼底隐隐还泛着青色,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为她做这么多,是为了江丫头?” “师父,我.....”景湛迟疑了一下,一时竟不知怎么作答。 “二长老这几日,过来打听了几次江丫头的情况,还是老样子?” 景湛嗯了一声,似乎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看苏浅可不是个听天由命的性子。” “不论如何,她现在又拜在我门下,你可不能欺负她。”蒋天行知道他这个徒弟从小心思重,他不愿说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只好提点两句。 “谨记师父教诲。” 蒋天行背过身,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 他刚出了门口,苏浅凑了上来,“师兄,我给师父准备了几样礼物,你帮我参谋一下?” 第47章 再叫师兄亲哭你 景湛连忙伸手捂上她的唇,声音哑得厉害,“别叫我师兄。” 苏浅睁大眼睛望着他,眨了眨,像是在说为什么? 只见他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你不能叫。” 他的反应不对劲! 苏浅一问,景湛红着脸,就是不出声。 不过她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直到夜深了,苏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隐约猜到了什么。 想着明日需要早起,苏浅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不再琢磨。 明日卯时。 月桐在旁边叫了她两声,苏浅自觉地下了床,任由月桐和青黛梳洗装扮。 因着是去练武场,月桐给苏浅准备的是一身红白相间的便服,头上没佩戴任何珠宝,只用一根红丝带简单点缀。 在她看来,这样反而更凸显苏浅的气质。 “参见王爷,”青黛在门口出声。 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能听得清楚。 身后响起珠帘的碰撞声,月桐带着小丫头离开梳妆台,垂首站在不远处。 镜子里出现了景湛的身影。 “你怎么起这么早?” “来送你过去。” 苏浅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我已收拾妥当,这便过去吧。” 话音未落,她站起身,转身对上了景湛的视线,只见他的黑眸亮了一瞬,“你今日这样很美。” 虽然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的赞美她漂亮的话,但她还是第一次听景湛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被人夸奖,都是愉悦的,尤其那个人还是他。 “谢谢,”苏浅笑道。 准时到了练武场,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山里的雾气重,蒋天行站在场地中心,雾气环绕着他,远远看去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一般。 “师父!”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听着苏浅脆生生的的声音,蒋天行不知为何心里曾有过的苦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点了点头,看向两人身后有十来个捧着礼盒的侍女。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其实要不是景湛拦着,起码会有五十来个侍女捧着礼盒过来。 一副恨不得把嫁妆里值钱的宝贝都给搬过来的样子。 苏浅甜甜一笑,“师父,一点小心意。” 在她看来,这些宝贝与两张矿产地图,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 她有一种用芝麻换大西瓜,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蒋天行有些不赞同地扫了一眼景湛,只见景湛的额头轻点,示意他收下。 最后,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收下了这十八个礼物。 虽然蒋天行的藏宝室里,多的是宝贝,不过这十八件宝贝倒是令他眼前一亮,是他的品味。 看得出来,苏浅是用心准备,景湛又按着他的喜好挑选出来的。 “看来我这个徒弟真没白收,”蒋天行手里摸着一把剑,哈哈大笑道。 考虑到苏浅的资质有限,蒋天行花了一个时辰,给她讲解这套掌法的要领,又花了半个时辰,给她示范十招的慢动作。 这小半天一下来,苏浅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 “这套功夫灵活,每个人能发挥出的力量并不相同,你自己揣摩,有问题你问你师兄景湛。” 话音刚落,蒋天行一阵风似离开了,他要去研究那些宝贝了!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苏浅明白这个道理,并不抱怨蒋天行教的不负责。 再加上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能学会是个好事,技多不压身,实在领悟不了,再学习别的功法。 所以只是略微一愣,看了看站在一侧的景湛,心中一嘀咕,俏生生的声音叫道,“师兄!” 景湛微红了脸,又不好在她面前驳蒋天行的面子,“你先练习,我在旁边看着。” 见他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苏浅嘴角弯起,倒是没有再继续玩闹,而是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地在练武场练习。 虽然不舞枪弄棒,但极其消耗脑容量。 一上午过去了,她仅仅学会了一招,重复练习之下,第一招发挥出的威力,大约有了蒋天行所示范时候威力的五成。 当然,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劳动成果,景湛耐心地纠正了她好几处问题。 到后来,苏浅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景湛不修练这个功法,与她一样,只看过一遍蒋天行的示范。 这一日的午休,苏浅睡得极沉。 青黛去叫醒她时,都有些不忍。 公主在她眼里,一直是个敢做敢拼的人,要是不准时叫醒,事后凭着多年的主仆关系,并不会责怪自己,只是这到底不是公主想要的。 咬了咬嘴唇,她还是伸手拍了拍苏浅的肩膀。 “公主,醒醒,信送出去了,”青黛靠在苏浅的耳边轻声道。 一听到信,苏浅的眼睛立刻睁开了,“太好了!” “公主,您下午还去练武场?要不......” “要去,明日一早启程,趁着今日天色还早,还能练习一段时间,”苏浅出声打断青黛未说出口的话,接着掀开薄被,坐了起来。 这里离天齐的四方城已经很近。 只需一天的时间便能入城。 等苏浅出了房门,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凉亭走了过来,“还要去练习?” “怎么,师兄不想指点?” 景湛脚下一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一点点变红,声音低沉,“别闹。” 两人并肩进入了练武场,苏浅继续乐此不疲地练习第一招,她相信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午后的光线充足,景湛站在她面前,认真地给她讲解要领,她微仰着头望着他,似懂非懂地听着。 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心里有一个小鹿开始乱撞起来。 “凝结到手心,再......唔。” 苏浅踮起脚尖贴上了他的唇,他有一瞬的愣神,只见他的喉咙上下滚了滚,随即一把将她搂入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温柔又缠绵,将她一步步攻陷。 她感觉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凝固了。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景湛才放开了泪眼汪汪的她。 “呜呜呜,师兄,你......” “再叫师兄亲哭你。” 苏浅心头一跳,顿时哑了声。 第48章 天灵山有情况 再次回到天涯轩时,已是黄昏。 此时苏浅堪堪将天山六阳掌第一式练到了八成,学习了一整天,身心俱疲,她早早地躺在床上。 任由心思神游天外,在天宗门的这几日,大约是启程以来,她感觉到最放松的地方。 又翻了个身,想到也许是心境的原因? 出发前的这一晚,她难得睡了一个自然醒。 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 月桐听到动静,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包裹,走到床前,虚扶了一把苏浅,“公主,您今日感觉怎么样?” “没事,只是还有些乏力。” 一个时辰后,在蒋天行和七位长老的目送下,苏浅上了自己的马车,刚进入车厢,景湛自然地跟上来了。 只不过这次苏浅很淡定,什么话也没说。 似乎是知道他一定会上马车。 马车开始缓缓走了起来。 不过苏浅敏锐地发现,景湛上了马车后,似乎比之前沉默了一些。 略微一思索,苏浅猜,他一定是不想离开天宗门,这里是他的第二个家,另外在这里,他暂时远离了朝堂。 那么她该怎么安慰一下他呢? “下次陪你一起回来这里见师父,”苏浅拍了拍他的袖子,垂着头小声说道。 景湛愣了一下,心中一暖,“好。” 而苏浅不知道的是,他在今天一大早接到了闻笙的急信。 走了大半日,离天灵山不足十里地,正是当初景湛下令要铲平的地方,现在有温南风带着兵马随行,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王爷,天灵山有情况,”是萧誉的声音。 苏浅正靠着景湛的肩膀小憩。 听到动静,立即坐直了身子,支起了小耳朵。 “什么情况?” 萧誉犹豫了一下,“温南风传信,北冥二皇子在天灵山。” “姜怀清!”苏浅有些激动,喊出他的名字,忽然发现好像车中的气氛有些不对了,垂着头不再说话。 景湛看着她的模样,眉头动了动,“先别动手,过去看看。” “是!” 过了半个时辰,到了天灵山脚下,苏浅下了马车,入目的是两军对峙。 左手边是一群穿得破破烂烂,举着长刀短剑的壮汉,右手边服饰装备统一的天齐军队。 最醒目的还是一身绯红衣裳的姜怀清,坐在一匹纯黑的马上。 苏浅提着气,一个起落回旋,落在了马前面。 以庞达为首的山匪顿时惊掉了下巴。 “哪家闺女这么漂亮!” “屁,这明明是仙女!” “别乱想,这是二皇子妃!” 山匪在窃窃私语,可都是壮汉,说的话能传出去老远。 在姜怀清听来,感觉瞬间进了菜市场一般,四周聒噪得不行,不过仔细听清后,发现他们说的,都是他爱听的,便没有出言制止。 反观温南风这边的军队,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未发出一点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苏浅有些好奇。 他不是应该与苏宸在一起吗? 姜怀清跳了下马,没有答话。 反而是仔细地打量起苏浅,他发现了她的眉眼带着笑意,是从前没有见过的,立即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你喜欢景湛?” 苏浅头皮一炸,突然想起来姜怀清对自己有意。 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嗯,我喜欢他,”苏浅很坦然。 “你知道,我把你当朋友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是一个闷锤,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心口。 姜怀清得到了答案,心中虽是惊涛骇浪,面色却是不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嗯,我们是朋友。” “他若对你不好,你来北冥,可好?” “好啊!到时候我找你玩!”苏浅痛快地回答。 苏浅明知道他做皇子的日子并不太好过,却还是答得爽快。 袖子下的大手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其实,在温南风看来,对面的一群乌合之众,连同姜怀清在内,他的军队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斩杀。 可谁让他消息灵通,知道苏浅与北冥二皇子有交情呢? 知道天灵山是北冥二皇子的势力,他便知道这一仗可能是打不起来了。 就在他看着不远处两人一直叙话,琢磨着景湛心里到底会不会下令时。 一个白色身影从他身边掠过,是景湛! 噢! 坐不住了吧! 看着从同一个马车出来的身影,姜怀清眼神一暗,身后的庞达一行人毫不掩饰的惊呼。 “好家伙!仙女不是我们二皇子的!” “去帮二皇子抢过来吧,老大?!” “......谁也不许乱动,听二皇子的!” 庞达才不傻,对面是正规军,哪能硬碰硬啊! 虽说他们的优势是熟悉天灵山的地形,真要对上,那绝对是要被压着打的。 不过,二皇子要是下令打,那他是绝不后退半步的! “恭喜王爷,”姜怀清看着来人。 心里却在嘀咕,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追过来了,真是看得紧啊! 景湛微微颔首,“多谢,时辰不早,告辞。” 话音未落,苏浅感觉腰上一紧,瞬间被景湛带离了地面。 姜怀清对着身后打了个撤退的手势,在一刹那间,庞达一行人跟猴子似的,有蹦的,有跑的,还有飞的,数千号人隐入了丛林。 看得温南风一愣一愣的。 这撤退的速度可真够可以的! 回到车厢后,苏浅感觉空气中的气压有些低,自动地缩在车厢的一角,全然忘记了这是在她的马车上。 “......我一直拿他当朋友,”终究是苏浅出声打破了沉默。 她还没忘了和亲公主的身份,尽管她随时都能离开,但既然留了下来,在众人面前拂了景湛的面子。 他是天齐的权臣,迎未婚妻回国,一国皇子拦路,关键是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马车。 好在景湛曾与姜怀清同行过一段时间,相信两人是清白的。 听着苏浅软软的声音,景湛胡乱地嗯了一声,将角落里的她捞了过来,低头狠狠地吻了她的唇,声音低沉有力,“以后不许再跑。” 第49章 进宫 长长的队伍,在夕阳落山前,队尾也进了四方城。 马车里的苏浅,从车窗望出去,入眼处的房舍都挂着红灯笼,道路两旁挤满了人,低声讨论着什么,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总之,能感受到天齐人民的热情。 令苏浅没有想到的是,从现在开始,所过之处直到入天齐京都,都是这样子。 粗略一算,苏浅认为天齐国力天下第一的位置,至少六十年内难以撼动。 如果说道路上的装饰,是官府拨款,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是两国和亲。 而道路宽阔,房舍各有各的奢华,便能可以看出天齐是藏富于民,是真正意义上的发达国。 当然,这种震惊持续了在半个多月后,在进入天齐国都丰京达到了顶峰。 这一日,景湛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毛色发亮的白马,走在苏浅马车的前面。 丰京城门处,文武百官有序地列队恭迎。 在万众瞩目下,和亲的队伍缓缓入城。 红色的地毯,从城门处一直铺到摄政王府和皇宫宫门处。 闻笙站在阁楼最高处,看着远处的景湛,紧绷了四个月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任务结束了!”他猛的喝了一口烈酒,歪倒在椅子上,长腿搭在栏杆上摇晃,已然是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 和亲婚期和具体细节由两国的礼仪官员商议,苏浅进天齐皇宫,只需要去后宫露个面就行了。 城门处的礼炮,鸣了小半刻钟的时间。 自从进了丰京,苏浅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她要嫁人。 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小脸上没什么笑意。 “公主,来,喝水,”月桐看出了她的紧张,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面前。 如果说,她不在乎景湛,见他的母后,跟见一个路人一般没有区别。 问题是她现在在乎他啊! 在心底里,她是希望得到他母后的认可的。 路上,景湛对他这位母后提及的少,只让她不必在意他母后的看法。 进了宫,景湛留在了前殿,苏浅继续往后宫的方向过去。 坐在肩舆上,苏浅隔着纱帘能看见天齐的宫殿。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座金碧灿烂的宫殿屹立在眼前,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蓝底金字写着永寿宫。 这是天齐太皇太后所住的地方。 于是,苏浅下了肩舆,开始步行。 七月的日头正是毒辣得厉害,午后吹来的风更是让人热得喘不过气来。 没走几步,饶是体质有些寒的苏浅,都热得够呛。 “福临公主,给您这个,”是一个年纪四十来岁的嬷嬷走了过来,恭敬地递过来一个金丝边的手掌大小的锦袋。 这是景湛说起过的文嬷嬷,从小带他长大,是值得他信赖的人,在永寿宫里算是老人了,地位虽高,却并不受太皇太后的重视。 想着既是景湛的人,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多谢,”苏浅笑着接过,入手后立刻有一股凉气丝丝地往手心里钻,舒服极了! 一行人簇拥着苏浅来到了殿前。 “宣福临公主觐见!” 苏浅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殿中,殿内无尽奢华,理石铺垫在地,白玉石柱上龙凤呈祥,祥云缥缈。 “参见太皇太后,太后!” 殿里一大一小的凤椅上,坐着是两位衣着华贵典雅的绝色佳人,微微颔首,“平身。” “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这语调并不和善。 苏浅大大方方地抬起头,与两人对视。 尽管看到女子身段和容貌的确是一等一的,站在殿中央,跟个仙女似的,可太皇太后的面上仍是淡淡的。 倒是张太后对着苏浅,对她露了个笑脸。 “赏。” 一柄玉如意,一支流烟簪,两只祖母绿手镯。 一看这见面礼,就知道太皇太后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再看张太后的见面礼,就显得用心许多,一柄悠美长丝扇(寓意长长久久),一支如意凤凰瑶琴钗(寓意顺心如意),春风美酒帕(寓意甜甜蜜蜜),一对三色彤手镯。 虽不知为何太后对她如此不喜,但苏浅还是恭敬道,“谢太皇太后!太后!” 随即,拿出回礼,给太皇太后的是,一幅亲自作的画和亲手研制的一套护肤养颜膏,以及一块玉面屏风,还有一箱大宛的特产。 给张太后的是,一把名为韵尘的古琴,一个金镶玉步摇,亲手做的一只如意结和一套香膏,还有半箱大宛特产。 等苏浅和张太后都离开后,太皇太后“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上。 “千结,你派人去御书房拦下摄政王。” 一旁的千结应声而去。 留下来的侍女,都缩着脑袋,不敢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太皇太后迁怒。 这四个月来,已有十来个侍女被赶出永寿宫,去了浣衣坊。 “李嬷嬷,你把这些,给本宫速速拿走,”太皇太后指着苏浅准备的礼物。 “是!” 李嬷嬷与文嬷嬷对视一眼,走上前,一人捧着一个礼物,带着侍女将礼物都放进了大库房。 太皇太后有两个库房,小库房专放喜爱的物品,大库房则是放着一些不大喜欢的物品。 两人关上了大库房的门,没有急着离开。 “老姐姐,太皇太后对福临公主这态度,唉,回头你劝着些,”是文嬷嬷的声音。 两位嬷嬷的年龄一般大,都是太皇太后的陪嫁,两人分工不同,李嬷嬷一直在太皇太后身前伺候,情分自然是比文嬷嬷更亲厚。 文嬷嬷则是带过一段时间景湛,后来一直掌管外间的物品,不再近身伺候。 李嬷嬷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捂着嘴轻声道,“太皇太后现在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两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咸福宫。 “太后娘娘,这是您一直想要的那把古琴!”含烟打开琴盒,一脸惊喜地望着张太后,她正在试用苏浅的香膏呢。 闻言,张太后小心地放下手中精致的粉瓷瓶,快步走到桌前。 张太后爱怜地抚摸着琴弦,勾了一根弦,发出一声悦耳动听的声音。 “这位公主是个有心人,以后她若是被母后召进宫,你来报我。” 含烟迟疑了一下,任谁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十分不喜这门亲事。 不过现在掌后宫大权的人,是她的主子太后娘娘。 “是。” 第50章 鸳鸯戏水 “公主,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下吧,”青黛小声劝道。 从宫里回到驿馆,苏浅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和月桐看着都怪心疼的。 千里迢迢来到天齐和亲,本以为两情相悦就够了,没想到遇上婆婆不喜。 这个天下是以孝为大,日后指不定要以这个名头怎么为难公主。 瞧着外面的夜黑成一片。 却说连个王爷的影子都没见着。 别说王爷,长归都是一去不回。 “嗯,你说他是不是不来了?” 苏浅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青黛扯了扯袖子,正在想怎么安慰她。 “算了,我困了,”苏浅不等她回答,径直扑倒在床上,背对着青黛,拉过蚕丝被,随意地往身上一搭。 接着,朝青黛摆了摆手。 青黛轻手轻脚地灭了烛火,退到了内室门口处。 侧着身子,发了一会儿呆,腿有些麻,于是苏浅翻过身子平躺着,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无尽的黑夜。 她这是患得患失了么? 这一晚自然是睡得不踏实的。 当然这一晚睡不好的,不只她一个人。 而这时,永寿宫里灯火通明,所有宫人都打起精神,陪着太皇太后等摄政王。 下定决心再等一盏茶的功夫,景湛再不来,休怪她硬闯御书房了! 撑着脑袋,终于在太皇太后忍无可忍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响起。 她的脸上先是喜,接着怒气直冲脑门,看着景湛一脸疲惫形色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又不自觉地挂上一层忧色。 “母后!”景湛双膝一弯,正要触地,太皇太后手心一推,一股大力将他扶起。 “湛儿!” 到底还是思恋和担忧的情绪占了上风,太皇太后的眼泪夺眶而出,“让母后看看,有没有受伤?” 景湛知道她最担心的是什么。 乖觉地在太皇太后面前转了一圈,再站定,“让母后担心了,儿臣没有受伤。” 当然,受伤了也不能让她知道。 “嗯,回来就好,”太皇太后抹了抹眼角的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 关键是她是整个皇宫里,最后知道儿子离开的。 这四个月可把她担心坏了。 景湛扶着太皇太后坐在榻上,耐心地等她心情平和下来。 过了小半刻钟的功夫,太皇太后清了清嗓子,这几个月来攒了好多质问的话,临到头了,却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说起。 “说吧,为什么瞒着我答应和亲?”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母后息怒,此事不是有意瞒您,儿臣知道您不会同意,......” “所以你先斩后奏?你是要气死我吗!” “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你父皇?” “你是为了天宗门那个江丫头?” 景湛垂着头,不说话。 太皇太后说了半个刻钟的功夫,突然意识到景湛就没答过她的话。 心中的火气嗖嗖往外冒,硬生生地撂下一句,“不论你所求的是什么,她绝不能有你的血脉!” “母后!” “你回去吧,本宫不想看见你这个不孝子!” 话音未落,太皇太后朝着寝殿的方向去了。 景湛揉着额头出了永寿宫,正要出宫门,遇上了严阁老派来传话的小太监,说有事要商。 他心里烦躁得很,想着这个时辰了,糟老头子们还不睡觉? 不过最后他还是闭了闭眼,“你去告诉阁老们,我半个时辰后到御书房。” 这一日苏浅起得比平时早一些,主要是天齐国都的位置偏南,天亮得早。 按天齐的习俗,她是待嫁之身,应宅在家里绣嫁衣。 不过,她的嫁衣早已准备好。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出去逛街。 想到这里,苏浅的早膳用得比平时少了一半。 “公主,昨晚深夜王爷来过。” 趁着苏浅愣神,月桐给苏浅夹了四只水晶虾饺。 怪不得她起床的时候,闻到了一丝柠檬草的香气,还以为只是残留在她衣物上的呢。 她昨晚赌气,把窗户关得严丝合缝的。 景湛要想进房间,只能揭瓦从房梁上下来。 苏浅像是想到了什么,捂着唇轻笑,“嗯,知道了。” 回过神,苏浅盯着碟子里的虾饺,“......月桐,你在喂猪吗?” 哪知月桐高举王爷的大旗,“王爷临走前特意嘱咐,要奴婢们照顾好您的饮食。” 其实景湛不说,月桐和青黛也是不敢怠慢的。 只不过王爷的话,在公主面前现在是好使的。 ...... 早膳吃了肚圆,慢悠悠地喝了一壶红茶,苏浅闲得无聊,让月桐拿了古筝到院子的树荫下。 弹完一曲《琵琶行》,她的心情爽快了许多。 手里捧着薄荷叶的青黛,走到了近前,“公主,有位姓萧的女子,说想见您。” “姓萧?” “是的。” 苏浅站起身,大致猜到了来人是谁。 她在丰京认识的人并不多。 “月桐,你跟我去看看。” “是。” 绕过长廊,穿过两个水榭,又走了小半刻,到了前厅。 苏浅刚走过屏风,眼前冲过来一个身着豹纹,面容姣好的女子抱住她,笑容灿烂,“公主姐姐,你好美!” 果然是自来熟? “溶若?”苏浅试探地说道。 萧溶若用力点头,“嗯!姐姐的声音也好听!” 一眨眼的功夫,萧溶若将苏浅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弄得苏浅连连摆手,“过奖过奖。”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浅清楚了她的来意,是萧誉让她过来陪她玩的。 再一细想,萧溶若是一个月前进京的,以她爱玩跳脱的性子,早已将丰京玩了个遍。 看得出来,这是某人的作风。 大约是他预料到了自己一回丰京,政务繁重,一时间腾不出空来陪她。 “姐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苏浅的思绪。 苏浅定定的看着,手心里出现的物件,勉强看得出来是个香囊的形状,说圆吧,有点方。 正中间弯弯曲曲地绣着一只小动物,像是双头蛇。 “谢谢你......这是什么?” “这是我找我哥讨了一些药草,做的香囊,药草名有好几个,叫什么来着?”萧溶若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索性放弃,顿了顿,指着香囊上的图案,“鸳鸯戏水,绣得生动吧!” ...... 苏浅沉默了一下,接受了这份特别的礼物,“嗯,绣工不错!” 第51章 逛街 听到这话,萧溶若满意极了,这是她第一次送人绣香囊呢!美人配香囊,这可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到的主意! 她一脸喜滋滋地望了一下四周,踮起脚尖附在苏浅的耳朵旁边,小声嘀咕。 接着,装作很淑女的样子规矩地站好。 苏浅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浪漫的女子,一双宝石般的眼睛乌溜溜的转,朝着她挤眼睛。 苏浅看了一眼月桐,朝着萧溶若点了点头。 天齐越是繁华的街道,路越是宽阔,除去道路两边的店铺摊位,剩下的空间还能容纳五六辆马车通行。 苏浅身着一身简单的水青色罗裙,扮作普通小姐的模样,与萧溶若坐在一起。 “姐姐你看,这里便是天齐的西市,这里什么都有,还没有宵禁!” “过了这些成衣、首饰、胭脂铺,便是笔墨街、手艺街、小吃街和酒楼,你对什么感兴趣?” “去看看笔墨街吧。” 虽然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但丝毫不影响萧溶若逛街的积极性,“好嘞!” 整条路上,在满是豪华马车中间,萧家的马车并不扎眼。 透过窗户,苏浅能看到外面人声鼎沸,多的是衣着华丽的夫人小姐,大部分戴着幕篱。 “姐姐,她们都没有你漂亮!” 这半日来,萧溶若的小嘴巴巴的,就没歇过气,变着花样逗苏浅开心。 苏浅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这时马车突然受惊,车厢往后仰,两人来不及反应,后背直直地往车厢后壁撞去。 月桐是坐在车厢门处,本能地朝苏浅和萧溶若扑去,狭窄的空间又施展不出来功夫,反应过来后,只得死死地扣住坐椅。 好在萧家的车夫,本是萧誉的亲卫之一,年纪二十出头,性子稳重,除了一身高强的功夫,驾车的本事也不错,马儿很快平静下来,车厢也稳住了。 “公主,您没受伤吧?!”月桐心都要跳出来了。 “没有。” 苏浅只感觉后背有些麻。 “溶若,你怎么样?” 萧溶若皱着眉头,揉着后背,“我也没事儿。” 话音刚落,萧溶若走出了车厢,小脸一脸严肃,声音奶凶奶凶的,“慕寒,怎么回事?” 没等慕寒回话,众人耳边响起一声娇喝,“你家马车怎么赶的?!害得我家小姐受了惊!要是受伤了,你们赔得起吗?!” 萧溶若握着小拳头,不管是不是慕寒的问题,她都不允许有人指责她带出来的人。 扭头看向声源处,是一个微胖的圆脸丫鬟。 心头的火滋滋地往外冒,原来是狗仗人势! 还没等她发功开骂呢,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姑娘说错了,这家马车前有一个小孩子在奔跑,那位兄台反应及时, 避开了孩子。” “说起来,他们的车厢的晃动最大才是。” 萧溶若看向那位好心人,心里顿时想吐血,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不就是荣国公府的三公子容时! 也顾不得要为慕寒伸张正义了,转回头,装作没看见他,趁着容时没有认出她,嗖的一下窜进了车厢。 这时,周边的人围了上来,刚刚奔跑的两岁男童,在一个仆妇怀里哇哇大哭, 仆妇看着是个明白人,朝着慕寒深深福了一福,“多谢这位小兄弟相救。” 又对着萧家身后的马车福了一福,“对不住。” 圆脸丫鬟一看对方,只是个衣着普通的仆妇,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哼!管好你家小少爷!” 那仆妇又朝着容时福了福,“多谢这位小兄弟仗义执言。” “嬷嬷...我...要肥家......”男童哭得话都说不清了。 “好好好,”仆妇抱着孩子匆匆地离开了街。 围观的众人散去,马车开始缓缓走起来。 “你怎么这般模样?”苏浅打量了一眼萧溶若,结合那个男声和萧溶若的行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故事。 此时马车正路过那个男子的马车,萧溶若滑坐到车厢底板上,“什么模样?” “你脸红了,”苏浅打趣道。 “没有没有,我是气的!”萧溶若急急解释。 当然是越抹越黑。 苏浅也不再继续,转而问道,“那个男子是谁?” “荣国公府三公子容时。” “哦~”苏浅刻意拉长了尾音,“你喜欢他?” “没有没有,我怕他认出我,事情是这样的,那天......” 过了小半刻,就在两人到达墨涟居的门前,走下马车,一脚踏过来了门槛。 殊不知,容时等候已久,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心,“萧溶若!” 萧溶若拽着苏浅的胳膊,本能的收回脚,立在空中,“哇哇哇!讨债鬼啊!姐姐救命!” 容时错愕地看着萧溶若,更没想到她旁边还有人,不过凭他的身份和消息,第一时间认出了,眼前这位戴着幕篱的女子。 这个靠山太大了,他根本惹不起! 朝着苏浅微微颔首,瞪了一眼萧溶若,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墨涟居。 出了墨涟居,容时松了一口气,打开折扇,呼呼扇风。 长随同福一脸不解,他家公子哪里是能吃亏的性子,好不容易逮着了那位萧家姑娘,这站了许久,就这么离开了? “公子?您怎么不找萧姑娘算账?” “算不了,她旁边站的姑娘是大宛公主,未来的摄政王妃。” 这么一说,同福的腿都开始颤抖了,“摄政王妃?” 容时收起折扇,敲了敲同福的脑门,“走,去知味楼喝酒去~” 墨涟居里十分安静,有两层,第一层是笔墨纸砚,第二层是各类书籍,苏浅在一层,手里拿着一方砚台在琢磨。 萧溶若心里有些纳闷,讨债鬼遇上她,还能这么轻易地走了? 坐在休息区的她,瞅着地板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有苏浅在,他不敢造次! 想通了这个环节后,她决定了,以后务必要抱紧苏浅的大腿! “掌柜,给我家小姐拿来,你们店最好的砚台!” 这个声音好耳熟,抬头一看,这不是那个圆脸丫鬟吗! 第52章 日月同辉 这个女子声音尖利,在一楼的人,几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来丰京这么久,萧溶若遇上的的王公贵族不知有多少,个个都算得上是谦和有礼。 连她最讨厌的容时,也从来没有趾高气昂过。 不知是谁家女眷如此嚣张。 砚台? 苏浅正好也是来看砚台。 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萧溶若连忙起身,往苏浅所在的砚台处走去。 果然,会来事的许掌柜正在向圆脸丫鬟和她身后的小姐介绍。 “这位姑娘好眼光,手中拿着的这方端砚,名为 ‘日月同辉'',不过现在本店只有最后这一块,这......” 许掌柜有些犹豫,面前这位小姐,是辅国大将军周昭南的嫡女周梨初。 而周昭南向来有活阎罗之称。 将门之下无犬子,周昭南有五子一女,五个儿子除了小儿子太小,未上过战场,其他的四个儿子,都被他带到了天齐的北境戍边。 抵挡的是东离国的铁骑。 当然这唯一的女儿从一出生起,便备受宠爱。 “我要了,”女子的音调清丽婉转,是命令的语气。 苏浅秀眉微蹙,侧头看向那位女子,年纪与她一般大,薄妆桃脸,五官称得上是花容月貌,衣饰十分华美,一袭黄色锦绣绫罗纱衣,发髻上黄金九鸾钗步摇。 “看什么看?我家小姐是你能随便看的吗?”圆脸丫鬟站过来,挡住苏浅打量的视线。 苏浅抿了抿唇,正要开口。 “不能看,那还不带个幕篱?!”萧溶若气得不打一处来。 “你!...你们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圆脸丫鬟气闷了一下,这事还真不赖她,出门本带了幕篱,可惜马一受惊,上面洒满了茶水。 苏浅看着面前这一主一仆,秀眉微皱,本是偷偷出来逛街散心的,又不想闹大,于是拉了拉要冲上去打人的萧溶若。 “请问这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什么?你连我家小姐都不知道?”圆脸丫鬟一脸不屑地撇过脸。 空气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许掌柜立刻笑呵呵地打着圆场,“这位小姐是周将军府上的。” “跟她们多说什么,赶快把那块砚台给我包起来,”周梨初有些不耐烦了。 “这位小姐可否把砚台给在下?”许掌柜硬着头皮,伸出了手,他心里默念这位小姐可千万不要看上这块砚台啊! 苏浅没有动作,只看了许掌柜一眼,他本能地打了一个寒颤,收回了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虽不知这位眼生的小姐是什么来历,以他多年经商的经验,倒也看得出,苏浅定然身份高贵。 然而做生意,讲究的是先来后到,许掌柜再担心得罪周府的名声,这会儿也只得嘿嘿赔笑。 “啊...看来这位小姐也看上了这方砚台,周大小姐,今日这方砚台实在是没有现货,要不在下明日给您送到府上?” “怎么?许掌柜是要为了这两个野丫头,得罪周家,”周梨初有些不敢相信,她知道墨涟居身后有人,但想不到他竟然能拒绝她。 不过,周梨初的本意是尽快拿着砚台,送给心上人。 不等许掌柜再解释,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这块砚台多少钱?” 许掌柜心弦一松,以为周梨初是同意了明日送货上门的提议,摊开了五个指头,“五百两银子。” “我出一千五百两,买下这块砚台,快给我包起来。” 这话一出,店里的客人有些唏嘘,一个接个地围了过来。 许掌柜这下是知道了周大小姐的意思,心生急智,看向苏浅,“这位小姐,您要是不着急用,在下将一千两给您,您可否将砚台给在下?” 围观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白得一千两,何乐而不为?” “周家的钱也敢拿,不怕烫手?” “什么档次,也敢跟周姑娘看上同一块砚台?” 来围观的多是年轻的读书人居多,也有几位世家小姐,听得出来,是一面倒地偏向周梨初。 这可把萧溶若气得够呛,尤其是有人不停地强调野丫头的时候,要不是苏浅用了内力拉住她,她早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冲向人群。 苏浅不是圣人,“多谢许掌柜好意,我不缺钱。” “对!我们不缺!”萧溶若大声喊道,她想起来自家哥哥出门前,给她塞了三千两银子。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人啊,捡钱都不会!” “穿得怪里怪气的,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小姐!”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脏钱呢!” 这话听着,是越来越难听,气得萧溶若直跺脚。 周梨初听得很受用,挑衅地看了一眼苏浅和萧溶若,扭头看向许掌柜,正要发难。 门口处听到一句重重的男声,“老许,这是怎么回事?” 许掌柜听着是闻笙的声音,老眼放出一道精光,“东家!” 闻笙大步跨进了门。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是闻公子!” 围观的人群自动分成两边,一身杏黄底团花锦衣的高个美貌男子,走到了人群中央。 “周姑娘。” “萧妹妹。” 萧溶若见过闻笙两面,知道这是哥哥的朋友之一,大概猜到了他与这家店关系,甜甜地叫了一声,“闻哥哥好!” 闻笙一看苏浅,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该怎么叫呢? 只看她一身便装,肯定是不能叫公主的,眼珠子一转,用苏浅能听到的声音叫道,“表嫂好!” 不等苏浅反应,扭头朝着许掌柜,微微颔首。 众目睽睽之下,许掌柜用最简洁的语言,最快的速度,说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闻笙听完,朝着周梨初礼貌地笑了笑,“周姑娘,不好意思,这块砚台今天不能卖给你。” 围观的众人惊掉了下巴,这是什么情况?! 闻笙身后是长公主府,怎会为了一个无名小辈,开罪周家? 莫非那两个姑娘的来历不凡? 不少人捂住了嘴,刚刚他们的嘴都说了些什么?! 周梨初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场面忽然逆转,她的胸口一起一伏,“闻公子,你......给我记着!” “还有你们俩!” “秀清,我们走!” 第53章 醉酒 萧溶若朝着周梨初翻了个白眼,“嘁,我才不怕你!” 周梨初一走,许多人意识到他们明显站错了队伍,麻溜地贴着墙根溜之大吉。 丰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与闻驸马所出的这个儿子,是个笑面虎。 许掌柜大约意识到了这位客人的重要性,示意店里的小二将店里余下不多的客人人,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门。 偌大的店在一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表嫂,您看上哪个,随便拿,这也是你家的店,”闻笙朝着苏浅,露出一个自以为十分和善的笑容。 苏浅放下了手中的砚台,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只有那个人身边的人,才会如此称呼,“别乱叫,我与他还未成亲。” “是,表...公主,”闻笙从善如流地改口,他可要在苏浅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以后才好请她吹吹枕边风。 最终,苏浅以三百两的价格买下了这方砚台。 等苏浅几人一离开,许掌柜抹了抹脑门上的虚汗,“东家,奴才没给您惹事吧?” 好家伙,那位女子是大宛公主! 这么说来,他一直知道闻笙背后还有人,可没想到是摄政王景湛啊! 他差点惹恼了大东家的媳妇! 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你做得很好,报信报得及时。” “行了,我走了,有事到知味楼找我。” “奴才谨记,东家慢走,”许掌柜把头垂得低低的,他不会以为东家是真的对他赞赏有加。 这事要是闹大,他丢了差事不说,留在长公主府中的老妻孩子,可就难说了。 值得庆幸的是,东家这么说,至少在摄政王追究起来的时候,替他遮挡一二。 于是,他强行打起精神来,“书久,你带四个人,跟我去盘库房。” “掌柜的,现在是月中......” 不怪书久会疑惑,以往墨涟居是一个月盘点一次的。 许掌柜老眼一瞪,“从今往后,每月盘点两次,月中一次,月底一次!” 书久是许掌柜跟前的老伙计了,看得出许掌柜心中所想,大约是想增加盘点次数,为店铺减少损耗。 连忙应声去叫人。 萧家的马车缓缓地在小吃街上走着,折腾了这小半天,闻着空中传来炭烤孜然羊肉的香味,苏浅的味蕾也苏醒了。 她咽了咽口水,“溶若,你吃不吃羊肉?” 说起羊肉,萧溶若吸溜了一下口水,“姐姐,我带你一个好地方,有好吃的烤羊肉!” 说罢,她看向车帘处,“慕寒,速去天香客!” “是,各位坐稳了!” 话音一落,车轱辘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许是快到饭点的原因,天香客的大门处,已经热闹非凡。 进了大堂,空气中飘来了一阵阵菜香。 跑堂的小哥客气地迎了上来,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萧姑娘,请问今日是雅间还是大堂?” 萧溶若一愣,再一想,她这个月来这里吃了十多次,被记住也正常,“啊,我要安静些的雅间。” “请各位随我来。” 走了一会儿,人声渐渐低了下来,苏浅一行人跟着小伙计,到了二楼靠里的包厢,名为风卷帘。 苏浅心里默念了一遍,倒是个好名字。 走进雅间,室内燃着淡淡的熏香,房间用两扇大屏风,隔成了两段,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木如意圆桌和一个矮榻。 榻边摆着两只高脚花瓶,里面各自盛一束带着水珠的鲜花。 从桌子往前走,便是两扇大窗户。 屏风后是一张书案,摆着文房四宝,侧面是一个多宝阁,错落有致地摆放的是,一些市面上少有的瓷器物件。 穿过多宝阁,有一个小屏风挡着的是,是一个净手台和一面铜镜。 环视一圈后,一行人落了座,萧溶若噼里啪啦地报了一连串菜名。 那阵仗,比点菜的小二还熟悉菜单。 没错,几种药草名,她一个字也记不住,菜单倒是可以倒背如流。 听到十几道菜的时候,苏浅有心想要阻止,看着她在兴头上,又只得作罢。 “好了,先点这些,不够我们再加,”萧溶若客气地朝点菜小二道。 小二看了看,手中记下来的两页菜单,二十五道菜,咽了咽唾沫,“萧姑娘,请问您是四位用餐?” 萧溶若想起了天香客,不允许浪费的规矩,“噢,我们尝个味,吃不完会打包的。” 听到想要的答案,小二嘿嘿一笑,“各位请稍候。” 随即,将雅间的门轻轻掩上。 “姐姐,刚刚我点的都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味道好极了!” 苏浅笑着点头,“为难你了,把人家的菜单背了一遍。” 萧溶若爽朗一笑,“这个不难背,你吃过一口菜,这个菜名就留在脑海中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刚才点单的小二敲门进来,身后的跟着一串同伴,端着有盖子的菜品,走了进来。 不揭盖子,室内已是菜香扑鼻。 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菜,每一道菜的左上角都刻着一道小字,是这道菜的菜名。 “各位客官,请慢用。” 月桐说什么都不愿意落座,苏浅心知这个天下,每个人的礼仪尊卑是刻在骨子里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任由月桐布菜。 萧溶若看向慕寒,还没等她开口呢,只见他嗖的一下窜出了窗户,只留下一句,“公主,小姐,我回马车上等您。” 给他八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跟大宛公主,自家小姐一起用餐的啊! “姐姐,你尝尝这道盏烤羊!”萧溶若用公筷给苏浅夹了一筷子。 苏浅笑着应下。 “味道很不错。” 接下来的就是, “你再尝尝这道,鲜虾蹄子烩!” “还有这道,八宝鸡!” ...... 两人吃得兴起,最后萧溶若还要了一壶菊花酒。 可惜,一杯下去,她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浅刚尝出菊花酒的味呢,见萧溶若这样,连忙与月桐一道,将她扶到矮榻上休息。 留下月桐看着萧溶若,她去洗个手。 正在用手帕擦手,听到隔壁传来“哗啦”一声,是衣帛撕开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女子的惊叫声! 第54章 小醋瓶子 苏浅头皮一紧,为数不多的酒意,瞬间全无。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她势必会出手的。 只不过现在萧溶若睡着了,月桐需要护着她,只有她一个人。 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先听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只见苏浅垂着黑眸,放出内力,隔壁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她的耳朵。 先入耳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哭腔,“平王,求求您救救我父亲!我父亲不是贪官,他是冤枉的!” “他可不冤呐!别挡了,本王已经看完了,让本王先享用一下丰京第一美人!”是一个粗犷的男声。 听到这里,苏浅是不想多管了,且不说景湛要称平王一声三皇叔,这听着,还涉及了一桩盖棺定论的案子。 转念一想,作为子女,总是不愿意接受父母做过丧尽天良的事。 在这个时代,一个弱女子没了父母的依靠,应当是极其艰难的。 或许,跟了平王,也算是她的一条出路吧。 “王爷,求求您,求求您......” 女子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行行行,本王答应你,去帮你父亲周旋,”男子有些不耐烦。 闻言,女子止住了哭声,“谢谢王爷!” 大约是预料到,接下来会是什么声音,苏浅正要收回内力,她听到一句, “怎么?不愿意?还想着我那个好侄儿景湛?” “我那好侄儿过一个月成亲,娶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脑海中自动摘取了关键词,跟景湛有关! 苏浅没有动作。 “不...不是,我......” 接着,苏浅听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哼!你以为丰京城,除了本王,还有谁能要你!” 顿了顿,“不过,你倒是提醒本王了,本王决定用玩过的丰京第一美人换天下第一美人!” 苏浅愣在了原地,这个平王,在景湛口中,是个老好人的角色啊! 也是! 这年头,谁还没个人设呢! 似乎是那女子得知能嫁给景湛,放弃了抵抗,满足了平王的征服欲。 很快,苏浅耳边传来了两人肢体碰撞和女子的呻吟。 脑中一个激灵,她猛的收回内力。 一抬头,发现多宝阁的屏风处,凭空多出来了一个玄色身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浅揉了揉眼,是她眼睛花了? 还是喝酒喝多了? 景湛看着她迷糊的可爱模样,迈开长腿,大步朝苏浅走去。 直到落入景湛怀中,呼吸到他身上柠檬草的香气,她才回过了神,放低了声音,“景湛?真是你!” 接着,又一脸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隔壁。 此刻隔壁的一男一女,正是高潮迭起的时候。 景湛一听,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浅,喉咙上下滚了滚。 “走。” 他的气息明显地有些不稳。 到了外间,萧溶若和月桐已经不在原地,“她们俩呢?” “萧誉也来了。” “噢!” 几个起落,两人落进了驿馆。 站稳后,景湛没有松开她的腰,苏浅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忙完了?” 景湛不答反问,低哑的男中音在她耳际,“想我了吗?” 气息扑打在她的耳后,仿佛小猫在轻轻地挠。 “想了,”苏浅的声音低低的。 听到这个回答,景湛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宠溺地摸了摸她微红的小耳朵,“以后不许再听今天这样的墙角。” 苏浅愣愣地抬头,“你没听出来隔壁的人是谁?” 这下换到景湛尴尬了,怎么可能听出来呢? 他轻咳了一声,摇摇头,“没有。” 苏浅见他的模样,不像说谎,“那个人你认识。” 接着,苏浅将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景湛脸色微变,“他的消息这么快,咱俩的婚期在一个月后,是今日上午的消息。” “本想亲自告诉你,没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提到婚期,苏浅垂着小脑袋,脸一点点变红。 最后,她扬起小脸,“那个丰京城第一美人有我好看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缠绵的吻。 过了有半炷香的功夫,景湛才放开了她,“她没你好看。” 没过一会儿,窗户边有了轻微的动静,景湛站起身,刮了刮她的鼻梁,“小醋瓶子,晚上给我留扇窗。” 苏浅摸着鼻梁,语调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什么时辰来?” “现在不能确定。” “我会来。” “不许再偷喝酒。” “你最好看。” 听他越说越不着调,心知景湛最近身上的担子重,她伸出小手推了推他,“别说啦!你赶紧走。” 景湛单手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弯腰低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乖一点,你先睡,不用等我。” 苏浅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像个熟透的虾米,直到景湛的身影消失不见,声音低如蚊呐,“谁要等你......” 永寿宫里。 一位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摇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道,“姑母~” 太皇太后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嘉柔,正妃之位,姑母早为你打算好了,只说这一遍,你可得记好了,不能胡来。” “湛儿已经答应我,不会让那位大宛公主有孕,等她入了府,等两三个月,两国和亲的风头过了,姑母便以开枝散叶的名义,让你成为侧妃。” “你入了府,有了孩子傍身,正妃之位自然是你的。” 这个消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自然是不信的。 可这是她的亲姑母,当朝太皇太后的亲口承诺! 宋嘉柔惊喜地抬头,“姑母对我最好了!” 好在她一直以为最大的情敌,是有丰京城第一美人之名的李晚衣。 跪求了父亲许久,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举将李家扳倒。 虽然半路来了一位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大宛公主,凭借姑母的宠爱,宋嘉柔可没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和亲公主罢了! 就算有景湛的喜欢,有她姑母在,她也蹦跶不了几日! 正妃的位置,早晚都是她的! 如果能让景湛早些厌弃她,那岂不是更好?! 这么想着,眼角的余光落在冒着热气的茶壶上,她脑中突然闪过,前两日看到的打铁花场面,顿时心生一计。 第55章 打铁花 三日后。 宫门外一辆马车稳稳地行驶着,车厢里苏浅三人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虽然预料到太皇太后对自己不喜,但没想到竟是这么明目张胆。 青黛一脸愤怒,“太皇太后太过分了!这大热天看什么打铁花!” “简直是欺负人!” 月桐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些,别给公主招惹祸端。” 苏浅没有说话,心里说不气是假的。 这一次进宫,她对后宫能吃人,这句话深信不疑。 尽管张太后以天气炎热为由,想替她拒绝磁石,却被太皇太后一句这是想要本宫的生辰礼,给堵了回去。 箭在弦上的形势,不得不应下十日后表演打铁花。 在苏浅答应后,太皇太后身边站着的宁康县主宋嘉柔,那掩藏不住的得意表情,很难不让人多想。 据她所知,宋嘉柔是太皇太后胞弟的嫡次女,太皇太后在生景湛伤了身子,在景湛去了天宗门后,承恩公主动将刚出生的她抱进了宫。 也就是说,她是从小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 看过打铁花的人都知道,那铁水温度高达1600度,落在人身上,必然是斑斑驳驳的烫伤。 恐怕那位宁康县主的想法,是烫伤她。 见苏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月桐闷闷地垂着头,给他倒了一杯解暑的绿豆汤,“公主,您别着急,回了驿馆,奴婢让长归给王爷去个消息。” 提到景湛,苏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抬手接过绿豆汤,入口是冰冰凉凉的,烦躁的心冷静下来。 “不必,他会知道的。” 御书房内。 景湛与几位阁老商议国事,大内总管郑延秋带着两个小太监,端着两个冒着凉气的茶壶,从侧门走了过来。 众人心中那么纳闷,郑总管不是刚送了薄荷凉茶? “摄政王,太后派人送了金银花凉茶。” 太后? “嗯,”景湛点头,已经猜到多半是后宫出了什么事,“太后的人在哪里?” “在偏殿。” 景湛直起身,拂了拂微微皱起的衣袍,“诸位先议,本王出去一趟。” “是,”几位阁老先后站了起来。 景湛在偏殿短暂停留后,直直奔出了宫。 此时,苏浅回驿馆,换了一些轻便的衣饰,来到驿馆的院子。 一个皮肤黝黑,身着短褂的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两根一臂来长的木棍,站在树下乘凉。 “草民戴励见过公主。” “免礼。” 这是丰京城的打铁花大师戴励,是长归的大舅。 直到苏浅站在戴励面前,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见到天下第一美人。 想着不能给长归丢脸,戴励将头垂得低低的。 “公主,长归说您这有人想学打铁花。” 苏浅笑容淡淡,“嗯,是我要学。” 戴励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公主,您要学打铁花?!” 苏浅点头,“是的。” 戴励犹豫了,打铁花虽没有传男不传女的限制,但女子天生手劲较小,还要敢于直面1600度的铁水。 从业三十多年,他可从来没教过女子。 不说别的,他身上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 “公主,稍有不慎,您会烫伤的。” 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与摄政王即将成婚,别说受伤,掉一根头发,他都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戴励现在严重怀疑,长归是想谋害亲舅。 他急得四处张望,寻找长归的身影,他好想逃。 苏浅知道戴励在担心什么。 “戴师傅放心,我只打一次。” 戴励连连摆手,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别说一次,半次也不行啊! “姐姐!你要打什么?”是萧溶若蹦跶过来了。 苏浅转头,看向一身绿油油的萧溶若,强忍住笑意,“打铁花。” “什么?你学!”萧溶若瞪大了水眸。 戴励装作不经意地往后退了退,心里十分感激这个姑娘,她几乎喊出了他的内心话。 只不过,接下来这个姑娘的话,他恨不得将长归吊打三百回。 “我也要学!”萧溶若盯着戴励手中的木棍,眼里放着光。 戴励内心:今日不宜出门。 “萧姑娘,打铁花很危险,”青黛得了苏浅的示意,连忙上前劝道。 “那我更要陪姐姐一起了!”萧溶若一脸理所当然地答。 青黛一时语塞,苏浅的嘴角弯了弯,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再劝她。 “参见王爷。“ “参见萧将军。” 院子门口传来请安的声音。 苏浅听到了,扭头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穿过一片竹林,便是凉亭,凉亭的四个角落里,放置着冰块,风一吹,空气是凉丝丝的,沁人心脾。 “哥哥!”萧溶若惊喜地喊道。 “皮猴子,你在做什么?”萧誉走到近前。 “哥哥,我跟姐姐学打铁花呢!” “草民戴励参见王爷,参见萧将军!” “免礼。” 景湛脚下不停,快走了几步,才跟上了苏浅的步子。 “苏浅!”景湛一把拉住了苏浅的小手。 月桐和青黛对视一眼,留在原地。 苏浅使劲甩开了他的手,进了凉亭。 景湛没有再去拉她的手,只站到了她面前,长手一伸,将他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日进宫了。” 不知怎的,苏浅突然感觉自己眼睛有些酸,知道他是得了消息,立刻赶到她身边的。 “不必学打铁花,小傻瓜。” “你在天齐不必讨好谁,要讨好的只有我。” 隔着衣襟,景湛感觉到了湿意,心里颤了一下,单手勾起苏浅的下巴,“感动哭了?” 这是在邀什么功? 明明他是罪魁祸首。 苏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看着她眼中有了一点儿笑意,景湛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在他的软声细语和温柔攻势下,苏浅心中的郁气,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打铁花我是要学的。” 迎上景湛询问的目光,“这次是我应下的。” “太危险,不许,”景湛一脸严肃,是不可商量的语气。 万万没想到形势陡然逆转,苏浅咬了咬唇,换成了甜软的声音,“师兄,师父让你保护我~” 第56章 画册 景湛身体一震,顿时苏浅感觉腰一紧,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带离了地面,一个呼吸,便落进了她的卧房。 随即,他滚烫的吻落了下来,她慌乱地扭动着身体,却不曾想他却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刻进自己的骨髓,融进自己的血液一般! 她被弄得无法呼吸,身体也急速升温。 过了许久,景湛发红的眼睛才恢复了清明,放开了浑身发软的她,捏了捏她水嘟嘟的小脸蛋,柔声道,“你想学就学吧。” 苏浅嗯了一声,乖巧地贴在他厚实有力的胸膛上。 她要打出最美的铁花! 让永寿宫的算盘,打不响! 景湛再回到宫中,已是暮色四合。 咸福宫。 “太后娘娘,摄政王进宫了,”觉夏走进了寝殿。 闻言,张太后笑了笑,“他这两兄弟,倒是一个比一个痴情。” 她想起了意外早逝的丈夫,景湛的亲哥景淳,当初对她也是一心一意,顶着太皇太后的压力,死活不肯纳一个妃子。 直到他离世,后宫中也只有她一个女人。 不一会儿,张太后的眼角就有了水光,觉夏猜到她应当是想起了与先帝的过往,连忙出声打断。 “娘娘,明日皇上休沐,一早会过来陪您去千佛寺祈福。” 张太后眨了眨眼,把泪憋了回去,想起了有段时日未见的儿子,“嗯,你叫人进来梳洗,本宫今晚早些睡下。” “是,娘娘。” 另一边,景湛踏着月色进了永寿宫。 其实,太皇太后心里早有准备,本以为景湛会质问自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只是问问她最近的生活起居。 对白日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这一来,太皇太后心里没了底。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烛光下的景湛,与他的丈夫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看得太皇太后失了神。 “母后,母后?” “哦,母后走神了,”太皇太后收回思绪,“湛儿,你刚刚说什么了?” “儿臣说,宁康县主到了婚配的年纪,母后有什么想法?” 太皇太后的眼睛陡然放大,心中警惕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她一直属意你,母后呢,觉得她知根知底,做你的侧妃,如何?” 景湛面色不变,“母后,她从小养在您身边,与儿臣情同亲兄妹,这个话以后莫要再提。” 他的语调平缓,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是景湛第一次在她面前,用这样强硬的语气。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联想到白日的事,“湛儿,是为了大宛公主?” 景湛没有答话,反而是拿出一本画册,放到太皇太后手里。“母后,这是我选出来的十位京中俊杰。” 太皇太后顿时怒容满面,“啪”的一声,将画册扔在地上,“你这么看不上嘉柔?” 景湛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册,按在桌上,手指关节分明,“她是我妹妹,这个名单是儿臣亲自筛选的,母后三日内选不出来,儿臣替母后做选择。” “逆子!”太皇太后扫袖,将画册又拂到了地上。 这一次,景湛没有再去捡,眼中波澜不惊,“母后早些休息,儿臣告退。” “你给本宫站住!” 景湛脚步一顿,回过头,“母后,还有事?” 太皇太后的胸前一起一伏,显然是怒极的模样,“嘉柔只能嫁给你!” 听到这话,景湛倒也不恼,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儿臣以为,有的事,母后还是不要强求。” 留下这句话后,景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永寿宫。 身后传来不停打砸器物的声音。 第二日,太皇太后称病。 后宫的正经主子,不过几十个,可宫人却有上千人。 哪个宫中一有风吹草动,宫人知道的是最快的。 “摄政王,外面来了永寿宫的千结姑娘,来请您过去一趟,”郑总管小心翼翼道。 以他的消息,看得出来景湛不会过去,可他又不得不提。 景湛正在翻折子的手顿了一下,沉吟片刻,“你亲自跑一趟太医院,请太医令去永寿宫。” “是,”郑总管恭敬退了出去。 要他说啊,太皇太后这病,大罗金仙来了都不会好。 没过多久,郑总管轻手轻脚地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景湛头也不抬,声音平静无波,“郑总管,又怎么了?” “回王爷,宁康县主来了,跪在殿外,请您过去永寿宫,”郑总管艰难地说完,手心已经打湿。 “让她先跪着,当是出嫁前练练规矩,过一个时辰再来提醒本王。” “是,”郑总管越发恭敬地退了出去。 看着骄阳似火,宋嘉柔跪在石板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生不忍,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太监。 不一会儿,小太监拿来了一把油纸伞和凉茶。 “郑总管,表哥不愿见我?”宋嘉柔见状有些惊讶,她来时,膝上已经绑了护膝,可饶是如此,膝盖也有些难受。 “县主,王爷在忙,现在没有时间,”郑总管说得委婉。 “哦,”宋嘉柔皱着眉头,揉了揉腿。 直到跪了半个时辰,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郑总管不再露面,小太监跑了几次,都说景湛还在忙。 心道不好,姑母这病来得突然,她可算是明白,为何李嬷嬷会让她一定要戴护膝。 驿馆里。 戴励战战兢兢地给苏浅和萧溶若示范,打铁花第一关。 用木棍击打石头。 学习打铁花,对场地有要求,他特意找了个阴凉处。 许是担心两位贵人中暑,已经有侍从在阴凉处的四周陈放冰山。 “公主,萧姑娘,打铁花得够力气,两位像我刚才所示范的那样,先将石头打至十几米的树梢,”戴励尽量用文雅的词去说话。 “啊?!”萧溶若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回头看着苏浅已经开始在练习了,于是她不再多说,跟着闷头练习起来。 两人胳膊都是纤细无比,打出来的成绩,当然是不堪入目的。 看着两个女子练得认真,倒是令戴励刮目相看,时间一长,自热而然与两人也熟稔起来。 为她们两人的进步,感到由衷的高兴, “公主,刚才那个小石头有五米高了!” “萧姑娘,已经打到三米高了!” 第57章 风波平息 在戴励不停的夸赞和鼓励声中,两人圆满结束了一天的练习。 这一天下来,戴励说苏浅已经能达到七八米高。 其实,苏浅清楚,大约也就是六七米的高度罢了。 不过,任谁被夸了一天,心里都会乐滋滋的。 就连今日一身小辣椒装扮的萧溶若,走路的时候,离开驿站的时候,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正在用晚膳,青黛一脸喜色地凑到苏浅耳边,低声道。 “公主,长归说,王爷要给康宁县主赐婚,今日还罚那位县主,跪了一个时辰呢!” “太皇太后一开始装病,后来得知那位县主罚跪,真病了。” “嗯,知道了,”苏浅脸上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不知是因为下午的运动量大,还是心情好的缘故,用膳时,她多喝了一碗汤。 用完晚膳,去了小院里走了两三圈,再回房,月桐捧着热毛巾迎了上来。 现在手臂只是发软,如果不热敷,明日训练,估计她抬不起手。 这一晚,她睡得比往日早些。 景湛从窗户进来,她已经睡得香甜。 坐在床沿上,给她轻轻揉了一个时辰的胳膊,才离开了驿馆。 回到摄政王府,已是深夜。 刚歇下,长归敲开了门,“王爷,长春观来信。” 一听长春观,景湛靠坐在床头,接过了信,却没有着急看。 以长归的敏锐,他发现,自家王爷是头一次接到长春观的消息,是这样的态度,脸色复杂,似乎不太想看的模样。 等了一会儿,见景湛捏着信筒,既不看也不发话,放低了声音,“王爷,您有事叫我。” 景湛挥了挥手。 长归应声离去,合上了卧室的房门,抱着剑靠在柱子上。 结合刚入京,自家王爷下的封口令,长归大约猜到了什么。 甩了甩头,主子们的事,他可插不上话。 翌日清晨。 一身黄澄澄的萧溶若哭丧着脸,在约定的时间,到了昨日的训练场地,具有地理优势的苏浅已经在练习了。 “姐姐,我热敷了胳膊,让水香揉了半个时辰,还是好酸痛,”萧溶若拿起两根木棍,手臂酸痛得龇牙咧嘴。 苏浅见她的脸扭曲成了痛苦面具,停了下来,“我也是这样,感觉挺管用的呢。” 不过她眼角的余光,觉察到月桐和青黛在偷笑,她抬眼看了过去。 青黛走上前,用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昨晚王爷给您揉了一个时辰的胳膊。” 一个时辰?! 她没印象?! 苏浅愣了一下,耳根开始发热。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萧溶若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青黛说,她昨晚趁我睡着,还揉了一个时辰,”苏浅面不改色地答。 萧溶若放下木棍,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姐姐,你家丫头对你真好!” 苏浅笑着点头,战术掩饰般地拿着木棍练习。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戴励进了院子。 看着两人练习得有模有样,心里由衷地感叹,这两人绝对是他带过最好的学生!有天赋不说,还勤奋! 于是,他开始了今日份的夸夸夸。 文华殿内。 偌大的正殿里,只有景湛和宗人令景策两个人。 安静得能听得见落针的声音。 景策看完长达数十页的证词,皆已花白的两鬓似乎更白了些,他的唇动了动,“摄政王,老三这......” 宁王景策是老大,老三平王景耀是他的胞弟。 只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亲近。 可今日景湛是以宗人令的名义,请他入殿。 景湛面上看不出喜怒,“大皇叔查实后,将三皇叔带到宗人府吧。” 证词上皆是重罪,景策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他的儿子兵部右侍郎景和打算,心里长叹了口气,声音有些瓮,“宗人令领命!” 景策离开后不久,郑总管急急走进了大殿,“王爷,太后身边的觉夏姑娘来了,请您去永寿宫。” 一听是太后身边的人,景湛抬起头,他猜到多半是什么事,“知道了,这就去。” 一进永寿宫的寝殿,很明显就能闻见一股药味。 景湛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虽知道太皇太后如此折腾是为了康宁县主,但作为人子,母亲真的生病了,他心里是有些堵的。 “皇嫂,”景湛朝着张太后点头。 张太后挥退了伺候的宫人,合上了殿门。 景湛走到床前,太皇太后的气色的确不太好,听到动静,侧过头来,也许是生病,声音有气无力,“湛儿来了。” “母后,您感觉如何?” “一把老骨头了,只是受了风寒,没有大碍。” 母子两人默契地不提,康宁县主罚跪晕倒的事。 “湛儿,母后叫你过来,是想说,嘉柔年纪尚小,能不能让她在母后身边多留一阵子,等过了年去,再提赐婚的事?”太皇太后的姿态放得低。 本打定主意不会松口的景湛,没有答话,转念想到康宁县主与母后生活多年,情同母女。 现在离过年,还有六个多月。 他内心又有了一丝松动。 “湛儿,母后求你了,”太皇太后声音哽咽,眼角有些湿润。 话说到这个份上,景湛不得不点头,“那母后这几个月,好好琢磨一下人选吧。” 话音一落,太皇太后心里舒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面冷心热,她使苦肉计总归是有用的。 母子俩又闲聊了几句,景湛便匆匆离开了永寿宫。 只是他本就不算好的心情,现在更不好了。 脚步一转,去了上书房,检查侄子景玄的功课。 “景玄,背一遍《离骚》给皇叔听,”景湛板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童,眉眼与景湛有一两分相似。 景玄苦着脸,望了一眼他的老师季鸿予。 “看季翰林做什么?”景湛淡淡地瞟了一眼景玄。 景玄小小的身子抖了抖。 季鸿予看得出来景湛心情不好,“王爷,这篇文章是陛下去年学的,有2848字,现在背的话......” 景湛抬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盯着景玄,俨然是一副严师模样,“你自己说,能不能背?” 第58章 南水北调 一声清脆的男童音,“能。” 景湛眼神示意季鸿予,放宽心,随即闭上了眼睛。 随即,抑扬顿挫的男童音,在上书房里响起。 “皇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景玄一字不差的将《离骚》背完了。 而景湛仍闭着眼,景玄望了一眼季鸿予,两手合十,比了一个睡觉的姿势,轻声道,“老师,皇叔睡着了?” 季鸿予点头,叹了口气,“嗯,我带陛下去偏殿接着学功课。” 景玄嗯了一声,放轻脚步跟了上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两人离开后,景湛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外,眼中的郁色已经散了许多。 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刻钟的功夫,郑总管站到了面前,“摄政王,严首辅请您去御书房议事。” 他没有叫错,严文华已经正式升任首辅之位,坐稳了阁老之首的位置。 当然,他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景湛站起身,拍了拍微皱的衣袖,能来惊动他,说明有大事发生,“走吧。”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太皇太后的心病一去,心情一好,过了三五日的功夫,气色与往日已相差无异。 那日晒了一下午太阳的宋嘉柔,中了暑气,一连喝了三日药,她也能下床了。 至于那本十位京中俊杰的画册,早被宋嘉柔一边哭一边撕成了碎片,最后扔进了熬药的小火炉。 此时宫中最大的事,便是准备太皇太后的寿宴。 最忙的要数张太后,她作为长嫂和长媳,不仅要准备摄政王景湛娶亲的事宜,还要盯着本次寿宴的一些细节。 另一边。 驿馆里。 院子里的氛围十分欢乐。 苏浅和萧溶若跟着戴励,学习过了打石头,打沙,现在正在学习打水,这也是学习打铁水的最后一关。 打水与打铁水的感觉是最相近的。 两人穿着薄纱袖,要将水打进空中,去感受水滴落在身上的感觉。 血肉之躯,芝麻大的铁水落在身上,都会烫伤起泡,必须打出蒙蒙细雨的效果才行。 同样还是戴励先示范一遍。 水打在空中,形成了一圈水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得五光十色,随后消失不见。 只有练习过无数次,才能打出这样的效果。 在场的人都呆了一瞬。 苏浅和萧溶若兴冲冲地各朝一边,正要将水打出去。 “且慢,”戴励出声制止。 两人回头看着戴励。 只见他徐徐打开一把油纸伞,举在手里,“打吧。” 两股水柱直直打向空中,豆大的水点子打在两人的身上。 这么来回练习了几次,两人已经成了落汤鸡。 “公主,力度掌握得很好!” “萧姑娘,有进步!” 萧溶若朝着苏浅挤了挤眼,瞅的是戴励所在的方向。 苏浅秒懂。 两瓢水直接从伞下,直冲戴励的面门,“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打水练习,最后变成了打水仗。 院子里在场的每人至少被泼了两瓢水。 欢笑声和惊叫声在院子里响了一个下午。 当然被淋得最惨的是戴励和长归。 戴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艰难地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王......” 话未说完,三四瓢水迎面而来,他连忙单手捂住脸,以免水又进到眼里,另一只手里握着盛满水的水瓢。 那是刚从长归手里,抢过来的巨型水瓢,可他却不敢泼出去。 他好憋屈啊! 此时,离他最近的是苏浅。 泼得最起劲的也是她,两手一起泼,一次泼他两瓢! 见他慢了一秒,没有动作,竟从他的水瓢里舀了一水瓢,泼向他! 呜呜呜! “王爷!”戴励终于喊全了! 可惜,戴励有前科,有两次他以王爷来了为由遁走,苏浅和萧溶若才不信他的话。 “戴师傅,这招没有用~”苏浅眼疾手快地补了两瓢水。 “是呀是呀!天气热,戴师傅多喝点水!”萧溶若用力将戴励手中的水瓢抢了过来,舀了大半瓢水,喜滋滋地泼了过去。 戴励想要辩解,喉咙里咕咚一下,咽了一大口水,垂着头,声音模糊,“这次我说的是真的。” 苏浅才不相信,景湛这个时候会出宫。 泼得戴励直抹眼睛,话都说不清楚,“公主,萧姑娘,你们回头......” “不回头!不看!”苏浅和萧溶若异口同声道。 众人被戴励耍过两次,为了保险起见,月桐和青黛回头看了一眼,眼睛一缩,王爷真来了! 景湛示意两人别出声。 很快,院子里的侍从,都停下了手中的水瓢,面面相觑。 苏浅和萧溶若终于意识到了身后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将四瓢水,泼向身后的人。 “皮猴!连你哥都敢泼!”萧誉扯着萧溶若的耳朵走远了。 “你是故意的,”景湛向苏浅走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浅笑盈盈的苏浅。 那眼神看得她头皮发紧,嘿嘿一笑,“给你醒醒神。” 卧房里。 景湛垂着头,拿着毛巾,握着苏浅的长发,轻柔地擦水珠。 苏浅觉察到他的情绪,不如以往一样放松,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 “朝廷有事?” 景湛的手一顿,“嗯,钦天监说北境今年干旱,恐有旱灾。” 苏浅知道天齐有钦天监,大概是提前预测到了。 她的眼睛转了转,想起了二十一世纪,耗资五千亿的南水北调工程。 扭头看他,“天齐的南部河道多,何不将南部的水提前调到北境?” 景湛的瞳孔一震,他是第一次提到这样的提议! 历朝历代,也从未有人这样做过。 或者说,没有成功的案例。 “浅浅,你可见过有成功案例?”景湛面色有些激动。 苏浅差点脱口而出,只不过想到大宛百年来从未缺过水,连忙将到了嘴边的当然两个字咽了下去。 隔了一会儿,她才低着声音,“我梦里见过,有个地方缺水,然后修建管道和隧道,将水分流,引到另外一个地方......” 第59章 赐酒 早朝后。 官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大殿,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剩下来的九个官员,除了疲惫到面瘫的傅襄,其余人都一脸愁苦地往御书房的方向走着。 众人进了御书房,外面的天还是雾蒙蒙的。 “参见摄政王!” “免礼,”景湛抬了抬手,“诸位不必愁苦,郑延,你带人把傅阁老的手稿支起来。” “是。” 不一会儿,一幅画着不少箭头的天齐水域图,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钦天监预测到的旱灾,这幅图便是解决方案,傅襄擅治水,此次的细案和预算由他全权负责,工部和户部全力配合。” “微臣领命!” “老臣领命!” 不知不觉中,过了一上午的功夫,众人再走出大殿时,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毕竟他们即将要参与建设的是,一个功在千秋的水利工程! 殿中只余下傅襄和景湛。 “还有事?”景湛瞟了一眼,仍在原地的傅襄。 “微臣有一事不明,”傅襄顿了顿,“臣自问对各国历代的水利工程十分了解,并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工程,敢问王爷可有在哪里,见过与之类似的工程?” 景湛放下手中的卷宗,站起身来,“未曾见过,这个是苏浅提的,给你的管道和隧道图也是她一手画的。” 他的话音一落,傅襄瞪大了双眼,却是不敢质疑景湛的判断。 何况他的细案,有多处都用到了这个管道和隧道图。 傅襄的唇动了半天,“王妃才智过人!” 闻言,景湛却是想起苏浅练功的龟速,嘴角一抽,低头抿了抿唇,“嗯,她很聪慧。” 傅襄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咂吧了一下嘴,“啧啧啧,瞧你!” 三日后的午后。 “公主,醒醒,”青黛矮身蹲在榻前,轻轻摇了摇苏浅的胳膊。 苏浅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梳洗吧。” 内室门外的月桐听到动静,领着小丫头鱼贯而入,今晚是太皇太后的寿宴,是需要盛装出席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次进宫,大约能与天齐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贵妇贵女们碰面。 青黛接连编了两个发型,自我感觉都不太满意,又想重来一遍。 苏浅看出了青黛的心思,笑道,看着镜中一脸凝重的青黛,转了转头,看了看头上的芙蓉归云髻,“现在这个挺好,我很喜欢。” “公主......奴婢手笨,要不......” 苏浅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更衣吧。” 她选择了一身宫缎素雪绢裙,云雁细锦衣。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她走出了内室。 门口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浅加快了脚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景湛的声音低低沉沉,看着她今日的装扮,喉咙上下滚了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苏浅读懂了在他身后d的乐池的唇语:一个时辰。 苏浅眼中的笑意加深了,“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出了驿馆,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离寿宴的时辰还有些早,苏浅是女眷,理应先去后宫见太皇太后。 景湛则是在寿宴开始前,带着文武百官过去到永寿宫祝寿。 “大宛公主到!”永寿宫的太监朗声道。 原本窃窃私语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门口处。 苏浅一入殿,贵妇们的眼睛都亮了亮,面色还算镇定,此时贵女们发出了一声声低呼。 “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好喜欢她的气质!” “脸好看就算了,身材也这么好!” ...... 当然也并不全是赞美的声音。 “不过是花瓶美人罢了!” “一个和亲公主而已,也值得你们这么吹捧?!” “摄政王肯定不是真的想娶她!” ...... 苏浅散出内力,在场的声音都落进了她的耳朵,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大殿中央,四周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她行了一个优雅大方的公主礼仪,“大宛福临公主苏浅,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身后的青黛和月桐捧着寿礼,递给了礼官。 这次的礼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苏浅草草地看了一眼就定下了。 太皇太后抬了抬眼,“起来吧,打铁花练好了?” 大殿里的众人听到打铁花,结合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苏浅应是。 太皇太后摸着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好,赏。” 一开始苏浅不以为然,料想太皇太后要赏也不过是赏些普通玩意,直到一位宫女端着托盘过来,竟然是一杯酒。 心思转了一圈,她不觉得太皇太后会在这么特殊的场合,给她下毒。 青黛和月桐手心都捏出了汗,奈何她们人微言轻。 “福临公主,请。” 在场的人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也有担忧的,只不过担忧的人只有一个,坐在大殿一角的萧溶若。 她身无品级,萧府在京中只她一个女眷,被安排在大殿快靠进门的地方。 苏浅脸上的笑意有些淡,还是双手拿起了酒杯,对着高处的主位,“多谢太皇太后赐酒。” 幸好在马车上,月桐让她吃了几块点心,不然空腹喝酒,她也发怵。 喝了酒,她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甚至味道不错,酒里带着一丝竹叶的清香。 由着宫人引导,入了前座。 这席设了八位,她一落座,正好坐满。 毫不意外地,苏浅的对面坐着的是宋嘉柔,看得出来,她今日是特地打扮过的。 苏浅友好地朝着坐席上的七人点头,垂着头,看着桌前的碗碟上,心里无聊得很。 任由七八道视线在她身上流连。 苏浅感觉她左边的衣袖被人拉了拉,转头一看,是一位脸上有婴儿肥的女子,“福临公主,我是严夕岚,你好!” 苏浅回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你好!” 其实,苏浅早已对天齐京城中的贵妇贵女的信息了如指掌。 比如眼前的严夕岚,是严首辅的嫡长孙女,比苏浅同岁,尚未定亲,脸蛋肉肉的,擅长画画,性格天真活泼。 苏浅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女子示好。 严夕岚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道,“我可以给你画画吗?” 正当苏浅想要答应时,严夕岚身旁的女子挽上了她的胳膊,同时也转移了严夕岚的注意力。 第60章 不速之客 那女子是温仪郡主景渺,是景湛的五皇叔宁王之女,比苏浅小一岁,与宋嘉柔的关系颇好。 凑在严夕岚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什么,严夕岚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再看宋嘉柔,下巴微抬,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苏浅没说话,不在意地转回头。 “景渺,你不知道严姑娘和公主在说话吗?”苏浅右手边的宫装女子出声道,语气有些严厉。 这位是华阳郡主景姝,是景湛的大皇叔之女,在这一辈的女孩子中,行第一,比景湛还大一岁。 她本来便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礼,又身为礼部尚书家的长媳,礼数更是刻进了骨子里。 苏浅转头冲她微微一笑,谢过她的好意,“无事发生。” 景渺吐了吐舌头,嘀咕了一句什么,乖乖坐端正了。 坐了这一会儿,苏浅已经明白这桌上,除了她身边的两人外,其余的贵女似乎对她都有一丝说不清的敌意。 苏浅也看得出来,其余人与宋嘉柔关系颇为亲密。 当然,宋嘉柔的父亲手握实权,表哥又是摄政王景湛,再加上从小养在太皇太后身边,放眼丰京,也没有几个人能与她作对。 突然感觉到左边的袖子被拉了一下,苏浅耐着性子转头,一看严夕岚的眼神坚定地像是下一秒要入党。 “公主,你同意我给你画画吗?” 苏浅心中有些好笑,严夕岚这样做,无疑是与宋嘉柔作对,终究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太好了!你真要去打铁花吗?”严夕岚眼睛里闪着星星,又有些担忧。 她的声音不大,但桌上的人都能听清楚。 宋嘉柔精致的脸上,眉眼中划过一丝狠色,脑海中已经描绘出了一幅苏浅满身疤痕的场景。 苏浅轻轻颔首。 严夕岚小拳握紧,“我一定给你画得美美的!” 坐了小半刻,听着殿门口传来尖细的声音,“摄政王到!” 苏浅忍不住将视线投到门口处,以一身玄衣的景湛为首的文武百官,走进了大殿,眼熟的还有萧誉,温南风,南宫越以及大宛使臣代表。 很快,苏浅发现贵女们的眼睛几乎都黏在了景湛身上,她收回了视线,垂头盯着桌上的碗碟。 景湛带着众人行至大殿中央,此时离苏浅的位置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他的目光短暂地在苏浅身上转了一圈,按下心中的疑惑。 “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孙儿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微臣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都起来吧。” “谢太后!” 随即,景湛带着众臣到了大殿的左侧宴席处,等众人都落座后,宫人们展开了屏风,挡住了两边的视线。 不知为何,景湛总觉得心里有些慌。 叫来身边的郑延秋,低声吩咐了几句。 “怎么?担心你家王妃受委屈?”温南风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景湛没搭话,看向身旁的景玄,“今日你祖母寿辰,可小饮。” 闻言,景玄眼睛一亮,这意味着景湛对他的最近的表现很满意,心里比喝了蜜还舒坦,“谢皇叔!” 开席前,自然是表演。 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歌舞后,远处空旷的表演台上出现了二十来个道士,捧着柳条,抬着木架过来,有序地开始搭花棚。 不用说,众人也知道,这是今日的重头戏-打铁花! 景湛一眼认出了其中的一个道士,眼神猛的一缩。 “那老观也来了?!”温南风惊讶道。 入宫的名单有乾元观,景湛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观主陈虑也会来。 这时,郑延秋过来,附在景湛耳边说了几句。 景湛的眼皮跳了跳,起身离了座。 “王爷......”温南风明显也想一起离开。 景湛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温南风就明白了今日他还有一个任务,顿时哑了声,不再言语。 一脸羡慕地看着萧誉跟景湛离开,走向了女席。 此时苏浅早已不在原位,在宫人的引领下,走了小半刻,景湛和萧誉来到了表演的后台。 苏浅已经换上一身轻便的月白色衣饰,头上没有簪环,一顶红色宽帽檐,青黛将她的散发编成了一个好看的辫子,垂放在胸前左侧。 宛如仙女入了凡尘。 景湛一眼认出了她,没来得及走过去,身着半旧不新道袍的男子迎了上来,“贫道陈虑见过王爷!” 远远地看了一眼苏浅,景湛定了定心神,看着眼前的男子,只看脸,他只有二十岁,不过真实年纪却有四十来岁。 乾元观在天齐的地位颇高,名声仅次于清风观。 陈虑身为一观之主,今日他穿着普通的乾元观衣束进宫,很难说他是没有别的心思。 “陈观主,”景湛的语气不算好。 陈虑笑了笑,“贫道多次给您传信,您不回,”说着又看了一眼苏浅的方向。 苏浅没来由地感觉后背一凉,正要转头。 青黛走到了眼前,“禀公主,花棚已搭好。” “嗯,去禀太后,”苏浅说完,再转头看去,身后空荡荡的。 陈虑靠在一根大柱后,“王爷别恼,贫道只是来告诉王爷,江姑娘的情况。顺道提醒一下,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 景湛挥了挥手,心生不耐,“萧将军,送陈观主出宫。” 他咬重了出宫两个字。 陈虑离开后,景湛站在原地,眼中的浓雾好一会儿才散去,闭了闭眼,朝苏浅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由大宛福临公主表演打铁花!”内侍报幕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将目光移到了远处的表演台。 大殿的门都已打开,有坐在后面看不清楚的温南风,直接站了起来,顺势站到了皇帝景玄身边。 闻笙有样学样地站到了温南风旁边,朝着景玄嘿嘿一笑。 女宾这边没有这么大胆,只不过一个个都伸直了脖颈,望向远处的花架。 宋嘉柔扯着手绢,望向高处的太皇太后,随即,姑侄俩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这一幕,却被张太后看了个正着,心里怦怦直跳,忍不住为即将要表演的苏浅担心起来。 第61章 千日醉兰 殿外四周的烛火有节奏地熄灭,与此同时殿内的烛火也只留下七八处。 打铁花,这是浴火的浪漫,一开始是天齐贵族的运动,可因要直面烈火的恐惧,天齐皇室里会的人寥寥无几。 渐渐地,只剩下民间会自发打铁花,祈求五谷丰登。 远处的花棚旁,苏浅握着戴励现做的柳木棒,新鲜的铁木棒含有水分,盛放1600度的铁水不易烧穿。 铁水炉子已经开始咕嘟冒泡。 直到真的要上场了,苏浅才感到了害怕,之前成百上千次练习积累起来的自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苏浅!”景湛走到了近前。 说来也奇怪,景湛一过来,苏浅瞬间感觉信心重燃,“你来了!” 转头将木棒伸到铁水旁,铁匠将桶里的铁水倒进木棒,苏浅快步走向花棚,准确无误地将铁水打向高空,顿时化为漫天华彩,遍地生金。 殿内响起一阵阵惊叹。 “哇!” “真浪漫!我要画下来!” “太美了!” ...... 太皇太后都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 见到苏浅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虽然目睹了火花落在了苏浅身上,宋嘉柔心里清楚她身上一定有伤疤,她的计谋成功。 可当景湛的突然出现,替苏浅拍灭火花,从漫天火花中相携而来,宋嘉柔的手心抠出了血。 苏浅打完后被景湛带走,接着是戴励接棒,带着他的其他学生连着打了十多次,在场的人都目睹了这最极致的浪漫。 不知是不是方才离火光太近的原因,苏浅感觉浑身热的厉害。 很快,景湛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苏浅脸上一片潮红,握着他的小手,竟往他袖子里探。 “师兄,我热~”苏浅的身子发软,几乎贴在景湛身上。 景湛闻到苏浅身上似有似无的酒味,猛然想起,郑延说的赐酒一事。 打横将苏浅抱起,“萧誉,章台殿!” 几个起落,景湛在宫人惊讶的目光下,进了章台殿。 章台殿是景湛做皇子时,在宫中的住所,这里离御书房最近,如果处理政务太晚,来不及回府,他会到这个殿中歇下。 章台殿的宫人是见过了大场面的,看着这个情况,都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退出了大殿。 进了寝殿,景湛把苏浅放到床上,而她却是死死地抱着景湛的脖子不撒手,在景湛的脖子上吸了一口。 她迷蒙着眼睛,看着快成了草莓园的脖子,含糊道,“真好看!” 说着,抬头贴上了景湛的唇。 景湛闭了闭眼,回应着苏浅的吻。 只不过,他很快放开了她,苏浅一脸意犹未尽,“还要亲......亲......” 景湛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抬手捂上苏浅的唇。 萧誉大步走了过来,探了苏浅的脉象,面色大变,“王爷,公主中了千日醉兰!” “怎么解毒?”景湛急道。 萧誉犹豫了一下,“此毒产自苗疆,......无药可解,唯有肌肤之亲可解。”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 景湛坐在床沿上,脸上满是心疼,“乾元观的千药池,或许有用。” 一听乾元观,萧誉急了。 不久前送走陈虑,加上他从长归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他本能地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何况,今日陈虑与景湛叙话时,他隐约听到了条件两个字。 “王爷,为何不......” 萧誉的话没说完,意思却是显而易见,景湛与苏浅本已有婚书,只差十日后的拜堂仪式。 床上苏浅不安的扭动着,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眼睛微闭,她的声音甜软,“景湛......” 景湛额上青筋凸起,吐出一口浊气,“去备马车。” “是!” 苏浅感觉浑身越来越烫,再看景湛时,已出现了重影,两只手不安分地攀上了他的脖子,似乎只有挨着他的肌肤,她才能好受一些。 陈虑回了道观,还未换下衣服,小道童急急跑了过来,“观主不好了,摄政王强闯进千药池!” “我去看看!”陈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等他赶到千药池时,方圆三里站着数千名禁卫军,正与观中弟子对峙,萧誉走过来拱手,“观主,借千药池一用。” 陈虑朝着观中弟子挥了挥手,双方都收下了兵器,“摄政王借,自然是可以的。” 顿了顿,他看着萧誉,“年轻人,你似乎对贫道似乎有敌意?” “晚辈不敢,”萧誉答得诚实,没有否认,只说不敢。 虽然他带的是精锐,但这里却是他第一次过来,形势不明。说实话,他没有胜算。 陈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罢了,看你实诚的面上,贫道送你一句话,少管闲事。” 话音未落,萧誉感觉迎面来了一股风,陈虑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等细思极恐的功力,他没有二十年的苦练,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好在陈虑走了,观中弟子跟着撤离了大半,只余下二十来个正常值守的弟子。 说真的,萧誉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过心里清楚,以苏浅目前的情况,如果是药疗,至少要泡到凌晨。 千药池是一处天然温泉,常年浸泡着无数药材而得名,药池四周竖着高高低低的屏风和纱帘,池子里温度较高,大约在四十度左右。 景湛给苏浅换上中衣,抱着她进入千药池。 进了药池,苏浅感觉身上似乎更烫了些,意识也逐渐模糊,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扒掉景湛的中衣,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景湛搂着她,紧闭着眼睛,克制心中强烈的欲望。 一边心里默默数着时辰,在池子里待够每隔两刻钟,出来休息一炷香的功夫。 正常人在这里面待上一刻钟,已经是大汗淋漓,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 到了时间,景湛抱着苏浅直奔浴桶,此时苏浅脸上的潮红褪了一些,却感觉到了睡意,“我困了~” 这可不是好征兆,景湛面色微变,气息有些不稳,“不许睡,别睡,好不好?” 第62章 大婚前夕 永寿宫。 摄政王和大宛公主的离开,引发了众人的猜测。 再看今日寿星太皇太后,她的心情似乎极好,丝毫不受两人离开的影响。 消息灵通的张太后,在宴会结束后,已得知了两人突然离开的前因后果。 这一折腾,永寿宫怕是彻底失了景湛的信任。 另一边,苏浅强睁着眼睛,此时也明白过来她中了毒,心里十分悲催,想起来她在迷糊中听到了萧誉说的话。 她知道景湛的想法,女子在这个天下所受到的束缚太多,即便是两人已有婚书,现为小人所设计,在拜堂前有肌肤之亲,苏浅会受人诟病。 比起莫须有的名声,苏浅觉得还是小命更重要。 趁着手还有力气,她搂住了景湛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愿意。” “不行,”景湛的声音低沉有力。 苏浅嘟着小嘴,抬头望着景湛,眼睛一闭一闭的。 “乖,”景湛的大手摸着苏浅的脑袋,放低了声音,似在诱哄,“一会儿去下棋,你赢了就答应你。” 苏浅的睡意散去了些,“真的?” 景湛无奈点头,“嗯。” 可惜的是,苏浅不知道的是她根本不可能赢。 随即,两人来到了千药池旁边的棋盘,一次没下完,就该泡药池了,苏浅迷瞪着眼睛大喊,“一会儿接着下!” 再泡了一次药池出来,苏浅脸上的潮红又褪去了不少,可睡意还是很足。 输了两次棋后,苏浅拧着秀眉,看着景湛,“方才是我走神了,一会儿泡完再来!” 就这样,苏浅越输,脑子越来越清醒,直到更深露重时,再次药池里出来时,她的脸色终于变成了正常的粉红色。 当然可以理解为是羞色,她的意识渐渐回笼,到了该睡觉的时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蒙蒙亮,苏浅被景湛送回了驿馆,“你好好歇着,此事我来处理。” 苏浅心中早有嫌疑人选,进宫后,她除了喝那杯酒,再未动过别的东西,“别查了。” 景湛一把将她搂入怀,双手圈着她的腰,闭眼闻着她的气息,“幸好你没事。” 苏浅心知景湛在顾左右而言他,索性不再出声,乖乖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 三日后。 丰京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宁康县主宋嘉柔与户部侍郎的次子定亲,过了年后完婚。 消息到苏浅这里时,她正在接受宫中嬷嬷的检查。 毫无疑问,两个嬷嬷在看到她身上光洁如玉,尤其是手臂上的守宫砂,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苏浅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看来暗地里还有不少人,等着笑话她呢。 可直到成婚前一日,那些暗地里观察的人,看得眼睛都绿了,也没有找到苏浅的任何错处。 摄政王府。 “王爷,闻公子来了,”乐池敲门进来。 景湛正在看主院的布局图。 话音刚落,闻笙大步踏了进来,“王爷!还在看呢!您那个主院够奢华了!” “有事?”景湛抬头,放下手中的图纸。 “您之前让我留意入京的人员,有大收获!”闻笙一脸神秘地笑,摇着与温南风的同款扇子,扇面皆题风流两字。 景湛今日心情好,看着他这副欠打的模样,端起温热的茶杯,配合地接道,“什么收获?” 难得见到景湛这么配合,闻笙也不再卖关子,“你的情敌...们陆续进京了!” “噢,来了几个?”景湛喝了一口茶。 见他这般淡定,闻笙急得走到景湛跟前,竖着三个拇指,“都来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来得正好,”景湛又喝了一口茶。 闻笙瞪圆了眼睛,恨不得上手摇景湛的肩膀,“两个新帝一个丞相,你这么淡定!” 没错,大宛如今的丞相是云初。 墨染因打下了桑南国,立下奇功,如今的天下从五分改到了四分,墨老父亲甚为欣慰,决定云游四海,将东离皇帝之位早早传给了他。 姜怀清则是早有预谋,在墨染的暗中支持下,坐稳了北冥的江山。 景湛笑得风轻云淡,看向正门口处徘徊的萧誉,放下了茶杯,“萧誉,跟我一起去看瑶光苑,看下还差些什么。” 听说新建成的瑶光苑,是一比一还原了大宛的瑶光殿,整个王府连主院都没瑶光苑贵气逼人。 闻笙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地跟了上去。 驿馆里。 明日,便是她与景湛礼成的日子。 景湛今晚来得早,走得也早些。 苏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子时,她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月桐,帮我点上安神香,或者把我打晕吧。” 别说苏浅了,月桐,青黛,还有芳姑姑都睡不着呢。 月桐捂着嘴,打趣道,“奴婢可不敢打您,王爷得急眼。” “月桐啊,你就不怕,我以后不让长归进后院吗?”苏浅偏着小脑袋,看着月桐弯腰点安神香。 月桐点香的手一抖,火苗灭了,“公主,奴婢没有......” “哈哈,还说没有,紧张得香都点不上了,”苏浅揶揄道,顿了顿,“行了,点上了早些休息吧。” 在安神香的助眠下,许是心里有了暗示,苏浅的呼吸渐渐沉了起来。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掠了进来,放下一个礼盒在桌上,远远地看了一眼睡着的苏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苏浅睁开了眼睛。 其实那个身影一进来,苏浅就醒了,下了床,挑亮了烛火,打开礼物盒子,里面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璞玉。 盒子里再无其他。 他总是这样,不会叫人为难。 苏浅的嗓子有些发紧,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哑着嗓子,“月桐,好好收起来。” 再躺回到床上,她想起苏宸之前的来信中写着,云初已是大宛的白衣丞相。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苏浅胡乱地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隐在暗处的身影,见着驿馆里彻底黑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垂着头离开了,他落寞的身影与黑暗逐渐融为一色。 第63章 礼成 云初提着酒,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摄政王府的瑶光苑,四处走了一圈,心中的意难平到底是散去了些。 光是还原瑶光殿这份心思,就知道景湛对苏浅的心意并不亚于他。 时也,运也。 云初喝了一口酒,正要离开。 “云丞相留步,”景湛跃上了房顶,他看向黑暗,“都出来吧。” 一阵风起,一蓝一黑两个身影落在了房顶。 正是墨染和姜怀清。 “接着,”景湛同时给三人扔去了三壶酒,“请你们喝喜酒。” ..... “恭喜王爷!”三人很给面子的仰头而尽。 翌日。 苏浅是被芳姑姑摇起来的。 天知道,这时鸡才叫了三声。 “梳妆吧,”苏浅闭着眼睛下了床,整个驿馆都开始忙碌起来。 直到芳姑姑给她绞完面,青黛给她盘头发,化好妆,月桐捧着红得耀眼的嫁衣到了眼前,她看到铜镜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自己,那朦胧的睡意这才消失无几。 一切都准备妥当,月桐捧过来苏浅爱吃的燕窝,不知是时辰太早吃不下,还是心里紧张的缘故,她只勉强喝了几口。 天还未大亮,喜嬷嬷便走了过来,笑盈盈道,“公主,吉时已到,您该出房间了。” 说着,顺势给她盖上了金边红盖头。 苏浅感觉眼前一抹黑,视线只能看到精致的鞋面,“嬷嬷,我看不清路。” “看不清就对喽,老奴扶着您出去。” 门外,一袭红衣的景湛已等候多时,听着礼官的大声喊吉时已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而他身后站着的男子,以温南风,闻笙为首的十来个美男子,一瞬间站得笔直,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成亲呢! 景湛极其自然地从喜嬷嬷手中接过苏浅的小手,团在大掌里,柔声问道,“怎么这么凉?” 尽管两人牵过许多次手,但这一次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唰的一下,苏浅的脸红到了耳根。 庆幸的是头上还有红盖头,挽救了她的囧色,她的声音低如蚊呐,“紧张。” 景湛失笑,安抚地捏了捏她的小手。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两人并肩走过红毯,景湛将苏浅送上了马车。 一阵阵热烈的礼花齐鸣后,迎亲队伍开始动起来。 禁卫军开道,接着是以温南风,闻笙为首的十来个好友,然后便是今日主角之一新郎官景湛! 他一身红衣骑马走在苏浅的马车前,俊美无双的脸庞,此刻带着笑意,谪仙般的人物也没了往日的清冷,更不愧是丰京四大美男之首! 此时天色尚早,街道两侧人头攒动,早已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谁也不想错过这一盛况! 毕竟这是天齐国无冕之王大婚! 哪怕只是看一眼景湛,这些百姓都觉得早起很值。 这其中不乏一些世家大族的女子带着丫鬟婆子,站在了最前排。 可以这么说,丰京80%的女子梦中情人都是景湛。 女子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连马车里的苏浅都忍不住生出一个冲动,想将景湛藏到马车里! “哎哎哎,我说,各位姑娘们,你们看不见本将军吗?”温南风朝着人群挥手。 “得了,你这副模样,也就你娘看得顺眼!”闻笙不客气地拆台。 “闻兄说得极是!” “你们!”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看得出来气氛组十分给力。 而满面春风的景湛,他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望向人群中间,像是在寻找什么。 “老刘,刚刚过去了多少台嫁妆?”一个身穿白色短打的男子,用胳膊肘往身旁拐了一下。 “一百五六台啦!”叫老刘的男子朗声答道。 人群里响起了一阵阵吸气声。 要知道天齐的公主嫁妆,最高规格才一百二十八抬。 队伍走了小半个时辰,离景湛最近的乐池,率先看到了人群中的萧誉。 “王爷,萧将军过来了!” 景湛顺着乐池的视线,与萧誉遥遥对了一眼,微微点头。 “姜二,我想抢亲,”望江酒楼二层窗户探出来一个俊脸。 姜怀清站了过来,将墨染往旁边挤了挤,“做人别太贪心啊!你宫里已经有一位公主了!” “你想要?送你?”一提到宫中那位亡国公主,墨染就头疼。 “打住!我没兴趣!”姜怀清连忙求放过,突然眼前一亮,“快看,过来了!” 等了小半刻的功夫,迎亲的马车终于到了酒楼前。 两颗特制的与成人拳头般大小的金瓜子,准确无误地进了苏浅的马车,被月桐接住,摊在手心里,“公主,给。” 苏浅一看便知道是谁扔的。 有些意外,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如今墨染和姜怀清皆是新帝,身份特殊不便露面,能以这样的方式给她送嫁,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月桐轻咳了一声,“公主,王爷让奴婢转告您,他昨晚已请三位故人喝过喜酒。” 苏浅抿了抿唇,她当然清楚是景湛有意放松戒备,这两颗金瓜子才到了她手里。 他真是一刻也不让她多想别的男人,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丝的甜意,“知道了。” 渐渐地,苏浅感觉到周围的人声小了许多,算了一下时辰,队伍大约是进了朱雀街。 朱雀街是离皇宫最近的街,在这条街上都是王公贵族。 没错,他们正带着家眷,站在摄政王府门口等着今日的两位主角呢! 当然摄政王府是这条街面积最大的府邸,也是苏浅此行的目的地。 没过一会儿,礼花和鞭炮的声音听得清了,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喜气。 “公主!马上到王府了!”月桐透过车窗,看到不远处人声鼎沸的摄政王府。 顶着红盖头的苏浅低低地嗯了一声,心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直到天色接近午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耳边的礼炮齐鸣,景湛紧握苏浅的小手进了摄政王府。 纵然人们无法瞧见盖头下苏浅的绝色容颜,只一个身影却也倾国倾城,同出尘俊朗的新郎说不出的般配。 随着皇家司仪高亢激昂的声音响起。 “第三拜,夫妻对拜!礼成!” 场上顿时掌声如雷,将大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观礼完毕后,喜宴正式开始。 众人落座后,早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一个问题,与摄政王府关系甚好的平王府,竟然没有一个人到场! 第64章 玉戒 此时,平王府朱门紧扣,在一阵喧闹后,恢复了平静。 萧誉一早便带兵控制住了平王府。 彼时,平王府的人都还未开始走动,平王却是早早地穿戴好,进了他的书房。 只不过,刚进书房,萧誉的人就强行进府了。 眼见平王怒火中烧的脸终于平静下来,平王妃望着门外黑压压的禁卫军,忐忑不安地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平王看了一眼平王妃,昔日美人容颜已老,心烦不已,抬手将桌上的杯盏扫到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他密谋的事大,知道的人却不多,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可他现在无人可用。 他在房中转来转去,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由心中生出一股惧意。 听话听音,平王妃明白她的夫君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摄政王。 多年来,她与平王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她不过问他做什么,她也只在后院守着一儿一女。 想到两个孩子的前程,她认命地闭了闭眼,“王爷,大伯是宗人令,到时候您服服软,让他求求情。”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平王的心里慌得更厉害,外面已是夜幕低垂,他却连大哥的影子都没见着。 当然是见不着的,宗人令景策身为摄政王的大皇叔,此刻正在喜宴上,与大臣们推杯换盏。 “来来来,老六,干了!” 少数知道内情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笑容满面的脸上藏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忧色。 “大哥,我干,您随意,”睿王景沛碰了碰他的酒杯,仰头而尽,眼神却是飘向从王府正院出来的景湛,神色不明。 王府正院内室。 苏浅正举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玉戒,内心的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半个时辰前,景湛进来后,挥退众人,挑开盖头,喝过交杯酒后,他微红着脸拉过她的手,给她戴上了玉戒。 她不过是,在某天随口提过一句,戒指象征爱情的承诺。 “公主,别看啦,按着王爷的吩咐,晚膳摆好了,”青黛喜笑颜开地走过来。 要知道,苏浅已经看了玉戒小半刻。 青黛不太明白,王爷已送过自家公主许多珍贵物件,她和月桐足足收拾了三大箱,也不曾见她像今日这般发呆。 苏浅回过神,闻到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尽管中午吃了不少糯米类的糕点,这会儿也饿了。 一个眼生的小丫头打着帘子,芳姑姑端着一碗汤走进来。 她看了一眼青黛,正色道,“公主进了王府,从现在开始,要改口称王妃,别让人说咱大宛没有规矩,知道了吗?” 青黛和月桐对视一眼,垂着头,“知道了。” 芳姑姑是最看重规矩的,何况她说的在理,苏浅的唇动了动,到底是没出声袒护两人。 看着两个丫头乖觉,芳姑姑的神色缓和了些,转头看向苏浅,“王妃,王爷吩咐老奴熬的参鸡汤,您尝尝。” 这大晚上的喝什么鸡汤? 苏浅本能地摆手,“姑姑,先放着吧。” 芳姑姑没有动作,一张老脸有些发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苏浅。 来了王府大半日,芳姑姑对摄政王府的了解也更多了一些,早有传闻,摄政王府连蚊子都是公的,这下她是真信了。 苏浅被芳姑姑的眼神看得发毛,拿着筷子的手,放了下来,“好好好,我喝。” “哎!”芳姑姑的脸笑开了花,将温热的鸡汤双手递给了苏浅。 一连喝了两小碗,芳姑姑才满意地点头。 因着景湛的名头,并没有人敢来正院闹洞房。 苏浅让青黛拆掉了头饰,头顿时轻了好几斤,接着,转了一圈房间,不得不说,这房间布置的品味,倒是符合她的喜好。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刚点上红烛,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参见王爷!”青黛的嗓门提得高高的。 此时苏浅正在书案前,面前正是六个雕花精致的红木盒,她的手正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质感光滑,她猜测里面大约是什么贵重物品。 听到青黛的声音,连忙收回手,端正地坐回那张做工精细的拔步床上。 刚坐稳,她的眼神飘向门边,这是她今日第一次清楚地看见景湛。 只见他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衬托出完美身材,洁净而明朗,却又不失皇室威严,腰系玉佩,长发慵懒散落于肩后。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看够了吗?” “没有,”苏浅扬起一个甜笑,实在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早过来,外面的天色刚暗下来。 前院的宾客,在日头将落时,便纷纷告辞,生怕走晚了,被摄政王记在心里。 不过,想也知道,谁敢耽误摄政王的洞房花烛夜! 景湛将苏浅捞进怀中,刮了刮她的鼻子,“调皮。” 随着两人距离陡然拉近,他身上的柠檬草气息混杂着微微酒气,直直钻向苏浅的鼻腔,没想到竟是意外地好闻。 再回过神来,苏浅身上只余下一身红色中衣,终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红着脸,“你......要干嘛?” “王妃觉得呢?”景湛的目光深又直。 苏浅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指了指窗户,“外面的天......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着。终于眉心隐忍地一皱,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永寿宫。 “文嬷嬷,你跑一趟摄政王府,说哀家身体不舒服,”太皇太后一手捏着佛珠,一手拍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嘉柔的后背。 文嬷嬷站在一个角落里,突然被点名,一脸雾水地抬起头,好在心理素质过硬,她的面色并无异样。 “老奴遵命,”文嬷嬷上前躬身应道。 文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刚走出永寿宫,迎面对上了太医令杨渊带着五六个胡子花白的太医。 她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医令,各位太医。” “太皇太后可是身体有恙?”太医令语气平静,眉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顿了顿,接着道,“劳烦嬷嬷,禀报太皇太后,太医院求见。” 话到这里,文嬷嬷明白了摄政王早有安排,心里大松一口气,“请太医令和各位太医稍作等待,奴婢这就去禀报!” 第65章 新婚夜 这一晚,永寿宫的消息到底是没传出宫,太皇太后朝着太医令大发一顿脾气后,又胡乱找了个由头,将文嬷嬷罚了十大板子,这才消停下来。 另一边,摄政王的新婚夜正在进行时。 “不......啊......” “叫夫君。” “唔......嗯......夫君......” ...... 空气中充满着不可言喻的气息。 当叫第三次叫水时,苏浅羞得抬不起头,拢着散乱的中衣,如鸵鸟一般把小脑袋扎在景湛的怀里。 完全不敢看抬水进来的青黛和月桐。 虽然这在青黛和月桐看来,这很正常,又值得高兴,在她们看来,没有什么比王爷王妃夫妻恩爱更重要的啦! 两人将热水放在净室,轻车熟路地退出房间,合上了房门。 “你别动,我自己去,”苏浅哑着嗓子,浑身酸软,小手却死死攥住他的胳膊。 景湛脸上挂着餍足的笑,“还有力气?” 苏浅头皮一紧,随即抬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连忙摇了摇头,又似乎整个身体都在否定,“没有,没有,我没有。” 心里却在感叹,同样是初经情事,他怎么这么会呢?! 看着景湛赤裸的上身肤色,红白交织,她慌忙别开了目光,拉过被子往他身上一搭,一副这绝不是我干的模样。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她被景湛用毛巾裹着,从净室里抱出来时,窗户已经打开,窗台上摆上了四五枝荷花,晚风一吹,空气中都带了一丝清甜。 被滚乱的床单,此时也被换上了新的。 两人平躺在床上,苏浅眼睛亮晶晶的,小手不自觉地将探进他的中衣,摸上他的腹肌,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八块。 景湛的喉咙动了动,深邃的眼睛染上了情欲。 他侧过头,大手抚上她的腰肢,圈到怀中,轻叹了一声,“磨人精。” 第二日,苏浅心里惦记着要入宫敬茶,特意嘱咐青黛盯着时辰叫醒她。 直到苏浅伸手摸旁边的被窝,发现一片冰凉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 “青......,”苏浅一开口,声音哑得实在厉害,“咳咳,”过了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青黛听到动静,快步走到床边,“王妃,您醒了?” 苏浅动了动,准备下床,四肢酸痛得像是跑了半个马拉松,“......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妃别急,王爷嘱咐过了,不急,让您休息好了再入宫,”月桐端着蜂蜜水,走到床边。 “他去哪里了?”闻言,苏浅的心里微松,随口问道。 “王爷出府了,”接话的是月桐。 苏浅没再多问,接过了月桐递过来的水杯,一仰头,咕咚咕咚地喝完,心里舒坦极了。 梳洗完,刚换上王妃的服饰,院子里有了响动。 “参见王爷!” 一听脚步声,苏浅知道是他来了,青黛和月桐默契地对视一眼,带着房里的丫头,退出了内室。 与此同时,空气中多了一丝他身上常有的柠檬草香气。 与平日不同的是,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青草的味道。 “怎么不多睡会儿?”景湛站在苏浅的身后,柔声道。 苏浅坐在化妆凳上,看着镜子里出现的谪仙般的男人,脑中闪现的是昨晚的画面,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垂下了眼眸,“你不在。” 景湛弯腰,将头靠在她的肩头,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想我?”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做这般亲昵的姿势,苏浅的眼睛眨着飞快,心一横,闭上眼睛,贴上了他的唇。 此处无声胜有声。 他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到床边。 临近正午,摄政王府的马车才停到了宫门处。 随即,一双壁人进了永寿宫,与她预料的不差,太皇太后的脸色难看得厉害,顶着一双黑眼圈,想必是彻夜不眠。 “儿媳给母后敬茶,”苏浅按下心思,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双手奉上茶水。 “好,”太皇太后面色淡淡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早日为我儿开枝散叶。” 苏浅怔愣了一下,一时品不出太皇太后的意图,这语气不像是在责备两人晚到。 转瞬想到也许只是字面意思,她的脸唰的一下,红得像煮熟的虾,声音压得低低的,“是。”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太皇太后说这句话时,景湛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皇嫂请喝茶,”苏浅双手捧了一杯茶,递到张太后面前。 张太后接过了茶,笑得真诚,“咱以后是一家人了!” 再看旁边的小皇帝景玄,苏浅脸上的笑意不由深了一分。 午膳自然是设在永寿宫的,宁康县主宋嘉柔也有一席之地,美其名曰一家人,被安排坐在了太皇太后旁边,挨着景湛。 苏浅抿了抿唇,没有多言,正要坐下。 “皇祖母,我想坐在您身边,”景玄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按住宋嘉柔将要坐下的位置。 宋嘉柔不可思议地看着景玄,却不敢提出质疑。 “好好好!”太皇太后脸上的郁色散开了些,人上了年纪,就喜欢与小辈亲近,转头看向身后的宋嘉柔,拍了拍她的手,“柔儿,你与他换个座。” 宋嘉柔的眼圈顿时有些发涩,不敢瞪景玄,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浅,嘴唇动了动,闷闷地发出了一个音节,“是。” 苏浅的视线飘向景玄,这半大的孩子,一直板着小脸,没想到还是个暖男! 没等苏浅给景玄投去一个表扬的眼神,一言不发的景湛,忽然坐直了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桌下的大手紧握她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她以为这样就完了。 不,他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手,放在景玄的视线范围内。 苏浅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只是个孩子! 宋嘉柔咬着牙坐在苏浅斜对面,一顿饭下来,苏浅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的眼刀,慢悠悠地吃了几口,停了筷子。 毕竟,在这样近乎仇视的目光下,吃多了是会消化不良的。 “表...嫂,还吃不惯天齐的菜吧?”宋嘉柔的声音不大,桌上的人都能听清。 第66章 瑶光苑 众所周知,大宛的菜系麻辣,以重油重辣闻名天下,而天齐的菜系清淡,少盐少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苏浅身上。 “天热,阿浅胃口不好,”景湛从容地夹了一大筷醋拌银芽,放到苏浅的水晶碟里。 这道醋拌银芽,是用藕的嫩芽做成的,十分爽口。 也只有这道菜,她刚才已经夹了三次,按照皇室规矩,是不能再夹的。 苏浅看着盘里的菜,眼睛亮了亮,嘴角不自觉扬起,“多谢表妹关心,我吃得惯。” 似乎有魔力一般,她这微微一笑,整个宫殿都显得明媚起来。 张太后舒了一口气,今日的饭菜其实是她安排的。 太皇太后难得的没有帮腔,却也看得出来她的态度。她可以在私下里为难苏浅,表面上,儿子景湛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宋嘉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干干地笑了笑,“那你多吃点。” 垂下头,她眼里俱是狠辣之色,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景湛给苏浅夹菜的画面。 即使有这个小插曲,但总的来说,今日的家宴还算和谐。 直到日落,太皇太后才放两人出宫。 王府正院。 “王妃,奴婢给您揉揉,”青黛将手搭在苏浅肩上。 穿着王妃的服饰,直直地坐一天,肩是有些酸软,苏浅缓缓吐出一口气,“有劳。” 许是太过舒服,她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 连芳姑姑摆好膳,过来叫人,刚从书房过来的景湛摆了摆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青黛...你这技术...越来越好了...”苏浅小声嘟囔。 景湛失笑,默默按了一会儿,停下了手,俯身将她抱起,放轻了声音,“阿浅,到床上睡。” 突如其来的动作,又听到熟悉的男声,苏浅的睡意减轻了些,睁开秋水般的眼睛,“什么时辰了?” 苏浅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刚过申时,饿了吗?” 她的小脑袋摇了摇,小猫般地窝在他怀里。 景湛迈着大长腿,几个大步走到了床沿,想到昨晚两人并未睡几个时辰,柔声道,“那先睡一觉。” 落到柔软的床上,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均匀了起来。 这一觉,苏浅直接睡到了月上三竿。 最后,是被饿醒的。 她刚掀开被子,景湛放下了书简,从书案上起身走了过来,“睡好了吗?” “嗯,饿了,”苏浅滑下了床。 “乐池,去叫膳,”景湛吩咐。 “是,王爷!” 随即,门外有了疾步行走的动静。 苏浅望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夜色,“你用过膳了吧?” 景湛摇了摇头,拉过苏浅有些发凉的小手,“等你一起。” 贴着景湛胸膛的她,心中泛起了丝丝的甜意,这一感觉持续到饭后消食,走到一比一复刻的瑶光苑时,达到了峰值。 走进瑶光苑的大门,一草一木都是按着她在大宛时的瑶光殿所栽培,越看越熟悉,苏浅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进去看看,”景湛温润的声音响起。 苏浅转头看了一眼他,眼睛眨了眨,提起裙摆,往瑶光苑的寝殿小跑过去,看了一圈寝殿的陈设,与她住了十六年的瑶光殿的寝殿竟是一模一样。 她摸摸这,看看那,眼中的惊喜溢于言表,看了一圈下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身在天齐。 此时,景湛跟了上来,站在内室门口,眉眼中带着笑,看着房中四处转悠的苏浅。 苏浅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长身玉立的景湛,遥遥投去一个笑意。 随即,她提着裙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门口处跑去。 在景湛面前站定,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因染了一层喜悦,显得越发动人,“谢谢夫君~”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景湛的侧脸上印上一吻。 景湛伸手揽住纤腰,声音低沉,“等过了今年年底,景玄能亲政了,本王陪你回一趟大宛。” 他一提大宛,苏浅还真有些想家,眼角开始发酸,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景湛,她用力点头,“一言为定!” 王府书房。 以景湛的身份,虽因大婚能连续休沐一个月,但一些要紧的事务,朝中还是会每隔两日送到王府书房。 除了紧急的事务,景湛每日一般会在苏浅开始午休,再到前院书房集中处理。 长归在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敲门进去。 “王爷,乾元观的信。” 说着,他熟练将信筒放到了桌角的一个清漆桃木盒中,短短半个月,里面已经有七八个未拆封的信筒。 景湛放下手中的朱笔,余光瞥了一眼木盒,没有说话。 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长归,“王妃今日开始接管府中事务,你去面水轩看看,有什么动静,过来报我。” 长归愣了一下,王府的总管季谦长袖善舞,打理府中事务,多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只不过不同于别的府中,摄政王府后院的下人,绝大部分是从宫中出来的,难免有些人会站队。 “还不快去,”景湛重新拿起了笔。 长归立刻回过神来,“是。” 苏浅午休起来后,没过一会儿,芳姑姑走了进来,“王妃,仲长史和管事官到了。” 院子里,一名长史,两名管事官站在最前排,第二排开始站的是具体事务的管事们,呈一字排开,站满了整个院子。 大约等了半刻,苏浅才从内室里出来。 “奴婢参见王妃!” “奴才参见王妃!” 苏浅落了座,声音平和,“平身。” “今日请各位前来,一来是认认脸,二来听听各位对所管理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长史仲弘,在大婚前后已经见过数次,当然不算在认脸之列。 今日认脸最重要的是王府两位管事官,这两人官从四品,官职不高,却手握实权,不论在王府还是在外行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微臣姓季,单名谦,负责打理府中事务,”说话的是大管事官季谦,只见他五官立体,肤白个高,身穿蓝黄的四品官服,称得上是丰神俊朗。 要不是事先知道此人已过而立之年,初看这一眼,苏浅以为他只有二十出头。 紧接着,站出来的是二管事官徐德海,两鬓的头发有些花白,声音洪亮,“微臣徐德海,负责协助季总管打理府中事务。” 任谁也不会猜到,其实徐德海的年纪比季谦要小两岁。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苏浅才将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对上了号。 第67章 受惊 接下来是汇报府中大事。 长史和两位管事官进了议事厅。 “赐座,”苏浅顿了顿,“月桐,给三位大人上茶。” “谢王妃!” 季谦看得出来,苏浅对府中事务兴致缺缺,简单喝了口茶,把原本打算汇报一个时辰腹稿,浓缩成半个时辰。 “禀王妃,司衣处正在奉王爷之命赶制您的秋装,司膳处正在准备中秋月饼......” 尽管季谦缩减内容,苏浅中途也喝了三回茶。 等三人一离开,苏浅的精神一下抖擞起来,“月桐,青黛,咱们去瑶光苑荡秋千!” 见状,芳姑姑无奈地摇头,拉过月桐低声嘱咐好一会儿,才放了人。 王府书房。 “王爷,季总管求见,”长归敲门。 早在一刻钟前,长归已汇报了面水轩的情况,并无异样。 “让他进来,”景湛正看着一封来自福建总督,上书今年当地恐有洪涝的折子,眉头紧锁。 季谦快步走进书案前,扑通一声跪下,手心里捏满了汗,“王爷恕罪!” 景湛脸色微变,想着他应当是从后院处过来,放下折子起身,“阿浅出事了?” “回王爷,不是王妃出事,”季谦连忙解释,“是两个举止有异的婢女,昨日关进柴房,刚发现自尽了。” 听到不是苏浅有事,景湛松了一口气,“可有什么线索?” 季谦摇头,“还没发现,正在排查。” 好巧不巧,这两人都是内务府出来,与永寿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先封住消息,给你半天的时间查,别的你不用管,”景湛的脸色有些黑,苏浅入府时间不长,出了这事,难免有人会给她扣帽子。 “是,王爷!” 退出书房后,季谦站在雕梁画栋的长廊里,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 摄政王府从无小事,又想到景湛下的封口令,季谦不敢多想,正面迎上赶过来的徐德海。 “季总管,王爷怎么说?”徐德海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喘气。 季谦朝他勾了勾手指,徐德海默契地侧过耳朵。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脚步匆忙地往府中不同方向去了。 瑶光苑。 入府近一个月来,苏浅来得次数最多便是这若水南庭。 波光粼粼的湖,刮来一阵舒适的小风。 碧绿藤条缠绕着秋千架,几朵紫色小花点缀其中,苏浅提着绯色裙摆,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 这网状木垫的质感,与瑶光殿中的相差无几。 “青黛,快来帮我推一下~” 青黛手中的托盘,被月桐接过来,放在亭子的檀木桌上,“你快过去,别用太大劲,风大......” 不等月桐交代完,青黛嘿嘿笑了一声,一溜烟站到了秋千架后,“王妃,抓稳了!” 随即,空中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 荡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月桐端着手炉走了过来,“王妃,该休息一下了,着凉了王爷要怪罪的。” 一想到有大半日没见的景湛,苏浅将秋千的速度缓缓降下来,晃着腿,任由青黛整理微乱的发丝。 她狐疑地接过月桐递过来的手炉,“这才刚立秋,怎就用上手炉了?” “出发前,芳姑姑交代奴婢,您身体偏寒,需时常注意保暖,早日生下世子才好,”月桐低声答道。 苏浅:“......” 慢悠悠地喝完一盏茶后,苏浅不自然地将手炉还给月桐,坐到布置好的画架前,开始作画。 眼角瞥见青黛的眼神有些飘忽,“青黛,发生什么事了?” 半个时辰前,青黛只回了一趟正院取画架,苏浅猜测是不是前院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妃,奴婢有些奇怪,回正院的途中,发现前几日,在清水台假山处洒扫的两个丫头,这两日换了人。” “奇怪的是,刚刚这一个来回,奴婢发现,新过来的两个婢女,似乎很害怕奴婢。” 听完青黛的话,苏浅眉头微皱,青黛性子活泼,是典型的社交能手。 思索片刻,苏浅直觉其中有些古怪,想着这事不大不小,还是问问比较踏实,“青黛,派人去请徐总管过来。” “是!”青黛应声走出了亭子。 这一来,苏浅没了作画的心思,凝神望着湖中开得正好的荷花。 没坐一会儿,徐德海便出现在了眼前。 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缘由。 “服毒自尽?”苏浅拧着眉头。 “是的,”徐德海降低了声音,“从婢女住处,搜出了有剧毒的匕首。” “嗯,继续说,”苏浅大概明白了, 这两位婢女是冲着她来的。 “查到了这两位婢女,在事发前,与永寿宫的宫女有过接触,”徐德海看了看苏浅的脸色,揣摩了一下,接着道,“王爷进宫了,让微臣转告您,他晚膳前回来。” 似乎是最后一句话安抚住了苏浅,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知道了,辛苦徐总管。” “王妃言重了,”徐德海连忙作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因管事不力受罚,已是万幸。 随即,苏浅转过身,望向在夕阳照耀下,变得五彩斑斓的湖。 还有谁这么耐不住性子? 答案呼之欲出。 “王妃,别担心,有王爷一心想着您,”月桐走到苏浅身边,给她别上了两个刚采摘过来的黄桷兰。 在宋嘉柔与她之间,她有自信,他一定会选她。 可有朝一日,那个人不是宋嘉柔呢? 苏浅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黄桷兰的香气,她心里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她回过头,嘴角微动,“回正院吧。” 月桐低声应是,与青黛对视一眼,转头张罗着丫鬟们收拾东西。 一行人回到正院时,天边只留下一抹余辉。 “参见王爷!”是青黛惊喜的声音。 坐在棋凳上的苏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迎上去,手中握着团扇的手只是微微顿了顿,又摇了起来。 “阿浅,”景湛大步走到苏浅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的声音隐含自责,“让你受惊了。” 第68章 山城凉面 苏浅不好再装傻,干巴巴地答,“没有受惊,多亏季总管发现得及时。” 景湛噎了一下,拉过一把太师椅,坐到苏浅旁边,握住她的双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王府里的人,重新查了一遍,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苏浅垂着小脑袋,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答得敷衍,“嗯,我相信王爷。” 这就叫上尊称了,景湛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发堵,想起白日里在宫中,母后对宋嘉柔的维护,最后没办法,只罚了宋嘉柔抄一百遍女戒,禁足半年。 “阿浅,宋嘉柔......”听到宋嘉柔三个字,苏浅的耳朵动了动。 景湛故意停顿下来。 “她怎么了?”苏浅抬头看向景湛。 “终于肯正眼看我了?”景湛温声笑道。 苏浅不答,只是睁着无辜小鹿般的眼睛,望着他。 “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再有机会让你受惊,”景湛的语速变慢了下来。 “相信我,好吗?”景湛一字一句地说道。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嗯。” 景湛明显的感觉到苏浅身上的气息柔和下来,才伸手将她揽入怀,低头抵着她的额发,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五日后。 清晨的阳光洒进了房间。 苏浅的意识逐渐清醒,在被子里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四肢,再伸手摸向旁边的被窝,毫无温度。 她顿时也没了睡意,滑下床,打着哈欠,猛然想起,今日是景湛假期结束第一天,“青黛,王爷什么时辰出门的?” “禀王妃,卯时一刻。” 换算成现代时间,是早上五点十五分,心中不由感叹,古代官员的作息恐怖如斯。 “王妃,王爷留了信给您。” 苏浅瞪大了眼睛,伸手接过一张画着一朵黄桷兰的信封,上面写着,“阿浅亲启。” 随即,青黛垂着头,看着脚尖,退了半步远。 苏浅红着脸抽出三页信纸,在心里默念。 看到最后,苏浅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了,“青黛,月桐,快帮我收拾,再过半个时辰,溶若来府中做客!” “吩咐膳房,要一份金沙奶黄酥,一份松仁奶皮酥,一份绿豆桂花香糕,还有小豆凉糕!” 青黛的眼睛也带了些喜色,“是,奴婢这就派人去膳房。” 这是苏浅第一次在王府待客,因景湛不在府中那几分空落感,早被她扔到了九霄之外。 文华殿。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等着景湛发表意见。 “咳咳,”这是温南风今日第三次咳嗽,他疯狂地跟景湛使眼色,好在景湛及时看过来。 “此事先议到这里,午后再接着议。” 一众大臣心照不宣,“是!” 随即,景湛起身走出了议事厅,只见他脚下一转,上了偏殿藏书阁的三层。 温南风连忙跟了上去。 “王爷,这么惦记嫂子,我替你回去看看她想不想你,哈哈哈!”温南风促狭地笑道。 景湛凭栏远眺王府的方向,听着温南风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长归,吩咐御膳房做六道王妃爱吃的菜,你亲自送到王府。” “是!”长归一阵风似的卷下了三楼。 一旁温南风笑着的脸僵了一瞬,舌头有些打结,“你...你.....” 刚过立秋,接近正午时分,还是热得厉害,吹了好一会儿的热风,温南风才缓过来。 不过温南风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阿湛,你今日走神,不只是因为嫂子吧?是不是陈老观为难你了?” 不愧是多年的好友,蛛丝马迹都是瞒不过他的。 提到陈虑,景湛的眼睛动了动,只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出口的却是,“秦珩那边有消息了吗?” 说到秦珩,温南风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上个月传信来,只说一切安好。” 不过,想到秦珩去蓬莱岛快两年,信中并未与他透露过多的信息,想来并不顺利。 “复活草真的存在吗?”温南风低声喃喃。 景湛收回了目光,伸出大掌看了看,眸光复杂,抿了抿薄唇,“南风,传信让他在中秋节前回京。” “啊?不找了?”温南风心里有些震惊,他只知道这药草与景湛的师姐江萝有关。 “不找了,”景湛的眼神复杂了一瞬,转身下了楼梯。 留在原地的温南风反应过来,多半是江萝的情况不乐观,“等等我!” 两人前脚刚到偏殿,餐桌上的各式菜肴已摆好,长归便提着一个摄政王府标记的食盒走了进来,“王爷,这是王妃让属下带过来的。” 不等景湛说话,温南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长归面前,眼睛直直盯着食盒,“让我看看嫂子给你带了什么爱心餐!” 长归看向景湛,得到他的许可后,主动将食盒放到了餐桌上,“将军,王妃备了您的份。” “嫂子真是太客气了!我喜.......”欢字到了嘴边,温南风明显感觉到周边的气压陡然变低,“出望外,哈哈哈哈!” 不一会儿,只见桌上增加了一大海碗面条,一碟水煮豆芽,一碟黄瓜丝,两碟海带丝,七八个调料罐。 “这是什么吃法?”温南风睁大了眼睛,天齐的口味是清淡不假,可也没见过这么清淡的。 “这是王妃家乡的美食,将面蒸熟,等凉透后加菜码,拌上调料,名叫山城凉面,”长归耐心地解释道,转头看向景湛。 “王爷,按照老配方,先拌一碟?” “好。” 长归除了武艺高强,厨艺方面也颇有天赋,见月桐拌过几次后,私下里给乐池做山城凉面,味道也相差无几。 不过为了确保味道更佳,出府前,特地跟月桐仔细地请教了半刻钟。 一眨眼的功夫,一碟色香味俱全的山城凉面放在餐桌上。 “让我尝尝!”温南风不客气地先伸出筷子。 景湛倒是不在意,侧头看了一眼长归,“阿浅心情如何?” 这个问题,长归看着自家王爷眉间的那一丝忧色,略微犹豫了一下。 眼前浮现出两个女子快乐地泛舟翠微湖上,平日里温柔贤淑的王妃,笑得见牙不见眼。 长归在脑海中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王妃心情...尚可。” 第69章 玉露山 听着这话,景湛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夹起一筷子海带丝,放到自己的碟中,“知道了。” “嗷嗷嗷~麻辣鲜香,酸甜爽口!长归兄弟,帮忙再拌上一碟子,给我多加些豆芽和辣油,”温南风埋头吃着凉面,一边用余光扫着餐桌上见底的凉面碟。 长归回头一看,他只是回一句话而已,一碟子凉面就见底了? “给他拌吧,”景湛开口。 “是,王爷。” 最后,多亏了长归手快,给景湛先夹了一小碟出来,不然今日所有凉面都得进温南风的肚子。 “阿湛,今晚的晚膳我跟你去王府用,”温南风摸着滚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景湛不答,只看了一眼温南风。 “咳咳,”温南风看到了长归的眼神,“不,我改天去。” “嗯,”景湛从座上站起来,“你去后宫,找温太妃叙叙话吧。” “谢王爷!” 等温南风离开不久,景湛进了议事殿,开始下午的议事。 翠微湖。 “你说什么?容时?”苏浅一脸八卦地盯着萧溶若。 萧溶若的脸上浮着两团粉红,声音低了下来,“我打听到周家小姐也对他有意。” “哪个周家小姐?” “上次与你争砚台的女子周梨初,可还有印象?” 说起周梨初,苏浅还是有印象的,她点了点头,心道这周家小姐可是个骄横的主,“萧将军知道吗?” 萧溶若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我哥自从升了官职,天天往城郊军营跑,早出晚归的,我已经连续七八日未见着他。” “这可不好办了,最关键的是容时,你可知道他的心意?”苏浅喝了一口温茶。 萧溶若摇了摇头,无助地看着苏浅。 “找个机会问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溶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想到了三日后的节日,“玉露山乞巧节?” “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玉露山,是天齐闻名于世的皇室园林,规模宏大,气度不凡,占地多达50亩。 此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天齐北面四大都城进京的必经之路。 每年玉露山会像民间一样,为皇室权贵世家的青年男女们举办乞巧节,从午后开始入园,晚上有灯会和烟花,只不过进入园林需要有皇室的邀请函。 当然,像苏浅这样身份贵重的,自然是可以来去自如。 据苏浅所知,今年的邀请函,一个月前已发到各个府上,按理说萧誉如今的身份是能收到的。 除非萧誉提前拒绝了。 想到这里,苏浅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你哥会不会对你的婚事有安排?” 萧溶若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哥半个月前,没头没尾地问过我是否愿意嫁入皇室,这算不算?” “这,可有说是谁?” 萧溶若目光茫然地看着苏浅,摇了摇头,“不管是谁,我都不想嫁。” 难得在古代能遇到像萧溶若这样有个性的女子,苏浅抬手拍了拍她萧溶若的肩膀,“好,到时候你扮作我的侍女,这样不打眼。” “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萧溶若的目光坚定,殊不知三日后她给苏浅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 苏浅当然相信她不是惹是生非的人,此刻笑得温柔,“行了,那来说说,三日后的计划?” 萧溶若点头如捣蒜,“姐姐,你太好啦!” 临近傍晚时分,萧溶若眼尖,大老远看着景湛从大门处走来,慌忙地收了桌上那一张涂涂画画的宣纸,揣进荷包里,“浅姐姐,王爷回来了,我明日再来找你玩啊~” 她那副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苏浅有些无奈,萧溶若不怕自己的亲哥,反而格外害怕景湛,“嗯,路上小心些。” 出了亭子,萧溶若便遇上了景湛,硬着头皮行礼,“见过王爷!” “嗯,免礼。” 只等景湛一离开,萧溶若一溜烟,提着青罗裙,哒哒哒地跑向王府大门。 月光从纱窗洒了进来,照亮了正院床上的旖旎。 浑身快散架的苏浅依偎在景湛怀里,软着声音,“阿湛,乞巧节那日,我想出府~”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听得景湛脑中一个激灵,圈着她的手陡然收紧。 “想去哪里?” “玉露山~” 景湛的身体略微僵了一瞬,“想去凑热闹?” “嗯,明年乞巧节再在府里过,可好?”苏浅搂上景湛的脖子,声音越加甜软。 景湛轻叹一声,将她搂入怀中,闻着她的发香,语调温柔,“好,那日让萧誉护送你入园,我晚膳前过来。” “萧将军?” “嗯。” 苏浅心里嘀咕,这阵仗太大了吧,想到白日里和萧溶若的计划,刚想开口拒绝。 转头一对上景湛深不见底的眼睛,“听你的。” 对于人身安全问题,她实在是没什么发言权。 “有心事?” “没有,”苏浅连忙摇头。 景湛笑得意味深长,握住苏浅的小手,贴到自己的胸膛,“真没有?” 苏浅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没...有。” 半炷香后。 “阿湛,你知道萧将军说的人是谁吗?” 景湛笑着看她,“你见过。” “谁呀?”苏浅讨好地在景湛唇上嘬了一口。 “三日后,你就知道了。” 直到乞巧节前一日,景湛出府,也还是没告诉苏浅那个人是谁。 后来,苏浅见到那个人,才明白为何景湛那么保密。 玉露山。 静宜园偏殿的议事厅。 “郭大人,摄政王夫妇真要来此留宿一晚?”冯总领有些激动地看着一位中年男子,虽然摄政王夫妇出行,自然是禁卫军保护。 他作为园林的总领,负责外围保护摄政王,说出去,那也是一件很光宗耀祖的大事。 中年男子收了收腹,满是褶子的脸上,喜色是怎么也掩藏不住,“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是的,摄政王是第一次来玉露山留宿,这是咱们难得一个露脸的机会。” “听说摄政王妃偏爱紫色,杨郎中和毕主事多准备些相关的玉石制品,水灯,烟花。” “是,郭大人!” 在场的十来个人情绪激动,没有人注意到,杨郎中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第70章 乞巧节 摄政王府书房。 了解到苏浅去玉露山是因为自家小妹后,萧誉面带愧色,“王爷,都怪臣宠坏了溶若......” 景湛截断了萧誉的话,“不怪你,是阿浅也想出府,玉露山乞巧节办的颇有名气,去凑凑热闹也无妨。” 见景湛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萧誉面色才恢复了正常,郑重地作揖,“多谢王爷。” 转念想到上次遇到的陈观主,萧誉心有余悸,“臣有些担心,乾元观离玉露山不过三里地,陈观主会不会造访?” “不必担心,陈观主不会轻举妄动,”景湛肯定道,顿了顿,“让景和明天跟着你一起去吧。” 萧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喉咙似乎堵住了一团棉花,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是。” 萧府。 烟云轩。 “小姐!大少爷往这边过来了!”吟秋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间走了进来。 “哥哥回来了?!”萧溶若惊喜地从榻上,大剌剌地跳下来,胡乱地套上鞋子,往门口处奔去。 “哥哥!” “哥哥!” “哥哥!” 还有院子外的水榭处,萧誉就听到了自家小妹的大声呼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脚下的步子却是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刚进院子,他的身上就挂了一个绿色身影。 “哥哥!我好想你!” 听得萧誉心里一软,刻意板着的脸不自觉地松了开来,“皮猴儿,算你还有良心,走,进屋说话。” 一刻钟后。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容时?!”萧溶若吃惊地看着的哥哥。 “慕寒天天帮你赶车,你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车夫?”萧誉弹了一下萧溶若的脑门。 说真的,他心里觉得景和才是个良人,但自从发现妹妹心有所属后,他更希望萧溶若能快乐。 哪怕,容家的地位与景和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何况容时是幼子,无爵位可袭,目前只是小小的翰林院编修。 “哎哟,疼!” 见状,萧誉心疼地给她揉脑门,“你明日便好好跟着王妃,别惹是生非,知道吗?” “知道了!”萧溶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走出烟云轩,萧誉第一次感觉到自家小妹长大了。 这一个多时辰,听着妹妹对容时的喜好如数家珍,他在心里默默给好友景和点了一根蜡。 “少爷,为何不告诉小姐,景和公子对她有意?”慕寒有些不解。 “你看那皮猴儿,现在眼里还有别人吗?”萧誉无奈地笑了笑,接着道,“由她去吧。” 慕寒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任谁说容时的不好,萧溶若都会急眼。 玉露山。 “都打起精神来,摄政王妃低调入住长春园,用不到太多人伺候,你们跟着我去准备晚上的灯会,”毕主事看着底下无精打采的一百来号人。 “是!”众人齐声应答。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苏浅带着萧溶若踏进了长春园。 在软轿上,两人已经感受到了乞巧节的气氛,进了长春园,这气氛更加浓烈。 不愧是皇家园林,几乎是做到了三步一景,尤其是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小灯笼。 现在刚到午后,一路上,苏浅看到不少年轻男女,已经在三五成群地往园林方向走,想必到了晚上,人会更多。 “王妃,房间已经布置好了,您现在午休吗?”青黛轻声问道。 苏浅的眼皮略微有些打架,不过坐在这湖心亭里,微凉的湖风吹来,睡意褪去了许多。 再看今日精心装扮后的萧溶若,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今日不用了。” “告诉郭大人,容家三公子入园后,请到这里喝一杯茶。” 青黛含蓄地看了一眼萧溶若,“奴婢这就去!” “这下满意了吗?”苏浅转头看着萧溶若。 萧溶若使劲点头,撒娇道,“姐姐~你真好!” 说着,第三次掏出一面铜镜,左右看了看,“你说,我要不要再贴一个花钿?” 苏浅心情不错,站起身来,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萧溶若,本就是花季少女,不施粉黛也是养眼的,今日被精心打扮一番,自然是格外地美丽动人。 “月桐,去将我的梅花花钿和卿云拥福簪拿过来。” “是!” 另一边,萧誉设好安全防线和巡逻,回湖心亭的路上遇到了两个熟人。 “哥哥!你看我美不美?浅姐姐帮我贴的花钿!”说着,萧溶若轻轻摆动了一下脑袋,“这个步摇是姐姐送我的~” “美!”萧誉看着眼前的明艳少女,一时间有些不敢认。 得到想要的答案,萧溶若才对着旁边的两人行礼。 “闻哥哥好!” “景公子好!” 闻笙摇着扇子,“萧妹妹好!” 一旁的景和有些发愣,直到闻笙用胳膊肘状似无意地碰了一下他,他收回心思,朝着萧溶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萧誉三人到湖心亭见过苏浅后,退回到了十米处的柳树旁。 三人离开后不久,郭大人客气地领着容时走到了湖心亭附近。 “景和,你的情敌来了,”闻笙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两人正下着棋,景和拿着棋子的手僵了一瞬,“别多话,下棋。” 闻笙挠了挠头,随意地下了一个棋子,眼睛黏上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你看你看,你的情敌在笑!” 景和垂着头,认真地看着棋盘,不搭话,眼角的余光却是有意无意地飘向不远处。 原本有些挡视线的萧誉,很自觉地往内侧挪了挪。 苏浅看似稳坐湖心亭,实则也是竖起了耳朵,放出了自己的内力。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风声夹杂着人中低音男声传了过来。 “萧小姐...抱歉,在下目前无意娶亲。” 这话说得委婉。 苏浅听到答案后,立即收回了内力,站起身来,看着转身离去的男子和愣在原地的萧溶若,面色有些复杂。 看来,有些事实并不如萧溶若跟自己描述的那般令人遐想。 “你喜欢周梨初?”萧溶若大声问道。 容时脚下一顿,没有回答。 接着,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咚!”,伴随而来的是女子的惊叫,“啊!救命!” 第71章 遇袭 萧溶若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只是转身想去追容时,怎会掉进湖里?只感觉小腿突然抽搐了一下,重心一歪,摇晃了一下,倒扎进了湖里。 容时回过头,只见眼前闪过两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落进湖中。 “景公子!”萧溶若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俊朗男子,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再看游过来的自家哥哥,一时间心中委屈全部散发出来,带着哭腔,“哥哥!” 苏浅提着裙子往这边跑来,“溶若!” 而落后一步赶过来的闻笙,直觉到了附近的危险,大喊,“有刺客!保护王妃!” 霎时间,一阵风起,从天而降了三十来个蒙面黑衣人,为首的黑衣人手持寒光闪闪的剑,直取苏浅的面门。 月桐抽出软剑,挡下了这一击,落地站稳后“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月桐!”苏浅心中大骇,朝着黑衣人甩出几个梅花镖。 萧誉反应快,听到闻笙的声音,将还没抱稳的自家小妹迅速往景和怀里一推。 随即,他提着一口气,一个飞身跃出水面,旋转着身子,加入与黑衣人的战斗中,“快护王妃到安全区!” 闻笙带着护卫,保护着苏浅一路撤退,来到萧誉提前设好的安全区,一眼望去,四周都是披甲侍卫,心里略微一松。 只不过,他一口气还没喘匀,身后传来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待他转头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他头皮一炸,“表嫂!” 苏浅被他突然地一拽,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在青黛手快,扶住了她,只听一声响亮的“扑通”。 闻笙双膝跪倒在了苏浅身后的青石板上,肩膀上插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长针。 很快,他的唇色呈现黑紫色,嘴角流出了黑血丝。 暗器有剧毒! 苏浅大惊,慌忙扶住他倾斜的身体,“闻笙!” 抬头再看那个放暗器的黑衣人,已被赶过来的景和带头围攻,她快速点了闻笙的几处大穴,“青黛,快去请孙太医过来!” “是!” 乾元观禁地。 景湛刚踏入写着“禁地”的石门,随之而来的是强大气压,压得人几乎无法站稳,长归的膝盖已经呈半弯曲的状态。 他身旁的留山则面色从容,满是茧子的手掌看似随意地一翻,长归顿时感觉到膝盖上的压力少了许多,这才顺利地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没走几步,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从远及近,“贫道以为王爷今日不来。” 景湛心中暗忖,多日不见,此人功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师姐何时醒来?” 一个白影落在景湛面前,只见他手中微微一抬,长归感觉自己的呼吸终于流畅起来,忍不住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你来得凑巧,她刚醒半个时辰。” 一行人跟着陈虑,绕过一大片竹林,没走几步,能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气流与进竹林前不同,热得厉害。 当到达火云洞时,长归热得已经脱下了外袍。 “长归,你留在这里。” “是!” 这条路走了许多次,景湛闭着眼睛都能走到那个房间。 景湛进去后,陈虑抬脚,留山面无表情地伸出胳膊,“观主,留步。” 陈虑眉头轻皱,随即大笑一声,收回了脚步,“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轻甩一下拂尘,“让我看看剑皇老儿关门弟子的功夫。” “请观主赐教!”留山率先出剑,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剑影。 陈虑不急不忙等剑落下,却在一瞬之间,移到留山的身后,悠悠然道,“学艺不精啊,年轻人!” 留山不答话,抿着嘴角,在空中翻身,剑锋一转,又往陈虑的方向刺了过去。 此时,景湛踏进了一个保持恒温的房间。 “江姑娘,醒醒,王爷来看您了!”双儿摇着床上躺着的女子。 女子秀丽的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身着一身单薄的白衫,黑发自然垂在脑后,怎么看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听到声音,女子用力睁开眼睛,眉眼里带着欣喜,“快扶我坐起来。” 景湛迈着大步走到床边,没有像以往那样坐到床沿,反而是坐到了椅子上,“师姐,感觉可好些?” 见状,江萝的眼睛暗了暗,“阿湛,让你担心了。” “师姐,言重了。” “听双儿说,今日是乞巧节呢!”江萝弯着嘴角,低声道。 景湛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盏小巧的兔子灯,递给江萝,“师姐,你喜欢的兔子灯。” “谢谢阿湛~”江萝惊喜地看着手里的兔子灯。 “师姐放心,明年你一定能参加乞巧节......” 一句话没说完,长归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王爷,有急信!” 景湛展开信纸一看,面色大变,“师姐,师弟改日再来看你。” “你快去忙吧,”江萝的声音轻飘飘的。 她的话音未落,两人已像是一阵风似的刮出了房间。 江萝望着景湛离开的方向,低声喃喃,“当年大乱,他也不曾这样着急。” 说着,她扒了一下手指头,“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双儿有些为难,没有回答,她有特殊的耐热体质,是被王爷从暗卫营里挑出来照顾江萝的,虽说在这里与世隔绝这么多年,但对洞外的消息还是清楚的。 当年江萝为救王爷,豁出了自己的命,在这个热烘烘的火云洞躺了这么些年,实在也是可怜。 正要开口,转念一想,王爷都没有告诉江萝,她贸然行事,怕是不妥当。 等了几秒,江萝倒也不再为难双儿,收回略微有些呆滞的目光,熟悉的倦意很快席卷而来,“双儿,帮我点上兔子灯吧。” “好的,江姑娘。” 双儿垂着头点好兔子灯,再抬头,江萝双目紧闭地歪在床头,她熟练地伸手探了江萝的鼻息,若有若无,情况比半个月前更糟糕了些。 她摇了摇头,起身到壁柜里拿出一个墨绿瓷瓶,倒出两粒黑色丹药,向江萝的方向走去。 一个黑影掠到她身前,双儿还没看清人脸,只感觉眼前一黑,缓缓倒向地面。 第72章 七绝阁 “驾!” “驾!” “驾!” 三十多人策马疾驰,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不出两刻钟的功夫,景湛一行人赶到长春园的门口。 刺杀现场已被清理,不见丝毫血迹,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不过习武之人还是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参见王爷!”院子里顿时跪下了黑压压的一片。 苏浅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屏风后走出来,直到看见熟悉的身影,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遥遥一望,看得景湛呼吸一滞。 景湛将缰绳扔给一旁的留山,提着气,落到苏浅面前。 一把将她拉过来,上下看了个遍,“可有受伤?”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沉香,苏浅心里有些纳闷,想着他可能是从永寿宫赶过来的,又打消了疑虑,于是配合地转了圈,“我没事。” 眼看苏浅平安无事,景湛的眉眼舒展着了些,这才回头看向身后面色发白的萧誉与景和,语调有些淡,“起来吧,去玉林轩等本王。” 拉着苏浅的手逐渐握紧,一边往房间里走去,“闻笙的情况怎么样?” “毒已经解了,不过还没醒,孙太医说他一会儿能醒过来。” “参见王爷!”孙太医恭敬行礼。 “免礼。” 顺着景湛的视线看过去,床上躺着的闻笙,面色如常,此刻看起来像是睡沉了。 景湛大步走到床前,在床沿处坐下,亲自探了一下闻笙的脉搏,确认无恙后,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似乎是感觉到景湛出现,闻笙的手很快有了反应,他的眼珠动了动,睁开一条小缝,确定坐在旁边的人是谁后,原本五分的力气秒变三分,“表哥,你终于来了!” “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景湛温声问道。 闻笙摇了摇头,目光飘向一旁的苏浅,“表嫂没受伤吧?” “我没有受伤,”苏浅走上前。 “那就好,”闻笙明显地放松下来。 接着,朝景湛扯出一个笑容,“表哥你看,我厉害吧?!” 景湛喉咙有些发紧,拍了拍闻笙,语气像极了小时候哄他,“阿笙,一直都很厉害。” 闻笙幼时丧父,性子有些孤僻,在上书房学习时,时常被大些的皇子们嘲笑没爹的孩子,散学后,他总是默默地背着手抹完眼泪,才离开上书房。 彼时,景湛在天宗门已有数年,有一次,皇子们私下里又在嘲笑闻笙,被回宫的景湛听了个全。 散学后,景湛将堂哥堂弟们都揍了一遍,鼻青脸肿地跟闻笙道歉赔礼,那一日,闻笙是第一次笑着出了上书房。 后来,皇室宗亲们自动将闻笙划到不可惹的范围里,当然,他也从此成为景湛的小尾巴。 说来也奇怪,景湛性子冰冷,长公主景安原本有些担心儿子围着他转,性子会更加孤僻,没想到儿子反而开朗了许多,言谈间隐约有了当年驸马的气度。 得了景湛的肯定,闻笙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眼珠转了转,“今日的事,可别告诉我娘。” 话音未落,屏风后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女声,“阿笙!” “长公主到!” 随即,快步走进来一个发丝微乱的素衣妇人,容貌出众的脸上满是担忧,看到闻笙坐在床头谈笑,这才放慢了脚步。 这位妇人,苏浅自然是熟悉的,论天齐皇室,谁对她以诚相待,这位长公主景安便是其中一位。 从为数不多的相处来看,苏浅总是能在她这里,感受到母亲般的亲切。 闻笙脸上的笑意一顿,“娘亲。” 此时,景安却没搭理他,转头看向苏浅,“浅浅吓着了吧?” “姑母,我没事。” 不知怎的,苏浅感觉眼睛有些酸胀。 景安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湛儿,浅浅你们先出去,我跟阿笙说会儿话。” “表哥!”闻笙头皮一紧,想着接下来要听娘亲的絮叨,连忙伸手要拉景湛的胳膊,被景安一把抓住,“阿笙,湛儿忙,娘亲陪着你......” 景湛爱莫能助地看了闻笙一眼,握着苏浅的手离开了房间。 玉林轩。 景湛坐在主位,面色阴沉得能滴水,他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威压,几乎让两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个活口?” “回王爷,是死士,只在杨郎中的右臂上发现一个星形的标记,” 萧誉抱拳道,“请王爷责罚!” 景和也抱拳,“请王爷责罚!” “狼牙是哪里的标记?”景湛抬眼看向景和。 “是七绝阁的标记。” 七绝阁是当今天下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来无影去无踪,至今无人能找到这个组织的具体位置。 七绝阁从未有过败绩,向来接活是十万两黄金起步,一旦接了活,讲究的是一击必中,如果不中,出任务的人自我了断。 如果一次任务失败,不返回黄金给买家,同时不再会再执行任务。 听到这里,景湛心中微诧。 谁会这么不惜重金,想要阿浅的命? 而且还这么明目张胆。 是冲他? 还是冲着阿浅? “顺着杨郎中往下查,查清楚背后买凶的人。” 话音很轻,听在两人的耳朵里,却是预判到了七绝阁的结局。 “是,王爷!”景和抱拳,朗声道。 从玉林轩出来,尽管景湛并没有斥责过两人一句话,可走出房门,景湛与景和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等两人消失不见,景湛望着书案上的白纸,陷入了沉思,直到眼里的复杂之色消失殆尽,才抬脚走出了房门。 他穿过一个凉亭,来到正房的外间,隐约能听到两个女子低低的说话声。 “参见王爷!” 没过几秒,萧溶若缩着脑袋急匆匆地走出来,行礼,“见过王爷!”“小女告退!” 景湛微微颔首,抬脚跨过了门槛。 “阿浅,天色尚早,你想在此留宿还是回家?”景湛坐到苏浅的旁边,拉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 听到回家两个字,苏浅心里升起一股暖流,“闻笙今日不宜再挪动,他和姑母在此留宿,未免孤单,咱们在此留宿一晚,不如明日回家?” 景湛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点了头,“好。” 第73章 烟花 “阿湛,查到凶手是谁了吗?”苏浅偏头问道。 景湛摇头,“只查到是七绝阁的人。” 因一直向往江湖生活,苏浅对七绝阁也略有耳闻。 一听景湛的话,她顿时瞪大了眸子,“七绝阁?!” “嗯,是有人买凶杀人。” 这天下想要她命的人很多,不说别的,天齐皇室里恐怕就有一个,苏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来我的命还挺值钱!” 景湛轻笑了一声,“说什么傻话。” “对了,心悦溶若的人是景和吧?”苏浅嘿嘿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 看着苏浅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还有心思八卦,景湛心里暗叹一声,看来真的是他想多了。 “嗯,是他。” “真的是他!给我讲讲景和这个人怎么样?” 景湛见她实在是不像是受惊的样子,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低声说起景和的趣事。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长归走到了屏风后,低声道,“王爷,郭大人求见。” 苏浅推了推景湛,“你去吧,我真没事儿!” 景湛站起身,转头,“我晚膳前过来。” 玉林轩。 “王爷,微臣想起一件事,或许能帮助您查到七绝阁的踪迹,”灰头土脸的郭显尽力地压制住自己发颤的双腿。 “郭大人,起来说话,”景湛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主位椅子扶手上。 “谢王爷!” “要从两个月前说起,杨郎中告了一次长假,微臣当时得了一瓶好酒,当晚邀请了他到微臣家中喝了几杯。” “喝到兴起,他一直在吟唱一首诗,微臣当时不觉有异,......” 一旁的景和忍不住上前一步,“什么诗?” 郭显的手一抖,“古来圩岸护堤坊,岸岸圩圩种绿杨。几久树根无寸土,绿杨走入水中央。” 直到郭显颤抖着双腿离开后,房间里一直很安静。 萧誉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王爷,可还记得清风观的事?” 景湛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了意想要苏浅的命,而清风观至今还欠他一个解释。 这一次,了尘道长的闭关时间似乎比以往都长。 不过,再长也该出来了。 “长归,你亲自去一趟清风观,”景湛神色不明。 长归深知此事重大,立刻站出来,“属下领命!” 景和埋头对着写着诗句的宣纸,过了好半天,才抬起来,“王爷,臣弟推测,这首诗应当描述的是一个地名,而且这个地名应当是在慈溪城。” 慈溪城在丰京城的北部,水系发达,风景极为不错。 萧誉摊开天齐的舆图,朱笔圈出慈溪城的位置。 “嗯,”景湛看着舆图,转头看向景和,“你派人扮做富商,留意慈溪港一带的酒家。” “是!” 外面的天色渐暗,景湛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 再回到正院,院子里的气氛没有了下午时分的清寂。 “阿湛!快来!”苏浅手里拿着两个烟花,冲着景湛微笑。 看得景湛心神一荡,他提着气,落在苏浅面前,“喜欢玩这个?” “嗯嗯!”苏浅笑着点头。 等两个烟花燃尽,苏浅摸着肚子,“饿了。” “乐池,去传膳,”景湛转头吩咐。 晚膳吃到一半,隐约能听到园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浅的眼睛开始乱飘,声音甜软,“阿湛,我想出去看烟花。” 景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盛了一碗鱼羹,递给苏浅,“吃了这碗,我带你去房顶看烟花,可好?” “好!”苏浅的眼睛放着光。 几口吸溜完了鱼羹,眼巴巴地盯着景湛。 景湛不疾不徐地起身,拉过苏浅的小手,“走吧。” 要说这长春园最高的位置,的确是正院,院子旁边特地修建了一座三层的观景台。 然而此时欣赏烟花,最佳的观景台却是正房左侧抱厦的房顶。 也就是闻笙所在的院落。 “娘亲!我好像看见表哥了!” 景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儿子,将盛了药膳的碗递给闻笙,“湛儿带浅浅上房顶看烟花,你什么时候娶个媳妇?让我省省心。” “娘亲,这不是没遇上像娘亲这样又美丽性格又好的人嘛,儿子保证,遇到了一定娶!”闻笙笑嘻嘻地接过碗。 “少油嘴滑舌,今年中秋节,娘先给你看看。” 听着这话,闻笙笑不出来了,用手虚虚抚上额头,“娘亲,我头晕。” “怎么了这是?让孙太医过来看看?”景安说着,便要起身。 闻笙拉住景安的袖子,“不用不用,我又不晕了。” “臭小子!”景安反应过来,笑骂道。 “行了,我不多事,娘给你打开窗户,让你听听烟花的响声。” “…谢谢娘!” 房顶上。 苏浅满脸兴奋地看着远处紫色系的烟花,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看得十分清楚。 景湛看着火光映着的苏浅,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抬手转过苏浅的脑袋,低头吻了上去。 永寿宫偏殿。 一个身着水红色宫装的美貌女子,伏在桌上在低低抽泣。 “渺儿,禁足的日子可真难熬了,我该怎么办?” “柔姐姐,太皇太后心疼你,不会不管你的,”景渺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一边小声安慰,“这不,娘娘担心你乞巧节无聊,召我进宫陪你小住几日呢。” 只见女子的哭声似乎更大了些,“那姑母……她怎么不帮我解禁足?” 在她心里,总觉得解禁足,不过是太皇太后一句话的事。 可自从上一次的事发后,她没有机会再见到太皇太后。 连她的丫鬟也见不到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柔姐姐,你别担心,太皇太后是想让你安静地想想。” 景渺有些走神,她的眼睛几乎黏上了多宝阁的物件,这次换了一批,比上次她来时,更加贵重,她的心里不由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意。 女子抬起头,两个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大,“姑母不疼我了……”她擦了擦鼻涕,“都怪那个女人!” 这时,宋嘉柔留意到景渺在看多宝阁,“你在看什么?” “噢!柔姐姐,那一排和田玉的十二生肖,我没记错的话,这可是今年刚上贡的珍品,”景渺眼里满是艳羡。 “不知道,是姑母前几天派人送来的,”宋嘉柔带着鼻音答道。 景渺神神秘秘地贴着宋嘉柔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此话当真?!”宋嘉柔一下提高了声音,随即捂住了嘴巴。 第74章 迎中秋 回王府后,过了十来天,在一个午后,苏浅接到了张太后进宫的帖子。 王府正院。 “王妃,您要进宫吗?”芳姑姑忧心忡忡地看着苏浅手上的帖子。 烫金的帖子,盖着太后的小印。 “您不想我去?”苏浅放下帖子,抬眼看着芳姑姑。 芳姑姑弯着身子,给苏浅倒茶,“奴婢只是觉得,宫中到底不比王府中自在。” 更多的话,芳姑姑没有再说,前不久苏浅刚经历了一场不知凶手的刺杀,她现在还心惊胆战,月桐也还没恢复元气。 更何况,宫中有不喜苏浅的太皇太后和康宁县主。 苏浅自然是知道的,“姑姑,别担心,太后邀请我去商议中秋宫宴,自然是能护着我的,何况王爷在前殿,后宫有什么事,他过来也很快。” 芳姑姑深吸了一口气,最近右眼皮老是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听完苏浅的话,她到底没再说什么。 “参见王爷!”青黛在门口朗声道。 紧接着,芳姑姑退了出去。 景湛大步走了进来,见苏浅盯着桌上的帖子出神,上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浅回过神来,“在想皇嫂邀我进宫商议中秋宫宴的事呢!” “不想去便不去,皇嫂不会多想的,”景湛的语气十分自然。 苏浅摇了摇头,“要去,这是皇嫂第一次给我下帖子,后日与你一道进宫。” “都依你,”景湛熟练地捏起她的小手揉搓。 似乎最近是天气凉了,苏浅的手开始有些发凉。 永寿宫。 “李嬷嬷,柔儿那边最近可消停些了?”太皇太后闭着眼睛,歪在榻上假寐。 李嬷嬷躬身上前,在腹中斟酌了一番用词,“回娘娘,县主前些日子有渺郡主入宫相陪,晚上睡觉踏实了许多。” “渺儿是个可心的孩子,你去库房寻一两样玩意,给她送去。” “是。” “柔儿白日里在做什么?” “回娘娘,县主上午在练古琴,下午做绣活。” “做绣活?”太皇太后睁开了眼睛,神色有些惊讶。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县主给娘娘做手套呢。” 太皇太后神色瞬间软下来,盯着带着护甲的手,语调有些心疼,“司衣局那么多人,哪里需要她来做这些。” 转念她又想到宋嘉柔犯了错,多半是想讨她欢喜,顿了顿,“中秋宫宴柔儿不好出来,秋季的衣裳,吩咐司衣局给柔儿再多做两件。” “是。” 等李嬷嬷离开后,房中只剩下太皇太后和千结。 “看来,柔儿这次是长大了,也懂事了,”太皇太后心里这么想着,一边走向梳妆台,拿起一个祖母绿的金钗,递给千结,“这个钗给柔儿送过去。” 当然,太皇太后想不到会在不久后,宋嘉柔又会给她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 咸福宫。 “皇嫂,你看再加入这道甜品如何?”苏浅指着菜单上的一道菜品。 张太后放下一本图纸画册,顺着苏浅的视线看了过去,“花开富贵?”她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加上去吧。” 苏浅莞尔一笑,随即提笔蘸墨,写下了这道甜品。 张太后拿着做了标记的画册,指着一页,拿到苏浅面前,“阿浅,你看这个菊花的图案,如何?” 苏浅认真看了看,真诚地赞道,“简约大气,很漂亮。” “是吧?我也觉得不错!” 以前苏浅不在的时候,这些都是张太后叫给身边的嬷嬷去定,定了她再看一眼,今年有苏浅在,张太后的兴致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中秋宫宴的装饰,菜品,表演等事宜都一一被定了下来。 大半天下来,两人的关系也熟络了起来。 “阿浅,你的肚子可有动静?”张太后低声问道。 苏浅愣了愣,想起了每晚都叫三次水。 她脸上飞快地浮起一层红晕,小声道,“还没有。” 见苏浅的脸红得厉害,张太后转移了话题,“会有的,给你看看我缝制的这个荷包,是给玄儿的,怎么样?”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双面绣!而且这配色也很有活力,”苏浅接过绣工精致的荷包,看了看,这布料,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时,觉夏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王妃娘娘,摄政王朝这边来了!” 闻言,张太后爽朗一笑,“你真幸福!这是来接你回府了!” 苏浅有些错愕地望着门外,转回头看向张太后,“皇嫂,咱们继续聊。” 张太后摆了摆手,“不聊了,今日你先回去,五日后,你进宫来,咱们看看哪里需要再改动。” 再看外面的天色的确暗了下来,苏浅从善如流地起身告辞,“好,皇嫂,那五日后再见!” “快回吧!”张太后朝苏浅挥手。 远远地目送苏浅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处,张太后轻叹,曾几何时,她也曾被人这么爱护过。 一转身,却见景玄从长廊处走出来。 张太后恍然大悟,今日是儿子休沐的日子! 她笑着朝景玄招手,“玄儿,你过来的正好,看看母后给你新做的荷包。” 小小少年,几日不见,又长高了一大截,此刻,景玄站在张太后面前,剑眉星目,身姿挺拔,言行间已颇有几分帝王之气。 景玄接过荷包,挂在腰间,“母后做的荷包都是极好的,儿子很喜欢!” 被他这么一夸,张太后忍不住笑道,“跟你父皇一样,惯会哄人!” 她心里的那一丝惆怅,随着儿子的到来,烟消云散。 摄政王府门前。 “王爷,秦珩公子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留山站在车窗处说道。 听到留山的声音,苏浅立刻从景湛怀中弹了起来,坐正了身子。 景湛有些好笑,抬起帘子,“知道了。” 见过礼后,苏浅打量着眼前的一身富贵打扮,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风流男子。 如果不是景湛提前告知了这位男子的身份。 从这第一眼的印象,她绝不会以为他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不知是不是苏浅的错觉,她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第75章 天花 摄政王府正院。 芳姑姑收到苏浅回府的消息,早早地站在了院门前,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她连忙迎了出去。 看到苏浅和青黛一行人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她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苏浅一路都在琢磨秦珩的目光,没有注意到芳姑姑的情绪。 直到青黛喜滋滋地搬过来一个箱子,“芳姑姑,您看,太后娘娘对王妃可好了,给了王妃不少好东西呢!” 芳姑姑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先收起来吧。” 回过神来,苏浅转身,望向芳姑姑,“姑姑,我五日后再进宫,您该放下心了吧?” 芳姑姑勉强笑着点头,“老奴放心。”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右眼皮还在跳。 五日后。 金銮殿。 大臣们正在讨论南泗城水患问题。 “王爷,治理南泗城的水患,除了水来土掩,还可以引水入海,”严首辅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万万不可!严阁老这么做,岂不是让下游的百姓失去了家园?!”周阁老厉声反驳。 “王爷,微臣认为严阁老所说的引水入海,刻不容缓。南泗城是我天齐南部的重大城池之一,人口众多,如果被洪水全淹,势必损失更大,”户部尚书纪正业站了出来。 “自傅阁老修建泄洪道以来,从未再发过大水,多年来泄洪区也聚集了不少百姓。 老臣一来担心泄洪道是否可用,二来也担心百姓故土难移,”秦阁老拱手道。 很快,殿中吵成了一团。 听着这些不同的声音,景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严阁老,内阁快速出一份引水入海计划,涉及泄洪区的安抚和灾后重建的费用,由纪尚书协助。” “老臣领命!” “散朝!” 随后,景湛转身进了御书房。 他批阅了不过三四份奏折,留山疾步走了进来,双手递上一个信筒,“王爷,长归传来的密信!” 另一边,苏浅与张太后正在逐一检查,中秋宫宴的各个事项。 “太皇太后到!” 说起来,苏浅已经有大半个月见过太皇太后,此刻听到声音,与张太后对视一眼,同时放下手中的册子,走到门口。 “见过母后!” “起来吧,哀家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宫宴准备的怎么样了?”太皇太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浅了解,在古代,最隆重的节日是中秋和除夕。 对于太皇太后的到来,苏浅认为是在情理之中的。 “回母后,目前剩下菜品没有品尝,正准备传膳,您来得正是时候,不如一起品尝?”张太后笑着回答。 “嗯,也好,”太皇太后点头。 乐意当透明人的苏浅,此时安静地站在张太后身旁。 几人正要往餐桌的方向走去,却听得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不好了!” 这是景玄身边伺候的太监之一学海。 他不是应该在偏殿伺候景玄的笔墨吗?! 张太后心里猛的一紧,颤声道,“玄儿出什么事了?” 学海跑的满头是汗,“皇上今日身上起了许多疹子,孙太医过来请平安脉,说是天花!” “什么?!是谁要害我的好孙儿?!”太皇太后的身体晃了晃,“扶哀家过去!” “不可!母后您身子弱,恐容易感染,”张太后急忙拉住太皇太后,“臣妾过去。” 说罢,张太后抹着眼泪,急匆匆地往偏殿的方向去了。 苏浅抬脚想跟上去,却发现太皇太后朝自己这边栽倒过来,本能地上前扶了一把,“母后当心!” “李嬷嬷,派人去通知阿湛!” “千结,快去彻查玄儿是不是接触了新物品,或者吃了什么新东西,”太皇太后顺着椅子坐下,厉声吩咐道。 “是!” 等千结离开,太皇太后发现自己抓着苏浅的衣袖。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你也先别过去。” 苏浅再不想待在这里,此时也只能点头,“是!” 不知为何,苏浅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有些慢。 最先回来的是千结,欲言又止地看着太皇太后,又带着一丝畏惧地看了一眼苏浅。 “可查出什么来了?!” 千结扑通一声,跪下,“回太皇太后,奴婢查到皇上,最近接触了两样新物品,一个是太后缝制的荷包,另一个是刚制的秋衣。” “有什么发现?”太皇太后着急地问。 “这两样东西,衣料都来自......大宛......”千结头紧贴着地板,说到最后,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毒妇!给我跪下!”太皇太后双目通红地看着苏浅。 “不是......”我字,没说完,一个强劲的掌风直冲苏浅面门。 青黛反应得快,挡在她身前,“王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苏浅没来得及反应,绕是被青黛挡了一下,她还是连同桌上的茶具,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青黛则是被掌风击出去,随着一个沉闷的撞击声,她像破布娃娃一般,贴着殿内的石柱滑落道地上。 不一会儿,地上染满了她的鲜血,青黛忍着剧痛,吃力地转头,看向苏浅,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黛!”苏浅失声吼道,她的眼泪唰唰掉下,往青黛的方向跑去。 眼看青黛要陷入昏迷,苏浅跪坐在地上,大声哭喊,“快叫太医!” 然而,殿里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苏浅慌乱地往青黛嘴里塞了几颗药丸,随后,抖着手,摘下披帛,一圈圈地缠绕在青黛的头上。 她抱不动青黛。 但她清楚盲目地移动,只会让青黛的状况更糟糕。 等她再回过头,发现殿中一个人都没有。 她定了定心神。 偏殿有太医! “青黛,你等着我!” 只见一抹倩影快速向殿外奔去,而满身血污的她,引来了宫人的侧目。 好在宫人们各司其职,没人出来拦下她。 苏浅循着药味,提着裙子一路疾跑,终于来到了偏殿。 她一只脚刚踏进去,八个带刀御林军从暗处走出来,拦下她,“摄政王有令,任何人无令,不得进入此地。” 在这一瞬间,苏浅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她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他已经来了。” 第76章 失望 苏浅感觉快窒息了! 他来了咸福宫,一定知道太皇太后对自己动手了。 他不相信她?! 为首的御林军首领孟洲见眼前这个女子掉泪,也美得摄人心魄,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请问是您是哪位娘娘?卑职速去通传。” 苏浅强忍心中不适,正要开口。 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年的惊呼,“王妃娘娘,您怎么弄成这样?!” 这个声音很熟悉,苏浅用手抹了抹泪水,转头看见是乐池小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秦珩。 “乐池!我没事儿!” “快帮我叫太医,青黛受了重伤!” 苏浅听景湛说起过,秦珩医术高明,尤其擅长治内伤。 然而,此刻她却不能让他先救青黛。 她知道,秦珩入宫是为救景玄的。 闻言,乐池不敢怠慢,“是!” 他知道现在太医院的人,几乎都在这个偏殿里。 望着乐池和秦珩远去的背影,苏浅忍着不让眼眶的泪再掉下来。 “王妃娘娘,对不住,卑职是奉命行事,”孟洲脸上有些歉意。 苏浅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偏殿内室。 太医令杨渊带着面巾,正在给景玄施针,病痛难忍的他,偶尔发出一两声闷哼。 此时,病情来势汹汹,高热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身上的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 除了年纪大些的五个太医,留下来协助杨渊,剩下的太医领着宫人,手脚麻利地在偏殿的各处熏药。 “这些角落都别放过。” “是!” 平日里,在景玄身边伺候的宫人,此刻屏着呼吸,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隔着屏风的张太后,手足无措地转来转去,一时间连景湛进来,她都没有发现。 看到赶过来的景湛,太皇太后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阿湛,玄儿不会有事的吧?” “母后放心,秦珩很快过来,他能治天花,玄儿不会有事的,”景湛一边安慰,一边往屏风后走去。 听到景湛肯定的回答,太皇太后这才扶着椅子的把手重新坐下,“那好,那好!” “玄儿!”景湛穿过屏风,来到床前。 似乎是知道景湛来了,景玄费力地睁开眼睛,声音含混不清,“皇叔。” 景湛想上前,被杨渊拼命拉住,“王爷,皇上的病情尚未控制住,不可离得过近。” “玄儿,别怕,珩叔叔马上到,你很快就能好起来,”景湛到底是没有再往前,站在原地尽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景玄乖巧地点头,含糊地说了句话。 “玄儿,你说什么?” “皇婶...不...会...害我,”景玄吃力地一字一句重复,说完他便痛晕了过去。 这跟苏浅有什么关系?! 景湛突然反应过来,方才他没看见苏浅! 留山靠了上来,对着景湛的耳朵嘀咕了几句话。 随即,景湛的眼神有些复杂,犹豫了几秒,“留山,你速去彻查此事!” “是!”留山应声离去。 很快,景湛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王爷!”是乐池的声音。 苏浅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 似乎等了一个世纪。 正等得望眼欲穿时,景湛从远处走来,等她看清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太医,她终于忍不住向他跑去。 “景湛!” 苏浅浑身血污的模样,看得景湛心里一痛,脚下却是迟疑了一瞬,才提气落在她面前。 刚才景湛的反应,苏浅看得分明,眼神暗了暗。 可她没别的选择。 在天齐皇宫只有他,能下令救人,她没有给景湛说话的机会,“景湛,快救救青黛!” “好,”景湛点头,他盯着苏浅手上的血迹,喉咙发紧,“你可有伤到?” 苏浅摇头,强忍落泪的冲动,“是青黛的血!” 三日后。 瑶光苑华灯初上。 涟漪阁。 苏浅勉强动了几筷子,便不再用膳。 她起身走到了贵妃榻,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芳姑姑眼见苏浅脸上少了一圈肉,心疼得不得了。 “王妃,您用得太少了,”芳姑姑劝道,“青黛丫头已无大碍,再修养日子便能下床了。” 苏浅神色蔫蔫,语气低落,“她不能再习武了。” 三日前,太医救治及时,把青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太皇太后那一掌,打出了十成功力,青黛伤了根基,从此以后,不能再习武。 现在芳姑姑再回想当日的情景,心里还是揪得慌。 满身血污的苏浅,眼里包着泪,紧紧抓着青黛躺着的担架。 而自那以后,苏浅与景湛的视线再没交汇过。 这也是最让芳姑姑揪心的事情。 青黛昏迷了两日,终于能开口说话。 得知事情原委后,芳姑姑只感觉自己喉咙一甜,气得浑身发抖。 入了秋的风,从窗外刮来,褪去了燥意,多了一丝凉意。 芳姑姑醒了醒神,拿起藤椅子上一件薄衫,搭在苏浅身上,“娘娘心善,您要这么想,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大喜事了,能为主尽忠,是我等的本分。” 说到这个,苏浅在心里叹气。 在古代,人人平等的思想太过离经叛道。 沉默了一会儿,她闷声道,“我知道了。” “娘娘,王爷昨日派人送来了团圆果,给您取些过来?”芳姑姑还是惦记着她吃得少。 听到芳姑姑说王爷,苏浅蹙起了眉,“不用了。” 见状,芳姑姑欲言又止,终究是不再说话,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月桐咬着唇地抱着剑站在门口。 一个名叫丹橘的丫头,替代了以往青黛的位置。 她的年纪比青黛小一岁,也是从小跟在苏浅身边伺候的丫头。 她性格温顺,刀法却是极为凶悍。 看着月桐的表情,芳姑姑了然,“月桐,王爷派人来过了?” 月桐没吭声。 “回姑姑,是乐池刚离开,”是丹橘的声音。 芳姑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这可怎么如何是好?再过些天就是中秋宫宴。” “姑姑,您不是不希望王妃进宫吗?”月桐开口问道。 “这是王妃在天齐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不出席恐惹人非议。” “姑姑,此事,想必王妃心中早有打算,您别别太忧心。” 风声夹杂着几人的说话声,一字不落地传到苏浅的耳朵里。 只见她倾国倾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第77章 真相大白 在名声和心情两个选项中,苏浅会毫不犹豫选择心情。 把自己封闭在这瑶光苑的一角,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慢慢不再去想那日的场景。 御书房。 “王爷,王妃用过晚膳了,属下看端出来的碟子,几乎没有动,”乐池走了进来。 景湛提着笔的手一顿,墨水滴在纸上,晕出一个大大的墨点子。 这是写给苏浅的信。 “知道了,”景湛的气息有些乱。 自从那日过后,苏浅搬到了瑶光苑的涟漪阁。 两人再没见过面。 苏浅放了话,她不想看到他。 白日里,景湛脱不开身,每日会派人去看她自己给她送信。 可惜,苏浅从未打开看过。 甚至还让月桐当着乐池的面烧了! 只不过她烧她的,他送他的。 “王爷,您还送信?”乐池挠了挠头,一脸不解,“您为何不再去一趟涟漪阁?” 要他说,就算再被自己媳妇拒之门外,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闻言,景湛的面色不变,而骨节分明的手微颤,耳边响起那日她在门后说的话。 “景湛,我想我们可能不合适。” “我来天齐,只是因为你。” “现在,我想安静些日子。” 这话,意味着什么,只有他心里清楚。 想到此处,景湛苦笑一声,重新铺上一张宣纸,“送。” 过了小半个时辰,留山拿着卷轴,大步走了进来,“王爷,查清楚了!” 景湛一目十行地看完,声音冰冷,“传承恩公夫妇进宫。” 说罢,看向乐池,“你回王府请阿浅入宫一趟,”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她若不愿过来,也依她。” “是!” 涟漪阁。 乐池站在屏风后,三两句说清了来意。 听完他的话,苏浅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去。” “是清白的又如何?” “太皇太后是会跟本公主道歉,还是会跟青黛道歉?” 想到青黛连床都不能下,苏浅的眼眶就酸涩得厉害。 “再说了,一句道歉,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走吧。” 说到最后,苏浅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 乐池出了涟漪阁,抬脚去看了一眼青黛。 看着往日里活泼开朗的她,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一路上,像是发泄一般,他用极短的时间,回到了皇宫。 景湛早有预料,见到乐池一个人过来,也不惊讶。 只是听完乐池的复述,他的眸光暗了许多。 他转身背对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郑总管,摆架永寿宫。” 永寿宫。 “姑母,我知错了!”宋嘉柔正面如土色地跪在太皇太后面前。 一开始,宋嘉柔听说苏浅的侍女被太皇太后打得生死未卜,景湛疑心苏浅,她忍不住窃喜了一晚上。 可过了一日,宫里传的是景玄感染了天花! 这时,宋嘉柔心里才开始突突地跳。 明明景渺说,只会让景玄高热两天,对身体没有影响的! 她可没说是天花啊! 心里惴惴不安了两日,眼见大内侍卫带走她的贴身侍女青檀,她彻底坐不住了。 等宋嘉柔吞吞吐吐说完经过,太皇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划过宋嘉柔的脸,顿时出了一条血印。 要是在以往,太皇太后早就心疼坏了,此时,却视若无睹,“你真是糊涂啊!” 太皇太后的手高高举起,停在空中,随即又无力的垂下,“是本宫将你宠成了现在这样,造孽啊!可苦了玄儿.....” “姑母,我不知道会这样!”宋嘉柔急着辩解,“渺儿说了只会让玄儿高热两天的。” 太皇太后面色越发难看,一掌拍在桌上,桌子咔的一声,裂成了两半,“你们怎么敢?!” 景玄是她大儿子留下唯一的血脉,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参见王爷!” “参见太后娘娘!” “参见承恩公!” “参见承恩公夫人!” 很快,殿中站满了人。 张太后得知宋嘉柔是罪魁祸首,绕是再宽容大量,身为母亲,她恨不得冲上去给宋嘉柔两耳刮子。 想起过来时,病情刚稳定下来的儿子还替宋嘉柔求情,她的眼里逐渐发红,用力地扯着手绢,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柔儿!”承恩公夫人看着女儿脸上带血,头发乱作一团,全然没有往日的风采,立即失声喊道。 她想上前查看宋嘉柔脸上的伤,却被承恩公一把拉住。 直觉告诉承恩公,女儿一定是闯了大祸! 许久没有见父母的宋嘉柔,这会儿第一时间抬头喊道,“母亲!”“父亲!” 宫中伺候的人知道,宋嘉柔从小养在宫中,与承恩公夫人关系不亲。 在平日里相处,她更是对自己的母亲是爱答不理。 这时,她的余光瞥到郑总管端着一个托盘,站在景湛身旁。 待她擦完泪,看清了上面的东西后,眼睛猛的一缩,脸唰的一下白了。 随后疯狂摇头,跪行到太皇太后脚下,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姑母,姑母,救我!” 与此同时,太皇太后也看到了托盘上的酒和白绫,痛苦地闭了闭眼,明知故问,“阿湛,这是何意?” 景湛看了一眼地上痛哭流涕的宋嘉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再看向太皇太后,目光有些复杂,“母后,儿臣已查清玄儿感染天花的真相。” “留山,先念一下你查到的证据。” 这一刻,他散发出来王者气势,容不得太皇太后说半个不字。 “是,王爷!” 殿中响起留山的声音。 听到一半,扑通两声,是承恩公夫妇抖着腿跪下了。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给皇上下毒?!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处置宋嘉柔和景渺的消息,传到摄政王府,涟漪阁里的郁气,也跟着多多少少消散了一些。 芳姑姑看得出来,这一次王爷处置宋嘉柔,苏浅心里的负担也减轻了些。 现在她最忧心,她家王妃什么时候会与王爷和好如初? 原以为她还要担心一段时间,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转机! 第78章 转机 睿王府。 一处风雨廊桥上。 两个华服男子对弈。 “可惜了,棋差一招,”荣国公放下一枚白棋,惋惜道。 睿王捏起一枚墨玉打造的黑棋,抬头看向他,笑得有些勉强,“是啊,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秦珩。” “依臣看,此次倒不是全无收获,”荣国公摸着胡子,目光看向棋盘。 “哦?” “听闻那大宛公主气性极大,已有多日不见摄政王。” 闻言,睿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棋放在棋盘上,“苏浅不是景湛的对手。” 与此同时,御书房的景湛,正坐在案前捏着眉心,看着眼前的调查卷宗。 “王爷,为何不让属下继续查?”留山好不容易查到一个新线索,突然被叫停,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新线索表明景渺身后,还有人推动! 以他敏锐的直觉,当然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只不过,连宋嘉柔和景渺,都保住了小命。 在太皇太后的求情下,两人被撤去封号,关押进了宗人府最清苦的房间,了此余生。 再往下查,就算是查到了哪位藩王身上,随便推出来一个替罪羔羊,来个壮士断腕也就过去了。 景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先结案,此事,本王另有安排。” “是!” 涟漪阁。 用过早膳后,苏浅照常是看完青黛后,抬脚回了房间,抱着软枕,靠在美人榻上吹风散心。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芳姑姑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王妃!有信!” 苏浅以为是景湛派人送来的,头也不回,“不看,烧了。” “王妃,是太子殿下来的信!” 能被芳姑姑称为太子殿下的,只有苏宸! “快给我!”苏浅眼睛一亮,动作麻利地接过信。 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此刻收到家人的来信,苏浅脸上终于有了颜色。 “宸儿明日进丰京!”苏浅放下信,眉眼中透着难得的兴奋。 芳姑姑心里一松,太子殿下来得真及时! 苏浅提着裙摆,坐到一旁的书案上,开始在纸上唰唰列游玩清单。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芳姑姑忍俊不禁。 趁着苏浅心情不错,她试探性的问道,“王妃,太子殿下来王府,您要不要搬回正院?” 闻言,苏浅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写下一个地名,放下了笔。 “不搬,”苏浅答的利落。 转头又去翻检书柜里珍藏的书帖,打算挑几张给苏宸带回去临摹。 苏宸的字是好看的,可她觉得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来了天齐,她也不忘这件事,特意寻了好些书帖。 芳姑姑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她家王妃这是呕上气了,“是老奴多嘴了。” 苏浅状若无意地摆了摆手。 垂头看着手里的书帖,她之前最喜欢的一本,正是景湛之前写下的战国策。 “乐池今日来过了?” 这时芳姑姑不再抱有期待,恭敬地答道,“看着时辰,应是快到了。” “若他再送信来,拿进来给我吧,”苏浅轻飘飘地说道。 芳姑姑眼睛一亮,摸了摸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是,老奴这就去等他!” 说罢,她迈着老腿,精神抖擞地朝门口走去。 虽说她家王妃还在气头上,不过眼下能收王爷的信。 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文华殿。 “王爷!王爷!”乐池一如往日空着手,疾步走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王妃没烧您的信!” 景湛愣了一下,“真的?” “千真万确!芳姑姑接的信,”乐池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要禀告您,王妃的弟弟明日到府中做客。” 景湛听明白了,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看来是苏宸到丰京的缘故。 不论如何,苏浅能收信就是个好信号! “嗯,”景湛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轻快,他的视线落在那小山高的奏折上,“速去传严首辅入宫。” “是,王爷!” 乐池心想,这一来,糟老头子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些日子,他家王爷回府不受王妃待见,整日黑着脸在宫里,废寝忘食地批阅奏折。 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糟老头子们的重担。 等乐池离开后,景湛也没心思再继续看奏折,索性抬脚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夜幕低垂。 景湛隔着湖,望着涟漪阁的方向,正好能看到窗户里苏浅的身影。 他心里第一次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同时,在他心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生变化。 “王妃,王爷过来了,在那看您呢,”丹橘低声说道。 苏浅手里拿着未拆的信,声音不冷不热,“关上窗吧。” “是。” 轻微的嘎吱一声,窗户被合上。 景湛失笑,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 虽然距离苏宸信里所说的未时,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苏浅早早地起床,特意交代丹橘,给自己涂上一层薄薄的胭脂。 她要拿出一个好状态,迎接弟弟的到来。 “参见王爷!”是月桐不冷不热的声音。 芳姑姑紧张地看着苏浅,生怕她家王妃又将王爷拒之门外。 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今日戴这个吧,”苏浅随手指了梳妆台上的一个白玉兰簪。 呼。 没有拒绝,等于默认。 簪子一戴好。 芳姑姑急忙带着侍女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知怎的,苏浅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可脑袋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只见,景湛一身鎏金云纹镶长袍,迈着长腿,疾步而来,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荡。 几日不见,他俊美的脸庞更加有棱角,身材更加挺拔。 苏浅只看了一眼,慌忙收回视线,垂下小脑袋,不去看他。 景湛在她面前站定,盯着她的后脑勺,声音低沉,“阿浅,是我错了。” “别生气了,可好?” 苏浅好看的唇微微抿着,其实在看到景湛的第一眼,她就不生气了。 “嗯。” 简单的一个字,在景湛听来,却觉得格外悦耳。 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苏浅抬头看他一眼,他心里打了个突,语气里罕见地带了一丝不自信,“还是不想看到我?” 第79章 留宿 “不想看,你要怎样?”苏浅反问道。 苏浅不知道的是,她这句话很硬,可她的语气却恢复了以往的甜软。 景湛没有回答。 只见他眸中情绪翻腾,喉结上下滚了滚,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勾起她的下巴。 在她愣神的时候,他低头吻了上去。 冷不丁地撞到他硬邦邦的胸膛,苏浅吃痛,唔了一声,挣扎了一下身子,没有挣开。 他抓着她的手,勾住自己的脖子,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地吻了起来,炽热缠绵。 突如其来的吻,让苏浅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她正身无寸衣地躺在柔软的千工拔步床上,他的身体覆了上来! 一点一点找回记忆,方才似乎是自己先扒了他的腰带! 囧! 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 很快,她的身体传来一阵颤栗。 “啊~”她的声音软得一塌糊涂。 头顶响起一声调笑,“今晚阿浅可让我留宿涟漪阁?” 苏浅也不再矜持,双手环上他的窄腰,“看你表现。” 结果是大清早的叫了两次水。 苏浅闻着景湛身上的柠檬草香气,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安,歪在他的臂弯里闭目浅笑。 景湛圈紧苏浅的腰,声音里有些心疼和自责,“你瘦了许多。” “我苦夏。”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景湛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知道她在为他开脱,伸手轻轻抚她微红的脸颊,“起来用午膳可好?” “什么时辰了?”苏浅唰的一下睁开眼。 “午时一刻,”景湛笑得温柔。 苏浅立刻从景湛怀中弹坐起来,“午时?!苏宸应是快进丰京了!” 重新梳洗过后,丹橘拿着胭脂有些犹豫,自家王妃此刻脸上白里透红,略施粉黛,已然光彩夺目。 苏浅留意到丹橘迟疑的动作,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不用上胭脂。” “是!”丹橘放下胭脂,拿起一枚王爷送的紫玉云凤纹簪,“王妃,这个簪子与您的衣服极为相配。” 苏浅怎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点了点头,“戴吧。” “是!” 随着两人并肩向餐桌走去,整个涟漪阁一扫前些时日的阴霾,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早膳和午膳一起用,苏浅自然是比平日多吃了一些,才放下筷子。 可她的食量,却看得景湛眉头微蹙。 “阿浅,”景湛将苏浅按在椅子上,端着一碗桂花鱼羹,他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汤勺,递到苏浅嘴边,“来,再吃些。” 苏浅苦着脸,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乖巧地吃了起来。 “姐姐!” “姐姐!” 院子里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一眨眼的功夫,只见一身淡黄长衫,青玉缎带的苏宸大步流星地快走进来,他进来看到的正是这幅温馨画面。 苏宸愣在原地,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错觉! 他那从小独立的姐姐,吃饭要人喂?! 而那喂饭的人,是全天下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其实,只有好兄弟裴照知道,苏宸最崇拜的男子便是景湛。 “宸儿!”苏浅惊喜地喊道,见傻弟弟眼神迷离地望着景湛持汤勺的手,小脸一红,连忙推开景湛的手,起身向他走去。 看着面前的一对壁人,站在自己面前,苏宸收回思绪,看向景湛,声音恭敬又佩服,“苏宸见过摄政王!” “何必见外,叫他姐夫即可,”苏浅眼角弯弯地看着苏宸。 苏宸怔愣地看向景湛,呆萌地叫了一声,“姐夫!” 景湛满意地点头,“嗯。” 得了景湛的回应,苏宸精神明显振奋起来,脸上的风尘似乎都散去了许多。 没有什么能比亲眼看见姐姐过得幸福,更值得开心! 原本是想着苏浅只身一人在天齐,第一次过中秋,他实在是不放心,将手头的事情搁下,轻车简从地过来看一眼。 “一路可还顺利?”苏浅看着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豆丁,几个月不见,竟比自己高出半个头。 “顺利的。” 随后,姐弟俩去了院中的凉亭,低低地叙着话。 “姐姐,若是姐夫对你不好,你一定给我传信,我接你回去,”苏宸郑重地看着苏浅。 现在看来,姐夫对自家姐姐是真心的,可万一哪天他变心了呢? 看着傻弟弟比自己还能居安思危,苏浅心中甚慰,“你这么说,姐姐很高兴。” 苏宸待了大半日后,细心地发现姐姐身边的贴身侍女青黛换成了丹橘。 他没有直接问苏浅。 而是私下里吩咐好兄弟裴照,派人去打听。 翌日午后。 裴照站在苏宸面前,“太子殿下,臣打听到,青黛姑娘是为保护公主,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事情是这样的......” “七绝阁刺杀?”苏宸面上有些奇怪,这样看来还是得问姐姐。 摄政王府正院。 “王妃,方才有人来打听青黛的事,是按您的吩咐说的,”月桐从外间走进了内室。 人生在世,有的时候,不得不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苏浅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嗯,做得好,这个月给院子里伺候的人,多发三成的月钱。” “是,王妃。”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见过太子殿下,”水香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来得真快,苏浅在心里感叹,面上却是带着笑意,迎了出去。 两日后。 “阿浅,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的,”景湛大手按着跟着要起床的苏浅,苏宸隐瞒身份来的天齐,自然是不会出席中秋宫宴。 苏浅摇了摇头,“我早些回来,宸儿有裴照作伴,在府中不会无聊。” 见她面色坚定,景湛不好再劝,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也好。” 永寿宫。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喜庆的日子。 永寿宫里却是惨淡得厉害。 宋嘉柔进了宗人府。 千结罚进浣衣局。 自从那件事后,太皇太后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了起来。 只在几日前,得知景玄平安无事后,太皇太后的脸上的乌云才散去了些许。 “柔儿,在那边,可还住的习惯?”太皇太后看着梳妆台上,李嬷嬷刚拔下的几根白发。 “回娘娘,宋姑娘一切安好,”李嬷嬷如实说道。 与此同时,宗人府偏僻的院落,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第80章 中秋宫宴 出声的是宋嘉柔。 “快来人啊!” 能捡回一条小命,宋嘉柔心里还是庆幸的,只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她,刚进宗人府,着实是吃了一些苦头。 一进的院子逼仄狭窄,穿的是粗棉布,吃的是凉透的馒头和飘着几根菜叶的稀粥。 负责看守的宫人,知道住到这个大院落的人,不管以前身份多么重,进了这里,那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 苛待,那是常有的事。 不过,因着宋嘉柔有太皇太后派人来看望过几次,宫人们倒是没再给她过冷馒头。 今日是中秋,宗人府里象征性的挂了几个喜庆的灯笼。 按照惯例,中秋除夕,每个院子里的人可以自行串门,宋嘉柔这些日子以来,最恨的人非景渺莫属,苏浅都要排第二。 “景渺,你给我出来!”宋嘉柔怀着满腔怨气地进了景渺的院子。 放眼看去,这个院子比她的更小更破旧,可她没心思比较这个,只想知道为什么她要骗自己。 进了房间,宋嘉柔左右看了看,发现景渺靠在木椅子上,背对着她。 “景渺,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她一边气呼呼地喊,一边朝景渺疾步走去。 可下一秒,她几乎是魂飞魄散。 景渺七窍流血! 她白着脸,惊叫着冲出了房间,“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或许是惊吓过度,双脚有些不听使唤,没跑几步,便摔倒在鹅卵石地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惊恐。 纵然她这些日子恨极了景渺,也从没想过要杀了她。 很快,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群人围拢了过来。 不多时,负责管理院落安全的何首领,对着方主事摇头,“是鹤顶红。” 方主事一听,这事大了! 转头看向身旁的太监,“德子,速去请左宗正过来!” “是!” 另一边。 明德殿。 中秋宫宴正式拉开了帷幕。 出席的是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陆陆续续地在往殿里走。 大殿里铺着长长的红毯,自然地将大殿一分为二,左边是男席,右边是女席。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席位便坐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次,萧溶若的位置被安排在了苏浅这一桌。 如果看得仔细些,能发现她亮晶晶的眼睛,一边望着殿门的方向,一边往男席那边看。 “萧誉,你妹妹是在看景和吗?”闻笙对着萧誉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景和。 景和正在喝着水,一下便被呛住了,“咳咳咳!” 干净白皙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 “噢,脸都红了!”闻笙一边调笑,一边给景和递手绢擦擦。 萧誉看了一眼自家妹妹,那直白的眼神,心中直叹息,妹大留不住! 收回视线,他发现景和手里拿着擦嘴角的手绢,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白手绢上绣着狗爬似的萧字,那可不就是萧溶若前两日给他的新手绢?! 萧誉摸了摸兜,再看身旁的闻笙,眼神直盯着景和,露出一脸老父亲的笑。 顿时,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大掌拍在闻笙的肩上,咬牙切齿道,“那是溶若给我新做的手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一桌子的人都能听见。 景和脸上刚褪去的红色,又杀了个回马枪。 只见他拿着手绢的手顿了顿,略有些僵硬地将手绢揣进兜里,朝着萧誉,露齿一笑,“多谢萧兄,改日洗干净再还给你。” 闻笙忍着肩上的重力,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藏在袖子里的手,朝着景和露出了一个大拇指。 萧誉目瞪口呆地看着景和的动作,一时忘了答话。 他正要说话,发现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都盯着门口的方向。 “摄政王驾到!” “摄政王妃驾到!” 只见景湛和苏浅背着光并肩缓步走进来,让人感觉如同在沉浸式地欣赏一幅绝美的画,美得让所有人惊叹。 绕是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挑剔如斯,也不由地心中暗暗点头。 除了容貌,在气度这一方面,天下也无人能及他们。 景湛散发出来的王者之势,莫名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苏浅则是发自骨子里的一种淡定和雍容,那种气度像是与生俱来。 “参见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妃!” “免礼,”两人落座后,异口同声道。 随着两人的到来,中秋宫宴正式开始。 酒过一轮后,太皇太后由太后陪着离了席。 苏浅瞥了一眼太皇太后离去的背影,觉得今日的太皇太后,似乎没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气势。 “阿浅,我送你出宫,”景湛捏了捏她的手心,他的笑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沉溺。 苏浅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好。” 摄政王府。 秋水楼。 裴照靠着三层的柱子,提着一壶酒,碰了一下苏宸的酒杯,自顾自地抿了一口,眼睛微眯着,看着王府大门的方向。 就在他准备再去碰杯的时候,王府大门开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太子殿下,醒醒,公主......不,王妃回来了!” 其实,在他们启程之前,云初找他聊过一次。 这几日在王府中,裴照观察得仔细,苏浅在景湛身边,过得快乐又肆意,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嫁给心上人的模样吧! 此刻,他绝不会想到,苏浅在不久以后,会与景湛决裂。 苏宸酒量小,喝了几杯,不胜酒力,便在长椅上躺平了。 听着声音,他揉着眼睛,从长椅上站起来,“姐姐回来了?!” 顺着裴照的视线,苏宸看到了苏浅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自家姐姐这么早回来,是想陪他过中秋节呢! 毕竟现在天色刚暗下来,天边的月亮只隐约有个白影。 苏宸笑着转头,看着桌上七八个空酒坛,酒醒了一大半,“裴照!姐姐酿的蓝尾酒,你都喝完了?!” 苏宸早知道他酒量不错,此刻他还是不可置信地将拿起一个一个空酒坛,往杯中倒。 一滴都没有! 倒是不浪费! “太子殿下这般小气,酒都不让臣喝了?”说着,裴照仰头又喝了一大口。 第81章 双鹤楼 苏宸肉疼地看着桌上那一排空酒坛,转头看着喝得尽兴的好兄弟,“本太子什么时候小气过,我这就去跟姐姐再要些来!” “谢过太子殿下!”裴照朝苏宸举了举酒杯。 两日后。 十里长亭。 苏浅目送着苏宸的马车消失不见。 离愁别恨是心的溃疡,她的眼角忍不住湿润起来。 上了马车,她耷拉着小脑袋,安静地坐在景湛身旁。 “阿浅,”景湛的声音缱绻,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着。 直到回了王府正院,苏浅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王妃,这是太皇太后赏赐的清单,已放入库房,这是清单,您过目,”芳姑姑拿着一张纸,走到苏浅面前。 苏浅扫了一眼,一对红木银丝紫玉如意,一把玉花鸟纹梳,一扇风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一块玄武听经石。 说是今年的中秋宫宴,她和太后办得不错,送了赏赐过来。 这些物件虽然都不寻常,论价值,似乎送的比之前的见面礼还重两分。 苏浅的脸色表情淡淡的,将清单还给芳姑姑,“青黛的身体如何了?” “青黛丫头可以下榻走动了。” “嗯,嘱咐她好好养伤,月钱涨一倍,让她别着急,我等她回来,”苏浅顿了顿,垂着长长的睫毛,“可惜,我不能给她报仇。” 太皇太后这个赏赐,算是变相的道歉。 芳姑姑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后,立即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老奴僭越了,这样的话,王妃可别再说。” 看着芳姑姑这样,苏浅心知自己失言,点了点头,褪下自己的手镯,“将这个赏给她吧。” 芳姑姑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即接过。 苏浅所戴之物,皆是价值不菲。 这个玉镯,更是价值连城。 “如果当日没有她在,现在武功尽失的便是我了。” 芳姑姑一想到当日面色青灰的青黛,心脏砰砰乱跳,连忙上前接过手镯,躬身应道,“是!老奴这就拿去!” 乾元观。 茂密的油树林深处。 陈虑正在闭目调息。 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前些日子闯入禁地的弟子,抓到了,”大弟子高朔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抱拳说道。 闻言,陈虑睁开眼,“是谁?” “刚入观的弟子,金明辉。” “哦?是他?”陈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将他带到双鹤楼。” 话音未落,他已从原地消失。 高朔心里一惊,惊的不是师父的功夫,而是金明辉犯了什么错? 双鹤楼,观中人人望而生畏的人间炼狱! 更何况,金家是道观的大金主! 金明辉人如其名,家里世代经商,颇有家资,在丰京城,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富商之一。 他的父亲金海,年过半百,才有了他这棵独苗。 对他自然是百般宠爱,以至于长大后的金明辉性格顽劣,年过十九,对经商毫无兴趣,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寻花问柳。 金海实在头疼,花了几乎能买下乾元观这座山头的银子,才勉强将金明辉送进道观做弟子。 心里盘算着,让他吃些苦才能成长。 高朔想不明白,想着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么一想,他提着气落进了道观后院的柴房里。 一个面白如玉,身着普通道袍的男子靠在干柴上,尽管被点了穴道,竖着手脚,无法动弹,也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狂野不羁。 “金明辉,师父让我带你去双鹤楼,“高朔快速地在他身上点了两下,”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金明辉摇头否认,显然不知道双鹤楼意味着什么,“高师兄,我真没有犯错啊!” 高朔看他这样,明白自己大约是问不出来了,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又点了他的哑穴和睡穴。 而当金明辉再次醒来时,面前是铁栏,四周昏暗无光,一股发霉的味道直冲鼻腔,黑暗中时不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他感觉心里直发毛。 这就是双鹤楼,什么鬼地方?! 他放声大喊,回答他的,却是他的回音。 “有人吗?!” “大师兄!” “陈老观!” “大师兄!” 他喊了一会儿,觉得口干,不再喊叫。 转而起身,拖着发麻的双腿,开始正式打量周围的环境。 看了一圈,他活动了手脚,低头从鞋底里掏出一根铁丝,伸进铁锁的锁孔里。 他竖着耳朵,开始转动铁丝,没拧几下,听着咔哒的一声,锁打开了! 他惊喜地掠了出去,没出十米,一个铁栏横在他面前,猛的一脚停住,结果还是撞了额头,“混蛋!” 在黑暗中,他又掏出铁丝,开始转动,可这一次似乎没那么顺利。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亮光,有人来了! 一个眨眼间,陈虑提着灯笼,站到了金明辉面前,“小子,这个锁你打不开的。” 金明辉充耳不闻,继续转动铁丝,斜了一眼陈虑,“观主,您将我关到这里做什么?” “你那日进火云洞做了什么?”陈虑的声音不辨喜怒。 金明辉笑了笑,“我只是听说后山,有两个美人,就去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做!” 陈虑有些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自从那日过后,他发现江萝的脉象莫名其妙地平稳了下来。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金明辉一定做了什么事! “嘴硬,”陈虑的声音冷了下来。 随即,金明辉只感觉四周的气流几乎停滞,一阵耳鸣后,他的膝盖不自觉地弯了下去,重重地磕到石板地上。 刺骨的凉意,从膝盖直冲脑门。 金明辉开始回忆那日的场景,他尾随着几个人,进了禁地,等他们离开后,他进了一个洞里,果然见到有两个女人。 多日未曾碰女人的他,一见那床上躺着睡觉的女子,身体立刻有了反应。 每每再想起那个女子的身体和轻吟,他就有些心神荡漾。 只不过,他困惑的是,他已经那么卖力,为何那个女子没有醒? 出了禁地,他才得知那个女子的身份。 摄政王景湛的师姐! 这下玩大了! 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后,金明辉更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我...真...没...有!” 陈虑可不信,继续施压。 就在金明辉意识快模糊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响动,黑暗中终于出现了第二道亮光,“师父,摄政王来了!” 第82章 救人 陈虑冷哼了一声,提着灯笼,瞬间消失在原地。 等陈虑一走,金明辉顿时感觉身上一轻,大口大口地喘气,瘫坐在地上,“吓死我了!” 天知道,他顶多能再撑十秒! 火云洞。 江萝一如既往地在床上昏睡。 景湛看了一眼,便出了火云洞。 “王爷,这次主动前来,除了看江姑娘,恐怕还有别的事吧?”陈虑摸着胡子,打量着景湛。 以他这些年的经验,景湛最近主动来道观的次数,可不多。 现在江萝刚进入服药后的昏睡期,在这期间,景湛很少出现。 景湛扯了扯嘴角,对上陈虑的视线,“不瞒观主,取血一事可否再延缓三个月?阿浅下个月过生辰。” 要是放在十日前,陈虑肯定毫不犹豫地拒绝。 而现在江萝的病情趋于稳定,他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炼丹。 陈虑犹豫了片刻,“贫道能最多能延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王爷再想拖延,江姑娘恐怕小命不保。” 景湛的神色松了松,“本王知道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午后。 秋高气爽。 摄政王府正院。 芳姑姑又拉着月桐和丹橘,站在堂前,小声嘱咐出门要注意什么。 “王妃,王爷过来接您啦!”青黛喜滋滋地走进内室,今日是她养好伤,跟着苏浅第一次出府赴宴。 “好,”苏浅起身,走出内室,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菊纹上裳,月白百褶如意裙,梳着流苏髻,簪着只精致的碧玉簪。 螓首蛾眉,娉娉袅袅,看得景湛有些失神。 留山状若无意地从后推了一把景湛,他才回过神来,拿起青黛手里的雪白薄绒氅,“今日风大,披着些。” “嗯。” 说着,他表情认真,动作生疏地打着了一个结,“这个蝴蝶结喜欢吗?” 苏浅看着胸前歪扭着的蝴蝶结,抿着唇笑道,“喜欢。” 小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府的车架停在了荣国公府大门前。 荣国公带着三个儿子,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一见摄政王府的马车,立即恭敬地迎至车前。 “参加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妃!” 景湛扶着苏浅下了车,抬了抬手,“荣国公不必多礼,本王是来给老太君贺寿的。” “多谢摄政王!王爷王妃快请进!”荣国公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转头看向小儿子,“容时,快去告诉你祖母,来了贵客!” 一个月前,荣国公便给各府上送去了请柬,摄政王府自然第一个送的。 收到回信说过会来,可真的来了,一时间还算感觉很受宠若惊! 毕竟摄政王是真正意义上的日理万机! 有景湛夫妇的到来,整座府邸的气氛毫无疑问地达到了一个高潮。 两人一起给满头银发的荣老太君贺寿过后,苏浅被引到了一处布置华丽的亭子里。 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苏浅,自然是很快成为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仅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便有几十个穿戴华贵的夫人,往苏浅所在的亭子里凑。 “容夫人,我是想去给摄政王妃磕头,你就让我过去吧?” ....... 磕什么头,不过是想看美人罢了! 荣国公夫人心里吐槽,面上却笑得温婉。 她知道轻重,将找过来的夫人都引到一个有几十步远的大花园里,不叫人打扰到苏浅。 似乎是京城里所有夫人小姐们,全都聚集在荣国公府里一般,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丫鬟们,此刻是完全不够用! 荣国公夫人杜氏朝着苏浅,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转头对着身后的嬷嬷小声吩咐,“去将后院的姨娘们叫出来待客吧。” 眼见,花园里都快下不去脚了! 杜氏笑着站到苏浅面前,“王妃,这边有些吵,臣妇带您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其实,苏浅就在等她这句话呢! 这边人一多起来,一人一句就跟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凡了! “嗯,你带路,”苏浅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 在侍女的遮挡下,杜氏带了苏浅主仆三人,一处有竹子遮挡的凉亭,从竹子的缝隙里能看到一片大湖。 今日有风,不宜划船,所以船都靠在湖岸边。 这里显然是匆忙之下,布置好的,看着似乎比刚才的亭子还要华丽几分。 地方不如刚才的大,可胜在安静,离宴席的地方也不算远。 苏浅满意地坐了下来。 离宴席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苏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杜氏闲聊,一边品茶。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苏浅感觉肚子有些发胀,“容夫人,附近可有净室?” “有,臣妾带您去,”杜氏连忙起身。 苏浅从净室出来,再回到亭子,没坐一会儿,便有人来叫杜氏,杜氏面上有些为难。 “容夫人,你先去忙,我正想小憩一会儿,”苏浅明白,离宴席的时间越近,问题越多。 杜氏感激地笑道,“那臣妾去去就来。” 等她走后,苏浅支着额头,开始闭目养神。 一闭眼,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跳出景湛的身影。 她在心里感慨,原来离得这么近,自己都会想他! 苏浅正在给自己洗脑,婚后保持女性人格独立的重要性时,耳边响起了青黛的声音,“王妃,有个女子朝着湖边走,看着有些不对劲。” “在哪里?”苏浅睁开了眼睛。 顺着青黛的视线,准确地说,是从竹林缝隙里看过去,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在弯腰脱鞋! “她要跳湖!”苏浅惊呼道,“月桐,快去拦下!” “是!” 在女子纵身一跃之际,只见一个月桐飞扑,女子跟着月桐摔倒在岸边的草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女子脸上泪痕未干,哑着嗓子哭喊,声音里满是绝望。 苏浅快步走到草地上,“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你都不怕,还有什么坎过不去呢?” 女子泪眼迷蒙,泣不成声,在她抬手抹泪时候,苏浅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上,露出一片不正常的红色,红色中间有一连串凸起的小水泡。 赫然是刚被烫伤的! “青黛,给她涂上烫伤膏。” 第83章 长寿面 苏浅的声音清澈,似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女子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抬起头,看向苏浅,空洞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讶,连忙扯过湿衣袖遮住了手臂。 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多谢,我没事儿,别浪费你的药膏。” 这时,苏浅看清了女子的脸蛋,生得是一等一的好样貌,衣着不似侍女的模样,只从气质上看,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不过,听着女子的声音,苏浅感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姑娘,放心,用我家王妃的烫伤膏不会留疤,”青黛拿着药膏,蹲坐在女子面前,耐心地劝道。 电光火石之间,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 一阵脚步声响起。 “夫人,摄政王妃在那边!” “李姨娘!” 以容夫人为首的七八个女子,疾步走到苏浅面前,给苏浅行礼,“参见摄政王妃!” “免礼。” 一刻钟前容夫人得知,在桃花亭待客的李姨娘,无端被周家小姐羞辱,据说还烫伤了她,她哭着离开了桃花亭。 儿媳王氏让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这才派人通知她。 实在没想到李姨娘跑到了这湖边,被摄政王妃撞了个正着。 容夫人神色尴尬,睨了一眼瘫坐在草地上的女子,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让摄政王妃见笑了。” 苏浅脸上的笑意有些淡,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是位姨娘,“府上这位姑娘一心寻死,容夫人日后可多加照拂。” “谨遵摄政王妃教诲!”容夫人郑重地答道。 转身,看向贴身侍女湘荷,“扶李姨娘回去换身衣服。” 李晚衣垂着眼眸,压下心中的震惊,声音嘶哑,“民女李晚衣谢摄政王妃救命之恩。” 李晚衣? 这名字有些耳熟。 直到回到之前的凉亭,苏浅才猛然想起来她是谁。 原来她就是李晚衣?! 可她不是跟了平王? 噢,平王进了宗人府,等同于终身监禁。 想必府中的女子都被遣散了。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成了荣国公府的李姨娘。 与此同时,沁雅轩里的李晚衣,将手臂铺在桌上,望着那一盒包装精致的烫伤膏发呆。 青黛站起身前,将烫伤膏放在了她的手里。 烫伤膏涂上后,她感觉到了一阵清凉。 连带着,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她喜欢景湛十年了。 最后,嫁给他的是大宛公主苏浅。 今天,却是苏浅救了她! “晚衣!”院子里响起一个急切的男中音。 雪柳面上一喜,走到了李晚衣面前,“姨娘,二公子来了!” 李晚衣低头,闭了闭眼。 这个世上,只有容陵这个傻子,是在乎她的,他不在乎她是罪臣之女,不在乎她的过去,坚持要带她进府。 是啊! 她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羞辱两句? 容陵都不怕别人嘲笑,他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她,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再抬头,李晚衣的眼中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毅。 另一边,寿宴终于开席。 苏浅自然是坐在主桌上,由容夫人及五位三品夫人作陪。 一碟碟的美味佳肴端上了桌,苏浅却没什么食欲,倒不是因为李晚衣,而是这桌上的菜式。 看着竟比中秋宫宴的菜还要丰盛几分! 她不由暗自心惊。 这荣国公府的富贵可见一斑! 回府的马车上。 相比来时,苏浅的话明显少了许多。 景湛揉了揉苏浅的额发,“今日的宴会不好玩?” 苏浅摇了摇头,“阿湛,荣国公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对于苏浅敏锐的直觉,景湛一时不知该喜还是忧。 看着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他靠近苏浅的耳边为她解惑,“问题很大,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暂时还不能动他。” “那李晚衣...” “做个普通人,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听景湛这么说,苏浅倒是放心了,她可不想刚救下来的人,转眼间人就香消玉损。 当然,李晚衣没有让人失望,在不久的将来,她帮了苏浅一个大忙! 摄政王府正院。 秋日的阳光洒到床上,暖阳阳的。 苏浅睡得正香。 芳姑姑看了看日头,再看床上呼吸均匀的苏浅,愁得眉毛都扭曲了。 “姑姑,要不让青黛去叫醒?”水香提了个建议。 青黛现在没了功夫,在苏浅面前,反而更受器重。 任谁都看得出来,苏浅生谁的气,也不会生青黛的气。 芳姑姑正在犹豫,转念想到昨晚正院叫了三次水,王爷嘱咐了让今日寿星多睡会儿,她摆了摆手,小声道,“让王妃再睡会儿吧。” 眼看,日头越来越高。 就在芳姑姑急得转圈圈的时候,苏浅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水香,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 苏浅瞪大了眸子,她把早膳的时间睡过去了! 再过一会儿,她的朋友们该登门做客了! 心里一阵咆哮过后,苏浅嗖的一下,滑下了床。 一见芳姑姑强颜欢笑的脸,那句怎么没有叫醒她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真正的罪魁祸首不在这里! “老奴祝王妃生辰快乐,”芳姑姑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绣着平安喜乐的荷包,递到苏浅面前。 每一年生辰,芳姑姑都会给她做这样一个专属荷包。 苏浅笑着接过,在荷包的流苏处,看到了一个数字17,“谢谢姑姑!” 说罢,苏浅坐到了梳妆台前,“梳洗吧。” 小半个时辰后,被青黛和水香精心装扮的苏浅,走出了内室。 “参加王爷!”是月桐的声音。 “阿浅,生辰快乐,”景湛大步走到苏浅面前,拉起苏浅的手,“饿了吧?先吃长寿面。” 说到长寿面,苏浅的确是有些饿了,这才留意到,一旁的乐池提着一个食盒。 苏浅点了点头,“好啊!” 很快,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面,摆在她眼前,香气扑鼻。 两块胡萝卜削成了花朵的形状,金黄酥脆的鸡蛋,几根空心菜,井然有序地卧在面条上。 苏浅挑起面条,吃了一大口,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刘师傅的手艺! 刘师傅每年都给她做长寿面,虽然一年只吃一次,可吃了十来年,总是记得那个味道的。 她狐疑地看向景湛,“你做的?” 第84章 好友小聚 景湛轻轻颔首,温柔的眼神里夹杂着有一丝紧张,“味道如何?可吃得惯?” “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苏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双大眼睛不自觉地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景湛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抬手刮了刮苏浅的鼻子,“你惯会哄我。” “真的!” “好好好,慢些吃。” 另一边,此时刚送走景湛的刘宝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直到现在,他还有一种脚踩在云端的感觉。 他怎么也想不到,天齐的冰山谪仙王爷,在三天前,会来厨房找他学做长寿面!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这三天下来,他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挺大的,景湛学做长寿面,只是略一指点,便能直接出师! 揉面拉面,高汤的制作,蔬菜雕花等,都是他亲力亲为。 几乎是复刻了他做了十来年的长寿面,甚至还做了一些小的创新。 当然,端给苏浅吃的只有这一碗面。 谁又知道,这三天,只要景湛一来,整个厨房的人随时都在吃面? 以至于大家现在看到面条,都恨不得踩着风火轮跑路。 不论如何,自家王妃能得王爷这般爱重,他与有荣焉! “师父,今日晌午饭大伙吃什么?”,一个戴着厨师帽的小个子少年站到刘宝泉面前,呲着牙问道。 一见是他的徒弟,刘宝泉收了脸上的笑意,白了一眼少年,“蠢货,整天就知道吃!你瞅瞅你,学了三个月的面条,做出来那叫个什么玩意儿!” 少年苦着脸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着前些日子师父还夸他学得快呢! 果然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刘宝泉见他跟霜打茄子一样,拍了一下他的脑瓜,语气缓和了些,“走,先去备菜。” “今日王妃生辰,要来的三位贵客,咱这边虽只负责做几道大宛特色菜,那也不能疏忽。” “是,师父!” 倚桂阁。 金桂飘香。 侍女们皆是面带喜意。 “奴婢见过萧姑娘,”月桐朝着萧溶若福了福身子。 “免礼,”萧溶若的眼睛直往里飘,朝着月桐勾了勾手,压着声音,“月桐,你家王爷不在这里边吧?” 月桐向前走了小半步,笑道,“不在,王爷去了前院。” “那太好了!” 说罢,她撒开脚丫子往里跑去,“姐姐!姐姐!我来了!” 苏浅正在与景姝闲聊,奈何萧溶若的动静太大,两人只好停下话头。 苏浅朝着景姝笑道,“溶若的性子活泼,姐姐多多包涵。” “哪里的话,今日为你贺生辰,可别因为我,拘了大家的性子,”景姝笑得温婉大方。 景姝可是听说,胞弟景和心仪的女子,便是萧溶若。 两人话音刚落,一个黄色身影像脱笼的兔子一般,窜到眼前,“姐姐!” 见到景姝端坐在檀木椅上,萧溶若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还有人来得比她早。 景姝她是有所耳闻的,最重礼法! 最关键的是,她是景和的大姐姐! 想到这里,萧溶若一脸正色地对着景姝,端正地行了一个大家闺秀的礼仪,“民女萧溶若见过华阳郡主。” “萧姑娘不必多礼,”景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俏皮女子,笑着扶起了萧溶若,“不必拘着。” “多谢郡主。” 转头,萧溶若站到苏浅面前,“姐姐!祝你生辰快乐!” “豆蔻,快把我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不得不说,萧溶若的到来,室内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 “溶若有心了,”苏浅与景姝相视一笑,看向活力十足的萧溶若。 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放了三个礼盒。 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一本古书,一对金镶玉蝴蝶耳坠,每一件都是珍品。 “姐姐,我跟你说,这套茶具在丰京城,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套,”萧溶若得意地说道。 苏浅看着蓝白相应的茶杯, 上面的花纹怡然成趣,的确罕见,“是这花纹难以复制?” 萧溶若故作神秘地摇了摇食指,“我买下茶具后,第二天还想再给哥哥买一套时,发现那家店人去楼空了!” “问了隔壁的店主,才知道,这家百年字号的东家,家中有急事,连夜关了京中多家店铺,回了老家河阳城!” “这样啊,”苏浅笑靥如花,“那我运气不错。” 这时,丹橘走了进来,“王妃,严姑娘到了。”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青衣少女手持卷筒,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泉。面庞清丽,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夕岚,快进来,”苏浅向门口的少女招手。 见完礼后,严夕岚将手中的卷筒,递给苏浅,“阿浅,送你的生辰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苏浅笑着从卷筒里抽出三幅画来。 萧溶若看得眼睛都直了,“哇!画得太像了!” 画里正是不久前打铁花的场景。 第一幅是一身白衣的苏浅低头往前跑,身后是灿烂夺目的铁花。 第二幅是苏浅侧身仰头看铁花,身边站的是景湛。 第三幅是苏浅与景湛携手走进大殿。 “夕岚,你画的很好,”苏浅的视线落在第二幅图上,这一幅图,很有意境。 “严姑娘的画工,十分了得,”景姝真诚地赞道。 严夕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阿浅长得漂亮,我只是如实画出来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萧溶若指着椅子后方不远处,眼睛亮晶晶的,“姐姐,那是什么?我能去看看吗?” 苏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知道她是坐不住,嗯了一声,“去吧。” 片刻后,“哇呜!”萧溶若惊叹连连。 惹得严夕岚也坐不住了,好奇地看向苏浅,“阿浅,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 等严夕岚走到萧溶若身边,才知道她并没有夸张。 天下至宝,都在于此,这么说都不过分! 站在一旁的景姝,一目十行地看完,四个大箱子上长长的礼单后,字正腔圆地念出了落款。 “大宛云起贺。” “弟弟苏宸贺。” “东离墨染贺。” “北冥姜怀清贺。” 萧溶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王爷的呢?没有送吗?” 第85章 一个王者带四块废铁 “阿湛送的,在二层,”苏浅微红着脸说道。 整个倚桂阁二层都是景湛送的礼物。 还记得面前这些箱子,除了苏宸那箱,其他箱子送过来时,景湛面色不变,转头不知从哪搜罗的物件,一箱一箱地往这二层里搬。 一个眨眼间,萧溶若“咚咚咚”地爬上了二楼,望着满室的藏宝箱,下巴惊到了地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许是萧溶若好半天没动静,苏浅三人也上了二楼,严夕岚和景姝明白了为什么她没有动静。 这一刻,她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月至中天。 苏浅依偎在景湛怀里,声音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阿湛,你答应我嘛,不会有事的。” 景湛搂紧她的纤腰,垂着眸子没有应答。 不用想,他都能猜到这是谁的主意。 除了今日入府的萧溶若,谁还能提出参加今年的女子蹴鞠比赛? 只是七绝阁尚未除去,长归也未曾再次传信回来,他不放心她独自出府。 “师兄~” 而苏浅在他耳边,第三次重复这两字的时候,景湛抬起深不见底的黑眸,将苏浅压在身下,呼吸粗重,“罢了,依你。” “太好...唔...”景湛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倚桂阁。 “姐姐,王爷真的同意了?” 苏浅笑着朝萧溶若点头。 萧溶若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持续多久,“参加比赛要五人,咱们现在只有四人,还差一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阿湛给咱们找了一位蹴鞠高手,”苏浅笑道。 “哪家小姐?” “董娉。” “她是谁?怎么从未听过此人?” “傅阁老妻弟的女儿,明日入丰京。” 萧溶若没了困扰她的问题,抓起一把石榴,塞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道,“姐姐...王爷...对你真好...石榴...真甜...” 见她吃得这么开心,苏浅倒是不忍告诉她,这石榴是景湛亲手剥的。 养心殿。 景湛照例下午来这看一眼景玄, 嘱咐了几句后,起身来到屏风前。 “阿浅要参加今年的蹴鞠赛?”张太后放下茶杯,不敢相信地看着景湛,她没听错吧? 景湛笑着点头,“让她动一动也好。” 天齐四季不太分明,再过一个多月,就该凉下来了。 一年一度的丰京女子蹴鞠赛,虽是在太后偶尔会去授课的龙泉书院举办,可一直没什么人气。 本意是想让所有京中女子,多一个走出宅院的机会。 现实却是,每年只有各个女子书院里的学生,会报名参加,最多出现过七八个队伍。 除去这些学生队伍,每年只有两三个队伍。 时间一长,则演变成了十五岁至二十岁内的女子参加。 来观赛的人更少,场地空一半是常有的事。 若是今年有苏浅参加,想必现场应该会很热闹! 这么一想,张太后的脸上笑开了,“那她有队伍了?” “这是队伍名单,”景湛递了一个名单给张太后。 展开名单,张太后有些担忧,“除了这位董姑娘的技艺,本宫有所耳闻,景姝和严姑娘可从未听说会踢蹴鞠呢。” “皇嫂不必忧心,阿浅只是图个乐,名次无所谓。” “那本宫将今年的彩头加重些,万一阿浅队伍拿了第一,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皇嫂言之有理,本王今年也加个彩头。” 景湛不知道的是,今年有了他的彩头,报名的队伍数量直接翻了五倍! 看着报名数量的暴涨,张太后一边乐开了怀,一边考虑到场地和时间有限,连忙发下告示仅限五十个队伍参加,这才控制住了报名火爆的场面。 大约是眼下景湛已大婚三个月,京中少女们的心思都按耐不住了! 想到这里,张太后叹了口气,连报名都会亲自代劳的景湛,眼里怎么会有别的女人呢! 三日后 摄政王府。 练武场。 一抹秋阳高高地挂在头顶上,秋风拂过脸颊,不冷不热,正是户外运动的最佳时期。 五个身着蓝白相间的简便衣饰的女子,长发被高高束起,按高矮顺序站成了一排,朝前方的中年女子行了一个学生礼,朗声道,“宋夫子好!” 宋菁是董聘的武学夫子,擅长踢蹴鞠,在景湛的安排下,自然是承担起了苏浅五人的蹴鞠教学任务。 “各位好,请起,”绕是心里有准备,此时宋菁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她清了清喉咙,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蹴鞠最重要的是体能,其次是技巧与配合,前三日咱们主要训练体能,之后再开始训练技巧和配合。” “请各位先跟着我,模仿我的动作,活动一下身体各处的关节。” “是,夫子!” 董聘有些怜悯地看着,旁边四位满脸兴奋的新朋友。 活动了小半刻后。 “董聘,你带队,环绕练武场,先跑五圈。” “是,夫子!” 以董聘为首,其次是苏浅,景姝,严夕岚,萧溶若,开始小跑起来。 苏浅环视了一下练武场,一圈大约是四百米,心算一下,要跑两千米。 顿时,苏浅脸上的笑意凝住了,其他人不知道两千米是什么概念,但她是清楚的。 她转头看向一脸正色的宋菁,再看她旁边雄赳赳气昂昂的好友们,那句能不能先跑两圈的话,到底哽在了喉咙里。 跑步小队开始移动,景姝有些担忧,“阿浅,五圈会不会有点少?” “我也感觉有点少,”严夕岚也凑了过来。 “是啊!我感觉我能跑八圈!”萧溶若气势十足。 苏浅忍住想上前捂住这三人的嘴的念头,沉默了一瞬,转头看了一眼跑得轻松的董聘,“咱们听夫子的,没错的。” “董姑娘,你能跑几圈?”萧溶若跑到了董聘旁边。 董聘比苏浅大上几个月,笑起来与萧溶若一样温暖。 也许是差不多的年纪,昨日几人一碰面,她便很快与几人熟络起来。 “十圈,”董聘刻意放慢了一下步子。 苏浅却是能感觉出来,董聘说得保守了,大约是不想打击她们的自信。 两圈过后,苏浅知道了她的感觉是对的! 三圈过后,她们几个人的状态:一个王者带四块废铁...... 在第四圈刚开始,萧溶若拖着比面条还软的双腿,往前机械地跑着。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白一黑两个影子,朝这边飘过来,“姐姐!黑白无常!” 第86章 竞争对手 说完这句,萧溶若膝盖一弯,眼看就要倒地。 “小心!”苏浅赶紧停下脚步,上前扶住萧溶若。 苏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若说过来的是黑白无常,似乎也有些道理。 “小妹顽皮无状,请王爷海涵,”一身黑衣的萧誉有些汗颜。 “无碍,”一身白衣的景湛摆了摆手,落在苏浅五人面前。 跑步的队伍停了下来,正要对着景湛和萧誉行礼。 “不必行礼,继续你们的练习。” “是。” 接下来,跑步队伍,变成了一对一帮扶走路。 宋夫子扶着景姝,董聘扶着严夕岚,萧誉扶着萧溶若,景湛扶着苏浅。 落在队伍最后的是苏浅,她许久未曾有这么大的运动量。 此刻她是汗流浃背,唇干舌燥,半个时辰前,飘逸的头发丝早已被打湿,现在几乎是挂在了景湛身上在移动。 “你怎么过来了?”苏浅的气息有些乱。 按理说,这个时辰,景湛应该在宫中忙着处理政事。 景湛拿着纯白手绢,细细地给苏浅的额头擦汗,“不放心你。” 闻言,苏浅紧抿着的嘴角,不自觉地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闻着景湛身上柠檬草的香气,苏浅感觉她的心率渐渐平稳下来。 最后这两圈毫无疑问是走完的,好在并没有一个人放弃。 苏浅五人再次站成一排,短短半个时辰,除了董聘,其他人早已没了刚开始的气势。 “各位,上午的体能先训练到这里,请大家学着我的动作,做拉伸动作,下午咱们再继续。” “是,宋夫子!” 还有一个月便是蹴鞠比赛,当然不止是苏浅她们在进行训练。 辅国大将军府。 练武场。 五个身着红白相间衣饰的妙龄女子,一口气嬉笑着跑了五圈,此刻停下来认真做着拉伸。 “黎初,你知道摄政王给的彩头是什么吗?”一个圆脸女子擦着额头的薄汗,转头看向周梨初。 周梨初白皙的下巴微微抬起,腿上的拉伸不停,“五块端砚。” “千凝,你不是只想要砚台吧?”出声的是勇毅侯府嫡次女崔惜儿。 “我知道,我知道,潘姐姐是想嫁摄政王!”一个身材窈窕的娇俏女子附和道,她是兴国侯府嫡长女霍笑。 几人心照不宣地看向潘千凝,这位成国公独女是心悦景湛,早已不是秘密。 早在之前,京中便有风声传出来,潘千凝将是摄政王府的侧妃人选之一。 一个略矮些的美貌女子,没说话,看着潘千凝的眼神带着一丝嘲讽,她是霍笑的孪生妹妹霍颜。 被打趣的潘千凝,红着脸,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潘姐姐,你放心,咱们今年一定能像往年那样,拿头名!”霍笑一边给她解围,一边给妹妹霍颜纠正拉伸的动作。 霍笑能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自从三年前她们这个队,参加女子蹴鞠赛以来,还从未过败绩。 谁让他们都出自将门之家呢! 她们的体魄虽远不及家中父兄,却能碾压绝大多数丰京城其他女子。 “咱们有黎初,肯定没问题!是吧?”崔惜儿看向周梨初。 周梨初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当然!” “我听说,摄政王妃今年要参加这个比赛呢,”潘千凝低声道。 崔惜儿看了她一眼,不屑道,“我也听我娘说了参赛名单,依我看,她们根本不足为虑。” “她们的队伍只有董聘会踢蹴鞠,摄政王妃和华阳郡主养尊处优,严夕岚文文弱弱,萧溶若更是瘦胳膊细腿的。” “惜儿说的对,其实咱们真正的对手,是秦心她们呢!”霍笑点头接了话茬。 周梨初听得不乐意了,哼了一声,“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与此同时,定国公府练武场上,正在带队跑第十圈的秦心,忍不住打了大喷嚏。 翌日清晨。 摄政王府正院。 阳光刚洒进房间里。 苏浅就睁开了眼皮,歪头一看,景湛还在,猛然想起来他今日休沐。 “醒了?”景湛侧卧支着下巴看她。 苏浅点了点头,动了动四肢,眉心一皱,“阿湛,腿好酸!” 要知道,昨晚景湛已经给她揉了一晚上的腿。 “那今日与夫子告假,如何?”景湛心疼地摸了摸苏浅的眉心。 苏浅坚定地摇头,“不好。” 说罢,苏浅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她的后背,像是被人重锤砸过一般酸软无力,不自觉地软了语调,“阿湛,我起不来,你帮我~” 景湛失笑地看着她,随即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嗯,”苏浅落到地上,龇牙咧嘴地走到梳妆台,却是没有再说一句酸痛的话来。 景湛将苏浅送到练武场入口,便被苏浅推开了,“你今日不许来练武场!” “为何?” “影响我发挥。” 景湛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点了头,目送苏浅一瘸一拐地进了练武场。 现在时辰尚早,在练武场的只有宋夫子和董聘。 三人见礼后,苏浅站到了董聘的旁边。 看着董聘站得笔直,丝毫没有不适的迹象,苏浅咂了咂舌,咬唇忍着酸痛的四肢。 没过一会儿,演武场入口处响起了人声。 只见景姝拄着一根光亮的檀木拐杖,远远地走来。 后面跟着的是趴在萧誉背上的萧溶若。 “姐姐!”萧溶若朝着苏浅喊了一声,才小脸微红地从萧誉的背上滑下来,一瘸一拐地往苏浅这边走来。 “噗嗤”一声,董聘捂住了嘴。 “哈哈哈!”苏浅实在是憋不住了,笑得肩膀都在隐隐发抖,直到腹部传来微微的酸痛,她的笑才顿住了。 她们几人中,身体最柔弱的当属严夕岚。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可能不会来的时候,练武场入口处有了动静。 只见两个侍女抬着一个担架,缓缓走了进来,担架上躺着的人,正是拿着手绢捂了半张脸的严夕岚。 “哈哈哈哈鹅鹅!”萧溶若捧腹大笑。 许是她的笑声太有感染力,顿时,整个演武场上,开始回荡起几个妙龄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只是不知,她们知道今天训练内容,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第87章 遇难题 清风观。 望月崖。 在这蹲了一个多月的长归,此刻竖着眉,拔剑对着眼前的老者,“了尘道长,了落在哪儿?!” 了空上前一步,将老者挡在身后,眼神有些闪烁,“施主,贫道一个月前,便告知您,了落出逃已有月余,他不在此观。” “不可能!”长归的剑往前横了横,“我昨日收到确切消息,他就在清风观,快交出来!” 了尘摆了摆手,“贫道愿随施主走一趟,亲自与王爷解释。” “了尘道长,王爷要的是了落,”长归厉声道。 昨日晚上,刚接到的消息,了落在两天前,潜入了道观。 只不过,他带着人,把整个山头都快翻倒过来了,也没有看见了落的一片衣角。 了尘的声音不疾不徐,“贫道今日早上,推算出你家王妃近日有性命之忧,愿随你一同去天齐。” 长归拧着眉头,“前辈交出了落,王妃便没有性命之忧!” “非也,”了尘往前走了一步,是不可置疑的语气,“她有性命之忧不是因为了落。” 长归知道,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了尘的修行,能窥得一二天机。 他将信将疑地收回剑,“前辈说的可是真的?” “现在便出发吧。” 说罢,了尘自顾自地往出道观的方向去了。 长归愣了一下,转头对着昊苍吩咐,“你继续留在此搜查,我回丰京。” “是!” 摄政王府。 练武场。 转眼间,蹴鞠教学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速度加快!” “快传给她!” “踢得好!” 随着宋夫子的吹哨声,场上的五位女子停下了脚下的动作,聚到了宋夫子身边。 “夫子,还有十日,便是正式比赛了,咱们现在这个水平,能到拿到头名吗?”景姝一遍擦汗一边问道。 五位妙龄女子都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宋夫子。 压力顿时给到了宋夫子。 宋夫子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应该是能的。” “只不过,要是各位能再跑快些,踢得更准些,更有胜算。” 五位女子都是聪慧过人,一听这话,便明白这是有希望,但不多。 一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里都带着一丝失落。 随后,几人走到遮阳棚下休息。 “其实也不一定要拿头名,”苏浅安慰道,“能坚持到上场,咱们已经很了不起啦!” “是呀,我现在能绕练武场跑八圈了呢!”萧溶若立刻接话。 景姝与严夕岚也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对呀!我们进步很大!” 没错,她们这个队伍,相比一开始训练的样子,与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 别的不说,连最柔弱的严夕岚,跑完五圈练武场,都能脸不红心不跳。 “姐姐,要不换你来踢最后一脚吧?”萧溶若提出一个建议。 苏浅摇了摇头,“我踢的不准。” 天齐的蹴鞠玩法,更像是脚踢版的现代篮球。 只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踢进对方的网里,则算赢。 期间不得使用内力,轻功,全程用脚踢。 这最后一脚,原定人选是董聘。 可后来训练多日后,发现萧溶若的准度比董聘还略胜一筹。 因此这个最后一脚,就落在了萧溶若的身上。 看着萧溶若泄了一口气的模样。 苏浅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急,咱还有时间可以再多练习。” “嗯嗯!我会努力的!” 一阵秋风吹来,五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走,咱们继续练习!” “好!” 有人忧便有人喜。 辅国大将军府。 五个女子坐在遮阳篷下。 崔惜儿喝了一口茶水,“你们有没有听说,秦心前两日练得太晚,腿拉伤了,要休息好几日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潘千凝眼里染上一层喜色。 “要是她不上场,咱们的头名,就十拿九稳,”霍笑走过来附和道,随后看向低头捶腿的周梨初,“是吧,梨初?” 周梨初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挑了挑眉,“她在,咱们也十拿九稳。” “我跟你们说,梨初这次为了给容三公子送端砚,等咱们走了,还在偷偷练习呢!”崔惜儿大声说完,嗖的一下窜出了老远。 “哈哈哈!” “原来如此!” 周黎初红了脸,也不反驳,拔腿就去追崔惜儿,“崔二丫!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个名字,崔惜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可她哪敢停下脚步,回头大喊,“你们快帮我拉住黎初!” “哈哈哈哈!” 最后,五人嬉笑着扭做一团。 “对了,我还听说摄政王妃的队伍,不是董聘踢最后一脚,而是萧溶若,”崔惜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低声道。 “那更不用担心了!” “哈哈哈,是啊!” 直到夜幕降临,几人才离开了练武场。 摄政王府正院。 耳房。 青黛捧着一本厚厚的医书,挑灯在读。 自从青黛得知,她以后不能再习武的噩耗后,她也没有消沉太久,转而开始跟府中的医女学医术。 许是为了让苏浅宽心,以往青黛觉得枯燥乏味的书籍,现在也读得格外认真。 可是此时,她眼前有一个身影,一直在踱来踱去。 “姑姑,别担心,王妃的月事时早时晚,是常有的事,”青黛放下书,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芳姑姑。 “哎,我是担心若是再延迟,会不会坏了王妃的比赛,”芳姑姑双手接过,“东西都备好了吧?” “嗯嗯,早备好了。” 内室。 苏浅窝在景湛怀里,神色间有些闷闷不乐。 景湛思索了一圈,温声问道,“可是今日训练不顺利?” 苏浅闷闷地嗯了一声,把脸贴在景湛的胸膛上,“想要你的端砚。” 景湛的嘴角勾起,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没有信心拿头名?” 苏浅不答,虽然下午能轻松地安慰好友们,可她在心里,还是有强烈的胜负欲的。 更何况,那是景湛设的彩头。 拿彩头与他直接送的,意义到底是不一样。 “我倒有个提议,你可愿听听?”景湛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温柔。 苏浅仰起小脑袋,声音软糯,“什么?” “你附耳过来。” 第88章 一个好主意 翌日午后。 五位身着黑衣的少年,英姿飒爽,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字排开,站在苏浅五人面前。 “参见王妃!” “免礼。” “阿浅,这是要做什么呀?”景姝小声问道。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一旁的宋夫子没说话,心中却有了一个猜测。 “对战,”苏浅为景姝解惑,然后转头看向宋夫子,“夫子,咱们今日开始,便与他们对战,如何?”。 宋夫子恍然大悟,若是苏浅她们能踢赢这些少年,又何愁拿不到头名? 想到这里,宋夫子抚掌大笑,“这个主意好!” 随着一个尖锐的吹哨声,苏浅五人脚下动作娴熟地传起了蹴鞠。 太和殿。 “王爷,王妃正在练武场踢得开心呢,”乐池走到了景湛的书案前,语气里有些低落。 景湛嗯了一声,“还有别的事?” “王爷为何怎么不让属下去踢,”乐池皱眉答道。 他不理解大家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身高,自家王爷却从暗卫营里抽了五人,进府陪王妃练蹴鞠。 “你与阿浅相熟,会有所顾忌。” 乐池一想,也是,他若带队去陪练,脚下肯定会留情。 暗卫营的人却不会保留实力。 乐池没有猜错。 此时练武场上神色激动的苏浅五人,会在一刻后,被暗卫营的这五人,碾压得体无完肤。 当然,景湛也提前交代了一句,不能将这五位女子踢哭。 一个时辰后,贾川眼看苏浅几人的脸色开始发白,一句话也不说,只闷头踢蹴鞠,他忙给旁边的四人使眼色。 第六次对战后。 “姐姐,我们终于赢了!”萧溶若大声欢呼。 苏浅看得出来,这一场她们赢得极为不易,可以说是惨胜。 不过,能赢一次,她也很开心,毕竟已经五连跪了! 几人都大大地呼出一口气,脸上都是胜利的喜悦。 “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子要让咱们的速度再快些了!”景姝擦着额上黄豆大小的汗水。 严夕岚笑着点头,“多亏了阿浅想出了对战的主意,我都能感觉到我的速度在无形中加快了呢。” 站在一旁的苏浅,顿时想起昨晚,景湛诱她附耳过去后的画面。 她红润的脸上,又添了一层不自然的薄红,“其实,这是阿湛的提议。” “噢~”几人同时揶揄地看着苏浅。 这里面,只有董聘看得分明,刚刚的对战,对方是故意放了一个破绽。 可不管怎么说,她也觉得她进步了许多! 三日后。 天灵山。 “老大,来人好像是二...陛下!”说话的是一个衣衫有些破旧的中年男子。 庞达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陛下两字,虎目一瞪,“陛下?在哪?!” “快到山门了。” “快,召集兄弟们,去迎接陛下!” 说罢,庞达健步如飞地走往山门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便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姜怀清骑在马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给人一股极强的威势,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黄土地上,“草民参见陛下!” 说起来,在姜怀清登基后,下旨让庞达回北冥做千户。 那一天,庞达喜极而泣。 跑上山顶,朝着北冥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 做土匪这么些年,他终于熬出了头! 只不过,在上路的时候,兄弟们都兴高采烈地欢送他时,他才惊觉,要收麦子了! 他一走,恐怕无人能组织兄弟们收麦了。 咬牙走出山门后,不经意地回头一望,几千号人哭得稀里哗啦。 那一刻,他的腿似有千金重,再无法向前挪动半步。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姜怀清写信,他不想做官,只想要个媳妇。 将信封好后,才想起自家陛下都没有媳妇! 他又抖着手烧了信,重新写。 从此,没有庞千户,只有庞达。 当然,他想不到,在这之后,还有更大的机会等着他。 这都是后话了。 姜怀清嗯了一声,没有下马的迹象,像是单纯的路过,“你这里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庞达站起来,膝盖上黏上了一层黄土,声音有些激动,“草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草民今日上午,看见有一队黑衣人路过,靠近去听口音,像是东离国的人。” 姜怀清面色微变,心中诧异,难道墨染也来了? “什么时辰路过的?”姜怀清的眼眸里有了一丝波澜。 庞达头皮一紧,他当时没注意看时辰! “呃,陛下,草民...估摸着是刚到午时。” “知道了,”姜怀清留下一句,打马奔出了老远,身后黑压压的影卫随即策马跟上。 庞达拿着灰扑扑的大掌,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放声大喊,“恭送陛下!” 心里却在嘀咕,自家陛下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娶不到媳妇? 月上中天。 摄政王府正院。 景湛牢牢地将按在怀中,气息有些重,“今日这么开心?” 不知是不是苏浅的错觉,她总感觉最近景湛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别的情绪。 此时的苏浅,沉浸在今日的愉悦里,没有多想,仰头在景湛唇上印上一个吻,“夫子今日说了,若是咱们保持现在的实力,定能夺头名~” 景湛抬手,按住苏浅想要落跑的小脑袋,“端砚上刻上你的名字,可好?” 噗嗤一声,苏浅捂住了唇。 她的心里却是极为舒坦,嘴上却道,“不可,让人知道,还以为是有黑幕呢!” “黑幕是什么?”景湛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在景湛心里,苏浅的脑子里,总是有许多新鲜的词汇。 苏浅勾了勾手,声音甜软,“你附耳过来。” 这句话好耳熟。 她要以牙还牙! 景湛笑得温柔,明知等着他的是什么,还是将耳朵靠了过去。 下一秒。 “啊!别...”惊呼出声的却是苏浅。 苏浅脸上潮红,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环住了景湛的窄腰。 感受到身上的阵阵酥麻,苏浅才意识到,她失算了! 这时,她头顶上响起景湛低哑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在诱惑。 “别什么?” 第89章 上赛场 一个多月的训练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比赛前的前夜。 各个府上灯火通明。 摄政王府也不例外。 耳房。 眼看比赛在即,芳姑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型。 “姑姑,王妃一向运气不错,想必月事会延迟到赛后,”月桐低声安慰道。 芳姑姑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龙泉书院。 往年清冷的观赛台,此刻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由于比赛要进行三日,来观赛的各府上,早早地支起了简易的休息棚。 摄政王府的休息棚,理所当然是设在观赛台的最佳位置。 休息棚很宽敞,即使有萧溶若等人,带着贴身丫鬟和婆子,进了棚里,也不显得拥挤。 在这休息棚的周边,站了一群黑压压的御林军,气势逼人。 “好多人啊!”萧溶若趴在栏杆上,支起了下巴,四处打量。 站在一旁的景姝,见萧溶若站无站像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她本人却是站得笔直,眼睛平视前方,“你猜这些人,是为谁而来?” “当然是为了一睹姐姐的美貌,”萧溶若回头看着坐姿优雅,貌若天仙的苏浅。 “是呢,听说前些日子,荣国公府上的寿宴,她们为见阿浅,将那百花园都站满了呢!”严夕岚立刻接道,一脸地与有荣焉。 “可惜咱俩都没去荣国公府,据说那百花园有十多亩地,”萧溶若转身,凑到了苏浅身边,“姐姐,是真的吗?” 苏浅点了点头,“那百花园是不小。” 大约只有久在京城的景姝,明白这些人不单是为了苏浅,更多的是为了她的堂弟景湛。 “月桐,去将我那罐菊花茶拿过来吧,”苏浅低声吩咐道。 “是。” 等月桐离开后,景姝也走到了苏浅身边,“阿湛今日会过来吗?” “他晚些时候过来。” 听到景湛要来,萧溶若本能地眼睛一瞪,脖子一缩,她的反应,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笑了一会儿,苏浅看向萧溶若,“溶若,你为何如此害怕阿湛?” “你们不知道,在我老家,都传摄政王是冰山王爷,独断专行,冷血无情。时间久了,心里便生出一股抹不去的惧意。” “哈哈哈,这么说来,提摄政王三个字,能止小儿夜啼?”景姝捂嘴笑道。 萧溶若沉默了一瞬,“能。” 苏浅摸了摸萧溶若的头发,“你放心,有我在,阿湛他不会伤害你。” 随着三声铜锣敲响。 渐渐地,人群中的喧闹逐渐安静下来。 苏浅一行人停下话头,起身站到了栏杆处。 不远处的高台上,走过来一位身着书院服饰的高个女子,她便是今年蹴鞠比赛的司仪侯舒。 她年过半百,是张太后在深闺时的武学夫子。 在书院里除了管理日常事务外,还兼任书院的武学夫子。 简短的致辞后,便是宣读赛制和规则。 两刻钟后。 “姐姐!给,这是赛程表!” “来,一人一份!” 接下来,苏浅几人围坐一起,开始研究起,这刚出炉的赛程表。 宋夫子看着手里的赛程表,陷入了沉思。 而正在往这边走的月桐,捧着一个玉制的茶罐,在一处休息棚的后侧,突然停下了脚步。 抬头一看,是辅国大将军府休息棚。 “此事当真?”潘千凝瞪大了眼睛。 周梨初点了点头,低声,“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潘千凝愣愣地嗯了一声。 “梨初,千凝,快来!”崔惜儿拿着手里的纸,朝角落里的两人招手,“来看赛程表!” “来了!”两人朝着崔惜儿小跑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休息棚后的人影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月桐绕是再稳重,想起刚刚听到的话,双手也忍不住发颤,茶罐都险些摔出去。 她要告诉王妃! 快步走了一会儿,她又停了下来。 “月桐,你怎么在这里,王妃正问你呢?”青黛走了过来。 月桐回过神,看向笑得开心的青黛,终于下了决心,“噢,刚刚我走错路,刚绕回来,这就过去。” 说着,月桐抬脚往摄政王府休息棚的方向走。 青黛却听出了不对劲,月桐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转头仔细观察起月桐,“你的脸色好差,发生什么事了?” 月桐看了一眼青黛,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青黛秒懂,也不再问,闷头跟上了月桐的脚步。 接下来这两晚,摄政王府睡不着的人,又添了两位。 而此时尚不知情的主角,正在与好友们,兴致勃勃地讨论即将开始的比赛。 “咱们走吧,去候场,”苏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了身子。 “好!走!” 几人意气风发地走出了休息棚。 苏浅一走出来,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 “摄政王妃太美了!”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明明穿得是练武服,看起来却是仙气飘飘!” ...... 一时间,整场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如果听得仔细,却也能听到一些和谐的声音。 “美则美矣,不知蹴鞠技艺如何!” “害,肯定不怎么样,依我看,不过是闲着无聊,来打发时间!” “是啊,说不定咱们能看到美人落泪呢!” “那摄政王会心疼吧!” “哼,摄政王日理万机,哪会顾得上理她这个异国公主!” ...... 萧溶若听不得,有人说一句苏浅不好的话,捏着小拳头,转头看向黑压压的人群中,却又定位不到具体是谁。 苏浅留意到了萧溶若的情绪,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伸手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溶若,别看了,你注意脚下台阶。” “姐姐,可是她们在胡说,”萧溶若撅起了小嘴,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咱们得了头名,她们便会住口了,”苏浅低声安慰道。 萧溶若的脸上这才好看了些,“姐姐,我会尽力的!” 没过一会儿,宋夫子将送苏浅五人走上了赛场。 这时,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全场四千余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准确无误地聚焦在了她们身上。 第90章 虽迟但到! 随着一场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苏浅五人的倩影,灵巧地移动起来。 几人的脚步越来越快,一开始的紧张,也慢慢烟消云散。 在众人尚未看清时,苏浅将蹴鞠传给了萧溶若,只见萧溶若轻轻一抬脚,那蹴鞠便落进了对方的网里。 “哇!” “摄政王妃的队伍不错啊,这么一会儿踢进了三次!” “看着不像是来玩啊!” ...... 随着萧溶若踢中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的人喝彩,有的人却是坐不住了。 辅国大将军休息棚。 栏杆前的周梨初,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进了棚内,端起桌上一杯凉透的茶,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黎初,别急,她们现在踢得好,是因为对上的不是咱们队,”崔惜儿坐在气成一团的周梨初身边,轻声安慰。 “对,她们不知道咱黎初的厉害,”潘千凝感觉到身边没了人,也赶紧走了过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潘千凝也不敢相信,苏浅队伍的水平这么高,光是那传蹴鞠的默契配合,就让人惊叹! 再加上苏浅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眼下来看,苏浅队伍的水平远在秦心队伍之上。 周梨初抬眼一看,霍家姐妹俩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本来要顺的气,一下倒了回去。 霍笑惊觉身边的好友都走光了,才连忙拉紧霍颜的胳膊,“快过去,黎初要发火了!” 一个大半天过去,按照赛程表,今日的比赛还有最后一场。 摄政王府休息棚。 “姐姐,王爷今日不会来了吧?”萧溶若没有形象地贴在苏浅身上。 苏浅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笑道,“怎么?上午还那么害怕阿湛,下午便不害怕了?” 萧溶若连连摇头,“哥哥今日在王爷身边,王爷来了,哥哥便会来。” “噢,想让你哥夸你呢,”严夕岚温柔地笑道,全然不是场上严肃的模样。 与所有人不同的是,严夕岚是书香世家,对名声看得比寻常人家重些。 此次比赛,除了不能动弹的祖母外,一家老小都在聚集在了观赛台上。 严阁老看着今日表现精彩的孙女,一连夸了她好几次。 不巧,被去凑热闹的萧溶若全程目睹了,她也想要哥哥夸! “一会儿还有最后一场,说不定阿湛他们就过来了,”苏浅笑着安慰道,其实她也是希望景湛快些来的。 毕竟,景姝正在隔壁被夫婿纪鸣嘘寒问暖呢! 不过,直到苏浅一行人再次去候场,也没有看见景湛的身影。 观赛台上,正在窃窃私语。 “可惜了,等了一天,都没见着摄政王,大概是不会来了!” “是啊,摄政王妃参赛,也没见摄政王出面,想必是夫妻不和吧!” “摄政王设彩头,多半只是为了多些队伍参赛!” “啧啧,这大宛公主真可怜,为讨摄政王欢心,巴巴的来参赛,结果人家面都不露!” “快别这么说,人家千里而来,在摄政王手里讨生活也不容易!” ...... 萧溶若恨恨地眯着双眼,额边的碎发几乎全部竖起来,心底里咆哮了一阵,转头看向舆论中心的主角,“姐姐,我想打人!” “阿湛说会来,就一定会来,一会儿好好踢,”苏浅气定神闲地说道。 随着哨声一吹响,这一场比赛,萧溶若铆足了劲,比上一场踢得更加精彩。 “哇!” “又进了!” 观赛台上的呼喊声,极大地鼓舞了苏浅几人。 御书房。 “王爷,刚收到密报,北冥国主十日前出了皇宫,至今未归,”留山疾步走到景湛的书案前。 景湛展开密报,快速看完,沉默了一会儿。 想到前几日长归送信说,了尘道长不肯交出了落,推算苏浅有性命之忧,两人正在丰京的路上。 景湛直觉这中间有关联,“派人探查东离国国主是否有异动,等等,大宛也查一下。” “是!” “萧誉,走,去龙泉书院,”景湛抬脚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龙泉书院。 正值苏浅一行人中场休息时。 还有下半场,今日的比赛便结束了! 苏浅的眼神不经意地往观赛台的方向,瞟了好几次,却始终未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心里是有一些失落的。 这时,景姝走了过来,轻声道,“也许是阿湛脱不开身。” 苏浅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瞬间被下半场即将开始的哨声淹没。 正在几人低头走上赛场的时候,人群中不知是有谁,高喊了一声,“摄政王来了!” 苏浅猛的抬头,朝入口处望去。 遥遥一望,果然是他! 顿时,整场的人哗啦啦地跪下。 “参见摄政王!” “平身。” 直到景湛进了摄政王府的休息棚后,下半场的比赛正式拉开了帷幕。 由于景湛的到来,整场的气氛直接达到了高潮。 有不少人留意到,景湛的视线从一进场,便粘在了苏浅身上。 一盏茶的时间后。 摄政王府休息棚。 不等苏浅走近,景湛就从大步栏杆处,迎了过来,声音缱绻,“阿浅。” 见到景湛一过来,萧溶若哒哒哒地往前跑远了。 苏浅心中本来还有些气,听到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下一幕,却是让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景湛一个公主抱,将苏浅搂进了怀中。 整个赛场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场中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萧府马车上。 “哥哥,我们队连胜五场!”萧溶若兴奋地朝着萧誉的方向扑去。 萧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踢的极好,一会儿回府,我给家中去一封信,让爹娘也高兴高兴!” “好啊好啊!” “你记得写信告诉娘亲,摄政王没有那么可怕。” 萧誉失笑,揉了揉萧溶若的脑袋,“好。” 一阵风吹来,车帘扬起一个角。 萧誉的余光,瞥见窗外有一个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他立刻撩开车帘,再往窗外看去,那个背影却消失了。 “哥哥,怎么了?你这么紧张?” 第91章 庆功宴 闻言,萧誉收回视线,闭了闭眼,“哥哥没事儿,方才是我眼花了,以为是熟人来了丰京。” 萧溶若哦了一声,转头又说起今日的比赛来。 许是太过激动,以至于她没有去想,为什么哥哥遇到熟人,不是兴奋反而是紧张? 两日后。 辅国大将军府。 沧浪亭。 周梨初枯坐在凉椅上,身边的尖脸丫鬟沁霜忧心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就在一刻前,一个圆脸丫鬟上前,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周梨初一脚踹进了湖里! 这个天气,湖里的水已有些冻人。 而周梨初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 在一个时辰前,女子蹴鞠比赛结束。 苏浅的队伍一举夺冠! 从此,丰京城又多了一个关于苏浅的传说。 沁霜频频望向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 花台后,走出了一个衣着华丽的窈窕妇人,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男童。 “茂儿,去抱抱你姐姐。” 话音未落,男童一溜烟似的,冲到周梨初面前,“姐姐,怎么哭了?” 说着,拿起他的手绢,小大人似的给周梨初擦泪。 周梨初不答话,只将男童抱在腿上,将下巴抵在男童的脑袋上。 直到妇人走进亭子。 周梨初终于放声大哭,“娘亲!我输了,砚台没了,呜呜呜......” 李氏清楚女儿是什么性子,知道怎么哄。 等周梨初把眼泪都快哭干的时候,李氏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娘今日看得清楚,你们啊,输得不亏。” “那摄政王妃队伍的实力,放眼整个丰京城,也难找对手。” “遇上这样的对手,正好磨一磨你这骄纵的性子,你这混性子,日后嫁了人,还不得天天跑回家烦我。” 周梨初破涕而笑,语调里多了一丝羞赧,“娘~” 另一边。 摄政王府。 倚桂阁。 丫鬟婆子们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重新梳洗后的苏浅,换了一身常服,进了倚桂阁。 相比一个月以前,空气中的桂花香味淡了许多。 她刚坐下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响动。 “姐姐!我们来了!” 苏浅提着裙摆,走向门口,率先看到的一身黄绿衣饰的萧溶若。 紧接着,从廊柱后走过来几位娉婷袅娜的妙龄女子,脸上都带着喜色。 几人落座后,开始闲聊起来。 “今日的决赛,姐姐的临门一脚,太绝了!”萧溶若满脸钦佩地看着苏浅。 难得坐在一起闲聊的宋夫子,也点了点头,“王妃发挥得极好。” “当时霍笑仗着身高,故意挡我的视线,耽误了咱们不少时间,多亏了王妃反应快,”董聘直点头。 景姝和严夕岚也笑眯眯地看着苏浅。 苏浅被众人夸得有些脸热,连忙摆手,“当时只是急中生智罢了,真要说来,咱们这次能拔得头筹,可离不开大家咬牙坚持和夫子的教导呢。” “阿浅说的对,咱们都有功劳,一会儿宴上,一起把夫子喝倒,怎么样?”严夕岚挤了挤眼睛。 “好主意!” “好啊好啊!” “你们......” 日落西山。 倚桂阁里仍是一片欢声笑语。 “参见王爷!”不远处传来了青黛的声音。 萧溶若耳朵尖,最先听到动静,立刻乖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 其他人也停下了话头,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时,众人才发现,萧溶若平日最不喜戴耳饰,今日选了一对亮晶晶的粉宝石耳坠。 几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溶若,你今日是为谁打扮?”景姝揶揄道,“是不是我弟弟?” 萧溶若顿时羞红了脸,连忙跑到苏浅身后,躲避众人的视线,“啊啊啊,姐姐帮帮我!” 苏浅笑道,“好,帮你告诉景和,让他一会儿多看看你,好不好?” “哈哈哈哈!”众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 几人也逐渐收敛了笑声。 只见,一身玄衣的景湛,由十来个身姿不凡的男子簇拥而来。 “参见王爷!” “免礼。” 景湛拉起苏浅的手,捏了几下,携着她走至上首,再面向众人,“今日是为你们庆功,大家不必拘礼。” “多谢王爷!” 庆功宴设了三桌,第一桌是苏浅五人和宋夫子,用了一扇屏风隔开。 第二桌是景湛,萧誉,景和,闻笙,温南风,秦珩,纪鸣,第三桌是乐池与五位暗卫营少年。 夜色渐晚,酒意上头。 萧溶若趴在苏浅肩膀上,大着舌头,“姐姐,京中...再没人说你的坏话了...我真...开心...” 正靠着椅子,眼眸微闭的苏浅,听完萧溶若的话,眼里不自觉地涌起一股热意。 天灵山。 趁着夜色昏暗,炕上的庞达,哼着小曲,背对着门口。 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举着一只鸡腿,张开大口,正要咬下。 “老大,有情况!”一个公鸭嗓在门口响起。 吓得庞达手一哆嗦,鸡腿差点儿落到炕上。 只见他飞快地将鸡腿往油纸包一塞,揣进怀里,吮吸了一下油乎乎的手指头,转过身来,已是一副像是睡觉被吵醒的模样,“路子,有什么情况?” 被唤作路子的少年,嗅了嗅鼻子,咽了咽口水,“前方有一群黑衣人,看他们的兵器,像是从大宛来的,要不要拦下?” 庞达踱了踱步,重复了一遍,“从大宛来?” 这里是去天齐的路线! 难不成? 庞达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瞪着眼睛,“先不拦,快去叫秀才过来,有急事找他!” 路子没有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庞达的胸前。 庞达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怀里油纸包的一角! 庞达哀叹了一声,想到这孩子还在长身体,“给你,快去!” “谢谢老大!这就去,”路子接过油纸包,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口。 庞达踱出房门,望着天齐的方向,直觉告诉他,天齐很快会有大事发生!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连他家陛下都要亲自赶过去呢? 第92章 道听途说 两日后。 摄政王府正院。 苏浅拿着端砚,歪在美人榻上,细细地欣赏着。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端砚上的一行小字上。 上面刻着:致吾妻苏浅。 只这么看一眼,苏浅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而珠帘后有两人,却笑不出来。 月桐咬着唇,垂眸看着地茶杯。 一向活泼的青黛,此时安静得厉害,她在琢磨昨日装回来的药渣。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块干净抹布,擦着檀木桌子台面,已经在同一个地方,擦两遍了,正在擦第三遍。 片刻后。 月桐咬了咬牙,端起托盘,绕过珠帘,走到苏浅面前。 “王妃,奴婢有事禀报,”月桐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递给苏浅。 苏浅将端砚放进盒里,接过热茶,收了收脸上的笑意,“什么事?” 月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将那日在辅国大将军休息棚处,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有师姐?”苏浅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惊诧。 “你先起来说话。” 闻言,月桐站直了身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多年的主仆默契,苏浅猜到她想说什么,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去查。” “是。” 这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怎知真假?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苏浅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更何况,景湛待她如珍似宝,那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想着,苏浅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却让她心生疑窦。 这一晚,苏浅一开始睡得比较沉。 可到了半夜,她渴醒了,闭着眼睛,先是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被窝竟有些凉。 景湛什么时候离开的? 苏浅不禁想起,月桐昨日上午禀告的事。 在床上,翻了两下后,她滑下了床,喝了两口温水,叫来月桐,“王爷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时辰,苏浅醒来找人,还是第一次。 月桐心神一震,脸上有些愧色,“王妃,奴婢当时没有看准确的时间,大约是在一个时辰前。” “知道了,”苏浅再次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直到听到外面有鸡叫三声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苏浅连忙闭上眼睛。 景湛放轻了脚步,换上中衣,撩开被子,躺在苏浅的身边。 也许是闭着眼睛的缘故,苏浅的嗅觉格外灵敏。 此时,她竟闻到了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檀木香气与青草的味道! 很快,景湛的呼吸变得均匀。 黑暗中,苏浅的眼珠转了转,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的心中到底是存下了一丝疑心。 不过,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声,也勾起了苏浅的睡意。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一睁眼,便看到景湛坐在床沿,拿着一卷书简在读,宛如仙人入了凡尘。 “睡醒了?” 他黑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满是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溺。 苏浅一时看得有些失神,他真的会隐瞒什么了吗?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嗯了一声。 也许是清楚苏浅有轻微的起床气,景湛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一处秋意盎然的别院里。 “陛下,不...公子,属下在摄政王府周边守了一天,没有发现异常,”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隔着屏风说道。 “但属下发现还有人,也在盯着摄政王妃的院子。” “噢?是什么人?”屏风后的男子挑了挑眉,不怒自威。 男子摇头,恭敬地答道,“此人身上没有杀气,所以属下未与他交手,细看那人的束发风格,不像是天齐人。” 屏风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雪枫,继续盯着,有事立刻传信。” “是!” 雪枫离开后,屏风后的男子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一日,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月桐白着脸地跃进了摄政王府耳房,换了一身衣服,将鞋上的尘土都刷干净了,才出耳房里出来。 她疾步来到正院。 此时,苏浅正在用早膳。 片刻后。 “姑姑,我吃好了,”苏浅停下了筷子。 一小碗藜麦粥只喝了一半。 芳姑姑欲言又止地看着苏浅,心里纳闷不已,怎么自家王妃的食欲不振了? 难道是不再练习蹴鞠的缘故? 这么想着,芳姑姑才叫上一旁的小丫头,开始收拾桌上没怎么动的菜品。 其实,苏浅是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月桐。 苏浅看到面色凝重的月桐,心中顿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苏浅给月桐使了个眼色。 主仆俩走进了内室。 “王妃,奴婢昨晚跟踪王爷,到了乾元观的后山,看着王爷进了一个山洞。” 苏浅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有人发现你?” 月桐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奴婢一路离得远,快天亮时才下的山。” 这几天以来,苏浅刻意在白日里多睡了些时间,这样到了晚上睡觉轻。 就在昨晚,景湛半夜里又离开了! 苏浅低头喃喃,“难不成山洞里的人,是他的师姐?” “王妃,咱们前去一看便知。” 月桐的提议,也正是苏浅所想。 苏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必景湛刚散了早朝,近日事务繁忙,他应该不会中途回府。 “速去叫青黛和丹橘过来。” “是!” 很快,月桐带着两人进了内室。 小半个时辰后。 摄政王府的角门,开了一个角,走出来两个身着丫鬟服饰,挎着小篮子的女子。 这一幕,落进了隐匿在房顶上的一个男子眼里。 只见两个丫鬟垂着头,脚下轻移,走得飞快。 从背影能看出来,其中一位女子的身形堪称是完美无缺。 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提着一口气,掠进了摄政王府附近的一处别院里。 男子对着屏风后低声嘀咕了几句。 屏风后的身影猛然从座位上站起。 随即,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位身着墨绿色衣裳的俊俏男子。 只虚虚往那一站,他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便压得人无法喘气。 他冷峻的俊脸上带了一丝邪性,“那丫鬟的身量是不是这么高?” “是。” “走!快追上去!” 第93章 出府 太阳缓缓升起。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丰京的城门。 “姑娘,你们这么早就去乾元观,为主人家祈福啊?”车夫一边驾车,一边闲聊。 月桐撩开车帘,“对,我们着急去还愿。” 车夫是个老实人,哦了一声,听到人家着急,便不再说话,握着手里的缰绳,“驾!” 车里的苏浅,背挺得笔直。 此时,垂着眸子,盯着膝盖。 月桐靠近了苏浅,低声问道,“王妃,若是那洞里真...有女子,您打算如何处理?” 眼下出了城,月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 她们只有两个人! 万一对方人多,她能不能保护自家王妃? 苏浅的耳朵动了动。 其实,她没有想好。 或者说,她到现在,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景湛会金屋藏娇? 她怎么就不信呢。 他明明每晚....... 可真的不信,她怎么又会在这里? “王妃?” 苏浅回过神,抬起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先看下是什么情况,再做决定。” 月桐点了点头,衣袖下的手却是握成了拳。 哪怕死,她也要保护王妃不伤分毫。 太极殿。 正在商议早朝时,有大臣提出的睿王就藩一事。 “微臣认为,睿王就藩一事,值得商榷。睿王的封地,几乎占了天齐南部最富庶区域的一半,长此以往,恐有藩王独大之忧,”傅襄朗声道。 周阁老站出来反驳,“睿王品行温良。在五年前平乱时,更是出了大力气,身受重伤,至今未能痊愈。” “如今睿王提出去藩地养伤,老臣认为,是合情合理的!” “周阁老言之有理,可......” 看着眼前各持一言的朝臣,景湛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听着听着,他突然感觉心神不宁,嘴唇紧抿了一下。 一旁的郑延秋,见状,连忙递上一杯刚沏好的茶。 景湛接过,抿了一口。 招来乐池,低声吩咐了几句。 他又坐正听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只见他径直起身,面沉如水,“此事改日再议。” “留山,跟本王回府。”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出了大殿。 留下一众不明所以的大臣,面面相觑。 摄政王府正院。 一脸轻松的乐池正要走出院子,却看到景湛和留山往这边来了,他赶紧迎了上去,“王爷,王妃在练字呢!” 景湛嗯了一声,抬脚往里走去。 “参见王爷!”丹橘朝着景湛行礼,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惶。 与此同时,正在背对着门口,持笔站在书案前的身影,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景湛大步迈进房间,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厉害。 随着景湛越走越近,青黛抖着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顿时,房间里哗啦啦地跪下一片。 只见景湛的脸黑如锅底,沉声道,“阿浅在哪儿?” 乐池看着穿着苏浅衣饰的青黛,满脸疑惑,“青黛姐姐,怎么是你?” 青黛只发抖,不答话。 景湛闭了闭眼,环视一圈整个房间里,少了月桐一个丫鬟,他的脸上已经是乌云密布,“乐池,传季总管过来见本王!” 片刻后,季谦灰白着脸跪在了景湛面前。 “让青黛开口。” 景湛的语气很轻。 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怒极的表现。 “是!”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只见宽阔的街道上,几十匹骏马一路疾驰,去往城门的方向。 一个货郎哭丧着脸,捡散落一地的小物件,暗骂了一声,“谁家在跑马啊?真缺德啊!哎呦,我的好东西都摔碎了啊。” 有个好心人朝他嘘了一声,“摄政王府出来的。” 一听这话,那货郎顿时哑了声,低头捡着东西,自我安慰道,“也许摄政王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这些玩意也不值钱。” 知味楼。 一个蒙面黑衣人掠进了二层的一个雅间,“公子,摄政王妃不见了!” 坐在椅子上的红衣男子猛的站起身,“怎么回事?!” “摄政王疾驰出府,属下探查发现,是一个时辰前,摄政王妃乔装出府了。” “召集所有人,跟上景湛!” “是!” 乾元观后山。 两个女子正在向山顶移动。 好在是前些日子训练的体能还在,苏浅基本上能跟上月桐的步伐。 这条路是月桐今日下山前,为了不被发现,单独探了一条道出来。 “不行了,歇歇脚吧,”苏浅喘着大气说道,靠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单手叉着腰,拿着手绢擦了额上的汗珠。 前方半米处的月桐,连忙转身,“王妃,您还好吧?” 歇了一会儿。 苏浅的气终于喘匀了些。 “王妃,顺着这条小道,爬上去,便是那洞很近了,”月桐指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 顺着月桐的视线看去,苏浅瞪大了眸子。 果然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吧。 很显然,这小道,是月桐刚踩出来的。 苏浅站直了身子,“走吧。” 走了没一会儿,月桐矮着身子,示意前方有动静。 苏浅一惊,连忙蹲下了身子。 “王妃,咱们到了,看,山洞在那里是,刚从洞里出来一个小道士,看着像是送东西的。” 苏浅嗯了一声,扯了扯领口,“好奇怪,这里的温度比山下还高。” “是啊,奴婢也觉得热。” 等小道士走了,月桐和苏浅挪到了一块巨石后,离洞口更近了一些。 两人看清了洞上的字,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附近的温度这么高了。 不知怎的,苏浅感觉她紧张得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月桐发现苏浅没有跟上,连忙倒了回来,“王妃,您怎么了?” 苏浅捂着胸口,闭了会眼睛,才睁眼道,“走吧,我没事儿。” 两人屏住呼吸,到了洞口外的一棵大树后。 “王妃,那两个人我解决,”月桐对着苏浅打了个手势。 苏浅点了点头。 几乎是在一瞬间,月桐将两人同时打晕在地。 “王妃,”月桐回头,朝着苏浅招手。 随即,苏浅从大树后走出来,跟上了月桐的脚步。 在两人进洞后,从巨石处走出来两个身影。 第94章 心头血 “师父,为何不阻止她们?”高朔不解极了,他还记得那位金师弟,误闯进后山,都被师父关进了双鹤楼。 说来也巧,第三日,金家夫妇来看望儿子,金师弟才被放出来。 只不过,自那以后,他再没有见过金师弟,后来听说是老家有事,举家回了老家河阳城。 陈虑摇头,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渗人,“她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火云洞。 苏浅和月桐进洞后,没有再遇到阻碍,这倒是月桐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洞内的温度,几乎比炎炎夏日的闷热还要更胜一筹。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月桐心生警惕,手摸在腰上的剑柄,放慢了脚步。 苏浅捏着能拧出水的手绢,秀眉紧蹙地往前走着。 走了没几步,苏浅听到了一个欢快的女声,“阿湛,是你来了吗?” 苏浅的脸唰的一下变成惨白色,整个人像被施了法一般,定在了原地。 房门处走出来两个女子,一个侍女扶着一个衣衫轻薄的俏丽女子。 “你们是谁?!”侍女率先发问。 月桐抽出软剑,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浅,“王妃。” 苏浅回过神,看着那位俏丽女子,“你是景湛的师姐?” 女子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解答了苏浅的疑问,“对,我叫江萝,是阿湛的师姐,你又是谁?” 双儿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虽是身着丫鬟服饰,却显出了不凡的气度,怎么看都像是天之骄女。 认识王爷? 难不成?! 双儿不确定地问道,“您可是摄政王妃?” 苏浅没有回答。 听着双儿的话,江萝愣了一下,她的身形不经意地往后退了退,很快,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噢,你是苏妹妹...呕...” 话未说完,江萝便朝一旁干呕了一下。 这动作,一下惹怒了月桐,她握紧了剑,“你!” 双儿立刻将江萝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虽然眼前的人很可能就是摄政王妃,但她效忠的是摄政王,景湛给她的命令是照顾好江萝。 而苏浅的视线,却是落在江萝的薄衫下,微凸的小腹。 这孕相,约莫着有三个月! 三个月前?! 苏浅猛然想起,乞巧节在玉露山遇刺,景湛风尘赶到时的檀木香气,与这里相差无几! 想到这里,她袖子下的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江姑娘,乞巧节那日,景湛可曾来过你这里?” 江萝被突如其来的干呕,折腾得够呛,抬起红红的眼眸,“对,他来了,还送了我兔子灯呢!” 苏浅的眼睛瞬间肿胀得厉害,定定地望着江萝,嘴唇张了张,没有说出一句话。 月桐很快发现苏浅浑身都在发抖,几乎快要站不住,“王妃,您怎么了?” 苏浅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 她赶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随即,只见月桐提着气,一个呼吸间落在江萝面前,手法极快地扣上了她的手腕。 双儿见状,一掌打了过去。 苏浅手心一翻,双儿昏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在江萝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时,月桐很快松开了她的手腕。 掠到苏浅面前,沉重地点了点头。 苏浅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江萝见苏浅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也就放松下来。 而这一口气松下来,她感觉似乎整个身体,都有些松软无力,打了哈欠,将身体倚靠在石柱上,“苏妹妹的心头血,能治我的病呢。” 在这一刻,苏浅恍然大悟! 有一日清晨,苏浅心血来潮想要为景湛更衣,趁着他在净室里时,她去他的衣柜里找衣服搭配。 却不想,打开衣柜,挑出一身衣服后,她站在椅子上去取时,发现衣柜的顶部暗盒里躺着一把崭新的匕首! 当时,她以为是有备无患,并没有多问。 原来,是给她准备的?! “你在胡说什么?!”月桐瞪了江萝一眼。 苏浅惨然一笑,“我若是说不给呢?” 这时,洞里响起桀桀桀的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丫头,这可由不得你。” 一阵疾风起。 陈虑站在苏浅面前,四周的气流陡然慢了下来,“择日不如撞日,贫道今日便取了你的血罢。” 江萝虚弱,几乎是瞬间昏倒在双儿旁边。 苏浅勉强睁着眼睛,嘴唇微张,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月桐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她提剑刺向陈虑。 只见凭空冒出来一个道袍男子,与月桐缠斗起来,月桐忧心苏浅的安危,把剑舞到了极致,可男子的掌法毒辣得厉害。 几个呼吸间,月桐被逼到了一个角落,已经吐了四次血。 男子不欲再打,转身离开。 陈虑往下压了压,苏浅几乎无法动弹,她双目充血,朝着月桐的方向连连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打。 月桐心知命不久矣,催动所有内力,凝聚在手心,再提剑往男子的后背刺去,只听轻微的噗嗤一声,剑刺进了男子的腰腹处。 男子不可思议地低头,他竟被刺了个对穿! 只见他僵硬地转头,朝月桐的方向,打出了人生的最后一掌。 陈虑惊呼,“朔儿!” 月桐朝着苏浅的方向,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苏浅泪水滚滚而下,摇头哭喊,突然间她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在苏浅意识快要模糊时,她看到了一个她不可能看到的人! “苏浅!” 这个声音好耳熟。 “苏浅!” “墨染。” 苏浅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后,晕了过去。 不用墨染吩咐,身后的黑衣人,已经缠住了陈虑。 墨染抖着手,飞快地点了苏浅的穴位,倒出一把止血丸和补血丸,喂进苏浅嘴里。 源丘谷。 “了尘道长,您怎么停下来了?”长归打马到了尘道长旁边。 了尘道长舒了一口气,“你家王妃的性命已无碍。” 长归满脸写着不相信,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哼了一声,“道长莫不是不想进丰京,面见王爷吧?!” 眼看这还有一天的功夫,就到丰京城! 了空睨了一眼长归,“我师兄从不说假话。” 长归翻了个白眼,“不论如何,这丰京城,还要劳烦两位道长,走一趟!” 不过一转头,长归还是地给乐池传去了一封信。 第95章 和离 火云洞外。 “王爷,这里面有动静!”留山转头看着景湛。 景湛沉着脸,紧抿着唇,掠进了洞内。 第一眼看到的是,两团未干的血迹和角落里的月桐。 似乎在一瞬间,他的气息乱作一团,释放出来的低压让人窒息。 “月桐姐姐!”乐池伸手探了探月桐的鼻息。 他只感觉眼睛一热,大颗大颗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景湛掠进房间里,看到了满手是血的陈虑,环视一圈,并未发现苏浅的踪迹,“陈虑!阿浅在哪儿?!” 陈虑脸色平静地将手伸进旁边的水池冲洗。 “她被人带走了。” “这可是她送上门的,怪不得贫道。” “倒是王爷,三个月之期已到,却迟迟不肯送血来,贫道是为江姑娘性命着想。” “王爷,您来得正好,江姑娘现在的病根已除,现在便可接下山修养了。” 景湛重重地哼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握成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响声,“本王今日先不杀你。” “留山,立刻沿途搜索阿浅的踪迹!” “再派人将师姐带回府。” “是!” 很快,火云洞里只有陈虑一个人。 他还在洗手。 那血似乎怎么也洗不掉。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眼里,出现了一团血雾。 习武之人都清楚,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夕阳西下。 一处别院里。 苏浅悠悠转醒,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正要转头。 “浅浅别动,会扯到伤口,”是墨染的声音。 听到耳熟的声音,苏浅的心慢慢回到了原处。 再一眨眼,眼前出现了墨染的俊脸。 放在以前,墨染离苏浅这么近,她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可她今日却没有动,任由墨染贪婪的眼神盯着。 其实不是她不想,实在是失血过多后,内力流失,四肢无力。 直到被墨染看得不自在的时候,苏浅才出声,声音沙哑得厉害,“谢谢你。” 要不是墨染来得快,那陈虑大约是要放干她的血。 墨染轻咳了一声,声音里有些自责,“臭丫头,要是我来得再早些,你就不会受伤了。” “怎么哭了?”墨染惊慌地伸手去给擦苏浅眼角的泪。 苏浅不答,只流泪,她是想起了月桐。 墨染不再询问,默默地擦着她的泪,只觉得这泪水滚烫的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苏浅才出声,“墨染,带我回王府。” 墨染的手顿了一下,“你...” “我回去取个东西。” 墨染松了口气,他看到苏浅的那一眼,恨不得杀了景湛。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乾元观山脚下。 “王爷!府里传来消息,王妃回府了!”留山打马到了景湛面前。 景湛深邃的眸子动了动,“回府。” 摄政王府正院。 苏浅踏进了院子,第一次觉得这正院,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知人都去了哪里。 “王妃!”是芳姑姑的声音。 她一见着苏浅身上的绷带,几乎站不住,颤声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苏浅摇头,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没事了,青黛她们呢?” 一提青黛,芳姑姑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团,“这是青黛丫头说一定要交给你的。” 小纸团上有一两点血迹。 “青黛在哪儿?”苏浅接过纸团,再次问道。 “您放心,她没事儿,”芳姑姑的眼神有些飘忽。 不过苏浅没发现,因为此时她的注意力,全在纸条上的字上! 看到最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的眼睛胀痛得厉害,却没有流下来一滴泪。 “姑姑,我想静一会儿。” 说罢,她抬脚进了内室。 从房梁处落下来一个黑色身影。 墨染看着苏浅抖得实在厉害,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里紧握着一个东西。 他低垂着眸子,将苏浅的指头一个个扒开。 从她掌心里取出一个温热的纸团,展开一看,眉眼里瞬间结上了一片冰霜,“我杀了他!” 苏浅摇头,声音哑得像沙砾,“你别动他。” 墨染直直地看着苏浅,过了许久,才发出一个气音,“嗯。”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 院子里有了响动。 景湛心急如焚地迈进了房间,“阿浅!” 若是在平时,他定能发现内室里,有一道隐藏的气息。 苏浅手里握着一个瓷瓶,转身看着门口的方向,脸上平静无波。 景湛向她走近,苏浅第一次生出一种想往后退的感觉,可身后是桌子,退无可退。 “阿浅!”景湛在离苏浅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看着她胸前的绷带,他眼里闪过一丝疼痛。 就在景湛停下的一瞬,一个黑影从他身边掠过,他被点了穴。 景湛看清了来人,眼中有些惊愕,“墨染!” 墨染黑着脸狠狠地瞪了一眼景湛,没说话。 在看到景湛的那一眼,苏浅的脸色不变,心里却翻滚得厉害,爱恨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吞没。 苏浅拿起一张纸,走到景湛面前,声音低哑,“景湛,这是和离书。” 得益于景湛先前的宠爱,苏浅知道他的私印放在何处。 此刻,和离书上扣着两人的私印,在这一刻已生效。 景湛正用内力冲开穴位,此刻脸色剧变,声音有些颤,“我不同意!” 苏浅抵着桌子,垂眸平复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我问你,你答应大宛的和亲,是不是为了取我的心头血?” 景湛犹豫了一下,“我...” 苏浅截断了他的话,“江萝有三个月的身孕,你怎么说?” 景湛眼中有些惊色。 “你不知道?” “阿浅,我不知道师姐怎么会有身孕,”景湛急切说道。 “那现在你知道了,高兴吗?”苏浅笑得比哭还难看,心里痛得要窒息。 苏浅抖着手,将纸团展开,放在景湛眼前,苦笑道,“你只是不想让我有孕啊。” 景湛的脸白了一瞬,“我...” 苏浅的手一松,纸团飘向了空中。 随即,苏浅打开了瓷瓶,倒出一粒药丸,低声喃喃,“不知道这绝情丹有没有效果呢。” 第96章 搜城 虽然苏浅的声音极低,景湛和墨染还是听清了,同时看向她。 “阿浅,不要!”景湛红着眼,嘶吼出声。 “臭丫头!你刚吃了什么?!”墨染掠到苏浅身旁,声音颤抖。 苏浅闭了闭眼,忍着胃中不适,将手中瓷瓶递给墨染,“帮我给他服下吧。” 景湛看着面前的墨染,充血的眼里风云翻滚,“墨染,你最好不要!” 墨染挑了挑眉,手在空中转了个圈,将瓷瓶塞进景湛的怀里,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自己做选择吧。” 说罢,他揽住苏浅的腰肢,掠出了窗外。 刚上房梁,四周出现了黑压压的暗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墨染扶着苏浅站稳,眼睛看向一处,轻轻点了点头。 苏浅正有些发愁,他们该如何离开。 突然她感觉眼前一红,腰身一紧,一个呼吸间,便离开了王府的包围圈,“姜怀清!” 她的身后立刻传来打斗的声音。 “嗯,别怕,”姜怀清心疼地安慰道。 这时,萧誉急匆匆地跑进内室,看到僵立在原地的景湛,“王爷!” 景湛红着眼,沉声道,“即刻封城,把阿浅带回来!” “是!” 萧誉一离开,景湛终于冲开了穴位,掠上了房顶。 丰京城门外。 聚集了大量要进城的百姓。 “怎么这么早就封城了啊?”一个装着满车菜的中年男子抱怨道,这是他刚从地里摘的菜,正要给城里的酒楼送去。 “哎呦,不知道啊,我们这出城去了亲戚家串门,谁成想,回不去家了!”一个牵着孩童的妇女急道。 “是不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啊?”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问道。 一旁书生模样的高个男子,好心地说道,“这告示上,写着摄政王有令,紧急关闭城门,搜索敌国奸细。” “啊,城里混进了奸细!” “我说当家的,咱们要不去客栈对付一宿吧?” 城外聚集的人群。 远远看去,像是一块墨团。 长归骑着马,远眺城门的方向,“终于到丰京城了!”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城门处的异样。 城门怎么关上了?! 他看了一下天色,远不到关城门的时辰。 “快!过去看看!” 一处别院。 苏浅站稳了脚跟,脸上还有些惊疑,转头看向姜怀清,“你...怎么在丰京?” 姜怀清心疼地扶着她坐到软椅上,“多日前的一个晚上,我突然心里慌得厉害,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封信,说你有难。” “凭空出现?” 姜怀清嗯了一声,想到庞达送来的信,他垂下眸子,掩下眼中的情绪,“应当给墨染,云初也传了信。” 苏浅了然,她已猜到传信的人是谁。 毕竟这天下有此功力的人不多。 姜怀清盯着苏浅胸前的绷带,隐约渗出了血丝,又心疼又自责,“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苏浅扯了个笑容,“跟他已经和离了。” 姜怀清怔愣了一瞬,正要出声。 冷晏掠了进来,“陛下,不好了!“ “怎么?” “摄政王封了城,正在挨家挨户地搜,说是搜查...敌国...奸细,”冷晏说到最后,舌头有些打结。 “敌国...”苏浅低声喃喃。 姜怀清脸色一沉,“浅浅,此地不宜久留,趁着天色暗下来,我带你强行出城。” 摄政王府。 书房。 萧誉掠至房门前,“王爷!王妃找到了!” 景湛的嘴角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她在哪儿?” “城门处。” 天色渐暗,勉强还能看得清人。 而城门处的房顶上,此刻亮如白昼。 不断涌出来的暗卫和将士,将苏浅一行人团团围住。 过了片刻。 只见包围圈裂开一个口子,景湛走了进来。 “阿浅,跟我回去,”景湛的声音带了一丝哑意。 苏浅看向景湛,她的眼眸暗淡无光,“我不再是摄政王妃。” 闻言,景湛心中一痛,“我不同意。” 苏浅苦笑一声,“景湛,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 景湛眸子里盛满了哀求之意,朝苏浅伸手,“跟我回去,我跟你解释。” “回不去了,也没什么好解释,你放我走吧,”苏浅摇头。 景湛的手僵了一瞬,语气有些硬,“不放。” 接着,包围圈逐渐收拢了起来。 “表嫂,跟表哥回去吧,”赶来的闻笙朝着苏浅大喊。 苏浅朝着闻笙扯了个笑,没有应答。 姜怀清与冷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形势不妙。 就在这时,一阵风起,墨染挡在了苏浅身前,“姜二,你带臭丫头先走!” 姜怀清的轻功敢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下一秒,墨染的气流与景湛的气流撞在一起。 “哎呦,”闻笙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扯住温南风的裤子,险些摔下房顶。 苏浅被姜怀清带至空中,萧誉和温南风提气去追,被冷晏和雪枫同时拦下。 一时间,房顶和空中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断有人拼命去追,不断有人拼命去拦。 风声呼啸。 刮得脸疼。 苏浅回头一看。 只见墨染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墨染!” 墨染朝她笑了笑,唇语说道,“别管我。” 景湛收了手,咽下喉间上涌的腥甜,厉声道,“让开!” 墨染哼了一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不让。” 这天下,景湛的对手并不多,但墨染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墨染最出色的点穴功夫,综合实力却稍逊景湛一筹。 有他拦着,景湛几乎是不能往前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苏浅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的声音怒极,“别逼我杀你!” “若你能杀,也是我的命!” 说罢,两人的身影快速地在空中交叠。 姜怀清提着气往前奔,不经意地一回头,他看得出来,墨染已经是重伤,撑不了了太久。 他的眼眶有些发胀,发狠似的猛提了一口气,带着苏浅掠进了黑暗中。 随着苏浅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景湛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墨染的血越吐越多。 很快,墨染终于支撑不住,身形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栽倒。 “公子!”雪枫惊呼。 第97章 天狼沟村 翌日。 摄政王和离的消息传出,震惊了天齐满朝文武。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进了一个有孕女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天齐百姓议论纷纷。 大部分不明所以的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只道一声摄政王妃善妒。 萧府。 “小姐,奴婢去打听了一下,外面都在传摄政王妃…善妒才和离的,”豆蔻压低了声音。 萧溶若气得跳脚,“胡说八道!啊啊啊!气死我了!” 豆蔻见状,艰难地继续说道,“奴婢听说刚进王府的女子,有三个月身孕。” “不可能,王爷不是那样的人,姐姐和离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萧溶若气红了眼。 “哥哥呢?还没回府吗?”萧溶若的声音有些哽咽。 豆蔻摇头,“将军没有回府。” 她打听回来的消息有限。 但她相信苏浅。 一想到哥哥正在拦苏浅,她又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王爷真做了对不起苏浅的事,她想,她更希望哥哥空手而归吧。 而萧溶若嘴里念叨的萧誉,正带着人千里奔波,从黑夜追到天亮。 此时他面容疲惫,下巴长出了一层短短的黑茬儿,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一行人勒马停在一个山坡上。 放眼远眺,山下是一个大村子。 牵着一条军犬的士兵,跑了回来来,一脸沮丧,“将军,小黑嗅不到王妃的气味了。” 萧誉的脸沉了沉,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有人帮忙掩盖王妃的气味。 而且此人的医术十分高明,能让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军犬都失了方向,“知道了,立刻进村。” “是!”将士们扬起了缰绳。 萧誉一边策马,一边望了一眼这个村子,心道,若是这个村子里搜不到,王妃大约是真找不到了。 他到现在,也不清楚景湛与苏浅之间发生了什么。 明明前些日子,还如胶似漆! 没过一会儿,萧誉勒马在村口停下来,“围村!” 他的一声令下,数千将士将村子很快围了个严实。 村民们惊惶不安地围拢在一起。 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从人群中小跑到萧誉面前,“官爷,老身是天狼沟村的村长,请问为何要围村?” “寻人,”萧誉眸色幽深,他直觉苏浅在这个村子里。 “哦,这样啊,那老身问一下村民们,这两日可曾看到过陌生人,”村长恭敬地接道。 “不必了,直接搜!” 村长愣了愣,又不敢怠慢,“乡亲们,听我说,大家不要惊慌,官爷们只是寻人,大家一定要配合。” 他看得出来,这些是将士,可不是寻常的捕快。 天齐的军队一直深得民心,这里离丰京城不过百里地,也算得上是小富村庄,多少有人去过丰京城。 他想,大约是丰京城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吧。 没有人发现,站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妇人,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仔细看又带着一丝坚定。 她带着儿子寡居多年,儿子过了乡试,这些天去了镇上一个学堂读书,并不在家。 半年前,她儿子得了咳疾,久治不愈,幸得一位路人出手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此时,她家不大的地窖暗室里,站了五个人。 “你怎么样?”苏浅看向脸色泛白的姜怀清。 这一路来,姜怀清的真气已经所剩无几。 姜怀清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云初,你帮他看看,”苏浅很自然地拉住旁边人的胳膊,扯了扯。 云初看了一眼她扯他的手,克制住想去抱她入怀的冲动,“别急,我这就看。” 片刻后。 云初回到苏浅身旁,“他无碍,现在开始,别打扰他,休息一日便可恢复。” “嗯,那太好了。” 云初正要开口,只听头顶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众人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云初将苏浅拉到他的身后,“大家屏息。” “这边搜了吗?” “没有!” “这里有个地窖!” “搜!” 听到地窖两字,苏浅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其实,她不明白,两人已和离,为何景湛还发了疯似的,要追她回去。 摄政王府她不想回,也不会回。 “哐啷”一声,地窖的盖子落在地上,四个将士动作熟练地跳了下去,这一晚他们也不知道跳了多少个地窖了。 现在看到地窖,本能反应就是往下跳。 地窖昏暗,两个将士举着火折子,两个将士负责查看。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是这一晚将士们离苏浅最近的时候! 苏浅几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声音,或许是太过紧张,她的双腿有些脱力,让她不得不倚靠在云初的背上。 云初感觉到她的重量,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不敢挪动,此时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能被正在搜查的将士们听见,他只好轻轻反手扶住身后的女人。 翻动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走吧!” 直到再次发出“哐啷”一声,一个大菜缸挡住的暗室里面,站着的五人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摄政王府书房。 “王爷怎么样?”乐池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秦珩,急忙跟了上去。 秦珩摇头,“王爷气急攻心,真气枯竭,又被耗没八成功力,今晚若不能醒,恐怕有性命之忧。” 说罢,一脸倦容的秦珩抬脚往配药的房间走去。 “秦大哥,您是咱丰京城名医,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秦珩叹了一声,“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现在的结果是秦珩没有想到的。 他一直在心里有些排斥苏浅,在他眼里,还没有人能配得上景湛。 更何况苏浅是异国公主。 其实,他第一时间得知,景湛娶苏浅,是因为她的心头血能救江萝时,他第一次觉得他很没用。 尽管后来知道景湛爱重苏浅,也没有想到景湛能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眼看,乐池的眼圈红了,秦珩有些不忍,“放心,我会尽全力保下他的命。” 听到秦珩这么说,乐池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些。 永寿宫。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给太皇太后端了一杯热茶,“娘娘,小心烫”。 不知怎的,她发现太皇太后得知摄政王和离的消息,竟没有露出一丝喜色。 要知道,是两国和亲,才间接导致了如今宋嘉柔精神失常。 若说宫中谁最希望景湛不喜苏浅,那必定是太皇太后! 难道是担忧摄政王的安危? “嬷嬷,你退下吧,”太皇太后低声道。 “是。” 等李嬷嬷走后,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掏出怀里的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第98章 平安堂 眼看就要日落。 景湛还没有醒。 乐池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书房外转来转去。 “你晃我眼了,”长归抱着剑靠在柱子上,声音又沉又闷。 乐池瞅了一眼长归,没说话,到底是停住了脚步,转而蹲在长归的旁边。 府中的人都知道,长归对月桐有意,月桐惨死,对长归的打击很大。 书房内,秦珩白着脸,正给景湛施针,突然景湛的手指动了一下。 秦珩一时有些不敢确定,转头定睛看了看,真的在动! 这是恢复意识的表现! 很快,景湛的眼球动了动,用力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找回了他的声音,“阿浅可有消息?” 秦珩喉咙发紧,“都还没传消息回来。” 萧誉,温南风,温笙,景和兵分四路,距离此时,已经追了整整一天一夜。 时间越长,没有消息,说明能追到的希望越小。 闻言,景湛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阿珩,帮我去请了尘道长过来。” “好。” 大约过了一刻的功夫,了尘道长走了进来。 “道长,本王先不追究了意的事,你告诉本王,阿浅现在在哪儿?”景湛急道。 了尘看了一眼景湛,气定神闲道,“王爷一向不喜贫道多言。” 景湛噎了一下,了尘说的是事实,虽然他尊重道家术法,但心里对道家能窥破天机的说法,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甚至上一次在清风观,了尘道长说要为景湛卜卦,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道长,阿浅对本王很重要,”景湛软了语气,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了尘道长嗯了一声,想到昨晚的星象,“贫道只能告诉你,你与她的缘分未尽,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景湛眼中顿时暗了下来,“多谢道长。” 天狼沟村。 村口第一家的烟囱上早早地飘出了炊烟。 一个面色黝黑的妇人背着一筐青菜路过,笑道,“向大娘,今天这么早做饭呐?” 正在揉面的向大娘,手脚利落地盖上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将头探了出去,“今个晌午喝了粥,饿得快哩。” “大娘,刚摘的菠菜,给您一把,”妇人递过来一把捆得整齐的菠菜。 向大娘连忙推辞,“哎,王二媳妇,这怎么好呢,昨天你给的白菜还有些呢!” “大娘,别客气,地里多的是,吃也吃不完,”王二媳妇顿了顿,“等过年的时候,您家大智要是有空啊,帮忙教教我家那两个兔崽子认认字。” 提到自家儿子,向大娘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行,那这菜我收下,等大智过些天回来,我告诉他!” “下次可别再送菜了啊,这乡里乡亲的,帮忙是应该的。” 王二媳妇哈哈笑了两声,“那大娘您先做饭。” 向大娘笑着点头,“好嘞!” 然后她转身回到灶台旁,继续揉面。 地窖里。 没过一会儿,地窖的折叠桌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盆馒头,一盆白菜猪肉馅饺子,一碟烟笋炒腊肉,一碟炒菠菜。 这些菜不算精致,却能看出主人家的热情。 苏浅只吃了几口青菜,就放下了筷子。 月桐身死,姜怀清耗尽真气,墨染还生死不知。 她实在是没有胃口。 云初给苏浅夹了一个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浅浅,你吃一个饺子。” 苏浅摆手,“吃不下。” 云初知道苏浅心里正在担心什么,倒也不再勉强。 一旁的姜怀清靠在柱子上,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正在闭目调息。 这时,头顶响起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秋江拿了一个信筒,快步走到姜怀清面前,“公子,冷晏的信!” 姜怀清睁开双眼,“快给我!” 闻言,苏浅也起身走了过来,“信里可有提到墨染?” 姜怀清展开信,“他在定陶城里的平安堂,他......” “他怎么了?”苏浅急道。 姜怀清将纸条递给苏浅。 苏浅接过来一看,眼睛一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抹泪看向云初,“救救墨染。” 一看她流泪,云初喉咙堵得发慌,连忙拿着手绢细细地给她擦泪,“别哭,我救,等入了夜,咱们就出发。” 平安堂。 后院一处不常住人的房间前,站了十来个劲装男子。 雪枫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冷大哥,您说云大人会来?!” 冷晏点了点头。 “苍天有眼!” 那自家陛下有救了! 他一开始号墨染的脉,被吓了一个哆嗦,几乎没有脉象! “可有说什么时候到?” “约莫是卯时左右能到。” “嗯,我去告诉公子!” 冷晏默了一下,房间里躺着的那人,哪有意识? 雪枫有了希望,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些。 随着轻微的“咯吱”一声,雪枫走进了房间。 顺着他的视线,能看到床上躺着的墨染,几乎是毫无声息,白皙无暇的脸此时泛着一层青灰色。 雪枫跪坐在床前,一边低声絮叨着什么,一边不停地望着外面的天色。 在他数不清自己,问了冷晏多少次时辰的时候。 皇天不负有心人,院子里终于传来了响动! 雪枫猛的睁开微合的双眼,警惕地走到门边,“冷大哥,有人来。” 冷晏抱着剑,定睛看向院子里,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大松一口气,“我家陛下~” “云大人来了吗!”雪枫使劲地揉搓着双眼,往院子里看,可惜这快入冬的天,快到卯时了,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来了,”冷晏好心道。 下一秒,雪枫想提气掠过去探个究竟,却被冷晏一把按住,“再用内力,你会死的。” 雪枫也听劝,倒也不再运功,转而拔腿往院子里跑去,“云大人!云大人!快救救我家陛下!” “在那边!”是苏浅的声音。 “走!” 片刻后。 在看到墨染的那一瞬,苏浅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往地前栽倒。 “浅浅!”姜怀清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的腰肢,这才发现她胸前的绷带,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大片的血迹。 第99章 去向 十日后。 平安堂。 在云初的施救下,墨染已能勉强下地行走,苏浅胸前的伤口也开始结痂。 “陛下,属下将北冥国主和云大人请过来了,”雪枫站在墨染的床前。 墨染用手支在床上,动作有些僵硬地下了床,“好,你扶我过去。” 雪枫给三人倒了热茶,就退到了门边。 “请两位来,是通知你们,我要带苏浅去东离,”墨染的声音明明是虚浮无力,却又掷地有声。 苏浅正好过来,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她顿住了脚步。 墨染的话音未落,云初提高了音量,“不行,浅浅是我大宛公主,理应由我护送回大宛。” 姜怀清放下了茶杯,“等等,浅浅说过她有一日会去北冥,北冥风景独好,适合她现在散心。” “姜二,北冥时局刚稳下来,若是景湛向你要人,你可护得住?”墨染挑了挑眉。 论国力,眼下只有东离与天齐有较量的资本。 姜怀清哑了一瞬,随即哼了一声,“你登基以来,后宫不说佳丽三千,也有几十位女子。“ “而我宫中尚未有女子,浅浅去了,今后宫中也只会有她一个女子。” 墨染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好看的嘴唇动了好半天,“我...我没碰过她们!”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起来,姜怀清和云初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些尴尬,原以为墨染御女无数,没想到跟他们一样,“咳咳咳......” 隔了好一会儿,空气中安静了下来。 只见姜怀清一脸同情地看向墨染,“你不举啊?要不要让云初给你调理调理?” “姜二!你欠揍!”墨染瞪了一眼姜怀清。 这时,苏浅踏进了房间。 “浅浅!”姜怀清的余光看见了她的身影。 苏浅的脸上有些不自然,显然是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 一见是苏浅,墨染捂着胸口,直喊疼,苏浅慌忙走到墨染身前,“墨染!你怎么了?” 这一幕看呆了姜怀清和云初,刚才还恨不得暴起打架的人,一眨眼成了重病患者? 而接下来墨染的表现,直接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只见墨染紧紧抓住苏浅的衣袖,脸拧成了一张痛苦面具,“臭丫头,跟我去东离,好不好?” 大宛皇宫。 凌霄殿。 “岂有此理!”苏岩庭将天齐的国书扔在了地上,又大步走过去,在上面跺了几脚。 这一幕,看得云起心肝都颤了颤,“陛下息怒。” 随即他弯腰捡起那国书,瞅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苏浅留下和离书离开摄政王府,他的儿子云初有机会了啊! 怪不得,云初说他去天齐,让他保密。 国书文末有一句,妻苏浅与吾之间有误会,若妻回大宛,请务必通知吾。在吾心中,妻只她一人。 却被两人直接忽略了。 “啪”的一声,苏岩庭的大掌拍在桌上,“爱卿怎么看?” 云起换了一副生气的表情,“依臣看,摄政王实非良配,既然福临公主主动和离,此次和亲便到此为止,待迎回公主,再做打算。”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大内总管赵修德走了过来。 “让他进来吧。” “宣太子殿下觐见!” 只见苏宸拿了一封信,疾步走到殿中,“父皇,儿臣收到了姐姐的信!” “快,快拿过来。” 苏岩庭一目十行地看完,眉毛挤在了一起,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云起垮着脸出了宫。 他的儿子怎么这么难? 早知道,他若是早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说不定现在都抱孙了!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七日后。 摄政王府。 碧落阁。 留山大步走到景湛面前,“王爷,那个误闯火云洞的...金明辉找到了,现在带过来?” “带过来。” 片刻后。 一个身着靛蓝色衣衫的男子匍匐在地上,努力控制发抖的双腿,“草民金明辉拜见摄政王!” 景湛瞥了一眼左侧的屏风,再看向眼前的男子,“抬起头来。” 闻言,金明辉不自觉地浑身颤了一下,再缓缓直起了身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流不羁。 景湛抬着冷眸看向地上的男子,模样还算周正,眉眼间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机灵劲儿。 “你无故污人清白,可知罪?!” 金明辉艰难地张了张嘴,舌头有些捋不直,“小...人...知罪,小人...愿...受...惩罚。” 景湛看金明辉虽然颤抖,但却是挺直了背,心中的怒气也少了些,“逃走这么多天,可有想过回来认罪?” “想过...但小人怕被您...千刀万剐。” 景湛抿了抿唇,“你的确应该被千刀万剐。” 金明辉垂着头浑身抖得厉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师姐,出来吧,你来处置。” 说罢,景湛大步走到了房门外。 只见江萝莲步轻移,转瞬便站在了金明辉面前。 “啪”的一声,金明辉脸上印上了清晰的五个拇指印,江萝恨恨地盯着金明辉,抽出腰间的剑,横在金明辉脖子上,“你为什么要侮我清白?!” 金明辉的脖颈上瞬间溢出了一条血丝,想到今日难逃一死,闭着眼睛,大声答道,“你...太漂亮!我忍不住!” 第一次听到这么露骨的话,绕是江湖儿女江萝,她的脸也是唰的一下红透了。 离得近了,江萝能感受到男子身上的鼻息喷在手臂上,酥酥麻麻,如同那日的感觉。 她当时以为是做梦! 想到这里,她的手一软,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登徒子!”江萝恨恨地骂了一声,随即提着裙摆跑出了房间。 两人的话,景湛自然是听得清楚。 景湛走了进来,踢了一脚金明辉,“你可愿娶她?” 等金明辉踩着软绵步子离开后,乐池蔫蔫地走了进来,“王爷,萧将军传来了信,还没有王妃的消息。” 景湛无力地抬了抬手,乐池识趣地退了出去。 景湛拿出手里的瓷瓶,低声喃喃,“二十天了,你早把我忘干净了罢.......” 第100章 阿眠 而景湛心里想着那个人,此时刚进入石泉城。 早在三天前,墨染终于如愿说服苏浅去东离。 这是墨染放下骄傲的结果,他以前看不上姜怀清惯会装可怜,来博苏浅的同情心。 这一次却是低下头主动找姜怀清,想要取经。 姜怀清内心:......我是真可怜。 其实,墨染不知道的是,他现在伤得极重,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苏浅都会心软。 而云初和姜怀清是最先知道苏浅的选择,却偏偏不告诉墨染。 似乎想看看他这高贵的头颅,能点得有多低。 “驾!”雪枫此时扮做一个普通车夫,正在驾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石泉城的街道上行驶着。 车里是乔装后的墨染和苏浅,两人的身份是进城探亲的兄妹俩。 现在的路线是南下,直入东离。 车里铺着软垫,苏浅盖着绒毯,睡得正香。 墨染坐在她的枕头旁边,苍白的脸上洋溢着自得之色,他终于要把苏浅拐去东离了! 大约过了小半刻钟,马车在一家两层的小客栈停了下来。 “阿眠,阿眠,醒醒,咱们到了,”墨染捏了捏苏浅微红的小耳朵。 苏浅迷糊着睁开眼,“这么快。” 不知怎的,出发后第一天,苏浅就格外犯困,墨染便给了她取了一个新名字,阿眠! 进了客栈的天字号房间,苏浅又打了个呵欠,墨染不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眉心带了一层忧色,“雪枫,去请个大夫过来。” 雪枫应声离去。 墨染担心是绝情丹对她的身体有损。 听到墨染说请大夫,苏浅打起精神,走到墨染面前,“你哪里不舒服,让我先看看。” 墨染的薄唇勾了勾,“不是我,是给你看,我担心那丹药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闻言,苏浅松了一口气,“噢,那不用请大夫,可能是这两天,坐马车有些疲惫,睡一觉就好了。” 墨染不答,转头给苏浅倒了一杯热茶,“天冷了,你先捧着这个,一会儿手炉就送来了。” 说罢,墨染走到窗边,将打开的窗户合上,只留了一条小缝。 没过一会儿,两人便听到了雪枫的声音。 “公子,大夫来了!” 只见雪枫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包裹,几乎将门堵住,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 “快请进来,”墨染出声。 雪枫侧着身子,给身后的大夫留出一个小道,“李大夫,您里面请。” 在墨染灼灼的目光下,苏浅无奈地露出手腕摊在桌上。 老大夫正要伸手号脉。 “等等!” 只见墨染掏出一块金丝边蚕丝绢,搭在苏浅手腕上。 李大夫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眼前这两人衣着相貌皆不出众,难不成是哪个富贵人家低调出行? 李大夫也不再多想,收起心思,低头认真地号脉来。 过了片刻,大夫面带喜色,朝着墨染拱手,“恭喜公子,夫人这是喜脉!已有月余!” 墨染石化在原地,他的喉咙上下滚了滚,“这...真的吗?” 大夫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当墨染是惊喜过度,“老夫多年行医,以我的名声作保,不会有假。” 墨染愣愣地点头,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苏浅。 大夫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提出一个真诚的建议,“两位年轻,切记在满三个月前,不可同房。” 墨染机械地转回头,脸有些发热,看向笑眯眯的大夫,“啊...多谢大夫...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大夫点了点头,赞道,“这位公子是个体贴人,夫人有福了。” 说罢,自顾自地掏出纸,铺在桌上,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两页纸。 等雪枫去送大夫后。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针落下的声音。 墨染拿着手里的两页纸出神。 直到苏浅突然说了一句话,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这孩子我不要。” 苏浅的声音平静。 墨染星眸微动,面上却是不变,坐到苏浅身边,尽力找回平常的语调,“阿眠,别说傻话......” 半个月后。 天齐太和殿。 景湛坐在殿首,旁边坐了一个大臣们数日未曾见过的皇帝景玄。 这似乎是一个特别的信号。 大臣们恭敬地行礼,随后开始议事。 景玄不是第一次到这个殿,可今日却是他第一次听政。 只见他小脸紧绷,听到座下大臣们说到一些他不喜的言论时,他转头看景湛,发现他的皇叔从头听到尾,面上都没有什么波动。 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皇叔能做到,他也能做到。 上午的议事一结束。 郑总管几乎是一步一挪地到景湛案前,一口气说完,“王爷,太皇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说罢,他低垂着脑袋,不敢再出一口大气。 宫中人人皆知,自从摄政王妃离开后,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本就不好的关系,直接降到了 冰点。 “知道了,”景湛的声音的确没有温度。 永寿宫。 “母后,唤儿臣前来,有何事?”景湛的声音有些生硬,也并不与太皇太后的视线交汇。 太皇太后抬起眼眸,“没有事,还不能让哀家看看你?” 母子俩已有数月没有见面。 景湛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太皇太后轻咳一声,“湛儿,你想亲自去寻回苏浅,你便去吧,哀家来看着玄儿。” 景湛诧异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后,“母后,您...?” 太皇太后脸上有些不自然,“以前是母后多管闲事了,湛儿原谅母后,可好?” 景湛想起苏浅当日给她的那个纸条,喉咙发紧,眼睛有些酸,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过了好半天,他的声音瓮得厉害,像一个受极了委屈的孩子,“儿臣不知她在何处。” “更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儿臣。” 说到最后,景湛有些倦容的脸庞滑下两行清泪。 太皇太后站起身,走到比她高大半个头的景湛面前,用手绢替他拭泪,“三个月找不到,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就找三年、五年,总会找到。” “那绝情丹能让她忘了你,可你也能让她再爱上你。” 第101章 仙女湖 北冥皇宫。 承光殿。 姜怀清歪在榻上闭目养神,面前是堆成一座小山高的奏折。 他自登基以后,朝廷自然也随之换了一些新血液。 这些奏折一半是来请安的,换言之,来表忠心,还有一半,是请他纳妃。 纳妃? 姜怀清眼神暗下来,他的后宫,只迎一个人。 即使她最后的决定是去东离。 “陛下,东离国主传来的信,”冷晏拿着信筒,走了进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墨染带走苏浅那日,姜怀清私下里和他约定,每月给他传一次信。 由于墨染与苏浅两人均有伤在身,两人的行程没有太紧,一路走走停停,以至于墨染现在是每到一个城市,都会给姜怀清来信。 信中内容大概是先一句说两人身体状况,然后写两人目前正在哪里停留,见了什么稀奇事,两人一起品尝了什么美食。 任谁都看得出来,墨染的意思很明显,赤裸裸的炫耀! 每一次收到他的来信,姜怀清一方面感动墨染会给他写这么厚的信,另一方面又气闷陪在苏浅的人怎么不是自己。 次数多了,姜怀清也养成了看完信必喝酒的习惯。 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姜怀清悠悠然地站起身,从身后的多宝格架上,取出一壶酒,再转身接过冷晏手里的信纸。 心里掐算着时间,两人现在大约是该到南川城了。 单手展开信纸,只看一眼,姜怀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扮作夫妻?!” 只听“哐”的一声,他把酒壶砸在桌上,双手拿着信纸,挨个字地读了一遍,顿时感觉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 这是什么速度?! 他严重怀疑墨染是不是用了什么奸计?! 以他对苏浅的了解,不会让墨染这么明目张胆地占身份的便宜。 不过很快他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信的末尾,还有苏浅问好的一句话呢!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如丧考妣。 立在一旁的冷晏,心中已经猜出了信里的大概内容,正有些怜悯地看着自家陛下。 不过他怜悯早了。 “冷晏,过来陪孤喝酒,”姜怀清眼里复杂极了。 冷晏挠了挠头,眉毛挤成一个一字形,“……陛下,这是鬼见愁!” 鬼见愁,顾名思义是喝醉了鬼都发愁! 南川城。 这是天齐最南部的一座城,与东离接壤。 “公子,夫人,等等我!”一个眉目清秀的高瘦男子,扛着肩上巨大个的包裹,嘿咻嘿咻地追着前面两个身影小跑。 自从苏浅因身体原因,只能留下腹中孩子开始,每经过一个城,顺便停下来游玩的时候,雪枫就是一个行走的百宝箱。 累归累,可雪枫却是乐在其中。 他跟随墨染多年,这些日子他能看得出来,墨染肉眼可见的放松许多。 要知道身在尔虞我诈的朝堂,墨染有统一天下的大志,又长期身处高位,其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或者说,连墨染他本人都说不清他有多少个面具。 面对开拓疆土,铁骨铮铮的武将,他能跟他们围炉煮酒,把酒言欢,又能在武将治军不严时,破口大骂,下令将奸淫妇孺者当场斩杀。 面对学识渊博,励精图治的文臣,他给他们描绘蓝图,在有文臣建议他早日开枝散叶时,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转头下令将盛京中的适龄女子都纳入后宫中,却从不踏入后宫半步。 雪枫前面的两人,终于在一处停满了船的岸边停了下来。 “阿眠,这就是仙女湖,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可还记得?”墨染转头看着苏浅,扬了扬眉。 那是苏浅八岁那年的冬天,墨染第一次到大宛,那时的大宛皇宫又破又小。 墨染花了半个时辰逛完整座宫殿,看着满是尘土的鞋面,眉头紧蹙,靠在御花园的凉亭柱沉思。 苏浅还记得那时她也有些窘迫,只说墨染那一身华服,就够大宛普通百姓三口之家吃一年的。 苏浅见到墨染第一眼,便觉得他是个美少年。 但只要他一开口,苏浅就像看到了一只傲娇的孔雀! “大宛这么穷,不如并入到东离,你做东离的太子妃?” 苏浅小脸憋得通红,捏紧了拳头,忍住挥到他脸上的冲动,“你休想!” 墨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信手指着旁边的小湖泊,对她说,\"你若喜欢本太子,本太子带你去游天下第一大湖,仙女湖!” 苏浅顿时心中血气翻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低头从地上找来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投进在墨染面前的湖里。 湖面发出“咚”的一声,溅了墨染一脸的冰水! 墨染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子,满脸惊愕,“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这一逃一追,自然给苏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想起当年的趣事,苏浅捂唇笑道,“记得!” “阿眠,你当时跑太快,还摔到了,”墨染朝她眨了眨眼,打趣道。 这下,苏浅笑不出来了。 当年墨染已比她高出半个头,手长脚长,苏浅担心被追上,跑到了一条小路,准备藏起来。 不曾想,她心急之下慌不择路,挑了一条鲜少有人走的小路,没跑出去几步,就踩到一块有青苔的石板上,身形一歪,直接滑坐在地上。 正当苏浅感觉臀部又疼又凉,泪盈于睫时,一个爽朗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哈哈哈哈......” 自那以后,苏浅再看到墨染,再没给过他好脸色。 “哎呦!”墨染痛呼出声,龇牙咧嘴地抬起了左脚,看着华丽转身往前走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你,我当年怎会摔~” 当年她可是趴着睡了好几天呢! 想起他因此被父皇罚去军营待了整整三个月,墨染嘴角微扬,连忙抬脚去追,“是是是,都是我!” 苏浅望着眼前风光独好的仙女湖,也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店家,租一条船!”墨染跟了上来。 “来喽!这位公子您是两位?”船舱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公子,夫人!等等我啊!” 第102章 茫然 萧府。 一连多日没有萧誉的消息,萧溶若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哥哥会不会拦到苏浅,时间一长,她直接放宽了心。 一开始都寻不到,之后只会更难,这是谁都懂的道理。 这一日午休起来,入了冬的丰京城凉得厉害,说话已经有了白雾,即使有阳光,似乎那光也不带温度。 “豆蔻,去将我新得的毽子拿过来,咱们几人踢一踢!” “好的,小姐!” 很快,萧府的花园里笑声一片。 萧誉走进来看到的是,萧溶若正在与四五个丫鬟踢毽子,玩得不亦乐乎! 亏他这在野外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最担心的便是家中小妹会不会担惊受怕。 放轻脚步,走到萧溶若身后,“皮猴子,你踢了两百个了。” 萧溶若很自然地接道,“不对啊,我数的是两百零十个!” 再一想,这是萧誉的声音,刚踢了一脚毽子,她转身,又喊又跳,“哥哥!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萧誉抿了抿唇,心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不过,他爱听就是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溶若的心情平复下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疲惫的萧誉,试探地问道,“...姐姐,回王府了吗?” 萧誉无奈地摇头,“没有,王爷将手中事务安排妥当后,会亲自去寻。” 萧溶若心里悄悄吐出一口气,感叹道,“天下这么大,王爷应该要找很久吧!” “是的,”萧誉知道自家小妹的心思,认真地看着萧溶若,“王爷和王妃之间有很多误会,若是王妃给你传信,你可要跟哥哥说,知道吗?” “误会?”萧溶若哼了一声,撇过头,看地上的毽子。 “王爷府中那位有身孕的女子,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萧誉解释道。 一个时辰前,他回到京中,第一时间去了王府,也弄清了景湛和苏浅之间的前因后果。 不能说全是误会,可景湛也不是完全无辜。 萧溶若抬起头,“真的?” “嗯,哥哥不会骗你,”萧誉答得认真。 萧溶若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是,若是苏浅给她传信,她要经过苏浅的同意,才会告诉哥哥她的行踪的。 只看萧溶若的表情,萧誉就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也不点破,“这两日你收拾一下行李,我送你回福建老家后,再去与王爷汇合。” 萧溶若有些不解,不过转念又想明白了,王爷去寻姐姐,哥哥肯定要跟随。 想必一时半会儿不好寻到苏浅的踪迹。 眼下还有一个来月,就是年关,她一个人在府中过年,那实在是太冷清了些! “好!那我今日出府给小弟买些小玩意去!”萧溶若顿时来了精神。 御书房。 景玄每日上午学习,下午跟在景湛旁听议事。 今日的议题是之前议过多次的藩王就藩。 这个话题尖锐得令人头疼。 座下的人依然是各执一词,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支持藩王就藩的声音比前些日子多了两成。 可以说,一提这个议题,是三个声音:支持,不支持,不表态。 今日听了大半个时辰,景玄敏锐地感觉到,之前不表态的那些大臣,现在都改成了支持。 这样一来,支持的声音已经盖过了不支持的声音。 又是一个大臣站出来,口若悬河地表达支持藩王就藩之意。 景玄不自觉地看向景湛。 景湛面色冰冷,与往日无异,倒让景玄无端地安下心来。 “请摄政王定夺!” “请摄政王定夺!”众人齐呼。 现在的情形并不乐观,谁都看得出来,摄政王压着睿王就藩的折子,其态度已经很明显。 景湛深邃的眼眸不见任何波动,声音冰凉,“睿王就藩一事,本王不同意,若是觉得睿王府不利于养伤,便请到宗人府养着。” “这!老臣觉得......” “摄政王英明!”不支持的大臣们朗声大呼,直接盖过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散会后,景湛自然是收获了一大片差评和一小片好评。 “老高,你说王爷是不是越发专横了,这明摆是支持睿王的多啊!”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道。 被唤作老高的男子嘘了一声,“荣国公,慎言!” 说罢,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岂止是专横,简直是独断专行!” “谁说不是呢!”荣国公恨恨地拂袖。 走了几步,荣国公似乎想起了什么,摄政王应该不会无端提起让睿王去宗人府转转。 虽然两人叔侄关系不甚亲密,但也不算差。 这么一想,荣国公加快了脚步,转头拉了一把被唤作老高的男子,“老高,快走,我要快些出宫!” 官员尽数离开后,御书房内只剩下景湛和景玄。 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景玄想。 “玄儿,可知道为何皇叔让睿王去宗人府?”景湛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酸痛的太阳穴。 景玄站起来,站到景湛面前,“玄儿不知。” “是他派人杀了景渺。” 景玄瞬间豁然开朗,他感染天花一事疑点重重,景渺的死更是表明还有真正的凶手。 如果是睿王,那一切便解释的通了。 \"皇叔离开丰京前,会提前部署好,”景湛顿了顿,“可能睿王会趁着皇叔不在丰京之际,朝宫中发难,玄儿怕不怕?” 景玄不禁想起三岁那年,宫中那场大火,单薄的身子颤了颤,白着小脸,目光坚定地答道,“不怕!” 闻言,景湛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玄儿长大了。” 说罢,景湛站起身,将大掌拍在景玄的肩膀上,“走,皇叔带你看奏折。” 两人在看完几十本奏折后。 景湛拿起了手边的茶杯,一旁的景玄揉了揉眼,问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皇叔,为何皇婶要与您和离?” 听到他的话,景湛拿着茶杯的手有些僵硬,眼眸里染上一层久久化不开的浓雾,声音低低沉沉,“皇叔做错了事。” 景玄似懂非懂地点头,“皇叔,您要去哪里寻?” 景湛苦笑着摇头,垂下了眼眸。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茫然,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寻不到一丝消息? 第103章 馄饨 夜幕低垂。 景湛踏进了王府的正院。 明日他要启程去寻她。 他有两个月没有来这里了,而她也走了整整两个月,景湛心想。 似乎这里一切都是之前的模样,就连侍女站的位置都与以往无异。 不对,少了两个。 一个月桐,一个青黛。 想到那日火云洞的月桐,景湛的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景湛不承认和离书,府里大宛的侍女和仆从就还是维持原样。 “参见王爷,”芳姑姑面色平静地行了福礼。 “青黛怎么不在?” 芳姑姑上前答道,“青黛感染了风寒,奴婢没让她过来。” “嗯,下去吧,本王静静。” “是。” 芳姑姑心里是最复杂的,苏浅是她从小带大的,她心疼苏浅,可在看到景湛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对他恨不起来。 景湛走进内室。 不知为何,摆满各式珍稀物件的内室,此刻显得空荡荡的。 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 思念如海潮,将他裹挟进进深海,他一点一点沉溺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王爷,闻公子来了,”是长归的声音。 景湛僵硬地直起身,“知道了。” 等在外间的闻笙,其实已经喝过一壶茶了,实在喝不下了,才叫长归去叫景湛。 他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但他知道景湛此时心情不好,一见景湛出来,忙上前劝道,“表哥,你一定能找到皇嫂的。” 景湛看了他一眼,坐在他对面,“我离京之事,鲜少人知,你知道的,跟上次一样。” 闻笙瘪了瘪嘴,哭丧着脸,大声哭嚎,“又是我啊!” “景湛,你有没有良心啊?!” 景湛也不急,等他心情平复了一些,不疾不徐地道,“你上次做的很好。” 闻笙欲哭无泪,还有这样干的? 上次做的好,这次还是他?! 闻笙连忙站起身,摇了摇景湛的肩膀,“表哥,我的亲表哥,这次只是寻人,不危险,你让我跟着去吧?” 景湛稳坐不答。 很显然,看家守门的活非闻笙莫属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 几十个黑影掠出了摄政王府。 闻笙在无相阁三层探出脑袋,望着黑影逐渐消失,心里不禁感慨,他这个表哥啊,看似冰冷无情,实则最是重情。 另一边。 苏浅一行人轻车简从地进了洛川城,这里算是东离国的腹地,物产丰富,因而这个城里聚集了不少世家大族。 洛川客栈。 墨染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油纸包,迈着长腿噔噔几下就上了二楼。 大约是有身孕的缘故,最近苏浅的口味变得快,情绪也是时起时落,在午睡前,点名要吃墨染买的洛川名小吃,栗子酥。 必须是城门处的周记栗子酥! 雪枫买的她不吃! 那家店要排半个时辰的队,才能买到。 虽然墨染不懂为什么,总之他知道苏浅现在是个孕妇,情绪敏感,顺着她来就对了! 这些日子以来,墨染主动承担起了丫鬟,侍卫,心理疏导师的职责。 他几乎是严格按照大夫写的注意事项,亲力亲为地在照顾苏浅。 苏浅看他辛苦,说找个丫鬟,却被墨染以担心她们照顾不好为由拒绝。 “阿眠,你想吃的栗子酥买来了,”墨染大步走起天字号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见无人应答,墨染心中一紧,正要推门。 “公子,您家夫人带着仆从出去了,”路过的小二提醒道。 闻言,墨染捏紧手里的油纸包,急道,“可曾看见是何时出去的?” “一刻钟前,往城西方向去了。” 小二的话音未落,墨染的身影掠出了客栈。 城西,那里是美食胜地,有各式各样的小吃和酒楼。 此时,苏浅站在一个坐满了人的馄饨摊前。 站在他身后的雪枫,一手举着两串冰糖葫芦,手腕上挂着一只芝麻烤鸭和两个烤红薯,另一手还是那以备不时之需的大包裹。 苏浅闻着虾米香菜的味道,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热情的大娘,一边忙着下馄饨,一边朝苏浅招手,“姑娘,里面请,不好吃不要钱!” 苏浅瞟了一眼别人看着香菜里漂浮的馄饨,她咽了咽口水,“雪枫,走,进去吃一碗。” “当家的,快给这位姑娘找张桌子!”大娘喊道。 一个肩上搭了块汗巾的大叔,三两下将一个刚空下来的桌子收拾好,“姑娘请这边坐!” 雪枫不动声色地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有异动后,才跟上了苏浅的脚步。 其实他还在看自家陛下的身影。 面前这个祖宗,眼看是要一路吃到底的,根本不是像来时说的只想吃一个现做的糖葫芦。 好在他提前留了记号,若是自家陛下发现两人出来,也能一路找过来。 “老板,要两碗馄饨,”苏浅很自然坐到了有些年头的长椅上。 “好嘞,可有忌口?” “其中一碗多放些香菜,雪枫你呢?” “夫人,小的不吃,要不您给公子打包一份?”雪枫建议道。 谁知道,墨染发现他们两人溜出客栈,会不会大发雷霆? 按照他的了解,答案是肯定的。 那看在苏浅给他带了这么多吃的,会发发慈悲? 听完雪枫的话,苏浅朝着大叔道,“老板,另一份多放紫菜,一会儿等我吃完再煮,要打包。” “好嘞,您请稍作休息,马上送上来!” 苏浅刚坐下,她身后不远处的客运来酒楼二层,一个雅间的窗户探出三颗脑袋来。 “佑川,你看见没?那个女子背影极美,长相一定不差!”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蓝白衣饰男子推了推旁边的人。 “在哪里?” “在咱们常去的馄饨摊,第三桌,看见没?” 另外两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一袭白色石榴裙,乌发用一根浅蓝色丝带随意地挽起,坐姿优雅,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仙气。 崔佑川抚掌大笑,“果真美极!犹如天界下凡的仙女!” 一个站在边上的男子眼睛看得都有些发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宁暄哈哈大笑,“在洛川,这谁家女子,只要被崔兄看上,不都是她最大的福气!” 崔佑川收回脑袋,抬脚就往房间门口的方向走去,满脸的急不可耐,“走,咱们过去瞧瞧!” 第104章 调戏 “瞧把你给急的!”宁暄笑道,转头拽了一把看得入迷的男子,“星阑,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罢,两人跟上了崔佑川的脚步。 这时,苏浅的馄饨刚上了桌。 雪枫留意到,周围有不少视线在有意无意地在苏浅背影打转,他警惕地站到苏浅身后。 雪枫心想,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只一个背影就能吸引无数目光,还好事先做了乔装,此刻苏浅的脸谈不上美人,顶多算是小家碧玉。 客运来酒楼门前走出来三个衣着不凡的男子,中间的男子朝馄饨摊望了望,急道,“人呢?!” 宁暄站在边上,看得更清楚,“还在,是被她的仆从挡住了!” “走,咱们快过去!” 墨染刚到城西,看着这密集的人流,皱了皱眉,正要召出暗卫,走了两步,发现了雪枫在冰糖葫芦店留下的标记。 雪枫心细,只要是苏浅停下来的地方都做了标记。 这样一来,墨染找起来方便许多,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他离馄饨摊前不过十来米。 馄饨摊前的苏浅抹了抹唇,对着大娘赞道,“大娘,你家的馄饨的确不错,我打包的那份可做好了?” “谢谢姑娘夸奖,做好了,这就给您,”大娘爽朗地笑了两声,将沾了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提起案台上的一个纸袋。 雪枫将长臂伸到大娘面前,大娘反应了一瞬,挂到了雪枫的手臂上,对苏浅笑道,“欢迎下次再来啊!” 苏浅和雪枫刚走出馄饨摊,迎面碰上了三个做富贵公子打扮的男子,身后跟着十多个仆从,围成一堵墙挡住了两人去路。 只见中间的男子手握一把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此时他已看清了苏浅的脸,眼中略有些一丝失望,脸上的笑意不减,“请问姑娘芳名?” 雪枫一听这话,心道不好,立刻往苏浅身前一站,低声道,“夫人,您别怕。” 他的个子高,加上手中物品也多,一下将三人的视线挡了个七七八八。 “大兄弟,你往旁边站站,挡着我视线了!”身形略微单薄的左侧男子喊道。 苏浅看出这几人的来意不善,轻咳了一声,从雪枫身后走出,“怎么?这条道是你家的?” 左侧的男子下巴微抬,语调上扬,“姑娘果真聪慧,这条道上的铺面有一大半,都是崔兄家的产业!” 听着这话,雪枫的眼神里有些着急,心里琢磨着,他一个人怎么带苏浅离开这里。 苏浅则是不疾不徐地打量了一下当中的男子,语气中带了一丝适时的惊讶,“噢,哪个崔家?” “清河郡崔氏,”右侧的矮胖男子替中间的男子答道。 苏浅对东离国的国情也了解一二,东离国的好些肱骨大臣都出自洛川四大世家,清河郡崔氏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一想,苏浅了然,难怪此人这么嚣张! 当街搭讪姑娘,的确是世家纨绔子弟能做出来的事。 想到墨染此时不在,苏浅也无意再与这三人交谈,“雪枫,我们走。” “姑娘莫急,崔某请姑娘到云客来酒楼品茗一叙,如何?”当中的男子伸出折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话音未落,男子身后的仆从,已将雪枫和苏浅围在中间。 苏浅秀眉微蹙,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我若不去呢。” 苏浅扫了一眼四周,店家和食客们都视若无睹地忙着手里的活,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 苏浅看到,馄饨摊的大娘想要凑过来解围,却被大叔一把拉住,大娘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出声。 “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崔某的耐心不多,”中间的男子展开了折扇,摇了摇,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有些猥琐。 苏浅正要开口,只听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在她身前,声音里带了压迫人心的威慑力,“好一个崔家。” “公子!”雪枫喊道,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 墨染的脸也做了乔装,此时看上去只是一个满腔怒火的白面书生。 转头对着苏浅,墨染眼里的怒火瞬间熄灭,“阿眠,你没事儿吧?” 苏浅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哪里来的书生,好大的口气!”中间的男子面露不悦,厉声道。 旁边的两个男子看出,面前这两人关系匪浅,没有再出声附和。 墨染转头,看向中间说话的男子,声音冷得渗人,“上一个这么说话的人,已经死了。” 苏浅知道,墨染是真的动怒了。 但他的内伤尚未完全恢复,此时动用内力,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墨染正要抬手,被苏浅一把拉住手腕,“算了,阿染,我们走。” 看着苏浅坚持的表情,墨染再是不愿,也还是收回了手,转头看着面前的三人,犹如看着三个死人,“今日先饶你们一命。” 墨染的声音冷硬,再加上有如实质的眼刀,三人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觉地哑了声。 愣愣地看着苏浅三人走出了几步远后,中间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宁暄,我刚刚被一个书生吓到了?” 宁暄木讷地点头,“......那人身上的气息有些恐怖。” “给我追!”中间的男子抬手往前一摇,抬脚往前走去。 “佑川,别!”宁暄抓了一下崔佑川的胳膊。 崔佑川把胳膊一甩,“滚!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这书生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宁暄被他甩了一个踉跄,被一旁没说话的男子一把扶住。 转眼间,仆从们拦住了苏浅三人的去路。 苏浅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些人,心里不为自己紧张,反而是为那存心挑衅的男子点了一根蜡。 “走啊,怎么不走了啊!”崔佑川摇着折扇,一脸得意地向苏浅三人靠近。 此时周围已经站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但没有一个人出声帮腔,似乎只是单纯地想看热闹。 墨染眼里早已风云变色,他的嘴角勾了勾,轻哼一声,“自寻死路。” 这次,苏浅可真拦不住,也不想拦。 第105章 解气 “给我...啪!”崔佑川的话没说完,被突如其来的大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细皮嫩肉的脸上瞬间肿得老高。 “谁.....啊!” 只听“扑通”一声,他的双膝重重地磕到有纹路的地上。 浑身从头到脚传来的剧痛,让崔佑川疼得几乎五官都移了位。 他捂着脸颊,想要站起身,后脑勺又被一股大力拍中,“畜生,好好跪着!” 这是他爹的声音?! 待他用肿得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看清了眼前这一幕,顿时呆若木鸡。 只见他那恃才傲物的知府爹崔白,领着洛川城官员和几个有头有脸的族长,跪在白面书生面前。 “公子,犬子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饶他一命!”他爹正面如土色的对着书生磕头。 天知道,崔白心里有多悲催! 崔佑川是他的幼子,是早产儿,年龄小的时候,宠得过分了,长大后性格乖张。 仗着他这个老父亲知府的身份,在洛川城横着走惯了。 而他惹出的祸事有大有小,大多是欺男霸女之事,平日里,他说崔佑川两句,家里的老妻就哭哭啼啼,指桑骂槐好几日。 时间长了,他也不再管崔佑川,也不再宿在老妻院里,只在前院顾着教导大儿子这棵好苗。 没曾想,今日他正在府衙里看卷宗,一个蒙面黑衣人掠进来,朝他出示了一个令牌。 赶过来一看,他的蠢儿子正带人拦墨染! 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啊?! 东离国谁不知,当今陛下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相比太上皇,那整治朝廷的狠辣手段,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朱笔一挥,能灭十来个重臣满门! 除了他的老师顾太傅的话能听进去一二外,其他的人的话,他当耳旁风都是小的。 可怕的是,他听了,也做了,但结果能让人吐血三升! 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又是个有雄才伟略,治国有方的好皇帝。 只说在一个月内,不费一兵一卒,让桑南国将江山拱手相让,又将其治理的井井有条,就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崔佑川虚着眼睛,还要再看时,不知何时,跪在他一旁的男子飞快地按下了他的头,“快磕头!” “大哥!呜......” “咚咚咚.......” 地上一片脑瓜砸地的声音,听着沉闷但解气。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看着眼前此景,也恨不得拍手称快。 尤其是有女儿家的百姓,心里终于松快了些,天天盼着老天爷收了崔佑川这个恶霸,今天可算是老天开眼! 他们正窃窃私语,这位书生真实的身份,不过讨论半天,也没有结果。 这磕头的声音持续了许久。 直到崔佑川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看得人心惊胆战的时候。 苏浅扒了扒墨染的胳膊,轻轻摇头。 这时,众人才听到那白面书生淡淡说道,“崔大人博学多才,以后还是在家管束孩子为好。” 听到这个话,众人心知肚明,崔白的官做到头了! “谢公子不杀之恩!”崔白朝墨染深深地磕了个头。 墨染轻哼了一声,转身与苏浅并肩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远去,崔佑川的身体也有些摇晃,他艰难地转头,“大哥,那个书生是谁?为何要怕他?难不成比大伯的官职还大?” 崔家大房早些年迁去了扶风城,而崔佑川的大伯崔元则是正二品的户部侍郎,他的大女儿刚入宫为妃。 他身旁的男子抹了抹滑到鼻梁上的血迹,附在崔佑川的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啊!”崔佑川惊叫出声,顿时感觉眼前一抹黑,浑身发软,昏倒了过去。 “佑川!” 回到客栈,雪枫默默地去了暗处领罚。 苏浅坐在椅子上,抬眸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的墨染,此时他满脸写着不高兴快来哄我。 苏浅心知今日之事,是她突然兴起所致,虽然她以为没出去一会儿,实际上现在的天色已渐暗。 正要开口,却听到墨染闷闷的声音,“你要吃的栗子酥凉了。” 苏浅走到墨染面前,展颜一笑,“凉了也好吃,放在哪里了?” 墨染不答,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 “那我尝尝!”苏浅笑着接过,入手的是带着他体温的油纸包,她清楚墨染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可她又能给得了他吗? 她的心像被挖去了一个大洞,里面空荡荡的,还能再去爱一个人吗? 不得不说,绝情丹是有效果的,自从在平安堂醒来,她再听到景湛的名字或者事情,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看着苏浅笑盈盈的模样,墨染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别吃太多,一会儿该到用晚膳。” 话音未落,刚咽下一口栗子酥的苏浅,捂着胸口控制不住地干呕,“呕!” 墨染连忙拿开她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她一个痰盂,“来,用这个。” 过了好一会儿,苏浅才抬起有些发白的小脸,看着拿着温水杯倾身站在她身旁的墨染,心里说不触动是假的。 她心想,她腹中这个孩子叫墨染爹,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墨染想让她入宫,做他名义上的妃,他的妃子多得数不过来,有朝一日她想离开,她也可以离开。 可苏浅怎会不知墨染的小算盘? 直到现在,苏浅对入宫一事还未松口,只应下了墨染,先到东离国,等他伤好,她再做打算。 “阿染,”苏浅出声,顿了顿,“你愿意做孩子的爹吗?” 墨染的手微颤,星眸直勾勾地盯着苏浅,面上已经笑开,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我愿意!” 这意味着苏浅同意入宫! 虽然他心里明白,苏浅只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女人。 可万里长城,他也算是往前跨了一大步! “你笑得好傻,”苏浅拿过墨染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口。 墨染的脸有些微红,努力地控制好表情后,小心问道,“阿眠,我给你的封号是良,你可喜欢?” 苏浅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苏浅不知道,在她答应去东离的第二天,东离皇宫迎来了六位嫔妃,其中一位封号便是良。 第106章 罚跪 天宗门。 山中的树叶都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料峭的寒风中屹立。 天色灰蒙蒙,看着有下雪的迹象。 行云院。 院门紧闭,一个背影寂寥的玄衣男子跪在门前。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院门开了,探出来一个男童的小脑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景叔叔,师祖说不见您。” 说罢,小男童一步一跳地走到景湛面前。 “景叔叔,姐姐怎么没有一起来?” 景湛的眸色暗了暗,没有动弹,也没有答话。 小男童的眼珠转了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景叔叔,我陪您一起跪着,师祖心疼阿奈,嘿嘿......” 秦奈刚跪在地上,地上传来的寒意,冷得他直哆嗦。 景湛一把抓起他,“阿奈,这里凉,你快回去院里。” 男童的膝盖保持弯曲的姿势,不落在地上,直摇头,“阿奈不怕凉。” “阿奈,进来,”院里传来了浑厚的中年男声。 秦奈奶声奶气地在空中大喊,“师祖,您让湛叔叔进去吧!湛叔叔身上好凉!” 院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罢了,都进来吧。” 秦奈这才把脚落在地上,用小小的胳膊去拉景湛,“景叔叔,快起来,咱们一起进去!” 景湛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男童,骨节分明的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才缓缓站起,膝盖处的裤子,不知何时晕开了两大团水迹。 山中一到冬天,就湿冷得厉害。 刚站起来,双腿酸麻得厉害,景湛忍着不适,想要抬脚,却被秦奈挡在身前,葡萄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认真,“景叔叔,先别走,这个我有经验!” 说着,秦奈弯下腰,将小屁股撅得老高。 景湛不知道这个小鬼要做什么,直到感觉到小腿处,像是有个小锤子在捶,这才反应过来秦奈在给他捶腿。 他的嘴角不由地扯了扯。 过了好一会儿,景湛感觉到了双腿落在实处,长手一捞,拦腰将秦奈从地上捞起,大步向院内走去。 走过入户处的花台,绕过长廊,他踏进了一处房间。 这个房间的地龙烧得很足,一进来立刻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坐首上正是景湛的师父蒋天行,背手站着,正站在身后的地图。 秦奈被放到地上,立刻哒哒哒地跑到蒋天行身边,“师祖,师祖,景叔叔来了。” 蒋天行转身蹲下,摸了摸秦奈的小脑袋,笑得慈祥,“阿奈,你去内室里玩,好不好?” 秦奈点了点头,小腿拨弄得飞快,眨眼间跑到了屏风后。 “师父!”景湛双膝一弯,正要跪下。 一股大力凭空而来,将他扶起,“逆徒,还有脸叫我师父!” 蒋天行转过身来,看着身形消瘦的景湛,怒气消失了些许,“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寻浅丫头?” 景湛垂眸,敛下眸中略有些茫然的情绪,“我打算先去北冥寻,当时是姜怀清带走了她。” 蒋天行想到传得沸沸扬扬的两人和离,气就不打一处来,“浅丫头,不会是要改嫁吧?” 景湛猛然抬头,脸上有些着急,“师父,您在江湖中,可有消息灵通的朋友?” “现在知道着急?现在知道找师父了?”蒋天行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感觉心口一阵抽疼。 景湛不答,眼中的恳求不言而喻。 “眼下看来,浅丫头是有意不见你,不好找啊,”蒋天行叹道,顿了顿,“朋友嘛,倒是有那么几个,给。” 景湛的余光看到了空中飞来的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了好些地名和名字,“谢谢师父!” 蒋天行摆了摆手,“今日看着是要下雪,你是留下住一晚还是接着赶路?” 景湛眸色坚定,朝着蒋天行郑重地行了一礼,“徒儿不孝。” 蒋天行转身坐回椅子上,背已有些佝偻,“罢了,既然要走,那趁着天色还早,赶紧下山吧。” “师父保重!徒儿告辞!” 景湛刚走出房门,秦奈就跑到了蒋天行的膝盖前,“师祖,下次姐姐会跟景叔叔一起过来吗?” 闻言,景湛的后背有些僵硬,蒋天行捏了捏秦奈头上的小丸子头,笑得慈祥,“阿奈好好练功不偷懒的话,你景叔叔下次一定会带浅姐姐过来的。” “师祖......” 下了山,天空中开始稀稀拉拉地飘雪花。 长归一边打马一边抹了一把眉毛上的小水珠,朝着身旁的景湛喊了一声,“王爷,下雪了!” 景湛嗯了一声,思绪却是飘到了一个晚上。 苏浅窝在他怀里,说要让他在初雪的那一天跟她表白心意。 他答应了她。 雪下了。 她走了。 雪花落下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些,很快便能打湿了人脸,景湛胡乱地抹了一下眼角传来的湿意,“天黑前到下一个驿站!” “是!” “驾!” “驾!” 北冥国的位置更靠北一些,越往北走,雪越来越大。 一连走了十几个雪夜,入目早已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景象,终于在除夕前一天,景湛一行人到达了北冥的国都,瑞雪城。 刚进瑞雪城,萧誉裹着黑色大氅打马迎了过来,身后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 “是萧将军!”乐池大喊了一声。 一见着熟人,景湛身后的人似乎都兴奋起来,冻得红扑扑的脸上,都有了一丝喜色。 话说萧誉带着精兵,回了福建后,立刻快马加鞭往北冥城赶,途中遇到大雪封山耽误了些时间,只比景湛早一日到达瑞雪城。 景湛上了烧着暖盆的马车,他端着茶杯喝了几口热水,冻得发紫的唇,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似乎,又不那么正常。 “你这一路过来,可有发现?”景湛眼里带了一丝希翼。 似乎又提前预设了答案,他的脸上还是一片暗沉。 萧誉的喉咙紧了紧,将一身雪白的大氅披在景湛身上,“没有。” 马车里安静下来。 萧誉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搓了搓手,等手不那么凉了,才抓起景湛的胳膊开始号脉。 下一秒,萧誉大惊失色,“王爷!” 第107章 小羽儿 转眼间已到了腊月初八。 东离国家家户户有做腊八粥的习惯,空气中飘起了一股粥香。 苏浅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这一天,进了扶风城。 扶风城位置偏南,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雪,就算在寒冬时节,温度也在十几度,不会冷得那么刺骨。 是个宜居城,苏浅这么想着。 “阿眠,在看什么?”墨染的俊脸凑近,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有他的骄傲。 苏浅也习惯了他的靠近,也在试图去接受他。 一切似乎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墨染靠得近,苏浅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只见她收回视线,咽了咽口水,脸色微红,“我想吃腊八粥。” 虽然在一刻前,两人刚用了早膳。 墨染还是想也不想地朝车外喊道,“富贵,去买两碗腊八粥来!” “是,公子!”一个身形匀称的男子飞身离开了马车。 雪枫将马车停靠在一处,揉起了他的胳膊,听着周围熟悉的乡音,他感觉亲切极了。 富贵是在半个月前,带人与他们会合的。 当然他的到来,也极大的减轻了雪枫的重负。 至少他只需要扛包裹,不需要再扛着包裹跑了! 转头,墨染熟练地将桌子摆上,铺上一旁少女粉的桌布,这块桌布是有故事的。 大约是在富贵来了之后,他去请了一个当地名医过来,照例给苏浅号平安脉,大夫说苏浅腹中的孩子是个女孩。 这可把墨染激动坏了! 自那之后,只要路过一家店铺,有卖粉色小物件的,几乎都被他买了下来。 截止到现在,已经买了两车了。 粉色的桌布一铺好,墨染又慢条斯理地取出碗碟摆上,那碗碟上的边上雕刻了栩栩如生的蝴蝶,“阿眠,小羽儿今日乖吗?” 苏浅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墨染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她这边才刚有胎动,他已经叫上了名字了。 羽字,取自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经过墨染天天一日数次的念叨小羽儿,苏浅逐渐也接受了这个名字。 苏浅正要回答,车窗外响起了富贵的声音,“公子,粥来了!” 墨染伸手接进来,放在桌上,盛了一碗递到苏浅面前,“小心烫。” 苏浅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墨染拿着勺子喝了一口,“阿眠,你进宫后,宿在我的偏殿,可好?” 回答他的是,清脆的“哐当”一声,苏浅的勺子碰到碗沿上。 “阿染,这不合规矩。” “后宫的宫殿,不论是哪一座,我都觉得离前殿有些远,”墨染摸了摸下巴,言语间有一丝嫌弃。 苏浅抬眸笑道,“那我岂不成了祸国妖妃?” 墨染挑了挑眉,“只有失败的君主,才会将失败归结到女人身上!” 在墨染身上,苏浅看到了一种颇有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气势。 这也是他与景湛最大的不同。 景湛给人的感觉永远是禁欲系的谪仙。 而墨染身上则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傲气和凌厉之势! 苏浅不愿让他因她而受人唾弃,瞪了一眼墨染,“别胡闹。” 看着苏浅认真的表情,墨染勾了勾嘴角,“好好好,答应你。” 其实他早为她准备了一个地方,那里比前殿离他更近。 直到苏浅一个时辰后,苏浅站在了章台殿的二层,看到了只有一墙之隔的前殿。 她沉默了。 这里很明显是新建成的宫殿,是从未有人住过的纤尘不染。 章台殿名义上划分到后宫,实际从章台殿再往后再过三四道墙,才正式到后宫。 她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等苏浅再回过神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领着二十来个宫女跪在她面前。 “拜见良妃娘娘!” “平身,”苏浅抬了抬手。 老嬷嬷走上前,瞥了一眼站在二层眺望的那个身影,恭敬道,“老奴是陛下的是奶娘,姓周,今后负责管理娘娘宫中的事务。” “这四位是春诗、夏歌、秋词、冬曲,您的贴身侍女。” 说着,四位眉清目秀的女子朝着苏浅行礼,“奴婢拜见良妃娘娘!” “嗯,起来吧。” 苏浅看了一眼,能被墨染安排过来伺候她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只说这长相,这四位看着都很顺眼。 只不过此时,她的神色间有些惆怅。 本以为留在摄政王府的芳姑姑和青黛她们,会被送回大宛,可现在却被景湛以两人有误会为由不认可和离书,将她们都留在了府中。 后来从墨染那里得知,她们在府中并未受苛待,苏浅才放下了心。 想到相伴她多年的贴身侍女,最后不能光明正大地到她身边,她心里有些闷闷的。 “阿眠,”墨染掠到苏浅身前,周嬷嬷识趣地带着侍女们退下了。 “你以前的贴身侍女,我会尽快将她们带出来的,”墨染低着头,看向苏浅。 苏浅抬眸看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墨染朝她眨了眨眼,“我猜的。” “阿眠,跟我去慈宁宫,见一下我的父皇母后,可好?” “好。” 没过一会儿,两人上了肩舆。 尽管这不是苏浅第一次见公婆,她与墨染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但是她还是有些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这是墨染第一次正式拉起苏浅的小手, 他将她的小手展开,把他的大掌覆了上去,他顿时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滋滋作响。 苏浅有些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想抽回,第二反应是不应该抽回。 两人的手一时间都有些僵硬。 墨染率先反应过来,直接拉起苏浅的手,揣进了他兜里。 还没到慈宁宫,墨染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朵后了。 苏浅一路看过来,这东离的皇宫的确比大宛大很多,似乎宫殿也比天齐的皇宫还要多上许多。 想起来了,这后宫的女子可不少。 “阿眠,咱们到了,小心脚下。” “嗯。” 刚踏进慈宁宫,远远地看到了前面有人在对弈。 走得近了,能看到是身着常服的一男一女。 许是听到这边的响动,对弈的男女同时朝苏浅的方向望了过来。 “老墨,儿子真拐了个仙女回来了!” 第108章 除夕 一见到墨染的母后,苏浅便知道她很好相处。 这一次,她本要准备礼物,却被墨染直接拒绝了,说的是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她听了。 可一见面后,她的身旁有了堆成一面墙的见面礼,她忍不住瞪了一眼墨染。 “乖孩子,怀着孩子辛苦了吧,”许太后一脸关切地拉着苏浅的手,“哎呦,手怎么有些凉,老墨,快把本宫的暖手炉拿过来。” 很快,苏浅的手里揣上了一个带着熏香的暖手炉。 “不辛苦,”苏浅忍住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们明知,她腹中的孩子并非墨染的骨肉,却还是对她如此的关怀备至。 几人落了座,许太后坐在苏浅的一侧,拍了拍苏浅的胳膊,“阿眠,你可不知道阿染惦记了你多少年,现在啊,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是啊,臭小子第一次从大宛回来,说要修一个宫殿,现在这个宫殿可算是住上了人!”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墨染的底都抖了出来。 墨染的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母后,停停,传膳吧,阿眠该用膳了。” “噢噢!快传膳,别叫阿眠和小羽儿饿着!” 许太后这话一说,苏浅的脸也唰的一下红了,她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儿子肖母了! 一开始用膳,苏浅的碗里就没空过! 菜式多样,大宛和东离的菜一半一半,不过苏浅惊奇地发现,这大宛的菜做得十分地道,不由看了一眼墨染。 墨染转头与她对视一眼,十分自然地给她夹了一筷子大宛的菜,“阿眠,多吃些。” “够了,够了,”苏浅忙道。 一顿饭吃下来,苏浅悬着的心慢慢松了下来。 看得出来,墨染一家是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在宠的。 用完膳,许太后还想再留苏浅说说话,墨染却是不依,只一句话就说服了她,“阿眠和小羽儿要午休。” 两人再回到章台殿,苏浅心里有些复杂,墨染的心思从来都是明晃晃的,似乎她从未关注过? 墨染虚扶着苏浅刚坐到榻上,门口有了动静。 “陛下,李太医求见,”富贵走了进来。 “请进来。” 宫中的太医医术自然比民间更高一筹。 只见一个白发老头在苏浅手腕上,缠绕了一根丝线,便开始号脉。 “恭喜陛下!这是龙凤胎的脉象!” 墨染瞳孔放大,“啊?” 难怪,苏浅的食量越发大了些,原来是揣了两个崽! 苏浅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怎么从一个女儿变成了龙凤胎? 这生产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这么一想,她的眉头微蹙。 墨染低头看着苏浅,猜到她心中所想,“阿眠,别怕,不会有事的。” 按照苏浅的想法,这腹中的孩子早就没了。 当时的情况,若是不要这孩子,恐怕以后都要不了孩子。 墨染有他的私心。 在他苦苦相劝之下,苏浅才点头留下。 既然决定留下,他一定会让苏浅母子平安。 苏浅轻轻点头,不自觉地靠在墨染的肩上,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了。 瑞雪城。 景湛是在除夕这一天出门的。 他的内伤未养好,便一路爬山涉水,加上心结太重,坚持到了瑞雪城,早已是强弩之末。 刚到瑞雪城那天,他的脉气若游丝! 其实这病倒不严重,是风寒。 但这高热,却是一直不退。 一连高烧了好几日,才控制住了。 烧是退了,萧誉却是直接封了他的内力。 等到他的脉象真正平稳下来时,萧誉才放他出门。 景湛的目标自然是夜探北冥皇宫。 萧誉对夜探宫廷,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一个个宫殿看过来,一个女子的衣角都没看到。 “王爷,难不成王妃真不在这里?”萧誉蹲在一个房顶上,低声道。 景湛的眉眼间也有一丝疑色,“走,去找姜怀清。” 不知何时,一身红衣的姜怀清也掠上了房顶,“找孤做什么?除夕守岁?” “姜怀清,阿浅在哪儿?”景湛沉声问道。 隐在暗处的冷晏拍了拍胸口,缓缓吐出一口大气。 要知道,在一刻钟前,姜怀清看了墨染的来信。 苏浅已住进墨染的章台殿,封号为良。 假以时日,以墨染的手段,定能说服苏浅为后。 想到这里,姜怀清感觉他好像也只能一醉解千愁! 没曾想,他遇到了景湛。 今年的除夕有趣了。 姜怀清打量了一下景湛,语气不善,“你们已经和离,你找她做什么?” 景湛清楚,苏浅就算不在北冥皇宫,姜怀清也知道她在哪里。 他给北冥发了十多封国书,姜怀清都原封不动给退回来了。 这也是他着急亲自来北冥的重要原因。 “阿浅对我有误会,她现在在哪儿?”景湛的声音带了一丝哀求。 姜怀清哼了一声,“你跟我说,她心口被捅了大窟窿是误会?” “预谋她的心头血救你师姐是误会?” “还是你喝去子汤,却让你师姐有孕是误会?” 说起当日的情景,姜怀清气得想出拳暴揍一顿面前的人。 不过,单打独斗,他显然不是景湛的对手。 他只有轻功无敌。 “师姐有孕与我无关,其他的我自会跟她当面解释。” “阿浅到底在哪儿?”景湛的眉心皱得厉害。 他心里也在琢磨,这里是姜怀清的地盘,强龙难压地头蛇。 论单打独斗,他有绝对的把握。 可论团战,只有一丝逃生的希望。 但他赌的是,姜怀清不会对他动手。 姜怀清睨了景湛一眼,“她服的绝情丹,哪还记得你,更别提听你的解释。” 一听绝情丹,景湛的脸色变了变,喉咙动了动,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闭了闭眼,听得出来,姜怀清不会轻易告知苏浅的下落,但他绝对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我知道她忘了我,我只想让她知道,这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景湛的声音有些低。 这当然很难说服姜怀清。 只见姜怀清自顾自地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阿浅现在过得很好。” 景湛的心念急转,如果苏浅真在北冥,姜怀清一定不会孤身一人在此饮酒! 更不会说出这样一句听着有一丝不甘的话! 第109章 暴风雪 景湛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他的心中已有一个猜测,“萧誉,走!” “啊?”萧誉有些懵,怎么这就要走了? 这什么都没问出来啊。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连忙抬脚跟上景湛的步伐。 姜怀清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连又喝了好几口闷酒,感觉也没什么劲,朝着夜色喊了一句,“冷晏,出来陪孤喝酒!” 蹲在暗处的冷晏浑身一颤,抱着一个大氅硬着头皮掠上房顶,“陛下,属下今晚要值夜!” “今晚不会再有人来,不用值夜!” 回到客栈,萧誉抖了抖肩上的雪花,“王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景湛薄唇轻启,“去东离。” 萧誉愣了愣,现在北冥国正是极端天气,一场半个时辰的雪,就能直接埋到膝盖处,实在不适合行路。 看着景湛目光坚定,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弱,“这个天气...行路危险。” 景湛深邃的眸子里闪着微弱的光芒,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银装素裹,“她在外面,我不放心。” 萧誉叹了一声,不再说话,转头带人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行李并不多,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便出了客栈。 今天是除夕夜,路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出城的速度都比来时快了许多。 只是他们刚出瑞雪城几十里,就遇上了暴风雪。 北冥整体地势平坦,四周白雪皑皑,没有什么大树遮挡,虽然众人的头上都带着斗笠,还裹上了一层防风巾,但这凛冽的寒风一吹,眼睛还是几乎无法再睁开。 逆风而行,别说人了,马儿只得不停甩鞭,吃痛了才会往前走。 如此恶劣的行路环境,前进的速度自然不快。 即使景湛坐在马车里,也感觉到了行路的艰难,“萧誉,去前面的山林处,等暴风雪过去,再出发。” “是!” 萧誉眯着眼,给前后的人打手势,去山林中暂避。 现在正值年关,山林里并没有人迹。 但萧誉越往这山林处靠近,心中越发慌。 似乎这山林里藏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他没有犹豫,立刻给前后的人,打了停止前进的手势。 他抹了抹被风刮得生疼的双眼,打马到景湛的马车旁。 “王爷,卑职直觉这山中有异,是否改道?” 一听这话,马车里的长归和乐池立刻握紧了剑柄。 景湛抬了抬手,示意两人不要动。 其实,景湛出城后,就感觉被人盯上了。 “萧将军,你过来,本王告诉你......” 听了景湛的话,萧誉原本眯着的眼睛,一下瞪得圆圆的。 “王爷有令,继续前行!” 仔细听,能听出萧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激动! 昏暗中,风声呼啸中夹着鹅毛大雪。 山林里雪下的一块枯草堆轻轻的动了动。 “爹,您真是神机妙算,他们真往这边来了!”是一个灵动的女声。 话音一落,另一块枯草堆跟着动了动,露出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雪儿,一会儿你躲在我和堂主的身后,可别伤着你了。” 女子不耐烦地嗯了一声,“爹,您说王爷还认不认识我?” 中间稳如泰山的枯草堆,终于动了动,声音浑厚苍老,“雪儿,别忘了此行的任务是什么。” “知道,知道,帮王爷找媳妇嘛!” “知道就好。” 风雪越来越大,离山林越来越近,萧誉不知何时已到了队伍的前面,只见他背着手,警惕地朝身后打着手势。 几乎是在靠近山林的一瞬间,雪地里突然冲出来十多个灰黄色身影,直冲景湛的马车。 “来者何人?!”萧誉怒喝一声,持一把长剑,横在当头的中年男子眼前。 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从中年男子身后,探出了脑袋,“王爷!” 景湛闭目靠在马车上,听着外面的女声,似曾听过,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萧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中年男子和稚气未脱的女子,倒是没有杀气。 “在下天墟堂堂主姜真,”中年男子抬手地扒开萧誉的剑。 萧誉微怔,天墟堂? 这时景湛撩开车帘,走了出来,朝着姜真轻轻颔首,“姜堂主。” 姜雪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景湛,想要凑上前,却被身后的男子拉了一把,低声道,“擦擦你的口水!” 姜雪收敛了一下表情,拿手薅了一下早被梳上去的刘海,“王爷,您可还记得我?” 姜真,是师父蒋天行给的名单之一。 天墟堂在北冥分堂无数,多隐藏在市井之中。 景湛在印象中,在天宗门时,见过姜真,但对眼前这个假小子一样的姑娘,却是没什么印象。 见景湛有些茫然,姜真替他解围道,“王爷,这是家中小女雪儿,八年前跟草民来过一次天宗门。” 想起来了。 当年,是有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跟在齐潇身后。 景湛嗯了一声,看向姜真,眼神里带着有一丝期盼,“听闻姜堂主消息灵通,可曾有本王妻子在北冥的消息?” 姜真拱了拱手,“惭愧,草民接到蒋门主的消息,在北冥境内探查多日,并无所获,但能确定的是,王妃一定不在北冥。” 闻言,景湛面上不变,姜真的话无异于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隐忧。 若是苏浅真去了东离,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东离今时不同往日,跟墨染要人的难度,比跟姜怀清难得多。 不然,他也不会在暴风雪的天气,也要行路。 雪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簌簌。 姜雪身形瘦小,大风冷不丁地刮来,她只有紧抱着姜真的胳膊,才站得住脚。 “王爷,眼看要下一场大雪,您随草民暂避片刻,再行路吧,”姜真诚恳地建议道。 “快看,暴风雪马上到这了!”姜雪指着不远处正向这边滚动的风雪团。 众人一看,都有些腿软,景湛与萧誉对视一眼,“快进山林,寻找大石遮挡!” “是!” 姜真领着景湛一行人急急地往山林里走,落在队尾的丹凤眼男子,看似无意地摸了一下旁边的竹子。 可他一拿开手,竹子上已留下一个星月的标记。 第110章 水煎包 晨光熹微。 东离皇宫。 只见一个墨色身影,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食盒,在一片御林军的注视下,踏着轻快的步伐,掠进了章台殿的二层。 食盒里正是苏浅昨晚点名要吃的水煎包。 此时苏浅刚睡醒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春诗和青黛梳洗装扮。 青黛是在一个月前进宫的。 她还是那么的活泼。 只不过话却是没有以前多了,行事间颇有几分月桐稳重的样子。 苏浅不知墨染用了何种办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人不知鬼不觉地将青黛送到她身边。 据青黛回忆,她醒来后就已在东离国境内。 虽然只来了青黛一个,但苏浅已经十分满意。 在这里吃得香,睡得好,又有人陪,她的脸上总算是长回来了一圈肉。 不知是不是肚子里有两个孩子的缘故,这才不到四个月,她的肚子像是突然被打了气一般,一日比一日大! 墨染轻手轻脚地进了寝殿,看着苏浅已经起床,眼里有些惊讶,将食盒递给青黛,“阿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是不是羽儿和临儿闹腾你了?” 临儿,是墨染给肚子里男孩取的名字。 取自临临春去却成晴,花落无声片片轻。 墨染没有说的是,还有君临天下之意。 苏浅抬眸看向他,轻轻摇头,“没有,他们很乖,是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墨染拧着眉,想不出个所以然,“那传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苏浅拉住墨染的胳膊制止他,“别急,早膳后李太医会来的。” 墨染转头看向苏浅,喉咙动了动,“好。” 说着,墨染反手握紧苏浅的手,扶她站稳,随即他低头靠近苏浅的耳边,舔了舔她的耳垂。 他突然的动作,苏浅有些反应不过来,大脑延迟了一瞬,才用小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却被他一把拉住,他的声音克制又隐忍,“阿眠,你什么时候答应我为后?” 众所周知,耗时修建多年,从未住人的章台殿迎来了它的主人,良妃。 这在后宫和朝堂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墨染从不踏足后宫,现在却每日宿在章台殿。 自然是不断有人提出不满,在以前,后宫的女子们个个正值妙龄,环肥燕瘦,各有一番风韵,但都没有宠爱,倒也罢了。 可现在独宠一人,算什么事! 闹得最厉害的是,来自昔日的桑南国成安公主,今日的东离国皇贵妃。 正月初一哭着要上吊! 墨染得知后,只说了一句,“孤答应娶你进宫,可没答应要与你睡,若是想睡男人,不如请贵妃自请离宫,另择他人。” 不过也有一两个清醒的女子,在知道章台殿是为那一人而建后,找过墨染提出离宫的意愿。 没有人知道墨染与她们说了什么。 但那两人从乾清殿出来后,脸上都带着笑意。 朝堂里,第一次是工部尚书战战兢兢地以圣上理应开枝散叶为名,提醒墨染多去后宫。 罕见的是墨染没有生气,反而他嘴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孤已有一儿一女,爱卿不必操心。” 不必多想,朝堂上便知道是那位良妃有孕在身。 此后不久,又有一位重臣提及此事。 只见墨染的脸一沉,御史台立马站出来,拿出一摞证据,证明那位重臣宠妾灭妻,那位重臣也因此当场丢了乌纱帽。 这些事情,苏浅都不知情。 以众人对圣心的揣测,接下来一定是章台殿的良妃封后。 可她们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 其实,墨染也正在积极地做这个事情。 苏浅不抗拒他的肢体接触,但对做皇后这件事,她始终没有点头。 即使墨染提出,会为她遣散后宫。 做皇后,那可是要露面的。 这也意味着,她将以苏浅的身份嫁给墨染。 哪有现在自由? 现在想走动了,便去慈宁宫转一转,跟墨染的母后对弈品茗,打理暖房花草,一起看听折子戏。 又或是在章台殿里溜达。 毕竟,章台殿的花园四季如画,堪比御花园! 不想动了,便和墨染一起窝在章台殿的阁楼,看云卷云舒。 “阿染,你说了给我时间,”苏浅低低答道。 墨染略有些粗重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窝,“嗯,我等你。” 说罢,墨染直起身,扶着苏浅的胳膊,“饿了吧?走去吃水煎包?” 一提水煎包,苏浅眼里亮起一道光芒,“好!” 墨染心里感叹,不知何时起,他的臭丫头变成了一个小吃货! 这不,刚吃上一口热乎的水煎包,苏浅嘴里有些含糊不清,“阿染,后日元宵节,我想吃廖记的炸元宵。” 墨染看着她嘴馋的模样,又觉得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要吃我买的?还是富贵买的?”墨染的嘴角勾了勾。 听到自家陛下的语调,站在暗处的富贵,浑身一个激灵,心里祈祷苏浅放他一马! 天知道,墨染的霸占欲有多强! 苏浅被烫得呲牙咧嘴,一双秋水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你带我去那吃!” 见状,墨染端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别烫着,喝口温水缓缓,”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身子重,等你生完孩子,我再带你出去,好不好?” 苏浅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嘴里的包子顿时不香了,声音带了一丝委屈,“那还有好几个月呢!” 墨染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是情绪上来了,立刻画了一个大饼给她,“阿眠,按李太医的说法,端午节时你便能出宫,那时我带你出宫去看龙舟赛,如何?” 苏浅的眼睛弯了弯,“那你带我去划龙舟!” 按照东离的习俗,女子绝不允许碰触龙舟,这是大忌。 哪怕墨染是皇帝,带了女子上龙舟,也会被史官口诛笔伐。 此时,苏浅还不知道东离有这个习俗。 直到她上龙舟那一日,她才明白,墨染的情意有多重! 墨染深不见底的黑眸对上苏浅的视线,郑重地点头,“好,带你划!” 说着,他用银筷夹了一个煎的金黄的水煎包,递到苏浅嘴边,“来,再吃一个。” “嗯。” 一个喂,一个吃,配合得十分默契。 这时,春诗却是急急走了进来,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墨染。 第111章 止疼良方 苏浅看出春诗有事要禀,拉了拉墨染的袖子。 只见墨染挑了挑眉,手上还是继续喂苏浅,“什么事?” 春诗垂头看着脚面,“禀陛下,皇贵妃割腕了,来请您过去看看。” 一听这话,苏浅都忘了咀嚼食物,鼓着两侧的腮帮子,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墨染。 那眼神像是在说,还有人为你割腕? 总之,那绝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墨染盯着苏浅的表情,心里有些发堵,语气冷淡,“告诉她,死了正好,宫妃无故自尽,株连九族。” “是,”春诗应声离去。 留下苏浅目瞪口呆地看着墨染。 墨染一点点凑到苏浅面前,“你再看,我要忍不住亲你了。” 苏浅慌忙低下头,三两下咀嚼完食物,再抬起头,“阿染,你真不去看看?” 那位成贵妃,苏浅是知道的。 当初在和亲路上,途经桑南国,正是这位成安公主,放毒蛇咬她。 “你想我去?”墨染挑了挑眉。 苏浅本能地摇头,“她放毒蛇咬我。” 墨染知道她说的是和亲路上的事,那件事他知道的晚,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阿眠,对不起。” 苏浅垂着眼眸,不禁想起了当日的场景,脑海中那个人的身影有些模糊。 “啊!头疼,”苏浅捂着脑袋,眉心紧皱。 这是绝情丹的副作用,一旦苏浅想要去回忆景湛,必然会耳鸣头疼。 而苏浅正是孕期,有许多药是不能服用的。 墨染心里一紧,连忙将食指按在苏浅的太阳穴上,心疼道,“阿眠,别往下想。” 不知怎的,墨染看着她这一次比之前的剧烈许多。 苏浅头痛欲裂,紧紧咬着唇,无力地歪在墨染怀里。 墨染不忍再看,低头闭眼吻上了苏浅的唇。 苏浅只感觉唇上一凉,看着眼前闭着双眼的墨染,她一时间竟忘了疼痛,双眼瞪得滚圆,“唔......你.......” 趁着苏浅愣神的功夫,墨染闭着眼撬开了她的贝齿,动作青涩又霸道地攻城略地。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墨染才放开了她,眼里带上了一层克制的情欲,“可好些了?” 说来也怪,墨染吻上来后,的确是不疼了! 苏浅刚举起的手,顿在墨染的肩膀上,红嘟嘟的唇抿了抿,不敢直接与墨染对视,声音有些低,“....不疼了。” “看来李太医说的法子,很管用,一会儿可得好好赏他,”墨染笑得光明正大。 苏浅急急起身,“我去下净室!” 看着苏浅落荒而逃的背影,墨染摸了摸嘴唇,嘴角的笑意有些深。 这是墨染第一次吻苏浅,却不是第一次亲她。 在苏浅九岁那年的冬天,墨染又怂恿着老父亲墨源去大宛。 那一年,苏浅仍记得墨染害她摔倒的事。 只在第一天接见宴会上露了个面,就称病不出。 墨染不知真假,心里又着急,遥望了一天瑶光殿后,在一个午后,溜进了瑶光殿的寝殿。 在寝殿里没看着人,他更着急了,心急火燎地在殿外找人。 结果,看到苏浅正在一个清凉亭处,兴高采烈地与几个小丫头在玩翻花绳! “臭丫头!”墨染走得近了,才喊出了声。 吓得苏浅一哆嗦,转头一看正是那傲娇孔雀! 她哼了一声,拔腿就跑。 这一次,苏浅学聪明了,不走小道,走大道。 墨染这一年刚学了轻功不久,提着一口气,稳稳落在苏浅面前,一脸贱兮兮地笑,“拦到你了!” 苏浅转身走进一条种上一排大柏树的大道,或许是走得太快,她被脚下一块鹅卵石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扑倒在鹅卵石地上。 这时,墨染刚从大树后绕过来,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两人从鹅卵石上滚到了旁边的草地上,停下来后,才发现两人的唇贴在一起,苏浅正压在墨染身上! 苏浅飞快地起身,眼里泪汪汪地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揉着难受的膝盖,气得说不出话。 墨染红着脸撇过头看她,“那个,你原来没病啊?” “你才有病!” 你全家都有病! 苏浅红着眼,甩下这一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草地。 那一天,墨染在草地上躺了很久,一半是疼,一半是呆。 自那以后,苏浅倒也不再称病,只是再出席,她都对墨染视而不见。 此时,净室里的苏浅,拿着微凉的毛巾贴在发热的脸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而远在北冥,也有一群人跟她一样,在一处山林的腰线处,望着暴风雪过后的路面,久久没有说话。 这里最震惊的要数萧誉,他从小在靠海的地方长大,那里从未下过雪。 而眼前的积雪已齐腰深。 好在暴风雪终于停了。 “王爷,您想尽快离开北冥的话,走大路的话,现在积雪太深,只清路这一项,都得耗掉不少时间,”姜真一脸凝重地走到景湛面前。 景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姜堂主,可有什么办法?” “草民的确有一条捷径,能带您尽快走出北冥的北部,那条路是天墟堂走过无数次,从未出过问题。” “哪条路?”萧誉大步跨了过来,经过昨天后来的交谈,已得知天墟堂是友非敌。 现在的路线是萧誉规划,景湛定下来的,北冥的地图早刻在了两人脑海中。 萧誉方才在脑海里转了好几圈,实在不知道还有别的路,能快速离开这个冰天雪地。 姜真也不卖关子,“王爷,萧将军,两位可知道万仞山?” 万仞山,那是一座地势陡峭,常年冰封的雪山山脚下是雪水化成的大湖。 奇怪的是,在冬天的时候再冷,这湖也只会结一层薄冰,更是无法通行。 因此,在这个时节,想要越过万仞山,无疑是痴人说梦。 景湛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疑色。 “那是一座雪山,”萧誉立刻接道。 “不错,草民有办法越过万仞山,”姜真答道,顿了顿,“只不过有两个条件,要请王爷事先答应。” 若是真能越过万仞山,那的确是直接通往北冥的南部,节约半个月的时间! 景湛的眉心微微拧起,“姜堂主,不妨直说。” 第112章 万仞山 112 万仞山 “其一,因涉及天墟堂中机密,王爷,您的人需全部用黑布蒙眼,其二,王爷需下令,行路过程中不得高声说话和使用内力,以免引发雪崩。” 景湛黑眸微动,这两个条件都还算合情合理。 “好,本王答应你。” “何时出发?” 姜真拱手作揖,“多谢王爷体谅,稍等片刻,等物资一到,便可启程!” “好。” 等姜真的背影消失,萧誉忙道,“王爷,走万仞山,会不会太铤而走险?” 景湛看了一眼萧誉,没有答话。 显然,他们此时除了走万仞山这条路,并无其他选择。 萧誉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他还是担心景湛的安危。 披着白色大氅的景湛,眺望前方白茫茫的雪地,远远看去,像是他的身影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 白色围脖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白皙通透,如雪一般冰冷的俊脸上,眉间带着一丝愁色,像极了仙人动了凡心。 只见他收回视线,黑眸里目光如炬,声音低沉,“萧誉,传本王的令,按姜堂主的要求执行。” “是!”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两全之策。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即便智者如景湛,在这一刻,也不敢说他做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只要能早日找到苏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甘之如饴。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真小跑到景湛面前,“王爷,准备好了,请您移步。” “好。” 景湛一行人在姜真的带领下,踩着被清理过的林中小道,又翻过三座小山丘,来到一处不大的山洞前。 这个山洞看着像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洞口的两边堆满了夹杂着积雪的杂草枯枝。 “王爷!”姜雪的两颊红通通的,一边擦额头上的细汗,一边举着冻得通红的手,朝景湛挥手。 看得出来,是姜雪带着天墟堂的人,在这里清理洞口。 景湛朝姜雪颔首,“有劳姜姑娘。” “王爷您客气了,”姜雪连忙摆手,顿了顿,“我爹说了,堂里现在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助您找回王妃!” 景湛微愣,反应过来后,朝着姜真行了一个晚辈礼,“多谢姜堂主!” 姜真一脸受宠若惊,连忙将景湛扶起。 “蒋门主是老夫的知己,相交这么多年来,都是我有求于他,难得他跟我开一次口,我岂有不重视之理?” 听姜真这么说,一旁的萧誉悬着的心,也稍微往下落了一些。 对天墟堂拿出这所谓的机密要道,也多了几分信任。 不管怎么说,到现在为止,他对能通行千里冰封的万仞山,还是半信半疑。 景湛的眼眶有些发酸。 师父蒋天行身为武林至尊级的宗师,铁骨铮铮,活了大半生从未求过人。 景湛忽然感觉到,怀里的那张写了名单的薄纸,在这一瞬变得沉甸甸的。 “事不宜迟,王爷,咱们尽快上路吧?” 说着,姜真跺了跺鞋上的冰碴子。 此时暴风雪停了有大半天,但户外温度还是在零下十多度左右,只要站着不动弹,一眨眼的功夫,雪地靴能冻在地上,拔不出来! 景湛收回思绪,“好”。 山洞口不大,仅能容两个成人并肩通过。 姜真和姜雪走在景湛前面,萧誉举着火折子,与景湛并排前行。 长归和乐池紧随其后。 这个洞穴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温度明显地在逐渐变低,景湛判断大约再走小半刻的功夫,能走出洞口。 这么想着,绕过一个长弯道,走了小半刻,前方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火光。 景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现在的洞穴是人工凿成的。 很快,队伍停在了一处火光密集的平地。 平地上正站着二十来个男子,他们每人身旁都有一个被组装起来的简易雪橇。 这个雪橇大,能容两个成人前后坐上去。 这大约便是天墟堂通行万仞山的法宝了! 果不其然,姜真指着那些雪橇,语气里有些自豪,“王爷,您看,就是用这些雪橇过万仞山。” 景湛面上有些诧色,“堂主大智。” “王爷过奖,这是游儿和雪儿想出来的主意,”姜真如实答道。 一旁的姜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景湛,突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随着两个队伍的靠近,萧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发现中间雪撬旁边站着的那位丹凤眼男子,看景湛的眼神有些闪烁。 那是姜真的得意弟子周游。 据说是在三个月大的时候,被人父母遗弃在雪地里,被路过的姜真发现时,早被冻得奄奄一息,看着格外可怜。 姜真心善,将他抱回了天墟堂。 以萧誉的判断,他这种眼神是心虚的表现之一。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萧誉没有出错。 只凭一个眼神,萧誉不敢断定,此人是否当真有什么坏心思。 从这一刻起,萧誉暗地里,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周游的举动。 可惜,他们接下来要蒙上眼了。 “游哥哥,快将黑布条拿过来!咱们早些出发!”姜雪冲着丹凤眼男子摇了摇手。 闻言,周游提着一个布袋,疾步走到景湛一行人面前。 姜真满是茧子的手,从布袋里取出一个黑布条,双手递到景湛面前,“王爷,请。” “好,”景湛伸手接过。 很快,景湛这边的人,人手一个黑布条。 姜真伸出左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王爷,请移步到雪橇上,老夫与您同坐一个雪橇,上了雪橇,您再系上布条。” “好。” 萧誉跟着景湛的步伐,眼睛却是看向站在姜雪旁边的周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周兄弟,萧某与你同坐一个雪橇,不知周兄弟意下如何?” 周游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刚想要开口拒绝,却听到姜雪的声音,“好啊!游哥哥,我不用你带!我正好能带一个人呢!” 这时,姜真看了过来,肯定了姜雪的想法,“雪儿,那你带着乐池小兄弟,跟紧我。” 周游袖子下的手捏紧了一个物件,面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萧将军有请,在下荣幸之至。” 第113章 魔毯 走得近了,景湛才看清楚,那雪橇底下,竟然是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 隐约能听到附近有机械的轰鸣声。 这个山洞离万仞山有十多里的路程,想必来跟这个轰鸣声有关。 景湛坐到铺着软毛皮的木板上,用黑布条蒙上了双眼。 四周顿时漆黑一片,那机械的轰鸣声似乎更明显了些。 姜真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将雪橇左侧面的一根铁杆举起,放到右侧,铁杆刚好横在景湛的膝盖上方。 “王爷,您抓好前面的铁杆,一路切记不可松手。” 闻言,景湛将戴着手套的手握在了铁杆上。 在景湛身后的雪橇上,萧誉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游,才系上了黑布条。 不一会儿,一行人都坐上了雪橇。 景湛只听到一个清脆的铃声,一连响了三声,紧接着,听到一个铃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微弱,依稀能辨别得出来,也是响了三声。 很快,景湛感觉到脚下开始颤动起来,过了几秒,整个雪橇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同时,机械的轰鸣声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若是想要说话,必定是要提高嗓门,才能让人听得见说的是什么。 难怪,姜真提出了不可高声说话的要求。 景湛坐在雪橇上,能感觉到他们现在是在往上前行。 前行的速度并不快。 但走了半个时辰后,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已处在一个高坡上。 空气已有些稀薄。 温度也越来越低。 眼前一片漆黑,能判断出来还在山里。 耳边只能听到机械运作的轰鸣声。 就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景湛感觉到眼前一亮,雪橇缓缓停了下来。 紧跟其后的萧誉心里微松,颇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一阵劲风吹来,几乎将蒙在眼上的布条吹掉。 倒是没有人顺势揭开布条,反而是动作一致地抬手扶住了布条。 这不由让姜真在心里暗暗点头。 “王爷,咱们现在处在山顶,接下来是直接滑下去,您保持好呼吸,”姜真转头,对着景湛低声嘱咐。 姜真的话夹杂在风里,传到景湛耳边。 “姜堂主放心,本王会注意的。” 其实姜真不说,景湛也已猜到会是这样。 从那个雪橇移动的那一刹那,他想到了苏浅提过的魔毯。 那一日刚入秋,恰逢景湛休沐在府中,苏浅提出要让景湛读话本听。 那话本里,讲的是一个书生在雪地里遇到狐妖的爱情故事。 里面大段描写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对话。 景湛翻了几页,微红着脸合上话本,伸手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本《楚辞》,“阿浅,听这本可好?” 躺在榻上的苏浅,瞥了一眼封面的字,“不好,”顿了顿,“等冬天的时候,咱们找个山滑雪吧!” “为何不去结冰的湖面滑?” “湖面风大,凹凸不平,若是遇上逆风,便滑不动,山地滑雪,就可以一直滑到底,可有意思了!” “山上若是都被雪覆盖,人如何能上去?”景湛有些不解。 毕竟,使用轻功,也需要借力,若是不慎踩到松软的雪,那就危险了。 苏浅用小手撑着下巴,痴痴地看着景湛,“用魔毯呀!” “魔毯?” “阿湛,给我支笔,我画给你看!” ...... “呼呼呼......” 四周排山倒海般的风声,将景湛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刚听到一声,“王爷抓稳了!” 身体陡然向下倾斜,倾斜角很快达到六十度。 景湛本能地想用内力,稳住身形,又想到姜真的要求,连忙调整好姿势,抓紧了铁杆。 雪橇滑行的速度很快,一开始景湛能感觉到是呈之字形滑行。 经过七八回突然悬到空中,又猛的落到地上,景湛也没心思去琢磨,目前身在何处。 只想让这雪橇赶紧停下来。 这再来几次俯冲后仰,铁打的人也快颠散架了! 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萧誉,嘴里一直在嘀咕着什么。 坐在前面的周游竖着耳朵听,也没听出他在说什么。 不过周游感觉得出来,萧誉嘀咕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一想到这,周游嘴角扯了扯,手下却是刻意地将雪橇的滑行幅度,拉到最大! 两人的雪橇在下一个山丘,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才砸落在地上,继续滑行。 “我...去...”萧誉嘀咕出了声。 不是他想出声,而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靠滑雪橇,来通行万仞山! 这速度他好爱! 如果不是有严令要求不得高声说话,萧誉想大喊三声,“刺激!” 结果可想而知,这里面只有萧誉的表情是最狰狞,同时他又是最兴奋的那个人。 毕竟,对于他这个从没见过雪的人来说,这是人生第一次滑雪! 当然,这也成为了他最难忘的一次滑雪。 滑行的时间很长,逐渐适应了颠簸的景湛,此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何苏浅提的魔毯,会在这里出现? 大宛和东离几乎不下雪,不会有这个。 下雪程度能滑的只有北冥和天齐。 据他所知,由于距离的问题,苏浅从未到过北冥和天齐。 难道说,姜真的徒弟周游和女儿姜雪与苏浅曾有过交集。 不对,这说不通。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景湛似乎刚想到了一个什么,正想要去抓住时。 只听“嘭”的一声,姜真第n次稳稳地将雪橇落在了地上,随后,雪橇又急速地滑行着。 这一打岔,景湛感觉他的脑袋也像是砸到了地上。 刚刚想到什么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他前面的姜真,满是褶子的脸上,似乎是写上了我很认真四个字。 这是姜真滑行这么多次,第一次把自己滑出了汗! 明明这风大得能把人吹透。 谁让他身后带着的是,他尊贵的好友蒋天行的徒弟呢! 又不是自家的徒弟。 要是景湛出了一点儿差错,老蒋不得一个巴掌给他拍个粉碎啊! 好在,终于滑到一半了! 接下来的坡度没有那么陡,基本不会再有悬空的时候,除非是翻车。 不过,这也是真正考验技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连雪橇带人直接落进湖里的! 刚这么想完,姜真眼前快速划过一个影子,正直直地飞向湖里! 第114章 这...玩命啊! 姜真定睛一看,那正是自家闺女姜雪的雪橇! “雪儿!”姜真低呼。 好在,姜雪自小会游泳,之前也掉过一次冰湖。 不明真相的姜真,手里还是加快了滑行雪橇的速度。 刚放慢下来的速度,大约是五十迈,瞬间又回到了八十迈! 坐在身后的景湛问道,“姜堂主,发生了何事?” 姜真定了定心神,“王爷,是雪儿和乐小兄弟的雪橇,往冰湖里的方向去了。” 闻言,景湛的脸色有些黑,“乐池不会游泳。” 姜真愣了愣,刚要说话,眼前又过去了一个影子,“......游儿跟过去了!” 周游,人如其名,看到一个小水坑,都恨不得扎下去游两下的人,游泳技术自然是不差。 而萧誉和周游在一个雪橇,萧誉从小在海里游泳,别说捞一个乐池,捞十个乐池也是轻松的。 这么一想,姜真又把速度降到了五十迈,向身后递了一个物件,“王爷,您可以慢慢揭开布条,带上这个护目镜。” 而与周游同坐一个雪橇的萧誉蒙着眼,并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 周游也顾不上解释,直接一顿操作下来,他们的雪橇直接悬空! 又悬空了! 萧誉心中窃喜,不自觉地露出一排白牙,平日寡言少语的将军,此刻开心得见牙不见眼!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 按他坐了这么久的经验,最久的时候悬空半分钟,便会落到地上。 可这一次,悬空了快一分钟,而且能感觉到整个雪橇,是呈抛物线下落的趋势! 这不是滑雪! 这...是跳崖的感觉! 顿时,他脑中警铃大作,想到了不久前周游在洞中的眼神,厉声道,“周游,你在做什么!” “不说的话,别怪本将军不守约定!” 周游直盯着前方的雪橇,声音有些紧张,“萧将军,你揭开布条吧,雪儿他们往冰湖里去了,咱们跟过去。”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萧誉揭开了布条,阳光刺眼,雪又反光,再加上寒风直往眼睛里灌,他的双眼充血,一时间无法睁眼。 缓了好一会儿,他睁开了一条缝,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确有一个黑影,也在急速掉落。 萧誉目测了一下现在的高度。 海拔大约是有百十来米。 这...玩命啊! 掉落的速度太快,萧誉只能眯着眼,俊脸被风刮得变了形,仔细看的话,他的脸隐隐有了好几个血点子。 不过,这个时候,他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心想着尽快将乐池捞起。 乐池那小子只是表面看着瘦! 景湛这边刚将护目镜带上,刚适应好眼前灰扑扑的视野,正在定位前面两个雪橇的位置。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咚”。 这是第一个雪橇落水的回声。 景湛用力地睁着大眼睛,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两个小黑点,正是萧誉和周游,径直从空中跃向湖里。 冰湖的冰很薄,第一个雪橇是径直砸了上去,冰面不停地发出破裂的声音。 心里牢记不可高声说话和使用内力的乐池,一路紧咬牙关,直到头砸到冰面,也只发出一声闷哼。 “喂,人呢?!”姜雪浮出了水面,可湖面的大风,把她的话吹得七零八落的。 同时,她也听不清四处的动静,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在姜雪在看了一圈周围,没有收获,她猛吸一口气,扎进了冰湖里,试图寻找乐池的身影。 这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乐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放松身体,才勉强不让身体快速下沉,在呛了几口冰水后,终于在水面上露出了半个头。 他艰难地张口,“...救...命...” 一张口,又喝了几口冰水,他感觉身体突然沉得厉害。 “乐池!” “雪儿!” 周游和萧誉是同时入水的。 第一时间竟没看见一个人影!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刚要扎进水里寻找时,身后传来了动静。 “游哥哥!” 周游和萧誉迅速转头,只见姜雪单手拎着失去意识的乐池浮出了水面! “乐池!” “雪儿!” 过了许久,景湛所坐的雪橇,才在一处草甸上停了下来。 十米开外,临时搭了一个简易的茶棚,站着几十号人。 萧誉朝着景湛遥遥打了个手势,大意是乐池平安无恙。 此时,乐池正坐在一块木板上,低垂着脑袋,捂着胸口,哇哇地连声吐水。 一旁的姜雪吐了吐舌头,乖巧地站在周游身旁。 其实那不是站,是猫着腰躲在周游身后。 只见她的视线一会儿飘向乐池,一会儿飘向雪橇的停放点,找她爹的身影。 景湛下了雪橇,大步流星地朝着茶棚走去。 乐池是他的侍卫不假,但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姜真的脸又红又白,赶紧小跑了几步,追上了景湛,一对上景湛面无表情的脸,他瞬间有些腿软,“王爷,您消消气,雪儿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景湛抬手打断他的话,“姜堂主,不必紧张,本王不怪她。” 听他这么说,姜真的心略微松了松,“多谢王爷海涵。” 不说姜雪有意还是无意,仅凭姜真送他们这一程,景湛也是感激不尽的。 景湛一边走,一边抬手摘掉护目镜后,这才发现天色是真的暗了下来。 刚走到茶棚,空中隐约开始飘起了小雪花。 “王爷,”萧誉迎了过来,其他人自动地站到了两边。 景湛点了点头,看向靠在长归肩上,吐得浑身无力的少年。 乐池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眼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恐,“王爷,我没事,多亏姜姑娘救了我。” 景湛点头,搭上了乐池的脉,脉象还算平稳,试探地问道,“你要不要......” 刚听了个开头,乐池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抱紧景湛的胳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王爷,我要跟您一起找王妃!” 景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不送你回去。” 一旁躲在周游身后的姜雪,看到父亲姜真朝这边她走过来,立刻捂住了脸。 还没等姜真开口,她小声呜咽起来,“娘,我好想你,爹要打我......” 第115章 箭在弦上 姜真这一路又急又气,现在一听姜雪的哭音,中气十足,就知道她一点儿事也没有! 姜雪的娘亲去世得早,但凡她一闯祸,必定先哭着喊娘! 哭得越惨,事越大! 其实,姜真也从未动手打过她。 “行了,爹不打你,王爷说了不计较,你跟我过去道个歉,”姜真软了语气。 一听这话,姜雪的抽泣声戛然而止,拿开手,从周游身后钻出来,露出冻得白里透红的小脸,“真的?” 姜真眼里露出一丝心疼,“爹何时骗过你,快过来,跟爹过去。” 看着姜真的表情还算和蔼,姜雪虚抹了一把没有泪的眼角,这才从周游身后跳出来,“爹。” 姜真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没伤着吧?” “没有,我好着呢。” 父女俩低声说着话。 周游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俩的互动,眼中露出一丝艳羡。 “游儿,你也过来,跟为师一起去,”姜真向周游招手。 三人并肩走到景湛一行人面前,乐池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姜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姜真微微倾身,“王爷,乐小兄弟,实在是对不住,是小女一时没有控制好方向,害得乐小兄弟落水。” 方才姜雪已经将事情经过,详细地给他描述过。 原来并不是姜雪没有注意控制速度,而是她没有想到看起来瘦不拉几的乐池,那么沉! 他们在过最后一个山丘时,那里地势的确陡峭,悬空起来的时候,带来的惯性太大,姜雪根本控制不住! “姜堂主,此事说到底,还是本王给你们添了麻烦。” 姜真连忙摆手,“这是老夫该做的。” 说着,姜真的视线落到了乐池身上,只见少年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两个梨涡,朝他客气地笑了笑。 姜真心里也有些嘀咕,这个乐池,看起来真的瘦啊! 不过,从姜真第一次看到乐池,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以至于,姜真这几天一直亲切地他为乐小兄弟。 直到与景湛告别五日后,他才终于想起来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一天,外面的天是灰蒙蒙的。 姜真带着姜雪一行人,赶在了晚饭前,住进了一处二层小客栈里。 “爹,游哥哥不在,我好无聊啊,”姜雪一边喝茶,一边抠桌角。 眼下正值年关,周游身为他的得意弟子,自然承担起了与各个分堂主的应酬。 姜真瞥了她一眼,“他有正事,过些天就回来。” 姜雪哼了一声,“要是他错过了我的生辰,我可不原谅他!哪怕他给我补多少礼物都不成!” “临走前,爹告诉他了,他会赶在元宵节前回来的,”姜真安抚道,神色突然迟疑了一瞬,“...元宵节...” 只见姜真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桌子颤了颤,他想起来了! 姜雪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茶渣,看着一脸狂喜的老父亲,顿时来了精神,“元宵节怎么了?您怎么这么激动?” “让爹缓缓,再告诉你......” 而此时,乐池与长归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一脸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坐在马车里的景湛合着眼,打了个盹,正梦到了苏浅与他同坐马车回王府。 哪怕他知道,他是在梦境里,他也不愿立刻醒来。 那种怅然与失落,他再清楚不过。 附近不时传来的动静,还是强行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靠在软垫上,垂着眼眸,任由心里的痛苦蔓延。 萧誉骑着马,放缓了速度,身后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里的杀气越来越浓。 前方有巨石,有树林,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两侧左侧是山,右侧是悬崖。 后方的地势较为平坦,不适合藏身。 看来这是一场硬仗! 低调行路这么久,走得又快又急,加上北方大雪纷飞,他们可是连一波山匪都没遇到过。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伏击? 除了前不久遇到的周游,萧誉想不到还有谁。 就算不是周游,来人也一定与他有关。 萧誉勒停了马,语气肯定,“出来吧,我知道是你,周游。” 蒙面隐在巨石后的周游,心里倒也不吃惊,他的丹凤眼眯了眯,不答话,只做了一个手势,“杀!” 他的声音很轻,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楚。 “果然是你!”萧誉手中蓄力,朝着巨石打去。 巨石发出“嘭”的一声,瞬间四分五裂,尘土飞扬。 灰蒙蒙的天色一下变得更灰暗了。 周游提气落到一个树枝上,“萧将军好功夫!” 萧誉的右手往前摇了摇,几乎在一瞬间,两拨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景湛此行带的人是暗卫,每一个人的身法剑术都是百里挑一的。 以萧誉的判断,周游带的这些人也不差,从功夫上看,这不是天墟堂,倒是有些军营风格。 萧誉不客气地朝周游打过去一掌,“你听命于谁?!” 周游没想到萧誉出掌这么迅速,反应慢了一拍,堪堪躲过这一掌,狼狈地落到另外一棵树上,他提起袖子,发现少了一大块。 “无可奉告!” 话音刚落,萧誉的一掌又来到了周游的面门,“既然如此,本将军便替天墟堂清理门户!” 来不及闪避,周游只得接下这一掌,退了几米远,才站稳。 “我来此,的确与天墟堂无关!” 萧誉冷笑一声,一眨眼间,持剑横在了周游脖颈上,“再给你一次机会,背后主使是谁?!” 周游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似乎没想到,萧誉的功夫如此高深。 可惜...... 只见他扯下面巾,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笑得释然,“萧将军,你中计了。” 闻言,萧誉连忙一掌拍晕了周游,往景湛的方向看去。 刀剑发出激烈的击打声,两拨人还缠斗在一起,暗卫营占了上风,只是不知何时,四周出现了黑压压的弓箭手!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最要命的是,萧誉发现,周游的身份似乎并不重要。 至少,周游被擒,其他人根本不搭理! “王爷!” 若是逃不出去,他也要护景湛到最后一刻,萧誉心想。 “别过来!”景湛沉声道。 第116章 惊醒 萧誉充耳不闻,提着昏死过去的周游,落在了马车旁边,挡在景湛身前。 暗卫营很快结束了战斗,护在马车周边。 飞扬的尘土散去后,能清楚地看到数以万计的箭矢。 萧誉咽了咽口水,手心捏了一把汗,放低了声音,“王爷,箭太多,我掩护您撤退!” 没等景湛回答,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一个都跑不了。” 一听这个声音,景湛基本已经确定幕后主使。 普天之下,能在这个时候,不遗余力置他于死地的除了睿王,还有谁? 景湛轻笑一声,声音冰凉,“睿王的胃口倒是不小。” 听了景湛的话,方才出声的蒙面男子愣了一下。 他从未在摄政王面前露过面,怎么能一下判断出他是睿王派来的人? 只不过,看出来又何妨?! 他为这次伏击,做了万全的准备! 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里所有人都插翅难逃!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隐藏身份,桀桀桀地笑了起来,“摄政王,可有什么遗言要留?” “放肆!”萧誉大怒,手心翻转,一掌打向出声的男子。 男子反应极快,抬手轻松接下这一掌,“大名鼎鼎的萧将军,也不过如此。” 萧誉心中大震,能这么轻松接下他八成功力的人可不多。 此人的功夫,不在陈虑之下! 他身后的景湛也面色微变,“星月神教的掌法。” 星月神教,是被江湖人人唾弃的歪门邪道。 江湖传言,修习星月神教的独门掌法第一步是自宫。 其掌法招式极为阴险狠辣,若是修炼至最高重,可自由吸干旁人的功力。 因此,为江湖正道所不容。 近些年来,星月神教也近乎是销声匿迹。 想不到,竟然是依附了睿王! 男子收了掌,背在身后,“摄政王好眼力!” “睿王真是广纳贤才,”景湛咬重最后两个字。 若他和萧誉齐力,或许能与此人一较高下。 只是对方有这么多箭,随时都能将人射成刺猬。 眼下敌我悬殊,绝不是硬拼的时候。 这时萧誉回头,与景湛对了一下眼神,无声无息之间,两人定下一个策略。 男子哈哈一笑,声音又阴又柔,不辨雌雄,“摄政王谬赞,贤才谈不上。” “看在您是个大人物的份上,传本教主令,每个人不许手抖,都给本教主射得准些!” “放箭!” 话音一落,密密麻麻的箭从四面直冲景湛一行人! 与此同时,东离皇宫章台殿里。 “啊!”苏浅梦中惊坐起,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靠在床角附近一把椅子上值夜的青黛,立刻向苏浅的床奔去,“娘娘,您怎么了?” 苏浅垂着脑袋,半睁着眼,呼吸仍有些急促,“我......” “阿眠!” 只见一身明黄寝衣的墨染,一阵风似的掠进了内室,坐到苏浅的床沿上,放轻了声音,“做噩梦了?” 章台殿被墨染保护得如铁桶一般,哪怕是一只蚊子飞进来,也得被逮起来查一查。 即便如此,墨染还是坚持要宿在苏浅附近。 这不,寝殿两侧分别有东西两个暖阁,墨染宿在东暖阁,却又直接打了一个门,直通寝殿的内室。 美其名曰,一切为了照顾苏浅和两个未出生的孩子! 好在经过前几个月的行路,苏浅习惯了墨染住在一墙之隔的隔壁。 因而,对墨染这一番动作,她只是翻了翻白眼,倒是没有说什么。 这样一来,苏浅这边只要有什么动静,墨染的确会第一时间赶到。 苏浅抬起有些发白的小脸看向墨染,声音有些颤,“阿染,我梦到了好多箭......” 墨染长手一伸,揽过苏浅的肩,心疼道,“不怕,梦是假的。” “可我感觉那个梦好真实,”苏浅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小脸还是紧绷着。 墨染抬手戳了一下苏浅日渐圆润的小脸,沉吟片刻,耐心地问,“那阿眠可看到是那些箭在何处,可有人中箭?” 他问得这么认真,苏浅反而答不上来,脑海中现在仅存那万箭齐发的画面。 别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苏浅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没看到。” 墨染嗯了一声,手里加重了力度,“那阿眠现在还觉得那个梦境真实吗?” 苏浅抿了一下唇,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经过墨染这一打岔,她紧绷的小脸也松了下来。 墨染揉了揉苏浅的脸,试图让她的脸不再发白,接过青黛准备好的温水杯,递到她唇边,“来,喝口水。” 苏浅神色蔫蔫的,刚想说不想喝,一对上墨染灼灼的眼神,还是乖乖地喝了两口。 看着苏浅仍心有余悸的模样,再睡也睡不安稳,墨染心疼道,“阿眠,起来走一走再回来睡,可好?” “嗯。” 说着,苏浅掀开被子,滑下了床,墨染弯腰给她穿上软鞋,起身拿起青黛捧着薄毛绒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寝殿修得极大,每一处都烧着地龙。 在这寒冷的天气,若是光脚踩在地上,也不会觉得凉。 两人并肩,苏浅身子重,走得慢。 不过墨染早已习惯了她的步伐,小心地扶着她的后背,走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走出了内室。 一抬眼,便看到了东暖阁的门大开着。 见苏浅看了一眼那扇不太和谐的门,墨染嘴角勾了勾,声音又低又磁,“去我的卧室转转?” 苏浅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自从上次墨染突然吻了她,她那一日都没搭理墨染,直到墨染将她堵在墙角,郑重承诺,在苏浅答应做他的皇后前,不会冲动行事。 两人的相处这才回归到了正常。 看苏浅这样,墨染也不恼,语调反而更轻快了些,“我在睡前,看到母后送来的腊梅有一些花苞开了,咱们过去看看?” “真的?!”苏浅眼里带了一丝惊喜。 墨染脚下一顿。 腊梅有他的卧室好看?! 那明日让母后再多送些来吧! 墨染只感觉手里一空,苏浅已迈着大步,直直朝寝殿前方走去,“阿眠,走慢些!” 第117章 热泪 烛光摇曳。 暖光下,那一排价值不菲的琉璃花瓶,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每一个花瓶里,插着四五枝腊梅。 还没到花瓶前,苏浅已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连忙激动地小跑了几步,在花瓶前站定,猛地吸了一口气。 沁人心脾! 看着这些下午还是含苞待放的腊梅,现在盛开了一小部分,苏浅脸上不由带上了一层笑意,抬头看向墨染,“阿染,你快来闻!” 墨染笑着低头靠近一枝开得正好的腊梅,鼻子嗅了嗅。 “香吧?” 平心而论,墨染对这些花草并没什么兴趣,因为苏浅喜欢,他也爱屋及乌地帮她留意起花草。 墨染笑着点头,目光深深,“香。” 不过,你更香。 这句话在他舌尖打了转,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只见苏浅挺着大肚子,现在却身轻如燕地在腊梅花瓶前走来走去,像是要把每一个花瓶里的腊梅都记在心里。 看着她逐渐被腊梅转移走了注意力,墨染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浅打着哈欠走到墨染身旁。 墨染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打趣道,“开了多少朵?” 苏浅狐疑地看了一眼墨染,她刚刚的确在数! 站在逆光下的墨染,宽松的寝衣显出他的身材高挑,本就精致的五官,此刻更加深邃迷人。 眉宇间的傲气褪去后,只剩下慵懒和魅惑。 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苏浅连忙收回视线,“二百三十八!” 闻言,墨染嘴角一抽,“你还真数了!” “给自己数困了吧?哈哈哈!” 苏浅白了一眼墨染,“你还是安静的时候好看。” 墨染愣了愣,凑到苏浅耳边,轻声道,“阿眠什么时候都好看!” 苏浅垂头看着大肚子,声音有些闷,“我胖了!” “肉肉的更好看,”墨染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时辰不早了,现在回去睡?” “嗯。” 或许是方才数数的缘故,苏浅躺下没多久,就呼吸沉沉了。 墨染低声嘱咐了几句青黛,才转身离去。 回到东暖阁,墨染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在他的印象里,苏浅在平安堂时,做过几次噩梦。 现在做噩梦,他只想到一个可能。 “雪枫,姜二可有信来?” 雪枫从暗处走出来,“禀陛下,没有,应当是大雪封山耽误了。” 墨染嗯了一声,“星移到哪儿了?” 提到星移,雪枫的精神有些振奋,“他明日进扶风城!” 这倒是个好消息。 “知道了,传信给他,将人直接请到宫里来。” “是!” 雪枫离开后,墨染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缓步踱进了寝殿的内室。 看着苏浅睡得安稳,这才回到东暖阁躺下。 翌日午后。 午休起来,苏浅第一时间,是去看腊梅有没有盛开得多一些。 墨染见她实在是喜欢,直接命人,在腊梅旁放了躺椅和茶水糕点。 苏浅正悠哉悠哉地吃着红豆糕,哼着小曲,欣赏着腊梅,十分惬意。 刚哼完一曲,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脚步声。 不用转头,苏浅也知道是墨染。 “阿眠,你看谁来看你了?” 苏浅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接道,“谁呀?” 不过,苏浅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本能地回头,看到门口站了一个笑得温婉的美貌女子。 苏浅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再看向门口。 顿时,她的眼里像是开了水闸,哗哗掉泪,大喊道,“娘亲!” 黎念的眼眶有些湿润,声音有些哽咽,快步走到苏浅面前,“浅浅!” 不知何时,墨染挥退了伺候的宫人,站到了阁楼的二层,眼睛眺望着远处,耳朵却是竖着,在听苏浅母女俩的动静。 只听到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快地哭了一场,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哭声停了,墨染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心里牢记着,那位民间大夫写的注意事项。 孕妇不宜哭太久。 黎念爱怜地用手绢,给苏浅擦拭眼角还在不断涌出的热泪。 “浅浅啊,别哭了,你怀着孩子,到时候生出来两个小哭包,可怎么办?” 闻言,苏浅破涕为笑,一把扯过手绢,抵在眼角处,仰着头,强行不让眼泪再出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要生两个小哭包。” 黎念看着苏浅孩子气的动作,喉咙有些发紧,她千疼万爱的女儿,如今也要生孩子了。 “好好好,不生小哭包。” 一开始得知苏浅决定真要嫁给景湛,黎念还有些担心,不过苏浅一向是有个有主见的孩子。 两情相悦,她是过来人,自然也懂其中滋味。 后来苏宸去了天齐,回来说景湛对苏浅极好,她提了大半年的心才堪堪放下。 谁知,没过多久,两人竟然和离了! 在来的路上,黎念从星移口中得知,苏浅伤透了心,已服下了绝情丹。 绝情丹的功效和副作用,黎念略有耳闻。 这样一来,她倒是不好再去提起过去的事。 想到临走前,老苏还拿着七八封天齐国书发愁。 她知道孩子的生父景湛,在找苏浅。 可不论如何,女儿做什么决定,她是无条件支持的。 眼下,苏浅做了墨染名义上的宫妃,在这里休养,怎么看,都像是在躲避景湛的寻找。 其实,黎念心里清楚,小时候的墨染便对苏浅有意,只不过苏浅一直中意翩翩君子的云初,对生性傲娇的墨染没什么好感。 虽不知这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如今又走到了一处,从她的观察来看,墨染对苏浅的感情似乎更重了些。 “娘亲,娘亲,”苏浅放下手绢,伸着五个指头在黎念面前挥了挥。 黎念这才回过神来。 “娘亲刚刚在想什么?”苏浅一脸好奇。 黎念爱怜地摸了摸苏浅的脑袋,“娘亲在想,我家浅浅也要做母亲了,仿佛你昨日还是一个哭着喊娘的小丫头。” 苏浅红着脸地眨了眨眼睛,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还刚哭着喊娘呢! 第118章 伤疤 母女俩叙了好一阵的话。 苏浅得知,是墨染半个月前派人去接黎念的。 虽然苏浅从未提过想家,但她上二层阁楼时,偶尔会望着大宛的方向发呆。 最重要的是,黎念将会留在这里,陪她生完孩子! 大宛到东离,一个来回,需要一个月。 临行前,黎念跟苏岩庭商量好的是,陪女儿一个月后回大宛,等苏浅生孩子时,再提前过来。 可一看到苏浅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她那句住一个月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黎念在身边,苏浅秒变成长不大的小丫头,先前对于生孩子的恐惧,无形中已消散得七七八八。 “娘亲,我带您先熟悉一下这个寝殿!”苏浅站起身,挽上黎念的胳膊,脸上神采奕奕。 黎念笑着点头,“好。” 苏浅自然是拉着黎念,先来到殿门附近。 “娘亲,这是墨染的母后送来的腊梅!香吧?!” 黎念看着苏浅显摆的可爱模样,紧绷的心弦逐渐放松下来,“香。” 女儿在外,信上写得过得多好,身为母亲,她总是担忧的。 不过,只粗看一眼,这章台殿的布置,黎念便知道女儿在这里,住得自在。 看了一会儿花草,两人沿着一条长廊,踏进了西暖阁,这里空间极大,但只设了两间婴儿房和两间客房。 踏入第一个房间,黎念看到了满屋的粉色系,仿佛整个房间都在冒着粉色的泡泡。 苏浅看出母亲大受震惊,连忙介绍道,“娘亲,这是阿染给小羽儿准备的。” 说实话,苏浅一开始也不习惯这么粉色的布置。 毕竟她小时候可没看到过,这么多粉嫩可爱的玩具! 看得久了,她感觉这样的布置,似乎也没那么炸眼球。 听苏浅这么说,黎念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嗯,墨染用了心思。” 说着,黎念的视线落到了眼前的桌子,大桌上放着精美的茶具,紧挨着的是一个小桌和两个小凳,小桌上摆着五斛粉色的东珠。 粉色东珠罕见,只一颗就价值连城。 这里有五斛! 看得出来,这是准备给小羽儿玩的。 转了一圈,黎念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第一次清楚认识到,国与国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 难怪东离国野心勃勃,看来的确是有一统天下的家资。 “娘亲,女儿带您去看临儿的房间,”苏浅笑盈盈地拉了拉黎念的手。 “好。” 这一次,黎念做足了惊叹的准备。 然而,踏进房间,她却傻了眼。 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常见的家具摆设,中规中矩的布置,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可能是不远处的小木马! 苏浅也正指着那个小木马,“阿染说,每个男孩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所以他先给临儿做了个小木马。” 墨染的原话是,整个东离将来都是墨临的。 黎念点头赞同,“他说的是对的。” 西暖阁。 墨染手里举着一本书在看,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外面飘。 雪枫喜滋滋地走了进来,“陛下,良妃娘娘那边要用晚膳了,派人来问您要不要过去一起用膳?” 总算是想起他了! 墨染嘴角微微扬起,摇了摇头,“孤今晚去慈宁宫用膳。” 雪枫忍不住啊了一声,转念一想,自家陛下这是在丈母娘面前,疯狂刷好感呢! 当初若不是东离与北冥联合出兵,苏浅也不会去天齐和亲。 不知不觉中,夜色渐浓。 黎念陪着苏浅进内室,自然是看到了那扇不太协调的门,揶揄地看了苏浅一眼。 苏浅连忙摆手解释,“娘亲,阿染一般不走这个门的。” 黎念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没再说话,扶着苏浅往里走去。 洗漱一番后,苏浅换了一身雪白的寝衣,从净室里走出来,站到黎念面前,“娘亲,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下吧。” “阿眠,让娘亲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苏浅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黎念也跟着墨染,叫她阿眠。 而是伤口有什么好看的? 看着黎念坚持的眼神,苏浅只好解开了上衣的三颗扣子。 伤口愈合后,涂了一段时间去疤痕的药膏,从发现有孕开始,便没再继续涂。 那道食指长的伤疤,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黎念根本无法想象,她的女儿当时有多么地痛苦。 若不是墨染及时赶到,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黎念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直抹眼泪。 苏浅慌张地拿手绢给她擦泪,“娘亲,我不疼,我不疼的。” 她这一说,黎念的眼泪更多了。 在这一刻,黎念又悔又恨,悔的是当初怎么没有劝一下女儿?!恨的是景湛怎会如此对待她的闺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景湛正身陷困境。 在万箭齐发后。 值得庆幸的是,星月神教宦晁的功法并未练到最高重。 景湛这才得以一己之力,抗下了星月神教宦晁的掌风。 一旁的萧誉联合长归和乐池,则是撕开了左侧悬崖的口子。 景湛一行人直接跳下万丈悬崖,刚落地不久,迅速地找了一个简陋的山洞藏身。 景湛靠在一个石头上,闭目调息。 宦晁的掌风比想象中的更为狠辣,尽管已服下萧誉准备的两颗药丸有一会儿了,但他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还是一片混乱。 平复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其他人的情况更糟。 萧誉强行咽下不断上涌的血气,坚持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有马蹄声! 心道不好,应该是星月神教追上来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还有其他可藏身的地方。 现在所有人都身受重伤,几乎没有迎战的可能。 马蹄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清楚人声。 “给本教主仔细地搜!” 是宦晁的声音。 果然是他! 他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听得萧誉头皮发麻。 萧誉转头,看向身后双眼紧闭的景湛,他脑海里只出现了四个字,在劫难逃! “教主!那里有个山洞!” “走,过去搜!” “是!” 第119章 绝处逢生 萧誉站到景湛身前,大手捏紧了拳头,急得直冒冷汗。 “萧将军。” 声音很飘。 是乐池的声音。 他一开口,嘴角便溢出了一丝血迹。 萧誉转头看向靠在石壁上的乐池,“乐池,怎么了?” “你往天上看。” 萧誉不解地抬头,只见高空中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 是求救信号! 萧誉神色激动地再看向乐池,想要确认,却发现他早已昏倒在地,“乐池!” “教主,那边有动静!” 蒙面男子嗯了一声,扬声道,“摄政王,萧将军,这是要跟本座玩捉迷藏?” 顿时,整个山谷里回荡着宦晁的声音。 尖细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正在闭目调息的景湛等人,不得不强行停下,睁开双眼。 萧誉正在给乐池传内力,心里着急得想要咆哮。 “你停下,让本王来,”景湛走了过来。 萧誉不松手,“王爷,你现在不能再动内力。” 只有萧誉清楚,景湛的情况有多糟糕。 刚说完这句话,萧誉喉咙感觉一甜,这次怎么也压不下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传内力突然中断,昏过去的乐池也同时闷哼了一声。 萧誉还想要继续,景湛按住了他的肩膀,“本王无碍。” 说着,景湛抬手推向乐池,一股强大的气流缓缓涌向乐池的丹田肺腑。 没过一会儿,乐池睁开了双眼,知道是景湛在身后,忙道,“王爷,我能调息了!” “好,”景湛撤回了手。 这时,山谷里又响起了那个尖细的声音,“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这次还能不能跑掉?!” 说起来,宦晁这次也是开了眼。 竟然还有人跑得比箭还快! 可气的是,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难怪睿王会请他出手。 第一次失手,说到底是他低估了景湛的实力。 他敢保证,这一次景湛一定无路可逃! 他也意识到,若是景湛今日逃脱,他必死无疑。 无人应答,宦晁也不在乎,反正景湛得把命留在这里。 眨眼间,宦晁的人再一次将景湛一行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老规矩,不留活口!” 他的话音未落,山谷里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何人如此嚣张?”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悠扬的笛声,拉满了弓的射手们顿时头疼欲裂。 一个个抱着头打滚,惨叫声不绝于耳。 内力略深厚的首领们倒还能站着,捂着耳朵,用力甩头。 似乎想要甩掉这个笛声。 可他们不知道,越是抗拒,这个笛声越是往耳朵里钻。 宦晁内力深不可测,此刻的脑袋也有些眩晕,他眯起了眼睛,“九天玄冰音!”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天玄冰音是天欲雪的独门绝技。 算得上是天下无敌。 几乎不曾在世人面前出现。 江湖相传,天欲雪是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为世人所知。 有人说在昆仑山,有人说在天山,可没有人说会在这里啊! 转念一想,北冥也的确算得上是冰天雪地。 笛声不停,浑厚的男低音响起在耳边,“不错,阁下还算是见多识广。” 此时,宦晁心生去意,朝着领头的中年男子,打过去一个十成功力的掌风。 “撤!” 萧誉看着宦晁带着人落荒而逃,捏紧的拳头总算是松了下来。 刚才笛声一响,景湛就带着大家念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心诀。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天玄冰音! 萧誉愣愣地回头看乐池,原来这小子有这么强大的背景! 只是不知为何,乐池会在景湛身边做一个贴身侍卫。 正想着,三十来个白袍男子径直落在了萧誉面前。 萧誉退到了景湛的身侧。 “王爷,老夫来晚了,”当中一位浓眉大眼的高个中年男子朝着景湛抱拳。 说着,中年男子瞪了一眼景湛身旁的乐池。 景湛侧了侧身,只受了男子的半礼,“宗主来得及时。” “爹,”乐池叫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又往景湛身后站了站。 萧誉目不转睛地看着中年男子,原来这就是天欲雪的宗主啊! 他试图在男子脸上找出他与乐池的相似之处。 可惜,他只发现两人除了都是高瘦的身材,五官却并不是很相似。 乐行看着景湛一行人,个个脸色苍白,嘴角都挂着血迹,还有一个浑身是血,歪倒在不远处的地上,奄奄一息。 顿时又急又气,狠狠地瞪了一眼乐池,“臭小子,怎么不早些报信?!” 乐池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我还不是怕您逮我回去吹笛子。” “...唉!”乐行气闷地拂了拂袖子。 萧誉听得眼冒绿光,还有人不想学九天玄冰音? 两日后。 一处被大雪覆盖的大宅院里。 景湛一行人在乐行的相助下,内力大都已恢复了七八成。 只有一个人还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乐行看着床上脸色青白的男子,摇了摇头,“王爷,他中的是噬魂蛛,老夫这龟息丹只能延缓他十日的气息。” 噬魂蛛是星月神教的毒。 此人刚中毒不久。 景湛抿了抿唇,神色复杂。 周游是来刺杀他的,却在关键时刻,又替景湛挡了两箭。 这两箭本是不致命的,但周游闭眼前说的话很致命! “秦大哥或许可以解,”乐池站了过来。 乐池当时离周游近,但也只听清楚了只言片语。 他很确定的是,周游提到了苏浅。 景湛嗯了一声,这里回天齐,如果快马加鞭,十日内是能赶回去的。 另外,经此一遭,景湛也不得不回天齐一趟。 而睿王谋反第一步,自然是刺杀他。 虽然傅襄传信,说睿王在丰京城最近并无异样,但他身边竟有星月神教这样的歪门邪道。 “回丰京,即刻启程。” 萧誉和长归应声离去。 室内只剩下三人。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 “池儿,”乐行一脸殷切地看向儿子。 乐池眼巴巴地望着景湛,满脸写着带我回去。 景湛终于开了口,“宗主,眼下本王身边正需要乐池。” “爹,我帮王爷找到王妃,再回来!”乐池疯狂点头,这是他第n个不回家的借口。 第120章 名单 摄政王府。 披香阁。 秦珩一脸轻松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要说噬魂蛛毒已解的喜讯。 却发现景湛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睡着了。 连日来马不停蹄地赶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其他人几乎是一进府,就歪七倒八地躺倒在地上。 仿佛一个个吃了大量蒙汗药似的。 听到动静赶来的闻笙,见状,吓了一大跳,“秦珩快来救人!” 秦珩见惯了大场面,探了两个人的气息,就知道没事。 看着此时的景湛睡得沉,可眉心还是紧皱着。 秦珩心里嘀咕,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转身,拿起一个美人榻上的一个绒毯,轻轻地搭在景湛背上。 景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身形动了动,嘴里发出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 秦珩弯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阿浅,别走。” 秦珩站直了身子,把手揣进口袋里,轻叹一口气。 他是大夫不假,能治奇难杂症,唯独治不了心病。 他口袋里的手触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件,随即拿了出来,正是那装了一颗绝情丹的瓷瓶。 从未听说,世上有人能破解绝情丹。 而他正在如何研究破解。 没错,他是被迫的。 只见秦珩瞅了一眼紧皱眉头的景湛,慢悠悠地拿出一本厚厚的药经,坐在景湛对面,埋头研究起来。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一串侍女进来,点亮了室内的烛火,秦珩发现景湛还在睡。 除了劳累过度,他猜大约是景湛是梦到了苏浅,不愿醒来。 秦珩也不出声叫醒,反而是挑了挑灯芯,继续埋头翻着书籍。 翌日,丰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睿王被软禁了! 睿王府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 只进不出。 在这之前,朝中可是没有任何风声传出,这才是最可怕的! 丰京城里平日与睿王府关系不错的王公大臣们,一时间人人自危。 嗅觉灵敏的人,却是从中嗅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文华殿。 群臣正在议论此事。 景湛坐在首位,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京中露面了,大臣们发现他的神色,相较之前,似乎更加冰冷。 有人猜测,或许是此事过于尖锐。 也有人猜测,是他和离后心情不好。 坐在景湛一侧的景玄,紧绷着小脸,眉宇间带着一丝惊怒。 “摄政王,睿王何错之有?” “老臣觉得,睿王先前有救驾之功,若不说出一个证据确凿的罪名,恐让其他藩王心寒!” “臣附议。” ...... 顿时,殿内哗啦啦地跪倒一大片。 景湛轻呵一声,声音有些凉,“刺杀本王,算什么罪名?” 此话一出,刚才带头和随大流跪下的人,脸上大惊失色。 跪早了! 站错队了! 心里暗骂睿王胆大包天! 朝野尽知景湛的杀伐果断,这一来,睿王别说就藩,现在连小命都不保了! 散朝后。 “王爷,留山的信!”乐池疾步走到景湛面前。 乐池知道留山去带人去了东离。 “快给本王!” 景湛心里对这封信,抱着极大的希望,展开信的手有些颤抖。 只是越看,他越失望。 没有苏浅的消息? 那她会去了哪里? 除了东离皇宫,他想不到她还可能会去哪里。 景湛心念急转,垂着眼眸,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留山的信。 东离皇宫戒备森严,几乎是水泼不进的状态。 留山探查不出更多的消息,查了快一个月,也只拿到他手上的这一份宫妃的名单。 景湛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宫妃名字上。 良妃。 黎眠。 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心里莫名抽痛了一瞬。 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神情有些激动,“乐池,速传严阁老和温南风进宫!” “是!” 乐池不明所以,但隐约猜到他们可能很快要去东离。 只要不让他回天欲雪吹笛子,他去哪儿都可以! 这么一想, 乐池的步伐更轻快了些。 乐池的猜测没有错,当晚他们便一身劲装,在王府书房前待命。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去东离的队伍,人数众多。 除了景湛的贴身侍卫和暗卫营外,秦珩也要随行。 更重要的是,与怀化将军萧誉站在一起的,分别是骠骑将军温南风和中郎将颜世尧! 这两个将军手底下,掌管着三十万兵马。 这不像是去找人。 更像是去抢人! 若是算上驻扎在天齐南境,辅国大将军周昭南的兵马,足足有五十万! 乐池与长归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小火苗。 书房里,闻笙死死抱住景湛的大腿,大声嚎叫,“表哥,我不管,这次你必须带我去啊!” “表嫂对我的印象不错,说不定看到我,就想起你了啊!” 不论如何,闻笙打定了注意,绝不留守王府。 这一次,连武艺不如他的秦珩都要跟着去了! 那为什么不能带他去啊! 其实,他心里清楚人家秦珩医术卓绝,假以时日,是能破解绝情丹的。 景湛不为所动,抽了抽腿,没抽动。 他的脸上有些微愣,当年受欺负只会哭的小男孩,最后长成了对着外人笑只对他撒泼的少年。 “再说了,秦珩武功那么差劲......” 闻笙的话未说完,季谦一脸急色地站在了门口。 景湛看了一眼闻笙,闻笙识相地闭上了嘴,但还是紧抱着景湛的大腿不放。 似乎感觉现在这样有些丢脸,于是他撇过了头。 景湛看着他的小动作,有些失笑。 “季总管,有何事?” 季谦抬脚跨进了门,“禀王爷,金家来人求见,说是金夫人早产,情况不好,想请您过去一趟。” 景湛脸色微变,“什么?!” 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闻笙只好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景湛一行人走出了书房。 书房里正烧着地龙,地上也不凉。 人都走完了,闻笙索性直接躺倒在地板上。 他翻滚了两个来回,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定定地望着天花板,放声大喊,“我要去东离!”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景湛无奈地摇头,快步朝府门的方向走去。 第121章 有朋自远方来 章台殿。 二层阁楼。 苏浅靠在黎念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享受美好的初春午后。 刚过了元宵节,天气正在回暖。 空气中隐约还残留着腊梅的香气。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浑然不知有一个人在拿着望远镜,正在看她。 留山刚看一眼,就听到了皇宫禁卫军巡逻的脚步声。 他才刚站稳! 心里暗道,这来得太快了! 要知道,留山所蹲的地方,不过是极为偏远的一处宫殿外围墙。 还不是正经的宫墙。 不久前,景湛传来新的命令,他的任务是查探章台殿里住的良妃。 他绕着东离皇宫周围,转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个位置。 从他多天的观察来看,想要靠近东离皇宫,简直比登天还难! 脚步声渐近,留山只好提着气,嗖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一阵疾风刮过。 几个呼吸间,留山掠进了一个小宅子。 气还没喘匀,脑海里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那位挺着大肚子的良妃,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王妃啊! 那孩子是王爷的? 还是...... 顿时,他脑中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立刻铺开信纸,持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承明殿。 墨染靠坐在龙椅背上,长腿随意地交叠,手里捏着雪枫刚递过来的密信。 景湛带着数量未知的兵马,直接一路南下。 任谁看,这都是冲着苏浅而来。 还要加上天齐在南境的兵力。 墨染勾了勾唇。 景湛到底是找过来了。 想强行要人。 以东离目前的实力,根本不惧两国交战。 更何况,一旦交战,北冥的姜二会出手。 到时候景湛只会是腹背受敌。 算上传信的时间,若是景湛下令急行军,大约会在半个月内抵达东离的边境。 眼下,他还没收到天齐来访的国书。 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墨染的手在书案上扣了扣。 “雪枫,派人传大将军进宫。” “是。” 雪枫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大将军人冯堰统管全国境内兵马,自家陛下看完这封从天齐传来的密信,就宣大将军。 这个事不小! “等等,再派人传程维过来。” “是!” 程维是御林军总统领,负责皇宫的守卫。 这个时候传他过来? 雪枫猜测此事,大约是跟良妃娘娘有关。 果不其然,他刚走到门口。 听到自家陛下在问富贵,“阿眠现在在何处?” “禀陛下,良妃娘娘在阁楼上与苏夫人晒太阳。” 墨染颔首,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摆,直接掠上了宫殿房顶。 一个眨眼间,墨染停在了章台殿的阁楼上。 苏浅红润的小脸上,正闭着眼睛小声哼着什么曲子,一脸安逸知足的模样。 看得墨染有些失神。 黎念第一时间发现了墨染的到来,轻轻揉了揉她肩头上的小脑袋,“阿眠,墨染过来了。” 苏浅唔了一声, 睁开了小鹿般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墨染,声音明快,“阿染!” 墨染向苏浅走近,黎念看出墨染像是有事的模样,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去了隔壁的房间。 早在墨染称帝时,已递交了东离永不侵犯大宛的国书承诺。 又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本来黎念因为当初东离向大宛出兵的心结,也慢慢解开了。 她看得清楚,墨染的确是把她女儿捧在心尖上的。 “今日两个孩子有没有闹你?”墨染坐到了苏浅身侧,关心道。 不知为何,苏浅感觉墨染看她的眼神有些深,转念想到他的心思,她低头看了一眼大肚子。 “没有呢,两个都很乖。” “嗯。” 墨染从桌上的书架里,熟练抽出一本《论语》。 “今日该给他们读论语了!” 一开始,苏浅是拒绝胎教的。 可奈不住墨染每晚都来她床前念叨。 没错,是每晚! 自从黎念来了之后,苏浅白日里都缠着黎念玩闹。 母女俩形影不离。 墨染有心相陪,也不好去打扰。 好在黎念心善,一般会给墨染一个说话的机会。 到了晚上,等苏浅进了内室。 墨染的机会就来了。 苏浅没想到,原来在古代,生在皇室里的孩子,也会这么卷。 在她小时候,黎念可从来没有要求过她一定要作诗作画。 据墨染所说,他在一岁时,便能背诗,算数,这都是因为他还在肚子时,已经提前学过。 苏浅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谁信,谁傻! 也罢,墨染喜欢读,就由着他读了。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墨染读书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低磁有力。 但内容枯燥乏味。 恰逢今日苏浅没有午睡,没听一会儿,苏浅的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墨染只好放下书,打横将她抱起,下了楼,走进内室。 到了床上,苏浅闭着眼睛,嘴上嘀咕着,“怎么不读了?我喜欢听的。” 墨染的嘴角上扬,拉过软被给她盖在身上,轻声道,“等你睡醒了,再读给你听。” 苏浅嗯了一声,很快就呼吸均匀了。 墨染盯着苏浅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到了承明殿。 雪枫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大将军来了。” 龙椅上的墨染,抬起深邃的眼眸,“请进来。” 话音一落,殿内走进来一位身穿黑红色武服的中年男子。 “臣参见陛下!” “大将军不必多礼。” “陛下,请问发生了何事?”冯堰恭敬地问道。 从他现有的情报来看,东离各处边境,尚未发现有何异样。 莫非是自家陛下要打谁? 猜测了一路,冯堰也没有想到会是谁。 墨染看下冯堰,声音从容,“东境将有战事,你调兵四十万到东境,” 东境已有二十万铁骑。 冯堰愣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掩饰他的惊讶,“陛下要攻打天齐?” 天齐国力第一,是东离一直以来的强敌。 但东离现在合并了桑南,自然有了与天齐一较高下的资本。 “对。” “打仗不可师出无名,陛下以什么理由出兵?”冯堰有些好奇,隐隐有些激动。 “有人要抢孤的女人。” 片刻后。 大将军冯堰精神抖擞地离开了承明殿。 第122章 我愿意 景湛下令急行军,大军此时在漳南城外休整。 若再继续急行,离天齐的边境,大约还有三四天的时间。 景湛与萧誉正在营地里,看挂起来的地图,地图上标记了明确的行军路线。 按着景湛的估算,墨染今日应该已收到他发过去的国书。 这时,长归掀帐走进来,“王爷,留山的信。” 一听是留山的信,景湛收回了视线,接过了信。 展开一看,景湛的瞳孔一缩,心神大震。 良妃黎眠真的是她! 她怀孕了? 龙凤胎? 景湛第一反应是我当爹了! 丝毫没有想过孩子可能不是他的。 萧誉不明所以,看着情绪大好的景湛,试探性地问道,“王妃找到了?” “萧誉,我当爹了!”景湛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萧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恭喜王爷!” 好事传千里。 一顿饭还没吃完,整个队伍都知道摄政王妃有孕的喜讯。 一时间,人人面上都带上了一丝喜气。 在大家的认知中,有了孩子,就有了羁绊。 摄政王妃愿意回来的可能性就大了! 只有秦珩的反应很平淡。 他干巴巴地进了景湛的营帐,对着景湛说了一声,“恭喜王爷。” “我还没破解绝情丹。” 也正是秦珩这句话,将营帐喜上眉梢的众人瞬间打回了原形。 景湛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淡。 她不记得他。 这是一个现实。 “那你快回去继续研究,”闻笙一把拽着秦珩大步走出了营帐。 将秦珩按在书案处坐下后,闻笙才回到了景湛的营帐附近。 只见他抬头望了一会儿天,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景湛出来营帐透透气,看到了神神叨叨的闻笙。 闻笙太过专注,突然听到声音,浑身抖了一下,转头看向景湛,“没...没什么。” 景湛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愚蠢,也不拆穿他,“陪我走走。” “好!”闻笙小跑着跟上了景湛的脚步。 这一次闻笙能跟着出来,全靠他的公主娘亲景安。 景湛他磨不动,他就曲线救国! 景安一应下,这事就差不多定下了。 带着闻笙上路,景湛是要分心去照顾他的。 当然,景湛现在想不到,闻笙将在不久帮他一个大忙。 “表哥,嫂子怀着两个孩子应该很辛苦吧?” 景湛嗯了一声,眸子里满是担忧。 留山的信上说有四个月了。 他已有四个月没有见到她。 被挂念的苏浅,正歪在美人榻上,悠闲地荡着双腿,一边看话本,一边吃着糕点。 这个豆乳糕是黎念亲手做的,又亲自喂到苏浅嘴边。 不过,今日的黎念有些走神。 苏浅翻了几页话本,小软手指向一块豆乳糕,“娘亲,我要吃那块。” 黎念有些恍惚地回神,“哦,好。” 说着,黎念用勺子盛上了糕点,递到了苏浅的嘴边。 或许是母女连心,苏浅很快发现了黎念今日的状态不对。 “娘亲,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苏浅放下了话本,一脸着急地看向黎念。 黎念摆了摆手,“娘亲没有不舒服。” 她昨晚听到了宫女的对话。 一清早,趁着苏浅还没起床,她找到了墨染。 墨染的态度很明显。 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苏浅。 若是告诉苏浅,又担心她想起往事会头疼。 若是不告诉苏浅,东离与天齐一旦开战,一个是前女婿,一个是名义上的现女婿,大宛夹在中间,到底选择帮谁? 战争,从来没有胜者。 “娘亲,您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苏浅看出了黎念脸上的犹豫。 黎念咬了咬牙,一脸正色道,“阿眠,天齐送来了国书,来了使臣说,若东离不把你交出去,两国即将开战。” 她顿了顿,“墨染不会把你交出去,这个娘亲确认过。” “但娘亲觉得,这件事与你有关,应该由你来做最后的决定。”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大宛都会站在你这边。” 苏浅瞪大了眼睛,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难怪她感觉墨染看她的眼神比之前深了许多。 黎念一直在注意观察苏浅的身体。 苏浅回过神来,她的浑身有些发抖,“青黛,派人去请墨染过来。” 黎念握住她的手,心疼极了,“阿眠,不怕,有娘亲在啊。” 苏浅瞬间眼眶涌出了泪水,“娘亲!” 已经和离了。 为什么那个人还要出现? 为什么要带她回到那个地方? 墨染赶过来时,苏浅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是眼眶还是红得厉害。 黎念带着人退了出去。 一看苏浅这样,墨染就知道,黎念告诉了她两国即将交战的消息。 “阿眠,眼睛疼不疼?”墨染坐到苏浅身边,心疼地问道。 听到墨染的话,苏浅眼上又蒙上了一层水雾,“疼。” “那我给你吹吹。” 说着,墨染凑到了苏浅的脸上,给她的眼睛上吹气,“呼~” 苏浅没想到他真的会吹。 看着墨染鼓气吹风的俊脸,苏浅破涕为笑,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脸。 见着苏浅的情绪好转,墨染抓起她的手,一脸认真,“阿眠,我护得住你。” 苏浅嗯了一声,眼神里有些自责,“为了我打仗......” “阿眠,我愿意,”墨染打断了苏浅的话,顿了顿,接着道,“东离和天齐早晚会有一战,阿眠不必自责,知道吗?” 听墨染这么说,苏浅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一些,垂下眸子,“阿染,我不回去。” 闻言,墨染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阿眠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将来做我的皇后!” “那你要上战场吗?”苏浅有些担心地问道。 现在在她心里,墨染对她很重要。 她不想他再受伤。 墨染看着苏浅担心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阿眠担心我?” 苏浅重重地点头。 如果景湛不到战场,其实他是不必去的。 但景湛到了,只有他亲自去,东离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墨染没有立即回答,苏浅就知道了结果。 心知墨染不会答应带她上战场,于是她仰起头,在墨染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放软了声音,“阿染~我想陪在你身边。” 第123章 魔方 景湛刚到天齐边境南川城,便收到了使臣传来的信。 不交人。 不和谈。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有些心烦意乱。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营帐里,萧誉与周昭南等将领正在紧锣密鼓地商量作战计划。 景湛带着闻笙来到一个地势较高的山丘处。 他望着东离的方向,站了许久。 再回到主帅营帐里,长归疾步走了进来,“王爷,留山的信。” 景湛展开看完,脸上越发难看,声音不辩喜怒,“随军…” “嫂子要随军?”闻笙试探地问道。 长归疯狂地给他使眼色:别说话!!! 景湛骨节分明的手,将信按在桌上,青筋凸起。 他垂下风云翻滚的眸子,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线。 隐忍到了极致。 她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她有身孕吗? 随军是想证明她的决绝? 战场有多危险,她不知道?! 还是她心里墨染更重要?! 想了无数种可能。 景湛从没有想过,她会在这段时间里,可能爱上别的男人。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不论如何,她必须跟他回去。 不惜一切代价,他也会带她回王府。 而此时,苏浅在东离军队的马车上,靠在墨染的肩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窗外。 “阿眠,看了这么久,眼睛不累?”墨染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原以为马车跟着行军,速度总是会快些,担心苏浅身体有什么不适。 谁知,苏浅在耳后放了两片薄荷草贴片后,一路格外地兴奋。 走了两天了,她也不曾喊一句累。 “不累!”苏浅摇头,答得中气十足。 声音很大,大到后面马车里的黎念,都能听清楚。 黎念知道女儿的决定后,第一反应是写信通知老苏派援军到东离。 苏浅要随军的消息,自然是惊动了墨染的父皇母后。 看着苏浅坚定地要跟儿子在一起的眼神,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话都悉数咽了下去。 最后只道了一声,“万事小心,早日回来。” 墨染侧头,将下巴抵在苏浅小脑袋上,嘴角上扬。 那天苏浅主动亲他。 他自然是乘胜追击,苏浅不敌,现已答应做他的皇后。 只等战事结束,便昭告天下。 两人的关系迈了一大步,苏浅已经习惯了墨染的亲近。 头顶响起墨染温柔的声音,“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如果不是考虑到苏浅肚子里的孩子,墨染大概会直接将她揉进身体里。 “好!”苏浅的声音甜软。 俨然是一对刚进入热恋期的情侣。 东离地处南部,每一处的风景都各不相同。 行军的路线与上一次两人从天齐到东离的路线有很大的不同。 上次更多的是在都城里停留,两人看的是人文风光。 现在则是青山绿水的自然风光更多一些。 突然,苏浅眼睛一亮,小手指着窗外,“阿染,你看那座山的形状,好像不像仙人指路?!” 墨染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非要说像的话,大概有那么一两分,他的声音低沉,“像。” 行军不同于游山玩水。 最难过的是晚上。 现在是刚到初春。 晚上气温还是凉的。 苏浅自然是睡在墨染的主营帐里。 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在哪儿都能睡香甜。 在这个天下,不论是哪个国家,都从未有女子进军营。 除了官妓。 刚传出苏浅要随军时,一个老将领哆哆嗦嗦地提出这个问题。 墨染闻言,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既如此,孤便做那第一人!” 从这之后,再没人敢提起。 主营帐很大,前面是议事处,中间隔了两道屏风,后面是一张床。 夜色暗了下来。 营帐外的风呜呜地刮着。 前面的议事处隐约传来争论的声音。 那声音还没外面的风声大。 原本以为都是大老爷们,肯定会粗声大气的叫嚷。 现在像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苏浅竖着耳朵,也听不清楚。 大约是墨染不想叫人吵着她吧,苏浅心想。 她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手里举着一个自制的麻将魔方玩。 这个魔方是墨染亲手做的。 檀木材质磨得很光滑。 他平日里几乎都是行书,但这个魔方上,却是一笔一划的楷书,苍劲有力。 苏浅也不知玩了多久,眼皮逐渐开始打架。 墨染一身寝衣从屏风后走了进来,躺到了苏浅身边,拿开她手里的魔方,“阿眠,怎么还没睡?” 苏浅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地道,“等你。” 墨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的热吻落下。 直到苏浅快喘不过来气,才放开了她。 她还怀着孩子! 墨染意犹未尽地咬了咬唇,努力克制着身体强烈的冲动。 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下了床,给苏浅捋了一下额发,“你先睡。” “我去洗个冷水澡。” 苏浅脸色潮红,不敢直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等墨染再次回来,苏浅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看她这个模样,墨染嘴角勾了勾,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只见他的手轻轻一挥,室内的烛台灭了一大片,只留下角落的几盏亮着。 “阿眠,该睡了,”墨染伸手捂上苏浅的双眼,轻声道。 苏浅微微挪动一下脑袋,挨着墨染的颈窝,声音软软,“好。” 听到苏浅呼吸沉沉,睡得香甜,墨染才合上了眼睛。 翌日。 刚听到村落里响起三声鸡鸣。 军营开始拔营准备启程。 墨染将还在睡梦中的苏浅,抱上了马车。 苏浅是觉察到换了个地方躺,闭着眼睛也不睁开,轻喊了一声阿染。 墨染将暖手炉放在她的身旁,嗯了一声,“我在,你继续睡。” 听到墨染的声音,她嘴角弯了弯,又睡了过去。 墨染低头看着她的睡颜。 不知是否刚进入热恋期的缘故。 苏浅最近开始有些粘人。 不过他甘愿沉溺其中。 为了她,别说打天齐,就是让他把整个天下都打下来,他都愿意! 不过,苏浅似乎更希望他能时刻陪着他。 墨染轻声喃喃,“阿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124章 声东击西 景湛到边境的第二日就下令开战。 他的目的不是要扩张国土,而是要将苏浅带回去。 而这一次攻打东离,天齐很可能会面临两线作战。 值得庆幸的是,他处理睿王的铁血手段,丰京城里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起什么风浪的。 他必须在墨染的四十万大军到来前,快速将大军战线推到陵水城前。 “王爷,有急信!”短短几日,长归自己也数不清楚,他这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 景湛不疾不徐地打开信。 不出他所料。 继大宛发兵援助东离后。 北冥姜怀清也正在往天齐北部边境增兵。 不过,他早有安排。 景湛收起,脸色平静,抬眸看向长归,“现在大军离陵水城还有多远?” “回王爷,不到三十里!” 景湛颔首,“传令给周将军,大军在十里处停下。” “是!” 一旁的闻笙蹲在营帐的角落里,垂着头,心情低落极了。 双方已交战十多日。 天齐来势汹汹,东离的铁骑也名不虚传。 战况十分惨烈。 有了景湛坐镇指挥,天齐的军队正一步步地逼近东离的陵水城。 透过他头顶上方的窗帘,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硝烟四起,血肉纷飞的战场。 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刀剑无眼,马革裹尸。 景湛看了一眼闻笙,刚要开口。 萧誉撩开营帐,大步走了进来。 “王爷,留山传来消息,王妃今晚到达陵水城!”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太好了!”景湛的眼里终于有了颜色,他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他终于要见到她了! 留山带着人一路隐藏在东离军队附近。 他原以为在路上会比在东离皇宫,更好打听苏浅的消息。 事实却是墨染派了重兵保护苏浅,他根本靠近不了苏浅。 别说靠近,连一点消息都探听不了。 只能看到苏浅的人在哪里。 而这个很清楚。 重兵围护的中心,一定是苏浅的马车。 好在,景湛大约是清楚他这里的情况,只传信告诉他,暗中保护苏浅的安全。 此时,留山坐在陵水城一处客栈的二层,站在窗户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缓缓在一处大宅子前停下。 墨染扶着苏浅下了马车。 接连十多日的行军,苏浅的身体状况倒没什么问题。 但越靠近边境,她的心开始有些不安。 一进城,能看到城里的百姓明显少了许多,偶尔看到几个百姓,脸色都苍惶得厉害。 空气中硝烟味与血腥味交融。 苏浅的小脸有些发白。 那个人真是疯了! 城外战鼓声声,到了房间内室,苏浅也隐约能听见。 墨染见苏浅脸色不好,坐到了苏浅身旁,揉了揉她的头发,“阿眠乖,别多想。” 苏浅抬眼看他,兵临城下,也不见他脸上着急。 东离子民在浴血奋战,作为皇帝,他岂会真不心急? 他只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罢了。 “阿染,你答应我别受伤,好不好?”苏浅握紧墨染的大手。 墨染眼里带上了一层笑意,对上苏浅的视线,一脸正色,“好。” 他答得认真,苏浅知道墨染还有正事要忙,有些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推了推他,“你去忙吧,我想去找娘亲说说话。” 墨染嗯了一声,低头亲了一下苏浅的额头,“等我回来。” “嗯。” 墨染刚出宅子,便听到天齐鸣金收兵的声音。 眨眼间,一身墨色的他掠上了城楼,身后跟着一长串黑色劲装男子。 天色昏暗,但能看出天齐的军队,大约停在了城外十里处的地方。 墨染低头看着鲜血几乎是染红了城外的土地,脸色沉沉。 看得出来,这些天,东离的将士们是用他们的生命,在扞卫这片国土。 这只是开始。 明天才是真正的两军较量。 “陛下,冯将军请您过去议事,”富贵走了过来。 “走。” 夜色深了,墨染才踏进了宅子。 按理说,墨染应当歇在营帐里,更加方便。 但他知道,若是他不在,苏浅是不会睡觉的。 简单地换洗一下,他走进了内室。 看到的就是,苏浅捧着一个话本,靠坐在床头,双目放空,就是不合眼。 墨染失笑,大走走过去抽掉她手里的书,“阿眠。” 苏浅正在神游,看到是墨染,眼里有了亮光,“你回来的!”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等苏浅睡着后不久,墨染便听到了宅子附近有刀剑的碰撞声。 不用想,一定是景湛派来的人。 虽然提前布置了重兵,但墨染还是想起身看一眼。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感觉手腕一紧。 点亮烛台,才看清他手腕上,不知何时被套了一根轻薄的红丝线,线的一端正系在苏浅的手上! 怪不得苏浅今晚在睡前主动吻他,同时小手在他身上来回摸了好几次。 他只当她是好玩。 原来是声东击西! 墨染有些好笑地看着手上的红丝线。 他一起身,苏浅自然也跟着醒了,她的眼睛睁成了一条缝,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阿染去哪里?带我去。” 墨染听着方才的刀剑声已经消失,想着应当只是来试探的。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回到床上,抬手熄灭了烛台,他的嗓音干净温柔,“我哪儿也不去,快睡吧。” 墨染猜得没错。 方才的打斗声,的确是试探。 黑夜里,有两个蒙面黑衣人,正蹲在一个树杈上。 在半个时辰前,乐池与留山成功碰头。 乐池一看到苏浅来了,总觉得她还是以前的王妃,与留山商量着,探一探这个宅子的兵力。 结果当然是失望的,与留山出发前说的一样,长八对翅膀也别想飞进去! “留山,你说王爷能带王妃回去吗?”乐池第一次对这个问题有些不确定。 一开始找不到任何踪迹,现在人近在眼前了,只有去试探过,才知道墨染有多重视苏浅。 留山没有搭话,在与乐池碰头前,他刚收到一个情报,等这场战事结束,苏浅会成为东离的皇后。 这个消息不知真假,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传给景湛。 “你快说能,”乐池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留山。 第125章 我的孩子会姓景 留山出了个气音。 转身离开了树杈。 他要去传信! 现在这个关头,只要是苏浅的消息,对自家王爷都很重要。 他无法判断真假。 可自家王爷也许有办法判断。 收到留山的信,天齐主帅营帐里的烛火亮了一夜。 闻笙不太习惯南方的气候,半夜醒来后,睡不着,起来转了转。 看到景湛还坐在他离开时的地方! 这是坐了一大宿! 最后的信是留山传来的,内容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肯定与苏浅有关。 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到营帐里,“表哥!” 景湛正靠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他的眉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痛苦之色。 看到景湛这样,闻笙吓得一哆嗦,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怎么了?” 隔了许久。 景湛才开口,嗓音沙哑,“她心里有别人了。” 苏浅爱上了墨染?! 闻笙脑中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无法也接受这个消息。 在他的认知里,景湛自然是千好万好。 苏浅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是他表哥的。 怎么会这样?! 他急得抓耳挠腮,嘴唇张了张,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力的。 景湛的情绪自控力很强,如果他不是确认了这个事实,他不会枯坐这么久。 毕竟,天亮之后将会是真正的两军对垒。 这些天,天齐的战术保守,只是以推进战线为主。 若是明天最后一次的主帅交谈失败,按照原计划,景湛会下令攻城。 闻笙想到那鲜血横飞的场面,心里堵得慌,抬脚往外走去,“我去找秦珩!” 绝情丹是罪魁祸首! 闻笙离开后好了一会儿,景湛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晚了。” 他是错了。 彻头彻尾的错了。 他与她已和离。 忘了他,爱上别的男人....... 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而是不想考虑。 滔天的醋意几乎将他淹没。 他与她的关系,只有那两个未出生的孩子。 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他横刀夺爱又何妨! 随着天边一点点泛起鱼肚白。 景湛的面色恢复平静,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起身走出营帐。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闻笙兴冲冲的声音,“表哥!解药研究出来了!” 景湛眼里闪过一丝狂喜,立刻转身看向身后,“真的?” “千真万确!”闻笙转头拽了一把秦珩的袖子,“咱们快过去!” 这对景湛来说,绝对是个大好消息! 三人到了营帐里,在景湛强烈的目光注视下,秦珩顶着一双熊猫眼,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红色瓷瓶递给景湛,“王爷,此药丸极苦,服一粒即可。” 景湛颤抖着手接过,满脸感激之色,“阿珩,多谢!” “这是我应该做......” 话未说完,秦珩身形一偏,直直朝地上栽去。 “阿珩!”景湛连忙上前要扶。 却被闻笙一个箭步抢了先,“表哥,他是困的!让我来!” 说着,闻笙拖着浑身发软的秦珩,将他放到了屏风后的一个躺椅上。 听着秦珩均匀的呼噜声,景湛的脸色才好转了些,看向闻笙,“阿珩怎会如此?” 景湛心里着急,面上却从未给过秦珩压力。 而秦珩现在的情况,一看就是熬了十来天才会这样。 闻笙摸了摸脑袋,“我跟他说,再不配制出来,表哥的两个孩子就要改姓墨了......” “他一受刺激,就配制出来了.......” 景湛给了闻笙一个眼刀子,脸上有些黑,嗓音低沉,“我的孩子会姓景。” 闻笙狗腿地笑了笑,“那必须的!” 不论如何,现在拿到这个解药,对景湛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 景湛走出屏风,留下一句。 “谢了,阿笙。” “表哥,我就说了我有用吧!”闻笙哈哈大笑了两声,丝毫不担心会吵到秦珩。 当然,此时的秦珩别说笑几声,就是拿着一面锣在他耳边敲,他也醒不过来。 自从开始研究这个绝情丹,他就没有合过眼。 现在终于研究出来,他心中紧绷的弦断了,不睡个三天两夜,是睁不开眼的。 天色微亮。 苏浅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第一反应是看墨染在哪里。 一看墨染不在身旁,又竖着耳朵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净室里有水声,她轻声喊了一句,“阿染。” 墨染擦着脸上的水珠,大步走到床边,“醒了?” 看到墨染还在,苏浅放下了心,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简单用完早膳,墨染捏了捏苏浅的脸蛋,准备起身离开。 却被苏浅环住了脖子,声音绵软,“阿染,带我上城楼。” “不行!”墨染拒绝得干脆利落。 兵临城下,景湛随时会攻城。 墨染拒绝,苏浅也不急,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墨染伸手去扒苏浅的指头,竟没扒动。 “阿眠乖,那里危险,”墨染将苏浅抱坐在怀里,耐心地劝。 苏浅摇头,目光灼灼,“我要跟着你。” 她绝不会让那人再伤害墨染。 若是那人要杀墨染,那她会挡在墨染身前。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 墨染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头,“好。” 心里哀叹一声,她总是知道怎么对付他! 听到想要的答案,苏浅脸上有了笑意,连忙从墨染怀里挣出来,拉着青黛急急走向净室,“等着我,我很快出来!” 过了片刻,两人并肩走出了院门。 天大亮。 双方的号角吹响。 大军集结列阵,蓄势待发。 墨染紧握苏浅的手上了城楼,高处的风有些大,吹得苏浅眼睛有些睁不开,但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天齐的军队。 苏浅一出现,景湛的眼睛亮了一瞬。 看着不远处城楼上,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薄唇紧抿,周身的气压陡然低了下来。 站在他身侧的闻笙,感觉他的脑袋像是一个铁锤砸中,瞬间晕头转向。 他还没反应过来。 一个清澈空灵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我看摄政王一表人才,也不像是没人要,何必非要挂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第126章 底牌 苏浅的声音一出。 似乎风都安静了下来。 天齐的军队里鸦雀无声,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景湛的视线遥遥地落在城楼上。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人脸。 听着她熟悉的声音,嘲讽的语调。 景湛确定了城楼上的人是苏浅。 所有人都猜测景湛接下来会大发雷霆时,却听到他释怀地笑了一声。 “本王曾许诺你一生一世,自然不会食言。” 景湛收敛了笑意的声线里,带着几分低沉清冷。 苏浅的脸色微变,有些紧张地转头看向墨染。 墨染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安慰道,“阿眠,我不介意。” 看着城墙上的人影亲密互动,景湛感觉心里一阵钝疼,面上却是不显。 “王妃若随本王回去,本王立刻撤兵。” 墨染挑了挑眉,朗声道,“景湛,苏浅与你早已和离,何来王妃之说?” “她如今是孤的女人,不日将举行封后大典,若是你想打仗,孤一定奉陪到底!” 墨染的话,无一不是在宣示主权地位。 听得闻笙脑瓜子嗡嗡的。 眼下景湛这边,对打仗最恐惧的大约就是他了。 墨染的态度再明显不过,打仗可以,要人免谈! 压根没有谈判的余地! 一场大仗势在必行。 所有人在等景湛下攻城的命令。 景湛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景湛身后的萧誉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阿眠,这里风大,送你去营帐里等我,可好?”墨染转头看着苏浅,柔声道。 “嗯。” 两人转身。 闻笙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心道一声完了完了。 如果不是苏浅想露面,他们根本见不到她! 自家表哥千里奔波数月,好不容易见到人,这么快就要走? 他急得跺脚,正要大喊一句别走。 却听到了景湛从容淡定的声音。 “周游,安河桥,8月5日!” 苏浅脸色大变,猛的转回头,看着景湛的方向,“你说什么?!周游在哪儿?!” 苏浅整个人都在微颤,扶着她的墨染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看到苏浅的反应,景湛的眼里暗了一瞬,她与周游果然关系匪浅! “他在王府,你随我回府,”景湛的声音有些冷冽。 “否则,本王将他千刀万剐。” 墨染拧起了眉,周游是谁? 他与苏浅相识多年,对他身边的人了如指掌,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看苏浅的反应,此人对她很重要。 不论如何,景湛用此人来威胁苏浅,这比打仗更令人憋屈! 墨染心里顿时火大,“景湛,天下皆盛传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 在数十万将士面前被骂,景湛眉头都没皱一下。 名声算什么。 若是如此,能让苏浅回府。 别说杀一个周游,杀十个都可以。 看着苏浅停下了脚步,闻笙缓缓呼出一口气。 闻笙终于明白自家表哥,为何心里痛苦,但面上并不着急,原来是有一张底牌! 他只觉得周游这个名字像在哪儿听过,快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只搜到一条消息。 当日景湛回府,往府里抬了一个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男子! 听说是秦珩被解了毒,多的他也不知道。 原来那男子与苏浅有关! 苏浅拉了拉墨染的袖子,声音有些慌乱,“阿染,怎么办?” 没等墨染回答,景湛清冷的声音传到她耳边。 “本王给你两日考虑。” “收兵。” 随着景湛的一声令下,天齐军队有序地返回了营地。 闻笙回到营地,第一时间是望着天,双手合十,低声嘀咕,“老天爷显灵了......” 一直提心吊胆的黎念,听到两边收兵的号角,她急急奔到了宅子门口。 没等一会儿,门口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 马车里走出来的苏浅双眼通红,小脸发白,墨染脸色黑得吓人。 “这是怎么了?”黎念迎了上去。 苏浅低低地喊了一声娘亲后,没说话。 黎念看向墨染,墨染摇头,他还没弄清楚周游到底是谁。 两人进了内室。 墨染没有着急追问,坐在苏浅身旁,安静地陪着苏浅。 不知过了多久。 苏浅抬眸看向墨染,问出了一个他匪夷所思的问题,“阿染,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墨染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 他听错了吗? 东离皇室不信仰宗教,民间也很难大面积地流传。 看着墨染一脸懵的模样,苏浅决定换个方式,“我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 一炷香的时间后。 墨染知道了周游是谁。 同时,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不敢问。 也不想问。 墨染听得认真,苏浅说得也仔细。 周游是苏浅的表哥。 两家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 刚上幼儿园时,周游就流露出了对她的偏爱。 第一天到陌生的环境,苏浅害怕得直掉眼泪,后来老师安排她坐到了周游身边,这才止住了泪。 苏浅觉得周游衣服上的小领带有趣,小手抓着他的小领带往上扬着玩。 旁边的小女孩也觉得好玩,凑过来摸了一下他的小领带,却被周游瞪了一眼。 苏浅的小手被落下的小领带打了一下,将手放到周游嘴边,“疼。” “哥哥吹吹就不疼了,呼~” 再长大了些,苏浅上了初中,拿着一本生物练习册,她说了一句原来近亲不能结婚。 坐在苏浅对面做奥数题的周游,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浅发现周游喜欢她的时候,是在她高考完。 父母答应她,高考完可以谈恋爱。 这件事,周游也知道。 在高考完后第一天,苏浅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男同学们表白的信息! 苏浅笑嘻嘻地拿着手机,在周游面前晃了晃,“周游,你看我有这么多追求者呢!” 不知从何时起,苏浅开始不叫他哥,只叫他全名。 周游垂下了眸子,“嗯。” 当晚,苏浅收到了一条周游的微信,“我喜欢你。” 苏浅心中怦怦直跳,起身小心地拉开了窗帘的一个缝隙,瞅了一眼对面周游的房间。 一身黑衣的周游,拿着手机,双手搭在阳台上,正看着她的房间。 她猛的松开窗帘。 再打开微信。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第127章 赌局 苏浅盯着那条系统消息,久久回不过神。 周游比她大一岁,长相帅气,成绩优异,现在已是清大未央学院大三的学生。 无论什么时候,苏浅找他,他都在。 现在她才知道他为何一直没有女朋友...... 啪的一声,她关上了灯,把脑袋扎进枕头里。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苏浅连忙去摸手机,摸了两下,没摸着,她又打开了灯。 她拿起手机,特意不点进周游的聊天框,等着消息蹦出来。 “我知道你看见了。” “出来跑步?” 苏浅在床上来回翻滚了两圈,朝着客厅看电视的老妈大喊,“黎妹妹,我要出去夜跑!” 黎念正看着暑假档甄嬛回宫的大戏,随口接了一句,“夜跑?” “您去不去?”苏浅穿了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套装,在黎念面前伸展四肢活动。 这个小区是别墅区,绿化带多,人车分流,开发商在小区里铺了几条橡胶跑道。 只不过小区里人少,晚上出来活动的人并不多。 苏浅时不时有夜跑的习惯。 这个取决于晚上吃得多不多。 “不去不去,”黎念连忙挥手,让苏浅靠边站站。 苏浅乖巧地挪了挪身体,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那我走啦,我十点前回来!” “去吧去吧。” 苏浅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周游。 她一个助跑,瞬间奔出去了老远。 最后在一棵芭蕉树下,周游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过完这个暑假,苏浅如愿与周游同校,上了清大。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在一次两家聚会时,在黎念开玩笑要给苏浅介绍一个年轻教授认识时,苏浅忍不住看了一眼周游。 这一幕,被周游的爸爸看了正着,也让他上了心。 他是刑警,在他观察了一个月后。 黑着脸将两人叫进了书房。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两人不答。 “周游,你知不知道她是你表妹?!” “知道。” 从书房里出来后不久,周游一家去了国外。 音讯全无。 在周游出国后的第二年8月5日,苏浅在安河桥被撞身亡。 ...... 内室里的光明明灭灭,苏浅平静的语调,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墨染耐心地听完,眸色复杂。 室内安静得厉害。 苏浅泪盈于睫,率先开了口,“对不起......” 墨染心中一跳,连忙打断了她,“阿眠,你等等我想办法,好不好?” 苏浅抬眸,脸庞滑过两行泪,点了点头。 墨染摸着苏浅的小脑袋,心念速转。 眼下形势陡然逆转。 景湛拿出残杀周游的底牌,这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景湛攻城,墨染反倒不怕。 毕竟他有北冥和大宛的倾力相助。 结果景湛偏偏不攻城,转而攻心! 或者说,景湛本来的目的就不是攻城。 墨染在路上千算万算,甚至派人暗中从王府里带出了芳姑姑。 没想到凭空冒出来一个周游。 以墨染了解到的情况,周游一旦因她没了命,苏浅定会生不如死。 压力顿时转移到了他这里。 若是他想不出应对之策,苏浅一定会选择回天齐。 墨染沉着脸,到了宅子的外院,“雪枫,你亲自去请顾太傅过来一趟。” 过了小半刻的功夫,雪枫恭敬地领着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踏进了书房。 “老臣......”顾耘正要行礼。 “免礼!”墨染大步走过来扶起中年男子,声音有些急切,“太傅,可有良计?” 顾耘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他教导墨染多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心急的时候。 现在的情形,进入到了一个死胡同,对墨染非常不利。 他心知,墨染在年少时,便对苏浅有意,如今佳人在怀,根本不可能再放手。 同时,他也看到了景湛步步为营,誓要带走苏浅的决心。 不过,他身为墨染的老师,岂会没有提前准备? 当初,是他没有阻止墨染要打大宛的行动,导致苏浅最终嫁给了景湛。 他一直耿耿于怀。 “陛下,计策不外乎两种,”顾耘淡淡答道,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其一,对景湛,痛下杀手。” 墨染不是没有想过杀了景湛。 这一次临行前,老父亲墨源给了他龙影卫的虎符。 若是他和龙影卫同时围攻景湛,来个出其不意,是有胜算的。 只是景湛到底是那两个孩子的生父。 若真如此,他以后该如何面对那两个孩子? 杀父仇人? 墨染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其二呢?” 顾耘向墨染勾了勾手,“请陛下附耳过来。” 听完顾耘的话,墨染的眸子陡然放大,“太傅,这......” “陛下还有时间考虑,若是同意第二个计策,臣定当竭力去做好这件事,”顾耘郑重承诺。 “太傅,让孤想想。” “老臣告退。” 在这一刻,他再一次恨极了景湛。 似乎他除了顾耘提的计策,再无计可施。 可若是苏浅察觉出端倪,这后果,他难以想象。 顾耘告退后,墨染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皱。 雪枫轻手轻脚地换了好几次凉茶,墨染也不曾喝过一口。 他在墨染身边时间长,又一路护送两人回东离,也大约摸清了苏浅的性子。 天色暗了下来,雪枫又到书案边,放上了一盏茶,“陛下,请恕奴才多嘴,良妃娘娘心善。” 墨染睨了一眼雪枫,没说话。 是啊。 她心善。 景湛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行事。 这其实是一个赌局。 景湛有底牌不假。 可苏浅人在他这里。 只要他...... 墨染拿起温热的茶杯,抿了一口,心里的犹豫不决,隐隐已经有了头绪。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酉时一刻。” 她该用晚膳了。 有了今日的事,若他不在,她是不会好好用膳的。 这么一想,墨染直起身,向后院走去。 快跨进后院的月门时,墨染顿住脚步,喉咙动了动,低声说了一句,“派人告诉太傅,按计划行事。” “是!”雪枫脸上一喜。 第128章 李代桃僵 正如墨染所料,苏浅的确没有用晚膳,正坐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精神有些恍惚。 墨染看得心疼,大步走了过去,“阿眠,我有对策了!” 苏浅嗖的一下从榻上站起,看向墨染,神色激动,“真的?” 墨染嗯了一声,扶住她的腰肢,轻声道,“先用完晚膳,再细细跟你说,可好?” 提到晚膳,这时苏浅才感觉到有些饿了。 知道墨染是担心她的身体,她点了点头,“好。” 在墨染的注视下,苏浅勉强地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又绕着房间走了两圈消食。 “阿染,你快说......”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墨染的手快速地在她身上点了几下,随后她软软地倒在墨染怀里。 墨染抱着苏浅进了内室,给她换了一身厚实的衣饰。 没过一会儿,雪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人到了。” “进来吧。” 墨染走出屏风,看到一位与苏浅身形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子,孕肚显怀的大小都相差无几。 墨染心里感叹,他的老师总是会默默为他准备好一切。 不是父亲。 胜似父亲。 顾耘真的是做到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两人相似的程度,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苏浅,连他第一眼也无法辨别出来。 “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霜芙。” 随后他又问了霜芙一些问题,她全部对答如流,连语调也极为相似。 而那无意中的肢体动作,看得墨染心里暗暗点头。 这是一个完美的替身! 没错,这是李代桃僵的权宜之计! 霜芙需要替苏浅跟着景湛走小半个月,给墨染争取从王府里带出周游的时间。 这个任务倒是并不难。 苏浅与景湛关系破裂,又服下绝情丹,对与景湛有关的事情都很模糊。 行路的过程中,霜芙只要保持淡漠,态度越淡漠,越无情,景湛越是不会生疑。 若是路上说一些霜芙答不上来的事情,直接推说想不起来和头疼,也能遮掩过去。 以墨染对景湛的揣测,苏浅“失而复得”,他第一时间只会疼惜,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去怀疑。 趁着夜色伸手不见五指时,苏浅被墨染抱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远处的客栈二楼里的乐池,此时正好转过身与留山说话,并未留意到宅子门前的动静。 “留山,这位顾太傅很厉害吧?” 留山合着眼点头,嗯了一声,他上半夜休息一会儿,乐池年纪小,休息下半夜。 “他一天能到宅子两次,真想知道他给王爷的情敌出了什么主意,”乐池小声嘀咕着,又转回身,重新盯着宅子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宅子里走出来提着灯笼的小厮,将顾耘送上了马车。 当然,乐池不知道苏浅此时正在这辆马车上,从他眼皮底下离开了陵水城。 两日后的清晨。 景湛刚梳洗完毕,长归撩起营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带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王爷,王妃传来的信!” “快给本王!” 景湛心知,苏浅是因为周游才会给他来信,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长归,派人随本王去接她,即刻回丰京!” “是!” 接苏浅当然是个大喜事。 萧誉,闻笙,温南风等人齐齐骑马紧跟在景湛身后。 这两日,天齐的军营气氛是比较轻松的。 不过,景湛脸上仍是没什么笑意。 景湛按着信上的时间地点,早早地等在了陵水城外的五里处。 等到了太阳高高升起,城门也不见打开。 距离原定的时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但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抱怨。 “咕咕~” 闻笙揉了揉肚子,尴尬地笑了笑。 有了第一声,就有第二声。 “咕咕~” 萧誉轻咳了一声。 温南风正憋着笑,没想到他的肚子也发出了一声,“咕咕~” 在安静的队伍里,这些声音显得格外的清亮。 景湛抿了抿唇,知道他们几个没顾得上吃早膳,就跟过来的。 就在太阳有些刺眼,闻笙饿得脑袋都有些迷糊时。 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是城门开了! 一行人顿时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屏息凝神地看向城门处。 墨染一身墨袍,身骑白马。 远远看去,他的脸色阴沉,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郁色,周身散发出帝王的凌厉气势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他的身后,跟着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 透过窗帘,隐约能看见一抹倩影。 景湛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心脏毫无规律地跳着。 原来这五里地,竟是这么长。 两千五百八十六秒。 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撩起,霜芙红肿的眼睛,凉凉地对上景湛的视线,“摄政王,久等。” 她的语调客气又疏离,声音有些哑意,一听便让人心生怜意。 景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既如此,那便启程吧。” 车帘放下,马车里的霜芙轻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手心的细汗。 秋词和冬曲垂头坐在她身旁。 见状,秋词拿着一个干净白手帕,给霜芙细细地擦手,没有说话。 她清楚眼前的女子并不是苏浅,多言恐会招来祸端,接下来的行程,将是她们两人辅助霜芙完成任务。 “景湛,若她再受一丁点委屈,孤定将你千刀万剐!”墨染厉声道。 “你没有这个机会。”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霜芙撩开车帘,看向墨染的方向,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深切的情意,“阿染,保重!” 墨染愣了一下,朗声道,“后会有期!” 没有人看见,霜芙不舍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欣喜。 她是罪臣遗孤。 墨染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她知道墨染是她的恩人就够了。 她是死士。 这一次的任务,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临行前,能借着苏浅的身份,对墨染表达情意,她死而无憾! 顾耘答应她,若她身死,会告诉墨染,她是来报恩的。 两人的对话,听得闻笙等人头皮一炸,不自觉地看向景湛头上。 景湛喉咙有些发堵,眸色暗了暗,“启程。” 眼看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墨染的嘴角才轻轻地勾了勾。 第129章 好消息 洛川城一处宅院里。 苏浅是在晚上醒来的,她睁开眼,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她眼皮一跳。 这不是陵水城的宅子。 她的记忆还停在墨染说有应对之策。 苏浅心里着急,立刻掀被下了地,轻喊了一声,“阿染。” 听到动静,小跑进来的是青黛,“娘娘,陛下不在。” 苏浅抬眸问道,“这是在哪里?” “回娘娘,在洛川城。” 苏浅瞪圆了眼睛,“什么?洛川?” 从陵水城到洛川城,最快的车程也需要五日,她想到了景湛说的两日时限,颤声问道,“今日是几月几日?” “三月九日。” 距离当日的两日之约已过去整整六日。 周游! 苏浅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看到苏浅脸色不对,青黛忙道,“娘娘别急,摄政王已带着假的王妃,回天齐了,陛下的人已赶往摄政王府救周公子。” 听了青黛的话,苏浅跳到嗓子眼的心,才堪堪落到了远处,“阿染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青黛摇头答道,“陛下刚出去不久,应当是有什么急事。” 苏浅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原来墨染是用了权宜之计! 如果说这个计策万无一失,墨染不会不提前告知她。 苏浅心里担忧,也明白墨染的苦心。 “梳洗一下,我去外院等他回来。” “是。” 过了片刻,春诗提着灯笼,青黛扶着苏浅向前院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黑影,看到苏浅的脸,愣了一瞬,嗖的一声消失在黑夜里。 初春的晚风,还有些凉意。 刚走到二门处,迎面碰上一身寒气的墨染。 苏浅提着裙摆,小跑到墨染身前站定,“阿染!” 墨染握住了苏浅的手,有些歉意地看着苏浅,“阿眠,我......” “咱们进屋说吧,”苏浅拉了拉墨染的手。 进了内室,苏浅这次长了个心眼。 与墨染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未点过她的穴,她都快忘了墨染最出众的就是点穴! 墨染换了一身玄色的寝衣,坐到苏浅身边。 苏浅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许再点我穴。” 墨染失笑,将她紧揽入怀中,声音又低又哑,语调缠绵,“阿眠,我怕你不同意,更怕你会离开我。” 虽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墨染说出来,苏浅的心还是软得一塌糊涂,她将小手塞到墨染的大掌下,“我知道。” 见苏浅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墨染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勾了勾,“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是周游的消息?”苏浅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看着苏浅陡然发亮的眸子,墨染的嘴角一抽,心里有些泛酸,明明他查到的周游各方面都不如他! 只听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消息!”苏浅摇了摇墨染的大掌。 墨染咂吧了一下唇,心里更酸了,“好消息是周游在一日前,溜出了摄政王府,坏消息是我派去的龙影卫有线索,但还没找到他。” 闻言,苏浅垂下了眸子,自言自语道,“那他会去哪里呢?” 墨染勾起苏浅的下巴,眸光深深,“阿眠觉得呢?” 看着墨染一副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的眼神,苏浅脑海中蹦出来一个想法,激动道,“会来找我!” 墨染心中酸意肆意泛滥,声音有些瓮,“没错,我已下令,让龙影卫针对性地放出了你在我这里的消息。” 太好了! 他没事! 苏浅心里顿时有些雀跃,眉梢上也带了一丝喜色,“那我应该很快就见到他了!” 墨染默了一秒,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霸道又缱绻。 不管周游以前在苏浅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她如今都是他的女人。 以后也是他的! 此时,景湛正眉头微皱,望着屏风后入睡的霜芙,陷入沉思。 他总是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细想当日墨染将霜芙送到陵水城外的场景,再到行路五六日霜芙表现出来的态度,都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的疑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没有头绪。 霜芙这几日很少与他对视过,偶有对视,也是冷冷地篾他一眼。 加上她以命相逼,严词拒绝他的靠近。 景湛心知理亏在前,倒没有强迫她的意思。 毕竟她还怀着两个孩子。 因此,景湛还从未上过霜芙的马车,到了驿站,霜芙的态度更冷淡,若景湛距离她小于一米,她立刻举起一枚梅花镖横在脖子上。 景湛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霜芙的天字号房间。 景湛离开后,方才还呼吸沉沉的霜芙,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这几日的行路,霜芙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般,她的每一个眼神,都会提前在心中细细揣摩。 再坚持几日。 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过,从她这几日与景湛接触了几次,发现景湛对苏浅可谓是百依百顺。 有时候想想,她摸着自己的脸,心里还真有些羡慕苏浅,既能得陛下的欢心,又能有摄政王的爱重。 这大约是人各有命吧! 霜芙胡思乱想着,又睡了过去。 景湛回了房间。 心中那股隐约的不对劲,越来越明显。 他坐在案前,眉头紧锁。 “王爷,王妃回来了,怎么也不见您高兴?”乐池打了一个哈欠,给景湛的案头放上一盏热茶。 自从接回了“苏浅”,乐池与留山带着人也回到了景湛的队伍。 景湛看了乐池一眼,“很明显?” 乐池重重地点头,“您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他的话,让景湛上了心,乐池年纪小,又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跟他离开了天欲雪,对他的情绪尤为敏感。 很多时候,景湛高兴与否,乐池比他还清楚。 景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他感觉眼前似乎有一团迷雾,但一时又不知如何拨开这些云雾。 虽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那索性各处都警醒一二,他放下茶杯,铺开信纸,持笔唰唰地写了七八封信。 “把这些信都送出去。” “是!” 第130章 雷霆之怒 天大亮。 景湛回天齐的队伍,缓缓开始移动。 考虑到苏浅的身体,萧誉拿到景湛面前的行路计划,是不快不慢的。 开春了,昼长夜短,不冷不热的,更方便行路。 以眼下的进度,再有个十来日是能回风京城的。 马车摇摇晃晃,霜芙昨日睡得晚,现在眼睛一闭一闭的。 “王妃,您躺下睡会吧?”秋词拿出一个绒毯,抱在手里。 “也好。” 霜芙躺下后不久,刚要与周公见面,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你到底是谁?” 她猛的一下睁开双眼,看到了一身石青色袍子的景湛,手持剑柄,冷冷地看着自己。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秋词和冬曲不在马车里。 霜芙心里打了一个突。 这么快被发现了?! 刚走七日。 霜芙内力不深,此刻也感觉到了马车四周的杀意。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任务完不成了。 “王爷,这是何意?”霜芙强装镇定。 景湛眼中是滔天的怒意,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字一句问道,“苏浅在何处?” 霜芙勾起一个微笑,正要装傻充愣。 景湛一抬手,卸了她的下巴,突然的剧痛传来,顿时给霜芙疼出了两行眼泪。 “本王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景湛的声音冷得刺骨。 她的牙缝里,的确藏了毒药。 霜芙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她露出了马脚。 当然,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霜芙忍痛摇头。 景湛看着眼前的女子,与苏浅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沉声道,“萧誉,带下去审!” 在一刻钟前,景湛收到了傅襄传来的急信。 周游一日前已离开王府! 傅襄大怒,派人四处寻找,却发现有一伙人也在寻找,看起来像是东离的人。 电光火石间,景湛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马车里的人绝不是苏浅! 若是真的苏浅,墨染只会顶多派人来劫人,而不是派人去寻周游。 而这几日,景湛在苏浅身边严防密布,但也有些拿不准苏浅是一开始就没出现,还是中途趁他不备时,换下来的。 若是中途被换走,他倒不好直接去找墨染要人。 虽不知苏浅在哪里,但一定与墨染有关。 现在两国已撤兵,打仗并非儿戏。 景湛再是想出兵,现在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毕竟东离的确交了人,人也被他带回了天齐的地界。 至于是什么时候换了人,还是一开始就不是苏浅,这个锅是无论如何甩不到东离上面去的。 除非等墨染立后。 可那怎么可能! 坐在马车里的景湛脸上阴云遍布,心里憋闷得厉害,他心急带苏浅回王府,一路百依百顺,不敢拂了她的意。 谁知那个女子根本不是苏浅! 他低垂眼眸,感觉肺管子想被人炸了一般,抽疼不已。 这时,一阵马蹄声在车窗外响起。 留山勒停了马,声音有些激动,“王爷,属下知道王妃在哪!” 景湛猛然抬头,看向留山,面色微变,“她在哪?” “洛川城。” “消息可确切?” “王爷,千真万确!”留山肯定道,顿了顿,“有人亲眼所见。” 说到这里,留山心中有些庆幸,他离开陵水城前,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了一个五人小队,继续盯着那个宅子的动静。 没想到这个小队,竟会给他这样大的惊喜! 这个消息,对景湛来说太及时了! 闻言,景湛的黑眸有些发亮,声线有些不稳,“速带暗卫营,与本王一道前去洛川城!” “是!” 坐在景湛身旁的乐池,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跳,感觉到景湛的视线,他连忙看向景湛,“王爷,您有话对我说?” “嗯,立刻通知你爹到洛川城,与本王汇合。” 乐池咽了咽口水,自家王爷面上平静,实则已是怒发冲冠。 天欲雪多年来隐在冰山雪地里,从不问世事,景湛多年前,救过贪玩的乐池一命,从此与天欲雪有了来往。 他爹的九天玄冰音,可抵千军万马。 请他爹出山,只能说明一件事,景湛要强夺苏浅! 看着景湛眼里的寒光,乐池连忙点头,“王爷别急,我这就去!” 乐池离开后,萧誉闻讯赶来,“王爷,现在要去洛川?那个女子要如何处置?” “带着上路,还给墨染。” 景湛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无端让萧誉听出了雷霆之怒。 萧誉不敢多言,抱拳道,“是!” 这一次,闻笙没有急吼吼地要跟着去,他知道景湛此行是去洛川城抢人! 他武艺不精,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与秦珩等人留在原地等候。 听到景湛即刻启程的消息,也只过来担忧地道了一声,“表哥一路小心。” 三日后。 这一日天灰蒙蒙的,看着像要下雨的样子。 苏浅午休后起来,刚走到连廊处,院子里开始下起了小雨。 耳边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动声。 似乎是有心电感应一般,苏浅转过了头,看到了一个手撑油纸伞的黑衣男子。 男子漂亮的五官里带了一丝英气,气质温和,正对着苏浅微笑。 苏浅以为她出现了幻觉,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周游!”苏浅的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奔向雨中。 苏浅心里再有准备,但在这一刻,她还是有些不真实。 她仍像以前在一起玩闹的时候,使劲地掐了一下周游的脸,明明很疼,周游却是一如既往地笑了笑,“你别弄疼了手。” 时隔多年,再听到周游熟悉的声音,苏浅呜呜哭出声,“咱们是在地府里?” 周游失笑,用手绢给苏浅擦泪,眼里也有些酸胀,“不是。” 苏浅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红着眼看着周游,“你是怎么死的?” 周游神色有些不自然,正在想怎么回答她。 苏浅的前夫是天齐摄政王景湛,现任丈夫是东离国主墨染,他只不过是一个天墟堂的普通弟子。 重生到这个世界,他还是错过了她。 如今两人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能再见一次活蹦乱跳的苏浅,他已是死而无憾。 见周游的脸色变来变去,苏浅不由破涕为笑,“你不会是为我殉情了吧?” 第131章 疯子! 周游微红了脸,只笑着看苏浅,不答。 “你怎么这么傻?”苏浅笑着笑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浅浅,不哭,不哭了,”周游手忙脚乱地又给她擦眼泪,他心里想将她抱在怀里哄。 可他不能。 当周游在王府里养伤时,不小心从侍女口中得知景湛用他的命,来威胁苏浅时,他当机立断离开了王府。 他身份低微,没有缘分与苏浅再续前缘,却也不会成为苏浅的软肋。 苏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尾余光看出了周游的犹豫。 于是她张开双臂抱紧了周游,“周游!呜呜呜……” 苏浅抱上来的一刹那,周游的眼角有了湿意,他顾不上这里是墨染的地盘,仰头将泪憋了回去,伸出大掌,拍了拍苏浅的背,声音晦涩,“我不该出国的。” “为什么一年都不联系我?”苏浅哑着嗓子,问道。 周游那昏天暗地的留学日子,喉咙发堵,“我爸承诺我一年完成学业,同意咱们在一起。” “我用了大半年时间完成了学业,提出回国,他用电棍击昏了我,将我困在地下室。” “对不起…” 周游三言两语地说完,苏浅却是能想象他为了能回国与她相见,在国外有多努力。 她连连摇头,“我不怪你。” 暗处里,看着这一幕的雪枫和富贵,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眼神飘向前方长身玉立的墨染。 墨染袖子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跨出去了一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来。 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苏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两人去了院中的赏花亭,苏浅给周游倒了一杯茶,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周游。 苏浅的眼神太过直白,周游不由摸了摸他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苏浅肿成大眼泡的眼睛弯了弯,摇头道,“见到你,我高兴!” 周游不知道,在他不在的那一年里,苏浅有多想他。 但两人有一些话注定是只能深埋心底,不会说出来的。 周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也高兴。” 看着两人喝完一盏茶,还聊得兴起,墨染心里吃味得很,大步走进了亭子,坐到苏浅身旁,抓起她的小手,柔声道,“阿眠,你的手有些凉了,回屋子吧,可好?” 苏浅翻了个白眼给他。 她的手哪里凉了?! 她到底还是没有抽回手。 周游看了一眼墨染,最终还是起身,轻咳了一声,“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 “你要去哪儿?我以后怎么找你?”苏浅也跟着站起来。 墨染在心中轻叹一口气,站到苏浅身侧,“我派人护送周公子回北冥天墟堂,等你生了孩子,咱们去找姜二的时候,去看他,好吗?” 苏浅自然是不愿意的,她连连摇头,直直地看向周游,“你留在东离吧!” 顶着墨染有如实质的眼刀,周游眉间闪过一丝痛色,正要开口作答。 这时,宅子的周围传来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意。 墨染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抬眸往房顶的方向看去,转过身,将苏浅护在身后。 房顶上出现了大量的黑衣人。 刀剑瞬间交织在一起。 景湛从黑衣人群中走出来,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亭子外,看向苏浅,“阿浅,过来。” “我不过来!”苏浅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躲在墨染身后,顺便将周游扯到她身旁。 在苏浅看来,景湛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 又是打仗逼迫墨染。 又是威胁她。 “景湛,你这是何意?”墨染挑眉问道。 景湛气笑了,“墨染,本王念你照顾阿浅这么久的份上,今日不计较你掉包换人的事,只带她回去。” “那个霜芙的丫头,本王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说着,萧誉提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女子,向亭子走近。 墨染看了一眼霜芙,冷声道,“那你试试,能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只见墨染一抬手,院子周围立刻出现了数千名弓箭手。 毕竟这里是东离的地盘,墨染每停留一处,都会布置下天罗地网。 这些弓箭手,比景湛上次在北冥时遇到的多上数倍,但他今日的脸色十分从容,“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本王了。” 墨染脸上有些惊诧,景湛是不怕死? 还是有所依仗?! 那一秒,墨染明白了,他是后者。 一个不算悦耳却又有规律的笛声传来,顿时墨染感觉体内真气被打散,脑袋头痛欲裂。 墨染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九天玄冰音! 他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 不过早已成为了传说。 景湛手中竟有这种毁天灭地的大杀器?! 墨染想不到,这是他第一次亲身领教九天玄冰音,也是最后一次。 今日天欲雪宗主乐行能来这里,只为践行当年景湛救乐池的一个承诺。 而这一个珍贵的承诺,景湛用来带走苏浅。 笛声由远及近,听得越发清晰。 很快,周围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弓箭手们被疼痛折磨得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弓箭。 墨染痛苦地闭了闭眼,手心一翻,朝着景湛的方向,堪堪打出去一个七分功力的掌风。 景湛身形微动,轻松躲过他的这个掌风,落到苏浅身后,点了苏浅的睡穴,将她打横抱起。 周游捂着额头想要阻止景湛,却被萧誉一个手刀劈晕,抗在了肩上。 随后,两人提气掠上了房顶。 这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 墨染再睁眼,看到的便是景湛抱着苏浅即将消失在房顶的画面,提气去追,却发现内力被一股大力死死封住,跑出去几步,“阿眠!” 一时气急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而笛声还在继续。 墨染试图冲开体内那股大力。 然而,九天玄冰音怎会轻易被他冲开? 原本的小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得大了,墨染双目赤红,抹了一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似乎越是着急,体内的那股力量,越是压制得更彻底。 墨染如困兽一般嘶吼出声,“啊!” 第132章 勾引 七日后的清晨。 石泉城里一处别院。 内室里的香炉里,燃着安神香。 春日的暖阳从窗户里洒了进来,景湛一身石青色衣衫靠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他到底是将她带回来了。 这一次,他会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景湛的灼热目光,躺在床上的苏浅眼珠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了景湛。 她的脑海中立刻回想起当日的情景,现在一想那个笛声,苏浅的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墨染怎么样了?! 她的脸色白了白,立刻掀被想要下床,被景湛一把按住,“阿浅,你现在需要卧床静养。” 听着景湛的话,苏浅也感觉到了腹中轻微的不适,倒是没有再坚持要下床。 她紧抓着景湛的袖子,抬眸看向景湛,声音微颤,“你把墨染怎么样了?” 景湛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眼神暗了暗,声线僵硬,“我没伤他。” 不知为何,景湛说了没伤墨染,苏浅本能地信了他的话,松开了景湛的袖子。 明明景湛对她来说,她不爱也不恨,没有任何感情,是个纯粹的陌生人。 总之是一点也不熟,他只是她的前夫和两个孩子的生父。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关系,她内心里也不想与他再有瓜葛。 她才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过去的事早该过去了! 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疯得厉害! 死活不肯翻篇! 不然她怎么会与他和离呢! 千万别去招惹! 苏浅不愿去琢磨为什么她会信任他。 毕竟,除了信任,也别无他法了。 苏浅想起在意识模糊前,隐约地感觉周游是被萧誉带走的。 “周游在这里?”苏浅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她心里装了好多男人,就是没有装他! 景湛的唇抿成一条线,心里五味杂陈,声音带着一丝暗哑,“放心,他毫发无伤。” 闻言,苏浅嗯了一声,垂下了眸子,不再看景湛。 景湛愣了一瞬,这该死的绝情丹! 景湛也是后来才得知,这绝情丹竟出自清风观了尘道长之手。 可惜,当他找到清风观时,了尘似乎早料到有这一天,早已收拾了细软,云游四方去了。 不过,好在秦珩已研制出了解药。 苏浅心念速转,心里琢磨着怎么离开出这里,想来想去,她现在身怀六甲,不能动用内力。 能用内力,她也打不过他啊。 只能智取。 以她的直觉,景湛必定不会离开她半步。 支开他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只见苏浅的眼睛转了好几下,眼尾划过一丝亮光。 她想到了! “现在是在哪里?”苏浅抬起眸子看向景湛,克制内心隐隐的窃喜。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弄清目前的位置最要紧的! 景湛将苏浅的神色尽收眼底,连同她眼角的那一丝狡黠也没错过。 景湛眉心微微拧起,却不是真的怒了,一副想生气,又有些舍不得生气的模样,放轻了声音,“石泉城。” 不知她要弄出什么花样来,景湛在心中默默预设着无数个可能。 苏浅嗯了一声,又垂下了脑袋。 景湛见她陷入深思,明知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也不打断她。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笑意,转身穿过屏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黛。 “起来吧,过一会儿再进去伺候阿浅梳洗。” “是。” 景湛出了房间,青黛拍着胸脯,缓了好一阵,才呼吸平稳下来。 天知道,她怎么一觉醒来,又从东离回到了天齐?! 难道说,失去武功的她,如此不堪一击? 答案是肯定的。 她压根是毫无知觉啊! 憋屈! 不过她唯一庆幸的是,不论苏浅是什么身份,她都还跟在她身边。 这也是她的最高使命。 青黛定了定神,轻声招呼着两个面生的小丫鬟,开始准备梳洗的事宜。 片刻后。 苏浅梳洗完毕,她给青黛使了个眼色。 青黛秒懂,对着两个小丫鬟吩咐道,“新烟,盼巧,你们俩先下去吧。” “是。” 两个小丫鬟像是刚买回来的,眼神还是有些怯生生的。 苏浅朝青黛勾了勾手指,主仆俩靠在一起嘀咕了好一阵,听到屏风后有了响动,两人才停了下来。 不用说,来人应该是景湛。 青黛朝着苏浅郑重地点了点头,低着头,朝屏风后走去,看到景湛提着一个食盒走来,眼里有些诧异,行了一个福礼,“参见王爷。” 青黛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能让苏浅听到的程度。 听到青黛的声音,苏浅锦被下的小手握成了拳头,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紧张。 谁面对景湛那张脸,都会有些心动吧,她心想。 脚步声渐近,苏浅抬眸看去了过去,一身玄衣的景湛走了进来,心里暗自腹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还换一身新衣服,想勾引谁呢?! 苏浅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景湛。 只不过景湛一靠近,她便闻到了他身上柠檬草的香气,她不由多吸了两口,真好闻! 似乎是知道这有些失态,苏浅秀眉微蹙,将脑袋不经意地往后靠了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景湛也不急着与苏浅亲近,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柔声道,“阿浅,该吃早膳了。” 说着,景湛将食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取出一旁的小几,动作生疏地支在苏浅的面前。 苏浅本想赌气说不吃,然而空气中已弥漫着一股鸡汤的香气,肚子也适时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算了,吃饱了再说跑的事吧! “好。” 只见景湛骨节分明的手,从食盒里取出一碗鸡汤面来, “趁热吃吧。” 这碗面一看便让人垂涎欲滴,苏浅自觉地拿起筷子,吸溜了一小口,味道果然好极了! 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她弯着眼睛,吃了小半碗后,放慢了吃面的速度。 一抬头,对上了景湛笑眯眯的眼神,她慌乱地垂下了眸子,看见景湛的袖口处沾上了一点白色的粉末。 苏浅的瞳孔顿时放大,“啊...这是你做的?” 第133章 无药可医 顺着苏浅的眼神,景湛看到了他袖口的面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只有乐池能干得出来。 景湛轻轻嗯了一声,“喜欢吃吗?” 苏浅愣愣地点头,心上像是被一根羽毛拂过一般,酥麻了一瞬。 一转念,苏浅想起墨染每日陪她用早膳的画面。 他应该很着急找她吧! 他会知道她在石泉城吗? 青黛会把事情办妥吗? 心里藏着事,苏浅埋头又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景湛看得心疼,却是没张口劝她,撤了小几,给苏浅递过去一方素手绢,“擦擦吧。” 苏浅伸手接过,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若是墨染,他一定会笑嘻嘻地一边叫着阿眠,一边将她拉到怀里亲手给她擦。 只要是在一处,墨染一定是万事都不会让苏浅动手的。 才不会像景湛这样清清冷冷,相敬如宾。 难怪,眼前的男人成了她的前夫! 苏浅垂着眸子,动作优雅地抹了抹唇。 墨染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苏浅一脸相思的模样,景湛又气又酸,真想将绝情丹的解药,直接塞一粒到她嘴里。 然而他不能! 苏浅身子重,胎象有些不稳,这个解药至少需要她再养上三五日才能服用。 景湛压制住内心的酸意,起身给苏浅倒了一杯热水。 只见他将杯子端在手里,低头吹了吹,又浅抿了一口,觉得温度合适,才递到苏浅面前。 苏浅看了景湛一眼,没有接,声音坚定,“你喝过了,我不要。” 景湛面色不变,转身拿起一个水杯,持壶倒了一杯,捧在手心里,坐到了床上。 此时,两个人相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这倒是让苏浅松了一口气。 在她心里,觉得眼前这个前夫还勉强算是个有礼貌的美男子。 当然,苏浅不知道,景湛是生生克制住了亲近她的冲动。 景湛强行将她带回,要的不仅是她的人,更是她的心。 因此他必须沉得住气。 这两全其美的事,是万万不可急于求成的。 不过苏浅没忘记,她心口上的那道伤疤,可是拜这个前夫所赐。 闲着也是闲着,心里想着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那索性聊聊天吧! 苏浅歪着小脑袋,看向景湛,“那个…前夫哥…你是为了我腹中的两个孩子,才非要带我回王府?” 毕竟这两个孩子是和离后才发现的。 除了这个原因,苏浅想不到还有别的了。 从苏浅有限的记忆里,还记得景湛是有一个怀孕的师姐,这个人与两人和离有很大的关联。 不过他的师姐叫什么名字,她想不起来了。 景湛第一次听到前夫哥这个称呼,一双星眸陡然放大。 苏浅见他不答,声音里带着三分讥讽,“难不成你师姐的孩子没了?” 景湛反应过来,想到了难产而亡的江萝,眼里有些复杂,忙道,“师姐的孩子不是我的。” 苏浅哦了一声,是满脸不信的表情,挑了挑眉,“我不关心是谁的。” 话说的顺口,苏浅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 景湛正要开口解释,苏浅抬手打断了他,“你如果想要的是这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不好意思,我不会给你。” 抚养权? 景湛这次很快明白过来,声音低低沉沉,“阿浅,你和孩子我都要。” 苏浅蔑了景湛一眼,淡淡接道,“我心里有人了,不是你。” “据我所知,你并不想希望我有孕,你当这两孩子不是你的,行不行?” 景湛紧抿着唇,听她把话说完,眸中早已风云变色。 他垂下眸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浅,“你年纪尚小,生产凶险,我是想等你长大了些再要孩子。” 景湛说的诚恳,苏浅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样啊,可我和你早就回不去了。” 景湛的面色白了白,心里抽疼了一瞬。 苏浅手里捏着一股发丝转着圈,语调有些漫不经心,“那乾元观老道捅我一刀,你又怎么说?” 若是师姐的孩子和他不让她有孕是误会,那一刀总不能是捅错人了吧! 不可能。 苏浅曾问过一次青黛,陈虑要的就是她的血。 也就是说,景湛娶她,为的也是她的血。 景湛起身往苏浅的方向动了动,长臂抬起,想去拉苏浅的手,刚抬到空中,苏浅的一个眼刀递了过来。 他无力地垂下手臂,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阿浅,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救师姐,对不起。” 说着,景湛取出了一把匕首放到苏浅手里,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有些眼熟,正要开口问他什么意思。 下一秒,景湛握住苏浅拿着匕首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动作快得她来不及收手,锋利的刀尖已扎进了他的胸膛。 暗红浓稠的血液,顿时喷溅到苏浅手上,她瞪圆了眼睛,“你疯了?!” 景湛脸色苍白,明明心口痛得要命,可他嘴角却是扬了扬,“嗯,疯了。” 他终于体会到她当时有多痛了。 苏浅头皮发麻,心跳如雷,急红了眼眶,朝着外面,颤声大喊,“青黛!” 青黛听到动静,疾步穿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苏浅握着匕首扎进了景湛的胸膛,心里大惊。 “快去请大夫!” 她啊了一声,难道这不是离开这里的最佳时机? “快去!”苏浅急道。 青黛回过神,道了一声,“是!” 扭头冲出了房门。 景湛胸腔的鲜血汨汨地流出,苏浅试图用手去堵,可却发现怎么也堵不住,她哭着大喊,“你别死!” 血越流越多,景湛的脑袋无力地搭在苏浅肩头,他闻着着她的发香,眼神有些飘忽,“阿浅,我好爱你。” “别哭,我不会死的。” “你离开我,我才会死。” 苏浅感觉心里堵得厉害,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余力表白?! 果然是疯得不轻,无药可医! 苏浅胡乱地抹了抹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那你还是死了吧。”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阿浅舍得让我死?” 苏浅噎了噎,即便是景湛再如何辜负她,她也不曾想过让他死,她只是想离他远远的。 她正要开口,感觉到肩上陡然一沉,她心生不妙,“景湛!” 第134章 这么巧 景湛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苏浅心不在焉地靠坐在美人榻上,望着天边彩霞出神。 与青黛定好的是,今晚离开这里。 当然,最佳时机是趁着景湛昏迷的时候离开。 只是她不知为何,还是想看到景湛醒过来。 我大约是不想欠一个命债吧,苏浅这么想着。 一见自家主子要等王爷醒过来,才肯走,青黛有些不解。 直到苏浅告诉他,景湛不让她有孕的真相,青黛独自在寒风中凌乱了很久。 以至于现在她心里好虚,当日那个纸条是她被关在王府柴房里受刑后,拼命递出去的。 是她造成了这个误会? 一心学医,没有救人,倒是先闯出了一个大祸? 苏浅不责备她,已是万幸,青黛两股颤颤,不自觉地缩在房门处,守着脚边的药炉。 景湛薄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找回了他的声音,“阿浅。” 室内安静,景湛的声音轻,苏浅也听得清楚,她转头,抬脚走向床边。 她看着景湛的唇,有些干裂,她的语气并不算温和,“你要喝水吗?” 但这也足够让景湛高兴。 景湛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喝。” 很快,一杯水递到景湛面前,只不过苏浅手都举酸了,景湛还没接。 苏浅看出了他的意图,小脸一板,“快接着,你伤的是胸膛,手怎会无力?” “再说了,可不是我伤的你。” 景湛见她有些恼意,也不敢逼得过分,“是我刚刚走神了。” 一杯水喝完,苏浅无心再留,找了个借口,带着青黛回了她的房间。 青黛探出头看了看门外,轻轻地合上了门。 “周游那边也安排好了吗?” 青黛低声答道,“安排好了,周公子会准时过来。” “好。” 这里没有苏浅的东西,也不用收拾包裹,青黛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您不打算原谅王爷吗?” 青黛还以为苏浅会选择留下。 苏浅摇了摇头。 不是否认。 而是她也不知道。 虽知景湛当初是有苦衷的,但她更愿意听从内心的想法,现在她是不想与景湛在一处的。 青黛似懂非懂地垂首站在一旁,盯着沙漏。 总之,苏浅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苦等了多时,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趁着景湛不在,苏浅借口要睡觉,进了内室,从小窗户里翻了出来。 青黛领着苏浅,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她们不进院落,抬脚转向了花园里。 花园里是有人巡逻值守的。 她们的目标是花园深处的一棵百年古树,这棵树比院墙高,只要爬上去,翻过院墙就可以。 青黛扔出一只提前准备好的兔子,扔进花丛里,小兔子刚得自由,在枯枝里蹦跳得厉害,时不时地发出踩踏的声音。 “老李,走,去那边看看!”一个巡逻的侍卫听到了动静。 等巡逻的两人一离开,苏浅和青黛戴着手套,三两下便上了树。 两人站在与院墙同高的树枝上,盯着附近的动静。 看着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周游还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巡逻的两人早已回来,正在大树的附近转悠。 苏浅抱着树枝,紧张得手心捏出了一把汗。 难不成周游被困住了? 直到周游的院落里冒起了浓烟,大火在眨眼间,吞没了半个院落。 “老李,那边像是着火了,咱要不过去帮忙?” 叫老李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若是需要帮忙,会有人来叫咱们的。” 听完两人的对话,苏浅的心没来由地往下一沉。 苏浅紧紧地盯着院落,从苏浅的角度,能看到萧誉带着人往失火的院落方向,赶过去。 火势大,火光一下照亮了院落。 就在苏浅等得心焦的时候,一个黑影往花园的方向掠了过来。 “周游!”苏浅在心里大喊,眼里露出一丝狂喜,却是没有喊出声。 因为大树的附近有人巡逻。 不知何时,巡逻的两人小队,又加入了四人。 苏浅与青黛对视一眼,眼中的诧异不言而喻。 这些人不去救火,在这躲闲? 苏浅心里有些没底。 周游的身形移动得飞快,转瞬间,到了花园附近的房顶处。 相隔不过数米,苏浅此时已能清楚地看到周游的脸,她的眼睛亮了亮。 或许是春雨下过不久,树枝有些潮湿,站得久了,苏浅感觉脚底有些凉,想换到另外一个略微干燥的树枝上。 谁知,苏浅刚一抬脚,小腿抽筋了! 她一条腿一脱力,重心立刻转移到了另外一条腿上,她紧紧抱着树枝,不敢再动。 一条腿抽筋还没缓过来,另外一条腿承受了过多的重量,也不合时宜的抽搐起来。 下一秒,苏浅的身体,直接悬空,挂在了树枝上。 苏浅额头起了冷汗,也没发出声音。 见状,青黛连忙去拉住苏浅的手。 到底树枝还是颤了颤,巡逻的人一回头,大声呼喊,“那边有人!” 青黛有一段时间没有练武,手臂上有力气,却是不多的。 正在房顶上游走的周游,提着气,快速地朝古树掠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 周游只感觉面前刮来一阵疾风,再睁眼,苏浅已被景湛抱在怀里,稳稳落在了地上。 苏浅不可思议地看着景湛,嘿嘿地笑了两声,“这么巧,你也来逛花园?” 景湛不答,看了一眼落在不远处的周游和青黛,沉声道,“留山,将人带回去,严加看管。” “是!” 苏浅抿了抿唇,刚要说话,感觉腰上一紧,人被带离了地面。 一个起落,两人落进了内室。 苏浅暗暗心惊,她这个前夫有点本事啊! 刚站稳,景湛沉着脸,翻开苏浅的手,有些微红,他的眉心皱起,“疼不疼?” 苏浅摇头,“不疼。” “可有哪里不舒服?”景湛从她发间摘下一片黄叶。 “小腿在抽筋。” 景湛不与她对视,苏浅突然有一点心虚。 明明他只是前夫! 景湛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榻上,脱掉她湿透的鞋子,拨开她的裙摆,低垂着眸子,开始给她揉小腿。 景湛一上手,苏浅小心脏不由颤了颤,没过一会儿,她的小腿已不再抽筋。 苏浅开始打量起景湛,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眉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忧色,唇色有些发白。 很快,苏浅留意到景湛胸前出现了几个殷红的血点,她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你的伤?” 第135章 槐花香 “不碍事,”景湛仍是垂眸给苏浅揉腿。 苏浅见景湛那胸前的殷红血点,越来越多,连忙按住景湛的手,“我的腿没事了,你的伤口一定是裂开了,我去叫萧将军。” 说着,苏浅想抽回腿,却没抽动。 苏浅看了一眼景湛的手,声音带了一丝怒气,“伤口发炎了,你会死的。” 景湛这才抬眸与她对视,眼里盛满了哀色,“阿浅,你离开我,我也会死的。” 苏浅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慌忙撇开了视线,看向景湛的胸前,她怎会不知道景湛想要她说什么。 眼看景湛胸前的殷红,从血点连成血线,再过不久,将会是一个血团,苏浅到底还是软了声,“我不离开,你放开我,我去叫人过来。” 景湛嗯了一声,听着声音,委屈得像是苏浅欺负了他一般。 等苏浅穿过屏风,景湛无力地合上了眼睛,歪在了榻上,眉心紧皱,还没开始愈合的伤口,似乎更深了些。 胸前已晕开了七八朵殷红的血花。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但对他来说,身体的疼痛与相思之痛相比,他更愿意选择前者。 即使苏浅没吃解绝情丹的药,他看得出来苏浅对他也是有一些感觉的。 意识模糊前,他的手摸进了怀中的药瓶,心想,这药得尽快给她服下了。 虽说,苏浅说不离开,可她明显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她现在身子重,只有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才能尽快地带她回天齐。 不然,回天齐的路上,除了要防止墨染抢人,还要防止苏浅偷偷溜走,两头都不占,那可真成了强取豪夺。 景湛虽不那么看重名声,可在情爱一事上,他倒不希望他真成了那个强扭瓜的人。 苏浅带着萧誉急匆匆回到内室时,景湛平躺在榻上,长臂耷拉在空中。 “景湛!”苏浅惊呼了一声。 萧誉三步并做两步地疾步走到榻前,弯腰给景湛号脉,脉象虚浮无力,倒没什么大事。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大拇指大小的药丸,放到景湛嘴里含着。 做完这些,萧誉转头对着苏浅道,“王爷无碍,应当是伤口裂开,痛晕了。” 在他眼里,景湛为了苏浅,那是命都肯舍下的主儿。 不等苏浅开口,萧誉一边开始给景湛换药,一边自顾自地说道,“王妃,王爷为了寻回您,吃了很多苦头。” “王爷固然是有错在先,但他从来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的。” 苏浅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以至于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 见状,萧誉也不欲再说,专注地给景湛包扎,“王妃,是属下僭越了。” “若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当初怎会那般决绝,”苏浅拧着眉头,眼睛紧盯着景湛胸前的伤口处。 萧誉摇了摇头,“王妃年纪小,只看王爷舍下名声,带大军压境,便知王爷对您的心意。” “更别说,当日寻回一个假王妃,王爷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属下在王爷身边不久,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王爷。” 这一天,萧誉说了许多话,从一开始去大宛接她和亲,夜探大宛皇宫,到现在景湛为带回她,主动请天欲雪宗主出山还人情。 苏浅再不了解江湖,但对天欲雪宗主这样的世外高人,还是略知一二的。 夜深了,苏浅拉着软被,躺在景湛不远处的榻上,久久没有入睡。 萧誉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有一些事情,或许景湛都不记得了,萧誉却是记得清楚的。 只不过萧誉说得越多,苏浅的心越是复杂的厉害。 原来,他竟为她做了这么多。 有一些事,苏浅是知道的片面,萧誉来补充了一个第三方视角,景湛在她的心里似乎更鲜活了些。 可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 墨染与她在一起,这是事实。 当然,现在她的心也还是在墨染身上的。 翻来覆去了许久,苏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一个宽敞的马车里了。 景湛收到墨染带着人马去了丰京的方向,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苏浅低调上路。 墨染的人马走得快。 这样一来,景湛把行程压得慢一些,倒是不会与墨染撞上。 没了天欲雪宗主的神助, 景湛直接对上墨染,倒不是说没有绝对的胜算,而是最后的赢家,是谁得了苏浅的心。 而景湛,也正在琢磨如何让苏浅服药,彻底留住她的心。 苏浅揉了揉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向景湛,“要去哪儿?” 景湛低头看了她一眼,是温柔的语调,“回丰京。” 苏浅哦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太晚,外面天色已大亮,她还是有些困乏。 “阿浅,你再睡会儿,”景湛给她拉了拉被角。 苏浅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马车经过了一个繁华的路段,声音有些嘈杂,叫卖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苏浅的睡意渐渐褪了些,嗅了嗅鼻子,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槐花香气。 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咕嘟了两声,苏浅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向景湛,“我想吃槐花糕。” “好。” 马车缓缓在一排槐花树旁停下,苏浅在马车里,那槐花的香气直往她鼻腔里钻,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 任由青黛梳洗一通后,苏浅刚想要下马车,一撩车帘,景湛提着一个油纸包,向她走来。 她悻悻地放下帘子,坐回到马车上。 许久没有吃过槐花糕了,苏浅一连吃了四块,才停下,她摸着滚圆的肚子,朝着景湛扯了扯嘴角,“我想下去走走。” 景湛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点了头,拿起一旁的披风,扶着苏浅下了马车。 “别动,”景湛拉住了苏浅的胳膊。 苏浅愣愣地转头看向景湛,只见景湛青黛手里拿过一个红披风,披在苏浅身上,低着头,神情认真地在系蝴蝶结。 苏浅摸着有模有样的蝴蝶结,心道,除了生孩子,还有她前夫不会做的事么? 第136章 尴尬 两人并肩走在槐花树下,中间相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 太阳高高挂起,景湛的影子正好投射在苏浅脚下,苏浅故意慢了一步,毫不犹豫地踩在影子的脑袋上。 景湛眼睛的余光看到她的动作,也不恼,反而嘴角弯了弯,闲庭信步地在前面走着,放任苏浅在他身后,踩影子玩。 春风袭来,吹起了他的乌发,也带走了他积累多日的相思之苦。 按照景湛的身份,到槐花树林,是要提前清场的,只不过为了避开先墨染暗处的眼线,此次回天齐,景湛是打算低调行事的。 他与苏浅只做寻常夫妻的打扮。 在槐花树林里,遇到了几拨游人。 两人一路无言,走了小半刻钟的功夫,已溜达到了槐花林深处。 景湛停住了脚步,不经意地转身,苏浅还垂着头,毫无防备地撞到景湛紧实的胸膛上。 “啊!”苏浅捂着额头,眼冒金星地抬头,一脸控诉地望着景湛。 “我给你揉揉,”景湛心疼地看着苏浅,刚抬起手。 苏浅顿时猛的往后退了一步远,警惕地瞪着景湛,“我不要!” 景湛空中的手有些僵硬,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倒是不变,柔声低哄,“阿浅,小心别摔着,往回走吧。” 苏浅撇过了头,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揉着额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揉着额头的手都有些酸了,额头还是那么疼,苏浅瘪了瘪嘴,摸了摸眼角溢出的泪珠。 一时间,苏浅也有分不清是她有孕后矫情,还是景湛的胸膛太硬! 不过,她更愿意承认是后者。 想到这个,苏浅转头瞪了一眼景湛。 景湛有心想上前,但也清楚苏浅对他现在还很抵触。 再转头,苏浅踩到了一块碎石,身形一歪,眼看要摔倒在地,苏浅还未惊呼出声。 景湛眉心一跳,长手一伸,连忙将她揽入怀中,“阿浅!” 贴着景湛的胸膛,苏浅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擂鼓。 景湛将苏浅的脑袋按在怀中,苏浅鬼使神差地没有挣扎,眼睛眨了眨,眼神有些复杂。 苏浅动了动唇,正想要道谢,一抬头却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人拿着一块白绫在往一根树枝上甩。 等她定睛再看过去时,远处的白绫已经系好,一个红衫女子正踩上了一个柱子。 苏浅心里一慌,潜意识拉了拉景湛的手,“景湛,快救人,那有人要自尽!” 景湛先是看了一眼苏浅拉着他的手,眼里带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喜色,再顺着苏浅的视线看去。 这时,红衫女子已将脑袋放进了打好圈的白绫上! 景湛手心一扬,一片槐树叶径直朝着白绫飞去,白绫瞬间断成两截,女子跌落到泥地上。 女子吃了痛,抬起血红的双眼,双目无神地看着那白绫,最后爆发出绝望的痛哭声。 附近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很快围了过去。 “啊呀,这不是刚嫁进高家的秦家姑娘嘛?”一个牵着七八岁女童的夫人认出了红衫女子。 “姑娘,你这年纪轻轻,怎么会寻死?”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凑上了前。 “是啊,看着年纪不过十六岁。”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大多是同情或是关心。 红衫女子垂着头,哭得更加伤心。 景湛搂着苏浅的腰,落在人群附近时,横插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粗犷的声音。 “原来你躲到了这里,王家正在四处找你呢!正巧让我给碰上了!” 说着,中年男子扫了一眼身旁的小厮,“义云,带她回高府。” 听到男子的话,红衫女子连连后退,声音哽咽,“不不不!” 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中年男子。 带着女童的夫人,站到了女子身前,“卢老爷,秦姑娘宁愿自尽都不回高府,您何苦把人往绝路上推?” 被称作卢老爷的男子哼了一声,客气地对着那位夫人拱了拱手。 “孙夫人,她早失了清白,还敢称是黄花大闺女,哄骗了高家,既嫁进了高家,她死也是高家的鬼,带她回去,有何不可?” 孙夫人微愣,满脸的不信,“秦姑娘家与我府上不过一条街,我可没听说有这等事!卢老爷莫要污蔑秦姑娘!” “孙夫人您可有所不知,今日宴席上,秦姑娘的姘头混进了高家要抢亲,亲口说出了此事,”卢老爷神色间有些忿忿。 他的话音一落, 众人一边倒地开始对红衫女子指指点点。 孙夫人脸上也有些错愕地看向身后的女子。 红衫女子无力地摇头,声音嘶哑,“我与田吉明明是青梅竹马,是高家强取豪夺!田郎已死,我亦不会独活。” 孙夫人一听,挺直了腰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卢老爷,今日你带不走秦姑娘。” 听到这里,苏浅拉了拉景湛的袖子,一个起落,景湛搂着苏浅的腰,掠到了马车前。 马车缓缓开始移动,两人的面色却是有些尴尬。 在这个天下,女子的清白大过天。 苏浅与两个男子有过亲密接触。 而景湛现在的行为,谈不上完全意义上的强取豪夺,但苏浅的确是被他强行留在身边的。 一阵可怕的沉默后,景湛率先打破了平静,一字一句道,“阿浅,我不介意。” 苏浅后背僵了僵,她知道景湛说的是什么。 不过,苏浅认为,她还是有必要和景湛说清楚现状。 苏浅对上景湛的视线,“景湛,你如今的坚持,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哪怕是腹中的孩子,虽是你的血脉,我当初选择留下的初衷,并不是因为你。” “我爱的人是墨染,”苏浅说完最后这一句,看着景湛眼里的光陡然弱了下去,她心里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苏浅心里暗忖,她怎会心疼他? 饶是从容如景湛,听着苏浅语调平静地说完这些话,面上也变了变,他垂着眸子,掩下眸中的痛色。 过了许久,景湛才艰涩地开口,“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第137章 不急 苏浅似乎料到景湛会这么说,不再搭话,转头看向了窗外。 她自认说得足够清楚。 可惜她低估了景湛对她的偏执。 眼下,想带周游和青黛,离开景湛的视线,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只盼着,墨染能早些找过来。 时间一长,她发现队伍的路线走得有些清奇,像是刻意在避开什么一般。 一路向北走了七八日后,马车直接驶入了一处宅院。 到了这里,回丰京城的路程便走了一半。 景湛扶着苏浅下了马车,闻笙和秦珩等人都迎了上来,“王爷,王妃!” 看着一个个热情的笑脸,苏浅脸上有些不自然,到底是没有反驳他们的叫法。 景湛抿着唇,只是轻轻颔首,没有说什么。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景湛与苏浅的关系十分微妙。 说亲近,不像。 说疏离,也不像。 大概是正好卡在了中间一般。 安顿好苏浅后,景湛到了隔壁的房间,秦珩连忙上前扒开他的上衣,看到伤口已经在结痂后,他长呼了一口气。 “王爷,萧将军的医术还算不错。” 天知道,秦珩得知,景湛捅了自己心口,他这些日子都没睡好觉。 要不是有闻笙拉着他,把萧誉的医术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秦珩才不肯合眼。 苏浅闲着无事,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当然也在观察有没有一丝离开的可能。 走了小半刻,苏浅感觉双腿有些酸软,坐在凉亭里,拿着鱼食往池塘里扔,没一会儿,十来条锦鲤撑得直翻白眼。 “表嫂!” 苏浅转过头,看向闻笙,不知为何,苏浅没有想着去纠正闻笙的称呼。 大约是看着闻笙还是个孩子吧,苏浅这么想着。 “阿笙,你找我有事?”苏浅放下了盛鱼食的瓷盒。 苏浅一放下瓷盒,四周的侍女都松了一口气。 听苏浅的语调,闻笙再次确定了苏浅是记得他的,唯独忘了他表哥景湛,他在心里问候了第八百次加一次了尘道长。 闻笙搓了搓手,“的确是有事。” 见苏浅看过来,闻笙先是四处看了一下,发现确定没有别人后,他才开口,“表嫂,表哥手里有解绝情丹的药。” “表哥不让告诉你,别说是我说的。” “表哥为你考虑了所有能考虑的。” “表嫂,请你考虑一下表哥。” 说完这几句,闻笙脚底抹油一般地溜走了。 苏浅愣在了原地。 景湛有解药? 那药能让她想起过去。 他...... 苏浅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自从到了景湛身边,闻笙是第二个来替景湛说话的。 苏浅突然意识到,景湛从来不提过去的事,除了勉强她留在他身边,他没有做任何有违她心意的事。 景湛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还要深上许多。 他是怎么忍到现在的呢? 苏浅垂下了眸子。 她不敢去想。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身天青色衣衫的景湛走了过来,苏浅抬头向他看去,这是她这么多天来,仔细看景湛的脸。 光滑白皙的脸庞,五官精致的不像话,一双深邃的黑眸里盛满了深情,从容的脸上,在看到她的时候,有了笑意。 苏浅看得有些失神,直到耳边响起景湛低磁的声音,“阿浅,该用晚膳了。” “啊...好...”苏浅反应过来,立刻站了起来。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话。 不知是路窄,还是苏浅没有刻意保持距离,景湛发现这一次苏浅没有离景湛那么远,两人的肩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景湛心里想着,以后散步都走窄路! 晚膳用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浅放下了筷子,还是问出了解药的问题,“景湛,你有绝情丹的解药,为何不给我服下?” 景湛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苏浅一眼,“你现在可愿意服?” 苏浅避开了景湛的视线,没答话。 听别人说,和他亲口说,给苏浅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苏浅没有第一时间否定,景湛心里已经好受了许多。 这一晚,苏浅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辗转反侧了许久,迟迟没有睡意。 屏风后的景湛,起身坐到苏浅的床沿上,轻声哄道,“阿浅,别想了,我不急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景湛的声音有些飘。 昏暗中,苏浅看不清景湛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在心疼她。 神奇的是,景湛说了这句话后,苏浅没过一会儿,便呼吸沉沉了。 在这个宅院,住了两晚后,景湛看苏浅的脸色还算红润,定下了次日一早启程的计划。 苏浅醒来时,她发现又躺在马车里,她揉了揉眼,看向一旁的景湛,早上的光打在景湛身上,他像极了误入了凡尘的仙人。 “醒了?”景湛薄唇轻启。 苏浅嗯了一声,景湛动作熟练地将她扶坐起来。 不知怎的,苏浅现在有些不敢与景湛对视。 她在害怕。 但还没想清楚在怕什么 。 日头西斜,景湛的队伍进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大道。 坐在马车里的时间长,看腻了话本,闻笙神秘兮兮地凑到苏浅耳边,“表嫂,与表哥下棋很有意思,要不你试试?” 苏浅来了兴趣,让青黛寻来了一副棋,正在与景湛对弈。 第一局,在苏浅喊了十来次悔棋后,惨胜了景湛。 “承让,”苏浅笑得两眼弯弯。 景湛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语调温柔,“阿浅棋艺甚好。” 苏浅嘿嘿一笑,“再来,再来!” “好。” 马车外的闻笙,与秦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闻笙恨不得冲进去,看看景湛是怎么输的。 有时候,输比赢更难。 尤其是要输得不着痕迹。 下到第三局时,苏浅举着棋子,抓耳挠腮地看了半天,就是不落棋,景湛也不急,静静地等着苏浅。 等了许久,苏浅一拍大腿,落下了棋,“我下这里!” 看着她下在边角的那颗棋子,景湛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准确的说,应该是那颗废子。 景湛执起一枚黑子,正要落下。 苏浅一把抓住景湛的手,“不许你下这里!” 第138章 来历不明 景湛的视线抬眸看苏浅的手,嘴角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好,不下这里。” 苏浅这才松了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犹疑,刚刚这一幕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苏浅垂下了眸子,转念一想,她以前应该也与景湛对弈过。 这时,一个清晰的破空声响起在耳际。 难道是墨染来了?! 苏浅的眼睛亮了亮,放下手中的棋子,视线往窗外飘去。 景湛看了她一眼,“不是他。” 苏浅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视线落在不远处黑衣人的刀身上,似乎有些眼熟? 这是行路这么久,第一次遇见刺客,只是不知是冲着谁来。 随着黑衣人的逼近,一股凛冽的杀意环绕在附近,苏浅眼皮跳了跳,这些人难不成冲着她来的? 再回神,两人中间的棋盘已撤去,景湛面色从容地坐在苏浅身侧,轻声道,“阿浅别怕。” 景湛的从容,多少让苏浅心安了些。 “七绝阁!” 是闻笙的声音。 景湛抿了抿唇,寻找七绝阁可费了不少心思,正好这一次一网打尽。 “七绝阁?”苏浅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一下坐直了身子。 这个组织刺杀过她! 现在又来? 眨眼间,两拨人影缠绕在一起,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铮的响声。 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去,八个中年男子抬着一顶软轿,轿上坐了一个身着蓝黑衣衫的男子,怀里左拥右抱着两个美貌侍女。 男子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正好是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摄政王,您的王妃来历有些不明。” 苏浅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没等男子再继续说,景湛脸色一沉,一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扑男子的面门,男子往后一仰,堪堪躲了过去。 “看来,王爷是知道了。” 苏浅的心噗通直跳,不由自主地看向景湛。 难不成,她告诉过景湛,她本非这个世界的人?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种想要恢复记忆的冲动。 景湛的唇动了动,“话多。” 说着,又是一个掌风劈了过去。 男子这次有些躲得有些狼狈,看着少了一大片的衣袖,眼里的狠色一览无余。 “王爷既然知晓,看来是做了决定,那别怪本阁主连你一起杀了!” 话音未落,一股森寒的气流往马车袭来,气流所到之处,水汽瞬间凝结成冰。 苏浅感觉腰身一紧,一个呼吸间,落到了地上。 下一秒,马车结上了冰。 隔着七八米,都感觉到了凉气。 苏浅瞪大了眸子,看向不远处的男子,世间竟有这等邪门的功夫! 男子也直直地看着苏浅,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难怪王爷千里追妻,王妃本人比画上的美太多!” 景湛将苏浅往身后拉了拉,冷了声,“柳阁主的话未免太多!” 男子桀桀笑了起来,朝着苏浅勾了勾手指,“王妃若是愿意跟本阁主走,本阁主可饶你一命。” 苏浅拧起了眉,抬眸看向那个笑容诡异的柳阁主。 “阿浅,不要看!”景湛连忙抬手挡住苏浅的双眼。 景湛挡的快,但苏浅还是看了柳阁主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她的头便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摄魂术! 摄魂术需要极深的内力才能驾驭,苏浅内力不深,一看便容易着道。 景湛单手扶住苏浅的腰,眸子里有些慌乱,“什么都别去想。” 苏浅捂着额头,眼前出现了一片沙漠,头顶烈日,有人在不断问她问题,听到景湛的提醒,她不停地摇头。 一见苏浅面色痛苦,景湛连忙点了她的睡穴。 顿时,苏浅的重量全压在了他的胳膊上。 “王爷,看来王妃不想跟你走呢!”柳阁主勾了勾嘴角,手心抬起,周身出现了数十把冰造的长剑,径直朝着景湛两人飞去。 景湛蹙了蹙眉,真气凝结到手心,手掌一翻,一股劲风打了过去,空中的长剑顿时溶化成水。 “王爷,这里交给我,您带王妃走,”萧誉落到了景湛面前,身后是乐池驾着一辆马车。 景湛轻轻颔首,声音冰凉,“留活口。” “是!” 柳阁主飞身要去追景湛,却被萧誉带人团团围住。 上了马车,景湛将苏浅放在马车上躺好,正在给她掖被角,苏浅的手一抓,抓住了景湛的胳膊。 “...别走,”苏浅低声喃喃。 景湛在苏浅的手拍了拍,放轻了声音,“我不走。” 傍晚时分,马车缓缓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秦珩给苏浅检查了一遍,扯着景湛到了屏风后,“王爷,何不趁王妃昏睡,给她吃绝情丹的解药?” 景湛不答。 “你非要等到王妃心甘情愿?!还好今日遇到的是七绝阁,再等下去,碰到了墨染,我看你怎么办!”秦珩急得额头出了薄汗。 “本王要的是她的全部,”景湛的声音不疾不徐。 秦珩捂着心口,直翻白眼,“你可真能忍!” 说着,秦珩跺了跺脚,甩着袖子,走出了房间。 遇上了赶来的闻笙,秦珩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脸忿忿,“别去看了,人都没事,我有事!” “你怎么了?”闻笙停下了脚步。 秦珩低头在闻笙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闻笙的眼睛转了转,拽着秦珩穿过连廊,到了一处凉亭。 苏浅用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沿上闭目养神的景湛,她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景湛便睁眼看了过来,“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苏浅摇了摇头,撑着手要坐起来。 景湛长臂一伸,将她扶坐起,倒了一杯水,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再递到苏浅面前,“喝口水。” 苏浅双手接过了杯子,抿了一口,抬眸看向景湛,“我以前告诉过你,我的来历?” 景湛垂着黑眸,声音有些哑,“没有,我问的周游。” 苏浅啊了一声,看着景湛脸色难看,她连忙干巴巴地解释道,“...可能是...我以前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景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第139章 冰坨子 苏浅在安慰他。 意识到这一点,景湛的心情略微宽松了一瞬。 要知道,周游在摄政王府醒来后,景湛便从周游那里得知,苏浅和周游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心里说不震惊是假的。 可苏浅无论来自何处,都是他的妻子。 而这个消息,一旦传开,苏浅必定会被当成怪物对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 突然的安静,室内的空气流动似乎都慢了下来。 苏浅这时也反应过来,为何景湛会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有心想感谢景湛,脱口而出的却是,“周游…他现在在哪儿?” 景湛心里叹了口气,听到门外的动静,站直起了身子,背对着苏浅,“…他在回天墟堂的路上,你先歇着,我出去一下。” 苏浅看清了他眼里的失落,喉咙有些发紧,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景湛抬脚刚穿过屏风,萧誉便拿着信筒迎了上来,“王爷,温将军的急信。” 这封急信是从丰京传来的。 萧誉猜测这封信,与墨染有关。 果然,看完信后,景湛修长的手指分开撑在案头上,黑眸里尽是凉意。 “改道速回丰京,”景湛声音沉沉。 站在一旁的萧誉心神一震,连忙从怀里掏出舆图,摊开铺在桌上,指着视线勾勒好的其中一条路线。 “王爷,您看是否要走这条路?” 顺着萧誉的手看去,地图上出现了多条水域,景湛面上有些犹豫,“这条路最快多久能到丰京。” “顺风情况下,最快三日,逆风则要五日。” 两人虽压低了声音,但苏浅在屏风后,还是听清楚了大概。 景湛一直没有着急行过路,现在突然要着急回京,很可能是丰京出了什么大事。 苏浅垂着脑袋,望着水杯,眼看离丰京越来越近,她除了等,却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里,苏浅心里有些烦躁,放下杯子,走到了窗户边。 不远处的郁金香花丛里,飞着几只蝴蝶,好看极了。 苏浅给青黛投去一个眼神,青黛立刻会意,转头端来一个马扎,苏浅一条腿刚踩上窗户,身后传来了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 “阿浅,要去哪儿?” 苏浅身体僵硬了一瞬,另一条腿飞快地踩上了窗台,甩下一句,“去扑蝶!” 说着,她利落地纵身一跃,落在了地上,走出去了几步,朝着青黛挥手,“青黛快些!” 青黛艰难地回头,朝着景湛颤声道,“王爷,奴婢…去追王妃!” 青黛正要转身,一个白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抽走了她手里的扑蝶网。 春光下,苏浅挺着肚子,拿着扑蝶网玩了小半刻,额头便出了一层薄汗,腿站得有些发软。 于是她走到凉亭处,想歇歇脚,景湛长手一伸,将她圈在怀里,拿着一方素白手绢,细细地给她擦汗,“别动。” 苏浅微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动。 看着景湛的脸,苏浅叮咚吞了一下口水,脑海里开始发散,腹中的孩子会长得像景湛呢?还是像她呢? 景湛鼻子高挺,这个可以随他。 性格若都随了景湛这般清冷,那夏天都用不上冰了,府里三个冰坨子! 不对! 是两个! 她早晚会离开他的。 “在想什么?眉头皱得这么紧,”景湛收起手绢,放开了苏浅,温声问道。 听到景湛的声音,苏浅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想什么。” 见状,景湛没有再追问,敛着眉,脱下月白色的外套,罩在苏浅肩上,“起风了,小心着凉。” 苏浅有心想要拒绝,可衣衫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好闻的柠檬草香气直往鼻腔里钻,那一句不用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 “多谢。”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疏离的语气。 景湛的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他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三日。 便会与墨染对上。 “哎哟,”苏浅捂着小腹,轻呼了一声。 景湛拿着水壶的大手一抖,“阿浅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别动我去叫秦珩过来!” “别!”苏浅连忙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是孩子们在踢。” 闻言,景湛紧拧的眉舒展了些,看向苏浅隆起的肚子,声音有些低哑,“阿浅,你受苦了。” 听着他的声音,苏浅心里莫名地有些心疼,不自觉地软了声音,“...还好,你可以摸一下。” “我…可以吗?”景湛的手抬在空中,眼里想摸又不敢摸。 看着景湛又激动又害怕,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苏浅的嘴角弯了弯,拉过景湛的大掌,轻轻贴在肚子上。 “感觉到他们在动了吗?” 景湛感觉到手掌被软软地推了一下,眉梢上顿时染上了一层笑意,抬头看向苏浅,“踢了我两下。” 接着,他又弯腰对着苏浅的肚子,低声道,“乖一些,别闹你们的母妃。” 景湛的话音一落,苏浅渐渐感觉到腹中的两个孩子似乎真的停下来了…… 苏浅转头目瞪口呆地看向景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小冰坨见大冰坨,就老实了? 天知道,墨染以前也对她的肚子说过同样的话,可两个孩子总是踢得更来劲了...... 翌日。 天大亮。 苏浅一睁眼,便知道她正在一艘大船上,她伸手拉开窗户,能看见河岸上的景色快速向后退去。 看着像是顺风顺水的样子,船行得又快又稳。 只是不知走了多久。 又是什么时辰走的。 这么一想,苏浅心里有些懊恼,她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又是一点儿记号也没给墨染留下。 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水,她是一点儿辙都没有,谁让她不会游泳呢! “王妃,您起来了?”青黛推开舱门,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面生的小丫头。 苏浅闷闷嗯了一声,转身开始打量起船舱来。 这船舱极大,倒是比在马车里方便活动,陈设低调奢华,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洗漱一番后,听到有浪拍船的声音,苏浅又站到了窗边。 看到河岸边有三两艘小渔船,正在收网,苏浅眼睛一亮,唤来青黛,低声吩咐了几句。 青黛眼里闪过一丝不解,最后还是急匆匆地端着水盆离开了船舱。 第140章 换香 站在甲板上,苏浅观察了两侧的地形,大致能辨别出来,这里离丰京城不远了。 苏浅站得位置有些隐蔽,她的耳朵动了动,隐约能听到柱子后的对话。 “给,拿好了,这是我熬了一夜制出来的。” “老秦,你说表哥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啊?” “...说不好,我好困,我先回去睡会儿啊!” 听到这里,苏浅往暗处里站了站,能看到秦珩打哈欠合上了房门。 闻笙则是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一只手揣在怀里,一抬脚冲着她的房间去了! 苏浅的眼皮跳了跳,正要跟上去,一着急,忽略了这暗处的甲板有些湿滑,可她想放慢步子也来不及了! “啊!”眼看要来个劈叉,她的后背都凉了,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可支撑的物件。 一阵风起,景湛从船舱的二层掠了下来,一把将苏浅揽入怀中,眸色里有些惊慌,“阿浅,可有哪里受伤?” “没有...我只是踩滑了,”苏浅站稳后推开了景湛。 景湛怀里一空,心里难受,面上却是不变,“昨晚下了一夜雨,甲板还有些滑,我送你回房间里去,晚些时候再带你出来,可好?” “好,”苏浅爽快地点头,转身自顾自地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只不过等她回了房间,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由拧起了眉。 景湛,“阿浅在找什么?” 苏浅想说她偷听到了闻笙的话,可她并没有看见闻笙真进了她的房间,做了什么事情。 若是错怪了闻笙,那小子一定会嚎个不休。 何况苏浅还记得清楚,闻笙是替她挡过暗器的。 他再如何,也不会有害她的心思,想到这里,苏浅摇了摇头,走到了梳妆台,拿起一个天山白玉尾戒,佯装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在这里。” 景湛眼里闪过一丝疑色,看出苏浅的遮掩,倒是没有再问。 直到开始午休,苏浅才明白,闻笙溜进她房间做了什么。 腹中的孩子月份大了,苏浅时常有睡意,但入睡却是有些困难,便燃了安神香助眠。 只是今日这安神香,一点燃,苏浅便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青黛,你可有觉得今日这安神香味道有些不对劲?” 青黛使劲地嗅了嗅,一脸茫然地抬头,“王妃,奴婢闻着,跟之前的没有不同。” 苏浅揉了揉耷拉下来的眼皮,“那可能是我闻错了吧。” 虽说青黛闻不出来有何不同,但出于保险起见,她还是转身拿了一盒新的安神香出来,重新点上。 苏浅看在眼里,满意地将被子拉到下巴处,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睡了小半刻,苏浅的脸便皱成一团,捂着额头从梦中惊坐过来,闭着眼睛直喘大气。 景湛轻轻地拍着苏浅的肩膀,柔声安慰,“阿浅,别去想,会头疼。” 苏浅抬起满是水雾的双眼,惊讶地看向景湛,他的脸上有一层愧色,解释道,“是阿笙换了香。” 听他这么一说,苏浅顿时想通了关键,连忙摆了摆手,“你别罚他,他还小。” 景湛没出声。 苏浅急得抓紧了景湛的胳膊,“景湛,我真没事,阿笙他没有坏心思的。” 不忍看她着急,景湛只好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房门处,“长归,再过一刻放他下来。” “是!” 苏浅没问闻笙在哪上面,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船是在傍晚时分靠岸的。 苏浅带着风帽,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码头上的几艘小渔船。 进了客栈,青黛手脚麻利地铺好床,趁着景湛不在的时候,主仆俩小声嘀咕起来。 得知景湛送走周游,苏浅再次生出离开的念头。 大约是景湛知道苏浅不会游泳,在船上的时候,苏浅能感觉到盯着她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这无疑是她离开的最佳时间! 入了夜,苏浅心里想着出逃大计,可行路到底辛苦,加上今日的午休又未休息好,她一沾枕头,不一会儿就呼吸沉沉了。 只在梦里依稀记得青黛在摇她的胳膊。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苏浅才醒过来,一睁眼,对上了青黛顶着黑眼圈,一脸委屈地看着她,“王妃,奴婢叫不醒您。” 苏浅面上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小点声,今晚咱们走。” “那奴婢还是子时一刻叫您?” 苏浅重重地嗯了一声,“今晚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走,”顿了顿,“今日午休我多睡半个时辰!” 青黛将信将疑地点头,“那奴婢伺候您洗漱。” 天色还有些灰蒙蒙时,一行人上了船。 不过今日的天气并不算好,天上乌云密布,像是随时都会下一场瓢泼大雨一般。 用过午膳,景湛带着苏浅在甲板上溜达了一圈后,送她回了船舱。 或许是担心苏浅睡不好,景湛手里拿着一卷书,坐在了苏浅的床边。 苏浅一心想着睡觉,晚上好跑路,她选择了对景湛视而不见。 然而,苏浅正要与周公见面,耳边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一时间,窗外狂风大作,船身都跟着颠簸了好几下。 苏浅的睡意瞬间全无,抖着肩膀坐了起来,“船在晃……” “别怕,有我在,”景湛将苏浅搂入怀中。 苏浅缩在景湛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儿,雷声伴着闪电,顷刻之间,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船身上。 这场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冒了出来,最后成了太阳雨。 苏浅一看到太阳出来,在景湛怀里动了动,紧绷的小脸上有了笑意,“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彩虹!” 景湛面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层红晕,他的喉咙上下滚了滚,“好。” 说着,景湛弯腰握住苏浅的脚,作势要给她穿鞋。 苏浅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鞋子已经穿好了。 这若说没有上百次的重复,是不可能做到这样快的。 难道说,他以前经常为她穿鞋? 苏浅眼神直直地看着面色如常的景湛,她的心神莫名有些不宁。 第141章 天赐良机 看到苏浅失神,景湛轻声提醒,“走吧,有彩虹。” 听到有彩虹,苏浅眼睛一亮,不再细想,提着裙摆,奔向了窗边。 抬眼望去,一道虹桥正横在河对岸的山涧,美不胜收。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苏浅叹道。 直到彩虹消失,苏浅的睡意也散得七七八八了,歪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景湛给她穿鞋的画面。 苏浅睁开了眼,“青黛,景湛以前对我很好?” 青黛双手递过来一盒薄荷油,“王爷对您,的确是极好的。” 苏浅接过薄荷油,吸了吸,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其实,苏浅知道她现在不抵触景湛,更多的像是在逃避。 在她看来,既然已选择了墨染,便不应该再与景湛有瓜葛。 看着苏浅拧眉,青黛面上有些心疼,试探地问道,“今晚的计划要取消吗?” 苏浅摇了摇头,“不取消。” 这一场大雨耽误了行程,景湛说过今晚不再靠岸,这一来,倒是方便了苏浅行事。 天赐良机,她怎么能放过呢! 心里同时有些犯嘀咕,若是景湛知道她偷偷溜走,会不会又发疯? 苏浅连忙甩头,她关心他做什么! 这一晚,景湛照常是等苏浅睡着后再离开。 苏浅心里默数着景湛的步数,直到房门被轻轻合上,她摸出枕头下的薄荷油,重重吸了一口。 黑暗中,苏浅睁开了双眼,半点儿睡意也没有了。 等到夜深,月亮洒下一片浅浅银光,放眼望去江上有五六艘行船。 只不过除了苏浅所在的这艘是客船,其他都是货船。 床角的青黛刚起身,苏浅也坐了起来,主仆俩对视一眼,没有出声,只默契地点了点头。 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摸到了窗边。 夜里行船,速度比白日里慢上许多,巡逻的队伍距离下半夜的换岗还有一刻钟。 换岗有半刻钟,这正是苏浅用来跳船的时间。 从苏浅的角度,青黛在夜色里朝着左侧的一艘货船方向,打了几个手势。 苏浅看着不断靠近的货船,手里紧张地冒出了汗,“怎么样?” “没问题!”青黛的眼睛黑得发亮。 苏浅笑了笑,自从月桐走后,青黛一改往日活泼的性子,办事稳重周全了许多,是她多虑了。 苏浅在心中默念五、四、三…… 还未念完,一个摇摇晃晃的链桥横在她眼前,青黛拉了拉苏浅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王妃,快走!” 苏浅嗯了一声,抖着腿上了链桥,好在她有轻功,几息后,她弯腰进了货舱。 青黛虽武功尽失,速度略慢,但多年习武的反应还在,在巡逻队看过来的那一瞬,她也闪进了货舱。 货船行驶的速度快,没过一会儿,景湛所在的客船在苏浅的眼里越来越小,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 在青黛的安排下,货船在一处码头靠了岸,两人住进了一个三层客栈。 “终于自由了!”苏浅抱着软被,靠坐在床上叹道,顿了顿,看向青黛,“信传出去了?” “嗯,奴婢传信给了雪枫,快的话,今晚能收到回信,”青黛声音也有些轻快。 苏浅看了她一眼,揶揄道,“怎么不传给富贵?” 青黛脸上有些发热,嗫嚅了半天,“奴婢......觉得雪枫他......此时更可能在陛下身边。” 苏浅捂嘴笑道,“等回了东离,把你许配给雪枫,如何?” “扑通”一声,青黛跪在地上,神色肃穆,“奴婢不嫁人,一辈子都在您身边伺候。” 青黛说得认真,苏浅心里如明镜,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咳了一声,“好了,我不说了,你快起来,地上凉。” “是。” 苏浅这边熄了灯,刚睡下,客栈一楼的掌柜却是睡不着了,他踢了一脚旁边昏昏欲睡的伙计。 “元宝,刚进来的女子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被唤作元宝的伙计灵巧地往旁边挪了挪,小声嘟囔道,“掌柜的,你见到美人都这么说。” 掌柜眼睛一瞪,伸直了腿,又踢了过去,“兔崽子!快帮我想想!” 元宝摊了摊手,眼里有些无奈,“李掌柜,人家是长得美,可您没看人家身怀六甲?您趁早歇歇吧!” 十里八乡都知道李掌柜家境殷实,又颇通经商之道,长相称得上是仪表堂堂,但眼光挑剔,年过三十还尚未成亲。 最近被家中老母亲逼急了,只好躲到了这个离家最远的自家客栈猫着,也时不时留意起住店的女子。 李掌柜哗啦啦翻了两下登记簿,盯着一行字,“她姓黎?” 元宝双手捂住了耳朵,头耷拉在柜台上,“掌柜的,您饶了小的吧,等明天她们醒了,小的再去帮您打听......” “行吧,”李掌柜拿着折扇摇了摇,哼着一首新学的小曲。 “啊 我的妻 王氏宝钏 可怜你守在寒窑 可怜你孤孤单单 苦等我薛男平贵 整整一十八年~” 元宝心中咆哮,被吵得也睡不着,小声骂骂咧咧地抬脚往门边的方向走去。 未走出几步,他听到客栈门口传来了整齐的马蹄声,心想莫不是有个大单,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处。 只见黑压压的银卫军,眨眼间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四五个俊美的黑衣男子簇拥着一个谪仙般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周身的气场散开,李掌柜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一看来人,膝盖一软,拉着元宝,直直跪了下去。 “...草民...拜见摄政王。” 景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旁的萧誉展开一幅卷轴,放在李掌柜眼前,“画上的女子在哪个房间?” 李掌柜终于知道那个女子为什么眼熟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客栈三层中间的天字号房间,“在...那间。” 他的话音一落,景湛掠进了房间,青黛正要惊呼,被赶来的萧誉一掌拍晕,提着她的衣领,放到了乐池的马背上。 景湛小心翼翼地抱着熟睡的苏浅上了马车,苏浅在他怀里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42章 赏月迷了路 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银卫军消失在夜色里,李掌柜瘫坐在地上,摸着脖子,大口喘气,“好险,我还活着,脑袋还在!” 元宝木然点头,双眼涣散,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半晌,李掌柜才扶着柱子,浑身哆嗦着回到了柜台后。 直到外面传来了三更的打更声,李掌柜瞅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元宝,“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掌柜的,今晚是我值夜…” 靠坐在柜台后的李掌柜掀了掀眼皮,“再不走,我要后悔了。” 元宝连忙凑了过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多谢掌柜!” 李掌柜摆了摆手,元宝正想要转身,这时两人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勒马声。 主仆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掌柜的,难不成…是摄政王的人回来灭口?”元宝抖着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李掌柜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可能,顿时有一种被人扼住喉咙的错觉。 他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扶手站了起来。 “…先别慌,跟我过去看看。” 两人刚走出柜台,五十多个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落在了他们面前。 身在中央的俊美男子,下巴有一层浅浅的胡茬,周身萦绕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威压。 李掌柜虽不知来人是谁,可直觉告诉他,这人比方才来过的摄政王还要危险。 “…各位客官,是要…..”李掌柜的后背已湿透。 “黎眠在哪个房间?”墨染打断了他的话。 黎眠? 那不正是刚刚被摄政王抱走的女子吗?! 李掌柜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快说!”雪枫一个箭步,提着剑柄横在李掌柜的胳膊上。 李掌柜迟钝地啊了一声,“…刚走一个时辰。” 墨染的脸色大变,急道,“往哪儿去了?!” 李掌柜的眼神飘了飘,没有答话,他知道出声的这个男子八成是东离国主。 前不久天齐与东离开战,听说是摄政王为了带回他的妻子,更有传闻说,摄政王的妻子跟了东离国主。 眼下看来,这个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清江码头!”元宝使劲拉了一把李掌柜,明明双腿在打颤,还是坚持站在李掌柜的身前。 李掌柜有些错愕地瞪了一眼元宝,眨眼间黑衣人们已尽数离开。 “元宝!你闯了大祸,”李掌柜额长叹。 正在等着被夸的元宝,一脸懵地看向李掌柜。 李掌柜哭丧着脸,转头走向柜台,“你最好盼着东离国主追不上摄政王,否则咱俩的小命危矣!” 剩下元宝一人在过堂风中独自凌乱。 墨染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清江码头时,还有几盏渔火,星移翻身下马,问清了苏浅的去向。 雪枫疾步走到墨染面前,“陛下,娘娘应是被带去了丰京。” “速去丰京,传信给星移,”墨染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是!” 为了速度快,雪枫找来一艘改装过的私家客船。 客船高高的桅杆拉满,正在夜色中急行,墨染披着薄绒大氅站在甲板上,神色担忧地望着丰京的方向。 隐在暗处的富贵抱着剑,用胳膊碰了碰雪枫,“到丰京要多久?” 雪枫压低了声音,“还有两个时辰。” 天边开始发白时,急速行驶的客船终于靠了岸。 等在岸边多时的星移迎了过来,“陛下,娘娘被带进了摄政王府,如今王府守卫森严......” 墨染哼了一声,“走,他如今没了天欲雪宗主的相助,再森严,孤也能闯进去。” 摄政王府正院。 苏浅揉着眼睛,睁开一条缝,一看床的装饰,她瞪大了双眼,“青黛!” 青黛急急拍走了过来,“王妃,您醒了?” 一听青黛这个称呼,苏浅直觉不妙,只有在景湛身边时,青黛会这么称呼她,“这是在哪儿?” “...摄政王府,”青黛艰难地开口。 苏浅惊坐起来,环视一圈四周,眼前的陈设的确是似曾相识! ...... 她跑了个寂寞? 一觉醒来,直接进了王府? 苏浅愣愣地看向青黛,青黛点头,“昨晚王爷带人追上来了。” 这时,门口响起一个脚步声,青黛识趣地带着侍女退了出去。 景湛在距离苏浅一步远的地方坐下,低低地唤了一声,“阿浅。” 不知怎的,看着景湛心情低落,苏浅第一时间是想要找个借口解释,而不是朝他发火。 “那个...我半夜睡不着,去赏月迷了路......”苏浅尴尬地笑道。 景湛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一丝亮光一闪而逝,随即他又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阿浅,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现在吃绝情丹的解药。” “二是在王府生下孩子,等孩子满月后,你再做去留的决定。” 苏浅垂眸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两个选择,她都不想选。 隔了小半刻,苏浅抬头,“...我能不能选择现在离开?” 景湛袖子底下的手有些微颤,面上却是不变,声音沉了沉,“阿浅,别逼我。” 苏浅收回了视线,缩了缩脖子,“你让我想想。” 不知怎的,她有些不忍再看景湛。 这一路,景湛对她如何,她是清楚的。 在她面前,景湛一直是从容无害的模样,可她不会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景湛嗯了一声,抬手要扶苏浅下床,声音恢复如常,“一会儿萧溶若等人入府陪你。” 苏浅本想推开他的手,可一听到萧溶若的名字,她反而主动借着景湛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景湛,“是溶若,夕岚和景姝吗?” 见着苏浅欢喜,景湛心里的郁结也不知不觉间散去了些,温声道,“对,她们一个时辰后到。” 简单梳洗装扮一番,用过早膳后,景湛送苏浅到了依兰阁门口,低头给苏浅整理风帽,“午膳时,我再过来。” 苏浅撅了撅嘴,想到早膳时景湛说过的话,到底是没有反驳他。 “知道了,王爷。” 第143章 好友短聚 摄政王府书房。 景湛伏在案头,批阅奏折。 秦珩在一旁气哼哼地坐着,心一横,大步走到案头前,按下他手里的奏折,“王爷,必须让王妃尽快服药!” 景湛抬眸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现在是给服药的最佳时机,王妃身怀双胎,月份也大了,随时都有可能会生产,”秦珩耐着性子,苦劝。 “这句话你说十三遍了,”景湛垂下眸子,抽出被秦珩按下的奏折。 秦珩看着景湛一脸淡然不惊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甩了甩袖子,“墨染的人已经闯过一次王府了,你还不着急!” 景湛的眼皮掀了掀,“阿珩,今日阿浅这里应当不会有事,你可回秦府一趟,晚些再入府。” 一听景湛嫌他烦的语气,秦珩气了个倒仰,“行行行,想赶我走?我偏不!” 景湛,“你往那边站站,挡着光了。” 秦珩气得牙痒痒,不过也清楚能送到景湛这里来的折子,多半都是大事,哼了一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到了另一侧。 景湛拿起奏折,眼睛盯着奏折,却是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墨染步步紧逼,他怎会不着急? 现在看的这些紧急奏折,若说与墨染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景湛是不信的。 好在墨染此人并非小人,费尽心思把丰京的水搅浑,只不过是想逼他现身,意图带走苏浅。 依兰阁。 苏浅没坐一会儿,便听到门口传来萧溶若的呼喊。 “姐姐!” “姐姐!” 苏浅笑着起身,走到门口,看到了急急向她走来的三位好友。 几人落了座,多日不见,萧溶若等人倒没怎么变,变化最大的还是苏浅,大约是有孕的缘故,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婉柔和。 萧溶若挽着苏浅的胳膊,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姐姐,我可以摸一下吗?” 严夕岚和景姝也投过来好奇的眼神,苏浅的眉眼弯了弯,“当然可以。” 话音一落,严夕岚和景姝先萧溶若一步,将手伸到了空中。 腹中的孩子很给面子地动了动,萧溶若顿时直了眼,兴奋道,“他们在动!” 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有萧溶若这个大喇叭在,苏浅知道了她离开后京都发生的大小事。 譬如,景湛的师姐江萝嫁到了金家,生下一个男婴后,撒手人寰。 苏浅也不知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变得心软,还是景湛已用实际行动澄清了两人无关的事实。 总之,听到这个消息,苏浅第一反应竟是同情那个孩子,从小没了娘。 几人嬉笑了大半日,景姝状若无意地推了推严夕岚,严夕岚欲言又止地看着苏浅。 苏浅朝严夕岚看了过去,“夕岚,你想说什么?” 严夕岚的唇动了好半天,才开口,“阿浅,你...这次回来了,还会离开吗?” “姐姐当然不会啦!”萧溶若替苏浅抢答道。 景姝年长,看出了苏浅眼中的迟疑。 苏浅抿了抿唇,正要如实告知,抬眸却看到了一身月白的景湛,跨过了门槛,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见过王爷,”萧溶若等人连忙起身,福了福。 午膳照例是分为男女席,中间用一面镂空屏风隔开。 男席这边只有景湛和闻笙,秦珩虽在王府,景湛叫他用膳,他回了一句,“气饱了,不吃!” 转头出了王府,却派了人去将闻笙请入王府,接棒他来劝景湛。 喝了几杯酒,闻笙的胆子大了些,勾着景湛的肩膀,低声道,“表哥,我有一计,可让表嫂心甘情愿服药。” 景湛面无表情地扒开闻笙的手,声音淡淡的,“那日的风没吹够?” 一提那日,闻笙只感觉四周凭空吹来一阵寒风,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酒意立时散去了一半。 闻笙腾的一下站起身,拿起公筷,殷勤地给景湛夹菜,“啊...我不说了...你吃菜。” 眨眼间,景湛碟中绿油油的菜叶堆成了小山高。 景湛看了闻笙一眼,闻笙的肩膀一缩,连忙夹了一只虾球,讪笑道,“吃虾,补钙!” 相比男席,另一边的女席则是热闹许多。 四人一边吃一边说笑。 说到兴起处,还以茶代酒地碰了几次杯。 看着苏浅言笑晏晏,严夕岚有心再问刚才的问题,与景姝一对视,景姝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用完膳,苏浅一行人去了海棠园里赏花,溜达了一刻钟,在一处亭子里围坐成了一圈,开始煮茶。 聊完京中大小事、各自的近况,话题最后又回到了孩子身上。 “姐姐,王爷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萧溶若的眼睛亮晶晶的。 苏浅愣了愣,孩子有名字,但不是景湛取的。 “本王还没取,”景湛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亭子。 萧溶若仍是见到景湛,就发怵,干干地喊了一句,“王爷。”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还高高挂着,萧溶若心里嘟囔,面上还是识趣地提出了告辞,改日再来。 送走三位好友,苏浅瞪了一眼景湛,转身要回亭子。 景湛长臂一伸,将苏浅拉到怀里,声音放得很低,带了一丝乞求,“阿浅,留在我身边,可好?” 苏浅心里微诧,她清楚地感觉到景湛心慌了。 难道是墨染来了丰京?! “不许想别的男人,”景湛低头惩罚式地咬上了苏浅的耳垂。 苏浅浑身颤栗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这么久以来,景湛除了搂抱她,并无别的动作。 时间一长,苏浅早已默认了景湛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身体传来一阵酥麻,苏浅慌乱地伸手去推景湛,却被他束了双手,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苏浅轻吟出声,“别...” 景湛不理,继续轻咬她红得透彻的耳垂,嗓音低醇,“阿浅,我爱你,很爱很爱。” 苏浅的眼睫颤了颤,声音有些脱力,“景湛,你先放开我...” 景湛知道轻重,从善如流地站直了身,放开了苏浅的双手,俯身打横将苏浅抱起,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第144章 做个了断 一处别院内。 雪枫急急踏进了房间,对着屏风的墨染,抱拳道,“陛下,星移传信,陈虑已被他击杀。” 一脸倦色的墨染,嗯了一声,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把这封信传出去。” 雪枫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心中一凛。 “是!” 出了房间,雪枫刚传完信,一扭头,看到富贵在柱子后,朝他招手。 雪枫瞥了他一眼,大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富贵眼里露出一丝惊愕,连忙拔腿追上雪枫,压低了声音,“陛下可说咱们什么时候去摄政王府?” 雪枫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五日后。” 富贵啊了一声,摩拳擦掌,“今晚咱俩再去探探?” “你跑不过摄政王府的箭,”雪枫继续大步往前走。 富贵脸上的表情凝了一瞬,才抬脚跟上,讨好道,“...好雪枫,到时候你拉我一把,不就得了。” 见雪枫不为所动,富贵使出了撒手锏,一脸促狭道,“你不想见见青黛?” 雪枫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摄政王府正院现在的守卫,不比章台殿的少。” “我知道进不去,可是咱俩一露面,娘娘就知道陛下来了!” “娘娘在陛下身边的时间不算长,现在又旧地重游,跟摄政王.......” 后面的话,富贵不敢再说,雪枫却是听得明白,转身径直往墨染的房间走去。 富贵面上一喜,正要抬脚,只听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你还算是有些用处。” 富贵:...... 折回房间门口,雪枫看见墨染单手撑着下巴,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幅画,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墨染情绪低落。 不忍打扰。 雪枫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没有出声,直到墨染留意到了他,“雪枫,有事?” 片刻后,雪枫满面红光地出了房间。 摄政王府正院。 景湛将苏浅放到榻上,苏浅一得自由,立刻提着裙摆奔出去了几步远,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你别过来!” 看清苏浅眸子的氤氲水汽,景湛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 “坐着说,”景湛倒了一杯热水洗脸推到苏浅面前。 “你想说什么?”苏浅拧着眉头,站在原地不动。 “你跟墨染做个了断,”景湛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苏浅翻了个白眼,“不。” 意料之中的答案,景湛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为什么?” 看着景湛离得远,苏浅挺着肚子,站了一会儿,腿也有些酸软。 当然,她绝不会承认是被景湛刚才折磨的。 于是,苏浅伸手抓着椅子扶手,坐了上去。 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才抬头,“我喜欢他。” 景湛,“他哪里好?” 苏浅瞬间嗅到空气中能酸倒人的醋意。 不知为何,苏浅心里感觉像是有根针戳了她一下,有点儿疼。 既然他问了,苏浅一脸认真地答,“当初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我就死了。” 当初取心头血濒死的事,无论如何,在她这里都是绕不过去的。 “是我的错,”景湛的心沉了沉。 苏浅摆了摆手,神色淡淡,“都过去了,你别爱我了。” 景湛倒吸一口气,重重地唤了一声,“阿浅。” 苏浅撇过头,不应。 室内的空气流动得似乎都慢了下来。 又沉又闷,苏浅心想。 不过,她清楚,若是今日敞开心扉,能让景湛放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苏浅耐着性子等了好半天,耳际传来景湛有些微颤的嗓音,“你怎么舍得?” 苏浅冷不丁地抬眸,看到景湛红了眼。 一向从容清冷的他哭了…… “啊,那个,你别哭啊,”苏浅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景湛下巴微抬,似乎想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憋回去。 可惜,任凭他努力了许久,眼角还是滑下一串泪珠。 滑出第一滴眼泪,景湛飞快地抹掉了,谁知眼里像是开了水阀一样,泪珠不断往下落。 哪怕是流泪,也丝毫不影响景湛风华绝代的颜值,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鲜活。 苏浅心里啧啧地感叹,怎么会有男人哭了还这么好看? 景湛在余光里发现,苏浅正盯着他看得如痴如醉,嘴角不由抽了抽。 “你别看,”景湛的声音哑得厉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羞赧。 在景湛的记忆里,他只为苏浅一人流过泪。 听到景湛的声音,苏浅才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收了收视线,声音到底还是软了几分,“那你别哭了。” “阿浅,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景湛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 苏浅摸了摸脑袋,一脸懵地看了过去。 “你现在的记忆不全,”景湛垂下眸子,顿了顿,“若你服药,还是坚持要离开,那我…成全你。” 苏浅的眼里亮了一瞬,“当真?” 景湛抿了抿嘴角,“本王说到做到。” 他的话音一落,苏浅腾的一下从椅子弹起来,朝着景湛伸出小手,“药给我。” 景湛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摇了摇头,“用了晚膳,再给你吃。” 苏浅的眼珠转了转,瘪了瘪嘴,“你莫不是想拖延?” 景湛眼里有些无奈,不答反问,“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苏浅本想脱口而出说出她的答案,但看到景湛脸色难看,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选择了沉默。 沉默代表默认。 景湛眼里几不可察地暗淡了一下。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摄政王府的耳房。 青黛受了些风寒,今日没到苏浅跟前伺候,吃了一副药后,脑袋还是昏昏沉沉。 睡了整整一下午,听到门外有两个小丫头说话,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了床,打开了门窗,一阵带着花香的夜风吹来,青黛的脑子也清醒了些许。 在门边站了一会儿,青黛摸着肚子,正要转身去寻些吃的。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小丫头脆生生地指着天空,问同伴。 青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天空中出现了八盏莲花状的孔明灯。 是雪枫! 青黛心中一暖,嘴角微微颤抖,脚步急促地奔了出去。 刚到正院门口,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伸手拦下,客气道,“青黛姑娘,王爷有令,任何人今晚不得靠近正院。” 第145章 服药 天色渐晚。 苏浅用完晚膳,又沿着院子里的长廊走了一个来回,景湛才扶着她回了内室。 苏浅倚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碧绿瓷瓶。 二话不说,拿起手边的温水,润了一下嗓子,刚拔开瓶塞,手腕被景湛握住,她疑惑地转头,“你做什么?” 景湛,“药苦。” 闻言,苏浅嗅了嗅鼻子,脸色顿时有些扭曲,“要不我......” 还是不吃了...... 景湛将一碟蜜饯推到她手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句话,到底是成了一句心里话。 药丸一入喉,苦得苏浅直翻白眼,动了动唇,低头想吐出来。 看得景湛的心猛得一颤,长手一伸,将苏浅搂入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的确极苦,景湛也不由皱起了眉。 这一切,不过在瞬息之间。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苏浅如遭雷击。 隔了好半天,苏浅才反应过来,使劲推开了景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你言而无信!” 景湛轻叹了一声,“怎能让你一人吃苦。” 苏浅哼了一声,满脸的不信,正要反唇相讥,脑袋传来一阵钝疼,她捂着后脑勺,痛呼出声,“疼!” 景湛心知这是药效发作,想起秦珩的嘱咐,他连忙抬手,点了苏浅的睡穴。 看着软倒在怀里的苏浅,像是睡着了,可那皱得紧紧的眉头,却是表明她现在很难受。 小心翼翼地将苏浅放到床上,景湛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的眉头,细细地摩挲。 直到夜深时,门口传来长归的脚步声。 景湛才起身,来到门前。 景湛,“何事如此惊慌?” “王爷,刚收到消息,陈观主被杀,乾元观乱了,京中皆在谈论此事,”长归忙道。 景湛拧了拧眉,“陈虑入了魔,功力大升,可查到是谁杀的?” 长归摇头,“死状凄惨,但属下猜测,应是东离国主派人所为。” “可有证据?” “陈观主被掏了心......” 景湛沉默了一瞬,心里惦记床上的苏浅,抿了抿唇,“知道了,这件事不必再查,去请秦珩过来。” “是。” 景湛正要转身回房,萧誉大步走了过来,“王爷,东离的人傍晚又来了一次,还放了孔明灯。” 景湛低头略微思索,抬眸道,“他应该很快有新动作,你留意着些。” “是。” 别院里。 墨染辗转反侧,心神有些不宁。 月上枝头,他掀开被子,一个起落,跃上了房顶。 暗处里的雪枫和富贵提剑紧跟了上去。 看到墨染倚靠在房顶,望着摄政王府的方向,并无别的动作,他们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富贵拍了拍胸脯,回想起刚入夜,他一靠近摄政王府,差点被射成刺猬的场景,仍是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去摄政王府。” 雪枫望了一眼墨染的方向,睨了一眼富贵,“这里是丰京,陛下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富贵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不知道星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也不带我去。” 这一次,雪枫头也不抬,只低头用布擦着剑。 更深露重时分,雪枫瞅了一眼富贵,“你去请陛下歇息。” “明明该是你……” “今晚我救了你的命,”雪枫抱着剑,出声截断了他的话。 富贵噎了噎,认命地提气落在一身寒气的墨染面前。 “陛下,夜深了,”富贵放轻了声音。 墨染的眼睛动了动,嗓音有些干哑,“不知道阿眠这些日子睡得如何?” “我不在,她总是不肯睡的......” 富贵的嘴唇动了动,此刻有一种说什么都不对的感觉。 看着富贵为难的脸色,墨染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孤再待一会儿。” “陛下不可,”富贵连忙单膝跪下,抱拳道,“您这么熬下去,良妃娘娘若是知道,会心疼的。” 墨染神色微动,暗处里的雪枫立即一声不吭地跪了过来。 一主两仆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小半刻,墨染抬眼望了一下黑漆漆的天色,提着一口气,掠回了房间。 墨染一离开,富贵站直了身子,长呼一口气,“良妃娘娘这个理由,再来几百次,也是管用的。” 打更声响了两下。 秦珩走在风雨长廊上,一路哼着小曲,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搅睡意的烦躁。 踏进正院,看到负手而立的景湛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不由地快走了几步到景湛面前,“王妃服药了,你怎么还这般模样?” 景湛递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风。 秦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想懂。” 进了内室,秦珩把了一下苏浅的脉象,转头点了一个香球。 香雾缭绕了一会儿,景湛看着苏浅的眉头便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声,也逐渐平缓。 两人走到屏风后。 景湛压低了声音,“阿浅什么时候醒?” “大约明日中午。” 景湛嗯了一声,“你去旁边的暖阁凑合一宿。” “不必了,本大夫睡了子时觉,这会儿正精神。” 说着,秦珩走到棋盘处坐下,“陪我下棋,如何?” 景湛此刻心中正是忐忑,今晚是不会睡的。 尽管他已想过苏浅还是要选择离开,他将如何应对。 可他更多的是期待苏浅恢复记忆后,能改变心意,选择他。 “快来,”秦珩催了一声。 景湛垂下眸子,嘴角微扬,心知秦珩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不揭穿,抬脚坐到了秦珩对面,“让你五子。” 秦珩撸了撸袖管,试探地问道,“八子?” 景湛,“好。”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珩血红着眼,一边捧着一本棋谱嘀嘀咕咕,一边举着一颗白棋,就是不落子。 景湛也不催,眼眸微闭,放出内力,能清楚地听到屏风后苏浅的呼吸声。 天边一点点泛白,秦珩又一次举着棋子不下,等的时间略长,一个书本落地的声音响起。 景湛抬眸看去,秦珩已歪在椅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景湛起身,取来一个绒毯,搭在他身上,秦珩侧了侧脑袋,梦呓了一句,“阿湛,别怕,王妃不会离开的。” 第146章 她的选择 翌日午后。 春日阳光洒到床边,苏浅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景湛支着下巴,闭着眼睛小憩。 从苏浅的角度,能看到景湛眼底明显的青黑。 苏浅眼里露出一丝心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两人的过往。 没过一会儿,一声清亮的“咕~”,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景湛和苏浅同时睁眼,四目相对。 最终却是率先跳开视线,转头对着门口吩咐,“乐池,传膳。” “是,王爷!”门外的乐池激动地应道。 苏浅脸色微囧,收回视线,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 见状,景湛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温声问道,“阿浅,头可还疼?” 苏浅摇了摇头,“不疼了。” 景湛心弦微松,只不过他的心似乎跳得更快了。 见苏浅抬脚去净室的方向,他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他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上,此时盛满了不安。 苏浅快走了几步,咔哒一声,将净室的门合上。 一气呵成的动作,打了景湛一个措手不及,只堪堪收回步子,高挺的鼻梁还是在门上蹭了一下。 “阿浅,你在里面有事的话,叫我一声,”景湛摸了摸鼻子道。 回头得把净室的门拴卸掉,景湛心想。 没有听到苏浅的回答。 竖着耳朵,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景湛的眉眼才略微松开了些。 简单洗漱一番后,苏浅双手揉搓了几下脸颊,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 大量的记忆重现在脑中,洗完脸,那些记忆越发清晰。 再看景湛那小心谨慎的模样,苏浅心中再不复之前的波澜不惊。 景湛比之前瘦太多了。 苏浅方才特别想去抱抱他。 意识到这个想法后,她第一时间是担心墨染会难过。 于是,她只好慌张地合上净室的门,先冷静一下。 待了小半刻钟的功夫,不等景湛出声催促,苏浅自行地拉开了门。 原因无他,肚子里还揣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饿啊! 景湛一见她这么快出来,脸上还有些意外,再略一思索,便心中了然,放柔了声音,“去用膳?” 苏浅垂着眸子只嗯了一声,并不与景湛对视。 不知怎的,景湛的眼皮跳了跳,有种恍若当初苏浅与她置气的错觉。 若是只置气,那还算好事,景湛心里叹道。 眼下,这形势看似对他有利,他却清楚,这只是表象。 坐到餐桌前。 苏浅扫了一圈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 “来,先喝汤,”景湛吹了几下勺子里的汤,递给苏浅嘴边。 苏浅撇过脸没有喝,伸手去拿勺子,“我自己来。” 景湛面色微黯,手在空中略微僵硬了一瞬,到底还是将勺子给了苏浅,“小心烫。” 喝了几口热汤入肚,苏浅感觉浑身舒服了许多,抬眸看了一眼景湛有些发白的唇色,盛了一碗汤放到景湛手里,语气有些不自然,“你也喝些。” 说着,苏浅扭头,往嘴里塞了几口菜,细细地咀嚼。 景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碗,隔了好半天,才发出了极低的声音,“...阿浅...” 苏浅重回到他身边后,从不会主动关心他,除非,她心中有了决定,对他态度突然变好,只能说明,她选择的人...... 余光里看到景湛盯着碗神游,苏浅心里感觉像是被人揉成了一团,紧得厉害。 不由自主地抬手夹起一块白嫩的藕节,放到景湛面前的空碟里,含糊不清道,“快喝,喝了吃菜。” 听到苏浅的声音,景湛如梦初醒,深邃的黑眸里有了一股湿意,颤声问道,“...你还是要走?” 苏浅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只看着景湛,不答话。 景湛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苏浅心想。 只不过,苏浅知道,她心中那原本倾向墨染的天平,到底还是轻微地晃了晃。 见苏浅沉默,景湛苦笑一声,仰头一口气喝了碗里的汤。 用完膳,景湛照例是陪着苏浅走了一圈,随即,脚步匆忙地随着长归离开了正院。 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苏浅回到内室,第一次打量起了周围的陈设,每一处都有她与景湛生活过的痕迹。 感觉到心脏像是快要跳出胸腔,苏浅逃也似的出了内室。 大步走到院子里,苏浅扶着一棵树喘气,隐约听到院门处青黛与人说话的声音。 “许嬷嬷,这是王妃差我做好的荷包,您让我送进去。” “青黛姑娘,你别为难老奴了,你患了风寒,王爷刚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最近不得放你到王妃身边伺候。” 青黛脸上焦急,四下里一望,看到了苏浅的一片衣角,顿时提高了音量,“王妃!” 许嬷嬷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青黛姑娘,王妃正在歇息,你再大呼小叫,休怪老奴将你送给季总管处置。” 苏浅听清了青黛的话,她可没有交代过青黛做荷包,直觉有事,朗声道,“放她进来。” 许嬷嬷回头看到苏浅向她走来,不敢犹豫,“是。” 等主仆俩进了里屋,许嬷嬷招来一个小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别院里。 墨染孤身一人站在海棠树下。 星移一手提着一个麻袋,扔在墨染面前。 “陛下,属下将人带来了,”星移面无表情道。 墨染颔首,视线落在右边的大麻袋上,挑了挑眉,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废了她的武功。” “是!” 隐在不远处的富贵,提气掠了过来,讨好地帮星移打开麻袋。 看清了麻袋里的人是谁后,富贵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一旁的星移给了他一个你不行的眼色,面不改色地捏开那人的下巴,将一整包化功散,尽数倒进那人的嘴里。 墨染转过身,“先带下去,按计划行事。” “是!” 不等富贵帮忙,星移一手提一个麻袋,瞬间消失在原地。 尽管知道星移武功逆天,但富贵的嘴还是张成了o型,挥了挥并不存在的尘土,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非人哉。” 这时,一阵疾风袭来,富贵感觉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他立刻拔剑,警觉护在墨染身前。 第147章 结局上 墨染安慰地拍了拍富贵的肩膀,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无事,是熟人。” 直到风停下,一身红衣的姜怀清落在墨染面前,脸上有些幸灾乐祸,声音却是故作怜悯地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姜怀清,原定是明日清晨到,大约是知道他心急,提前了大半日赶到,墨染心里甚为感动。 只不过姜怀清欠揍的表情,让他恨不得一拳想揍过去。 按下想揍人的冲动,墨染抬手请姜怀清坐下。 雪枫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墨染亲自倒了一杯茶,推到姜怀清面前,语调却是比往日轻快了许多,“姜二,多日不见,你还长脑子了。” 姜怀清做好了被墨染发火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墨染会夸他,仔细一想,这哪是夸啊! 清甜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姜怀清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墨染,“不知你与景湛,谁更有脑子,我可记得当初在石室,你不如他。” 墨染气了个倒仰,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墨染脸上憋得通红,一副明明急眼了,却又不敢撒火的样子,姜怀清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悠悠地把玩着茶杯,姜怀清又抿了一口茶,想到过来时,丰京城戒严的场景,正色道,“城里戒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墨染抬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过来,声音有些急切,“原定是明日午后,既然你已提前到,不如稍作休息,傍晚行动如何?” 姜怀清低头不答,只将空了的茶杯推到墨染面前,墨染直起身给他倒茶。 如此,一连喝了一盏茶后,姜怀清站了起来,“阿染,我休息好了,准备行动吧。” 墨染抬眸看向姜怀清,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声音带了一丝鼻音,“姜二,多谢。” 姜怀清伸腿踢了踢墨染,声音有些淡,“比起景湛,我更希望她在你身边。” 因为你会时常给我写信炫耀啊,我能知道她的近况,姜怀清心里默默地想着。 摄政王府正院。 青黛神情激动地告诉苏浅,雪枫和墨染在丰京的消息,苏浅的反应没有青黛想象中的激烈。 一问之下,青黛才知道,苏浅服了绝情丹的解药。 这一来,青黛心中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看着苏浅望着窗外,青黛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直到日头西斜,苏浅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青黛端着托盘,走到苏浅面前,心疼道,“王妃,奴婢新学了蛋黄酥,您尝尝?” 苏浅嗯了一声,不忍拂了青黛的好意,捏了一块正要吃,发现青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苏浅,“发生了什么事?” 青黛支支吾吾了半天,“奴婢在厨房做点心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太皇太后和皇上失踪了。” 苏浅放下了糕点,想起下午景湛离开时面色凝重,这事多半是真的。 见苏浅没有出声,青黛继续说道,“奴婢还听说乾元观陈观主被人掏了心。” “您说,这是不是……陛下派人做的?” 苏浅放下糕点,轻轻点头,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脸上也有了一丝明快的笑意,“也只有他能做到。” 很快,苏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墨染为她报仇事小,抓走天齐的太皇太后和皇帝,这事可就大了。 惹怒了景湛,弄不好,墨染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苏浅的心提了起来,“青黛,你再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别的消息,有任何消息速来报我。” “是。” 青黛离开后不久,苏浅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苏浅心里有些不安,来回踱步,频频地望向门口。 在房间里实在是待不住了,苏浅带着丹橘到了院子里。 一到院子里,打斗声的确听得清楚了些。即使苏浅不用内力,也能感觉到院子四周,有多道极轻的气息。 院门处,也站着黑压压的带刀侍卫。 苏浅抬脚就要往院门处走,听到了青黛的声音。 寻着声源处望去,看到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小丫鬟服饰的青黛,从连廊处跑来,“王妃!” 等青黛一站定,苏浅急急问道,“是阿染来了?” “不是陛下,是太子殿下跟萧将军打起来了!”青黛喘着大气忙道。 能被青黛称太子殿下的只有苏宸! 苏浅的身形微微颤抖,“苏宸怎么打得过萧誉?” “他们俩怎会打起来?” “奴婢打听道,是太子殿下要来正院找您,萧将军不放行,太子殿下带人硬闯。” 闻言,苏浅皱紧了眉头。 青黛回归正题,继续禀报,“云丞相也来了!正与王爷在书房。” 摄政王府书房里。 景湛收到母亲和侄子失踪的消息后,还没等查出个结果,长归接到一封密信。 知道是墨染干的,景湛倒是放下了心。 至少两人不会有人身危险。 尚未想好万全之策,温南风传来消息,发现疑似大量青壮年分批进了丰京城。 景湛知道此时萧誉被苏宸缠住,他虽在正院布下天罗地网,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散出内力,景湛清楚地听到王府四周,此时各处都传来了打斗声。 墨染来了…… 抬眸看向坐着悠闲喝茶的云初,景湛修长的手指放在桌上扣了扣,直起身子,大步走向门口。 不出意料,云初伸手去拦,“王爷,何必要强求?” 景湛面色越发难看,沉了声,对着空气道,“阿珩,景和,替本王招待云丞相。” 出了书房,跟在景湛身后的是乐池和留山,乐池敏锐地意识到,这次景湛的情绪不对劲。 “王爷,要不我给父亲……” 景湛步履匆匆,知道乐池想说什么,抬手打断了他,语调有些轻,“有些事,可一不可二。” “可是……唔……” 乐池还要再说,长归一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提。 从书房到正院的路程并不算短,春日的寒风还有些冰凉。 只是还未走到正院,景湛感觉脸上有些凉,抬手一抹,打湿了大掌。 第148章 结局下 遥遥地看了一眼,正在与侍卫首领对峙的苏浅,景湛没有再往前走。 反而是顿住了脚步,“乐池,去请阿浅到瑶光苑,说我与她有事相商。” “是。” 片刻后。 苏浅坐着软轿,到了瑶光苑门口。 路上得知,苏宸毫发无伤地被带到王府的书房喝茶,苏浅才松下一口气。 虽不知景湛,在这个时候要她来这里,商量什么事情,但她隐约觉得景湛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苏浅进了瑶光苑,在这里与景湛欢声笑语的回忆直直冲向她的脑门。 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苏浅环顾一下周围,发现景湛正背对着她,站在假山旁的水池前。 微风吹皱了池水,也吹起了景湛石青色的衣袍,走得近了,苏浅看清了景湛的发间有几根白发。 苏浅心里有些发闷,在距离景湛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叫了一声,“景湛。” 景湛转头,红着眼,声音轻得厉害,“阿浅,真的要离开我?” 苏浅心里有些不忍,目光闪烁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 景湛的面色苍白如纸,闭了闭眼,“我知道了…我成全你。” “乐池,送她出府。” “本王同意和离。” 苏浅没想到,景湛会这么轻易地放她离开。 不管怎么说,离开摄政王府,回到墨染身边,才是她想要的。 苏浅动了动唇,在景湛灼热的目光下,道了一句,“保重。” 一转身,苏浅泪盈于睫,不自觉地落下一行泪来。 一旁的乐池耷拉着脑袋,站在苏浅身旁也没有发现。 苏浅刚走出去十来步,听到了身后传来隐忍的吐血声。 苏浅的心颤了颤,袖子下的手,也有些发抖,她定了定心神,继续抬脚往前走。 苏浅能感觉到景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大约是心绪纷杂的缘故,苏浅这一次没有走出去几步,突然感觉到了腹中传来一阵钻心疼痛。 见苏浅不走,乐池也停了下来,一抬头,看到苏浅痛苦的面色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心中大骇,“王爷快来!王妃出了好多汗!” 景湛眉心一跳,几乎是瞬息之间,掠到苏浅面前,本能地想要去抱苏浅的手,僵在空中,颤声问道,“阿浅,你怎么了?” “我可能……要生了,”苏浅咬着唇,泪眼汪汪地抬眸看向嘴角有血迹的景湛。 景湛再顾不得方才说过同意和离的话,长臂一伸,将苏浅打横搂在怀里,朝着乐池急道,“去请秦珩和云丞相到产房!” 空中,苏浅疼得死死抓住景湛的衣襟,“我若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独活,”景湛毫不犹豫地答。 苏浅嗯了一声,在意识模糊前,轻轻地吐出几个字,让景湛身形一僵,霎时红了眼梢。 产房里,秦珩和云初黑着脸,隔着屏风,指导着六个产婆助产。 产房外,几个男人暂时熄了火气,站在了同一个屋檐下,等着产房里的结果。 景湛负手而立,面色勉强还算冷静。 墨染则是跳着脚,一副恨不得活剥了他的模样。 “景湛,要是阿眠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了你母后和你侄子,给她陪葬!” 面对墨染的狠话,景湛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低沉,“她不会有事。” 不远处的姜怀清,拍了拍在场唯一比他矮的苏宸,“阿宸,告诉我,你最想喜欢谁做你姐夫?” 苏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姐姐喜欢谁,我就喜欢谁。” 说着,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姜怀清的手。 一个时辰后。 两个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产房外的墨染瞬间消失在原地,可比他更快的是景湛。 “阿浅!” 苏浅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到了景湛的身影,嘴角微微弯了弯,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傍晚。 苏浅醒来,跟墨染聊了一个时辰。 随后,墨染拉着姜怀清,在摄政王府的酒窖里大醉一场。 两人顺便打碎了整个酒窖的酒。 五日后。 景湛定下了两个孩子的名字,景羽和景临。 同时,还应下墨染一些无关痛痒的要求。 譬如,在两个孩子三岁生辰时,要在东离皇宫里过等等。 当然,景湛此时绝不会想到,三年后的景羽会抱着墨染不放手,还一口一个爹爹,叫得乐此不疲...... 夜晚,景湛将苏浅按在怀里,低头用指尖细细地描绘她的唇线,嗓音低磁,“阿浅,你不知道,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想你想得都快要疯掉了。” 苏浅眉眼弯了弯,声音绵软,“现在我知道了。” (正文完) 第149章 番外1 一年后的一日,苏浅被两个小豆丁吵得头疼,一手牵着一个,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景湛揉着太阳穴,正在埋头处理宫里送来的奏折。 自从苏浅生了孩子,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王府中处理公务。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抬眸看向长归。 长归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抱着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娃,张开手臂,奶乎乎地喊着,“要父王抱~” 孩童清脆的声音像是能解千愁,景湛眼里带笑着接过景羽,点了一下她的小鼻梁,“羽儿今日乖吗?” 景羽葡萄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将嘴上的口水擦在景湛袖子上,摆着小手,“我乖,弟弟淘气。” 被正在跨门槛的景临听了个正着,啊了一声,冲到景湛面前,两条小腿拨弄得飞快,快得他身侧的苏浅伸手拉了个空。 “父王,我不淘气,”景临抱着景湛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景羽和景临的长相都是缩小版的景湛,只不过两人的性格却大有不同, 景羽不知像了谁,整日精力充沛,支棱着两条小短腿,四处闯祸,是个话痨,而景临则是随了景湛,性子清冷,话不多。 景湛伸手摸了摸景临的小脑袋,长臂一伸,将景临也搂到怀中,温声笑道,“嗯,你们俩都乖。” 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由长归和乐池一人抱了一个到院子里玩,景湛抬脚上了书房的二层。 苏浅正歪在榻上,拿着一个新出的话本,看得起劲。 天知道,生了两个孩子,苏浅每日都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拿着话本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时间长了,苏浅发现,在书房看话本,简直是妙不可言的一件事! 景湛一出现,青黛挥着手,带着侍女们,轻手轻脚地退到了隔壁。 苏浅看得投入,直到景湛抽走了她手里的书,才抬眸看向景湛,眼里有些疑惑,“你是怎么说服两个孩子,自个在院子里玩的?” 按照苏浅对两个孩子的了解,景湛不被闹一个时辰,是不可能脱身的。 景湛将苏浅捞进怀里,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脖颈,声音温柔,“想知道?” 苏浅眼里闪着星星,连连点头。 景湛勾了勾嘴角,不答,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没过一会儿,苏浅浑身有些燥热,不由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阿湛,快说。” 景湛的气息瞬间被打乱,眼里染上了一层情欲,声音低哑,“我说,要给他们生个弟弟和妹妹。” 苏浅瞪圆了杏眼,小粉拳怒砸在景湛胸膛,“生了你带啊?!” 景湛眉眼舒展,嗯了一声,抱着苏浅起身进了屏风后。 一个时辰后,苏浅手软脚软地想要滑下床,被景湛拉回按在身下,低声诱哄,“乖,为夫这次快些。” 苏浅抬着楚楚可怜的眸子,对上景湛猩红的双眼,她浑身一颤,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罗帐轻摇,一直到了傍晚才停下。 景湛神清气爽地抱着腿软的苏浅,提气掠出书房,往正院的方向去了。 不巧,被眼尖的景临看见,他拽了一下旁边的姐姐景羽的胳膊。 景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放声嚎哭,“父王母妃忘了咱们了,呜呜呜……” 姐弟连心,景临眼里顿时也闪着泪花,拉着景羽哒哒哒地去追。 景羽的哭声嘹亮,身在空中的苏浅一听,心都颤了一下,忙道,“阿湛,羽儿哭了,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景湛,“你不能。” 不等苏浅再答,一个起落,她已被按到正院的美人榻上。 景湛转身前,还不忘从怀里掏出她那没看完的话本,放到她手里,“你先看着,我去接羽儿和临儿。” 过了小半刻的功夫,景湛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欢声笑语地踏进了正院。 当然,三人的笑声,还是景羽的最大。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动静,苏浅不得不服,景湛的确比她会带孩子! 苏浅笑着摇头,接过青黛递过来的一沓帖子。 拿起第一张,翻开一看,原来是张太后请她入宫赏花的帖子。 特意嘱咐要带两个孩子去。 张太后最是喜欢景羽和景临的。 太皇太后自从失去武功后,便带着精神有些失常的宁康县主宋嘉柔去了西山礼佛。 宫里没有不想见的人。 于是,苏浅大笔一挥应下了帖子。 三年后。 被墨染送回来的芳姑姑正与青黛指挥着一众侍女,整理一个月后出发前去东离的行李。 苏浅将半岁的景绾放到摇篮里,景羽和景临扒在摇篮上,逗着妹妹玩。 余光里苏浅看到,景湛眼神飘忽地往书案的抽屉里放了一个锦盒。 当晚,苏浅将那个上了锁的锦盒,拍在景湛面前,声音有些凉,“这里面装了什么?” 景湛眼里闪过一丝微诧,神色有些不自然,“阿浅,这…你真要看?” 景湛这欲盖弥彰的样子,让苏浅心头火起,语气有些不悦,“孩子都生三个了,你还有什么不能给我看?” 景湛没说话,垂着眸子,摸出一个小钥匙,打开了锦盒。 苏浅拿过锦盒,瞅了一眼,立刻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景湛,“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景湛轻咳了一声,拉过苏浅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一脸认真道,“若我死了,你可拿着这个…去东离找墨染,但我活着,你不能拿。” 一时间,苏浅心里既好笑又心疼,放下那封和离书,依偎在景湛怀里,软了声音,“为何不求死同穴?” 景湛在苏浅额头上印上一吻,“想有人替我继续爱护你。” 第150章 番外2 墨染盼了三年。 终于盼来了景湛一家五口。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景羽和景临却是近乎本能地想亲近墨染。 马车一停,两个糯米团子主动跑向了墨染。 “墨叔叔!” 墨染嗯了一声,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羽儿,临儿!” 两个糯米团子在墨染怀里,仰着小脸蛋,一脸好奇地看着墨染。 墨染也正仔细打量着两个孩子,轻松地将他们抱起。 小孩对大人的情绪很敏感,看到墨染眼里有泪花,景羽掏出一方雪白的小手绢,小大人似的替他擦,“叔叔,母妃说哭了不好看。” 墨染白皙光洁的下巴微颤,嗓音里带了一丝哑意,“叔叔是喜极而泣。” 景临与景羽对视一眼,同时仰头,在墨染有棱角的脸庞上亲了一口。 顿时,墨染眼眶里的泪花打了个转,落了下来。 景湛看着这一幕,握着苏浅的手,又紧了紧。 进了东离皇宫,一行人用了午膳后,苏浅带着两个孩子在章台殿的寝殿午休。 时隔三年,再回章台殿,苏浅的心情有些复杂。 余光里看见青黛的脸有些微红。 看着两个孩子睡安稳后,走到珠帘后的美人榻上,朝青黛招手。 苏浅,“我有意让你留在这里,你觉得如何?” 青黛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屈膝要跪下,被苏浅拉住。 青黛坚定摇头道,“奴婢这辈子只跟在您身边。” 苏浅笑了笑,低声在青黛耳边说了几句。 不一会儿,青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奴婢去看一下二郡主。” 说罢,青黛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此时,景湛与墨染在章台殿的二层阁楼,迎风而立。 只粗看一眼章台殿,景湛便明白墨染对苏浅的心思有多重。 他不得不庆幸,当年他做了亲自去大宛接苏浅的决定。 “景湛,多谢你能带她来东离,”墨染倚靠在廊柱上,嗓音有些低。 景湛目视前方,声音无波,“不必,本王是还你当年照顾她的人情。” 墨染,“我要单独带她去一个地方。” 景湛的眉头微蹙,没有立即作答。 “怎么?怕我不还给你?”墨染眉毛一挑。 景湛转头看了一眼墨染,颔首道,“好。” 正歪在榻上小憩的苏浅,只感觉突然腰身一紧,被人带离了地面,看清是墨染,她怔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挣扎,不解地问,“阿染,你这是做什么?” “别紧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风中呼啸,苏浅听到身后传来景湛清冷的嗓音,一个时辰。” 墨染轻哼一声,没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 出了皇宫,墨染在一个锣鼓喧天的岸边停下,看到苏浅的发丝有些乱,本能地想要去给她整理。 他刚抬起手,又放下,最后握成了拳,嘴角勾了勾,“可还记得你当年吵着要出宫看龙舟赛?” 苏浅将碎发别在耳后,抬眸看向墨染,笑意直达眼底,“记得!” 踏上龙舟的瞬间,苏浅感觉到四周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后,四周才恢复了喧闹。 苏浅凭栏远眺,能看清整条河里的龙舟,一条条龙舟,在鼓声阵阵中前进,两岸的百姓,个个热情洋溢地叫好。 眼前的这一场比赛,哨声吹响,五条龙舟一开始是齐头并进,到了中途,却是各有各的方向。 看得苏浅眉开眼笑。 “阿染,你看那两条龙舟要撞上了!” “那条船要翻了!” 站在苏浅身后的墨染,草草地瞥了一眼河上的龙舟,眼神又落到苏浅身上。 看了两场比赛,墨染揽住苏浅的腰,几个起落,到了一个湖心亭的花树下。 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舞,苏浅伸手去接,一股气流微动,一个完整的花瓣落在了她的手心。 苏浅不由抬眸看向墨染,笑得眉眼弯弯,“阿染,这里真美。” “那你留下?”墨染朝苏浅走近了一步。 苏浅微怔,没有出声。 空气有些凝滞。 墨染抬手摘下她发间的花瓣,调笑道,“你真在考虑?” 苏浅翻了个白眼给他,微微侧开了身。 墨染从身后将她搂入怀中,苏浅心中一跳,耳际传来他低低沉沉的声音,“阿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苏浅垂着眸子,盯着墨染的手,声音有些发颤,“阿染,对不起。” 墨染闭着双眼,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摇头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当初太自负。” 章台殿里,景湛被两个团子缠住,吵着要找母妃。 景湛抬眼看向一旁的沙漏,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景湛心绪不宁,面上还是维持着笑意,伸出大掌,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扯了个谎,“母妃在妹妹那里,父王陪你们玩。” “那我去找妹妹!”景羽眼睛一亮。 景绾太小,正是觉长的时候,哪能任由他俩去闹。 景湛想起墨染临走前说了件事,连忙一手拉住一个孩子,“父王带你们去看墨叔叔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可好?” 听到墨叔叔的礼物,两个孩子一致点头,“好!” 看着两个孩子对墨染天然的亲近,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两个孩子一蹦一跳地走着,景羽突然仰头问道,“父王,墨叔叔是不是在妹妹那里?” 景湛眉心一动,不等他出声,景临补了一句,“我觉得是。” 景湛敛着眉,不紧不慢的走着,过了许久,才幽幽道,“你们觉得墨叔叔和父王,谁更好?” “父王!”两个孩子齐声应道。 景湛满意地笑了。 不过,在看到墨染给景羽准备的房间时,景羽嗷嗷嗷地喊着,“墨叔叔真好!” 景湛脸上的笑有些僵。 大半个时辰过后,景湛带着两个孩子,踏进了墨染给景临准备的房间。 心里正想松一口气时,景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拿着一个木剑,奔向了那个不算好看的木马。 景湛坐在放满东珠的桌边,看着两个孩子,你打我闹,玩得不亦乐乎,他突然有些后悔。 直到天色暗下来,景湛才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阿湛!” 景湛猛的转身,掠到苏浅身前,自动忽略一旁的墨染,将她扯到怀里,长叹了一口气,“阿浅,你终于回来了。” 这边两人低声叙着话。 片刻后,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叙话。 “爹爹~”景羽中气十足的童音,在室内回荡。 景湛和苏浅同时转头,朝景羽的方向看去。 只见,景羽抱着墨染的大腿,蹦跶着小短腿,正在伸手去够墨染手里的粉色布偶,一口一个爹爹叫得正欢。 景临想帮景羽,从心爱的小木马下来,哒哒哒地跑到墨染身前,不知墨染说了句什么,景临也仰头喊了一声,“爹爹!” “墨染!”景湛怒喝一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