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山下》 第1章 楔子 神州广袤,生灵四起,山河内外,冰火交替。若说此方神州究竟有多宽广,又岂是区区千百万里,无数能人义士隐存八方,又有何人见过大地的尽头,泱泱华夏,人处一焉,只叹万种事物,均为未央之像,长探无穷。 不知何岁,世俗之中,战乱纷争逐渐被人淡忘,黎民百姓生活和睦,空前安逸,可在这宁静的床被之下,萌生出一丝不祥之气。人乃万灵之长,却并非天下独一灵物,草兽鱼禽虽不及人类修行得天独厚,但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也能孕育出各种奇异,在人眼中,物一反常便为妖,这非人之物有了灵智,便自然成了妖,一个、两个,好似道家太极之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穷尽,妖物势力逐渐变大,凡物均有善恶之分,妖物亦是如此,也正是因此,神州不再安宁,人宗自是不甘因妖宗而泯灭,奋起反抗,这人妖两宗之间的斗争,却是所有的妖和少数人的斗争,在人中,这所占少数的,便是方才所言的能人义士,这些人也有自己的世界,叫江湖。 又是百年,白驹过隙,人宗大盛,妖宗没落,本以为战争就此结束,却不想人宗之中又分出了正魔两股大势,两帮势力重蹈了之前的斗争,为的,不过是一统天下的“美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妖宗死灰复燃,正魔发现,又开始了漫长的除妖大计… 这片神秘的土地不知经过了多少鲜血的洗礼,安宁了很多,因为妖,又被人赶回了水下林中,只是不知正魔能安稳多久。 神州西南之地,是为川蜀,卧龙山庄便安定川蜀数百年,圣人之地虽然没落,正道第一门派也名不复存,但卧龙山庄百年流传的谋略之术足可安国,阵法大要稳平天下,更难得的是,山庄藏有一本圣人遗留的《神机密卷》,虽不知其中所记,但不知引起了多少徒辈觊觎之心。此时庄主诸葛千机所掌阵法智谋,依旧天下绝顶,傲视群雄。 川蜀东南之地,自古以来便是鬼城,名为酆都,更是魔门大派三尸教所在之地,此教行事凶残狡恶,其教中秘术诡异非常,江湖之中便是同为魔门也大多不敢与其相处,新任掌教佘十方甚为年轻,但天赋极高,修为不可估量,更是赢得了一个尸神的称号。 再往南去,便是南疆之地,此地花草奇异,毒虫极多,自也方便了南疆第一门派灵蟾派的炼毒制蛊,掌门甄易号称毒尊,在魔门中修为虽不算绝顶,但没有一人敢小视这浑身剧毒的老人。 西北之地广为荒凉,人烟稀少,可就在这荒凉之地,矗立着魔门最大的门派:未央宫。未央宫源自世俗皇宫宫殿之名,可此处却非世俗之地,未央宫虽是魔门,但擅长医药之理,更有金针定身隐神三大秘术,宫主萧信不过中年,一身修为足荡江湖。 未央宫南方,行约数千里,有一片连绵绝壁,金光大作,名为波印山。波印山上便是佛门圣地明王寺。明王寺主持化真禅师已过百岁,一身佛法修得明王金身稳压天下所有生灵,这也致使无论魔门还是妖宗,均不敢靠近明王寺分毫。 波印山虽然高绝,但绵延不过百里,与之东方不远的仙地王屋山相比,可就小的太多了。王屋山四方绵延,其内数十万百姓安乐于此,山中鸟兽繁多,可最常见的,却是各色的孔雀,尤其在山内峡谷之中,江湖正道名门孔雀谷也因此得名,老谷主狄云锡多想安乐,其首徒尹芳竹同佘十方修为相差无几,也是数百年难得的武学奇才,不知何时便能接下谷主一位。 魔门之中,除却未央宫,三尸教和灵蟾派,多为闲散恶人,分布各地,而正道之中则多有不同,江南之地还有大派烈火门,而世俗之中又有两府,分别为江南洛府,北疆秦府,洛府掌财,秦府为官。洛府主人洛丙南,不仅有着一身不俗的修为,更重要的是他还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也正因此,赚了一个财神的美名。而秦府则有些特殊,乃是当朝之中将军的府邸。秦将军秦正山,天眼神威,武学惊人,虽在朝中为官,早年之时却是十足的江湖中人,二郎将军,威名天下。 江湖大派无论正魔,不过双十之数,但人间高手却并非这些,不少江湖散人绝不容小视,修家玉刀一脉传至今日已有几十代,刀人修铸走火入魔而亡,留下独子修明和爱徒计文泽,虽修明早已失踪,可计文泽不负玉刀之名,狂斩天下妖魔,就连魔门大派掌门也不敢力敌。虽然如此,可计文泽生性随和谦逊,美名传遍江湖。而若说何人生性狂傲无妄又目中无人,天下间非商医方化莫属。方化狂妄,天下人皆知,可无人多言,只因江湖有言,天下间,方化无不治之症,不解之毒。但他为神医,却被唤作商医,只因此人实有恶习,若救人一命,必索要一物,而索要之物,大多不是一条胳膊,便是一只眼睛,被他所救之人,对他可谓是恨喜交加。除此之外,他的那身神秘的修为,也令多少豪门惊叹不已。高手便是如此,而众多宵小,却往成炮灰,或许躲过一难,但总会沦为画饼,但这炮灰又是这般无穷无尽,自古至今,一直如此。 江湖,仅此而已,天下,也单是云霞之相,罡风烈过,消散不见,日出日落,又是一抹红云。 江湖,便如这天下,无穷无尽,而万物,更映衬了天下,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乾坤朗朗,精糟互往。演则这漫长的一切,一人是不够的,世俗不免斗争,江湖中也是,可谁来引发,说到底,不过是根掉落的火苗罢了,残星之火,亦灼烧开来。 第2章 神机之会 川蜀地区虽属南方,但时近严冬,今年竟也破天荒的飘起了鹅毛大雪。东部之地,原本一片漫无边际的紫青竹林,如披上了巨大的银衫,肃然安逸。蜀地名门卧龙山庄内外,却无半分雪天的宁静。大殿从英堂内,没有了往日的圣地之气,就连山庄中的长者,也面色忧愁,焦躁不安。此刻气氛越是紧张,越能显出中央老者的沉稳,老者在大座上安静祥和,手中亮滑的茶碗轻轻放下,举足间不带一丝焦急。正当这时,一声长报传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报!庄主,秦府的人已入卧龙,不出多久便可到竹林外,至此,江湖正魔大小门派,都已到达卧龙。” “恩,叮嘱守卫们严加看守,那些大门派虽然顾及颜面,可有些杂门小派,难免对鸡鸣狗盗之事并不在乎。”大堂左侧坐着的老者稍显焦急的吩咐,又向中间的老者望去几眼,似乎在询问他的看法,这两位老者长相十分相似,俱是身材中等,头上白丝满布,双双眼睛沧老深邃,一看便是经历无数磨难。不同的是,中间的老者左眉处多了一颗黑痣,这时,那颗黑痣似乎颤动一下,却再也没了反应。 这一长报传来,众人难耐心中焦急,纷纷用疑问的眼光望着中间老者,不时议论开来,宁静的从英堂内稍显几分嘈杂。那老者微张皱唇,随即闭上,叹出一声短气,他闭上双眼,一如佛尊,毫无动静,倒是左边老者紧皱眉头,直起身来出言训斥:“都给我静下来!山庄乃江湖圣地,吾等有天星祖师保佑,尔等如此躁态,成何体统!” 老者怒目横扫,或许出于地位,也或说的在理,众人顺从般的安静了许多。老者沉沉哼了一声,缓缓坐下。 三国时诸葛亮仙逝后,不明其几代后人,名曰诸葛天星,在这川蜀建了卧龙山庄,江湖一时震惊上下,原因却是因一本《神机密卷》,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诸葛孔明仙逝后,留下一本密卷,其后人当时不知何因并无重视,只当是一些军法兵书,直至几百年后,诸葛家出了个名叫诸葛天星的少年,其从小就展露出各方绝世天赋,十二岁开始研读《神机密卷》,其中记载的内容却无人知晓,有相传里面记载了千年来的军事兵法,或是修行秘法,还有说是阵法谋数。十四年后,诸葛天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江湖,无论武功,阵法,计谋,都旷世惊天,之后其凭借一身智谋修为建立了卧龙山庄,四周的异草紫青竹林便是诸葛天星亲手栽种,并借此布下了竹林八卦阵。外人若想进到山庄,怕是难于上青天,更不要说攻破山庄,也正因如此,无数觊觎《神机密卷》的人一一无功而返,从此,卧龙山庄一跃成为武林中屈指可数的名门正派。时如流水,四百年后的如今,卧龙山庄似乎没有受到诸葛家列祖列宗们的保佑,虽然阵法,计谋之术带带相传,但修行秘术却越传越少,一代不如一代,江湖本就残忍,无论当初有何等辉煌,一旦你丢了刀剑,别人就会欺上你,更不要说山庄中还有一本天妒绝世的《神机密卷》。 一年前,魔门大派三尸教新任掌教佘十方不顾被江湖正道人士围杀的危险,大举进犯卧龙山庄,只欲得到《神机密卷》,虽是最后无功而返,可此后江湖各大魔门贪婪之心四起,况且百年间妖宗死灰复燃,不时骚扰江湖,就连有些自诩正派的人士为了己利也打起了算盘,一时间,众多江湖门派借抵御妖宗为由来讨要阵法,卧龙山庄陷入了绝地中,饶是山庄内外布满了精妙阵法,但认谁也不敢笃定,这些阵法,能抵住半数江湖的围攻。 此时,大堂外又进来两人,其中一年青人身材高瘦,着一身红色长衫,脚踏青黑短靴,后背一把清寒色的大刀蓝焰闪耀。再看面庞,当真是俊俏,尤其那双硕大有神的黑瞳,绝比得上天轩阁的戏子,另一人是山庄的下人,他面色恭敬,禀报到:“庄主,计公子来了!” “太好了…” “文泽终于来了…” “心里可算踏实些了!”一时众人好像看到了救星,面容放松开来,便是从喘息中也显出欣慰了许多。两位老者面露喜色,当即站起身来,疾走过来,站到年轻人面前。中央老者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有所改变,他轻轻点头,微笑两声,用手拍拍那青年的肩膀。 “舅舅,我来晚了。”青年舒展眉毛,歉意道。 老者又是一笑,安慰道:“不晚,不晚,还早了些呢,茹儿还好吧?” “茹儿已入临盆之际,文泽没有带她来。”说到这,年轻人露出笑容,笑容中带有几丝暖意。 老者听到了这里,似乎愣了下,眉旁的黑痣稍动,随即点点头轻叹道:“这个时候却要你离开她的身旁,倒是为难你了!” 计文泽笑道:“舅父哪里话,山庄也是我和茹儿的家,山庄有难,文泽自当首当其冲。” 老者欣慰一笑:“文泽说的是,呵呵,若西城能有你这般修为,我也放心了,唉...” 计文泽闻言又环视一周,问道:“这才发现,西城何在?” 老者道:“江湖人士齐聚山庄,我同你二舅父商议,由西城暗中布阵,为免有闲杂人士捣乱,你这表弟修为不行,阵法到说得过去,不要多说,路途甚远,先去歇息吧。”计文泽立刻正容,道言几句,又向左侧老者点点头,随下人去了。 紧张的气氛好像又蔓延至整个山庄,山庄外的百姓不清楚缘起何事,为何无端出现这么多的江湖异人,可他们清楚,这都与山庄有关,而山庄的兴衰又左右着整个川蜀百姓的生活。雪停了,已是傍晚,灰暗的天空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广阔的竹林泛着浅浅的白光,林外,数以千计江湖人士静候于此,而仔细一看,这些人大致分站两地,也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和歪门邪教,偶尔也有几个不在两边之列,自是那些自诩高人的异士,各站一地,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 正在众人无聊议论杂谈时,竹林中走出几人,为首的,就是那个中央老者,卧龙山庄庄主诸葛千机,左边站着计文泽,右边是山庄二庄主,也便是另一位老者诸葛百略,剩下的,就是些随从。他们并不急迫,走到场地中间。一众见到来人立刻安静,各大掌门也都舒展了一下眉头,良久的等待,终于见到了来人。 “诸位,让大家久等,吾等在此赔罪了!”诸葛千机向人群深作一揖,随后望向了人群,人群之中,五色衣着各异,面容不一。一些老者被诸葛千机望到,纷纷点头回应,可当诸葛千机望到右方最前面的人时,微微皱了下眉头,一闪稍逝。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竹林上的积雪被刮下,又仿佛下起了雪,场面莫名的紧张起来。 左边前排的一个白衣长者慢步站出,面带微笑,对诸葛千机还了一礼,口中道:“无妨、无妨,吾等也只是稍至贵地,诸位都还沉浸在这山庄紫竹林的雪景中,倒是诸葛兄太过客气了。” 二人显出大派掌门之风,谈笑间完全透不出丝毫的紧张。诸葛千机转首望去,见那白衣长者通身一尘不染,干净至极,寒风之中似有飘动的迹象,含笑点头,正欲开口却被一人抢先。 “哼,道貌岸然,心口不一,你们名门正派要看风景自找时间,不要耽误我等的时间,诸葛千机,你邀请江湖大小门派,开这所谓的‘神机大会’到底是为何事?”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瞬间的融洽,右方出来一人,身材臃肿,头顶金色圆帽,正是一个蟾蜍模样,但此人面上却很是憨态可掬,完全不能把那锯木般的声音与这人联系在一起,这就是南疆灵蟾派掌门,毒尊甄易。 “毒尊说的是,诸葛庄主可有什么要事相商?贵庄要开大会,可总不能在这林子外面席地而开吧,我们这些魔门中人懒散惯了,不在乎,可有些自诩正道人士难免要心口不一,有人可是会抱怨的。”一着装及其怪异的中年汉子慢慢道来,头发有些发黄,眼睛中泛着蓝光,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之人。此人话一出口,立引起魔门中人应和,嘈杂之中还带有些许叫骂。 “放肆!我中原武林大派之事,也是尔等魔门小丑能掺和的!”场中少数骑马人中,一衣冠华丽少年大声喝斥,好像并不将别人放在眼中。 那中年汉子斜眼瞟去,双眼微微一眯,袖口抖动。“嗖!”一只黑影闪出,如破空之箭飞向那少年,少年但见来物,不想竟被那人当场偷袭,样子有些惊慌,场中多数人都当中年汉子发出的仅是寻常飞镖,可高明之人一眼看破,黑物乃一只黑背蜈蚣,此物剧毒无比,皮壳坚硬,足比得上道门的飞剑,如此看来,此少年危在旦夕。眼见那蜈蚣就要飞到少年的衣襟上,忽听“铛”的一声,金光闪现,黑背蜈蚣竟被一截两段,直落地下,于此同时,一颗铜板也应声落地,场内人士无不大惊,惊得是蜈蚣,也惊的是铜钱。少年直瞪着双眼,还未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中年汉子皱了皱眉,往人群里望了一眼,随即笑道:“哈哈哈,江南洛府,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敢暗算我!你!” “吉儿!退下,此事是你不对在先!”正当少年反应过来想要发作时,忽传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他,骑马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此人通身甲胄,浑然正气袭遍周边,头盔包裹之下,额头隐隐露出一闪光色,此人在马上向左边人群伸出双手抱拳,“多谢洛兄救下犬子。”语言中没有一丝卑亢。 “将军多礼了,在下只是多了多手,还是正事要紧。”人群中一人道,但却没有站出。天色愈发的灰暗,寒风也时渐猛烈,战马不时发出低低叱鼻声,此时的场面,有些尴尬,纷纷又望向了诸葛千机。诸葛千机也知道,是时候了。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今日到访的,无论是何门何派,之间有什么恩怨,还请隐忍三刻,我诸葛千机感激不敬。”他对着在场的所有的人深弯下了腰,长长鞠了一礼,这在江湖修行界,可谓是大礼,加上他这卧龙山庄庄主的身份,无论是谁,都要给上面子的。“此次敝庄邀请广大豪门,为的,便是一个物件物,我祖先遗物《神机密卷》!”此言一出,如惊天炸雷,全场轰然,议论纷纷,混乱一团,就连几个一直没有发言的江湖老前辈也没有了往昔的沉默,诸葛千机深吸口气,再次开口:“诸位!请听在下讲完!” 第3章 紫檀木箱 诸葛千机虽然开口讲言,可是场面太乱,等闲之辈根本静不下来,诸葛千机无奈,望了望身边的计文泽,计文泽理会的点点头,向前一步,运起真气,对人群喊道:“各位江湖前辈朋友,还请再忍耐几刻,听吾舅父将话讲完!” 声音浑厚,劲气十足,紫青竹上的积雪被震下片片,一些老前辈无不惊奇的打量这个青年,而那些议论纷纷的杂乱人群也都停止了交谈,似乎被镇住了,一时间,偌大的林野间只剩下计文泽的回音,在竹林之间留返。魔派中,一黑衣人深锁眉头,紧盯着这突然发威的年轻人,因为蒙着黑纱,却也看不到其面容,计文泽似乎感到了目光,并没有回望过去,他见起到了效果,便退回诸葛千机身旁。 诸葛千机满意的点点头,又开口:“诸位,年轻人不懂事,失礼了,在下还是讲正事。”杂乱之人见此也都清楚,诸葛家这也是示威,让那些江湖小丑倒是自惭形秽了。 “《神机密卷》乃我祖先遗留的仙物,一直以来都不为外人所知,直到我祖先诸葛天星建立了这卧龙山庄后,才让世人得知这本神卷。大家都明白,珍宝出世,必有大劫,千年前修行大派天玄道因怀有圣器无垠珠,引起江湖纷争,最后落了个灭派之灾,而已过千年,如今,我山庄有这神卷,却不想引起那无端的灾祸!加上近百年来,妖族死灰复燃,我武林门派还有些不足自保,有朋友说,我诸葛家窝守山庄不出,还藏着密卷,实属不该,而这次山庄召开这神机大会,便是想化解这迟迟未来的灾难,为了我诸葛家,也为了整个江湖!” “那你打算怎样?我可没打你密卷的主意!”刚才那蛮夷汉子问道。 “皮鸠魔君说的是,江湖朋友也不要误会,我没有责怪别人之意,此刻山庄护法十大阵法已经撤去了七阵,只剩下三个护法根基的阵法,请诸位随我进竹林吧。”诸葛千机顿了顿,望了望两边的人群,又说道:“入庄有两条路,左半边豪杰请随我来,右半边英雄请随吾弟百略去,诸位放心,在下也是为双方着想。” 这时,魔派中人那个黑衣蒙面人走出,慢慢道出:“带路。”一阵阴风再次袭来,好像那声音是从阎罗鬼域中传来,此人魔性,已十分纯正。随着他带领一些人走去,所有人也各自跟随首领进入山庄,形形色色的人物,浩浩荡荡的走向紫青竹林中。一路上,两边都是一样的情况,林子中除了地下的积雪,身旁的,全是那穿上银杉的紫青竹,密密麻麻,但却个个挺拔,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竹子,偶尔人群中兵器上反射的光线照到竹茎上,道道紫青光芒便会映到人身上,煞是迷人,不时有人就会发出惊呼,赞叹这人间仙境。 这竹林似乎极为宽广,众人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才聚集到山庄门口,此时人们已是各有所思,有些歪门邪道本对山庄心有邪念,但见到这种情景,心下暗暗捏了一把汗,这紫青竹林没有人带领,进来就很难,若是再开启那神鬼大阵,又有几人能闯进?也有人不禁想到自己门派的防御,与这卧龙山庄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敞开了大门等人进一般,原本自大无知的狂徒,也佩服起了这川蜀第一大派。随后,诸葛千机又带领众人进入山庄,道路迂回繁绕,最后来到了山庄中最大的一块空地,演武场。 等众人安顿下来,各自站好了席位,天已完全黑了,整个演武场一百多个火盆将场地照亮,虽然人们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但面对桌席上的美食依旧没有丝毫贪恋,众人关注的,只有密卷一事。 等待良久,首先忍不住的,自然还是魔门中人,只听一阵急促的咳嗽,一高大身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相貌十分冷峻,尤其是那双剑般的眼眉,一看便有莫名的威严之势,他慢慢转过身,将手中手帕从嘴旁拿开,断断开口:“诸葛庄主,咳咳…现如今…在座的,咳咳…恐怕没有兴致品尝这蜀地美食了,咳咳…我们受贵庄邀请,来参加‘神机大会’,可不是冲着美食来的,庄主还是直入话题吧,咳咳…”勉强说完后,又是一阵咳嗽,听起来简直让人担心。 此人虽说的缓慢,但却立刻引起了轰然,魔门中人都已经按捺不住,而正道之中也没有想象的平静。诸葛千机见不能再等,只好开门见山。诸葛千机从位上站起,走到武场前面大台之上,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江湖人士,深吸了口气,左眉边的痣也仿佛舒展了一下。 “诸位莫急,老朽这就道来,二弟,拿来!”诸葛百略不知何时也已走上前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紫檀木箱。 “四百年前,我祖先诸葛天星初入江湖,凭借着先祖般的智谋,阵法,和一身通天修为名声大噪,其年方二十有七便创立了如今这卧龙山庄,也许是上天恩宠,也有江湖朋友们的恩惠,我山庄的基业总算也保持到现在,惭愧,如今天下,论智谋,山庄虽然有些造诣,可还不敢称大,北有未央宫萧宫主,南有洛府财神先生,敝庄无一敢于并驾。” “咳咳…庄主言中了,萧信可不敢当!” “诸葛之智,旷古至今,为汝独尊,丙南惭愧了!” 二人打断诸葛千机,不管如何,礼仪上是不能少的,诸葛千机却缓慢摇头,接着说:“说起修行,唉…我诸葛千机可以说是愧对列祖列宗!”说到此处,诸葛千机显然有些激动,的确,若不是凭借着老祖宗的绝密大阵,山庄几百年的基业早就毁于一旦,面对如此绝境,山庄的主人担负着一切的责任。“四百年前,先祖诸葛天星带领各大门派英雄人士斩杀妖宗,最后独闯西山恶蛟潭,将千年蛟魔困于弥罗大阵并斩于剑下,三百年前,又一先祖诸葛世英,于乾城大乱中,凭借一己之力,逼退妖门三大头领,其当时凭借的不仅是智谋,更重要的,还是那一身通天的修为,可是从那以后,江湖朋友们也都清楚,我诸葛家在修行上再无进展,反而愈发后退,直至今日,诸葛姓中,没有一人修为能算的上高手之称,古人云,天行健,大丈夫应自强不息,可我诸葛一脉想要修行,却是有心无力啊!”至此,诸葛千机这一川蜀第一大派的掌门竟面对着数以千计的江湖人士泪洒高台,天上无月,夜晚的寒风割肤刺骨,这一幕,令众人感到少有的凄凉。 “阿弥陀佛,诸葛庄主无需自责难过,否极泰来,庄主多年来清心寡欲,仅凭此点,庄主足入佛尊境界,无人能小视贵庄。”一阵佛音传来,佛法之浑厚,令在场人都为之一震,内心深处,均感到一丝温暖,只见后方入口处走出一位老僧,身材瘦小佝偻,眉须煞白,但却没有想象中的老态,一观之下,仿佛有弥勒之境。同时,桌席之人无一例外,全都起身而站,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位老僧,乃江湖第一人,明王寺住持,化真大师。 “真是无量佛尊,没想到,连化真大师也来了,大师恐有数十年没入世了吧,倒是诸葛兄的面子大啊!”席下后方,一位身着极其华丽的中年男子悠然道来,这声音,似乎与那发出铜钱镖的神秘人十分相似。 之后,正道之中,所有人都随声附和,对化真禅师一一行礼,而魔门之中,只有未央宫主与那魔君勉强行了一礼。化真双手合十,再启佛音:“诸位施主不必如此,老衲不敢当,如今来此,却是勿忘大事,老衲来此,是为诸葛庄主做个见证的。” 随后又是一阵骚动,各个心中疑问重重,什么见证,诸葛千机要做什么?这些都被诸葛千机看在眼里,他接过诸葛百略手中的紫檀木箱,向化真点了点头,对人们说到:“也许江湖朋友们会有疑问,我既然有神机密卷,却为何却没有学到密卷上的神行?”诸葛千机顿了顿,见人们已经完全按捺不住了,便无奈说下去:“因为,我先祖诸葛天星仙逝后,只留下这个木箱,而这木箱中,根本没有《神机密卷》!” “什么!” “不可能!” “谁会相信这老狐狸的鬼话!” “……” 一时间全场骚动,正道那边还好,只是互相议论,疑问重重,而魔门中已骂声连篇,根本不相信诸葛千机的话语,场面眼看便控制不住。诸葛千机眉头简直挤到一起,化真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尊佛像。 “诸位,诸位,先听在下将话讲完,我以诸葛家数百年来的名誉发誓,若我有半句谎言,必遭九天雷刑!”诸葛千机显然已十分激动,只是… “什么名誉,名誉能当饭吃啊!我还说我没杀过人,谁信啊?” “……”又是一阵暴乱,诸葛千机望了望化真,眼神中满是请求。其实若想使众人安静下来,计文泽就能当胜任,可他却没有化真禅师这武林第一人的地位,未免失了礼节,化真点点头,身周金光四起,场中原本照亮的灯火,此时却如波澜中的烛苗,暗淡无光,随后,鸦雀无声。 第4章 摄心之蛊 “阿弥陀佛,请恕老衲直言,各位何苦如此,我佛慈悲,原本这《神机密卷》就属诸葛世家所有,就算是神卷在此,他人之物,又何苦觊觎?如今诸葛庄主也道出缘由,这本对山庄并无益处,诸葛施主又怎会欺骗诸位,再者,老衲对诸葛庄主的为人,也是深信不疑,山庄几百年的名誉也不是一时兴起。”化真禅师顿了顿,周身金光也渐渐收去,“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老衲愿为山庄担保。”这一番语言中,充满慈善佛威,群人竟然没有一人出言反对,尤其是化真禅师最后一句,分量重若三山。正道之中,虽然还有很多人不相信诸葛千机的话,但是碍于面子,化真禅师的劝言却是合理,再加上禅师当面对山庄的信任,这些心中原本犹豫的人也无奈默许。 而魔门中人则是另一番情景,魔门人杂,贪婪之辈随处可见,虽然面对着化真禅师这样的存在,贪婪之心还是战胜一切,脏话连篇,刚才化真禅师的劝言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一些魔门卒子都在等着门中首领出言。 “哼,化真禅师,不是我甄易不相信大师,只怕这其中有些蹊跷,大师说的是,原本这密卷是诸葛家所有之物,我们这些外人没有资格过问,但在座的都清楚,如今天下,再也不像三百年前的天下了,自从乾城大战之后,妖族衰落,可正魔两派根本就没过多少太平日子,最近百年,不知何因,妖孽丛生,像孔雀谷,明王寺这样的豪门正派,自然不用顾虑,但如我们灵蟾派这样的小门派,本就为所谓的名门正派所打压,现又多了妖敌,别说是斩杀,就是自保都是问题,原想靠卧龙山庄随意赠送些密卷中的阵法,以便自保,可如今这密卷说没就没了,未免太巧了吧。”臃肿的毒尊甄易慢慢道来,这原本在正道人耳中火药味十足的一番话语,竟然没有一人出言反对,魔门人群立刻随声附和,场面越来越糟,台上,诸葛千机身边,泛起了一丝寒意,计文泽紧皱双眉,背后的清寒大刀微微颤动,随时可能应声而出,诸葛千机看在眼中,无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四目相交,清寒大刀安静了下来。此时的化真禅师也闭上双目,双手合十,摇了摇头,场面已经控制不住。 “啪!”一声巨响,秦正山出掌击在酒桌上,酒桌四碎而开,连地上的石板也都粉碎,可见其掌力惊人,“都给本将军闭嘴!”千双目光向他聚去,却没有人敢于顶撞,就连魔门中都也静了下来,“诸葛先生,你还有话要说,说便是,秦某人给你清场!” 双唇轻颤,眉旁的黑痣也颤抖不停,诸葛千机对着秦正山深深一礼:“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诸葛千机感激不尽!”那将军表情不变,没有言语,诸葛千机待了待,深叹了口气:“在下知道,事出突然,很难令人相信,但我话已至此,没有半点谎言,甄掌门,你若有什么好法子能让在座的诸位相信在下,诸葛千机必当全力配合。” “好!我等的就是庄主这句话,就凭这点,我甄易也愿意相信诸葛庄主。” “甄易,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话就说,但我劝你一句,你若有什么阴谋算盘,在座的可都不会饶你。”一灰衣老道出口训斥。 “哼,哪来的牛鼻子,就凭你?” “胆敢小看我移山道法!” “两位,现在似乎不是动手的时候吧。”这时,那蒙面男子制止两人的冲突,两人互瞪对方一眼,再未争执。 诸葛千机也开口:“甄掌门,有话便直说吧。” “我灵蟾派地数南疆,擅长炼蛊制毒,我门中有一奇蛊,想必有些朋友也听说过,就是摄心蛊。”话一出口,各门人士纷纷变色,此蛊之名,恶盈天下,摄心蛊乃灵蟾派几代前任长老所炼,将其打入体内,除非其修为通天,否则,中蛊者有问必答,哪怕是绝世机密也会如实道出,灵蟾派就是靠着这摄心蛊,获取外门机密,江湖中人对这邪蛊可谓是又恨又怕。 “甄易,你莫不是想将这摄心蛊种入我大哥体内?”诸葛百略首次开口,但已怒气冲天,山庄众人也都实为恼怒,这对山庄根本就是一种侮辱,一时两伙人剑拔弩张。 “此法不可行,我本就相信庄主,何须用那邪术再去试探!”洛丙南首当其冲,反对道。 “不错,我武林正道,光明磊落,岂可用这种下作之法?庄主不必理会!”一周身红色衣装老者也附和道,语言硬气了许多。 “吾辈心中正有此意。” “庄主不必放在心上,这等方法,甄门主还是收回吧!”又有几人反对道,甄易的脸上却是愈发难看。 黑暗中,那蒙面男子向前走来,阴冷的说:“此法固然下作,但却足以服众,诸葛千机,正派高手都在此,就算我魔门不讲道理,也不能在此逼你,你自行考虑,若要人信服,全看你自己。”平淡中,夹带着刺骨的阴冷,这翻话说的直率,就连正道中人也没有人出言反驳,千双眼睛都有意无意的瞥向了诸葛千机,显然刚才那番话起到了足够的作用。 “大哥,魔门中擅长激将之法,你无须理会。” “舅舅…” “二弟,文泽,你们退下。甄掌门,我诸葛千机甘愿一试,否则,怎有脸面见江湖朋友,不过还请毒尊手下留情,我诸葛某人修行低微,怕是经不起额外的负担。”诸葛千机一语惊人,人群如炸锅般喧乱,不少掌门纷纷劝阻,山庄众人更是急迫,魔门中人也是各有所思,甄易圆胖的脸上满是邪笑,蒙面人却看不到表情,身体稍动一下,再无动静。 此时诸葛千机心意已决,别人见劝阻无果,都只得无奈退下,心中都做好打算,若是甄易使诈,群起攻之。目光都投向了灵蟾派,甄易不紧不慢,左手举肩轻挥,身后走出一人,面上十分猥琐,“成海,庄主乃是真英雄,为庄主上茶!”此茶便是摄心蛊,那汉子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细小的竹筒,他拨开盖子,里面慢慢爬出一支青皮蜈蚣,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蜈蚣,只听嗖的一声,蜈蚣被弹入一杯茶中,甄易眯着眼睛对那男子点了点头,男子拿起茶碗,向诸葛千机走去,正当他上到台时,一个人影窜到二人之间。 “文泽,不可无礼,吾意已决,退下。” “舅舅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一下毒尊前辈,这茶中都有什么?您喝了这茶,身体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该当如何?”计文泽特意在毒尊二字上加重了口气。 “不错,你号称毒尊,谁知道茶中有何剧毒!”红衣老者再次出语。正道之中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甄易冷哼一声:“哼,我灵蟾派只是个小门派,连化真禅师也在,我岂敢使毒,再者,天下间还没有诸葛兄的妹夫解不了的毒吧?”甄易说道妹夫二字时,牙关紧咬,显然对诸葛千机的这个妹夫有着深深的恨意。 不过毒尊这番话实有道理,诸葛千机本就心意已决,此番更是毫不犹豫,走过身去,接过了蛊茶,众人之中还有很多打算劝阻,计文泽也欲再次阻止,但诸葛千机猛然抬碗,一干而净,众人紧张的盯着诸葛千机,诸葛千机放下茶碗,并无异样,正欲开口,突然双眼翻白,向台下倒去,一个人影瞬间闪过,及时接扶住,计文泽回首暴怒:“甄易!给我个说法!” 那名为成海的男子走向前来,打算碰触诸葛千机的身体,却被计文泽挡在前面:“支成海,你欲如何?” 正道人士纷纷走向前来?或是恼怒,或是疑虑,连化真禅师也有些焦急:“甄门主,这?” “成海。” “是,诸位不必惊慌,我以人头担保庄主无恙,这只是中蛊后的症状,计兄弟,还请让我唤蛊施术。” 计文泽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放下诸葛千机,阴冷道:“若我舅父有半点伤恙,哪怕丢掉性命,我也要血洗灵蟾!” “哼,好大的口气!”甄易眯眼轻蔑道。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稍安勿躁,还是诸葛庄主的身体重要,计施主,这么多江湖朋友面前,想必毒尊施主乃一门之主,绝不会行儿戏之事。”化真大师一番话给了甄易也不小的压力,计文泽听出其意,再无开口。支成海将诸葛千机扶起坐直靠在台阶上,从右方袖中拿出一支黑色竹笛,竹笛拇指粗细,半臂长短,在黑影中泛出黝黑的光亮。支成海左右相视,顿了顿,慢慢吹起。丝丝微弱的声响传到人们耳中,好像毒蛇吐信的声音,这时,诸葛千机竟然缓慢睁开眼睛,但眼神呆滞,没有一丝光泽,如行尸走肉般,计文泽急忙低下身子,连喊几声,但都毫无反应,计文泽无奈,望了望支成海。 支成海轻笑,笑声中满是自得:“文泽兄弟不必担心,现在诸葛庄主已经唤醒,在场的朋友,无论是谁问庄主问题,庄主都会一一解答,没有半句谎言,这便是我灵蟾一脉的摄心蛊。” “如此,施主们请问吧,不过有关山庄私密事件,还请各位自觉避过不问。”化真禅师点点头,淡淡的望着台前众人。 第5章 阴尸鬼手 寒风瑟瑟,场面静谧的诡异,没有一人想先行询问,这时,秦正山向前走来,人群各自让开,将军沉着脸,顿了顿,又开口道:“我先来问。”这时有些掌门已是满脸期待,欲得知密卷的情况,“诸葛千机,我是谁?” “定北侯秦正山。” “我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六年前,北方战乱之时” “找你何事?” “询问兵法。”这二人一问一答,干脆利落,但这却引起轩然大波,没有人能想到,六年前,北方外族入侵,朝廷派秦将军镇守,不出三个月便平定战乱,这其中竟然有诸葛千机的功劳。秦正山问完这几个问题,走到化真禅师面前,微行小礼,这倒使人一头雾水。 “六年前,我出兵镇守北方鼻城,无奈兵力悬殊,眼看便要失守,最后多亏了诸葛庄主指点我兵法,才能平定战乱,事后,诸葛庄主担心我将军之名有损,便自行立誓,若将此事说出,必将不得善终,如今我再提此事,诸葛庄主毫不犹疑讲出,足以说明此蛊有效,且不损人智,但我将此事提出,不怪庄主半分,还请化真禅师为吾等做个证。” “将军言重了,事出有因,诸葛庄主不会怪罪将军,将军乃真性情,老衲佩服。” 一人走向前来,面蒙黑纱,“我来问。”秦正山看了他一眼,冷哼一下,走回人群,黑面人盯着诸葛千机,发问道:“一年前,谁带领教众犯你山庄?” “你。”诸葛千机没有半丝犹豫。 “是谁重伤我师叔殷魁?” “不知道。” “哼。”黑面人没再问下去,迟疑片刻,也走回人群,这时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两人发问,却都没有提到《神机密卷》,甄易面色阴晴不定,再也忍耐不住,走向前来。 “我也来问一问,诸葛庄主,方化何在?”话音刚落,计文泽突然回首凝望,眼中满是敌意。 “方化不在庄中。” “为何不在?” “我未曾邀请。” “你们原属亲人,为何不请?” “我本...” “慢着!”诸葛千机还没有回答,计文泽暴怒打断:“甄易!化真大师已提前说过,不问私事,你莫不是将大师之言当做耳旁风!” 化真禅师平淡点头:“甄门主,这山庄私事,我们外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计施主,莫急莫急。”计文泽平静许多,看着甄易再做何疑问,甄易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大师说的是,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再问些别的事情,恩…诸葛庄主,你庄中,何物最为珍贵?”甄易果然是老奸巨猾,不提密卷一字,却要让诸葛千机道出,所有人都已紧张到了极点,只等诸葛千机提那四个字。 “《神机密卷》” “什么!”一语道出,震惊全场,魔门中各大掌门脸上全是贪婪二字,正道之中,一些人满脸不信,有的却是鄙夷之色,望着诸葛千机,各门小卒如过江之鲫,场面乱成一团。山庄中人,神色复杂,秦正山和化真大师也都紧蹙眉头,计文泽更是愣在了当场,很多人没想到,诸葛千机先前竟然说谎骗了所有人。 甄易瞪着小眼,有些失控的接着问道:“密卷何在?” “不知道” “你!”诸葛千机再次语出惊人,他既然说山庄中最重要的是密卷,却为何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甄易情绪失控,抓着诸葛千机的衣领,大声问道:“那你为何说你庄中最重要的是神机密卷?密卷到底在哪?” “甄易!你欺我山庄无人么!放手!”计文泽拔出清寒大刀,怒目暴起,清寒大刀微微低吟,肉眼都能看到那丝丝的寒气。 正在这时,出人意料,诸葛千机竟然说话了:“密卷乃祖宗遗留,心有密卷,便藏在心中,心无密卷,便世间无卷。” 此时诸葛山庄的人们似懂非懂,这番话朦胧不清,不知该作何打算,化真大师却微笑点点头“老衲愚钝,还请教庄主几个问题。” 其后看了看计文泽和诸葛家的人,诸葛百略虽然心情复杂,却也不敢怠慢:“大师请问便是。” “诸葛庄主,你有无见过《神机密卷》?” “没有。”人群随之发出呼声。 “山庄中最重要的事物,是否为先祖遗志?” “是” “阿弥陀佛,老衲问完了,敢问诸位有谁明白?” “大师明鉴,吾辈心中明了。”秦正山抱拳讲到,还有几位点点头表示赞同,计文泽等庄中之人轻松许多,喘了口粗气,这时其他的人们疑问重重,着实想不出所以然来。 化真禅师望着众人,还是面带微笑:“诸位不必猜疑了,请听老衲慢慢道来,诸葛庄主一直以来,都说的实话,其确实不知密卷在何处,老衲猜想,这密卷多年来,无人能见,山庄已经当成一种先祖的遗志传承在心中,所以庄主才说密卷是庄中最重之物,百略施主,老衲有说错什么吗?” 诸葛百略激动万分,也不顾自己的形象,鞠躬讲到:“大师明鉴啊!我山庄一直以来,都时刻铭记先祖遗训,清心无欲,静水失痕,而这也是密卷的真谛,都是祖祖相传,时间长了,便成了密卷遗志,大哥平日里也是经常鞭策我们。” 这下柳暗花明,所有人都解开了迷雾,正道人中多数面露佩服,而魔教之中,几乎尽数之人垂头丧气,心有遗憾都写在了脸上,甄易此时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都复杂至极,本想靠着门中秘术得到神卷的消息,没想到密卷竟然真的不知所踪,到最后还成就了诸葛千机的美名,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只想立刻离开,计文泽压下心中的喜悦,面向甄易:“甄门主,事已明了,还请为我舅舅解蛊。” 甄易眯了眯眼睛,开口道:“那是当然,诸葛庄主清心无欲,在下佩服,成海,给庄主解蛊。”支成海没有作言,拿出竹笛,正欲吹起,这时… “慢着!” 众人纷纷望去,不知谁在这个时候还有疑问,在众人目光下,黑面男子走向前来,左手抬起,揭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神秘的面孔,肤色尸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十分深邃,本英俊的面容却与僵尸无异,寒风又起,不少江湖新人竟不禁后退几步,计文泽也是首次见到此人面容,却镇静的多,只是怔了怔,便等待他的后做。化真禅师也面露疑问:“佘施主,你还有何疑问?” 那人眼睛一直盯着诸葛千机,突然开口:“诸葛千机,你隐去绝世修为,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一派胡言!我与大哥从小到大一直从未分开,大哥虽然智谋高明,但修为却实为普通,你口出此言,到底何意?” “化真大师修行已通神佛,敢问大师,可能看出我舅父的修行高低?” 化真轻恩一下,叹道:“老衲不敢当,诸葛庄主足智多谋,江湖众人皆知,但可惜依老衲看来,庄主的修为却勉强挤进高手,老衲也许言有得罪,还请施主原谅。” “哪里哪里,大师乃实言,想必吾兄并不在意!”众人也都随声赞同,卧龙山庄已百年间没有出过修为通天之人,甚至连寻常高手都没有,这是众所周知,人们的眼光再次聚到那佘姓男子身上。 “哼!我不知道他如何做到,但一年前我师叔定是被他所伤。” “一派胡言!你可有证据!” “证据?一试便知!”知字未落,他身形一闪,向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诸葛千机劈去一掌,速度之快,令人乍舌,计文泽本就在诸葛千机身旁,加上他眼疾手快,运起七成真气,飞身向前,喘息之间,两掌对在一起,奇劲相交,发出一声巨响,掌风之霸道,使得桌上的酒碗尽数震碎,对掌之后,二人立刻飞身各自退回原地,计文泽右手感到麻意,蒙面男子则有丝震痛。 计文泽不敢大意,运起真气,以防对方再次发难:“佘十方!你欺我山庄无人么!” 那男子却冷笑道:“哼,若是修铸,我却忌惮三分,你么,二十招便让你尝尝苦头。”这时,秦正山默不作声的走来,但刚走几步,被人拦下,一人衣冠华丽,是洛丙南。 “洛兄?” “将军不必前去,这计小兄得修铸真传,不会吃亏。”秦正山皱了皱眉头,还是站住了,回首望见孔雀谷的谷主,那谷主也微微一笑。 化真禅师更是看出双方修行相差无几,但怕出个闪失,还是劝道:“佘施主,如此却有些失大体了,是以至此,我等…” “化真大师,无妨,佘教主,你刚才说二十招便要我吃些苦头,那好,我与你打个赌如何?”计文泽没有等化真禅师劝阻佘十方,抢先说道。化真见双方非打不可,无奈摇摇头,叹息一声,闭上双眼,念起了佛言。 “怕你不成!” “好!在座的各位做个见证,三百招之内,我若输上你半招,便算我输,我舅父的修行让你试探,若你输了,我要你清扫我山庄祖墓!” “笑话,你找死!”话音刚落,佘十方已飞身闪来,计文泽暗运真气,手掌蓄势待发,佘十方魔气肆起,周身泛着黑气,左手成六数举到胸前,右手成掌拍向计文泽,掌风中带着股股死气,计文泽见对方来势汹汹,不想硬接,欲飞身闪躲,突然,地面破土窜出两只手臂,缺皮露骨,很是吓人,那双鬼手闪电般死死的抓住了计文泽的双腿,使计文泽不得动弹。 “阴尸鬼手!”甄易失声叫道,此时他心中震惊无比,这一绝技乃三尸教二代教主所创,其后代代相传,但每代教主学成之时,都已年过中年,而佘十方年纪只超加冠,竟已用的如此娴熟,这让他这魔门长者如何不震惊。正道之中,不少人也认出了这一绝技,孔雀谷谷主低声对洛丙南叹道:“怪不得魔门千年不灭,有这样的人才,却是可惜了啊。” 洛丙南慢慢点头,秦正山插口:“倒是要看看修铸的高徒了。” 第6章 柳暗花明 此时计文泽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他没想到佘十方竟然一上来就出杀招,计文泽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运动劲气,右手斜劈出去,肉眼可见的一扇青色刀气与佘十方右掌相对,“噗嗤”一声,滴滴鲜血滴落在地,佘十方右掌心中,一道深深的刀痕,满是鲜血,而计文泽的双腿,也被鬼手深深插入,正魔双方之人,都震惊不已,就连化真也几乎不敢相信,一回合之下,双方竟然拼个你死我活,再打下去,必将引来更大的杀戮。 二人都是一愣,不曾想对方竟然如此高深的修为,却有了英雄相惜的感觉,同一时刻,二人还是没有运操兵器,而是急运真气,佘十方如飞剑扑向计文泽,计文泽嘴角抹着一丝笑容,等着接掌,就在双掌将要相交的一霎那,一簇金光亮起,没有一人看清这金光何时动作,化真禅师周身金光,站在了二人之间,左右两手也接住了二人的双掌,化真大师面容微笑,如一尊金佛。 “阿弥陀佛,万物皆善,二位施主还是点到即止。”随后,化真大师两手微微左右一震,化去了计文泽与佘十方的霸道真气,佘十方被退回了原地,而计文泽脚下的两只鬼手也消失不见。在场所有人已经瞠目结舌,不费吹灰之力便化去两个绝世高手的拼死掌力,这是何等的存在。 “明王金身,在下佩服!诸葛千机,终有一日,我将揭开你的真面目,我们走!”佘十方没有再出手,留下这句话,带领着三尸教众人离去,计文泽迈出脚步,想要阻止对方离开,可是化真伸手挡住了他,摇了摇头,计文泽怔了怔,再未言语。 “咳咳,哗…”众人目光还未从三尸教人的身上移开,诸葛千机突然一阵急咳,吐出滩黑血,一只手指大小的血红蜈蚣在血水中挣扎,看的人们几欲作呕,不少人也暗暗咋舌,这灵蟾派的蛊术果然邪异。诸葛百略与几个下人都跑过去,扶住了诸葛千机,询问情况,诸葛千机没有血色,点点头,并没作答,计文泽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赶忙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白瓶,从中倒出两颗白色丹丸,给诸葛千机喂了下去,只见诸葛千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诸葛百略奇问道:“文泽,这是?” 计文泽答道:“这…这是仪鸾豆。” “是商医所练?”孔雀谷主急忙问道。 “…是…的确是岳父所炼。”计文泽似乎并不想别人知道,可是虽然他声音很小,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悸动,因为这仪鸾豆可非凡品,这是江湖第一妙手,商医方化炼制的灵丹妙药,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却是医病治伤的极品,甚至能让将死之人延命数日,许多名门望族大都向方化求过此药,但方化脾气古怪,并没有给过几人,计文泽这一出手就是两颗,就连孔雀谷主都羡慕不已。 但诸葛百略却皱着眉头,一副很不愿的样子,令人奇怪,这时,诸葛千机也站起身来,微张了张嘴,虚弱的说道:“诸位,鄙人…鄙人…” “诸葛庄主现在身体很虚弱,还是让他休息的好,往日中,别人解蛊后都是要昏迷一日之久的,现在也只是靠着方化的药支撑着。”甄易见诸葛千机言行困难,向诸葛百略叮嘱着,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似乎有些嘲笑,诸葛百略依旧皱着眉头,瞪了一眼甄易,但在众人之中也不能坏了礼数:“多谢甄门主提醒!”随后指使下人将诸葛千机扶了下去。 此时已过子时,诸葛百略这个山庄二当家却有些尴尬,他走到化真禅师面前,礼道:“大师,我大哥身上有恙,还请大师为今次大会做个结鉴。” 化真点点头,走到了台中,面对着所有人:“阿弥陀佛,先圣曾说过,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便是教我们淡泊名利,清心少欲,原本今夜之事并不该发生,但利益熏心,无数良知被世俗染抹,若非是诸葛庄主以身行证,江湖将烽烟肆起,受苦的不仅是江湖人士,无数黎民百姓更是困苦不堪,如今真相大白,诸葛庄主不惜将山庄秘密公诸于世,望能换来江湖百年的平静,善哉善哉。” 众人异口同声“多谢大师教诲。” 潮汐过后,海水降落,无声无息,却又不知何时便又大势归来,心中释然,或有遗憾,无论如何,江湖各大门派终于退去散开。 天上无月,寒风大作,此夜如天空一样,如此的不平静。 第7章 十三年后 春季多雨,蜀地每日都有小雨来滋润,今年的雨水似乎也出奇的频繁。卧龙山庄外,一人通身红衣,衣袍抖动,光耀闪烁,脚下泛起了夺目的蓝光。此人如蜻蜓悬在半空,仔细一看,脚下踩着一把清寒大刀,原来是御刀飞行。计文泽负手而立,脸上依旧英俊,下巴隐黑的胡渣并未凌乱,反多了七分成熟,而那两鬓竟也有了少许的银丝,在他脚下,紫青竹林比之当年广阔了许多,看上去宛如竹海,刚下过一场小雨,每棵竹子上都沾着雨滴,晨光照耀,紫青光芒下闪烁着密麻的银星,远处的月凉山上,七彩瀑布如虹桥空架山涧,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清风吹过,发丝拂过鼻尖。 “阿茹,我们又要团聚了。”计文泽嘴角上翘,一只黄莺飞过,天空又恢复了空旷。 卧龙山庄广阔平坦,庄西边有座不大的山丘,名为月凉山,月凉山上紫青竹繁茂,唯一一条瀑布常年流淌,也成了卧龙山庄中孩童的天堂。 “雪哥哥,还没有抓到?”一个十岁大小的女孩向着小溪中半蹲的孩童喊去,女孩扎着两个长辫,那双眼睛清澈,眼瞳泛紫,如紫色菩提无异,皮肤白中泛红,一张小脸生的极是精致,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 溪中的孩童轻声应道:“不急不急,这就快了。”话刚一出口,只见那孩子右手收在腰间,左手飞快的抓向了水中,速度奇快,丝毫看不出是个孩童所为,孩童左手往上提到一半,又回伸下去,右手赶忙也冲入水中,这次双手一拔,一只小猫般大小的灰色草鱼被那孩童死死抓住,那孩童没有迟疑,双手一抛,草鱼扔离水面,飞落到了岸上,女童又是蹦跳又是拍掌,煞是欣喜。 “雪哥哥你好厉害!能抓住这么大的鱼!” “嘿嘿!”那男童这才正视过来,露出面容。俏脸一露,简直不是男童的相貌,比之岸边的女童还要美上几分,他双眼长的极为奇特,左眼双皮俏美,右眼内双英洒,但都黑珠圆大,让人难以猜想,十年后的这张脸,会是什么样子。男童傻笑两下,往岸上走去。男童刚一上岸,旁边竹林中急忙跑出一年轻人,年轻人四处张望,神色焦急,忽然眼神捕捉到两个孩童,面上大松。 “恩?赵叔,你怎么来了?”女童见到那人问道。 那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可找到你们俩了,计少爷,快随我回去,计公子回来了。” “什么!我爹回来了?” “哎,雪哥哥,等等我…” 山庄从英堂内,诸葛千机坐在主座之上,面容和善,与当年几无变化,计文泽站在堂中,与之交谈着,诸葛百略同山庄少庄主诸葛西城也在旁边。 “文泽,此次可否顺利,没受什么伤吧?”诸葛千机满是关切之色。 计文泽微微一笑:“多谢舅父关心,文泽并无大碍,米家庄也没多少人受伤,作乱妖魔乃一百年狸妖,道行颇深,打伤了荣华派的易师兄,我去的及时,才没有让那孽畜再逞凶伤人,但紫竹阵却被毁了,实为可惜。” 诸葛千机皱了丝眉头,捋了捋胡子:“恩,是可惜了,这样一来,米家庄再无防备,这狸妖的道行却是深厚,唉…这些年不知怎了,凭空多出这么些妖物,各个道行也都不下百年,看来妖宗是隐忍了很久了啊!”诸葛百略也点点头,似乎在想些什么,计文泽知道诸葛千机体恤黎民百姓,正打算出言安慰,突然一怔,回身望去,一个俊美的孩童站在门口。 “爹爹!”那孩童扑向了计文泽的怀里,喜极而泣。计文泽脸上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抚摸着孩童的头,两张绝美不分的面容互相笑望,谁能想到,这已是神机大会十三年后。 天灰蒙蒙,阴暗的晨光透过密林上的空隙射进,牛毛般的小雨淅沥的下着,树梢上停着几只麻雀,一阵脚步声传来,麻雀四窜飞去,树林中,一大一小两人身披斗笠,踏着脚下的新泥急忙的赶着路。 “爹爹,还要走多久啊?这路好难走。”孩童言中有些不满。 “痴儿,今日才第三天,还有一月的路程,这就坚持不住了吗?”那父亲笑答一声,向天空望了望,那张脸,正是计文泽。 十三年前,卧龙山庄为解决密卷之事召开神机大会,之后计文泽赶回家中,妻子方茹已经临盆,产下一男婴,取名雪然,这原是大喜之事,但方茹产后却莫名中毒,待商医方化赶来之时,方茹已毒发身亡,计文泽悲痛欲绝,随后将计雪然送回山庄抚养,自己则寻遍天下,欲找出元凶,十三年已过,计文泽毫无进展,每年清明,计文泽都要带着儿子回家乡祭拜亡妻。往年清明,计文泽都是带着儿子御刀飞行,不出一日便可到达,但近些年,他斩杀各地无数妖魔,现在想来担心仇家太多连累了儿子,便隐去身形,徒步而去,如此安全,却委屈了儿子。 “雪然,爹教你的玉真诀你可有勤加练习?”玉真诀乃计文泽师承玉刀一脉所修行的内功心法,是修行练气的惊世绝学,计文泽自爱子六岁便教予了他。 一听到修行,计雪然兴奋许多,拉着他父亲的衣袖,欣然答道:“爹爹你大可放心,雪然每日里都有练习,你出去的这一个月中,我已能聚水成冰了,西凉还吓得去找舅舅呢!” “哦?”计文泽吃了一惊,玉真诀共分九层,隔层如隔山,每进一层都非常困难,玉刀一脉还没有人能练至第九层,计文泽的师傅,刀人修铸就因为长久突破不了第八层,结果被妖宗趁虚而入,走火入魔而亡,计文泽的师兄修明,也是因痴迷玉真诀的顶峰,疯癫无常,早在几年前因追杀妖宗高手失踪,即便是像计文泽这样的旷世奇才,也只是在第八层中徘徊,但这足以威震天下,赢得了刀尊的名号。而如今,计雪然才年仅十三岁便已突破第三层的聚水成冰,其天赋不输其父,这让计文泽心中一阵欢喜。 “好孩儿,待我们祭拜完你娘,爹就教你刀法。” 计雪然听后很是兴奋,拉着计文泽的衣襟便喊道:“真的?太好了,谢谢爹!”计文泽看着自己儿子高兴的样子,心中柔暖。拉着计雪然的小手正欲迈步,感觉到右方的密林中有一股邪气,一双眼睛似乎正在盯着他父子俩,计文泽暗运真气,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计雪然护到一边,等待着对方的动作。 那密林中的不知何物也出奇的耐心,一动不动,计文泽见对方暂无恶意,也不好对其出手,但赶路要紧,他也不敢大意,对着密林处道:“在下偕犬子路经此地,并无冒犯之意,若有打扰还请恕罪。” 计雪然显然还不知道另有他人在此,疑惑的四处张望,那边的密林中还是没有一丝动静,但那股邪意丝毫没有减弱,计文泽也是疑惑重重,对方没有杀气,但露出的邪气却表明了邪门的身份,计文泽不想耽搁太久,打算护着儿子离开此地,正当他左脚迈出,密林处传来了一阵嘶叫,如野兽般,却异常凄厉。 计文泽心中一动,运动掌力,向密林劈去,“哗啦”掌风所到之处,林木断折,一只怪物露了出来。 只见那怪物体大如牛,但身形十分瘦挑,一张猫脸朝这边吼来,口中溢出黑血,煞是狰狞。计雪然哪里见过这样的凶物,不禁有些害怕,计文泽没有放松警惕,盯着这只怪物,发现其后腿处有一伤口,流出黑色的液体,显然是中了巨毒,不得动弹。 计雪然颤颤巍巍的问道:“爹爹,这是只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猫?” “离得有些远,爹也不确定,但爹见他流出黑血,怕是中了什么剧毒,雪然,世间杀戮大都如此,天命难违。”说罢计文泽摇摇头,拉着计雪然欲做离去,可没走几步,那怪物又开始嘶叫,声音很是凄惨。计雪然年龄尚小,听到这惨叫,不免生出怜悯之心,他停了下来,望着父亲,并没有说话,计文泽一愣,暗自苦笑,儿子还小,不懂江湖世事,这怪物此时虽然可怜,但其面露凶残,平日里也不知道害过多少生灵,此时它身重剧毒,实乃天意。计文泽对儿子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拉着儿子离去,可是计雪然还是一动不动,眼中却是湿润润的。 “爹,娘也是中毒去世的…”仅仅是这短短的一句柔声,计文泽脑中一片轰然,妻子方茹临死时的场景又在脑中闪过,无名的痛楚又残割着胸腔,他望着儿子那天真的面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爹这便去救它!”计雪然听后奋力的点着头。 计文泽笑了笑,领着雪然来到那怪物身前,距离一近,这才看清楚,这怪物的双耳上长着撮撮长毛,竟是只猞猁,那猞猁似乎也知道对方的来意,安静下来,目光中满是乞求。 第8章 金燕传书 “好家伙,只怕已有百年的道行了。” 计雪然一听,问道:“爹,你知道他是什么?” “恩,这是只猞猁,只不过先天灵气过足,寿命已过百年,所以才长到这么大,平常的猞猁也只比猫狗大不多少,可是寻常之物怎能伤的了它?”计文泽说完,疑惑的四处张望,那猞猁果然能懂人言,这时它抬起左爪,向前方一棵大树上指去,二人顺着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那棵大树之上缠着一条黄皮大蟒,足有人粗,但却一动不动,蛇头处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已然死去。 计文泽这下明了,两凶相斗,猞猁中毒,黄蟒被其所伤,还没逃离便已毙命。 “爹,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蛇?” 计雪然再次吃惊,计文泽耐心讲道:“世间万物,以人为尊,但妖邪鬼怪也有其生存的法则,一些先天优越者寿命都比人长久很多,这些妖物靠着吸取世间灵气,最终得道,能幻化人形,甚至兴风作浪,而它们没有得道之前,体型也都十分巨大,如这只猞猁,不出几年便可成道。”计雪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吼…”这只猞猁吼了几下,不知是在赞同计文泽的说法,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计文泽苦笑一下,人影闪到大树上,只听“噗呲”一声,计文泽已然收刀,一颗黄色丹物自蟒皮中滚落出来,正掉其手中,计文泽瞬间飞回,那猞猁莫名的来了生气,死死盯着计文泽手中的黄物。 “爹,这是什么?” “这是那巨蟒的妖丹,先救这猞猁的命,日后爹爹再向你讲。”还没等计雪然发问,计文泽便走到猞猁面前,正色道:“小妖,我知你懂人言,你听好,这颗妖丹不仅能解你身上的蛇毒,还能助你修行,省却你几十年的苦修,今日我便赠你,但我给你个忠告,他日你成道后,不得入世作乱,祸乱百姓,如若不然,我定将你斩杀于刀下,你可明白?”那猞猁听言连连点头。 计文泽不再多言,将妖丹放在猞猁身旁,拉着恋恋不舍的计雪然消失在密林中,那猞猁望着二人的身影,又往地下磕了磕首,似在报恩。此时计文泽也有感应,回首遥望,无奈苦笑,十三年来,死于自己刀下的妖族不计其数,今日却因为对妻子的思念救下一妖,也不知是对是错。走出了山林,阳光照在二人脸上,计雪然抬头仰望,微笑着,计文泽望着儿子,也笑了。 清平镇位于太行山以东,泰山以西,地属平原,因土地肥沃,又与皇城不远,故镇上百姓安居乐业,多年来一直太平,此时春暖花开,鸟燕归巢,乡野间,农夫正为今年的收成忙碌着。小镇的东野是片竹林,林中有座小竹屋,在竹屋后,不知何时立下的一座墓碑,墓前摆放着新置的贡品,墓旁也是刚刚打扫过。一位胖矮老者从竹屋中走出,老者身材臃肿,与毒尊相似,但其面容正肃,举手间尽显正道风范。老者站在门口望向远方,轻轻一叹:“明日便是清明了,臭小子还没来!” “阿嚏!” “谁?” “哈哈,外公,你又在说爹了,我们这次是徒步而来,要不然早就到了。” 不知何时,计雪然从房后窜出,扑向了老者,计文泽也随之出现,这老人一见外孙,立刻喜笑颜开,抱起了计雪然,摸着他的头,关切问道:“雪然孩儿,一年没见,你又壮实了,快告诉外公,你爹有没有打骂你?外公给你出气!” 计雪然愣了一下,望了望计文泽,哈哈大笑:“外公,去年今日你也是如此问我,爹疼孩儿还来不及,怎会打骂我啊,嘿嘿…” 计文泽此时完全没有绝世大侠的风范,站在那里傻笑,摸了摸头,说道:“岳父大人,文泽来晚了,还请岳父莫要生气。” 老者没有看他,却说:“算了,你也是为雪然着想,恩…这一年江湖上你的动静不少,那事可有眉目?”计文泽原本喜乐的脸上忽变得僵硬,无奈的摇了摇头,老者见了,便安慰道:“唉…无妨,十三年来,以我方化的名声搜集了天下奇毒,但也没有丝毫头绪,不提此事了,明日便是清明,一路上也累了,先去歇着吧,我去镇上买些东西,雪然,跟你爹去歇息吧。” 计雪然知趣的走了过去,计文泽柔应一声进屋去了。屋内摆放很是简单,一张竹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几个茶碗,地上很干净,显然是刚刚打扫过,计文泽望着屋内的一切,有些愣神,十几年前,自己和妻子就是隐居在这里,幸福平静,十三年后的今天,却是人走茶凉,凄凉了许多。 翌日,二人早早起来,清明时节雨纷纷,小雨淅沥的下着,却没有影响对亡人的祭拜,三人在屋后的孤坟之前,父子两人跪着,小雪然此时也出奇的乖巧,不时有阵阵春风拂过,轻柔的抚过了白嫩的面庞。 “阿茹,我带儿子来看你了,你还好么?”计文泽对着坟墓轻轻说着,“你看,雪然已经那么大了,待回山庄后,我便教他刀法,他的天赋不下于我,将来一定能名扬江湖,阿茹,你听到了吗?”原本清晰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一只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化站在一旁,用安慰的眼神望了望他,“茹儿,文泽很是挂念你,雪然也长大了,你泉下有知,保佑这父子平安吧,唉…爹没用,十三年了,还是没有找到对你下毒的凶手,若你知道是谁,托个梦给爹,爹和文泽定会为你报仇的。” 此时计雪然那双美目中流露出悲伤,对着方茹的墓磕了个响头:“娘,孩儿一定会潜心修行,将来找出凶手为您报仇!”说罢又磕了几个响头。计文泽和方化看着这懂事的孩子,都欣慰的笑了笑。 “吱吱…”尖锐的燕鸣打破了沉静,一只通体金色的飞鸟突然飞来,速度奇快,三人不约而同的向天空望去,计雪然认出了这只鸟儿,指着那鸟,高声喊道:“是山庄的传书金燕,爹爹你快将它捉下来!”计文泽也早就认出了这金燕,他站起身来,一边举起右手,一边吹了声奇怪的口哨,那金燕听到哨声,径直飞到了计文泽的手上。 金燕与平常燕子大小相差无几,但其乃洪荒异种,通体金色,飞起来快如闪电,就是计文泽御刀飞行,也追不上这金燕,所以它也就成了传递紧急信件的灵禽。计文泽将金燕握在手中,拿下绑在金燕腿上的一个纸卷,随后便放走了金燕,金燕一声尖鸣,消失在空中。计文泽打开纸卷,仔细阅读。 计雪然和方化都望着计文泽,只见计文泽的脸上愈发难看,恐怕是山庄出了什么事,计雪然关心山庄,急迫问道:“爹,怎么了?” 计文泽攥起信纸,紧皱眉头,看了儿子两眼:“雪然,没什么事,你先回竹屋中去,我与你外公有些事情要谈。” 计雪然很是不愿,但并不违背父亲的吩咐,径自反身走去,看着他走过了竹屋,方化皱眉开口道:“怎么了?那帮老狐狸叫你何事?”听方化口中,似乎对诸葛家很有不满。 “这信是大舅父写的,信上说三尸教突然偷袭山庄,情况似是很严重,舅父让我速速赶回。” “三尸教?山庄有那么多保命阵法,佘十方又不是没脑子,怎会妄自偷袭?信上没交代什么吗?”方化疑问重重。 计文泽眉头紧皱的摇摇头:“没有,以我了解,佘十方的才智绝非平庸,怎会如此大意攻我山庄?难道他有必胜的把握?”计文泽自言自语,说到这很是担忧:“不行,岳父,还请你照看雪然几日,我得赶回山庄,这金燕传书,是一日之前行来,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两手将纸条卷成针状,收进了袖子中。 方化挑了下眉头,一脸不屑:“哼,雪然我便照看着,那帮老狐狸不知打得什么算盘,你走吧,不用给雪然说了,我担心他不舍与你分开,之后我自会哄着他。” 计文泽也很是不舍,感激的点点头:“多谢岳父,我尽快赶回!”说罢,清寒出鞘,计文泽飞到刀上,眼中丝丝不舍,已经远去的金燕传来隐约的尖鸣,计文泽狠狠回首,蓝光闪耀,消失在云际之中。 竹房的一边,一双极美的眼睛望着天际,“爹爹,你快点回来。” 第9章 未央宫 夕阳西下,已是傍晚,一道金光划破天空,稍纵即逝,不知名的山林中,群鸟归巢,不计其数,唯有金燕与众不同。林中不知为何会有一口枯井,金燕闪身飞入,黑暗中,一黑影举手站立,手指上停着那只金燕。 “哼哼…哈哈…”井中传来桀桀怪笑,惊得林中归鸟四起,不多时,井中空无一人,绝密的黑暗中隐约被月光射进,枯井之底,一只死鸟隐约可见。 清明时节,已过五日,计雪然虽时常思父,但有外公陪着,还不至于太寂寞,一日午休过后,计雪然摆弄着一些药瓶,方化瞧见,立即制止。 “痴儿,勿要乱动,小心瓶内有毒!” 计雪然闻言大惊,赶忙放下手中的瓶子,问道:“外公,这些不都是你炼制的丹药吗?” 方化此时已经走来,摆好瓶子,讲到:“此话不假,但外公所炼丹药,可不仅只有救命的,还有送命的!” “啊?”计雪然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 方化笑笑,拿起一白瓶道:“像这白瓶之中,乃是仪鸾豆,是无数江湖术士梦寐以求的保命丹药。” 计雪然点点头,说道:“啊,仪鸾豆,我听爹爹提过此药。” 方化点点头,轻恩一下,又拿起一红瓶:“此乃赤柔沙,烈毒之首,只需粘上半点,就算有仪鸾豆也没用。却是我大意了,没将它收起。”方化显然有些后怕。 计雪然立刻问道:“外公,这毒药那么厉害,就无药可救吗?” 方化听到此话,大声畅笑:“笑话,在你外公我眼中,天下间哪有不解之毒,无治之疾?小子你没见识,跟你爹一样。”说罢方化从衣怀中拿出一颗极为精致的紫金葫芦,很是小巧,放在手掌中,还没有拇指大小,计雪然眼中一亮,伸手便去抢夺。方化见状,赶忙收回:“我的好外孙,这可不能乱碰,你可知这是何物?” “是葫芦!” “呔!混小子,这是葫芦不假,可里面装的,可是我的命根子,多年来,我寻遍天下,搜集三千毒草,又机遇巧合得到了千年玄武,费了九年才炼制成了九颗!取名千岁龟灵丸,服下它,别说是解毒,就是将死之人,也能从阎罗王手中抢回来!唉…这几年来,我因亲自试毒,用去两粒,与鸟人打赌输了一粒。” “鸟人?” “便是孔雀谷上代谷主,狄云锡。之后的一年,我有次睡的太死,醒来后发现将药瓶压碎,最后只找到三颗,唉…”此时方化面色难看,年过半百之人竟如孩童丢了心爱的玩物一样。计雪然出奇的没有言语,处在原地,不知在沉思什么。 方化无意中发现此节,问道:“孩子,怎了?” 计雪然凝望方化,慢慢问道:“外公,你怎么没用这药救娘呢?”说罢眼中噙满了泪水。 方化猛的一怔,眼前的外孙薄唇微翘,眼中泪汪汪的,煞是可怜,不说计雪然,就是方化自己,也顿时难受不已,过了半晌,方化无奈摇了摇头:“十三年前,外公还没有炼出此药,雪然,你怪外公吗?” 计雪然闻言,眉头舒缓了许多,但眼中的泪水依旧噙着,强装微笑,摇了摇头:“我就说外公不会不救娘亲的,外公我们不说此事,那黑瓶装的是什么?” 方化心中难过,见这么一个小孩子,竟然能克制自己的感情,还主动岔开了话题,暗自惭愧,立刻佯笑道:“那是尸丹,常人只要服下,可如同死尸无异,一日之后便可恢复。” 计雪然心情稍好,正欲发问,忽见方化面色一正,不知何故,方化皱了下眉,对他说:“孩子,在屋内不要出来,有人来访。” “恩!” 方化又交代几句,走出竹屋,屋外竹林中并无动静,方化侧首西望,但见西方天际之间闪着几个黑点,方化静守片刻,那黑点已然清晰,三名紫衣青年御剑飞至,待其来到竹屋上空,三人收剑落下,抱手作揖,对方化十分尊敬。 为首一人开口道:“敢问阁下可是方化方前辈?”方化打量三人,其同为紫衣,外露真气不似正道,却是熟悉非常。 “哼,年轻人不懂事,萧信就没有交代吗,滚!”方化出言毫不客气,也不知为何这般不留情面。 “你!”左边那人哪里受过这等待遇,即刻便要发作,却被中间那人制止,此人似乎知道这神医脾气古怪,向前一步,讲到:“前辈教训的是,我等三人实乃无礼,还请前辈勿怪,师弟,快给前辈赔礼。” 二人似乎不愿,但却不敢违背,正欲赔礼,方化冷眼观之,衣袖一甩:“罢了,你还算懂事,找我何事?” 那人闻言如释重负,又弯下面首:“多谢前辈,晚辈前来,是为了请前辈能屈身凌驾未央宫,慈施妙手,救舍妹一命!”说罢竟屈下双膝,径自跪下,身旁两人大惊,立刻随之跪下。 “萧信是你何人?” “其乃家父,晚辈萧让。” 方化沉思片刻,欲走进屋内,随后停下,背对三人,随声讲到:“你们走吧,我明日便到。” 三人一愣,等反应过来,方化已经进屋,关上了门。萧让再做一礼,高声谢道:“多谢前辈,明日我未央宫恭候前辈大驾。” 三人起身,萧让旁边两人拔出利刃,正欲御剑飞行,萧让看见大惊,立刻收了两柄宝剑,二人不清缘由,问道:“师兄,这是?” 萧让望了望竹屋门口,很是紧张,轻声答道:“父亲曾叮嘱我,方前辈最不喜别人在他竹居方圆飞行,我来时心急,竟然忘记,差点误了大事。”二人不语,随萧让向林外走去。 竹屋中,方化待三人走后,一直来回踱步,最后叹了口气,坐下来望着计雪然,计雪然也听到刚才的交谈,问道:“外公,你是要为别人医病去么?” 方化叹气道:“我当年欠下未央宫一个大大的人情,迟早还是要还的!” 计雪然心有不舍愿:“那爹爹回来怎么办?让他去未央宫找我们?” 方化一丝苦笑:“傻孩子,未央宫乃是魔门大派,你爹却是正道中的名人,怎能随便去未央宫?孩儿也无需担心,我留书一封,最多三日便回,你爹看到自然无事。”计雪然心想这也并无大碍,便应了下来。 云霞之间,三道人影飞过。“师兄,那老头有多大能耐?对我等这般无礼,还敢受师兄你对他的大礼?” 萧让站在剑首,摇摇头:“师弟,你有所不知,方化可不是平庸之辈,父亲曾说,天下间没有他治不了的伤,更无他不解之毒,只是脾气古怪了些。” 另一人不满的讲道:“那又如何?我们将他绑回宫便是,何须如此费劲,我看他长相臃肿,还能不怕死吗?” 萧让叹了口气,无奈答道:“师弟,父亲说过多少次了,不得以貌取人,毒尊也是如此模样,可天下又有几人敢小视于他?更何况,数十年前,毒尊曾败在方化手中,你我三人如何制服的了。”二人听后暗自吃惊,没想到这么一个矮胖老人竟有如此之能,不再言语。凉风吹过,三道人影向西飞去,不久消失在落日映霞之中。 日出东方,晨风有些清凉,但蓝天白云,一看便是好天气,天际,一棵青竹飞过,上面站立两人,一人体型胖矮,双手扶着前面的孩童,却是方化祖孙。方化不用兵刃,驾驭之物也是就地取材。计雪然已有一年没有此作,此时站在竹上,鸟瞰脚下绿水青山,身旁还不时有飞鸟掠过,心情很是舒畅。 如此三个时辰,计雪然渐感凉瑟,竹下青木也逐渐稀少,取代之物大多是那黄土石砾,他不禁问道:“外公,此地怎会这般模样?还有多久才能到?” 方化不见面容,声音传来:“此地原属蛮夷之地,久不逢雨,不适人居,不过却易守难攻,故萧家先祖才将未央宫建在此地,多年来也少有人犯。” 计雪然点了点头,继续看这脚下的景色,不知过了多久,计雪然在方化真气庇护之下早已熟睡,方化暗动两手,唤醒了计雪然,言:“雪然醒醒,到了。” 计雪然从朦胧中睡醒,听言方化呼喊,心想总算到了,往前方望去,不禁吃了一惊。远方三山之内,竟有一片广城宫殿,简如皇城。方化御竹飞下,计雪然还没观遍全景,青竹已然落地。前方,两扇十丈余高的黑色大门威严耸立,大门之上是了望高台,一排紫衣人一动不动。计雪然没来由一丝紧张,这未央宫还真如皇城。 “吱…”大门缓缓开来,方化始终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片刻过后,大门全开,里面走出几人,都身着紫衣。为首一人岁约中年,双鬓发白,但身形奇正,方眼剑眉,不怒自威,宛如一国之君,这便是那未央宫主,萧信,但比起十三年前神机大会之时,却苍老了许多。其子萧让便站在一旁。 萧信见方化带着一个孩童站在前方,赶紧大步走去,双手抱拳:“萧信惭愧,咳咳…方师叔久等了!” 方化冷哼一声,接道:“你当了二十年的土皇帝,却凭地老了许多。” 萧信哑口,没想到方化竟有此感,一旁萧让见状,赶忙道:“前辈有所不知,父亲这些日子因为舍妹的病,缺食少眠,才略显苍老,还请前辈为舍妹医治,也好让父亲能够安心。” 萧信也道:“还请方师叔救下犬女,我未央宫感激不敬!” 方化瞥了对方一眼,冷声道:“我要你们感激作甚,萧信,往事我不想重提,繁华落幕,物是人非,你我相差不过十几岁,叫我方化便是。” 萧信苦笑道:“方师叔却是说笑了,你既然…” “够了,怎这么多废话!要我这一老一小一直站在这吗?” 萧信闻言,急忙让出,连道:“师叔,请进宫中歇息!” 第10章 千岁龟灵 方化领着计雪然向内走去,后方众人纷纷两边排开。走过高门,一广阔坡地十分醒目,上面刻有图案,或龙或凤,涂为紫金色,后方望去,高房耸立,各个庄严无戏,让人不敢相信,这堪比皇城之地竟是世外魔门大派。计雪然哪有见过这等府邸,不时指东望西,奇问连连,旁人见这俊俏孩童天真可爱,也耐心讲解,虽疑惑孩童身份,却不敢寻问这是谁家孩儿。几人走了片刻,来到一座宝殿处,上面一块大大的牌匾,红底黄字“未央殿”。方化望着这三字,叹道:“何时改的?” 萧信愣了愣,随之明白过来,答道:“二十年前,家父临终之前叮嘱我,将原本君王二字改为未央。” “恩。”方化眼睛没有离开牌匾,似乎在回想什么,牌匾的黄字泛着烈日的照耀,刺痛众人的双眼,不久,方化摇了摇头,转身走下台阶,轻声说道:“不进去了,去医病!” 萧信听言,脸上立刻显出欣喜,连忙谢道:“有劳师叔了,请这边来。” 萧信前方带路,几人在宫中又绕了几刻,来到一地:一方圆门,高不足丈,进入门中,别样花园映入眼帘,花香阵阵,鸟雀啼飞,与那宫外千里贫瘠之地一比,简如人间仙境,穿过花园,左边是一方清潭,不时有鱼儿跃出,右方则为优雅清居,比花园外的宫殿不知小上多少,但却倍感温馨。 萧信带着几人推门而入,这时一声吵闹声传来:“我不喝!这药太苦了,你们都出去!”声音柔弱中带着几分刚烈,平常之人也能听出此人病情甚为严重。“啪啦”,碗破之声又随之传出,萧信无奈摇了摇头,赶忙走进。几人跟随,只见一俊俏女孩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两片薄唇微微上翘,煞是怜人。在这少女身旁的两名侍女见萧信进来,齐齐低头微颤,不敢言语。 那女孩见到萧信,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眶中瞬间多出一层雾水,但看到萧信身后来人,硬是将泪水憋了回去,她一边起身,一边嚷道:“爹,冉儿不想吃药,爹~”声音发颤,此时已然哽咽。 萧信坐到床边,将她扶好,他脸上的光彩不似开始时的沮丧,望了眼方化,怜爱说道:“冉儿乖,不想吃咱们就不吃了,快来拜见这位方爷爷,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不用吃药便能让冉儿好起来。” 此时方化走到床前,女孩见了,立刻做了一礼,说道:“拜见神医爷爷,冉儿有疾在身,不得下床,还请爷爷不要见怪。” 方化生来脾气古怪,但惟独喜爱孩童,此时见这女娃大病之时还能现出大家闺秀之貌,面上竟然一喜,连道:“无妨无妨,萧信你倒是好福气啊,生了这么个机灵美貌的丫头!” 萧信很是高兴,笑道:“师叔说笑了,冉儿还算懂事,但说到美貌,可远不如师叔身旁的这个女娃啊!” “是啊,这位姐姐可比冉儿美多了。”这萧冉儿宛如人精,附和道。 一旁方化闻言,仰天大笑,计雪然却憋得满脸通红,身边萧让还以为他害羞,连忙安慰:“这位妹妹无需害羞,这里并无外人。” 计雪然扭扭捏捏,向前走了几步,慢慢开口道:“我…我不是,我是个男孩。你快些给他们解释啊,我…我不是女娃。” 萧氏三人面面相视,就连床上的萧冉儿也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计雪然,脸上写满了不信,方化忍住大笑,拍了拍计雪然朗声道:“我这娃儿生的俊俏,却被你们当成了女娃,哈哈哈…” 此时计雪然脸色更红,把头压的很低,萧冉儿瞪着双眼,仔细打量着他,还是不敢相信,萧信笑道:“人老眼花,真是惭愧惭愧。” 萧让也哑然失笑道:“原来是个小兄弟,竟生的如此俊美,十年后,就这一张脸也能名扬四方了!” 方化闻言突然正容,与刚才派若两人:“放屁!你说我这娃儿将来要像天轩阁的戏子般,靠脸吃饭吗!” 萧让话一出口便已后悔,虽然没有此意,但容易使人误会,更不要说对方是这世上少有的怪脾气,连忙赔礼:“方老前辈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说这孩子长得俊美,并无他意,请老前辈责罚。” 方化枕着个脸,沉声道:“萧信,你儿子不知,你来猜猜我这孩子是谁的儿子?” 萧信脸上早就心中疑问,方化有女方茹,早年离奇死去,并未听言其留下骨肉,多年来方化从未在江湖显露过踪迹,又怎会多出来一个孩子,此时又仔细打量计雪然,当他看到那双眼睛时,猛地想起一人,失声道:“他可姓计?” 方化应道:“不错!” 萧让不明,问道:“爹,这孩子?” 萧信望着计雪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意,说道:“这孩子不仅有方师叔这个神医当外公,还有个父亲,叫计文泽。” “刀尊!”萧让吃惊道。 “茹师妹竟然留下了…” 方化看着这吃惊的父子二人,懒言道:“如今天下大乱,知道的人少,对我外孙只有益处,好了好了不说了,娃娃,把手伸出来,爷爷给你把脉。” 萧信闻言,立刻从震惊中醒来。其实这也并不见怪,方化的女儿方茹自嫁给计文泽之后,几乎从未在江湖露面,加之计文泽斩杀妖物太多,更不敢将方茹所在告知外人,故而,方茹自从怀有身孕至中毒而忘,极少有人知晓,就算有人知道,也并不了解计文泽和方茹还有一个骨肉。 此时几人渐渐清醒过来,萧冉儿伸出左手,放在床沿,芊芊玉手毫无血色,方化与其他名医不同,只用食指把脉,神情不定,一把不过盏茶间,方化的面容可谓变了又变,直至最后那眉头简直拧在了一起,矮胖的身形蓦地从床边站起,狠狠瞪了一眼萧信。 萧信身心一震,担心问道:“师叔,冉儿的病如何?” 方化望了望萧冉儿,沉道:“并无大碍,你随我出来。” 方化此言明眼人一看便知定有他话,谁曾想这萧冉儿心思玲珑,似乎也看出一二,赶忙问道:“那方爷爷,我还用吃那苦药吗?” 方化背身回答:“女娃儿不用担心。”随后走出屋外,萧让看出端倪,也紧跟上去。 房外,萧信见方化紧皱眉头,心中担心不已,小心问道:“师叔,冉儿当真无事?” 方化没有作答,却反问道:“她有此病多长时日了?” 萧信道:“不到一年。” 谁知方化回首便骂:“混账,这一年来你都找了些什么庸医!如今之日,好比扁鹊终见蔡桓公,你女儿已疾入骨髓,深扎心脉,别说那扁鹊再生,就是加上成了仙的华佗也救不了了!” 萧信脑中如响雷般炸鸣,身子微微颤抖,顷刻间,似又苍老几分,眼中竟噙了泪水,一阵巨咳,丝丝鲜血夹在痰中。方化见状,深深叹了口气:“唉…罢了罢了,我始终欠你萧家一个人情,扁鹊救不了,我来救。” 萧信猛的抬头望向方化,没想到事有转机,赶忙双膝跪下:“师叔您有法子?还请师叔救小女一命。” 方化有丝不耐,喝道:“起来!如此之态成何体统!” 说罢,方化从怀中拿出一颗紫金葫芦,拇指大小,他拔起盖子,一粒小小的丹丸从中落出,萧信好奇问道:“师叔,这是?” 方化道:“此药名曰千岁龟灵,世人不曾知晓,如今已剩三粒,我便给你一粒,拌入茶饭中,让她服下,再多加调养,不出半年,方可痊愈。” 萧信小心接过丹药,感叹道:“世人只知师叔的仪鸾豆乃世间灵药,却不知师叔竟还保有此仙药,萧信惭愧,让师叔忍痛割爱了。”随后又是一阵感激。 屋内,计雪然坐在木凳上,一动不动,萧冉儿半躺在床上,不时盯着计雪然。“扑哧”一声,萧冉儿凄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计雪然听到笑声,抬头望了望萧冉儿,两张脸蛋霎间通红,急忙又低下头。萧冉儿笑道:“计哥哥,你不仅长的美,脾气也像女孩子呢!” 计雪然极是羞愧,他十三年来,除了每年去祭拜亡母,从未去过别处,一直不曾接触外人,更不要说是这与他年纪相仿的美貌女孩。此时心中打突,磕巴道:“没…没有。” 萧冉儿见状,又笑道:“计哥哥,你的爹娘也如你一般俊美么?” 计雪然一愣,慢慢道:“别人说,我左眼向娘,右眼像爹。”红扑扑的脸蛋上滚滚发烫,两只眼睛偷偷的抬上,忽的又狠狠扎向自己的胸怀。 萧冉儿应道:“那你爹一定很英俊,你娘也一定貌美的很呢!” 此时计雪然闻言又低下头,静了片刻,扭捏道:“我娘在我很小时就死了,我也没见过…” 萧冉儿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两只眼睛不知捕捉到什么东西,定在了计雪然的脸上,没过几时,轻轻道:“计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计雪然摇了摇头,强自一笑:“没事的,我还有爹爹和外公,还有很多人疼爱我呢,呵呵。” 萧冉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脸上却满是笑容:“对了计哥哥,我叫萧冉儿,你叫什么名字?” 计雪然此时放开了些许,答道:“我叫计雪然。” “咦?你名中也有一个冉字,娘说过,这是缘分!”萧冉儿从被子中又向上坐了坐,脸色虽然没有改变多少,但情绪高涨了不少。 计雪然咧嘴傻笑,脸上通红,讲道:“嘿嘿,却是巧了!”一时间,两人交谈甚欢,虽是首次相见,却仿如多年玩伴,很是开心。小居外的清潭中,几只鱼儿纷纷跃出水面,别是一番景象,这一日在计雪然心中,很不寻常。 第11章 刀尊玉郎 方化坐在石凳上,也走了过去,来到方化身边,望着他。方化眼神深邃,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久又长叹了口气,慢慢讲起往事。 未央宫开山祖师乃汉高祖刘邦谋士,萧何的后人,先祖萧何乃是开国功臣之一,待韩信死后,萧何也受到了吕后的猜疑,高祖驾崩之后不出几年,萧何病死家中,后人不知,其实未央宫萧家记载,萧何的死乃是因吕后强赐了毒酒。毒酒赐下,然萧家后人得幸逃脱,四方流浪,百年后,萧家后人得百家之长,欲推翻汉朝,遂创建帮派,取名未央,与汉宫大殿同名,是欲夺取皇权,朝中得知后,极力镇压,并名其为魔派,几百年后,汉朝灭亡,萧家怨恨渐消,不再干预朝中之事,遂真正成为魔门大派,其门派有定身、金针、隐神三秘术名扬天下,且在医药上的造诣也非比寻常。方化年轻时原本是未央宫两代前宫主萧元的徒儿,后来因不满宫主暴行,逃离宫中,但不出几日便被捉回宫中,萧元不念师徒之情,对方化痛下杀手,最后方化被身为少宫主的师兄暗自救下,捡回了一条命,此役也欠下了这师兄的一个天大的人情,而这师兄,便是如今未央宫主萧信的父亲。 计雪然听完了缘由,貌似深有感受,年幼的面庞上瞪着双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外公的功夫都是在未央宫学的啊,怪不得这般厉害!” 方化听后没有半丝自豪,反倒叮嘱道:“孩子,这件事情并不为世人所知,我也极少与人动手,你可千万不可说出。” 计雪然努力的点了点头:“外公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的,可是雪然还有一事不明。” 方化笑道:“呵呵,傻孩子,你说便是。” 计雪然也笑笑,问道:“那日在冉儿妹妹房中,那个大伯和大哥哥好像都认识爹,是么?” 方化摇摇头,答道:“非也非也,认不认识这说不准,但你爹的名字,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识,比你外公名声还大呢!” 计雪然听到,神情极是兴奋,高兴又道:“我常年在山庄中,却不知爹爹这般厉害,外公,天下谁是最厉害的呢?是爹爹么?” 方化再次摇头,语重心长道:“傻孩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敢称最?不过当今天下倒是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外公快告诉我嘛!” 方化不紧不慢,道出十六字:“孔雀明王、尸神十方、未央宫主、刀尊玉郎。” 计雪然听的模糊,但听到最后刀尊玉郎,大声叫道:“最后一个便是爹爹!那孔雀明王就是最厉害的么?” 方化故作神秘,笑道:“非也,若是论谁的修行最深,当属大轮佛宗明王寺住持,化真大师。有人曾拜访化真大师时问过,当今世上修行最高之人是谁,他便道出了这十六个字,但化真大师清心无欲,少入世俗,便没有将自己加上。” 计雪然此时心中一片波荡,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方化知他是为父自豪,便轻抚他头,笑道:“好孩儿,你天赋比你爹还高,若勤加练习,等你而立之时,成就必不在你爹之下!”计雪然到底年幼,本就十分激动,再听方化激励,竟口不能言,转身跑去,从地上捡起了竹条,又练习起来,方化见此,心中也是一荡,对这外孙更是爱怜,不知何时,老目中却已湿润难当。 川蜀,卧龙山庄如往日般平静,此时已过傍晚,快是晚膳之时,从英堂内,两位老人还在交谈着什么。 “大哥,文泽离去已有两月之久,一直未有通信,不会有事吧?”诸葛百略站在桌前,面容还有些焦虑。 他身旁,诸葛千机也没有坐下,答道:“文泽修行如此之高,应无大碍,也许是雪然路上顽皮,分心而已。” 诸葛百略点点头,道:“也许是吧,雪然多年来不入世俗,想来应是好奇连连,倒是难为文泽了。”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跑进,目美肤白,正是诸葛西凉,她跑进之后,窜到诸葛百略身上,喊道:“二爷爷,爷爷,该用膳了!”二老面容慈善,笑望女童,诸葛百略说道:“好西凉,我们去用膳。” 诸葛千机也应道:“还是西凉心细,挂念着两个爷爷!” 诸葛西凉甜甜一笑,三人向外走去。夕阳西下,如此一幕,谁还道天涯断肠人? 北方干燥,雨水比之南方甚少,整一春季,却没下几场雨,计家父子来清平镇十日之多才赶上第二场,计雪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半空,雨水潲进也没有察觉,只盼望能看到父亲的影子。半月已过,计文泽至今未回,甚至连书信也无,这时不但计雪然,就连方化也有些急躁。 “这臭小子,又是这般没心肺,怎的连信也不来一封,江湖上并没有山庄遭围的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化喝了口茶,也不顾外孙在旁,口中尽是抱怨。 计雪然听到,心中原本急躁,又添一分担忧,沮丧问道:“外公,爹爹怎么还不来接雪然,爹不会出事吧?” 方化见计雪然如此,暗骂自己口碎,佯笑安慰道:“雪然不必担心,天下间能伤你爹爹的不出五人,这几人都是大派掌门,不会妄自离派,你放心便是。” 计雪然哪里听得下去,跑来嚷道:“外公,我想爹爹,你带我回山庄吧。” 方化眉头立刻紧皱,不知为何面上很是不愿,但也不愿看外孙难过,便道:“雪然乖,外公先给卧龙山庄飞书一封,若到时还不清缘由,外公便带你回去,如何?” 计雪然如方化般,也很不情愿,撅着嘴巴,方化无奈道:“好外孙,你想,若我们现在去了,你爹中途赶至却不见我们,这可如何?”计雪然两眼一眨,似乎认同,便点了点头。方化见状,舒了口气,可心中竟有一丝不安,不知是担心,还是焦躁。 夜,竹林中一片寂静,祖孙俩都已熟睡。计雪然沉闭着双眼,眼皮中左右摇动,正在梦中。一片漆黑中,计雪然在林中独自走着,却没有方化守在身旁,他心中害怕,不知该往哪走,正在这时,密林远处,一丝灯火隐约闪动,计雪然没有犹豫,往灯火跑去。可不知为何,他越跑那灯火离得越远,计雪然尚且年幼,遇此更是害怕,奋力的追去,不出片刻,灯火全无,计雪然害怕无比,蹲在地下,大声哭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只手掌敷在他肩上,计雪然心中一跳,猛的回头,竟是计文泽。计雪然心中一热,扑进了父亲怀中,大声哭泣,计文泽刚将他抱入怀中,却又推开。计雪然愕然,抬头望向父亲,那张脸,白的异常,没有血色,计雪然心中一惊,后退一步,问道:“爹爹,你…你怎么了?” 计文泽那张白僵的脸毫无动作,一丝声音却传来:“孩子,快走吧,千万别找爹爹,记住,走的越远越好,别找爹爹…”声音越来越模糊,计文泽似乎变成了没有实体的影子,计雪然跑过去,扑向父亲,却再也没有了计文泽的身影,那丝丝叮嘱还回荡在林中,计雪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无助的泪水不争气的留下,寂静的林中,一个孩子的哭声传遍的天地,那哭声,是无助…… 清晨,一丝晨光透过竹窗,照进屋中,也照在计雪然的脸上。雨停了,窗外的绿意更浓,竹林中又长出一些新竹,已有半丈余高。方化此时早已醒来,门外放置了一个竹篓,打算趁着春雨之后去采些草药。 “雪然,雪然,快醒醒,太阳晒到屁股了,恩?”方化坐在床边,轻拍着计雪然,发现计雪然脸上竟还有未干的泪水。 “额…外公,雪然好困…”计雪然缓缓睁开眼睛,眼下有些红肿,噘着小嘴对方化说道。 方化微微一笑,道:“好外孙,做了噩梦么?若累了就多睡会吧,等你起来我们再去。” 第12章 贼人恶子 计雪然半坐起,两只睡眼藏着一丝精光,稍纵即逝,道:“外公,你不用担心孩儿,再晚一些,那些草药就失了时机,药性不纯了,外公孩儿不会有事的。” 方化一愣,倒是没想到计雪然如此之言,他也是不想在采药之事上延拖时间,但还是不放心,道:“不用了,那草药再好,也没我的外孙重要啊,呵呵。” 计雪然立刻道:“外公不用担心的,哪有人会来这里,就算有人来了,也是来求医的,然儿不会有事的,再说了,然儿也有修行的。” 方化面容和善,但心中却实在舍不得那草药,仔细想来,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赶回,也应无大事,便道:“那好吧,雪然,外公就自行去了,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赶回,你可要好好待在这里,不能乱跑啊!” 计雪然没了睡意,此时说道:“恩,你去吧外公,我再睡会。”方化点点头,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竹居。盏茶时间过后,计雪然从床上爬起,急忙跑向门外,四处张望,早已不见了方化的身影,计雪然走回屋中,眼神中满是迷茫。 “爹爹,你真的没事么?”计雪然自言自语,竟是担心父亲,这时,那梦中画面又出现在脑海,计雪然摇摇头,想忘掉那恐惧的梦境,却怎么也忘不掉,最后,计文泽那张苍白的脸又出现在面前,计雪然回想着计文泽的叮嘱,心中矛盾。他在屋中走来走去,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样,用力抿了抿嘴,这年仅十三岁的孩子,竟想一人独回川蜀,到底是个孩子。 天空蔚蓝,白云浮山,野林中绿海茫茫,一阵春风,更增一分诗境。方化背着竹篓,四处寻找着草药。矮胖的身材每次弯身后起来都要停上几刻,如此反复,已有一个时辰,方化又采摘了一颗草药,直起身子,额头满是汗水,他拿下竹篓,看着草药装满了竹篓,微微一笑,正打算返回竹居,却发现不远处,有一颗从未见过淡蓝色的小花。方化乃天下神医,也曾学神农尝遍天下草药,却没有见过这种小花,不禁迈步走去。 方化走到蓝花跟前,俯下身子仔细观看,他双眼与蓝花不到五寸,发现这蓝花共有七瓣,每瓣剑形,但原本花蕾处却是一个小洞,如针眼大小,若不仔细观看,却是发现不了,方化来了兴致,又凑近几分,突然,从那针眼小洞中,射出一物,肉眼难以看出,闪电般射向了方化的额头,方化虽修行高深,但无奈距离太近,没有躲过,那针状物体射进了方化的额头。 方化大惊,暗骂自己粗心,此时只觉头中气血热涨,真气乱走,极是难受,但方化被誉为神医,却不是浪得虚名,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捏了几根银针,熟练扎在了头上几处穴道之上,脑中立刻清晰许多,而后又赶忙坐下,运行真气,打算逼出异物。 “不愧是神医方化,平常的高手,中了我派的‘幽君子’恐怕此时已死了几次,方神医竟还能运作真气,果真了不起。”左方不知何时多出几个陌生的身影,为首一人,中年上下,面露奸邪,长相中还有股猥琐之气,正笑吟吟的望着方化。 方化紧闭双眼,心中叫惨,原来是有人暗中埋伏已久,更担心的,却是竹居中的计雪然。“哼!无胆鼠辈,灵蟾派还是没有离开这下作之法,支成海,甄蛤蟆何在?给我滚出来!” 原来那众人之首,正是当年给诸葛千机种下摄心蛊的灵蟾派支成海,此时不知为何,欲杀害方化。支成海脸上奸笑丝毫不减,反道:“方神医莫动肝火,中了这‘幽君子’之后,若你强运真气,乱动肝火,毒性发作的可是更快,到时候方大神医可要改叫方大鬼医了,哈哈哈……” 方化闻言,暗呼糟糕,支成海说的倒是实话,此时方化运气逼毒,不仅没有逼出,体内反而渐渐不听使唤,这等毒性,连他也闻所未闻,心知自己若不能及时逼出那“幽君子”,终将命不久矣。但是对方有备而来,想要逃脱,却是难上加难。方化见对方几人并不心急,也明白,这支成海等人不明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支成海在原地静守站立,的确如方化所想,可是他心有担忧,方化医术旷古至今,时间一久,恐怕逼出剧毒,若想置他于死地,只得在此刻出手。支成海老奸巨猾,唤了一名手下:“小五,方老神医行动不便,去将他老人家扶起。” 方化暗骂一声,这支成海分明是在试探自己,若稍微显出气败之色,对方必将疾下杀手,这时只得强运真气,等候来人。 支成海身旁一人走出,应是那小五。小五面露不愿,望了望支成海,乞求道:“师…师父…”还没有说完,便被支成海的凶光硬生生噎了回去。小五无奈,按照吩咐,走向了方化。二人相距不出三丈,但小五心有恐惧,走的很慢,双方之人都极是焦急。 支成海大喝一声:“小五!你是乌龟还是爬虫,让方神医等急了!” 小五忽闻骂声,身子竟不听使唤,向方化快速走去,喘气之时不出十次,小五已来到方化身前,他战战兢兢,望着方化。 方化冷眼观之,沉声骂道:“给我滚开!再多待半刻,我要你见阎罗!”小五身体后退几步,被方化气势吓倒。 “混账东西!不要解药了吗!”支成海心急,大骂催促。 小五一听解药二字,忽来了起色,又向方化走去,小五伸手欲碰触方化,方化突地精光一现,大声喝道:“鼠辈敢尔!”只见方化左手伸出,中食两指夹住小五手腕,右手已成掌状,击向了小五。 小五大惊,欲出掌反击,但方化掌风已至。“砰”地一声,小五被方化一掌击飞,身体落到支成海前方,支成海眉头一皱,急忙走过去,一看大惊,小五口鼻溢血,已然毙命。支成海心中冷汗层出,小五的修行在年轻一辈人中也算高深,不想方化中了剧毒还能一掌将之击毙,修行实乃深不可测,不免心生退意。 此时方化也不好受,腹内翻江倒海,一股气血暴走,五脏撕痛。方化心中叫苦,刚才一掌是他强运真气,刚被压下的毒性又复发起来,方化赶紧护住心脉,但“噗嗤”一声,一口黑血从口中吐出,方化暗自苦笑道:“吾命休矣。” 支成海本欲退去,忽见此状,心中狂喜,奸声笑道:“哈哈哈,方化,你毒性已入五脏,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吾奉掌门之命,特来取你性命,为少掌门报仇!” 方化没有理会,手中多出几枚银针,封住周身几处要穴,面容立即有了血色,他缓缓转过头,轻声沉道:“支成海,当年我一时糊涂,饶你一命,没想到却有了今日之事,也罢,当初的因果,今日就了解了吧。” 支成海眼中凶光一闪,身后几人冲了过去,方化静守待后,身体并无动作,几人身手极快,瞬间便将方化围住,一共五人,手中都拿着长剑。方化冷哼一声,默默静守。五人按捺不住,一起对方化出剑,招式相同,犀利非常,方化毫无动静,待五把利剑一起刺来之时,方化双目精光,肥胖的身体一跃腾空,足有三丈,五人一招失手,并没有惊慌,反而将手中之剑齐齐飞出,向空中的方化再次刺去,方化冷眼观之,毫不惊慌,只见五剑飞至,方化身体旋转,几周下来,五把宝剑全被方化抓在手中,下方五人都是一愣,还没有想出应对之法,方化手中用力,“啪啪”几声,宝剑尽毁,随之五道银光闪出,断剑如仙家飞剑,冲向下方五人,几人大惊,脚下却来不及闪躲,一愣神的功夫,断剑已深深插在了各人前胸,这五人已然见了阎王。 方化随之落地,“噗嗤”又是一口黑血,眼前发黑,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这是动用真气太多了。支成海眼见方化大伤之下还有如此之威,心中也是一阵发虚,但如今之计,只有迎战, 方化是不可能让自己安然离去声援救兵的。支成海没再多加思考,身形一动,杀向了方化。 方化虽此时身体虚弱,但精神上没有丝毫的放松,见支成海冲来,赶忙倒退几步,又强运真气于掌上。支成海身形奇快,待其赶至方化身前一丈之地,手中却洒出一把黄色之物,方化早就料到对方有诈,急忙后退,同时隔空劈去一掌。支成海也非等闲之辈,见方化劈来一掌,不去硬接,飞速向左闪去,脸上却露出了奸笑。方化脚下定力,刚停下身子,但觉手中一阵酸麻,暗呼糟糕,急忙伸出右手,一看大惊,右手掌中一片紫色印记,竟又中了毒。 第13章 命缘邂逅 支成海也收脚站立,笑道:“方化,你可曾听过‘紫金乱神沙’?” 方化闻言大急,紫金乱神沙乃上古毒药,专门乱人心智,可早已失传五百余年,今日竟然先后着道,看来命已至此。但方化到底是扬名几十年的神医,自有一番见地,他迅速点下右手穴道,又从衣上撕下布条,及时绑在手腕处,不然若血液流回心脏,则大势去也。 支成海见方化还能处理伤口,大急之下,运劲击来,方化脑中模糊,微微觉得有阵风声袭来,赶忙飞身躲闪,但支成海也是邪门高手,怎能轻易让方化逃脱,但见他身形忽左忽右,如风中鬼魅,方化无法定睛观看,忽然左肩一阵剧痛,生生挨了一掌。方化大急,心想若再不出奇招,今日就算交代了。支成海见方化挨了一掌,并没有想象中的倒下,再次聚气,又是一掌。方化感到风声,知道对方又出掌击来,却一动不动,支成海大喜,掌力又增强几分。 方化此时动作,很令人费解,他双腿劈开,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左手似运了真气,忽的拍向了地面,就在这同时,支成海那原本凝聚几十年功力的掌力,似乎泄了气一般,竟然轻轻落下,他的身体也不知为何松软一摊,前倾倒下。支成海只觉真气暂定,根本不听使唤,方化见对方倒下,微微喘了口气,立刻站起,稍一定身,他从怀中掏出几支三寸长的金色细针,‘呲呲’几声,几枚金针刺在了支成海身上,但方化劲道不足,只刺进半寸有余。 不出一刻间的功夫,情况立刻颠反,支成海万万没想到有这等怪事,但在他印象之中,似乎碰到过类似的情况,支成海脑中极力搜索着,忽的眼神失色,叫道:“你竟然会未央宫的秘术!” 方化脸上此时已紫黑一片,十分吓人,脑中凌乱,对眼前之事模糊非常,但他靠着一口真气,强保住一分心智,道:“支成海,今日之仇,我定将如数奉还!”说罢,方化颤颤巍巍的向远方走去。支成海震惊之余还有一丝疑惑:“这老头子怎不杀我?”其实并非方化不想杀他,只是此时方化已毫无力气,若再不小心碰掉对方身上的金针,则又会多生变故。 方化凭着一丝神识,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一破旧的山神庙,此时体内千疮百孔,极是危急,若再不救治,当真无力回天。方化怕有人打扰,躲到神像身后,从怀中拿出那颗紫金葫芦。眼中虽然有丝不舍,但还是拔下了盖子,倒出一颗看似极为平常的丹丸,一口吞下去。 丹药刚一下肚,腹中两气相争,翻江倒海。方化脸上也是红白不定,但没出片刻,体内渐渐平息,面上也恢复如常,方化知丹药起了作用,心中平静,打坐开来。可是刚刚闭上眼睛,一张笑脸呈现在脑海中,方化暗暗念叨:“孩儿,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日升中至,已过正午,清平镇的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一个孩童惶恐的走着,眼中尽是迷茫。方化走后,计雪然偷偷溜出竹林,凭着脑中的记忆,欲独自一人回卧龙,但到底是个孩童,走了一个晌午,竟走错了方向,来到了镇上。此时的计雪然一筹莫展,笑脸哭丧,并不是害怕,更多的,却是饥饿。 “哎…新出炉的肉包子,一文钱两个,快来买喽!” 计雪然望着身旁的包子铺,抿了抿嘴,腹中更感饥饿,但他身无分文,生又腼腆,只得在包子上狠狠的瞪了两眼,不舍得离去。计雪然刚一回头,眼前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计雪然抬头仰望,一人全身黑衣,身材极是苗条,一看便是一个美貌女子,但脸上却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美目,简直可以与计雪然的眼睛媲美。一时间,计雪然这十三岁的孩童,单看对方的眼睛,竟然看呆了。那女子见计雪然愣在那里,弯下身子,轻声说道:“俊娃儿,想吃东西么?跟姐姐来。”声音不冷不热,但说出来却是带有一丝媚意,好像是与生俱来的,说罢,这女子伸出右手,牵了计雪然的小手,转身走去。 计雪然心中恍恍惚惚,本想挣脱,但被对方那玉手一牵,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跟了去,连话都没有说出。二人走了不长时间,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周围无人,计雪然此时清醒许多,见此状况,心有一丝惶恐,小手往回缩了缩,不禁开口:“姐姐…你要带我去哪?” 那女子首次听到计雪然开口,微微一愣,便停下身子,望了望他,女子那双美目看不出有何变化,她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计雪然的脸蛋,慢慢道:“俊娃儿,莫要害怕,姐姐不是坏人。”说话同时,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解开带子,里面全是各式的甜点,色味宜人,计雪然看着直流口水。那女子见此,好像轻笑,又道:“这些东西姐姐都可以给你吃,但是你得先回答几个问题,好么?”计雪然此时已经饥饿难忍,又加之这女子那柔水般的声音,他没有多加考虑,极力点了点头。 女子见状,发出一阵笑声,很是柔和,“俊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计雪然。”计雪然没多加考虑,随口答出,那女子点了点头,拿过一块甜点,递了过来,计雪然望着甜点,有些不好意思,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那女子见到,将甜点递到他脸前,道:“傻弟弟,别害羞,这是姐姐给你的,快吃,吃完了这块,姐姐还有问题呢。”计雪然再也忍不住,接过东西,大口塞在嘴里,不出片刻便吃的干干净净,那女子见到,怜悯道:“弟弟莫急,还有呢,姐姐问你,你独自走在街上,可是何故?” 计雪然顿了顿,心想说出来也无大防,便道:“我是出来找爹爹的。”那女子点点头,又递了一块甜点,可这次计雪然却摇了摇头,道:“姐姐,你问便是,我不着急的。” 女子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笑道:“乖弟弟,那姐姐就再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告诉姐姐,姐姐就把这些东西全都给你。”那女子停下正视计雪然,慢慢道:“你爹可是叫计文泽?” 计雪然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身体不由后退几步,女子见到,并不意外,又道:“俊娃儿,姐姐不是坏人,你怕我作甚?再说,若你爹爹真的是玉郎刀尊,我们又怎敢伤害你?”计雪然停下脚步,望着这女子,心想,这么一个美貌心善的姐姐,怎么看也不像坏人,虽爹曾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刀尊的儿子,但那是怕仇家报仇,这个姐姐怎么可能是仇家,再者外公说过,爹这么厉害,谁还敢来招惹爹爹。心中这一考虑,计雪然反而安下心来,慢慢道:“姐姐,那你是爹爹的朋友么?” 女子闻言,又是一阵笑声,道:“傻弟弟,姐姐怎会是你爹爹的朋友,姐姐只是想看看,玉郎刀尊的儿子,长的会有多么俊俏。呵呵...” 计雪然奇怪的望着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但那女子随之正色,对他说道:“俊娃儿,这些吃的送给你,姐姐要走了。” 计雪然接过了包袱,听说对方要走,心中竟有些不舍,立即问道:“姐姐,你去哪里?” 那女子不露表情,道:“姐姐还有自己的事情,若我猜的不错,我们还会见面的。”顿了顿,那女子黑纱之下好像一丝笑意,又道:“俊娃儿,江湖险恶,今后莫要将你的名字告知外人了,五年之后,你可称得上天下第一美男子了,呵呵…” 带着柔水般的笑声,女子身形闪过房屋,消失不见,留下了惊慌失措的计雪然。不出三刻,野外林间站着几人,为首的,赫然是刚才那黑衣女子,旁边一人问道:“小师妹,为何不杀了那小子斩草除根?” 女子依然蒙着黑纱,只听她冷哼一声,声音极为冰冷道:“哼,单杀了方化,刀尊再厉害,也敌不过整个灵蟾派,若杀了那孩童,刀尊加上卧龙山庄,你要师父怎样!”身旁一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这女子反问道:“支长老可有消息?” 身边那人叹了口气道:“支长老没受什么大伤,但让方化逃了,这方化当真不容小视。”黑衣女子没有说话,转身离去,众人也跟着走去,不时间,林中又恢复了平静。 山神庙内,方化猛的睁开眼睛,吐出一口黑血,地上黑血中,一只细虫来回滚动,方化费力望去,这大概就是那‘幽君子’了,此时方化体内毒去大半,真气也恢复三成,实乃多亏那保命的丹药,方化费力的将‘幽君子’捡起,装入了一个空瓶内,他缓缓起身,喘了口粗气,向庙外走去。虽然天已黄昏,方化知道支成海等人不会再犯,但一路上还是小心翼翼,不到半个时辰,方化终于来到了竹林,竹林中安静的有些异常,方化心叫不好,急忙走到竹居。 “雪然,雪然?”连叫两声,却无人回应,方化大惊,也不怕藏有埋伏,破门而入,只见房中空无一人,方化眉头挤到一起,气骂一声,夺门而去。一阵风吹进房中,桌上一张白纸落到地上,之上歪歪扭扭写着几字:外公,我去找爹爹,无须担心,雪然。 第14章 白衣男子 林间野外,计雪然停下身子,望了望四周,密林中除了草木,别无他物,甚至连鸟儿都仿佛销声匿迹,落日余暇洒在林间,计雪然的小脸上照的通红,走了一天,此刻却不知来到了何处,眼下天色渐暗,计雪然有些慌张。 “外公,你没有出来找我么?”计雪然自言道,声中夹着哭音,他此时就算返回,也不认得来路了,只得原地着急,不禁后悔起来。一阵风拂过,计雪然忽感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回首望去,背后的林子中却空空如也,计雪然心中没来由一阵凉意,惊慌望着四方,“啪踏!”一声,一截断枝掉下,计雪然如惊弓之鸟不管方向,胡乱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已彻底黑暗,计雪然坐在树下,大喘着粗气,只觉两眼金星,肚中饥饿难当。他从怀中拿出白日那女子所赠的包袱,打算将剩下的甜点用来果腹,忽然身后杂草丛中一阵骚动,计雪然身子一颤,噌的站起,眼睛直直盯着那片杂草。身后的杂草处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何异物,计雪然心中微微放松,那黑暗中突闪出两道白光,白光一张一合竟是双凶眼。计雪然吓得后退几步,手中的甜点也散落在地上,只见那漆黑中,走出一只血口饿狼。 “吼…”饿狼口水直流,凶光紧盯着计雪然,朝这边慢慢走来。计雪然只是个孩童,哪里遇过这等情形,一时竟双腿发软,坐到了地上。那饿狼紧逼过来,计雪然惊惶的往后移退,双手无意间,摸到了地上的一支尖木。 “金针术?”计雪然抓起尖木,忽的想到了方化所教的金针术,眼见饿狼与他不到两丈,计雪然手中用力,将尖木掷了出去,噔的一声,尖木实实定在饿狼旁边的树干上,却是偏了。那饿狼身子一顿,摆头望了下那树干上的尖木,目中凶光更胜,吼得一声,扑身过来,计雪然惊慌失措,手中在地上乱抓起一把尖木,闭着眼睛胡乱飞出。 “呃哦….吼…”丝丝惨叫传遍林间,计雪然感觉身上无恙,缓缓睁开眼睛,前方那只饿狼,正在地上翻滚嘶叫,计雪然全身发颤,定睛望去,不禁大惊失色,那饿狼被尖木打中了左眼,脸上尽是鲜血,狰狞的可怕。计雪然瞪着双眼,心下只想着逃跑,谁知他身子还没转过,那饿狼嗖的一下窜起,飞扑过来! 计雪然不想饿狼瞎了眼睛,还能起来伤人,赶紧在地上摸去,谁知再也摸不到尖木,计雪然啊的一声尖叫,被饿狼扑在身下,两张脸相距不到五寸,计雪然完全被那张扭曲的狼脸吓破了胆,连尖叫都忘了。饿狼左眼中还插着那根尖木,鲜血直流下来,躺在计雪然脸上,他被狼压在身下,惨白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却闪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方化,诸葛千机,诸葛西凉,最后到了计文泽,那张最熟悉的面孔对他笑笑,好像开口,计雪然模糊听到:“孩子,爹爹教过你玉真诀,用掌力打它。” 计雪然眼中忽的有了精光,脸上似乎有一丝坚毅,饿狼再也忍耐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向计雪然咬来。计雪然双眼紧闭,身上气息游走,彷佛在山庄中聚水成冰,寒气逼到手掌中,那双小手胡乱拍去,饿狼被击到胸口,似乎并没有受伤,大口再次咬来,计雪然稚嫩的眼中满是绝望,而后死命的闭上,等待着死亡。 正在这时,异象突生,那只饿狼忽的全身僵硬,庞大的狼身僵直压在计雪然小小的身躯上,那只瞎了的左眼中,原本滴答的鲜血已经凝成了血冰。再摸身上,饿狼已经僵死了。 计雪然不敢相信的将眼睛瞪大,傻傻的愣在地上,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将这么一匹恶狼杀死,风声呼啸,狼啸传来,计雪然身上一阵凉意,心中念头层出,若再来几头狼怎么办?想到这里,计雪然僵硬的从狼身下爬出,刚站起身来,双腿一软,又坐在地上,这十几岁的孩子显然在刚才的搏斗中用尽了力气。又是一阵狼啸传来,计雪然咬紧牙,扶着大树,勉强站起,一步一步的挪动,消失在黑暗中。 月黑风高,狼啸孤独凄厉,冷月吝啬的照下,林中那个娇小的身影还在挪动着。此刻已不知到了何时,计雪然眼中被泪水填满,腹中早已咕咕作响,白日中那女子所赠包裹也不知所踪。地上残碎的树枝到处都是,计雪然脚下一软,被绊倒在地。 计雪然趴在地上,神情有些模糊,眼中泪水浸出,却慢慢闭上了眼睛。黑暗中,那晚的梦境又重现一遍,最后计文泽的声音袅袅的回荡在天地。计雪然蓦地睁开眼睛,眼前却还是漆黑一片,可一股味道令计雪然来了精神,那味道十分熟悉,他努力回忆,终于记起,与父亲一起赶路时,烤野兔也是这种味道。此时计雪然饥寒交迫,那烤肉味仿佛成了一切的动力,他努力站起身来,随着香味寻去。 黑暗中虽然没有灯火,但计雪然如老马识路般在林中穿梭,那根线索,就是肉香。计雪然走了不知几时,香味愈发浓烈,他来到一处藤蔓缠绕的树枝前,停下脚步,站在那里,能清楚的闻道,肉香味就是从树枝后面传来,计雪然咽了咽唾沫,鼓起了勇气,扒开了树枝。 树枝后面,有团火堆正噼啪的烧着,一白衣男子背对着计雪然,正在烤兔肉。计雪然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找到了肉香的源头,怕的,却是那男子。正当计雪然踌躇不定时,男子竟然开口。 “天色已晚,阁下若是不嫌,可来共享兔肉。”言中不喜不怒,很是平淡。计雪然心想,自己一个孩童,此时跑也跑不掉了,干脆过去,也许能吃上兔肉。计雪然咬了咬牙,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了过去。 虽然那男子离他不远,但计雪然足足走了盏茶的时间,他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了篝火旁,那男子咦了一声,回过头来惊奇道:“怎是个娃儿?” 这时计雪然才看清那男子的面孔,那人面容有些苍白,年纪与计文泽相仿,尖鼻剑眉,双眼神光异彩,竟也十分英俊。那男子惊奇的望着计雪然,眼中有些疑虑,打量一翻,轻轻摇了摇头,问道:“小娃儿,这深更半夜,你怎一人在山林中,这般危险,你父母何在?” 计雪然见男子长的英俊,竟与父亲相仿,言语中也并无恶意,又听到对方问话,眼中泪水竟不听使唤夺眶而出,“我…我是出来找爹爹的…叔叔,我…我好饿。” 那男子见状,赶忙站起身来,抚过计雪然,将他抱在怀中,连忙安慰道:“乖孩子,别哭,先来烤烤火,叔叔给你烤肉吃。”计雪然本心中十分委屈,如今这陌生男子对他竟这般好,稚嫩的心灵如冰雪融化,更加放肆的哭了起来。 这倒难为了那男子,他对这等情景毫无办法,只得搂着计雪然哄到:“孩子,别哭了,叔叔答应你,等天亮了叔叔帮你去找爹爹,好么?”此话果然管用,计雪然听到立即停止了哭声,抬头望了望那男子,那男子微微一笑,竟与计文泽更增几分相像,计雪然红扑扑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半夜的树林中,本寒风瑟瑟,但这篝火旁,却没有一丝寒冷。计雪然坐在陌生男子身旁,手中拿着一只兔腿,正大口的嚼着,那男子也不用食,笑望着计雪然,计雪然无意间看到,害羞的笑了笑,道:“叔叔,你怎么不吃?” 那男子笑道:“你吃吧,叔叔不饿了,慢慢吃,别噎着。”计雪然点了点头,恩了一下,继续吃,没过多久,一只兔腿被啃得干干净净,那男子又撕下另一只兔腿,笑着递来。 计雪然一愣,脸上泛红,道:“叔叔,雪然饱了,嘿嘿…” 男子微微一笑,放下了兔肉,对计雪然问道:“孩子,你叫雪然?” 计雪然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道:“恩,我姓计,叫计雪然,叔叔你姓什么呢?” 男子笑容依旧,道:“我姓尹,计姓的可不多呢,雪然,你爹爹叫什么名字?你家在何处?待天一亮叔叔便想办法送你回去。” 计雪然听后,心中矛盾,父亲曾经一再嘱咐,不能将自己身世说与陌生人,担心仇家报仇,但这白衣男子并不像坏人,这令计雪然十分为难,也辛亏他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也会遮掩言语,答道:“我家住在川蜀,可是雪然不识得路,尹叔叔你能将我送到川蜀吗?” 尹姓男子听出计雪然不愿道全,并不说穿,反感觉这孩子心生聪慧,便答道:“呵呵,川蜀可远了,尹叔叔还有要事,不能亲自送你,但我可以找人送你回去,雪然放心便是。” 计雪然闻言满是欢喜,嬉笑着站起身来,欲给白衣男子行礼答谢,男子连忙扶起,心想,这孩子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般不失礼节。计雪然被男子扶起,抬头仔细望着男子,忽的发现,那男子苍白的脸上,印堂之处却有暗暗的黑色,他曾听方化讲述,这是中了剧毒的症状,大惊问道:“尹叔叔,你…你中了剧毒!” 第15章 至思良镇 男子听言面露惊奇,心中有一丝惊讶,这孩子竟然能看出中毒症状,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免对计雪然又仔细打量一番。计雪然见对方不出言语,打量自己,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他是坏人?”计雪然心中疑问,但立即打消了想法。 男子此时收回了目光,深叹了口气,道:“雪然你说的没错,叔叔中了剧毒,此时已经毒入五脏,天下间恐怕只有商医能救我了。”计雪然又是一阵惊讶,他不想对方竟然已经到此地步,而天下间却只有自己外公能救治,心里为难万分,不知该不该道出身份。 男子见计雪然低头不语,以为孩童年幼,被自己的语言所吓到,从容一笑,安慰道:“雪然,不必担心,叔叔暂时护住了心脉,还有几日的时间,等到了清平镇找到商医,便无事了。” 计雪然矛盾重重,根本没听到对方的话语,男子见计雪然依然低头不语,无奈苦笑,又道:“孩子,叔叔已经吃了药,不碍事的。” “药?”听到药字,计雪然眼中精光闪过,不禁喊道。男子奇怪,见计雪然从怀中乱掏一气,不一会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他慌忙打开布包,篝火光亮照去,布包中包着几粒各色的丹药,有大有小,计雪然仔细的低头查找,从中拣出一颗白色丹丸。白衣男子观之,心中为之一震,大惊道:“仪鸾豆!” “哗!”计雪然听到男子道出丹药名字,心中一紧,手上竟把持不住,布包中的丹药散落了一地,男子见状,连忙帮忙捡起地上的丹药,心知道破了丹药名,这孩子难免会焦虑万分,怕暴露了身份,口中忙道:“雪然莫急,天色黑暗,我认错了丹药,倒是吓着了你。” 计雪然心中本七上八下,听得此话,稍稍放心,结巴道:“我家附近有个郎中伯伯,医病很好,他曾经给过雪然一些丹药,尹叔叔你吃下它可能会好些。” 白衣男子此时已经惊喜万分,他清楚记得,那白色丹药名为仪鸾,是商医方化所练,世上极为稀少,乃是救人保命的灵药,不曾想,自己身重剧毒,本难救治,却在这荒郊山林中被一个陌生孩童所救,不免对天命赞叹一番,喜悦之余,又对计雪然疑问重重,这个陌生的俊俏孩子却是来自何处,竟还会有方化的丹药,并不止一粒,男子脑中万事游走,仔细拼凑,猜测这孩子的来历。他脑中从开始相遇回想,这孩子姓计,家在川蜀,又有方化的丹药,男子想到这里又仔细盯着计雪然的小脸,当他看到那双极美的双目时,脑中嗡的一下,记起了一人。 “尹叔叔?尹叔叔?”计雪然见白衣男子望着自己暗自发愣,有丝慌张的催促道。 男子听到叫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面上填满了笑容道:“雪然,你将这丹药给了我,就不怕我是坏人么?” 计雪然听后,没来由一丝紧张,但他抬头望去,怎看这男子也不像坏人,小心答道:“尹叔叔长的不像坏人。” 尹姓男子听后仰天笑道:“傻孩子,看人怎能看长相,有人长的俊美,却有着蛇蝎心肠,日后你行走江湖,可要切记了。” 计雪然傻傻的看着男子,心中认定他是好人,又伸出手来,递来了丹药,说:“尹叔叔我记下了,你快些服下这丹药吧。” 男子点点头,接过丹药,对计雪然点点头,入口服下。那男子服下丹药,立感丝丝舒爽传遍腹中,心中欣喜叹道:“果然是灵药!如此就算不见商医前辈,也能解去剧毒了。” 计雪然看着男子脸上泛出一丝红晕,知道丹药起了作用,连忙问道:“尹叔叔,你脸上看起来好了许多。” 男子微微一笑:“是啊,这丹药果真不同凡响,雪然,你救了我一命,我该如何报答!” 计雪然一愣,脸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尹叔叔别这么说,爹常常教我,对好人要有慈善之心,再说尹叔叔还给雪然烤兔肉,这么做没什么的。” 男子见计雪然这般不贪恩礼,心中又赞叹几分,从腰上丝带中抽出一把折扇,道:“无论如何,雪然你救了我一命,这把折扇跟随我数十年,今日便赠与你,日后无论你有何困难,只需拿着这把折扇,来王屋山孔雀谷找我便是,我定将全力相助。” 一番言语令计雪然不知所措,他本意只想救人,哪图回报,对方竟这般看重恩情,却让这么个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腼腆道:“尹叔叔使不得,爹爹曾说过,救人不得贪图回报,才是君子所为,若爹爹知道了,会责怪雪然的。” 男子欣然一笑,嘴上又道:“雪然无需拘谨,总之折扇收好,他日见了你爹爹,他必会对你有所赞许。对了,扇上写有吾名,二字芳竹。” 说罢遂将折扇塞到了计雪然手中,计雪然有些尴尬,他本不想接下,但折扇却已然在手,无奈道:“那雪然就帮叔叔保管好,待来日相见,再归还于叔叔。” “哈哈哈,雪然尚且年幼,便如君子,比起邻家大人,可好多了!”尹芳竹坐在地上大笑,双手在地上捡起了几支柴草。 计雪然听的懵懂,问道:“尹叔叔,什么邻家大人?” 尹芳竹直起身子,面露笑容,答道:“雪然还不知道吧,有人偷听我们说话呢!” 计雪然啊了一声,四处张望,远方林中忽发一阵骚动,尹芳竹冷哼一声,手中树枝尽数飞去,只听几声惨叫,林中再无声响。 计雪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没有看清身旁之人是怎样出手的,不禁问道:“尹叔叔,人….人呢?” 尹芳竹呵呵一笑,和善道:“我点了他们的穴道,已然晕厥,待六个时辰之后便能自行解开。” 计雪然心中大惊,他曾听方化所讲,只有未央宫才有这种秘术,是金针术的一种,尹芳竹既然说自己是孔雀谷的人,怎会这种秘术,连问:“尹叔叔,你连看都不看,怎能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还能准确的点了他们的穴道?这,这不是金针术么?” “恩?”这下轮到尹芳竹吃惊,竟没想到,这小小儿童对江湖秘术还颇为熟知,以此更加认定了计雪然的身份,道:“非也,雪然错了,这只是雕虫小技,待你长大,自然便会,未央金针术可没有这般肤浅,呵呵。”计雪然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尹芳竹见此时天色已晚,体内剧毒又未驱出,便道:“雪然,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叔叔也要趁着这时疗伤,以免明日再遇强敌。” 计雪然也感到劳累一天,深感疲惫,点了点头,躺在了尹芳竹身边,熟熟睡去。尹芳竹脱下外衣,盖在了他的身上,仿如慈父。 春日和煦,一丝晨光照在计雪然的小脸上,计雪然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朦胧,天已大亮,林中满是鸟雀啼鸣之音,眼前,尹芳竹正面容微笑的望着计雪然。 “尹叔叔。” “呵呵,醒了,你睡了足足五个时辰呢,还困么?” 尹芳竹扶起计雪然,脸上有了几分血色,眼中却多了血丝,分明是一夜没有合眼,计雪然不知怎的,总感觉好像与父亲在一起般,抓着尹芳竹的胳膊,亲切问道:“尹叔叔,你一夜没有睡么?” 尹芳竹笑道:“无妨,多亏了你的丹药,叔叔运气逼毒整整一夜,现下除非遇到绝世高手,否则足以自保,雪然,时候不早了,叔叔带你去城中。” “城中?” “恩,现在有人在追杀叔叔,若你和叔叔在一起会很危险,叔叔去城中可找人将你送回川蜀。” 计雪然一听说能回川蜀,欢喜的站起身来,内心深处,却有一丝不舍。二人相视一笑,向西边走去。 思良镇位于清平镇西方,是个山野小镇,但百姓安居乐业,平日里也十分热闹,尹芳竹领着计雪然来到镇中一家镖局。镖局有些简陋,详谈之后得知,镖师姓赵,年过半百,有几个徒弟,均是而立之年。那老镖师见来了生意,欢喜迎道:“这位公子,我兴昌镖局虽地方简陋,人手少点,但小老儿习武四十年,押镖也有三十余载,少有失手,公子放心便是。” 尹芳竹心中做笑,对这乡间镖局的镖师不免心生笑意,但面上道:“赵镖师说的是,我若不放心,怎会来兴昌镖局?” 赵镖师闻言大笑,很是受用尹芳竹的奉承,道:“公子一看便是有见识的人,今我与公子有缘,这价钱便减去一半,公子说押运何物?” 尹芳竹对这老镖师增添好感,把计雪然从旁边领上前来,道:“便是他!” 赵镖师见押运之物竟是个俊俏男娃,心中起疑,他押镖三十年,见过不少世面,更是碰到不少贩卖儿童之事,但见尹芳竹衣冠华丽,面露善色,并不像那等奸猾之徒,此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第16章 百里行镖 尹芳竹见赵镖师脸上阴晴不定,也知他有所顾虑,欣然一笑,道:“赵镖师莫要误会,这孩子是我侄儿,我大哥在波印山明王寺为他求了平安玉,但因生意繁忙不得脱身,欲让在下将孩儿送去,但无奈家妻临产,我也是分身无术,只得来此劳烦大驾了,但镖金却是省不得,赵镖师只管开口便是!” 赵镖师闻言心中大石落地,开口笑道:“公子哪里话!夫人临产可是大事,这孩儿交给我便是,价钱方面公子可先交定金五两,待我们送完少爷回来,再将剩下五两银子交给在下便是,若公子感觉价钱高了,只管说下。” 尹芳竹见对方放心,也是一喜,从袖中拿出一块金子,道:“赵镖师客气了,如今世道难以生计,镖师这般辛苦,这十两金子就请镖师收下,若非如此,便可是嫌弃在下了。”赵镖师欢喜非常,半推半就的收下了金子,前去准备,只剩下了计雪然和尹芳竹二人。 计雪然听到要将他送到明王寺,不禁纳闷,问道:“尹叔叔?为何要将我送去明王寺?” 芳竹呵呵一笑,道:“雪然,叔叔不能亲自送你回家,心中还是不放心,只得让镖师们送你去明王寺,一来明王寺离此不远,不出几日便可到达,二来明王寺有位化善大师与我有些交情,我书信一封,便可托他送你回川蜀,只有这般,叔叔才放心啊。” 计雪然听在心里,忍不住感动,知道马上就要与他分离,心中十分不舍,眼眶中也含满了泪水,有些哽咽道:“叔叔,你对我真好,就像我爹爹一样。我们还能见面吗?” 尹芳竹本也有一丝不舍,此时又见计雪然眼中泪水,蹲下身子劝道:“傻孩子,快要回家了,应该高兴才是,记住,大丈夫是不能哭的。你我叔侄有缘,总有再见面的一天,知道么?” 计雪然忍住泪水,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尹芳竹见状,没再言语,摸了摸计雪然的头。半个时辰后,车马已经启程,计雪然的脑袋一直伸在马车外,眼红的望着后方,阵阵风起,尹芳竹的身形消失在尘沙中。 波印山位于中原中央,山体方圆并不宽广,但却高耸云间,山下没有城镇,都是些小村庄,每日里农夫早出晚归,望眼看去,山上都是金光一片,外人们也许新奇,但村庄人们都知道,那是山上明王寺里发出的。千年来,明王寺久居于此,山林因常年得到佛光普照,灵气逼人,连冬季都不曾枯谢。明王寺乃天下第一大派,但却一直人丁稀少,千年来,寺中收徒甚严,倒并不是看根骨,重视的确是天性,想入寺者,非有大智、大愚、大慈、大悲其一不可,若四者皆无,就算你是旷世奇才也做不成明王寺的僧徒,故而如今年代,整个明王寺不过百人,但却无人敢以小视。 计雪然一行人离开思良镇已有两天,但天公不作美,一连两日大雨,使得众人行进缓慢,不得已耽误行程。时过晌午,雨水疾得出奇,几人不得不在一处破庙安顿下来,进庙以后,赵镖师和几个徒弟已满身淋透,只有计雪然在马车中未被雨淋。破庙四处狼藉,早已弃供多年。高台之上立着一个石像,石像是一人形,但尖嘴细眼,却像是个狐狸,赵镖师见了,随口道:“竟是个狐仙庙。” 计雪然虽在山庄长大,但也常听下人们谈论些民间奇事,这狐仙便是其中之一,他听赵镖师讲这是个狐仙庙,好奇心大增,忙往石像望去,只见那石像嘴鼻尖长,耳朵也细长翘起,真如狐狸一般,但当计雪然看那石像眼睛时,石刻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还有一丝精光闪出,随即消失,计雪然猛的浑身打突,吓出一阵冷汗。 赵镖师等人忙着生火烤衣,也没有看到计雪然的变化,计雪然见别人没有注意,咬了咬牙,再次望去,却见那石像寻常无异,心道原来是自己看错了。此时赵镖师等人也收拾好了,几人围在破庙中间,篝火上架着一口铁锅,赵镖师拿出一包干粮,递给计雪然:“小少爷,外面雨大,没办法给你买好吃的,你就先将就将就如何?” 计雪然对这老镖师很有好感,便道:“镖师爷爷您客气了,我平日里也只吃干粮,不挑食的。再说外面雨这么大,怎能让您出去呢。” 老镖师一路上每过街市总要为计雪然买些甜品糕点,生怕怠慢了这位富家少爷,但计雪然一路说笑,从不哭闹,让这几个押镖之人心生爱怜,此时见计雪然又这般懂事,赵镖师忍不住夸道:“小少爷是富家大户的少爷,不仅懂事,还能体谅我们这些下人,可真是难得啊!” 说罢左右点头,其他几人也点头附和,一人道:“小少爷也是福命,这般年纪就能求得明王寺里面佛爷开光的仙玉,要知道多少名门望族去那里求玉,能求得平安玉的可为数不多啊。” 计雪然自一开始便不懂平安玉是何物,如此听那人一说,不禁好奇问道:“这位叔叔,恕雪然年幼无知,我平日里只听叔父说过平安玉,可这平安玉到底何物?” 那人听后脸上笑笑,正欲讲解,却被赵镖师打断:“小少爷,让老夫给你讲解。”旁边一人知道赵镖师喜好卖弄,便知趣退下,众人也各自坐好,听赵镖师慢慢道来。 原来,几百年前,妖族祸乱人间,不少道行高深的妖怪都能幻化人形,有甚者还能呼风唤雨,天下苍生一时慌乱无比,就连江湖武林各大门派也是焦躁不安。没过几年,妖族大举入侵人间,武林门派携手一起,共同抗敌,就连正魔两派也合为一体,其中贡献最大的,自当要属明王寺,因佛法无边,天生就对妖物克制,当时明王寺住持梯树大师想到妙计,他将玉石放入清潭中,每日里用佛音净化,不出一月,玉石拿出,周身金光肆泛,正是那克制妖物的佛光。梯树大师将玉石分给武林同道,此后与妖相遇,自然多了一分胜算,后来卧龙山庄的庄主诸葛天星怒斩妖王,才算平息了妖族之乱,但妖怪流窜人间,不可能尽数除去,从那之后,明王寺的佛玉便成了各方人士所求,即使遇不到妖怪,佛玉在手,对身体也是极好。 听完这番解释后,计雪然点头,若有所思,不知心中所想何事,赵镖师心中得意,其他几人也纷纷向前奉承。庙外大雨依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庙中人们无事可做,都围在火堆旁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计雪然梦中看见那双狐狸眼睛,猛的惊醒,只见此时天色已晚,庙外已经漆黑一片,身旁几人也早已经醒来。计雪然望着众人,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鼓起勇气,缓缓回头,背后却只有那尊石像,那石像的眼睛还是如此诡异。计雪然打一哆嗦,赶忙回过身子,发现少了一人,问道:“镖师爷爷,那位高个子叔叔呢?” 赵镖师见计雪然醒来,笑道:“小少爷醒了,雨停了,阿海去外面打些野味,为小少爷打打牙祭!” 计雪然往外望去,只见外面地上积水平静,大雨果然停歇,但总感觉这荒郊野外静的出奇,担心问道:“镖师爷爷,外面这么黑,那阿海叔叔不会有事吧?” 赵镖师等人闻言大笑,心道这富家少爷到底是小孩心性,一人道:“小少爷不必担心,阿海那样子能将鬼吓死,不会出事的,哈哈哈哈…”其他几人也附和笑道。计雪然回想那阿海生的五大三粗,络腮大胡,一看便不是文弱之人,心下稍稍放宽,坐在篝火旁边,脑中胡乱想些事情。 庙外冷风大作,地上篝火刚加上薪柴,又被冷风吹过,火苗暗红,几欲熄灭,老镖师坐在火旁,眉头紧皱,口中咒骂:“这个阿海,都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真是废物,成子,你去外面找找他,别让小少爷饿坏了肚子。” 那成子闻言,拿起一支长枪,向外走去。计雪然见其走去,心中突然一紧,站起身来急道:“成子叔叔,等等!” 几人见计雪然忽然出言,感到奇怪,那成子问道:“小少爷,怎了?” 计雪然言一出口,却有丝尴尬,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阻止,只感觉外面似乎很不安宁,诺诺道:“成子叔叔,你小心些,快些回来。” 那成子笑笑,还以为计雪然是急切想吃到野味,大拍胸脯道:“小少爷放心,我尽快回来,给小少爷烤野味,哈哈哈…”计雪然心有所想,没再言语,眼望着成子消失在黑暗中。 如此无事,庙中四人沉默不语,连老镖师也毫无动静,那成子出去也有半个时辰,而两人却都未回庙,这让人们心中都感到不安,又过一会,老镖师再按捺不住,沉声道:“你们两个去附近看看,别走远了,若找不到他俩便赶快回来。”另二人也早已忍耐不住,拿着刀兵,走出庙去。 第17章 岐山黄狐 计雪然脑中思绪凌乱,心下焦躁不安,不禁问道:“镖师爷爷,两位叔叔是不是碰到坏人了?” 赵镖师虽也心急,但在孩子面前也不能乱了方寸,安慰道:“小少爷放心,阿海和成子自小习武,身子骨又硬朗,就是碰上土匪也无有大碍,想必是天黑风大,迷了路罢。”计雪然听得安慰,毫无作用,反倒更添恐惧,正欲发问,忽被庙外一声惊了三魂。 “呃啊...”声中充满痛苦和恐惧,计雪然心生寒意,急忙躲到赵镖师身旁,赵镖师唇色惨白,口吃道:“是…是柱子…” 计雪然躲在赵镖师身后,颤颤巍巍道:“镖师爷爷,我们快躲起来吧,我…我害怕。” 赵镖师咬了咬嘴唇,沉声道:“小少爷别害怕,怕是遇上土匪了,只要交了银子,应无大碍…”赵镖师虽对计雪然劝道,但心中却实在没底,无奈大声喊道:“小老儿路经此地,别无他意,不知冒犯哪家胡爷,还请恕罪,若胡爷心慈放小老儿祖孙离走,小老儿必有重谢!” 赵镖师讲完,紧盯着门外,庙外风声大作,漆黑一片,根本毫无动静,计雪然浑身打颤,眼中已吓出泪水,心中却直直念叨计文泽。 稍过片刻,赵镖师按耐不住,轻声对计雪然讲到:“小少爷,你在屋内等候,千万不要出来,我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计雪然听言极力反对,拉着赵镖师的胳膊,哭声道:“镖师爷爷不要,外面危险,雪然早就感觉这地方很不对劲,爷爷你别出去。” 赵镖师见状为难,他本也不敢离开破庙,只因内心焦躁,才会有此想法,此时听计雪然言语,便打消了念头,随后道:“小少爷,不知对方到底是何人,但你切忌,若坏人进来,我尽量拖住他们,你便趁乱往西逃去,千万不要停留,知道吗?”计雪然闻言又是一阵感动,自己与这老人素昧平生,只因押镖一事有所牵连,对方却以命相拼,计雪然虽只是个孩子,却也懂得这人情世故,泪水不争气的流下,奋力的点了点头。 赵镖师叹了口气,正想发话,视线中突多一人影,正在破庙门口。镖师急忙往门口望去,这一望之下,几乎吓破了三魂七魄,只见门口站立一怪人,那人身形瘦小,着一橘色袍衣,脸上口鼻尖长,双眼狭长后翘,正是一张狐狸脸,那张脸邪意非常,发出桀桀笑声。计雪然也望见那人,猛的想起一物,回首望去,只见那人长相与石像一模一样,不禁脱口道:“狐仙!” 赵镖师也反应过来,领着计雪然忽的弯下双膝,大跪下去,急道:“小老儿不知狐仙降临,还请狐仙大人饶命啊!”说罢头磕石地,砰砰作响。计雪然望着那狐仙,有些恍惚,竟一动不动。 “嘿嘿嘿…老头儿,世上哪有什么狐仙?本座可是岐山黄狐妖王,正在休息,却被你们几个吵醒,你说,这可该如何是好啊,嘿嘿嘿…”那狐妖慢慢道来,声音极是难听刺耳,身子竟幽幽飘来。赵镖师听闻对方是妖,几欲晕厥,身子也不听使唤,站立不起,计雪然站在旁边,心中惊骇,不想今日竟遇到妖怪,暗呼计文泽赶快出现,但他尚且年幼,见那妖怪身形飘来,身子不听使唤的向后挪去,脸上紧张的泪水也干了。 狐妖嘴角上翘,邪意非常,眼中精光死死盯着计雪然,道:“灵气好足的小娃儿,本座怎看的有些面熟,小娃儿,你过来让本座好好瞧瞧。” 计雪然听后,全身剧烈的打颤,双手紧紧的抓着老镖师的胳膊,恐惧极了。赵镖师早已吓破了胆,但被计雪然小手一抓,清醒了许多,再次大跪道:“狐大王啊!我家孩儿还年幼,求大王饶了他吧,大王若是…若是饿了,便吃了老小儿吧!” 计雪然心中忽的一紧,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知年幼的心中是感动还是害怕。狐妖瞥了一眼赵镖师,哼道:“你个老杂毛,自然要给本王打打牙祭,这娃儿却是大补,嘿嘿…” 狐妖怪笑,眼中凶光闪现,还没等老镖师有所反应,狐妖身形已至,二人大惊,急往后退,计雪然心中已然崩溃,躲到一处柱子后,惶恐的伸出脑袋,却见老镖师还在原地,一动不动。计雪然不敢说话,泪水留在脸上,连哭声都显得是那么小心,这时,那镖师身体缓缓转过,计雪然抬眼望去,险些晕厥,赵镖师面无表情,眉心处一个不大的小洞,鲜红的血液从中流出,其中还夹杂着块块脑浆,看来已被那狐妖吸取了精血,撒手西去了。 “镖…镖师爷爷…”计雪然僵在柱子后,诚恐的念道,心中恐惧,更多的却是难过。赵镖师尸体蓦地倒下,那狐妖站在尸体后,望着计雪然邪邪的笑着,计雪然不知怎的,哭声越来越小,只是望着那镖师的尸体,也不管身旁的狐妖,狐妖皱了皱眉,心中疑问:“难道这小孩吓破了胆子?” “小娃儿,给本王过来,让本王好好瞧瞧你。”狐妖邪气道。 计雪然脑袋木讷的动了动,眼睛望向了狐妖,狐妖身子猛地一震,那眼神中,被愤怒,悲伤所充斥,完全看不出恐惧,更令他吃惊的是,这双眼睛,总有分熟悉的感觉。 “哼!”狐妖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向计雪然走来,计雪然见狐妖走来,竟没有一分反应,冷冷的望着对方。 狐妖大步走来,一把抓住计雪然的领口,稍一用力便将他提了起来,这时计雪然的眼睛与狐妖平齐,狐妖盯着计雪然,慢慢道:“臭小子,你不害怕吗?” 计雪然小手张开,似乎在用力,目中怒气肆起,咬牙问道:“你为什么害死镖师爷爷,你为什么要害人!” 狐妖一愣,倒是没想到计雪然这年幼孩子竟问出这般问题,桀桀怪笑道:“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要害人?本王是妖!妖就要害人,臭小子,人妖天生便是仇家,人生下来就是给妖吃的,懂了吗?嘿嘿嘿!” 计雪然不等狐妖说完,悲愤喊道:“是你们妖怪太坏!我要让爹爹杀光你们所有妖怪!” 狐妖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笑声更大,不屑说道:“小子,你爹爹是谁?说出来本王先吃了他,哈哈哈哈!” 计雪然眼见着对自己呵护非常的镖师等人被这狐妖害死,心中已悲愤不已,如此又听着狐妖放肆无忌,更是恨意层出,他没再言语,手中竟运起了玉真诀,照着狐妖的脸上,狠狠的拍去。 “啪!” “啊!”狐妖本仰天长笑,又与计雪然及近,虽然发现了异动,但也没能躲过,被计雪然的小手狠狠的击在了脸上。计雪然虽只是孩童,但玉真诀乃绝世心法,这一掌也着实不轻。狐妖扔下了计雪然,用手捂在脸上,还没说话,只觉一股寒气凝在脸上,竟结了一层霜。狐妖大惊失色,回首望向计雪然的双眼,惊叫道:“计贼是你何人!” 计雪然心知计文泽大名威震妖族,见对方认出玉真诀,不妨说出自己的身份,也许能吓退强敌。想到此处,计雪然大声道:“刀尊计文泽便是我爹爹!” 狐妖闻言,忽的四处查看,面上神色煞是小心,不出一刻,那张青胀的狐脸竟歪曲扭转,莫名的怪笑起来:“哈哈哈哈,计文泽啊计文泽,你当年屠我岐山,若非我琐事在身,外出行事,恐怕也难逃一死,今日我便将你的儿子杀了,祭拜我岐山上下百条狐命!” 计雪然内心咯噔一下,不想自己却忘了父亲的叮嘱,如今就要被这狐妖吃掉,刚才的悲愤又被恐惧所占了上风。计雪然颤颤巍巍,小心道:“你若是吃了我,爹爹会为我报仇的,你…你不害怕吗?” “哼!这荒郊野外的,谁知你是怎么死的,再者妖族无数,你爹怎能找到我的头上,小子,要怪就怪你是计文泽的儿子!”话音一落,狐妖瞪起双眼,双手忽的长出黄毛,朝计雪然抓来,计雪然心中依然崩溃,直念叨着几个人名,双眼紧紧的闭上,等着那狐妖的恶手,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黄狐敢尔!”声音佛性威猛,震得破庙几乎塌陷,狐妖瞪大了眼睛,眼中瞳孔放大,似极为恐惧,赶忙停下身子,回首望去,只见破庙门口站着一矮胖和尚,年纪不大,圆头圆脸,正怒目视之。计雪然听到声音,知道有人来救,激动半刻,也睁眼望去。 “臭秃驴!你追我三月有余,不嫌烦么!”狐妖正对那和尚,做着待战的姿势,眼中充满了忌惮的光芒。那和尚左手垂下,右手合实放在胸口,朗口道:“黄狐,你在钱家村敛食百姓,被我发现,却耍奸使诈,让我好找,如今又在这伤及百姓,可知罪过深厚?” 狐妖脸上只是紧张,却丝毫没有悔恨之意,大声骂道:“呸!本王做事与你何干?你一个明王寺的小和尚能奈我何?不想死的给本王滚!”计雪然听到对方竟是明王寺的和尚,面上露出欣喜,站起身来。 第18章 明王沙弥 和尚横眉冷对,眼中余光瞥了一眼狐妖身旁的计雪然,随即正视狐妖,道:“黄狐,我佛慈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贫僧化去你身上戾气,你大可离去,贫僧也不会百般纠缠,你又为何这般想不开呢。” “住口!什么化去戾气,分明就是废我修行,我苦修数百年才有今日修行,凭你一句话便要废了我,妄想!” 和尚摇摇头,没再言语,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转过身去,走出了破庙。计雪然瞪着双眼,不敢相信,这救命的人竟不知何故,独自离开,他最终还是要被狐妖害死,想到这里,计雪然再克制不住,轻声呜咽起来。狐妖不解,狐眼滚动,四处张望,但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行踪。狐妖不信对方轻易放过自己,小心走向庙外,他刚一跨出门槛,眉头突然一皱,急忙转身走回,可这时又有事变。 计雪然身后破墙莫名塌裂开来,一个身影飞身窜出,瞬间闪到了计雪然前,将他护在了身后,计雪然定睛一看,激动万分,那人正是刚才的矮胖和尚。 狐妖紧咬牙缝,恨声道:“好你个贼和尚,明着莫名离去,却暗地里从后破入,夺下了这娃儿!明王寺的和尚竟比我狐族还善耍奸!” 和尚面露慈悲,摇了摇头,叹道:“黄狐,如今你已堕入深渊,怎还这般思恶,罢了,我佛慈悲,便让我来渡化你罢,小施主,还请在小僧身后不要乱跑。”计雪然站在和尚背后,点点头,不知想说什么,只是轻恩一声。 此时狐妖面露凶光,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原本有计雪然这拖命的灯芯,可如今那和尚巧施妙计,救下了计雪然,这狐妖很是忌惮矮胖和尚,只想找准机会逃离佛指。和尚也看出狐妖心中伎俩,自己追逐狐妖三月之久,都被对方奸计逃脱,这次无论如何也不得让这妖孽祸乱人间,遂只得先发制人。 和尚站立不移,双手合十,口中念道不知名的佛语,这昏暗的破庙中,顿时金光大起,计雪然与和尚太近,一时竟睁不开眼睛。那狐妖眼中惊恐万分,冷汗直冒,金光照下,只见它咬紧牙关,飞身窜向门外,和尚却双眼紧闭,任他离去,可奇异又现,那狐妖速度飞快,正当要飞出门口时,一道金色光亮突现出来,挡去了狐妖,狐妖一声惨叫,反弹回来,嘴角上一丝血迹,似受了伤。 和尚双眼慢慢睁开,轻声叹道:“狐妖,何必...” 狐妖眼中凶光大放,疾速暴起,大骂:“罢了,本王自成道,多年来少有落败,今竟被你一毛头和尚欺辱,若不杀你,我岐山狐王活有何意!”计雪然听的心惊,他虽是孩童,但也听出,那妖怪要拼命了。 和尚摇了摇头,正色道:“阿弥陀…” “秃驴受死!” 还没等和尚说完,狐妖已飞身袭来,一声狐鸣,惊破野林的寂静,狐妖现出原形,一只黄皮巨狐撑破衣服,比水牛还要大上几分。计雪然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闪现出猞猁的面容,不禁想到,那猞猁成道之后会如何入世。 黄狐又一阵尖鸣,随后朝着和尚猛扑过来,和尚脸上显出震惊,毫无慌张之色,他口中不停念颂佛语,双手伸直,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圆上金光闪闪现出一个“卐”形佛印,狐妖双眼一眯,竟自撞去。 眼看便要撞上金印,那狐妖忽然慢了下来,身形变得有些模糊,计雪然定睛瞧去,原地上哪还有狐妖的踪影,只是虚幻的残影罢了。和尚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忽感左右两方均有邪力袭来,赶忙收起双掌,闪速后退。“砰”的一声,两块石柱撞到一起,正是和尚刚才站立之地。 和尚闪到计雪然身处,眼神四顾,却没有见到狐妖的踪影,正在这时计雪然大叫一声,似很是惊恐,和尚摇头看向计雪然,计雪然小脸煞白,哆索的望着和尚身下,和尚也感不对,猛的望去,一看吃了一惊,那赵镖师的尸体彷佛活了一般,双手已抓入了和尚的双腿,撕心痛楚传至胸口,和尚咬紧牙关,暗呼糟糕。 “嘿嘿嘿…小和尚!我狐族控魅,可比得上三尸教的控尸!哈哈哈哈!”狐妖得意的声音从四方传来,使人无法分清所在。和尚心惊之下,不乱方寸,急运真气,佛气游走,一声断裂之声,赵镖师双手被齐齐震断,滚滚血液四射,计雪然捂着口鼻,泪水放肆的流淌着。 和尚此时右手抬胸,低声念道:“罪过罪过!慌乱之余,竟害施主不得安宁,善哉善哉!” 和尚失手坏了赵镖师的尸体,自感罪孽,却忘了大敌当前,前方地面一阵晃动,一只黄色巨尾破土而出,那巨尾如长了眼睛一般,袭向了和尚。计雪然望见,惊慌失措之余还没来得及出口,和尚已被巨尾卷住,嗖的一声拖入地下。 计雪然见和尚被巨尾拖进了地洞,愣在原地,耳根轻痒,身后感到一只毛绒巨物左右摇晃,不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计雪然眼珠右转,脑袋缓缓的向右转去,只见与刚才无异的一只黄色巨尾正在他身后摇动,他大叫一声,掉头哭着跑去,那巨尾是何等事物,怎由他逃脱,巨尾转眼之间便伸至计雪然前面,计雪然见巨尾伸来,知道逃脱不掉,双手捂住了小脸,紧紧闭上了眼睛。 “妖孽敢尔!”一声洪音传来,计雪然大喜过望,那正是和尚的声音,计雪然睁开眼睛,在他身前,那和尚全身褴褛,左手泛起金光,似很缓慢的击向巨尾。 “啊!”左方石柱中黄影一现,狐妖摔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身后鲜血染湿了衣襟,和尚见状又低下头,默默念道。 狐妖显然已伤了根源,他挣扎片刻,躺在地上轻声低吟:“想不到,想不到我的四尾狐搏,对你根本不起作用,数百多年的苦修,竟比不过人行数十年吗!这天道何在!”到最后,狐妖已愤然喊出,声中已不是痛楚,更多的夹杂了些悲凉,凄惨。 计雪然见打败了狐妖,又想起了今日死去的同伴,眼中泪水依旧不止,大声哭道:“可镖师爷爷根本不懂修行,你为何要害他?” 狐妖费力的挪动身体,半坐了起来,眼中满是轻蔑:“哼,我妖族也有不少如此之妖,可死在你爹手中的无辜妖族又有多少,你可知道!小杂种,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爹和你!哈哈哈哈哈!” 计雪然听着狐妖言语,脑中翁然,不愿相信这狐妖的话,但计文泽斩杀妖族之事天下皆知,计雪然又分信了半分,他此时脑中凌乱,这根本不是十三岁的孩童所能承受,眼前一阵漆黑,晕了过去。 和尚急忙扶住计雪然,叹道:“万物皆有生存法则,你既知滥杀是错,却为何知错犯错,更加加重自己的罪行呢?黄狐,我今日再放你一条生路,你可愿回头是岸?” 黄狐身心猛的一震,不信自己的双耳,不出片刻恢复容颜,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你个假慈悲的和尚,我虽败于你手,但却由不得你戏弄,你若想我死,本王不用你的脏手!”和尚听闻摇摇头,动了动头望去狐妖,狐妖也感知回望,这一望,竟愣住了。那和尚的眼中竟噙了些泪水,年轻的脸上,显出了百年沧桑的悲凉,这一幕,是如何也做作不来的。 黄狐还想出言辱骂,但见了那张脸,却再也张不开嘴,心中不停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静静的坐在地上,庙中一时安静如初。 “黄狐,我法号初六,明王寺大悲脉化黎禅师弟子,你心有善念,必会回头,若有迷茫,可到明王寺找我。”和尚打破了宁静,抱起了计雪然,向庙外走去,一阵破空声响起,只剩下黄狐留在庙中独自伤神,也许天地间,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迷途知返,善行余生。 第19章 突生邪气 “咳咳…”阵阵凉风划过计雪然的脸庞,美目缓缓睁开,眼前还是黑夜,夜风大作,似乎狂肆了许多,计雪然四处望去,不时有几只夜鸟飞过,发现自己竟是在空中,被那那矮胖和尚正紧紧搂抱着。 和尚感到计雪然的目光,低下头傻傻一笑,脸上如孩童般,完全没有刚才力战狐妖时的威严。“小施主,你醒了,离天亮还早,你接着睡吧。” 计雪然身体哆嗦,被罡风刮过的皮肤又冷又痛,不禁道:“胖哥哥,太冷了,我们能下去吗?” 和尚一愣,皱了下眉头,苦笑道:“哎呀,倒是我忘了,这黑夜行空可不是孩童能承受的,小施主莫怪,我们这就下去。”和尚面向下方,飞身至下。瞬息之间,二人降至地上,正是一条小河旁边。 计雪然哆嗦的从和尚怀中跳下,才看清,原来和尚竟然是御着一口大铁锅飞行,奇声问道:“胖哥哥,你怎不御兵刃,用了一口大锅?” 和尚没想这年幼儿童还懂御刃飞行,倒是有些意外,笑道:“小施主,小僧乃明王寺大悲脉化黎禅师坐下小徒,法号初六,明王寺千年来不适兵刃,所以我只能用了做饭的锅,呵呵。” 计雪然听后想起对方的身份,不免又记起了刚才庙中之事,外加见身上还有赵镖师的血,鼻中酸痛,掉下泪来。初六脸上茫然,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让这年幼儿童悲伤哭泣,愚钝问道:“小施主,初六哪里有说错吗?” 计雪然虽心中难过,但也神志清楚,没想到这和尚此时竟变得如此愚笨,他冰雪聪明,急忙抹掉眼泪,抽噎道:“不是的,初六哥哥,刚才在庙中被那妖怪害死的人对我很好,可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只是伤心,并不怪罪哥哥,哥哥你身上没伤到吗?” 初六闻言放心,傻笑一下,右手摸了摸脑袋道:“无妨无妨,黄狐虽有百年的道行,但佛法天生便是妖物的克星,初六只是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的。”说完他竟又傻笑起来,显得十分愚傻。 计雪然奇怪的望着初六,一阵冷风吹过,他单薄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便道:“初六哥哥,我们今晚不要走了,在此生火歇息吧,我太冷了。”初六听言点头称是,赶忙让计雪然坐下,自己则捡了一堆枯枝,生了火苗。 月光银亮,小河上泛起白光,加上这刚刚生起的火堆,一时间天色好像明亮了许多。计雪然坐在初六和尚旁边,初六则是架起了铁锅,烧起了清水。 “小施主,你是哪里人氏?待我先回寺中禀明师傅,随即便送你回家。”初六问道,眼中却只盯着铁锅。 计雪然从在破庙中就得知初六是明王寺的僧人,心中已做好打算,如今听初六问起,欣然答道:“初六哥哥,我叫计雪然,家在川蜀卧龙山庄,我这次本就是先要去明王寺的!” “恩?小施主,你也是要去明王寺的?”初六转过头来,惊奇问道。 计雪然脸上久违的露出丝微笑,点点头道:“恩,我有位叔叔,让我去明王寺找一位叫化善的禅师,我还有书信呢,你看。”计雪然随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 初六瞪大眼睛,胖脸抖动,很是滑稽的问道:“找我师叔?小施主,我师叔少入世俗,鲜为外人熟知的,敢问你那位叔叔的名号?” 计雪然静默片刻,心想初六本就是明王寺的和尚,人又生的愚钝憨厚,告诉他也无妨,于是答道:“我那位叔叔叫姓尹,名芳竹,初六哥哥可认识么?” “孔雀明王?”初六吃惊叫道。计雪然听言,也是一惊,随即想到那十六个字:孔雀明王、尸神十方、未央宫主、刀尊玉郎。,想不到与自己林中相遇,又对自己百般呵护的陌生人,竟是与父齐名的孔雀明王,一时心中波荡起伏,完全忘记了深处黑暗冷风之中。 初六还没等计雪然从震惊中清醒,忽然面露敬色,站起身来,对计雪然鞠起了深躬,计雪然余光瞥到,慌忙站起,不解问道:“初六哥哥,为何这般?” 初六露出颜面,丝毫没了刚才愚钝之色,正色道:“师父曾言,遇厚德前辈都要先尊行礼,小施主既然是尹谷主的贤侄,初六自当如一尊礼。” 计雪然没想这和尚反应如此大,有些窘迫,尴尬解释:“初六哥,你误会了,我与尹叔叔只是素昧平生,并没有什么关系,再者你救了我一命,应该是雪然行礼才对的。”计雪然说到此处,向初六拜去。 初六听得解释,皱了皱眉,但身形不慢,拦下了计雪然,他心直口快,心中连起疑问,根本不加思考,嘴上立马问道:“原来是萍水相逢,但听师父说过,化善师叔与尹谷主交情极深,师叔已有数年不曾出寺,尹谷主怎会随意派遣生人去找师叔?小施主,尹谷主要你找师叔可有要事?” 初六这番话问的不喜不愠,外人听来也许会有误会,计雪然虽只是孩童,但一路见初六脑力愚笨,也没在意,答道:“哥哥叫我雪然便是,事情是这样,几日前我在思良镇的郊外与尹叔叔相遇,当时尹叔叔中了毒,正巧我身上有些丹药,给了尹叔叔,叔叔见我可怜,便留我与他一起过夜,后来尹叔叔因有伤在身,又怕坏人寻仇连累我,就在镇上找了镖师爷爷,让他们送我到明王寺,再后来初六哥哥你便见到了...”讲到这,计雪然又回想起镖师的死,心中难受不已。 初六听完话语,又见计雪然暗自伤神,还以为自己不善言辞委屈了计雪然,忙来道歉:“阿弥陀佛,计小兄弟不要误会,我刚才一番不是怀疑你的身份,师父说我天生愚笨,不善言辞,还请计小兄弟不要怪罪,罪过罪过。” 计雪然本心中伤痛,见这呆脑和尚埋怨自己,面上一紧,破涕为笑,和尚见状,愕然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片刻之后,计雪然收敛了笑容,一天的劳累使他困乏不堪,计雪然打了哈欠,对初六说道:“初六哥哥,天色已晚,还是明天赶路吧,雪然困了。”初六傻笑点头,恩了几下,便坐在火旁,打坐开来,计雪然不敢远离,依偎着初六,沉沉睡下。 四五月的天已慢慢转暖,可清早还是有些阴冷,东方刚刚露出红晕,一道青光闪过云际,消失不见。一处孤山上,乱石奇堆,一矮胖老人不知何时凭空站在了一块孤石上,白眉紧皱,却是方化。方化自除去剧毒之后,一路打听寻找计雪然的下落,可毫无结果。 “甄易,若我孩儿有半分差池,我要你受灭派之灾!”方化咬紧牙关,狠狠讲道,言语中已认定计雪然是被灵蟾派所掳,晨光渐亮,乱石之上被红光洒满,方化那矮胖的身体显得有些孤独,悲凉。 “阿嚏!”天已大亮,计雪然身后站着初六,二人御着那口铁锅有些滑稽的穿梭在空中。计雪然一夜熟睡,初六傻里傻气,也没有像尹芳竹那般为计雪然盖上衣物,如今天上罡风刮过,计雪然一个冷颤,喷嚏随即出口。 初六望了望计雪然,奇怪道:“雪然,这一大早的,日出东方,你怎还冻成这样?” 计雪然咽了口唾沫,心中抱怨初六粗心,嘴上道:“初六哥,现在还是清晨,又在天空,怎会暖和,我们下去走走吧,不然我会受风寒的。” 初六并不反对,顺从计雪然的话,纵身飞下。二人落到一块孤石上,计雪然放眼望去,方圆几十里黄秃一片,全是孤石独块,连根草都少见,清风吹过,黄沙飞起,这中原地区竟与未央宫外的景色有些相像。计雪然不知怎的,有丝厌恶之感,向初六望去,却发现初六脸上肃然,右手紧紧攥紧拳头,仿佛如临大敌。计雪然有些紧张,急声问道:“初六哥哥,怎了?这是什么地方?” 初六眼中四顾,小心道:“中原怎会有这等地方,雪然我们赶快离去,有邪气。” “啊?”一听邪气二字,计雪然立想到了妖怪,心中慌怕不已,初六御起铁锅,二人忙踏上,转眼间消失在空际。 第20章 独臂疯人 二人走后,那片群石摇晃,“轰”的一声,乱石齐飞,从中爬出一人。此人衣衫褴褛,垢发凌乱,眼中神情恍惚,右方衣袖空空,却是只有左臂,背后还背有一物,用破布包裹,看不清是何。 “金身真气?是明王寺的小和尚,那孩童怎的这般熟悉。”那人嘟囔了几句,随即迈开步子,朝西方跑去,这一跑顿时尘土朦胧,那人已然不见。 二人御锅飞行了半个时辰,计雪然再也坚持不住,小脸冻得瑟瑟发抖,初六虽愚笨,但也不至不知轻重,赶忙飞下,落到了一片山林中。 “阿嚏!”计雪然又一声喷嚏,鼻涕流了一脸,很是狼狈。“阿嚏!初六哥,我们走着去吧,我好像受了风寒,不能再在天上飞了。 初六连连点头,似乎忘了刚才那股邪气,道:“雪然说的是,我们并不急着赶路,此处与波印山也不远了。”计雪然擦了擦鼻涕,恩了一声,二人往林西走去。 不出半个时辰,二人找到一条小河,初六又架起大锅,烧了一锅热水,计雪然这次很是受用,用这热水抵了不少风寒,一时间二人坐在河边,说笑不已。 二人一个是年幼儿童,一个是愚钝和尚,谈起话来倒恰是投机,不知过了几时,天气明显变热,计雪然也不再感到寒冷,初六见状,首先提议道:“雪然,我们歇息了这么长时间,此时天气燥热,你还冷吗?若身体无恙,我们就赶路吧。” 计雪然在此地也没了乐趣,加之身上又恢复了体力,便答应道:“初六哥,我没事了,我们走吧。”初六听言恩了一声,将地上大锅拿起,嗖的一下掷向了空中,初六拉着计雪然的小手,正欲跃起,林中忽然飞出一物,当的一声击在了铁锅上,铁锅应声而破,铁片掉落了满地,小河之上,一块石头落入水中。 初六急忙将计雪然护在身后,全身戒备的望着四周,计雪然见突发异状,一时没反应过来。初六运行真气,气丝游走搜寻,当他搜寻到林中右方时,一股强势的邪气滚滚涌来,初六吃了一惊,那邪气正是刚才在孤石之上所感到的,如此看来,这邪气是追踪他二人所来。 “阿弥陀佛,小僧携朋友路经此地,不知冒犯主人,还请勿怪。”初六双手合十,向林子右方礼道。 “小和尚,我见你气息是金身真气,你可是明王寺的和尚?”一洪亮嗓音传来,密林中随之窜出一人,计雪然见状,吓了一跳。只见此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宛如疯子,但这疯子却只有一只左臂,背上还背着不知名的兵刃,被破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初六见此人有种气息似曾相识,但却记不起是何人,那人寒气肆放,初六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答道:“施主好眼力,小僧正是明王寺大悲脉化黎禅师坐下,法号初六,不知施主名号?” 这初六此时却是不傻,他有意道出身份,知自己不是这疯子的对手,想靠这名声吓倒对方。计雪然躲在初六身后,望着眼前那疯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很是亲切。 疯子盯着初六,忽的哈哈大笑道:“小和尚诓我!我看你呆头呆脑,愚笨的很,分明是大愚脉的,怎会是化黎老和尚的徒弟?你分明是怕我笑你笨,哈哈哈!”那人果如疯子,仰天放肆大笑。 初六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疯癫,计雪然见初六不做言语,以为初六因被人当面嘲笑愚笨,心中难过才不言不语,计雪然不忍见他这般,壮了壮胆子对那疯子说道:“你怎能这般辱我初六哥哥?难道师门还能随便改投吗?” 那疯子听言先是顿了一下,随后笑声更大。初六闻言,脸上竟有些难堪,尴尬道:“雪然,你有所不知,我明王寺共有四脉,分为大慈、大悲、大智、大愚,我生性本就愚笨,原是大愚脉的沙弥,后因机缘巧合,先后入了大慈脉,大悲脉,此处被这位施主误会,也是应当的。” 计雪然脸上潮红,心中大叫惭愧,嘴上支支吾吾再说不出话来。 那疯子停下大笑,又盯着初六道:“恩恩,小和尚不错,人还算老实,我暂且信了你,你今年多大?” 初六奇怪,但嘴上毫不避讳:“小僧年方二十一,不知施主有何指教?” “指教?哈哈哈,你怎知我要指教你?你明王寺和尚本事都不小,化真的最大,我好长时间没有和明王寺的人交过手了,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我们较量较量,我用三成的功力,看你能接我几招,好不好?” 初六闻言大皱眉头,自一开始初六就感到对方修行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虽他一直还未有恶意,但若与他较量功夫,却也不敢担保对方心中何想,于是初六做了一揖,推脱道:“阿弥陀佛,施主,我乃出家之人,师父曾经说过,修行一事乃是为了造福苍生,渡化妖魔,并不必去看重深浅,能将之做些善事才是正途,再者施主的修行远在小僧之上,施主还是三思而定。” 疯子原本面露期待,嘴角还是上翘,但一听初六推辞,面上立显激动,双眉挤得紧紧的,大声骂道:“呸!狗屁!化黎整天就知道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我与他交手之时他也这么说我,若不是打不过他,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今日正好,打不过化黎,我就收拾你!接招!”疯子骂音刚落,抬掌袭来,初六二人惊慌失措,初六金身真气游走全身,掌中聚气,准备接下那一掌,可疯子掌风一到,初六感到一股强大的威胁,真气强劲几前所未有,初六体内真气沸腾,聚起全身内力,双手齐齐伸出。 “砰!”两掌对单掌,一声轰响,初六应声斜斜飞出,噗通一声落到水中。那疯子却若无其事,站在计雪然身旁,摇着脑袋骂道:“脑袋不是一般的笨,小和尚不躲,还敢硬接我掌力,笨蛋,笨蛋!” 计雪然瞪着眼睛望着水中,初六溅起水花,人却再也没有浮上水面,计雪然又悲又怒,倒没有感到害怕,此时又听到疯子骂初六,忍不住愤怒道:“初六哥哥又没有得罪你,你怎这般不讲道理?” 疯子正在大笑,听到计雪然的指责,低头盯着他,冷哼道:“哼!老子试他功夫是他的福气,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 计雪然被疯子冷眼盯着,有些发毛,但他脾气倔强,又道:“我打不过你,可若我爹爹知道了,一定会教训你!” 疯子听言,眼中血丝布满,忽然发疯般的暴怒道:“放屁!你爹姓何名谁?我这就去找他,看我不一刀劈了他!他在哪?” 计雪然不料这疯子忽然发作,本心中十分害怕,脚下不免后退几步,但听那疯子出言侮辱计文泽,心里可是别扭到了极点,失控道:“你胡说!我爹爹用刀天下第一,爹爹一刀劈了你才是!” 疯子一把抓住计雪然的领口,抬过胸前,眼中透出滚滚杀气,大叫道:“小王八蛋!你放屁!老子才是用刀天下第一!你爹算什么东西,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这大言不惭的小王八蛋!”疯子狂叫,左臂一甩,计雪然被扔出三丈之高,向河中掉去,正在这时,河中水花四溅,窜出一人,身形矮胖,正是小和尚初六,初六飞身接住计雪然,一个踏水,飞到了对岸上。 计雪然见初六完好无损,大喜道:“初六哥哥,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初六放下计雪然,笑了笑,但却显出勉强之色,其中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疯子原本意在教训这年幼孩童,但没想到不但教训不成,小和尚又突然出现,这倒是完全激怒了疯子,那疯子大叫一声,身形一跃,飞身过来。初六知敌手太强,但躲避不了,只得强自接掌。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印!”初六口诵佛音,周身金光大作,左右两手纷纷抬起,一股强光自手中泛出,两只金光大手凭空出现,初六挪动身形,不但不退,反击掌而去。疯子不想这小和尚颇有胆色,有些诧异,又见那两只金光佛掌,变色道:“大慈掌、大悲印!好小子!” 那疯子叫出初六绝学的名字,脸上尽是激动之色,左手忽的收回,全身闭起,竟然朝着那佛掌生生撞去。初六见状吃了一惊,但二人身形太快,已来不及收掌。小河之上,两只金光大手生生印在了那疯子身上,顿时光芒四射,照的人眼难以睁开,计雪然紧紧的闭上眼睛,小心的听着动静,而初六眼光极佳,呆呆的望着金光之中,眼中写满了震惊。 计雪然缓缓睁开眼睛,金光也慢慢消失不见,小河一边,那疯子站在岸边,左手挠着脑袋,身上根本毫发无伤。疯子忽的望向这边,疯癫笑道:“哈哈哈哈,过瘾过瘾!小和尚资质不错,才二十出头便学会了大慈掌和大悲印,比你同门师兄弟要强上很多吧,哈哈哈,大智真言和大愚佛像你可学会?再打来我试试!” 初六此时心中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大慈掌是大慈脉的绝学,大悲印是大悲脉的绝学,而大智真言和大愚佛像则各是大智脉和大愚脉的绝学,四脉绝学中学会任何一种都是惊天骇世之作,自己因先后被两脉高僧所传教,才有幸学得两门绝学,入世几年来,无论遇到何种妖魔,大都败在自己绝学之下,不想今日遇到这独臂疯子,修行深厚的竟能硬挨绝学而无恙,这让他这小和尚怎能不惊。 计雪然年纪尚小,不懂其中厉害,反倒觉得那疯子太过疯癫,竟主动要别人打他,连连拽扯初六的衣襟。初六心中稍稍平静,对疯子道:“施主修行深厚乃小僧生平罕见,小僧初入世俗,怎敢再卖弄武艺,若施主实有意指教,待小僧处理完事情再来请教施主,如何?” 初六这番话倒不像是愚笨之人说出,眼中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慎激怒了疯子。疯子很是受用这番话,长长的恩了一声,但随即道:“小和尚懂事,不错,恩,过个十年八年,你再来找我,我可不去明王寺,化真化黎那俩老和尚太厉害,我打不过他们,你走吧!” 第21章 玉刀传人 ,这孩子只是一时失言,若...” “给老子闭嘴!”疯子不等初六说完,忽的暴起,向初六飞来一脚,初六哪想这疯子说打就打,急忙运气,疯子身形奇快,还没等初六抬起手臂,一脚已经实实踢在了初六胸口,初六结实的身体弧线飞起。空中,初六只感体内疼痛万分,赶忙咬牙清醒,想要调整身形,正在这时,那疯子不知怎的出现在初六身后,只见疯子左手抬起,一股邪力涌出,硬掌生生击在了初六背后。初六眼前一黑,昏迷过去,身体如大石一般掉入了河中,再无动静。 计雪然呆呆的望着这片刻发生的事情,不敢去相信,只想着初六再次从水中跃起,可事与愿违,天上风平,水中浪静。疯子飞回原地,脸上毫无表情,沉声问道:“小娃儿,快说你爹在哪,要不然我将你也扔进河中喂鱼!” 计雪然没了依靠,内心又悲又怕,眼中噙满了泪水,哭声道:“我...我爹爹在家,你将初六哥怎么了?” 疯子脸上冷然,道:“小和尚死不了,你家在哪?我们现在就去你家,我要让你见识见识我玉刀一脉的厉害!” “玉刀一脉?”计雪然惊叫一声,悲痛之意瞬间被惊奇之色掩盖,心中澎湃万分。玉刀一脉是天下刀脉霸主,乃修家独脉单传,到了现在一代,刀人修铸打破世俗,将之传给了爱徒和独子,那爱徒便是计文泽。这等事情计雪然从小便听诸葛家的长辈们提起,但从未在意,如今却听到一个疯子竟也称自己是玉刀一脉,自然震惊无比。 疯子闻计雪然惊叫,转首问道:“小娃儿,你也听说过我玉刀一脉?”计雪然望着疯子,那蓬乱的头发下藏着一张刚正不阿的面容,只是被脏乱掩盖了,计雪然盯着那疯子,又看着疯子随风飘荡的右边衣袖,想起了计文泽曾提过的一人,全身绷紧,显得十分激动。 疯子见计雪然一反常态,奇怪问道:“小娃儿?你怎了?快去带我找你爹!” 计雪然望着疯子,嘴角微微上翘,激动开口:“这位伯伯,你,你可认识这个?” 计雪然走到小河旁,将手伸进河中,疯子奇怪不已,跟着看去,只见河中并无异象,过了片刻,疯子早已不耐烦,张口道:“小娃儿,你...”疯子忽然住口,原来计雪然小手周旁,原本流淌的河水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阳光照下,映在了疯子的脸上。 疯子见了这番景象,大叫道:“小娃儿!你怎会我玉真寒气!快快招来你是在哪里偷学的!” 计雪然见疯子认出玉真诀,非但不害怕,反道喜道:“大伯,你可是姓修么?” 疯子正在发巅,听计雪然问话,愣了片刻,口中嘟囔:“我姓修么?我姓修?我姓什么呢?”又过了片刻,那疯子眼中忽来了光彩,大喊:“我记起来了,我姓修!我叫修明!哈哈哈哈,我叫修明!”疯子似乎很是高兴,放声大喊,林中鸟儿尽数飞起,被这浑厚声响震出了山林。 计雪然捂着双耳,难受的看着疯子叫喊,过了一刻,那叫修明的疯子才停止了笑声,张口望着计雪然。计雪然见修明安静下来,放开了双耳,长长舒了口气。 “修伯伯,你可记得计文泽这个人么?”计雪然等了片刻,又问道。 疯子惊奇道:“计文泽?那是我文泽师弟,小娃儿,你找我师弟何事?”计雪然闻言,终于尽情了欣喜了一番。他曾听父亲提起,玉刀一脉如今有两位传人,一是计文泽,另一位,便是计文泽的师兄,修家独子修明,但十几年前因为追赶妖宗长老怨溪,不慎掉入阴山深渊,再无音信。如今却不知他如何行上深渊,来到了这里,又怎会变得疯癫异常。但这凭空多出来的大伯却是让计雪然高兴不已。 计雪然走向前去,笑脸迎合,甜声喊道:“大伯,我爹爹便是计文泽,孩儿计雪然拜见大伯!”说罢,计雪然双膝跪下,磕了个响头。 修明张着大口,眼睛瞪得奇大,不知脑中想些何事。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独臂缓缓抬起,放在了计雪然的脑袋上。 “师弟的儿子...文泽的儿子,阿茹的儿子...”修明神色恍惚,眼中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凌乱的思绪中胡乱闪过无数画面。计雪然期待的望着修明,修明眼中忽的神光再现,一手抱起计雪然,口中大叫:“哈哈哈…我师弟有儿子了,我当大伯了!好孩子,快叫大伯,快叫大伯!” 计雪然先惊了一下,随即欣喜喊道:“大伯!爹爹经常念叨您呢,这些年您都去了哪里了?” 修明脸上喜色不减,随口道:“我忘了,我记得我追杀怨溪不慎掉下阴山深渊,之后我便爬了出来,然后不久就看见了你和那小和尚在一起,便追了过来,不想你竟是我侄儿,哈哈哈,孩儿,你叫什么?” 计雪然心中不知想什么,答道:“孩儿名叫雪然,下雪的雪,果然的然。” “雪然?恩...不好,定是阿茹取得,怎像个女娃的名,你长得也像你爹,一张女人脸,不够霸气,不够霸气!”修明不满的摇头,口中反复嘟嚷。 计雪然听到修明提到母亲,心中一痛,强笑道:“娘说“然”字通燃烧之‘燃’,我又是在雪天出生,娘想让孩儿在雪中能够燃烧光焰,所以起了雪然这个名字,大伯,您跟娘也很熟悉么?” 修明听了计雪然的解释,还是不满,口上答道:“反正这名字不够霸气,不像我玉刀一脉的传人,恩…我和你娘自然熟悉,你爹和你娘成亲之时,还是我为广大豪门发的请帖,哈哈哈…对了,你娘和你爹还在清平镇?我好些年没见他们啦。”说完这些,修明那巅疯的脸上也显出一分追忆之色。 计雪然闻言,心中明了,自己母亲身亡之时,这位疯大伯已失踪数时,自然不知情。计雪然欲做解释,可鼻中一阵酸楚,眼眶模糊起来,“大伯,您有所不知,娘在生下我之后没过几日便毒发身亡了,后来我和爹便住到了卧龙山庄舅公家中。”说完,计雪然已经流下泪水。 修明听完脸色忽变,原本祥和的脸上青筋暴怒,大声喊道:“什么!阿茹中毒死了?是谁干的?方胖子怎没有救他!” 计雪然心中难过,颤声讲道:“外公当年费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救下娘,这些年来爹爹和外公一直在查,可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停顿了半刻,计雪然忽然弯下双膝,跪地哭道:“大伯,您本事最高,求您帮孩儿找出害娘的凶手。” 修明眼中血丝暴露,鼻上肌肉轻轻颤抖,大骂:“敢害我玉刀一脉,我要你不得好死!啊...”修明疯狂喊叫,叫声中充满了悲愤,林中鸟儿纷纷惊起,计雪然也被震得头痛不已。不知过了多久,修明停下了呼喊,大喘着粗气,口中不时还嘟囔着。计雪然脸上泪水满布,望着这疯狂的大伯,内心深处,却是一阵感动。 计雪然静守的片刻,一片青叶落到水面,波纹阵阵传开,计雪然看到青叶忽的想起一人,慌忙站起,抓着修明的胳膊急道:“大伯,刚才那位和尚哥哥一路上照顾孩儿,还救过孩儿的命,大伯快救救他。” 修明被计雪然叫醒,神色恢复过来,脸上一片茫然,仿佛刚才之事并没有发生,随口道:“不碍事,那小和尚修为不错,死不了,这会儿早就流到山下了。” 计雪然见修明忽怒忽喜,心中不由一痛,道:“大伯,孩儿还有事要问初六哥哥,大伯...”计雪然到底是孩子,此时撒娇起来。 可这修明神志不清,与疯子无异,却不吃这一套,不耐烦道:“呔!臭小子跟你爹小时一样,怎如个女娃啰嗦,不成,你以后不能这般,从今以后,你便叫计修,这才像个霸道男儿。” 计雪然无奈叫苦,这大伯实在巅峰异常,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修明此时又道:“修儿,跟大伯走,大伯要将生平所学全都传授给你,到时候你便是天下第一刀,为你娘报仇轻而易举,哈哈哈哈哈!” 修明为计雪然改名,已随口叫出,说罢,他拉起计雪然便欲往林东离去。计雪然见状急道:“大伯,您要带我去哪?孩儿还要去找爹爹,大伯带孩儿找到爹爹,再学刀法行么?爹爹一定很想念大伯的!” 修明面露不耐之色,骂道:“这么急着找文泽作甚?儿女之情,耽误大事!我倒是也想念文泽,但修行重要,我们先去,走!”计雪然还欲开口,忽被修明抱起,修明不御兵刃,迈开步子便往东方跑去,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第22章 问罪灵蟾 南疆为中原最南端,四季如春,故草木繁多,无数毒虫猛豸深藏于此。千年之前,南疆苗家异人灵蟾道人在此立派,名为灵蟾派。灵蟾派擅用蛊施毒之邪术,为广大名门所忌惮,也正因此,千年来此派一直强盛不衰。 云际之中,一庸胖身形闪出,方化脚踩青竹,悬在半空鸟瞰身下,偌大的灵蟾派尽收眼底。地上方圆数里花草密布,花香传遍百里,就连身在百丈之高的方化也闻到阵阵清香,但方化心知,这缤纷花木之中不知藏有多少毒虫烈药。 虽这邪派景色迷人,可方化到底不是来欣赏山水的,他御竹飞下,不消片刻,稳稳落到地上。习武场中,几十人正在练武,忽见一矮胖老人独自飞下,纷纷惊叹万分。灵蟾派的恶名天下皆闻,还从未有人敢独闯此地,今日忽有大胆之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一人走出,似乎地位较高,他脸上露出凶光,喝道:“哪来的胖子,胆敢擅闯我灵蟾派,左右,给我拿下!”场中十几人闻言,立刻亮出兵刃,向方化捉来。 方化面容极为不屑,冷哼一声,大袖轻轻一挥,几道金光闪出,场中之人身形忽的一滞,停下了动作,那头领大慌,见人群神色恍惚,目光呆滞,惊声叫道:“你...你是未央宫的人?” 方化瞥了对方一眼,冷然道:“留你一条狗命,叫甄易前来,就说我方化来取他狗命来了。滚!” 那人闻言,冷汗直冒,慌道:“你…你是方化…”方化寒光盯来,硬生生将对方话语噎进了口中。那人似乎很忌惮方化,颤声又道:“你…你稍等,我这…这便去禀告掌门。”留下这句话,那人逃命似的跑去。 过了几时,方化有些不耐,眼中急躁显然可见。他正欲发作,一人从外门中走进。方化瞧见此人,牙关紧咬,那人身材瘦小,相貌极富贪婪之色,猥琐的目光令人厌恶,正是那支成海。一别数日,支成海似乎伤已痊愈,脸上的奸笑更恶三分。方化见支成海一脸邪笑,拳头不禁攥紧,显然对这奸邪之辈深恶痛绝。 支成海信步走来,临近方化两丈之余便停下脚步,作了一揖,笑道:“我当是哪个贼人如此大胆,竟想不到是方化方神医,不知神医远驾我派,有何贵干?”支成海口气极为平静,听不出半丝焦躁喜怒,好像数日前两人从未有过生死相拼。 方化心中急躁,又听着支成海嘴上耍奸弄滑,沉声骂道:“支成海,上次的金针可好受?哼!甄易愿做缩头乌龟,我便先杀了你这恶徒,再找甄易!” 方化言罢正欲出手,支成海心惊,急忙止道:“且慢动手!方神医且慢动手,掌门并无躲避之意,在下前来也正是为神医带路。方神医,我知你神通广大,但天下何人无所顾忌?嘿嘿嘿,还望方神医三思而行,莫妄动肝火。” 方化原本无欲停手,但支成海话中有话,方化听出异端,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冷然道:“哼,若来日相见,我定将你送去地府!带路!”支成海干笑两声,伸出右手,做了个请样,二人朝里处走去。 灵蟾派占地虽大,但楼宇不多,不像未央宫那般豪房万幢,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金漆宫殿前,大殿外金漆闪耀,门口两旁立着两座金石蟾蜍,宛如石狮。方化轻哼一声,不待支成海带领,径自走去。 方化走进殿中,只见殿中两侧站着派中长者,中央大座之上,一人体型与方化相似,头戴一顶圆帽,圆帽却是个蟾蜍模样,看上十分滑稽,此人正是毒尊甄易。甄易身旁,赫然站着一年轻女子,女子身着黑衣,体态极为修长苗条,脸上不知为何蒙着一层黑纱,竟是赠给计雪然甜品的陌生女子。方化目不斜视,不紧不慢的走到中央,冷眼盯着甄易。 甄易眯缝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一簇精光从那双刀锋般的眼睛中射出,这眼神,不知藏储了多少恨意。 “方化,你我已有数年不见,怎的今日有兴趣来找我这老朋友?”甄易开口讲道,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方化哼了一声,不再隐忍,骂道:“毒蛤蟆!明人不做暗事,你好歹也是一派之主,怎的如此下作,我孩儿何在!” “方化!今日你擅闯我灵蟾派,又伤我派中门徒,我不做追究,倒被你抢了先机,无理取闹。你真当我怕你不成!”甄易毫无退色,反骂道。方化闻言大怒,多日来寻计雪然不得,已让他耐心尽失,如今却被对方语言相激,方化再也按捺不住,发作开来。 “好你个甄易,派人暗算于我也就罢了,还要掳走我雪然孩儿,好!今日我方化就血洗灵蟾派,也做个了断!”说罢方化身形闪动,朝宝座飞去。甄易左右之人见状,并不惊慌,好像早有准备,纷纷护在前面,各自也亮出了兵刃。方化大喝一声,双掌齐出,还没待那几人挪动几步,身影已闪至眼前。势大力磅的掌力生生击在各人胸口,众人丢掉兵器,全都吐血在地。甄易脸上阴霾,眼中杀气外漏。 “鸾儿!”甄易沉道一声,身旁女子飞身前出,挡在甄易身前。角落之中,支成海暗笑几声,消失在黑暗中。方化余光瞧见,不屑轻哼一声,但面对这妙龄女子,却有些不知所措,可一想到计雪然的下落,方化还是按捺不住,出手攻去。女子见方化前来,并不慌张,一支黑色纱丝从袖中飞出,笔直射向方化。方化不紧不慢,右手左右摇摆,轻松便捉住了纱丝。这时异象突生,黑纱彷佛灵蛇异兽,竟滑过方化大手,摇晃转动,不消片刻将方化右臂紧紧缠住。女子见状,一双美目轻轻一眯,似是微笑。方化面上极为不屑,右臂紧紧一动,真气暴动,黑纱被真气撕碎,尽数飞去。 意料之外,黑衣女子并没有惊慌,她收回剩余残丝,漫步退后。方化左右视之,见无人动作,右臂微微痛麻,忽感不对,方化伸出右臂,细观之下不禁吃了一惊。粗胖的胳膊上,团团异物隐在皮肤下四处蠕动。方化想到刚才纱丝缠臂,暗骂自己大意,忙从袖中拿出几枚银针,也不看穴道,准确扎进右臂几处地方,痛麻感觉立感轻松。 女子见方化似有办法,急忙出手阻止,方化余光瞥见,更添怒意。他不待女子攻来,运起真气,右手结印,左手猛然拍在地上。那黑衣女子奇怪,不知方化欲何,忽然她体内真气凭空消散,身形一滞,殿中众人目光之下,她竟完全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好如痴人。 甄易猛然惊倒:“未央定身术!方化,你果真是未央宫的弃徒!”方化不做声响,咬破手指,左手握住右膀,运动真气。只见皮下异物如流水般从破口处流出,血红蠕动,全是小虫,几令人作呕。 稍过几时,方化沉声问道:“甄易,怎不动手?” 甄易紧眯双眼,身形后退,缓慢坐下,开口道:“方化,今日你先擅闯我灵蟾派,又打伤我派中精英,我若让你离去,甄易还怎样在江湖立足?可凡事皆有因果,你今日前来,到底为何!” 方化此时体内毒虫已尽数逼出,负手而立,朗声道:“甄易,二十年来,你派无数教徒时时暗杀我,方某不在乎,一帮酒囊饭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数日之前,支成海明地偷袭于我,却暗中掳走我外孙,这又当作何解释?老毒虫,总不是那废物自作主张吧!” “哼,好一个不在乎,二十年前,你害我独子,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这事先另算,可你外孙在哪,我怎得知?” 说到这时,甄易虽是咬牙切齿,但脸上还有些许幸灾乐祸之色,方化也不生气,轻笑一声:“恩...可不知二十年前,那畜生是死于谁手,哼!” “方化,你!” “掌门,三思啊!”二人冷言相对,又欲动手。支成海不知从何冒出,急忙开口阻止住两人,甄易闻言顿了一下,他似乎一直有所顾忌,暴哼一声,没再言语,但脸上阴霾,令人心中惊怕。 支成海怕两人再有摩擦,开口道:“掌门,便由成海来为方神医解释吧。掌门,勿动肝火啊。”甄易望了望支成海,依旧沉默。 方化眼中厌恶之色望向支成海,道:“支成海,你若敢胡言乱语,我要你血溅当场,狗命不在!” 支成海干笑两声,浑身不自在的望了望四周,四周护卫纷纷低下头,不露面色。“方神医切勿着急,晚辈知无不言,定不敢有半分隐瞒。”停顿半刻,支成海又道:“前些日子,我与方神医在清平镇有些误会,还请方神医勿怪。” 方化听这奸贼冠冕堂皇,几欲动手,但挂念外孙,还是忍耐下来,喝道:“你废话少说,我只问你,我外孙何在?” “呵呵,方神医的外孙,在下从未见过,但我师妹见过!”支成海不慌不忙,左手轻轻抬起,指向黑衣女子。方化强忍怒气,走到黑衣女子身前,左手一挥,击在那女子额上。那女子眼中随有了光彩,她四下张望,似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方化冷面相对,问道:“我外孙何在,说!” 女子美目转动,冷笑两声,道:“方神医真是说笑了,你外孙你自己不好看好,怎倒问起我来了?”支成海嘴角微翘,随即消失。台上甄易有丝慌忙,望着那女子。方化心中彷佛被耍,怒气再也收敛不住,一掌击向了那女子。女子大惊,急忙运作真气,可不知为何,丹田空空荡荡,竟提不起一丝真气。方化厚掌击来,那女子无法躲闪,硬接一掌,只见她如断线风筝,飞出几丈,掉在甄易身旁。 甄易乃一派之主,纵横江湖几十年,魔道中人都对他极为尊重,正道中人也几乎无人敢招惹与他,今日被旧敌欺上门来,对方不仅嚣张跋扈,还打伤爱徒,此时这毒尊再忍耐不住,他脸上青筋暴怒,周身杀气四射,殿中护卫无不颤抖双膝,差些跪下。 支成海不知为何,连忙走向前来,声音极小,慌忙劝道:“掌门,您身体还没痊愈,万不可与他相拼,小师妹也并无大碍,如今您身上有恙,他又擅长解毒,我门中无人能制服他,掌门,大局为重,二十年都等了,还不能多等几日么?” 甄易情绪激动,但他对支成海的劝阻倒有几分信服,长舒几口气,嘴角微张,对那女子道:“鸾儿,给他说!” 那女子被人扶起,嘴角黑纱浸出血迹,美目俏丽,幽幽讲道:“方化,你外孙我确实在清平镇见过,还喂了他一顿饱饭,可之后我便离去,至于他现在何处,我可不知,哼,我看那娃儿生的俊美,八成被人贩抓了,贩到天轩阁了,呵呵...”女子虽受伤吐血,但脾气倔强,硬是要方化担忧。 方化知对方有意相激,也不发作,但心中疑虑万千,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女子轻轻一笑,冷言道:“假的。” 支成海生怕这小师妹惹怒对方,连忙道:“方神医勿怪,小师妹就是这个脾气,至于令孙下落,我门中确实不知。” 方化闭上双眼,深呼几口气,慢慢道:“我说我外孙是你们所劫,并无证据,但要我轻易相信你们,也是没门!” 甄易再度发怒,但声音轻小:“方化,我要杀的是你,你死了,天下只有计文泽会为你报仇,他再厉害,总不至灭我圣派。但若劫你外孙,我圣派将与卧龙山庄成为死敌,你当我甄易白活几十年吗!” 这一番言语令方化内心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急倒没想到这点,如今已过数日,不知外孙现下可好。方化面露焦急,稍有一丝尴尬。支成海何等圆滑之人,见状立即言道:“方神医,我知你思子心切,乱了方寸,如今您已耽误数日,还是快去寻找令孙要紧啊!” 方化早就想离去,听他一讲,言道:“哼,甄易,别以为我不知详情,你此时面上青红忽换,左手小指不听使唤,分明是身中冰火血毒之象,若非如此,你早就出手,你说,是也不是?” 甄易心中一惊,忘了方化乃天下神医,自己毒症被对方轻易识破,但他也非等闲之辈,冷笑道:“方胖子,你少在那里自作聪明,我身重剧毒又怎样?你体内‘幽君子’余毒未清,若不然,也早已大开杀戒,哼,是也不是!” 方化也是心惊,他的详情也正如甄易所说,但心急计雪然,无意再在此处逗留,冷笑两声道:“哼,的确,你我二人都有所顾忌,我今日杀不了你,你也留不住我,若来日相见,方化定将你斩落蟾下,告辞!”说罢方化头也不回,往殿外走去,殿外之人纷纷闪开,甄易不再言语,眼中杀气依旧,冷冷的盯着方化的背影。 方化走到门口,看也不看,踩上一柄断剑,御起高空,瞬间消失不见。殿内,甄易脸上潮红,忽的喉中翻腾,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支成海大惊失色,赶忙搀扶甄易,那女子也站起身急迫凑来。甄易轻挥大手,独自站起,眼中怨气冲天,彷佛一把利剑,刺向了殿外云际,久久之后,甄易收回目光,沉声道:“打扫干净,鸾儿回去养伤,成海,跟我来。”二人应声附做,一番大闹过后,灵蟾派终于重归平静。 第23章 寒冰神识 三日已过,计雪然随修明四处游走,来到一处高山瀑布之下。修明放下计雪然,走到河边饮了些河水,计雪然静望四方,此地青山绿木,瀑布自数十丈的高处倒下,晨光之中,一条彩桥架在当空,煞是迷人。 计雪然一边观赏美景,腹中咕咕乱叫,他抚摸肚皮,对河边修明道:“大伯,孩儿饿了。” 修明恩了一声,随口道:“恩,我也饿了,你等着,大伯给你捉鱼吃。”计雪然欣喜万分,修明言罢,面向河水,他双脚站立,弯下上身,左手伸入水中。 计雪然见此感到奇怪,这大伯既不使工具,也不入河中,却怎能捉鱼,他不禁问道:“大伯,您这般如何捕鱼?” 修明不作回答,脸上平静不似疯人,计雪然见修明不言,也不再问,紧紧的盯着水中。不待片刻,修明闷哼一声,水面一阵波动,不久便浮上一条三尺肥鱼。计雪然瞪大眼睛,不知修明如何做到,兴奋的乱叫。修明不动声色,又是几次发力,水上大小浮上数只肥鱼,计雪然高兴的忙用树枝拨过浮鱼,全部捞上了岸。 修明面上若无其事,直起身子,左手从水中拿出,细观之下,手上银光闪耀,附上一层薄薄的冰晶。计雪然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捕鱼之法,忙问:“大伯,您是怎么捕鱼的?教教孩儿。” “恩?”修明有些奇怪不作回答,反倒问道:“怎的,你竟不知我用何方法?” 计雪然点头道:“孩儿从未见过。” 修明挠了挠头,问道:“我见上次你可聚水成冰,可将玉真诀炼至第三重?” “恩,孩儿曾听爹爹说我已到第三重,难道大伯用的玉真诀?”计雪然冰雪聪明,脑中猛然想到。 修明闻言连连点头,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玉刀一脉的玉真诀博大精深,勿说是捕鱼,若修儿你能炼至第八重,便能像大伯这般独步天下,哈哈哈...”修明得意过头,又有些巅狂。 计雪然听得修明仍叫自己修儿,有些无奈,但也不敢多言,道:“大伯,你教教孩儿,怎用玉真诀捕鱼!” “好!我来教你!”修明拉起计雪然,走到河边,修明伸出左手,伸入水中,口中道:“玉真诀中,有搜神之法,先用真气搜寻水中迹象,只要有鱼儿靠近,运起寒冰真气从指中发去,便可如刀刃将鱼击死,如是简单,你来试下。” 计雪然有些为难,他虽从小便修行玉真诀,口诀也熟记于心,但那搜神之术却从未尝试,计文泽也未传授于他。计雪然知修明疯癫异常,又不敢拒绝,只好硬起头皮,将双手齐入水中,眼睛却紧盯着水面,试图看到水中的鱼儿。 河水流动,三刻过后,计雪然额上挤出冷汗,这河水青绿不晰,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水中鱼儿,他余光小心瞄了下修明,修明一脸潮红,似要发火,计雪然不知所措,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要你用神识搜寻水鱼,你总往河里看什么,师弟是怎教你的!”修明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喝。 计雪然心中委屈,有些抽噎道:“大伯,爹爹从未教过孩儿,孩儿只知口诀,并不会运用。” 修明绷着脸,又骂道:“文泽这混蛋,怎这般大意,要我玉刀一脉绝后么!也罢,我来教你。”计雪然见修明并不对自己发怒,稍稍放心,点了点头。 修明伸出左手,轻轻贴在河面,讲道:“口诀不用也罢,你听好。玉真诀练至第二重,真气便可在体内四处游走,你将真气聚在手心,再将手中真气轻轻传入水中,你内力越强,便传的越远,越广。” 计雪然若有所思,又问道:“若那样,水不就凝聚成冰了吗?” 修明瞄了一眼,又道:“待我说完,恩,聚水成冰用的是寒冰真气,而搜神之术,则用的是真气神识,二者虽为一体,但却不尽相同,你可明白?”计雪然听得模糊,点点头,还未张口,修明又道:“至于如何用这神识么,却是要看你的天赋了,你将真气聚于手中,慢慢散发出去,入水之时,不要挤着入水,而是顺着入水,这般便可感知水中事物的波动了,修儿,你来试试!” 计雪然天赋极高,又生来聪慧,隐约明白了些要领。他将右手深入水中,暗暗运起了真气,他这些时日未曾练习,生疏了许多,良久,手中才提起一丝真气。他将真气缓缓发出,河水流淌过手边,手上立即凝上一层冰晶,他谨记修明的话,要顺着河水发散真气,又将速度放慢几分,但冰晶却是越结越厚,眼看便要凝上水面。 “真气要流散出来,才是神识,你现在只是放慢了速度,可真气却是冲出,还是那寒冰真气,这般是没用的。”修明悠悠道来,倒真像个得道的名师。计雪然听修明提醒,长舒了口气,又发出真气,这次水中冰晶还是增厚,但明显要少了许多,计雪然脑中漆黑一片,感觉手中藏有乾坤,好比佛家一沙一世界。这感知只停留半刻,随即消失,计雪然猛然睁开眼睛,修明正微笑的望着他,那笑容,与常人无异。 “不错,第一次便能感知神识,天赋不下师弟,哈哈哈,有朝一日,你定将超越我师兄弟!哈哈哈!”修明放声大笑,不再矜持。 计雪然纳闷,自己虽是瞬间感到一方须弥世界,但根本就未成功,怎这疯大伯好似知道的一清二楚,却来夸自己,问道:“大伯,孩儿愚笨,根本就未感知到鱼儿。” 修明停下朗笑,抚摸了下计雪然的头,又道:“无妨无妨,我与你爹首次练习之时,根本毫无头绪,而你一下便能感知神识世界,这天赋天下仅有,修儿不要多说了,先吃了烤鱼,大伯再好好教你,来!” 计雪然听言激动之情油然而出,脸上挂满了微笑,高兴道:“恩,待孩儿吃饱了,再好好练习,定不辜负大伯的心意!” “哈哈哈哈,好修儿!”修明仰天长笑,瀑布之音虽响躁方圆,但修明的笑声更胜,那豪放的傲笑,回荡在整个山林。 一连几日,二人在河边居住修行,这三日并未白过,计雪然已可用真气感知河中世界,修明为此十分癫狂。可计雪然到底是孩童心性,每到晚上便思念其父,修明本就是个粗暴男子,又神智巅疯,耐不住孩童的吵闹,终于答应下来要送计雪然回家。 午饭过后,计雪然迫不及待,忙问道:“大伯,你我何时出发?时辰不早了。” 修明不耐烦道:“这便走,你怎像个女娃,这般扭捏,待我见了师弟,定要好好教训他!” 计雪然干笑两声,又道:“大伯,我们怎么回去呢?” “我背着你,两天便可到!”修明站起身来,将背后破布包裹之物转到胸前。 计雪然闻言,心中有数,这位疯大伯恐又要一路狂奔,他心中不愿,道:“大伯,您为何不御物飞行呢?您胸前那布中是什么兵刃?” 谁知这平常一问,却触动了修明的怒火,他瞪着双眼,咆哮道:“怎的!老子跑的慢吗?别说是你,就是孔雀谷的小子们也不敢跟老子比快,大言不惭!” 计雪然心慌不解,不知修明怎又误解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大伯您误会了,孩儿没有那个意思,您跑的比爹爹飞的都快,我只是怕林中草木划破衣服才想起飞行的,大伯不要生气…” 修明听计雪然解释,脸色稍稍好转,又道:“那还差不多,在天上飞来飞去有什么好?一个不小心便暴露了身形,再说,我脉宝刀乃是神器之物!怎可踏在脚底!”说罢修明抚摸了下胸前之物,极是爱怜。计雪然听的明白,脑中忽的记起父亲计文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刈邪出,天下乱,神佛灭,妖魔现。”这十二字便是形容一把神器古刀,乃玉刀一脉传世宝刀,刈邪。刈邪宝刀虽是玉刀一脉的宝物,但数百年间未曾有人打开过外衣一睹宝刀面目,修家先祖有遗,刈邪现世之时,也便是天下大乱之日。但刈邪早已失传多年,不想一直跟随修明身边,此时见修明几句感叹,那怀中之物便定是传说中的刈邪古刀。 计雪然好奇之下,小心问道:“大伯,这布中包裹之物,可是刈邪古刀?” 修明听计雪然问道,眼神中立显痴狂,他手掌紧握古刀,微微发抖,情绪已非常激动,口中跟着念道:“没错,这便是我玉刀一脉的传世宝刀,刈邪!”修明顿了顿,抬头望了望天上。 计雪然点了点头,并没感到吃惊,修明声音又自传来:“修儿,宝刀久未出世,待你将玉真诀练至第九重,大伯便将宝刀传赠与你,届时,宝刀或许就能为你出世,这天下,你就是第一人!” 修明全身发抖,激动的已有些失控。计雪然却也有些痴了,他知这古刀的重要,也许这么一来,玉刀一脉的担子,最终都会落到他的肩上。计雪然年幼的脸上露出微笑,眼中放出一丝坚毅的神色,轻声慢道:“大伯,爹爹,雪然定会有成功那天!”瀑布之下,场面虽安静,二人心中却澎湃不已,一时三刻之后,只剩下那团刚刚熄灭的篝火。 不知几时,天空一道黑影闪入山林,一矮胖和尚站在河边,手中拿着一口坏了的铁锅,正是那初六和尚。初六走到火堆旁边,伸手摸了摸木炭,“还热着,应没走远。”初六口中嘟囔,御起铁锅,消失在西方天际。 第24章 至明王寺 ,这乱葬岗足有方圆十里之大,竟也不知哪来这么多无名碑墓。计雪然心中害怕至极,丝丝阴风也不曾停歇,直直拂过他的幼体,远方的狼啸传来,更令计雪然毛骨悚然。这孩童不敢挪动身体,只得站在原地,眼睛不时的瞄着四方。 夜半三更在这乱葬岗待上一刻便就是种煎熬,计雪然这年幼孩童已经独自静等了半个时辰,虽一直无事,但计雪然已被这群坟夜景吓得快要崩溃,内心的恐惧让这孩童双腿发软,肚中莫名的酸楚,竟是被吓的。癫疯修明也不知到底如何,一直未归。计雪然内心再无法安静,也不顾自己身在群坟之中,撒腿便往岗南跑去。计雪然拼命狂奔,本意往南方跑去,但慌乱之余,早已迷失方向,偌大了坟场中,一个孩童在胡乱狂奔,良久,计雪然脚下踩空,趴在了一处小坟墓上,他无力的抬头,只见坟墓的另一端露出一个脑袋,与他不到三寸。 “啊!”计雪然一声尖叫,眼前一黑,晕厥过去。那脑袋伸出,一矮胖和尚竟从坟后走出,他摸摸脑袋,抱起计雪然,向北方走去,不久,乱葬岗处两道黄光闪过,两怪异之人急入众坟之中,仿佛在寻找什么。天上明月依旧皎洁,月下空寂,只有两人不知为何焦躁,阴风吹过,除却这些碑墓,再无他物。 黎明,天还未大亮,白色的烟雾弥散在树林间,身在其中,根本无法辨清方向。计雪然神色慌张,胡乱的跑着,良久,这年幼儿童再也没了力气,他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这时,计雪然眼前迷雾消散,一人影渐渐清晰现出。他慌忙站起,忍不住后退,可还没转过身体,自那人影处传来一丝熟悉的声响,计雪然听到,顿时心血澎湃。 “雪然,我是爹爹…” 计雪然听得真楚,那正是计文泽的声音,计雪然大喜过望,急往前方人影处跑去,大声喊道:“爹爹,你在哪?快出来啊,孩儿想你!” “孩子,在那里不要走,天下只有那里才安全,记住爹爹的话,只能呆在那里…”计文泽的声音隐隐约约,仿佛越来越远。 计雪然追不上人影,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他大急道:“爹爹!您不要离开孩儿,孩儿害怕,爹…” 四方烟雾又弥散开来,眼看便要将那人影吞噬,计雪然哭声大叫:“爹爹,您别走,爹爹!” “孩子,记住爹的话,哪里都不要去,更别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记住,记住…”声音最后传至计雪然耳边时已如蚊蝇嗡鸣,那人影也彻底消失在烟雾之中。计雪然大声哭喊,却无济于事,他疾气攻心,眼前一黑,又不省人事。 “小施主,小施主?”一慈祥声音在计雪然耳边徘徊,他双眼缓缓睁开,只见自己躺在床上,面前一白眉老僧,双目深邃,面容外露悲怜之色。计雪然坐起身来,头痛不已,不解问道:“老爷爷,这是哪里?你可曾见到我爹爹?” 老僧微微一笑,还未说话,身后闪出一人,那人呆头呆脑,望着计雪然傻笑,计雪然见到此人,放声大叫:“初六哥哥!” 僧人正是和尚初六,他走到床边,摸了摸脑袋,傻笑道:“雪然,你可算醒了,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师父,化黎禅师。”计雪然瞪大眼睛,望着白眉老僧,不想一觉醒来,竟见到了这大悲一脉的佛祖,他赶忙掀起被子,欲起身行礼。 化黎伸手阻止,笑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如此,你远道而来,乃是贵客,还是先歇息的好。” 计雪然闻对方称自己为客,立刻观望四周,这房间不大,满是檀香,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卷轴,一人多高的“悲”字印在中间,他隐约感到,这正是那佛门圣地。 “化黎爷爷,这里是?” 初六傻笑一声,道:“雪然你应猜到,这便是明王寺!” 化黎也笑道:“小施主,初六将你带回时你就已昏迷过去,现在让初六给你说下事情原委吧。” 初六闻言,开口道:“当日我掉入河中,昏迷过去,幸好我佛慈悲,我被一渔民救起,之后我又返回河边,却不见你们,我一路搜寻,最后在一坟岗中找到你,谁知你一见我便晕了过去,我见只有你一人,就赶忙趁机将你带了回来,你这一睡便是两日啊!” 计雪然满头疑问,又问道:“怎会如此?我记得我是在一迷雾中,还见到了爹爹,对了初六哥哥,你可见到了我爹爹?” 初六摸了摸脑袋,奇怪道:“雪然你是不是迷糊了,我却是在坟岗中遇见的你,也未见到令尊啊。” 二人一时口词不对,化黎这时笑笑,道:“初六你生性憨厚,让为师来说吧。” 初六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师傅。” “小施主,请恕老衲无礼,刚才你未醒来时,口中喊出许多话语,老衲听出仿佛是与人对话,后你眼泪浸出,便自醒来,老衲猜想,小施主是否将梦境融入了现实?” 计雪然听言有些迟疑,他能感觉到,脸上的泪水还是湿的,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莫非真的只是梦境?计雪然思念父亲,又暗自伤神。初六愚笨,不懂儿女事故,而化黎乃百岁佛尊,一看便知,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小施主,我佛慈悲,想你与令尊只是一时失散,不久定会团聚,我刚才为你把脉,你脉象紊乱,似这几日思绪愁劳所致,今日好生歇息,待明日,我会带你去见化善师弟。” 计雪然听得化黎劝告,也静下心来,想起了正事,刚要谢道,忽记起一人,忙问道:“多谢神僧爷爷了,我还有一事想问初六哥哥。” 化黎点点头道:“小施主请说便是,不必拘礼。” “恩,初六哥哥,你可见到过我大伯?呃…便是那打伤你的疯子。” 计雪然挂念修明,试探的问道。初六一脸茫然,道:“没有,若是见了,恐怕就不能将你带回寺中了,那疯癫施主怎是你大伯?”化黎早就听初六提过此人,此时竟得知那人是这孩童的大伯,也有些奇怪,静待计雪然的回答。 计雪然努力点头,答道:“恩,后来他将我掳走,途中我才知道,他便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大伯,是我爹爹的师兄!”初六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口中长长哦了一下。 化黎却紧锁眉头,脑中回想着江湖上的各个独臂高人,但怎也想不起来,问道:“小施主,恕老衲多事,请问令尊高姓大名?” “恩?”这下却让计雪然为难了,这本是他的禁忌,但一想这里是明王寺,到处都是修行高深的佛家僧人,想来也无事,便欲开口,可梦中情形又出现在脑中,计文泽的话一遍遍在他脑中流过,计雪然一时沉默不语,心中矛盾至极。化黎看出计雪然似有难言之隐,顺道:“无妨无妨,小施主不必惊慌,老衲只是随口一问,失礼了,阿弥陀佛!” 计雪然长喘了口气,心下一舒,道:“神僧爷爷,我叫计雪然,我爹爹叫计文泽。” 初六闻言,小眼瞪得奇大,口张满月,大声道:“令尊竟是刀尊玉郎,计施主!” 化黎那古井般的脸上也有些动容,叹道:“不想小施主竟是刀尊之子,失敬失敬。”化黎说完,回想起计雪然口中的大伯,空邃的双眼忽微微张开,又道:“小施主,你大伯,莫非姓修,单名一个明字?” 这次到轮到计雪然吃惊,道:“神僧爷爷明鉴,我大伯正是叫修明。” “阿弥陀佛!不想修明施主杳无音讯一十四年,如今仍活在人世,真乃天怜英才!” 化黎慢慢道来,初六呆傻的望着化黎,痴声道:“阿弥陀佛,难怪那人修行如此深厚,原来是他,雪然,他怎会与你分离?” 计雪然没想到这二人竟都知晓修明此人,将与修明在一起的几日之事徐徐道来,直到最后说到蝠妖怨溪,化黎禅师才叹道:“世间事事无常,那蝠妖竟也活在人世,唉…天下又要不太平了啊!”化黎五官紧凑,面上悲痛之色至极,身旁初六也仿佛受到感染,左右摇头。 计雪然听的有些糊涂,但隐约感觉似有大事将要发生,于是便问:“怎么了,那怨溪很厉害么?我大伯不会有事吧?” 初六还没反应过来,化黎已抢先答道:“小施主无需着急,修明施主修行深厚,想不会有事,我见你也累了,无论何事,待明日再说吧。初六,若小施主寂寞,你可带小施主四处闲游一番。计小施主,老衲告辞!” 计雪然虽还有疑问,但化黎老僧说完话语,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只留下那呆头呆脑的初六。计雪然此时头痛已减轻不少,肚中也不感饥饿,想起刚才化黎的话语,心中倒想出去转转,也观赏一下这明王寺的风景。 “初六哥哥,你有时间么?我想出去看看。” 初六闻言,反倒有些奇怪问道:“呃,雪然,你不饿么?我为你准备了些斋菜。” 计雪然感到好笑,这初六怪不得身材庸胖,原来竟这般恋吃,但他也知初六好心,笑道:“多谢初六哥哥了,雪然不饿,只想出去走走,听爹爹说,明王寺大的很呢!” 初六干脆应道:“好,咱们走!”计雪然下床起来,穿上鞋子与初六走出房外。 第25章 苍松之泪 二人刚出房屋,一阵清风吹来,掀起了计雪然的刘海儿,一时满身的轻松让他长舒了口气。房外正前方,一棵歪斜古松矗立在那里,那古松深绿少枝,给人一种古稀老人的感觉。古松彷佛弯着腰,望尽天下苍生,计雪然心生一丝莫名悲凉,难受不已,但总却无法将视线离开,一时间愣了神。初六见计雪然呆在原地,并不感奇怪,他轻拍一下计雪然,手中真气传进雪然体内。计雪然清醒过来,一股热气自他心中流过。 “怎么回事?刚才…”计雪然眼露迷茫,却不知该问些什么。初六长叹了口气,愚钝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天真,空隧的眼神中不知射出何种心思,那古松在风中摇摆了几下,又静了下来。 “这棵古松名为苍生,明王寺建寺祖师自千年前种下,之后历代首席每日坐在苍生古松下念诵佛悲经文,经沧桑的洗礼,这古松已通天道,每每天下黎民疾苦繁多之时,这古松都会有如此之态,常人看来,都不免唤起心中的悲凉。如今,天下又要大乱,谁又能化解这苍生之痛?善哉善哉!” 计雪然听的真楚,一言不发,他不想再看那苍生古松,总觉心中一丝奇怪的感觉能被这古松唤起,也许多年之后,他还会与这古松相见。二人静守片刻,向西侧走去,一路上僧人甚少,计雪然从初六口中得知,明王寺收徒,首要看人之初性,属大悲之人少之甚少,故之如今,这大悲脉上下,足不到十人。 大约半个时辰,二人走了个遍,整个大悲席院倒也不大,但人少房稀,根本无法想象出这是天下佛家圣地明王寺中的一脉席地,计雪然开口询问道:“初六哥哥,其他三院在什么地方呢?” 初六仿佛一直没有从古松处回转起来,有些缓慢的答道:“波印山方圆占地不是很大,但有几个山峰却是人间顶峰,其中为普迦和沙擖为尊,大慈大悲两脉居于普迦峰,大智大愚两脉居于沙擖,现在我二人所在便是普迦峰,自后门有条小道,向上行约百丈,便是大慈院。” 想不到这四脉还不在同一座山上,计雪然又问:“那沙擖峰在什么地方呢?” 初六闻言,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口中慢道:“呵呵,沙擖在何处,却说不清,明日你便可见!”计雪然挠了挠脑袋,这平日里憨厚的初六,今日竟然也装起了高深,计雪然望着初六,忍不住笑开。 天边云彩白净,几只白鹤从云际中游出,望着那波印山下的一草一木,白鹤似忘了摆翅,阵阵清风吹散白云,天空又重归空旷,只有山上才能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却不知这纯真的声音还能传到几时。 翌日,计雪然还在睡梦之中,一阵钟鸣声传来,本应沉闷的声音却异常清脆的回荡在整个波印山上下,连山下的村庄中都能清楚的听到那浑厚的佛音。计雪然渐渐醒来,睁眼望去,外面天色还只是微亮,这明王寺的和尚们倒勤奋的紧。 “咦?雪然,你这么早便醒了?”初六从门中进来,手中托着一个盘子,中摆放着几块糕点。 计雪然睡眼朦胧,见初六进来,懒声道:“初六哥哥,你们都是起这么早的么?我还没睡够呢。” 初六傻笑道:“我自上山至今二十余年,每日都是要在钟声之前便起床的,这钟声是催促师兄弟们要勿忘修行身心,是醒神钟,你不必理会,多些休息便是,这是些糕点,待饿了便食用,我还要去听师父讲经。”计雪然迷糊的听着,听到初六要走,便一头栽在床头,又要去见周公。 计雪然躺下不久,本十分困乏,但如何也无法入梦,他辗转反侧,脑中又回想起与修明在一起的日子,不知怎的,修明教诲自己的情形如皮影戏般一股脑的呈现在脑海中。 “修儿,你记住,每日里日月交替之时便是阴阳相融时,那时天地日月精华充沛,灵气逼人,乃是修行玉真诀最好的时机,你要每日里勤加练习,不久便能为阿茹报仇!” “娘!”计雪然睁着双眼,心中一股气焰上涌,破口喊道。他此时清醒无比,望了望窗外,新日好像还没升起,这不就是那阴阳相融之时?计雪然铭记修明的教导,加之念母心切的驱使,他坐起身来,欲修炼玉真诀。 计雪然年仅十三,但在计文泽的教导下,已经修行数年,以他如今的内力,就是遇见打家劫舍的土匪,也能自保。计雪然幼小的身体盘坐在床上,放松了神识,自丹田处运起丝丝真气。一股热流游走,在他全身游了个遍,舒适感充斥了全身,仿佛在奔跑了百里之后,忽的躺下歇息一般。 修行玉真诀,最忌讳的便是隔日停歇,计雪然几日来总是中间停歇,如今修炼,难免生疏许多。他没练多久,体内真气已经有耗尽之色,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汗水。过了几刻,计雪然停下修行,喘着粗气,心道,先前修行从未这般劳累,看样子以后还要勤加练习。计雪然擦了擦汗,脑袋无意间转向了墙上,那大大的“悲”字清晰醒目,他不知为何,心中一丝奇妙的感觉总驱使着自己望着这张大字。 没过多久,奇异之事发生,计雪然体内原本安静下来的真气竟自行游动开来,先前的劳累也消失不见,他并没有大为惊叹,反之却重新坐下,很快便入定下来。计雪然紧闭双眼,脑中漆黑一片,他体内真气四散,床单上结满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还有不知多少真气,散在他周身,消失不见。黑暗中,丝丝光芒照来,周边似乎不再黑暗,种种景物仿佛都现出了形状。计雪然心中一荡,那黑暗正是真气神识所探索到得,原本在水中感知鱼儿都有些困难,如今竟奇迹般的能隔空感知实物,也不知自己修行的玉真诀提升了多少。 丝丝亮光将黑暗渐渐照亮,计雪然虽闭着双眼,但能清楚的知道各种物品的位置,这时,他加大了真气的力度,但不敢加快,神识慢慢扩散,不久已出了房门。房外空旷无比,计雪然并没感到什么,可不出一刻,黑暗中青光大现,计雪然用力感知,却怎么也无法探清那是何物。股股青光照在黑暗中计雪然的身上,计雪然这时如一口无底的黑洞,将青光全都吸进了身体。妖物修行,往往是吸取日月精华,人类修行也有如此,而计雪然也不知那青光是何物,便照单全收,凭得鲁莽。 “呃…”阵阵麻痛从五脏传来,但却麻痛的让人舒适,计雪然被这麻痛一激,更加放肆的吸收,仿佛待哺婴儿,拼命的吮吸母乳般贪婪。不知何时,计雪然好像也不知所以,自己的身体已经走下床来,他闭着双眼,径自走出房间,凭的,就是神识中那一团奇异的青光。 黑暗之中,青光越来越大,计雪然吸收的青光也愈发多了。终于,计雪然来到了那青光之前,但还是不能看清那到底是何物,这时他宛如换了一副身体,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四处游走,若有外人在场,定会被他吓到,晨光之下,计雪然的周身泛着隐约青光,怪异无比。 那青光也并不是天上日月,时间一长,光芒清淡了许多,久而久之,除却上方一九寸长的光线依然放亮,其他已经散去消尽。计雪然体内也膨胀许多,他心中一直平静,这时没了青光反倒有丝不舍,忽然,天上那丝青光如失了重心,掉落下来,计雪然感知到,双手不由伸出,准确的接住了那道光线。 计雪然修行浅薄,分神之余,真气也断开,脑中神识世界顿时漆黑一片,全都消散不见。此刻,那双美目终于缓缓睁开,眼前景象,让这年幼孩童愣在当场。古松苍生在风中摇摆几下,已然不动,那青光便是这古松所发,而手中,却是九寸长的一条松枝。计雪然惊讶无比,明王寺虽然名扬天下,但却不知还有这般奇妙之物。 “小施主。”不知何时,化黎禅师已站在计雪然身后,计雪然正在愣神,被这一叫,倒是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见是化黎禅师,心中有些矛盾,刚才自己所经之事,不知是相告还是隐瞒。 “禅师爷爷,您怎没在坐禅?”计雪然不失礼貌,客气问道。 化黎面上无光,点点头道:“醒神钟早在三个时辰之前便已收声,此时已是晌午了。” “啊?”计雪然大吃一惊,他四顾相望,果见天上太阳已至头顶,不想自己稍一入定,竟过了这么长时间,此时又怕化黎问起,不知如何接下话语。化黎望着计雪然手中之物,空隧的眼中再次露出悲伤地感情,幽幽问道:“小施主,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计雪然听言,虽内心矛盾,但这一问题却问答无妨,便道:“这是古松上掉下的松枝,禅师爷爷,怎么了?” 化黎摇摇头,走过计雪然身边,面对着古松,深叹了口气。良久,化黎声音传来:“四百年了,古松又落泪了,小施主,你不易啊!” 计雪然有些糊涂,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四百年,古松怎又会流泪,这与自己又有何干系?一切一切仿佛都那么莫名其妙,计雪然脑中凌乱,问道:“禅师爷爷,您说的什么意思,雪然不懂。” 化黎没有转身,那苍凉的声音隔了好久才至:“阿弥陀佛,天意如此,小施主,你尚且年幼,还不必所知,待你到初六年纪,自然便明白了。” 计雪然依旧糊涂,抓耳挠腮一番,实不知说什么,忽闻肚中一阵怪叫,才感到饥饿,于是便道:“禅师爷爷,雪然饿了,可否用膳?” 老和尚转过头来,苍松之下,那老人似乎又瘦弱几分,他望着计雪然,慈爱道:“老衲糊涂了,倒忘了小施主还未用膳,东房已准备了斋菜,初六在那边等着小施主,你请便即可,不必拘束,老衲随后便到。” 计雪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急忙应诺了一声,向东房走去。望着计雪然那幼小的身影消失在角落中,化黎禅师深深叹了口气,口中念道:“我佛慈悲,苦命的孩儿…” 第26章 相会神僧 午饭过后,初六带计雪然来到大殿中,化黎禅师早已在此等候,计雪然摸了摸手中书信,若有所思的走去。 化黎转过身来,首先开口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老衲曾闻初六所讲,你与孔雀谷尹谷主有救命之恩,他此次派你前来,可另有交代?” 计雪然忙到:“禅师爷爷言重了,我与尹叔叔不过是一面之缘,哪谈得上什么救命之恩,只是尹叔叔见我可怜,欲送我回山庄罢了,但尹叔叔被人下了毒,不能亲自相送,只好让我来明王寺找化善大师,劳烦化善神僧送我回去。这里还有尹叔叔的信笺。”计雪然还担心化黎不信,忙拿出信笺。 化黎乃得道高僧,他历经沧桑,所经之事多不胜数,一眼便看出计雪然毫无隐瞒,但他心思缜密,所想之事甚多,但似乎多有顾忌,问道:“小施主,信笺你先行保管便是,老衲信得过你。不过化善师弟闭关已久,若要见师弟,还需得方丈师兄应允。” 计雪然有些沮丧,不想世事竟然这般巧合,但听说要见方丈,心中不免一阵悸动。他虽尚且年幼,可明王金身名扬天下,那化真禅师又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计雪然对这还是熟知的。得知自己很快便能见到化真禅师,计雪然实为激动。 化黎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又道:“小施主,我们这便去大智院见方丈师兄吧,初六,你来带着小施主。”计雪然连连点头,随二人朝殿外走去。 殿外,初六手中不知何时又拿来那口黑铁大锅。计雪然不解问道:“初六哥哥,去沙擖峰还要飞去么?” 初六表情自然,道:“那是当然,沙擖高余千丈,若是走去,不知要走几日,自当是飞去。”计雪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转首望向化黎禅师,化黎禅师负手而立,并无御器。 “禅师爷爷,您御何物?” 化黎叹了口气,幽幽道:“万物皆有生灵,便是一草一木也应有自己的生存之法,我怎能强御他物,踏于脚下,善哉善哉,老衲不御物器足有四十年了。” 计雪然心灵一震,原本自己理解的大悲,便是愤世嫉俗,为天下苍生的存亡而喜怒,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大悲一脉的首席竟做到如此地步,实乃悲到极致。这时初六傻笑一声,道:“雪然,你有所不知,师傅不必动身前去,神识一到你便知道原委。计雪然满腹疑问,但也没再问下去。初六二人踏上铁锅越空飞去。 不出片刻,二人已完全飞离普迦峰。计雪然最爱在空中驰骋,穿过云彩,雾气打湿了他的脸颊。回首望去,整个普迦峰隐隐约约,在雾中若隐若现。在他脚下,云烟缭绕,但满山青木却还是鲜明无比,计雪然定睛观去,青绿之中,隐有金光泛出,不愧为佛家圣地。 “雪然,到沙擖了。”初六开口,计雪然立刻回首,向前方远处望去。只见前方云雾之中,一高大山影矗立在云中。向上望去,竟看不到尽头。又过片刻,山峰已清晰呈现在眼前。沙擖峰似乎比普迦峰宽广许多,山上林木也更加葱郁。 内心满怀激动,计雪然稳稳落在地上,前方一十丈长的石梯,大门微微张开,几个僧弥正在扫地,见到初六,都停下手中扫把,纷纷行礼道:“初六师兄!”其中一人走出问道:“师兄已有多日未来,今日可有要事?” 初六反礼道:“师弟无需多礼,我奉师父之命,有要事来拜见方丈师伯,不知师伯现下可有空闲?” 那僧弥望了计雪然一眼,答道:“方丈师伯刚用完膳,还未入定,师兄来的正是时候!” 初六闻言傻傻一笑,道:“有劳师弟了,我们这便去见方丈师伯。” “师兄请便。” 计雪然随初六走上台阶,只见大门之上一块牌匾,上有“明王大智”四个大字。计雪然见到,问:“初六哥哥,方丈是大智一脉的?” 初六也望了眼牌匾,道:“不尽然也。方丈师伯身出大智脉,但他身兼四家之性,实属罕见,之后师伯在四脉逐一修行最终修成明王金身。自师伯接任了方丈一位,便居于了原脉。” 计雪然不懂其中厉害,反问道:“身兼四家之性,很罕见么?” 初六瞪着双眼,煞有介事的道:“岂能说是罕见,千年来,明王寺只出了两位这样的人才,第一位自当是建寺祖师,灵华祖师,另一位便是方丈师伯。你说这岂不是千年一出。”计雪然听完才知这方丈实为不易,不免又对他生出几分崇敬之色。 一路上,二人所见僧人甚多,但大多都对初六客气有加。计雪然虽心有奇怪,但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询问。行走片刻,一方小潭映入眼帘。小潭不大,大约半亩左右,计雪然走到小潭边,放眼望去,潭水翠绿,阳光照下,层层绿光反射,映在计雪然的小脸上。 计雪然靠近潭水,心生一股奇异的感觉,总有丝熟悉感,但却说不上来。他一时愣神,初六在身旁奇怪,正欲唤醒雪然,一只枯手搭在他的肩膀,及时阻止了他,初六一回头,连忙做礼,只见对方是一干瘦老僧,他摇了摇头,初六明白意思,噤声回望。 计雪然此时深吸了口气,双眼不由缓缓闭上,他体内热力翻滚,不知为何,总感觉清潭中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呼唤着体内的真气。身旁几人这时脸上忽现惊讶表情,此时的计雪然周身又现起青光,其中还夹杂着浅蓝的寒色。老僧轻点了点头,嘴角上翘,微微一笑。 计雪然体内两股气流互相交错,但却并不感难受。他神识自行探出,往水下渗去,这原本试探性的一探却意外的看清了水底之景。清潭之下,大小各异,布满了圆润的玉石,那丝丝怪气,便是自玉石发出。 “平安玉?”计雪然见了玉石,第一便想到了这三个字。计雪然神识四散,周身之物渐渐映入心帘,当神识扫过身后之时,他发现除却初六,又多有几人,这才发现自己愣神良久,赶忙静下心来,使体内真气平静下来。 初六见计雪然身上光芒散去,急忙过来,问道:“雪然,你没事吧,刚才你…” “初六。”老僧打断初六的话语,对初六摇了摇头。计雪然不知这是何人,有些拘谨,轻声问道:“初六哥哥,这位是?” 初六连忙道:“雪然,快点拜见师伯。” 计雪然闻言大惊,不料自己竟这般与化真相遇,急忙拜道:“原来是方丈爷爷,雪然失礼了!” 化真禅师相貌与十三年前没什么变化,但常人看到,总有种想要拜服的感觉,可见他佛法又精深更甚。他见计雪然礼貌,也露出欢喜,道:“小施主不必如此拘谨,我与诸葛庄主乃是故交,不知他与令尊如今可好?” 计雪然不想神僧如此和蔼,顿时放开许多,答道:“多谢神僧爷爷挂念,舅公身体很好,爹爹…爹爹应该也没事的。” 化真恩了一声,观摩计雪然片刻,又道:“如此甚好,小施主,你的来意我师弟化黎已和我详谈,我们进去说罢。”化真伸手一摆,径自走去,计雪然望了望初六,初六点点头,二人也跟去。进入大堂,堂中两旁整齐站立着十八罗汉的金身铜像,前方正中央,一东来弥勒尊王佛金身巨像安坐台上,望着这些威严的巨像,彷佛真来到了传说中的大雷音寺。 第27章 明王真经 堂中没有桌椅,地上倒放有几个蒲团。化真坐在垫上,对几人说道:“都坐吧,小施主,来。” 初六和几个和尚卧膝而坐,计雪然也走到化真身旁,照别人坐下。化真见几人安顿,面向计雪然,慈声问道:“小施主,听师弟所言,你此次前来是受孔雀谷尹谷主所托?” 计雪然连忙点头,答道:“是的,尹叔叔还写了一封信笺,这便是,您看。”计雪然边说边动,拿出了那封书信。 化真恩了一声,接过了书信。书信从未拆开,里面一张白纸,满满一张黑字,化真看完书信,默不作声,初六见了化真不言语,还以为信中有异,也不顾礼节,直接问道:“师伯,尹谷主怎么说?” 计雪然心中也有些紧张,生怕信中没有交代,自己被人误会,此时化真折起信纸,和善道:“初六,你不必着急,听我道来。雪然小施主,尹施主可知你身份?” 计雪然有些尴尬,口吃道:“我…我并未告知尹叔叔。” “呵呵,你不必自责,原本这也实属应该,不过,尹谷主聪慧的很,他早就猜出了你的身份,只不过怕你担忧,一直不曾挑明罢了。”计雪然此时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感激,脑中都是尹芳竹的音容笑貌。 化真笑望计雪然,又道:“尹谷主信中说,一月前,他有要事离开孔雀谷,不巧途中偶遇旧敌,尹谷主生性善良,不想却因此中了对方的剧毒,多亏了半路遇见了计小施主,服下了方神医的仪鸾豆才得以保命。为报答小施主的救命之恩,尹谷主本想亲自送施主回卧龙山庄,但无奈身重剧毒未痊愈,强敌也身在暗处,只好派人将小施主送至蔽寺,托遣我师弟接手,将计小施主送回山庄。” 听着化真道来,计雪然虽不惊讶,但总有一份感激在心中澎湃。前方初六几人有些惊讶,一和尚年纪不大,似比初六年长几岁,他似乎最是吃惊,不禁问道:“师父,孔雀明王修行登峰造极,世间能让他失了体面的,难道是?” “唉…初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隐居世外,不可妄加猜测。” 那名为初水的和尚受用道:“弟子唐突了,善哉善哉。” 初六久不发言,此时开口道:“师伯,尹施主本是要雪然见化善师叔,可如今化善师叔闭关,该如何是好?” 化真呵呵一笑,道:“师弟闭关已久,近日也不会出关,不过无妨,计小施主乃刀尊之子,玉刀传人,与我寺本就有极大的渊源,我与诸葛庄主也是旧交,这等小事,老衲还能推脱不成?” 初六闻言脸上一红,忙道:“师伯,初六并无他意…” 化真不等初六解释,又笑道:“初六,师伯知你生性憨厚,怎会怪你?初字辈中,你与初水外出最多,为师便让你与初水一同,护送小施主回卧龙山庄,你看如何?” 化真言语一出,初六与计雪然欢喜非常。初六高兴道:“紧遵师伯吩咐,嘿嘿…” 计雪然更是高兴,连声谢道:“多谢方丈爷爷!雪然定会让爹爹好好来答谢的。” 化真面目和善,望了望二人,道:“你二人如此欣喜,老衲也宽心许多,时间不必太紧张,三日后你们再离开也不迟。” “恩,更好,我还想看看波印山的美景呢!” 化真点了点头,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盯起了初六,片刻后,问道:“初六,大愚佛像你可练过五重?” 身旁初水蓦地抬头,望向了初六,只见初六脸上傻笑,抓了抓后脑勺,答道“师伯看得准,我刚将大愚佛像练至第五重,但初六愚笨,还不会熟用。” 化真景然一笑:“阿弥陀佛,初六,你自小便身兼三脉之性,如今刚年过二十,便已将这三脉绝学学有所成,便是我寺祖师,也不遑多让啊,呵呵…” 初水叹了口气,也道:“师弟,你是我明王寺历代僧众中第三人,若你愚笨,岂不是说我们没用呢,呵呵…” 初六脑中打转,听得两个长辈赞扬,一时有些惊慌,连道:“师伯,师兄,你们别夸了,初六…初六不好意思了…嘿嘿!” 计雪然听化真与初水赞扬,难以置信,这看似愚笨的胖和尚,竟然身兼寺中三脉之长,日后定有所作为。 化真见初六窘迫,此时又道:“初六,你不可看低自己,日后你每过三日来这里一次,师伯要亲自教你。”初六听言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兴奋已写满脸上,而初水眼中,则充满了羡慕的神光。 “时间不早了,初六,早些回去吧,不过计小施主,老衲还有些疑问想要请教,可否先在大智院多呆几时,过会初水会送你回去。”化真眼中有丝难以察觉的神色,徐徐道来。 初六看了看计雪然,计雪然点点头,初六便道:“是,师伯。初水师兄,师弟告辞。” 初水回道:“师弟慢走。”没过几时,大殿中就剩下了计雪然和化真二人。 计雪然对化真印象极好,此时也并不拘谨,问道:“方丈爷爷,你有什么事情尽管问,雪然定会知无不言。” 化真满意的笑笑,道:“小施主,说来惭愧,本老衲不应过问,但老衲见你一人独处,总有些担心,不知令尊现在身在何处?” 计雪然想起父亲,脑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望着化真那慈祥的目光,总是撒不起谎来,但确实不清楚父亲在何处,面容有些僵硬,化真见此,道:“小施主,请恕老衲唐突,若不便直言也无妨。” “不是,方丈爷爷,其实,我也不知爹爹现下何处。”计雪然不想化真误会,急忙说出了口。 化真皱了下眉头,问道:“哦?这是何故?” 计雪然想,对方是修行界德高望重的高僧,不必再有任何隐瞒,于是便将自己离开卧龙山庄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就连随方化去未央宫也没有漏下。化真听着计雪然讲述,眉头越皱越紧,似乎预见什么大事般。当听到他遇到修明时,也如化黎当初一样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计雪然讲述完,殿中平静的出奇,良久,化真深深叹了口气,望着殿外,幽幽道:“百年之久了,又要大乱了,唉…” 计雪然紧张问道:“方丈爷爷,你知道爹爹在哪里么?他会不会有事?” 化真摇了摇头,摸着计雪然的脑袋,安慰道:“不必慌张,令尊世称刀尊,修行旷古,不会有事,老衲叹息的,是那蝠妖怨溪,唉…”虽如此说辞,但化真心中何想,谁又能知道,此时他腹中也是疑问重重,方化也是世间高手,怎会让计雪然这年幼儿童轻易甩去,但他乃得道高僧,怎能对这孩子提到,只得安慰。 计雪然仿佛欢喜异常,在他心中,化真就是神佛,他说的一定就是对的,若化真说计文泽没事,那父亲必将安然无恙。他急忙站起身来,打算行礼,这时一青色枝条从他怀中掉出,化真定睛一看,正是那苍生古松上的青松枝条。 计雪然见到,弯腰拾起,化真有丝惊奇的望着那枝条,问道:“苍生?” 计雪然捡起枝条,道:“咦,方丈爷爷怎看的出这是苍生古松上的枝条?” 化真面容严肃,望着计雪然,并没有答话,半晌,化真问道:“师弟,你看如何?” 计雪然四望八方,并没有见人,也不知化真与谁讲话。这时,一熟悉声音自四处传来:“师兄,我看没错,苍松已四百年没有此行了。” 计雪然转首,却怎也找不到说话之人,不禁问道:“方丈爷爷,这是化黎爷爷的声音,我怎没看见他人?” “恩,小施主有所不知,修行深厚至臻化,神识所到之处,便可传达意图,日后你便会领悟。”化真随口讲述,但眼神中还是惊讶之色。计雪然为此感到叹息,心想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练至此境。又过几刻,化真从坐垫上站起,正容对计雪然道:“小施主,请随老衲来,老衲让你看一样东西。” 计雪然也不知对方所言何故,站起身来,随化真向内房走去。二人从弥勒佛像右方小道中走进,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一漆黑的小屋。小屋中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油灯停放在角落中,计雪然来到此处,并不感害怕,反倒有种亲切感。化真关上木门,对计雪然讲到:“施主,请坐。”计雪然点了点头,坐在了垫子上,化真从一旁木柜中拿出个黑色小匣,也坐了下来。 计雪然望着那黑色小匣,内心深处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不禁问道:“方丈爷爷,这盒中是何物?” 化真眼望计雪然,道:“小施主,你闭上双眼,猜想一下。”计雪然虽有丝困惑,但还是照着吩咐,闭上了双眼,他刚一闭上眼睛,体内真气竟又如先前般自行运转起来,那种感觉,那么熟悉。他真气游走,还散发出不少,神识自然探游开来,原本黑暗的世界中慢慢明亮起来,他神识慢慢爬过黑匣,探伸进去。意料之外,那那黑匣之中竟看不清是何物,只一团青光,朦胧的闪着光芒。 “是苍生!”计雪然破口而出,这青光他太熟悉了。 化真大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枯手掀起盖子,露出了盒中之物,计雪然睁眼望去,只见那盒中一青色松条静静的躺着。化真拿出枝条,问道:“小施主,你神识世界中,可能看到此物?” 计雪然回答:“我只能看到这青色光芒,却看不清这具体是何物,应是雪然修行尚浅,还不能运用自如吧。” 化真摇摇头,叹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自谦,你如此年纪便能感知神识世界,实属不易,但你可知,就如我辈之人,根本无法看到此物,你竟能看到他的形状,此乃福缘啊!” 计雪然倒没有想到,奇问道:“这是为何?” 化真望着手中这节枝条,开始讲道:“千年之前,明王寺初落江湖之时,灵华祖师不知在何处得一灵种,种在了大悲院,那灵种每日吸取日月精华,又有大悲脉的大悲咒哺育,很快便显出与众不同,长成一株挺拔青松。八百年前,普迦山上巨石滑落,当巨石落至古松身时,古松忽然青光大现,巨石被青光照到,粉碎开来,从那以后,僧众才开始意识到,这古松不是凡物。之后,无数寺中前辈曾对苍生古松探视,但都发现,神识之下,根本看不到古松的影子。又过几百年,一代天骄诸葛天星做客敝寺,当时我师祖面悲请他来到苍生古松前,不想诸葛施主竟能有所感受,当时古松掉落一颗枝杈,诸葛施主说,这枝杈,是这古松的泪水,不久的将来人间必有疾苦。谁知不出三年,世间果如诸葛施主说中,妖族作乱,生灵涂炭,而接下那枝杈的诸葛施主,却是这世间的救世主。如今已过四百年,古松又落泪,看来,灾难不远了…” 计雪然听着化真讲述,虽还听不出自己与那古松的关联,但已知晓将来必有大事发生,不禁担心到:“那如何是好呢…” 化真将枝条放进盒中,对计雪然道:“有因必有果,善恶终有报。小施主,冥冥之中已有定数,会有救世主出世,为我等排忧解难的。”化真大有深意望着计雪然,计雪然年幼不懂,口中不知嘟嚷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化真从怀中拿出一本黄皮经书,对计雪然讲到:“小施主,老衲这里有一本佛经,你与我寺中古松有缘,如今便送与你,闲暇之时,可细细观读。” 计雪然接过佛经,虽对那佛经不感兴趣,但他很有礼数,还是道:“多谢方丈爷爷了,雪然定会好好观看经书的。” 化真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如此甚好,小施主切记,这经书乃我寺中佛经,还请务要借与别人观看。” 计雪然出身名门,自然懂得这些规矩,道:“那是自然,方丈爷爷放心吧。”计雪然眼中忽然一亮,仿佛想起什么事情,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方丈爷爷,雪然想给您要样东西,行么?” 化真有丝新奇,问道:“小施主索要何物?尽管开口便是。” 计雪然脑中闪过镖师曾将说过的话语,谨记那平安玉的作用,轻声道:“雪然怕再独自碰到妖怪,想请方丈爷爷送我一块平安玉自保。” 化真闻言,首次大度开怀道:“呵呵,小施主,你还有所不知,你身上这枝条,对上妖物,可足比得上一潭平安玉的功效啊,今后你只需将这枝条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计雪然忙又拿出那枝条,不曾想这九寸长的枝条竟有这般奇用,他连忙吹了吹枝条上的尘土,后又小心的放入了怀中,化真望着计雪然天真的面容,眼中满是深邃之色。没过几时,初水将计雪然送回了普迦峰。 黑暗小屋中,化黎声音又至:“师兄,你将明王真经都赠与他,莫非真的那样认为?” 化真波古不惊的脸上有些动容,幽幽道:“他说过,不会错,唉…希望这真经,能多保这孩子一条命啊!”良久,屋里再无声音。 第28章 恶人敛尸 计雪然回到大悲院,一连三日,每到傍晚或者凌晨,都会不由自主跑到苍生古松下修行。别看只是三日,计雪然内力暴增,话语中徒增了几分底气。短短三日很快便过去了,计雪然满怀激动,告别了寺中数人,踏上了回家的铁锅。 高天之上,两道身影跃离波印山,向西南方飞去,初六还是御着那口黑铁大锅,前面站着计雪然,二人身后,初水脚踏一土黄木棍,紧紧的跟着。此时天清气朗,计雪然心情更是舒畅万分,不管计文泽在不在山庄之中,计雪然从小在山庄长大,对卧龙山庄到底还是有很深感情。 因急切回家,计雪然一路之上并没有要求停歇观看美景,两个年轻的高僧修为深厚,不到一日之久,便已到川蜀边界。他们少入南方,对南方地界并不十分熟悉,此时也不知所到何处,计雪然虽长居南方,但他尚且年幼,能知多少?三人无奈,只得落下,四处打听。 三人怕影响到黎民百姓,在一野外落下,初水远望四方,道:“南方不远似有一小镇,我们去那里打听一下吧,正好我看计小施主也饿了吧。” 计雪然嘿嘿一笑,道:“初水哥哥说的是,雪然的确有些饿了,我们这便去吧。”初六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话,脸上似乎有些异样。 初水瞧见,知这师弟如此模样,必有事发生,忙问:“初六,何事?” 初六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师兄,我也不知,但总感觉有些不适,似乎哪里不对。” 初水望了望初六,无奈道:“一路小心,我想应无大事了,我们先去镇上吧。”初六不再言语,又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向南,不久便来到一小镇,可眼前镇中之景,令三人惊讶不已。只见镇上的房屋破烂,像被巨石砸过,百姓哭声一片,无数年长老人瘫坐在地,怀中抱着自己的儿女,那怀中男女口角溢血,眼看已死去多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怎会如此!”初六叹道,深深摇着头。初水也是如此,口中念叨了几句佛经,计雪然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竟愣在当场。 初水到底是大智脉的高徒,他念了几句佛经,立刻运作真气,审查四周,果然察觉到一丝邪气,那好像发自妖物之身,他沉声对初六道:“师弟,有妖气,看好小施主!”初六正自伤神,闻初水提醒,也神识游走一番,果也发现了妖气,他二话不说,赶忙将计雪然拉在了身旁,警戒的看着四周。 计雪然也听到初水提醒,心中一丝惶恐,紧紧的跟随在二人身间。三人慢慢的走到群人中,在一老妪前停下,那老妪怀中抱着一壮年汉子,身旁还躺着一中年女子,两人都是口吐黑血,似乎中毒而亡,初水深鞠一躬,轻声道:“阿弥陀佛,敢问这位施主,这里发生何事?” 老妪似哭了很久,已没了力气再哭,她见来了两个和尚,眼中不知哪来的泪水,又哭道:“两位师傅啊,老婆子求求你们了,我儿子和媳妇被妖怪害死,你们帮他们超度吧!老婆子给大师们磕头了!” 带着满脸泪水,那老妪已跪倒在地。初水和初六赶忙欠身扶起老妪,初水道:“老施主,超度亡魂乃我佛家分内之事,怎可让老人家如此大礼,但小僧不解,老人家口中妖怪是何等模样?” 此时人群都注意到三人,也集聚过来,想要和尚帮他们死去的亲人们超度,听得和尚问及妖怪,人们纷纷讲述开来。老妪抬起头来,似乎在回忆那妖怪,眼中神色充满了恐惧,半晌,她才道来:“大师有所不知,那妖怪身形巨大,站起来比平常土房还要大出一截,它口中能喷出黑气,我儿子和儿媳便被那黑雾笼住,这一眨眼的功夫,便没气了,可怜我年幼的孙儿啊!”说到此,老妪已泣不成声。计雪然听在心中,泪水也噙满了眼眶。 初六眼眉已成八字,一言不发,初水沉思片刻,又道:“老人家,不知那妖物成何模样?” 一小伙在一旁抢先道:“那妖怪像是条大蛇,雪白皮,双眼泛黄,似有似无,那妖怪极长,吐出的信子还是黑的,尾巴一扫便将房屋打坏,大师可知道那是何物?” 听此形容,初水似想到些什么,望了望初六,只见初六也正望着自己,口中不禁道:“蛟褫!”常人也许不曾听说,但他二人出自明王寺,自然熟知。蛟褫,相传当年洪荒之时,天界神龙因杀戮太重触犯天条,最终打落凡间,成了这蛟褫。虽这只是传说,但千年前在聚阴之地的确存在这种妖物,此物剧毒无比,飞天如龙,一旦修行有成,必将祸乱人间,当时江湖修真之士结众人之力铲除蛟褫,一时蛟褫绝迹人间,不想今日竟能见到这等妖物形迹,初六二人内心担忧不已,可正要安慰众人,不远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三人抬眼望去,远方人群中有几个蓝袍汉子,正在拖着一个尸体,一老年人跪在地上,拉扯着尸体,痛声哭喊。初六见状,立刻迈开脚步,朝那边走去,这时人群急忙将他阻拦下来,一壮年急道:“大师快停下,你们快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初六初水听得一头雾水,初水问道:“这位施主,从何道来?那些蓝袍人是何来历?” 一老者站出,道:“大师来自外乡,自然不知,那些人可是酆都三尸教的人,专门抢夺刚死去不久的尸体,他们定然得知镇里出了人命,抢来收尸的。” 刚才壮年汉子也道:“那三尸教的人横行霸道,残忍的很,并且不知为何,见到和尚便杀,两位大师傅赶快躲起来吧!” 计雪然听得心惊,他自然知道三尸教的名声,担忧的望了望初六。初六闻言,回首目视初水,二人明白,三尸教与妖族一般,最怕的便是明王寺的佛法,对佛家痛恨已久,但这些人竟光天化日之下夺人尸体,怎能任由他去。二人同时点了点头,不顾人群阻拦,疾速走去。计雪然被初六紧紧拉着,随着便走到了蓝袍人周边。初水向前一步,开口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位施主已驾鹤西行,还是应入土为安,几位施主,还望手下留人,善哉善哉!” 那几个蓝袍之人看到竟然有人阻止,不免一愣,回首望去,却是两个年轻和尚,这下倒惹怒了他们,一年轻人走出几步,大骂道:“哪来的秃驴!爷爷替别人收尸,关你何事,你这两个秃驴,可知爷爷是什么人!” 初六隐忍片刻,道:“阿弥陀佛,刚才听镇上施主说,阁下是酆都三尸教的高人。” “好个秃驴,平常和尚见了我三尸教的人,逃命都来不及,你二人倒好,还敢来多管爷爷的闲事,找死!”那年轻人又骂一声,拔出大刀向初六劈来。人群大惊,纷纷惊呼出声,计雪然虽知初六本领高深,但也有些担心,小手紧紧的抓着初六的衣襟。大刀银光闪烁,极是锋利,带着一股刃劲,眼看便要劈在了初六的头上。好个初六,他双手合十,一动不动,脑袋微微有层金光泛出,“崩”的一声,大刀砍在初六头上,应声而断,初六却丝毫无恙。镇上百姓目瞪口呆的望着初六,都忘记了刚才的悲伤,计雪然也深呼了口气,暗自放心。 那年轻人右手颤抖,瞪着手中的断刀,不禁后退几步。这时,他身后走出几人,年龄较大,一人络腮胡子,小心道:“好个和尚,修为倒是不低,但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对上我三尸教,可不是谁都能出头的!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初水也向前一步,礼到:“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小僧久闻三尸教大名,自佘教主接任掌教以来,贵教杀戮甚减,我等对佘教主可谓钦佩有佳,小僧自然不敢造次。” 那络腮汉子面上得意,笑了两声,又道:“恩,你二人也算有些见识,看在你知我教主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快快走吧!” 这时人群有丝嘈杂之声传来,初水笑笑,应道:“多谢施主大量,但还请施主放下这些尸体,我等超度完这些死去之人,便尽快离去。” “你!”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初水如此说辞,他青筋暴露,极是愤怒,他们本在民间作恶惯了,哪受过这等怠慢,此时再也不想顾忌,破口大骂:“死秃驴!老子本给你留条性命,可你却耍老子,你是那个寺院的,老子今天不仅要抽你的筋,还要拆了你的佛堂!”身后几人纷纷亮出兵器,随时准备扑身过来。 初六一动不动,但体内真气游走已久,就等那爆发一瞬了,初水面上微笑,也不动作,只是轻声道:“小僧法号初水,波印山明王寺,化真禅师坐下,若施主有何指教,还请勿吝。” 初水一自报家门,街上人群如炸了锅般,议论纷纷,那蓝袍几人脸上已难看至极,不想大话一出口,竟踢到了驴蹄子上,尤其那为首的汉子,他心中已打算如何逃跑,额上冷汗遮掩不住,频频流下。半晌,他磕绊道:“我说怎这般强硬,原来是明王寺的高僧!可这里是川蜀之地,阁下总不该管我三尸教的事吧,若等我教主赶来,恐怕二位佛爷不好交代吧。” 初水心中暗笑,这人不敢强硬,倒想吓唬自己,却是找错了人,但他到底是大智一脉的首徒,内心与世无争,于是道:“施主言重了,小僧只是想多积些功德,施主也是如此,还望施主看在我两派交好的份上,让与小僧,如何?” 那人见对方给出了台阶,哪还等待,顺道:“罢了,天下死的人多了,我等也不缺这几个,不过今日之事日后定有个结算,告辞!”言罢,那人带着另外几人,放下尸体,打算离开。 “等等!”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初六喊出了声,几人紧张的望着初六,手中紧紧的握着兵器,初水也有丝不解,凝望着初六。 “阿弥陀佛,请恕小僧愚笨,不知阁下是如何知道这镇中有死尸?”初六紧锁双眉,沉声问道。 那为首的汉子听言,道:“手下弟兄有人见妖物朝镇上飞来,这镇上定有人死于妖物之下,这还用解释么?” 初六缓缓抬头,牙关紧咬,忽怒道:“既然如此,你等为何不阻拦妖物,任由它害人!” 计雪然望着初六,从未见他如此动怒,那几个蓝袍神色紧张,一时说不出话来。初水叹了口气,他知初六生性善良,对三尸教的做法深恶痛绝,但怕他失了本性,只得拍了拍初六的肩膀,轻声道:“师弟,万勿失了本性。”初六凝望蓝袍人许久,终于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那几人立刻转首,逃离了镇上。 待几人走后,那老人扑腾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声哭道:“多谢神僧!老汉给神僧磕头了!” 初六二人连忙扶起老汉,初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这本是我佛家份内之事,老人家快快请起!” 这时镇上人们全都围了上来,议论纷纷,一跛脚老汉道:“原来两位神僧是明王寺的活佛,就请活佛帮我们把妖怪铲除吧。”其他人听言也随声附和,不少人已经跪下,打算磕头了。 初水和初六一一扶起,初水道:“大家都快请起,斩妖除魔乃我佛门份内之事,我与师弟必将为大家讨回公道,但眼前之事还是安顿下死去的施主,让他们也好瞑目。” 人群中立刻有人顺道:“大师说的对,大家先起来,事后再请大师为我们捉妖!” “好,我们先将死去的同胞埋了,再听大师的。”人群全都起身,各自散去。三人望着众人已经散去,心中凄凉。计雪然虽然年幼,但也倍感难受,想到那被狐妖害死的镖师一行人,鼻尖阵阵酸痛。初六也此时也颇感悲伤,而初水则紧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稍过片刻,初水转过身,对计雪然轻声问道:“雪然,可否在此等候半日再上路,我想超度这些死去的施主们。 计雪然稍稍稳定了情绪,道:“初水哥哥,全由您做主便是,这些人们太可怜了,我们不必急着赶路的。” 初六也开口道:“师兄,待送回了雪然,我二人定要找到妖孽!” “师弟,切记大悲咒真言,莫要失了本性,善哉善哉…”初六闻言,叹了口气,再没有说话。三人沉默不语,走去了人群。 小镇不大,一共只几百人,两师兄弟用了半日,超度了死去之人。带着镇中人们的千恩万谢,三人沉重的离开了小镇,朝着西方飞去。一路上,计雪然心里难受至极,他望着初六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根本就不像当初傻傻的初六,有些担心的问道:“初六哥哥,你没事么?是为妖怪的事烦恼吗?” 初六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人妖本共处一世,怎就不能和平相处,却要互相残杀呢!” 初水在一旁,望了望初六,半晌才道:“师弟,万事不得强求,世间法则不是我等所能参透,我明王寺能做的,便是让这世间的杀戮减缓,师弟,妖族残暴肆虐已有几百年,我等虽然出身佛门,但对这妖族之物,还是不要太过用心。” 初六默默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计雪然听在心中,虽不懂什么意思,但却仿佛理解初六一样,问:“初水哥哥,妖怪都是坏的吗?” 初六听言微微一颤,初水叹道:“非也,世间万物皆分阴阳善恶,有些妖怪,还是有善心的。”计雪然双眼眨了眨,也没有再言语,沉闷的气息充斥着乾坤,每人都有一分焦躁感,就算在天上高飞,也摆脱不了压抑的沉寂。 第29章 重返山庄 夕阳落下,红色余光洒向大地,原本紫青色的竹林又附上浅浅微红,仿置身于九霄天境中,远处的月凉山银河反照红霞,时时映的人睁不开眼,人间若有此仙境,非卧龙山庄莫属。计雪然三人站在山崖边,望着这仙竹美景,一时间忘了正事。 初水微微叹道:“早闻卧龙山庄竹林天下一绝,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便是我佛观音大士的普陀山紫竹林也不过如此吧!” 初六也似乎忘了白日之事,痴痴的观望着无垠的竹林。计雪然自小在山庄内长大,自然对这等景观熟悉非常。 “初水哥哥太过奖了,雪然替舅公谢谢初水哥哥,我们这便进庄吧!” “好!” 计雪然此时兴奋异常,连蹦带跳的带着二人向着竹林中走去。竹林本暗藏大阵,但计雪然却轻车熟路,一盏茶的功夫便走过了竹林阵。三人站在一块大石之上,计雪然不等初水二人发问,径自跑到大石左方三丈长的地方停下,在那地方旁边的一个柱子上双手摇去。这原本就匪夷所思的做法在初六看来似更难理解,他走到前,问道:“雪然,你这是为何?我帮你来摇把。”说罢初六双手抓住竹杆,大力一摇。 初六没摇几下,紫青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半折而断,计雪然呆呆的望着初六,不知该说些什么,初六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傻笑了两声,这时,一外人声音传来:“尔等何人,胆敢擅闯我卧龙山庄,报上名来!” 一旁初水皱了下眉头,大呼道:“请恕小僧无礼,小僧法名初水,明王寺化真禅师坐下,同师弟前来护送刀尊之子回家,多有冒犯,还请勿怪!” “雪然?”那人道出计雪然的名字,计雪然此时也听出对方身份,大呼道:“赵叔!是我,雪然!” “雪然,真的是你,你可算回来了!”随着声音传来,那位赵叔不知从何冒出,已站在了三人后方,连初水和初六都没有发现。那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见到计雪然,十分高兴,又道:“两位神僧还请勿怪,小的眼拙了!” 初水忙道:“赵施主言重了,我等擅闯山庄,实属不该。” 计雪然听着双方客套,不禁有些急迫,连道:“好了,你两人不必再客气了,我们先去庄中吧!”三人相视一笑,倒和谐的紧。 有了赵叔的带路,三人很快便来到了山庄,计雪然离开山庄两月,对山庄十分挂念,此时来到了山庄,不停的对庄中之人招呼道礼,山庄中人对他也十分喜爱,计雪然一时兴奋,也忘了问父亲的下落,径直带着和尚二人走向了从英堂。 一路上,山庄下人见到计雪然都十分惊讶,计雪然回到家中,自放开许多,给众人打着招呼。四人边走边聊,计雪然隔了半晌,才想起计文泽,立问:“赵叔,爹爹可在庄中?怎么一直没去找我?” 初六二人也是期盼之色望着那赵叔,他却一脸奇怪,反问道:“计公子没跟小少爷一起么?你二人走后计公子未曾回来啊!” “什么?”计雪然大惊,停下脚步,瞪着赵叔,心中不敢相信,初六和初水眉头紧皱,尤其是初水,眼中深邃,不知在想担忧些什么。 “怎么雪然?计公子…” “爹爹早就回来了,怎么会不在庄中?赵叔你是不是没见到爹爹?我去找舅公,爹爹一定在舅公那里!”计雪然慌张的喊道,根本不愿相信赵叔的话,言罢,计雪然独自跑去。三人见这孩童如此心急,连忙跟了上去。 计雪然一路小跑,来到从英堂外,径直往里跑去。里面站着五六人,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忽然见计雪然闯进,各个面露惊喜。诸葛二老也在其中,诸葛百略前走几步,还未开口,计雪然大喊:“舅公!” “雪然回来啦!怎这般着急?是不是想念我们啦?”诸葛百略虽惊讶,但还是面带微笑,抱住了计雪然,计雪然冲到诸葛百略怀中,随即转首四望,寻找着什么。 一旁诸葛千机也走来,问道:“雪然,是不是找大舅公?呵呵…” 计雪然搜寻一番,并未见到计文泽,声音有些慌张,问道:“大舅公,二舅公,爹爹呢?” 诸葛二老有些茫然,诸葛千机奇怪道:“怎么,雪然没跟文泽一起回来么?” 这一句话仿如晴天霹雳,直炸雪然心底,他心中已乱成一团,哭声道:“爹爹接到舅公的书信就立刻赶回了,已经有一月之久,舅公你在唬孩儿么?” 原本面带微笑的几人这时脸上都显出意外之色,诸葛百略抱起计雪然,问道:“雪然莫急,事情到底如何?你是怎么回来的?” “阿弥陀佛,诸葛施主有礼了。”初水师兄弟也赶到了从英堂内,一一行礼。 诸葛千机见来了两个和尚,微微一愣,遂点了点头,计雪然回了回神,从诸葛百略怀中下来,道:“舅公,这两位是明王寺的哥哥,是他们送孩儿回山庄的。” “小僧初水,这位是小僧师弟初六,拜见诸葛庄主。”初六和初水再次行了行礼。 这下堂中之人全瞪着眼睛望向二人,诸葛千机似乎没有想到,来者竟然是明王寺的高僧,他赶忙走前去,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明王寺的高僧,失敬失敬了!” 初水又道:“诸葛庄主客气了,我等奉吾师化真禅师之命,特送雪然回庄,一路还算顺利,完成了使命。” 诸葛千机听言又道:“多谢两位高僧和化真大师,化真大师又对我山庄施恩了!不知两位可知,文泽何在?” 初水摇了摇头,余光瞥了一眼计雪然,见计雪然神色黯淡,心中一阵酸痛,叹道:“小僧与师弟并不知计施主何在,雪然是孔雀谷尹谷主所托于我寺。” “哦?孔雀明王?”诸葛百略又是一声惊叹,望了望计雪然,计雪然抬了抬头,口中念叨爹爹两字。 初六见了,眉头拧成一团,开口劝道:“雪然,你不必着急,计施主不会有事的。怕是路上有事耽误了。” 诸葛千机也紧锁眉头,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道:“雪然,你来给舅公说,你离开后都发生何事?我并未给文泽书信,方化怎没在你身边?” 初水立道:“庄主,我等已完成师命,应回寺中了。” 诸葛千机连道:“勿不必如此,初水师傅,这里并无回避之需,两位定要在庄中多留几日!” 计雪然也道:“初水哥哥,初六哥哥,你们不要走,雪然还有事情想让你们帮我,求求你们了。” 初六望着计雪然那沮丧的笑脸,不忍心离去,道:“师兄,是我将雪然带回寺中,应将事情交代清楚些,待事情清楚了,我等再回寺吧。” 初水心中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师弟说的有理,就打扰庄主了。” 诸葛千机连道:“哪里哪里,雪然,你先将事情经过讲来,我想文泽不会有事的。” 计雪然脑中回想起了当初离开山庄之时的场景,慢慢道来,一路上所见所闻,甚至连吃过什么新奇的东西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只是将梦中之事省去不提。在场众人听着计雪然的讲述,无不惊叹不已,尤其是讲到修明之时,诸葛百略都已不禁惊出声音。足足一个时辰,计雪然才磕磕绊绊的讲完了这段奇遇。 一时间,堂中鸦雀无声,众人心中也是各有所忧,不多时,眼神全都聚在了诸葛千机身上。诸葛千机到底是一庄之主,异常冷静,脑中思绪万千,万事游走。半晌,他终于开口:“雪然,你爹爹不会有事,一路上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西凉还等你和她捉鱼呢。”计雪然呆呆的望着诸葛千机,他对父亲担忧不已,总不会相信诸葛千机的安言,但诸葛千机脸上安定的慈色,令计雪然却反驳不起,他无奈的低下头,转身走去,初六清楚的看见,当计雪然踏过门槛时,一滴眼泪闪过了光芒,打在了木槛上。 初六与计雪然早有感情,不忍见他这般,待见计雪然离开,立刻问道:“诸葛庄主,请恕初六鲁莽,不知庄主对此有何见地?”初水本想开口,但见初六面色悲痛,又将口中之话噎回。 诸葛千机还未开口,诸葛百略一旁已忍不住抱怨道:“哼!好个方化!自称有天大的本事,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来日若…” “百略!方化虽自大无知,但也心思缜密,他定是有事,不然不会放任雪然在世间游走。”诸葛千机打断诸葛百略的抱怨,眼神中似有责怪,诸葛百略叹了口气,默不言声。诸葛千机见诸葛百略言止,又道:“二位见笑了,在下心中也没底,若说有事,文泽定会有所交代,但若是意外,以文泽的修行,怎会拖至月余之久,可是谁冒充我,用金燕传书,实令老朽百思不得其解。” 初六点点头,沉思片刻道:“庄主,金燕乃洪荒异种,如今世上,也只有贵山庄和王屋孔雀谷才有,庄中可有遗失?” 诸葛千机答道:“如今世上金燕存世之数已不过双十,我庄中侥幸得有八只,每日我都亲自给金燕喂食,这一年之中,一只都未曾离开过山庄。至于孔雀谷,尹谷主光明磊落,怎会做那等小人之事,再说我与孔雀谷世代交好,却也不可能。唉…” 诸葛千机叹口气,沉思片刻,又问道:“两位,化真禅师可知晓此事?” 初水点头道:“师父已经得知,但并无追问之意,还望庄主不要怪罪。” 诸葛千机无奈笑下,叹道:“初水师傅哪里话,老朽只是想问,化真禅师对此有何看法?老朽此时心中杂乱,唉…” 初六与初水对视一眼,初水开口道:“庄主不必担忧,我想刀尊施主不会有事的,临前师父曾言,雪然说计施主收到书信便慌忙离开,而雪然并不知道信中所写何事,若想找到线索,应当先找到方化方神医,问清信中交代,才能做断定。只是…”讲到此处,初水欲言又止,似有些避讳。 诸葛千机轻嗯了一声,随后道:“令师言之有理,唉…事关重大,也顾不上什么私人皮面了。我这便飞书一封,传往清平镇,只盼他如今还在镇上。” 初水附道:“老庄主明事理,此事尚未有定论,若有用得着小僧兄弟的地方,庄主尽管开口,明王寺必将竭力相助。” 诸葛千机感动不已,面上激动道:“多谢两位的好意,老朽感激不尽!”一时间堂上压抑之气甚减,但各人心中愁绪依旧充斥。 计雪然满腹愁苦的回到房中,他心中苦闷至极点,坐在床上思念着父亲的音容笑貌,眼中渐渐模糊不清。 “砰!” 房门被人鲁莽的推开,一瓷娃娃样的女娃闯进房中,正是那计雪然的表妹,诸葛西凉。“雪哥哥,你可算回来了!”那诸葛西凉脸色潮红,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跑来。 计雪然见表妹前来,赶忙擦拭了泪水,强颜一笑:“西凉,你来啦!” 诸葛西凉一双紫黑的眼珠瞪得极大,见计雪然脸上有泪,奇怪问道:“雪哥哥,你哭了?是不是姑父责骂你了?”计雪然原本擦拭了眼泪,但听女娃一问,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西凉,爹爹不见了!谁都找不到了!” 诸葛西凉听着计雪然的哭诉,总有些惊讶,但他从未见计雪然这般,心中难过,连连安抚:“雪哥哥,你别哭,姑父不会有事的,别人说姑父的本事大着呢!” “可是一个月了,爹爹连书信都没有送来,西凉,我害怕…”计雪然听不进诸葛西凉的安慰,反哭的更加放肆。诸葛西凉看在眼中,疼在心上。她与计雪然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要近上几分,此时诸葛西凉挖空心思想要安慰计雪然,可无奈不知该说些何事。计雪然放声痛哭,紧紧的抓着诸葛西凉的小手,诸葛西凉难过的望着计雪然,蹙着细眉,慢慢的抽出小手,她坐到计雪然身旁,缓缓靠去,将计雪然抱在了怀中,计雪然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温暖,他哭声渐小,依偎在表妹怀中,虽思父难过不已,但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夹在其中,也许是哭累了,计雪然双眼不由控制,渐渐闭上,神思也模糊起来,不久便沉沉睡去。诸葛西凉抱着计雪然,望着他那满是泪水的小脸,眼中放出奇怪的眼神,不出多久,她伏在计雪然的身上,良久安静。 第30章 玄武斗卦 “哧!”尖鸣声传自天空,一只金燕划出云际,闪向东方。说来也巧,东方云彩之中透出个人影,驾着青竹,正向西方飞去。那金燕快如闪电,常人根本无法看清它的行迹,但那云中之人似乎修为甚高,他左袖一摆,一枚金针射出,金燕被金针刺中,跌落下去。那人身材矮胖,但速度奇快,青竹飞落,接住了金燕。 此人拿下金燕腿上的信纸,观看片刻。“唉…好外孙,没事就好!”此人正是方化,他自从大闹灵蟾派之后,一路飞回清平镇寻找计雪然,但他中途打听,细查慢找,就是寻不到计雪然的踪影,他回到竹居,又搜寻一番仍旧一无所获,大骂自己糊涂,转而行向卧龙,只盼能在途中遇见计雪然,谁知刚入川蜀地界便看到了这传书金燕。他见到金燕,想也不想便将其射落,期盼能在信中得知计雪然父子的消息,巧合之下,信中讲述计雪然平安回庄,但计文泽神秘失踪,方化长舒口气,心中念叨几句,踏上青竹,消失在云际之中。 傍晚时分,夕阳残留着一丝余韵,洒在卧龙山庄之内,竹林之外,方化扔掉青竹,径自走进。方化似早就来过一般轻车熟路,他来到一处大石旁边,轻轻的推搡着一棵紫青竹,没过多久,竹林深处跑出一人,朝方化奔来。 “来者何人,不知阁下来我山庄何事?”那人盯了方化半晌,总感有些面熟。 方化冷哼一声,沉声道:“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去给诸葛千机说,我方化来了!” “方…化?”那人吃了一惊,似乎根本想不到对方的身份,他愣了愣,蓦地道:“方神医,庄主派我在此等候神医,神医这边请!”那人面上极是恭敬,没有半点造次。方化看都没看对方,独自向庄中走去。方化对山庄极是熟悉,不经下人带领,自己便直入庄中,不久便来到了从英堂外。他抬头望了望牌匾,深叹了口气,似在回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方化迈开步子,向堂内走去。 从英堂内,诸葛千机正与初六谈着什么,忽感门口站立一人,众人纷纷望去,方化已跨过门槛。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诸葛千机转过身来,幽幽道:“方化,十三年不见了啊!” 方化盯着诸葛千机,半晌宁静,口中蹦出几字:“雪然在哪?” 诸葛千机身旁诸葛百略怒目而视,听方化言中对兄长话语不屑一顾,大喝道:“方化!你还有脸问雪然,你号称神医,却连个孩子都看好不了,若不是明王寺的高僧,雪然早已身遭不测!”诸葛百略激动大喝,诸葛千机摆了摆手,诸葛百略隐忍三分,不再言语,但脸上还是怒气冲天。 方化被对方大喝,也不着急,反倒冷静的异常,他凝视堂中四周,见没有计雪然后,冷然道:“一月之前我遭到灵蟾派暗杀,待回到竹居中雪然已独自离去,我确实疏忽,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见你庄中安定祥和,文泽被你们叫来,可有要事?” 此言一出,众人错愕,就连诸葛百略也不再争吵回应,方化见众人面色相同,急色万千,心中咯噔一响,担忧的事情终究发生了。半晌,方化才沉声道:“雪然没事吧。” 诸葛千机叹了口气,道:“雪然没事,多亏了明王寺的高僧相助,唉…当日信中所言何事你可还记得?” 方化心中稍微舒坦,回忆片刻,道:“当日文泽收到来信,文泽说信是你写的,信中说你山庄遭三尸教围攻,危在旦夕,故扔下雪然,直接返回了,会是谁呢…” “三尸教?”几人异口同声,诸葛百略骂道:“又是三尸教,定是那佘十方对我山庄怀恨已久!大哥,我们这便召开武林大会,共同讨伐三尸教!”诸葛千机紧锁着眉毛,默默摇头,他心中不知何想,抬眼望了望初六师兄弟。 正巧初水也自抬头,初水沉闷片刻,先开口道:“请恕小僧无礼,可否听小僧一言?” 众人眼光聚到初水身上,诸葛千机点点头,还是不言,诸葛百略朗道:“初水师傅尽管开口。” 初水嘴角上翘一下,面容不慌不忙,道:“小僧在寺中常听师父谈论武林中事,对武林中大派人士还算有些听晓。三尸教乃魔门大派,其势力不下未央宫分毫,此教修行邪意,极难对付,所以其教众横行霸道,残暴不已。但十几年前,佘十方接任掌教以来,三尸教行恶甚减,这与这新掌教密不可分,师尊曾言,这佘十方乃百年不出的奇才,无论才智修行都与刀尊施主不相上下,共绝于世,小僧看来,应是有人冒充,嫁祸于三尸教。” 初水一言,头头是道,几人听言,赞同之时也暗暗佩服,这明王寺果然名不虚传,能出这样的优秀人才。方化赞许的望了望初水,点头道:“小和尚说的不错,佘十方与文泽交手数次,二人均是英雄惜英雄,不会是他,难道是甄易那老蛤蟆?” 在场之人头脑思绪万千,凌乱不堪。长时不语的诸葛千机打破了沉静:“灵蟾派屹立江湖这么多年,甄易又是个圆润到极点的人,可能不大,再者文泽失踪,对他灵蟾百无一利。众位,会否是妖族所为?” “哼!妖族还有哪个是文泽的对手!”方化立刻反驳。 初六恍然来了神色,想起来什么,诸葛百略也冷哼一声,道:“方化,你可还记得怨溪?” 方化顿了下,回想片刻,沉沉道:“怎的?死了十几年的妖怪,提他作甚?” 诸葛百略冷笑一声,道:“你怎知他死了?就在数日之前,雪然巧遇一人,你道是谁,正是被你要走右臂的修明!” “修明!”方化失声,露出难得的神色。 诸葛百略瞥了一眼方化,又道:“初六师傅,麻烦你为老朽证实一下。” 初六呆头呆脑,答道:“恩恩,我还与那修施主交过手,只是小僧修为低微,一个照面便被修施主打落河中了,当真深不可测。”方化盯着初六,长长不语。 堂中又恢复了刚才的沉静。良久,稚嫩的声音传来,众人向门口望去,一极美男童跑了进来。“外公!” 方化原本紧锁眉目,但见这孩童,僵硬的脸上立刻显出慈爱之色,喊道:“我的雪然,你可让外公好找啊!”说罢计雪然已经扑到方化怀中,眼中泪水应声而出。 “外公,爹爹根本没回来,爹爹会不会出事啊?”计雪然满脸泪水哭丧着问道,方化怜爱的抚摸着他的头,心中难受至极,但还是强颜欢笑,勉道:“傻孩子,文泽不会有事的,乖,不哭…”这一场景令在场之人心酸不已,初六脸上已是痛苦万分。 诸葛百略望了望诸葛千机,后者也相视一看,沉沉叹了口气,道:“雪然不哭,舅公有办法找到你爹爹的。” “大哥!你有什么办法?”诸葛百略紧张的望着诸葛千机,急迫的喊道,但却不知如何说下去。方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瞥了眼诸葛千机。 计雪然听言立止住了哭声,从方化怀中挣脱开来,哭音问道“舅公,你真的有办法么?” 诸葛千机一丝苦笑,点点头道:“舅公怎会骗雪然,你先去洗净脸,待晚膳过后,舅公给你一个答案。” 计雪然喜笑颜开,欢喜道:“恩!雪然听话,外公,雪然先去了!” 方化脸上有些不自然,道:“恩。” 计雪然到底孩子心性,虽不是欢喜非常,但也不再哭泣,独自离去,几刻过后,初六好奇,奇问道:“敢问庄主,您真的有办法?” “师弟…” 诸葛千机苦奈微笑,回道:“无妨无妨,初六大师生性纯真,老朽很是看好。说到此,不知两位可否听说过,玄武斗卦?” 初六眉头一皱,左手挠头,一看便是未曾听说,但一旁的初水心中已经深深撼动。作为明王寺方丈座下的首徒,初水自然知晓这玄武斗卦。 诸葛天星曾被人誉为神人后裔,他旷世绝学,也曾留给后人一方自创禁术,乃探天之术,又名玄武斗卦。此术神秘莫测,常人不得摸索,诸葛天星曾言,此术易学难用,上可探取天机,下可窥得地秘,但行卦时神识外离,极是危险,就算是当时侥幸无事,也要大损阳寿,是为探天的代价,故而几百年来无一人敢于尝试。诸葛千机此时提起,恐是欲用此术寻找计文泽。 方化面露迟疑,不久还是沉不住道:“你…还是先搜寻几日再说吧。” 诸葛千机面上微动,忽然大笑:“哈哈哈,方化,怎么,这是担心我有性命之忧吗!” “你放屁!你死活与我何干!哼!”方化颜面极不自然,大声漫骂,而诸葛千机只是笑而不语。 初水走出几步,向着诸葛千机和方化各一行礼,道:“庄主,方神医所言极是,计刀尊修为旷通天晓,世上能对他威胁之人寥寥无几,小僧以为,老庄主还是应广散消息,再无消息时,用那禁术也不迟。” “是啊大哥,初水师傅讲的有道理。”诸葛百略也随声附和道。 诸葛千机面带微笑,摇了摇头,他神色明亮,朗声道:“多谢初水师傅的美意,二弟,方化,你们心中所虑我也明白。正如大家所想,文泽修为甚高,应不会有事,但诸位可曾想过,如此高的修为,竟然能一月不见,很难想象他能遇到什么大事,最起码文泽也能书信一封,不让我等记挂吧。直到如今,蛛丝马迹都没有,若再拖延下去,我真怕误了时机,文泽…唉…吾意已决,今夜子时便施卦。” 一席话令在场之人心中矛盾至极,方化望着诸葛千机离去的背影,眼中折射出复杂的神色。半晌,初六打破了沉静:“师兄?老庄主算卦干什么?”众人皆无语。 第31章 刀尊遗志 夜了,五月的蜀地已经燥热不堪,蚊蝇肆意的飞在人群中。从英堂内,诸葛千机正襟危坐,左眉旁的黑痣一动不动。两旁坐着先前几人,方化,初水初六赫然在内,还有几个陌生面孔共有八人。堂中寂静,都在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报!庄主,子时已到!”一侍卫跑进堂中,急声报道。诸葛千机缓缓睁开双眼,慢慢站起,座上八人也各自起身。 “摆卦。” 一声令下,下人们疾入堂中,手中各有几节青竹。下人也是八人站在八个方向,迅速摆下了青竹,顷刻间,一八卦阵图落在地上。诸葛千机望了八卦片刻,沉沉道:“站位吧。” 场中八人面上各有所色,僵硬的走向了八个卦位。方化主乾卦,初水主坤卦,诸葛百略站坎卦,初六为离卦,其他几人为山庄主干,各自站了剩下各个卦位。诸葛千机见众人站好八位,也迈起步伐,走进了八卦中央。 “大哥…”诸葛百略一脸愁苦,又喊道。诸葛千机不看别人,苦笑摇头道:“卦起后万不可分神,静心。”随着这句话的落地,堂内火烛纷纷熄灭。丝丝月光洒进堂中,照的诸葛千机的脸上苍白无色。八人静静闭上眼睛,神识也安定下来,而诸葛千机已经入定,体内真气游走,施起了禁术。 房外的大树上停着几只夜鹰,双目瞪着堂内,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九人还是毫无动静,坎位诸葛百略担心诸葛千机,几次张开双眼,心中焦躁不安。 “百略施主,还望静心…”初水闭眼开口提醒,九人神识相连,初水自然知道诸葛百略的情况,出言安抚道。诸葛百略暗叫惭愧,紧闭双眼,又静下心来。 室外无风,又是一个时辰,神识世界中一片漆黑,虽是如此,可诸葛千机脑海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漆黑之下孤坟遍野,亡魂一般的烟雾缠绕着天地,恐怖的阴影从未远离过诸葛千机一分一毫,在如此的境界中,已是一个时辰,忽然一丝声响凭空响起。 乾位的青竹竟然独自腾起,相互碰撞开来,方化眉头一锁,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紧运真气,努力探索着。黑暗中,朦胧渐开,一片孤山映在其中,乱石交错,黄土成片,方化极力催动神识,可在这时,世界中砰的一声巨响,又重归黑暗。 “噗!”众人一震,纷纷张开双眼,诸葛千机满脸汗水,狂吐着鲜血。 “大哥!” “庄主!”八人大惊,急忙移过身来。诸葛千机脸色急迫,没有一丝血色,他摆摆手,口中道:“我没事,快,快去找文泽。” 方化急道:“文泽在哪?” 诸葛千机缓慢回首,望了望八个卦位,但见乾位上的青竹已经乱成一团,大叫道:“乾位乃西北方,在此方向有座孤山,方化,你可见到?” 方化应声:“我已见到,文泽在那里?距此多远?” 初水插声道:“方神医莫急,老庄主慢慢道。” 诸葛千机摇摇头,颤声道:“我只知文泽在那山中有所踪迹,其他的以我的神命精力支撑不足,无法再寻,你们赶快去找,乾位如此之象乃大凶,快去吧!” 众人皆惊,诸葛百略接道:“大哥,你怎样?我留下来陪你。” 诸葛千机摇摇头,苦笑一声,道:“二弟,文泽乃我山庄之人,西城不在山庄,你定要去,我应无大碍。” 言罢,诸葛千机血气上涌,又是一口鲜血,这时方化动身,拿出一白色药瓶,递了过来。“仪鸾豆,快给你们庄主服下。”旁一侍卫赶忙接下,倒出一粒,向诸葛千机喂去。 诸葛千机见那丹药,声音传来:“方化,你我都是经历了万千,不管结果如何,勿要失了神智。” 方化不再看他,有些焦急道:“废话少说,谁与我去?”初六二人转首,意图明显,诸葛百略也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六丁六甲,你们随我前去。其他人还剩照顾庄主!” “是!” 几人交代完毕,纷纷望着虚弱的诸葛千机,诸葛千机苦笑一声:“老朽尽力了,但这线索也足够了,快去吧!” 方化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从地上捡起一根短竹,蓦地跃起,朝着西北飞去。初水初六留言几句,也紧随飞去,诸葛百略面上担忧不已,带着六丁六甲追随而去。夜晚的天空黑暗,但月下,明光之中还能望见,几个黑点若隐若现,不久消失在月迹之中。 御物飞行与修行相关,几人修行不同,速度有别自然显而易见。方化修为最高,远远的甩开了后方几人,诸葛百略与六丁六甲修为最低,方化在他们眼中已经消失不见。 一声鸟鸣响彻山林,初日爬起,红光洒向大地,乾坤仿佛清朗了许多。方化心中焦急,面上已经显出怒色来。初六见众人也是满怀心事,飞至方化身边,轻声道:“方神医,如此也不是办法,您是否应用神识探索一下?”方化闻言点头,只是轻恩一声。方化运起真气,神识四散开来,只见方化脚踏青竹,双目紧闭,在云中急速穿行。可事与愿违,方化神识世界之中却空无一物,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方化正欲睁眼,忽闻一声清脆的水滴声,自北方传来。方化猛然一震,二话不说,御着青竹,向北面大山疾驰过去。这时其他几人望到,虽感奇怪,但也紧跟上去。北方大山奇高,就是与那波印山普迦峰也不遑多让。方化急迫之色满溢脸上,他奋起真气,一跃而去,穿过一片云彩,大山也终于到了顶峰。 方化定睛一看,眼前之景令他激动万分,一座孤山屹立前方,乱石交错,黄土飞沙,与刚才神识中的景色毫无异处。方化愣神之时,其他几人也终于飞至。方化扫了众人一眼,激动道:“正是这座孤山,我们走!”几人一听也是大喜。 六人各自飞散,寻找着线索,初六刚好落到一块巨石之上,初六脚下一滑,他修行高深,极力站住,定睛往下望去,却是一方血迹。初六大惊,地上血迹断断续续,朝一边隐去,初六站起身来,跟着血迹寻去。 初六跟随血迹走了一刻,不知觉已来到一山洞之前,初六抬眼望去,惊呼一声:“快来啊!”其他几人闻声迅速赶来,方化与诸葛百略望向洞口,呆在原地,洞口之前的黄石之上,深深插着一口清寒大刀,隐隐寒气逼出,正是计文泽的随身宝刀。方化心中大骇,似乎感到什么事情发生,他迈开步伐,向洞中走去,几人也默不作声,跟随进去。 那山洞一丈之高,似乎也并不深邃,六人进洞之后,洞中漆黑一片,看不清有何物,但滴滴水声却清晰传至每人耳边。 未出几时,已是尽头,初六捡起一节树枝,生了火把,顿时洞中被照亮,众人四处望去,最后都被墙上所吸引,西墙之上,凹凸不致,被人用指力刻上字。诸葛百略仔细瞧下,大叫:“是文泽的手笔!” 方化恩了一声,初六却已读出了声响。 “敝人计文泽,玉刀传人,今遇强敌,舍命逃至此地,深知吾命休矣。如遇有缘人,望请传书清平镇方化,吾因发现...”刻字至此便是一滩干了的血迹,显然刻字之人已支撑不下。 初六念完墙上字语,正欲发问,却被初水拦下,他望了望众人,方化紧蹙双眉,双拳紧握,似随时都能爆发的火山,诸葛百略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墙上发呆,六丁六甲惊愕交错,已不知是何心思。 洞中宁静的可怕,方化脚下动了下,口中传来那沧桑的声音:“文泽…是谁…”初水轻叹一声,走前几步,抚了抚方化的肩膀,还未开口,方化令人惊讶,瞬间移动身子,闪出了山洞,初六初水怕他有事,急忙赶了出去,六丁六甲清醒过来,扶着诸葛百略也出了山洞,众人出了山洞,洞口宝刀已消失不见,空中,方化空立云上,胡乱挥舞着大刀,口中长啸:“啊!到底是谁!文泽,你在哪里!”声响贯彻方圆百里,真气传至宝刀之上,各大巨石被刀锋划过,粉碎尽去。 初六见方化疯癫,想飞去劝言,却被初水拦下。“师弟,方神医此时已近疯癫,他修为高深,不是我等能安下的。”初六此时已明白了所有事情,他悲痛的望着方化,身上颤抖。方化肆虐的斩着巨石,整整半个时辰,一座孤山已没了山形,巨石尽数消零不见。此时初六再也忍耐不住,跃起身形,朝方化飞去。 初六竭力飞行,与方化不到十丈之时,方化双眼泛红,失去理智,随手一刀斩来,地上初水大惊,初六也是如此,他真气早就运起,大慈掌随即击出。砰地一声,初六被击飞下来,左手一道深深的血印,他只感血气上涌,真气暴走,这方化的修为果然深不可测,初六紧咬牙关,身子一转,又恢复了身形。他知自己不能再靠近方化,唯有语言安抚。初六本生性愚笨,但他脑中空白思绪之中忽然冒起了一张稚嫩的笑脸,初六稍一愣神,张口喊出:“方神医!雪然怎么办?” 这一声响彻天地,方化忽然愣在当空,不再动作。 “雪然?”方化嘟囔一句,一张笑脸映在他脑海之中。没了计文泽,计雪然怎么办?方化神智渐渐清醒,六十余年的沧桑也恢复脸上,一切缘由,是因为他想起了计雪然。方化眼中有了光彩,他盯着手中的清寒宝刀,暗自闭上双眼,片刻后,方化飞身下来,落到了初六旁边。初水向前一步,关切道:“方施主,还请想开些,万事不得强求。” 方化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和尚没事吧,我出手重了些。” 初六见方化恢复正常,傻傻一笑,道:“小僧无事,神医,就算刀尊施主真的遭遇不测,雪然还有您。”方化身子一颤,手中清寒又握紧几分,他点点头转首向诸葛百略望去。 诸葛百略年过六旬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方化也不忍心,劝道:“文泽…文泽不一定遭遇不测,我们要为雪然着想。” 诸葛百略神情恍惚的望了下方化,无奈点了点头。天已大亮,每一日的清晨都可预示着一天的兴败,今日空明气朗,迎接众人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结果,上天总喜欢这般捉弄人。 第32章 何处为家 有时,时间可以忘掉一切,但也有例外,随着时光的推移,心中却是愈发的痛苦。三个月了,卧龙山庄揭全庄之力,又广散消息,几乎全天下人都在寻找计文泽的踪影,可百日已过,毫无线索,所有人都不再抱有希望,最终,诸葛千机在悲痛中,向广大豪门结下了定论:计文泽身遭不测,一代刀尊被神秘暗杀,这消息一传开,整个武林震惊上下。 计雪然本满怀希望,直到这失落的消息传来后,他绝望了,每天响天彻底的痛哭。哭声凄厉,一连五日,计雪然哭哑了嗓子,神情也同之前派若两人,就连见到方化也不再言语,他双眼呆滞,已与那行尸走肉无异。 “咣!”一阵锣声传开,山庄又来了几人。紫青竹林间挂满了白布,侍卫将来人带进了灵堂。来人都身着紫衣,中间一年轻人面容庄重,但外露股股气息不似正道。堂中,诸葛千机站在灵堂前,望着来客,方化不愿见世人,没有出席,计雪然身披孝衣,跪在灵牌下,呆呆的盯着地下,还有几个僧人背对众人,念诵着佛经。两旁站满了祭拜之人。不少人见到来者,面上都显出厌恶之色。 那年轻人走出几步,对着诸葛千机微微一礼,道:“未央宫萧让,闻刀尊身遇不测,痛感万分,此次代父前来,望诸葛庄主节哀!”堂上诸葛千机点了点头,苍老的面容更显悲痛。 他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回道:“萧宫主的好意,老朽心领了,老朽替山庄上下谢过萧宫主!雪然,叩谢来客!” 计雪然面无表情,身子一倾,呆呆的磕去。萧让见原本可爱天真的孩子如今变成如此模样,也是一阵酸痛,他箭步冲上,扶住了计雪然,道:“孩子,不必如此。”他见计雪然依旧呆若木鸡,无奈叹气。 “诸葛庄主,我未央宫虽为魔教,为正道所排斥,但也不是作恶多端,不明事理的教派,刀尊深遭不幸,还不知凶手为谁,但终有一天,柳暗花明,凶手若是妖族异类,我未央宫定竭力斩杀!”萧让讲话铿锵有力,尽显出魔门大教少主的风范,但是正道之中却不尽看好,部分人轻蔑嘲笑,似在看小丑般议论纷纷。 萧让身边跟随之人怒目相视,几要发作,萧让心知正魔隔阂太深,不能久留,遂不等诸葛千机发话,抢言道:“身份有别,在下告辞!” 诸葛千机欲言又止,望了望众人,叹口气道:“恕不远送,代我谢过萧宫主。”萧让点点头,转首望了眼计雪然,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萧让走后,又陆续来了些许人,都是江湖上的名门望族。计雪然也是一一叩首,每人见到这俊美孩童却如此模样,都暗暗心痛,各自叹息。几个时辰过后,众人站在灵堂两旁,一时间无人言语,只有那几个僧人背对众人念诵佛经。 “叮叮…”异象突生,灵牌旁的清寒宝刀忽然颤抖起来,众人奇色各异,盯着那把宝刀。一阵阴风吹进灵堂,堂内地上凭空多出了一个瘦长的人影。诸人回首望去,脸色皆变,灵堂门口,一高瘦男子站在那里,男子面色惨白,冷峻的脸上,一双寒目深邃无比,扫过了灵位。他走进堂中,那把清寒立刻静下,仿遇到了主人。 诸葛百略望见来人,面露怒色,忽然开口大喝:“佘十方,我山中又没有请你,你来作甚!”堂下计雪然神光中颤抖一下,望向了男子。灵堂设在山庄边缘,因来客众多,名门正道又齐聚此地,故而诸葛家也并未在周边布置阵法,来者均是进退自如。 佘十方目光不移,口中传来那鬼域之音:“我上了香便走。”诸葛百略再欲开口,却被诸葛千机拦下。 “哼,猫哭耗子,依我之见,刀尊的死,与你有关吧。”左旁一青年男子轻蔑道,比其他人轻松许多。但这男子身旁,几人倒是面露担忧,还偷偷的瞥向佘十方。佘十方寒光扫来,众人心中不由一颤,就连那青年也有一丝不自在。但他底气强硬,硬瞪着眼睛,反盯过去。 佘十方目光深邃,轻道:“秦吉,我来祭拜亡人,不想杀人,勿要逼我。” 语言平淡却震慑了不少人,而那男子却不以为然,挑衅道:“逼你又如何?我武林正道大都在此,虽不能以多欺少,但岂能由你放肆!” 或许有人领头,又或许得了士气,又有一人站出,指道:“秦少帅所言极是!你三尸教乃邪门异族,行事残暴,与那妖族又有何异?赶快离开这里!”这人年过六旬,周身毛发通红,极是怪异。 佘十方瞧也不瞧,冷然道:“无耻之徒依仗老父横行霸道也就罢了,赤九烈,你想要你烈火门灭门么?” “佘十方,你欺人太甚!”秦吉与九烈同声喝骂,几欲出手攻之。 正在这时,一骂声传来:“都给我闭嘴!”方化红肿双眼,在风屏后大怒,但也不屑现身,这一绝世神医的暴怒,令堂中所有人为之色变。那跋扈青年还欲开口,被身旁之人按住,只见身旁人现出恭敬之色。方化怒压着心中的火气,又喝道:“佘十方,祭拜完便走。姓秦的看不惯他,去三尸教解决。再敢扰乱灵堂,别怪我撕破你们的皮面!” 一番斥责毫不留情,秦吉与赤九烈面上忽红忽白,极是难看,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诸葛千机见场面已尴尬至极,无奈劝道:“今日是文泽的丧日,都放下干戈吧,方化…”方化长叹传来,再没有言语。佘十方沉默不语,上了炷香,他正欲转身离去,诸葛千机言语传来:“雪然,叩谢来客!” 计雪然望着佘十方,没有拜下,佘十方顿了顿,寒声又道:“不必了,小子,日后别丢你爹的脸。”他言罢再也不看众人,暗自离去。诸葛千机叹了口气,拍了拍愣神的计雪然,深深摇了摇头。灵堂中一下又恢复了平静,各人心中都放松许多。竹林外,佘十方独自走出,他双目微微向一旁远方瞥了一眼,似乎轻声哼了一下,他回过眼神,身子竟然缓缓往地下漏去,不出片刻,消失不见。 远方林边走出几人,身着白衣,中间一俊朗男子,年过三十,他望了望来处,没有言语,朝林中走去。 “咣!”“王屋山孔雀谷尹谷主来拜!”长报一声,计雪然呆滞的双目忽然有了一丝光彩。堂内众人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尹芳竹这个名字已在十年前便响彻了天下,十年前,二十出头的尹芳竹学有所成,与恩师孔雀谷上代谷主狄云锡战成平手,不出两年便接下了谷主之位。之后这位年轻谷主才华得到了展现,八年的时间,不仅让他自己的修为更接天道,孔雀谷也比当年更加繁盛。尹芳竹不但长相俊朗,又修为通天,故也赢得了孔雀明王这一美名。 侍卫将来人带进堂中,尹芳竹走在最前,身边有一位长者,其他都是些年轻男女,几人面容庄重,一一走进。尹芳竹正视灵台,点燃了三柱高香,深深鞠了一躬,他抬起头,颊上有些惨淡,道:“计兄,芳竹来看你了!” 一旁诸葛千机望着尹芳竹,眼中神色复杂,尹芳竹这时整过身子,微微做礼,道:“尹芳竹见过诸葛师叔,仓促前来,还望见谅。”两大门派世代交好,尹芳竹自认为侄,更显尊重。 诸葛千机惨然一笑,道:“贤侄太见外了,你能亲自来祭拜文泽,已是最大的安慰了。” 尹芳竹摇了摇头,叹息道:“文泽与我相交十年有余,我二人总是比武切磋,上次还是一年前在王屋山,不想…”说到这里,尹芳竹竟有了一丝哽咽。众人也受到感染,各自叹息。 “尹叔叔…”一稚嫩的哭音,从灵位下传来,尹芳竹回首,计雪然正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泪水,凄惨的望着尹芳竹。 尹芳竹不由鼻尖一酸,险些掉出泪水,他急忙走过,将计雪然拦在怀中,安慰道:“雪然,叔叔在,雪然不要哭。”计雪然被尹芳竹搂在怀中,丝丝苦绪又徐徐再现,原本已经哭干了的泪水,不知何时又流出眼眶,所有的悲痛,伤怀,全在这一刻爆发。 哭声掩过了所有声响,偌大的紫青竹林,响彻着无比伤怀的哭喊。没有人再阻止这孩童的哭喊,是不忍,还是不愿。计雪然趴在尹芳竹怀里,放肆的大哭,眼前隐隐黑去,不久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他只记得,众人急忙跑过的身影。 一连三日,方化费尽浑身解数,计雪然终于醒来,窗外大亮,床边趴着一人,房门却是关着的。计雪然奋力的半坐起来,才看清熟睡之人,诸葛西凉凌乱的头发,紧闭着双眼,背上不知谁的衣服盖在上面,看样子,应是守了一夜。计雪然心中莫名的激动,伸出小手,抚过了诸葛西凉的秀发。 “呃…雪哥哥,雪哥哥你醒啦!”诸葛西凉睡的不熟,一碰便醒了,他见计雪然转醒过来,大喜过望,连忙往门外跑去,口中大喊:“爷爷!雪哥哥醒了!”这时门外急忙跑进几人,诸葛千机和方化冲在最前,跑到床边。 “雪然,你可将外公好吓啊!” “唉…好孩儿可算醒了。”计雪然面容憔悴的望着众人,几张熟悉的面孔后,露出了尹芳竹的影子,计雪然一阵心热,喊道:“尹叔叔!”出乎众人的意料,这计雪然醒来也不见亲人,却对那陌生人这般思念。人堆后,尹芳竹也有丝惊讶,微笑走进。 尹芳竹走到床边,摸了摸计雪然的小脸,道:“雪然,你终于醒了,大家可都担心呢。” 计雪然呆呆的望着尹芳竹,眼中夹杂着异样的神光,口中嘟嚷:“爹爹…”尹芳竹一愣,有些惊愕。诸葛千机众人也不明何事。 方化顿了顿,接道:“雪然现在还很虚弱,都退下吧。”神医开口,所有人都不得不听,顷刻间,虽有不舍,但还是都出了房门,只留下了诸葛千机兄弟,诸葛西凉再三请求,而尹芳竹被计雪然丝丝抓着衣襟,故也留在了房中。 方化见外人离去,沉沉叹了口气,深邃的望着计雪然,半晌,开口道:“雪然,你先放开你尹叔叔的衣袖,外公有话要问你。”诸葛兄弟相视一眼,似乎有些紧张。计雪然听得方化如此正态命令,双手不由的放开,尹芳竹也站离了床边,静守等候。 房中一时间无人言语,寂静的异常。“雪然。”方化开口道:“从今往后,你想与外公云游四海,还是留在这山庄之中?”尹芳竹一下明白过来,计雪然没了父亲,这由谁抚养倒也成了问题。 计雪然这次醒来,不像前几日那般浑浑噩噩,脑中清醒了许多,可听闻这个选择,根本毫无准备,可以说从未想过还会有这种选择。他内心矛盾重重,一方是养育自己多年的卧龙山庄,一方又是疼爱自己有加的外公,这让他进退两难。 诸葛西凉听到也是一震,她与计雪然从小长大,两小无猜,感情更是深厚不已,若计雪然蓦然离开,怎能让她接受。诸葛西凉想到这里,连忙搀住计雪然的小手,急迫道:“雪哥哥,你不会离开山庄的,是么?” 计雪然望着诸葛西凉的眼神,想着山庄中一切一切,心中不由做了一个决定,他望了望方化,轻声道:“外公,你…你能常来山庄么?”说完此话,他心中有些不知名的伤感。众人听到这话,表情各异,方化缓缓闭上了双眼,嗓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一旁尹芳竹见此情景,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的站着。诸葛西凉面上欢喜,兴奋的笑着。 计雪然话一开口,总不敢再看方化的脸,此时方化咽了口唾沫,轻颤道:“罢了,好孩儿,路是你选的,今后你便好好在山庄吧,待你想修行了,外公再来接你。” 修行二字如刀割,划在了计雪然的心上,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还没有找到,父亲又被奸人所害,若自己在山庄中,学不到什么绝学,又怎能为自己父母报仇,如今,只得跟随外公,学得绝世修行,才能报得雪恨。计雪然难受不已,自己离开了山庄,又要去接受新的生活,难,很难。 “外公…孩儿…孩儿跟你走…” “恩?” “雪哥哥!”计雪然这一改变主意,使几人反应异常,诸葛西凉大声叫道,使劲摇着计雪然的胳膊,诸葛千机皱着眉头,不言不语,诸葛百略急迫问道:“雪然,为何这般?在山庄有何不好?” 计雪然眼中满是泪水,哽咽道:“舅公,对不起,雪然不能在山庄,雪然要跟外公修行,将来为爹娘报仇。”讲到此处,他已经泣不成声。除了诸葛西凉,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一孩童的想法,也都深深被打动。尹芳竹深深望着计雪然,脑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雪然?你可想明白了?”诸葛千机开口问道,脸上冷静许多。 计雪然看了诸葛千机的面容,道:“舅公,雪然决定了。” 一旁方化脸色平稳了许多,诸葛千机不见有何表情,道:“雪然,舅公理解你的打算,的确,在山庄中,根本不能学到高深修行,若跟你外公,自然有望修行有道,这样才能为文泽报仇,雪然,舅公不仅不会怪你,反为你作此决定而高兴,你真的长大了,日后你与外公游历江湖,记得,在川蜀,还有你的家。” “舅公!”计雪然大声喊叫,扑到床边诸葛千机的怀中,诸葛千机紧紧抱住计雪然,不再言语,左眉旁似乎滑过晶莹。 诸葛西凉不愿相信,指着计雪然,大声哭喊:“雪哥哥,你骗人!西凉再也不理你了!”诸葛西凉带着哭声,跑出了房门。 尹芳竹是唯一的外人,却也被这场面深深的感动,他摇头苦叹,抱拳道:“恕晚辈无礼,这原是前辈们的家事,可在下也因巧得知,在下局外之人,本不便插手,但雪然于我有救命之恩,晚辈自大一次,能否收雪然为徒?也望…” “多谢美意了!方某还没老到那种地步,我方化的外孙,还是我自己来教!”尹芳竹本想巧出奇意,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可还没说完,被方化打断,听这言语,怕是被方化误会了。 尹芳竹暗呼糟糕,连忙解释:“方前辈误会了,晚辈没有小看前辈之意,只是想要了却一桩自己的心事,也想能方便了两方前辈,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几位前辈勿怪!” 众人各有所思,倒是没有料到尹芳竹突然的建议。计雪然心中百味俱全,刚一听到,很是欣喜,但一见方化的皮面,没来由一丝不舍之意。诸葛千机兄弟二人也心中叠涌,虽然两大门派世代交好,但是自己堂堂蜀地第一门派中的人,要去别的门派修行,说什么也过不去,但也不好薄了对方的面子,只得强笑道:“贤侄的美意,老朽也是心领了,但无论如何,要看雪然的意见,若雪然愿意,我几人说什么也不能强留的,贤侄?” 诸葛千机一番言语倒是有些惹恼了方化,方化冷眼观之,诸葛千机也有丝不适。尹芳竹如此说来,倒并不是考虑不周,他乃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又是武林大派的一派掌门,心思自当缜密。他见众人如此,接道:“唉…此是晚辈唐突了,虽山庄与我孔雀谷世代交好,但如此一来未免让江湖朋友有所流言,只是前辈与雪然甚是有缘,对雪然又喜爱尤甚,故才有此决定,望几位见谅了。” 方化也明白其中事态,也不想再做争吵,但还是不耐烦道:“罢了罢了,你们也不必在此客套了,雪然已决定跟我走,此事就这般定下,再过五日,方某便离开,雪然,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吧。”留下这不冷不热的几句话,方化看了眼计雪然,转身离去。诸葛千机兄弟面上无奈,尹芳竹神情也有些尴尬,对计雪然笑了笑。最可怜的还要属计雪然,父亲的离去,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第33章 沧澜心法 一连五日,计雪然在山庄中不停的游走,他望着每个地方,回想着自己曾在这里的一分一刻,总是以泪洗面,诸葛西凉内心更是复杂,她每每跟在计雪然身后,但却又不敢追上前去,直到第五日,计雪然要离开,诸葛西凉才忍不住,跑来送别。 紫青竹林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山庄众人,前面正是诸葛千机兄弟二人,还有几个年轻人,前方,方化负手而立,计雪然站在他身边,脸上满是泪水。诸葛西凉紧紧抓着计雪然的小手,哭声道:“雪哥哥,你以后要常回来看我!” 计雪然也是哽咽道:“恩,西凉,我会常回来的,你…你要好好在山庄中,不要惹舅舅生气,还…还有舅公,知道吗?” “恩…” 诸葛西凉身后一年轻男子弯下腰,擦了擦计雪然脸上的泪水,安慰道:“雪然,这次离开要好好修行,将来要像你爹一样有出息,知道么?舅舅如果有时间,会去清平镇看你的。”随后又是几人分别出来安抚计雪然,方化似乎并不看好,冷然不观。 诸葛千机走出几步,对方化讲道:“方化,借一步说话。”方化似有些心疑,但还是朝一旁巨石后走去,诸葛千机不言语,也跟了上去。来到巨石后,众人已被隔在石后,方化盯着诸葛千机,沉沉道:“有事便说吧,怎如此小心。” 诸葛千机深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本旧书,方化看到那本旧书,瞪了一眼,皱着眉头望向了诸葛千机。诸葛千机苦笑一番,幽幽道:“这本书你也知道,如今雪然这孩子没有了文泽,诸葛家也有不小得责任,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这本《困神卷》,待雪然再大些,便教予他吧,我心里也算能安稳些。” 方化见诸葛千机伸出手,递来那本旧书,毫不迟疑的接过来,直接到:“哼,你山庄中的保命密卷,不怕我偷学了去?” 诸葛千机有是苦笑,叹道:“我山庄的东西,怕是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多看一眼吧,罢了,收起吧。” 方化看了看诸葛千机,将书卷收在怀中,向着人群走去,只是随口道:“我们都老了...” 诸葛千机一愣,随即笑笑,也走去。 众人见二人走回,虽有疑问,但都不便相问,诸葛千机蹲下身子,面对着计雪然,和蔼笑道:“雪然,今日便要走了,舅公虽舍不得,但也还是欣慰,你外公本事大,日后要学尽他的功夫,才能苦尽甘来,报得仇恨,待你学会了御剑飞行,若是想念山庄,便飞回来,山庄永远都是你的家,记着么?”计雪然认真的听着诸葛千机的教导,眼中泪水还是忍不住的掉落。诸葛千机还想说什么,但表情很不自然,一看便是哽咽之下,已说不出口了。 方化也不想计雪然总是满脸泪水,插口道:“罢了罢了,又不是去见阎王,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时日不早了,雪然,给长辈们磕头吧。”雪然听到此话,泪水更是泛滥不堪,他强忍着哭声,扑腾跪下,不顾别人的搀扶硬生生磕了九个响头。 诸葛一家也都大多泣不成声,诸葛西凉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硬塞在计雪然手中,哭音道:“雪哥哥,日后…想念西凉了,便闻闻这香囊,西凉会想你的…”诸葛西凉已说不下去,转首跑往山庄中去。 诸葛千机大袖一挥,道:“都回山庄吧!雪然还会回来的!” 方化左手一抽,一截紫青竹断开,倒在他脚下,方化御起青竹,将计雪然抱起,一片悲凉的不舍中,青竹销匿在云中,良久,风吹白云,却已是空无一物。 六月当空,艳阳高照,除却极北严寒州部,大地上都被炎热笼罩,清平镇的夏季也热得怪异,刚倒在地上的一盆水,眨眼间就干涸了。烈日下,一孩童光着上身,双手提着两个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木桶,桶中还溢出了清水。这孩子满身汗水,脸上青筋都爆出,似乎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 “外公!还有多长时间?” “半炷香!咬紧牙!” 计雪然二人离开山庄已有一月之余,他丧父之痛虽还在心中徘徊,但已除却不少,方化为了让心爱的外孙能尽早忘却悲伤,只得让其尽早修行,分他的心。计雪然似乎粗壮了不少,还在努力坚持着。 半炷香,短暂的时间,但对计雪然来说,却忒的漫长了些。最后方化一声叫喝,计雪然双臂一抖,将两只木桶扔在地上,身子也不顾地上脏兮,直接躺在了地上,大喘着粗气。方化虽心中怜疼,但总是口中强硬,此时道:“雪然,怎这般没用,两个水桶才多沉?起来去吃饭,待午后,外公有事与你详谈。” 计雪然生性倔强,一听方化说自己无用,心中既是不服,嘴上一咬牙,硬是站了起来,也没言语朝住房中走进。方化见状,只是笑笑,也自跟去。 一碗,又是一碗,看着计雪然瘦弱的身躯,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方化都有些担忧,这孩子,饭量倒是惊人的见长,方化含笑倒了杯茶水,放到计雪然跟前,疼爱道:“雪然,这一个月来,饭量赶得上外公了,可别吃坏了肚子啊!” 计雪然抹了抹嘴,擦掉了嘴边的米粒,喝了口茶水,嘟嚷道:“孩儿要多吃,吃多了才能长力气,学好修行。” 方化笑意淡然,轻叹了口气,听到外孙这般言语,心中也是一阵悸动,他没有做声,收拾了碗筷,坐到计雪然身旁,深深望着计雪然。计雪然不知方化有何心事,但这些日子让他对任何事情淡然了许多,此时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等着。 方化打破了沉静,徐徐开口:“雪然,这一个月来,心情好些了吗?” 计雪然听言,内心有些矛盾,虽然事过月余,可也分什么事情,丧父之痛岂是一个月便能忘却的,但看这方化那沧迈的面容,年幼的计雪然还是强挤了一丝笑容,道:“外公不用担心孩儿了,孩儿心情好多了。” 方化见计雪然本天真的笑容中夹在着几分的不自然,心中又是一阵叹息,他也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又道:“雪然,如此甚好。”过了片刻,他又道:“孩子,外公年纪也大了,再过个几年,身子也不中用了,自然不能再在江湖上乱跑了,外公要在这几年中将生平所学全教授与你!” 日盼夜盼,计雪然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话语,这一个月来,他总是想问方化何时教他修行,但总不愿开口,此时方化主动提出,自当让计雪然兴奋不已。计雪然面色潮红,脸上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神色了,他掩不住喜悦,道:“谢谢外公!雪然定好好修行!将来学有所成,能为父母报仇!”计雪然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方化被计雪然期盼的眼神观望,心中已是安慰了许多。 方化面上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点点头,和善道:“雪然,你能这般想很好,从今日起,外公便开始教授与你。”计雪然眼中激动之色射出,一时竹屋中泛着丝丝温和之气,屋上的云彩也四散开来,那深蓝的天空,再也清澈不过。 夜了,林中寂静,偶尔有几声夜莺的叫声,空荡荡的空中,却如何也激不起波浪。密集的竹林中,闪烁着一丝灯火,那是方化的竹居。屋中床上,方化盘膝而坐,对面计雪然也是如此,二人面容庄重,似乎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 “雪然,未央秘术其实源自最平常的武林招数,但经过百年的转变,习改,未央秘术自然就变得有些神秘,但若是一般人偷学会了秘术的各种招数,却根本使不出来分毫功效,你可知为何?”方化字字真楚,郑重的问道。 对面计雪然皱了双眉,不知缘由,只得道:“雪然不知,这是为何?我曾见尹叔叔也用飞针点过别人的穴道,跟外公教我的很像的。” 方化庄重的脸上没来由舒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像飞针点穴这等小杂耍,莫说是尹芳竹那样的奇才,便是学过几年工夫的俗子使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与未央金针,怎能相比。”说到此处,方化道显出几分自得之色,显然这几十年的沧桑,还没有磨掉他身出未央的印记。 见计雪然面露疑色,方化接道:“未央三大秘术,定身,金针,隐神。在形体变动上,与平常之术虽有些相似,但细节上大不相同,这是后话,暂且不说,最重要的,便是施用秘术,要靠未央宫的修行心法,沧澜心法来催发才行。” “沧澜心法…”计雪然念了一声,似在思想什么,眼中尽是迷茫之色。方化见状,也不见怪,这沧澜心法出自秘典《沧澜古卷》,乃未央宫传脉绝学,在江湖中并不是很多人知晓,计雪然年方十三,又不曾入世,自当未曾听说,方化不再看他,眼中闪出回忆之色,幽幽讲道:“不知多少年了,萧家一直是血脉之中才可相传,但那一年,萧家出了一个人才,他深谋远虑,看的比萧家祖先看的都远,他做了萧家前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将《沧澜古卷》广传未央宫上下,并不是只限于萧姓之人。虽然古卷传承下来,但能真正领悟古卷的人少之甚少,就连他传卷之人也未能习得全部,但哪怕只是那么一点,也足以让未央宫强盛于魔门中数百年不衰。”此时,方化已有些激动,计雪然似乎看出,这方化的心中,未央宫还是生他养他的圣地。 方化顿了一刻,又道:“雪然,玉刀一脉的‘玉真诀’外公不会,自然教不了你,卧龙山庄又没有什么成名的绝技,但外公却有这《沧澜古卷》!” 第34章 修行遇阻 方化神情激动,几乎是喝出口。计雪然被方化险些吓倒,但随即恢复过来,轻声道:“外公,您是要教孩儿这魔门绝学吗?” “不错!”方化立即回应,干脆不带一丝拖泥。“古卷将沧澜心法共分七卷,每卷分别对应一重境界,前六卷在一起放置,最后一卷则单独由历任宫主保管,外姓人不得而见,外公自幼修习沧澜心法,如今已初窥六重之境,便是那萧信,如今年过半百,也只不过学到六重顶峰,你天赋不输文泽,不出二十年,定能练至五重初始!”计雪然望着方化那炽热的眼神,心中反倒没有初始的喜悦,更多的,却是担忧,至于担忧什么,却也说不清楚。 “外公…孩儿真的要学这未央宫的绝学吗,雪然可不是未央宫的人…如此会否不妥?” “哼!什么合适不合适,《沧澜古卷》就天生便是萧家能学的吗?规矩是人定的,我当年带着一身沧澜的修为离开未央宫,可谁又说过不让我用,更没人不让我传给我外孙,天下间还没有人能管我方化的闲事,今日开始,我便教授与你,日后尽管使,若见到未央宫的敢说三道四,哼!”方化一言不中听,蓦地就怒从心生,脾气却是凭的古怪。 好在计雪然从小见多了,也自习惯,虽此时心中还有些许的顾虑,但还是笑在脸上,道:“外公放心,从今往后,雪然定好好修行沧澜心法!” “好!不愧是我方化的外孙!”方化笑容更盛,伸手拂着计雪然的脑袋。计雪然的脸上虽挂着笑容,可总有些不自然,方化只顾兴奋,却也没有发现。随后,方化便将《沧澜古卷》前六卷的心法口诀道出,让计雪然熟记于心。至于初入的用法,自然详细的叮嘱了长时。 方化为计雪然规定了几个时间,夜晚子时同日出日落之时均是休习沧澜心法的最佳时机,同那玉真诀也是一样的道理,计雪然熟记于心,待修完心法,天已大亮。天亮之后,方化又传授医术,整一早上,计雪然要跟随方化去山中采摘草药,回来还要学习各种穴道,医理。除却这些和用膳休息的时间之外,便是身体上的修行,总之,这个十三岁的孩子,每日里都是忙碌而劳累的过着,可他并没有任何怨言,方化清楚,再小的孩子,心中总有一个信念支撑。 夜了,很晚,已到子时,计雪然盘膝而坐,照例修行着沧澜心法,这心法自己已经学习了半个多月,但不知是自己天赋问题,还是修行不对,计雪然对这古卷中的修行,可算是毫无进展,不仅他,连方化也是纳闷,计雪然的床边,方化负手而立,静静的观察着计雪然。 计雪然丹田中一股热气缓缓游走,但这并不是沧澜真气,而是一团绿色光团,计雪然很是奇怪,每次修行沧澜心法时,都能集起丝丝的沧澜之气,但他却不知,丹田中的这股绿光,每次遇到那沧澜之气,总会如一饿狼般将其吞噬,故这些时日,计雪然根本毫无进展。而这次却不同,这次他的身旁,多了方化。 方化每日都会问计雪然修行的感受,这些天每日如此,方化也是犯起了嘀咕,无奈,他只好守在一旁,要看个明白,到底是修行方法出了问题,还是自己这外孙本身有问题。这时计雪然趁着那阴阳交替之时吸入世间灵气,在体内与心法相交,生出了丝丝的混紫真气,也便是那沧澜真气。方化左手搭在计雪然肩上,紧闭双眼,游走神识,紧盯着那团混紫真气,正当这沧澜真气正常的运转到丹田之时,异象突生。丹田中不知何时冒出团团浑厚的青气,不出一刻,便将混紫之气围住,那沧澜真气如四面楚歌,霎间消失不见。 计雪然正自运行真气,忽被一方大力搅乱了真气,猛然醒来,眼前,方化紧蹙着眉头,正盯着自己。计雪然见方化眼中有丝怨气,也不知何故,只得问道:“外公,怎了?” 方化紧盯了计雪然半晌,问道:“好孩儿,告诉外公,之前日子中,你可有修行过别的内功心法?”这一问题倒是问的应该,计雪然被这一问,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一般,眼中顿时明亮了许多。 “呃…雪然知道了,之前日子里,雪然一直有修行爹爹的玉真诀。” “当真如此?”方化一态反常,竟怀疑起了计雪然的话语,计雪然也不知方化何想,被方化这么莫名的急问,却也有些委屈,不解。他面上显出不愿,轻声道:“到底怎么了外公,孩儿自小便将玉真诀法诀熟记于心,雪然怎会骗您?” 望着计雪然这般,方化暗骂自己糊涂,自己的外孙他还是了解的,从未撒过谎,怎能怀疑外孙,但话说回来,他丹田中那片真气,方化总感到一丝熟悉,却又记不起是何物,但是隐隐中已经断定,那团真气,阻碍了计雪然修行沧澜心法,所以方化才会如此之态。此时方化清了清脑子,有丝尴尬的对计雪然开口道:“唉…雪然,外公有些着急,吓着你了。” 计雪然见状,心中平静许多,脸上也恢复了自然,方化接着道:“刚才外公探游你体内的真气,发现你修行出的沧澜真气已颇有建树,但这真气到了丹田中时,却被一陌生真气斥灭,很是离奇,玉真诀外公也是知晓的,并不是那样,所以外公才以为你修行了别的功法,唉…” 计雪然听着这一切,脑中开始回想起以前的某件事情,自从自己在明王寺大悲院与那苍生古松有过一次离奇的相遇之后,每次修行玉真诀时,总是的心顺手,事半功倍。一个奇妙的问题出现在计雪然的脑中:莫非是那苍松的影响? 方化见计雪然一言不发,似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奇怪问道:“雪然,雪然,你可有不适?” 计雪然被方化从回想中拉回,计雪然望着方化,徐徐道:“外公,雪然觉得,那真气,可能是…”没用多长时间,计雪然将所遇苍生之事讲与了方化。方化听着计雪然慢慢讲述,眉头几乎挤到了一块,眼中奇怪的盯着计雪然,而计雪然专心回忆,却也没有发现。讲完此事,二人一时沉默,计雪然忽然想到某事,从怀中掏出一本黄皮古卷,递了过来。“这本书是方丈爷爷给雪然的,让雪然好好读呢,但那方丈爷爷说,最好不要告知外人。我还没看,外公你看这本书中讲没讲那古松的事?” 方化叹了口气,接过了书卷,心中叹道,雪然到底是个孩子,一本佛经怎么会记载东西,方化打开那本佛经,随观察之下,佛经之初有几个大字: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这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开头,并没有什么,可接下来的几个大字,足令方化这历经沧桑的神医也震惊在当场。四个大字,足令天下无数人膜拜:明王真经。 《明王真经》又是何物?是圣物,是明王寺一切金身修行法则的奥义所在,莫说是一般之人,便是在明王寺资历浅薄的僧人,也没有资格能接触这本圣经,但它却的的确确,从计雪然手中递出。方化脑中一片凌乱,根本没有任何头绪,其实无论是谁,都会这般,只不过,事情太过突然罢了。 “雪然,这本经书你可被别人见过?”方化蹙着眉头,紧张问道。 计雪然到显得有些轻松,答道:“没有,雪然一直将他藏在怀中,连西凉都没有见过。外公,你读过这本经书?” 方化有些好笑,这经书岂是人人能读的?他叹了然口气,接道:“没有便好,雪然,外公给你三日的时间,将这经书完整背下,这三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背这经书便可。”还未等计雪然开口,方化似又迟疑,随道:“罢了。先别背了,明日外公带你去明王寺走一趟。” 计雪然眼中一亮,心中一阵激动,还未讲话,方化便道:“时间不早了,别练了,休息吧。”计雪然有些奇怪的望着方化,点了点头,脱衣睡下,方化盯着计雪然,良久,叹了口气,暗自离开。 屋内又重归宁静,静得异常,哪怕一枚金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一双美目小心睁开,计雪然待方化走后,悄悄起身,回望了四周,确信没有人之后才大胆的坐起来。虽方化对计雪然体内的情况没说什么,但计雪然却聪慧过人,自然能对自己有个大致的了解,他也注意到,自从与那苍生古松有过奇妙的相遇之后,体内便产生了那团青色的真气,刚才方化见到那本佛经之后又是那种惊讶的表情,这与佛家又有着什么联系? 计雪然想的很多,也很仔细,他坐好身子,安然入定,沧澜心法映在脑中,紫混色的沧澜真气从经络中升起,四处游走,但大致朝着丹田冲去,计雪然担忧那团青色真气再次发威,极力控制这沧澜真气不去那丹田处游去,这过程似乎很难把握,但计雪然还是勉强做了下来,窗外起了风,屋内有些燥热,计雪然的脸上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什么,汗水直流,身体绷得紧紧的,体内那两团真气快要控制不住,眼看便要交合到一起,也许是出自本能反应,计雪然大急之下,再起真气,玉真诀运用而生,青蓝真气自五脏发出,瞬间包住了紫青两团真气。可事情并没有这般就结束,沧澜真气和青色真气似乎很是不甘,在寒冰真气包裹下来回闯撞,体内如此,计雪然面上也很不正常,他的脸上忽紫忽白,煞是异常。 计雪然入定以来,首次这般难受,他被那三团真气搅乱一团,神智渐渐有些模糊,脑海中片片画面重复交替着,除却计文泽的别无他人,这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在这紧急关头,方化却早已离去。三真气如三条桀骜真龙,互不相让,忽然计雪然衣怀中一丝青光,将房中照的大亮。随之体内的三团真气竟然缓缓的安静下来,不出三刻,计雪然脸上泛着金光,丹田中也是金气满腹,再无他物。 “砰!”房门被人蓦地撞开,方化面色焦急,望着屋内的一切,计雪然面上的变化令方化大吃一惊,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赶上,拂住了计雪然的肩膀。此时计雪然被那青光一照,身上顿时舒适万分,只觉自己宛如在炎热的日光下被清泉浇洒了一般,清凉透底,方化大手探来,真气入内,计雪然顿时被大力一震,晕厥过去。方化神识探游,只觉一股深厚的真气在计雪然体内,生生抵住了方化那六十余年的真气,此时计雪然又晕厥过去,方化大惊,随即拿出药瓶,喂下了丹药,将之放置好。计雪然那怀中青光也安稳下来,渐渐消失,可方化并没有忽略,伸手便拨开了计雪然的衣怀,怀中九寸长短,一支松枝躺在衣上,与常无异。 方化拿起那枝条,眉头皱成川形,他闭上双眼,似乎在想着什么,一夜再也相安无事。 第35章 妙法真经 夏日白昼甚长,晨光刺眼,计雪然眼皮被阳光刺得难受,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此时已是日上三竿,计雪然醒来,只觉身上一阵麻痛,但却是说不出的舒适,回想昨夜之事,只记得一团金光过后,再无印象。 “吱~”房门被打开,方化走进房中,他见计雪然面色红润,放心许多。“雪然,今日可睡多了,快起床吧,用膳之后,快快练功。” 计雪然本心中有些疑问,一听方化说练功,立刻问道:“怎了外公,不是说好今日要去明王寺的么?” 方化脸上一笑,不很自然,道:“明王寺不去也罢,日后也不必去了,快快起来吧。”计雪然心中一顿失落,见不到初六倒让他有些沮丧,但外公的话却也不能不听,只得不情愿的起身。方化看在眼中,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几刻过后,计雪然草草整理完,吃完了糕点。他面无表情,随着方化去了竹林。一日的时间又这般过去。 夜晚,方化来到计雪然房中,踌躇片刻,还是开口了:“雪然,今日你也累了,不用再修行沧澜心法了,早些休息吧。” 计雪然一愣,方化今日整天异常,此时竟然连每日必做的心法修行也不让他做了,定是有事,他再忍耐不住,问道:“外公,请恕孩儿无知,孩儿见外公今日心事重重,到底何事?” 方化眼神中深邃苍古,似装满了天下凡事,他强自笑笑,敷衍道:“雪然想多了,外公能有何事,休息吧,明日外公教你新的绝学。”孩童心境就是如此简单,一听如此,计雪然立刻不再犹豫,嬉笑躺下,望着计雪然的笑容,方化点点头,转身离开。 深夜,圆月挂于当空,一黑影闪过,消失在空寂。波印山,明王寺中,僧弥已打坐入睡,整个山中也是安静如常,一人如鬼魅般落到了沙擖峰上。方化不知何时来到明王寺,在一幽居外站立。 “方神医深夜至此,老衲却也是久等了。”一苍老的声音自屋中传来,但丝毫没有打破沉静的意象。 方化神识灵敏,听到了这声音,也是轻道:“化真禅师,方某人夜闯贵寺,还望勿怪。” “吱~”房门缓缓开来,那苍老声音又至:“方神医不必拘礼,请进吧。”方化不再言语,走进了那漆黑的房中。房中虽无灯火,但丝毫不影响二人的交谈,方化夜能视物,来到一身影前,径自坐下。化真禅师那亘古不变的面容清晰的呈现在面前。 方化伸出左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卷,呈递过来,道:“化真禅师,我外孙不懂世事,擅自拿了贵庄的经书,吾今日前来,是赔罪还书的。” 化真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但声音变得有些柔和:“方神医,此又何苦…” “禅师,雪然…雪然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怎可能…” “方神医,此乃天意,对令孙,并非是坏事啊,诸葛天星不就是个例子么?” “可若不是呢?雪然岂不?” “神医,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相信老衲,不会错的。若老衲收了这本经书,计小施主只怕…”讲到此处,化真深叹了口气,睁开了那空隧的眼睛。方化眉头紧皱,脑中不知思索些什么。半晌,化真又道:“方施主放心,若那孩子不是,有了这本经书,也是益处良多啊!” 方化缓缓摇了摇头,手中经书又收回了怀中。“禅师,沧澜真气你可了解?” 化真禅师点了点头,不见喜怒,道:“阿弥陀佛,一正一魔,自不可交合,表面看来,佛法乃魔门克星,但大乘佛宗为天下苍生广布,有融旷天下之功,有了苍生古松的帮助,他学习这本经书定有成效。” 方化仔细的回味着化真的讲述,面上也是渐渐缓和许多,外人听来实为不解的交谈,却不知藏有何事,方化待其讲完,站起身来,微鞠一礼:“方化受教,告辞!” “告知雪然,无正无邪,但求天命。阿弥陀佛!” 方化不再言语,转身离去,瞬间消失在黑夜,屋内化真又闭上了那双空隧的双眼,一声善哉,回荡在方化心中。 “秘笈?” “不错。”方化淡淡道,手中拿着那本经书,面前计雪然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直勾勾的望着那本佛经。 “怎么能是秘笈?化真禅师不是说这是本佛经么?怎么又成了秘笈?也不知他老人家知不知道。” 计雪然拿过经书,有些不知所措,方化面上一松,笑了笑,道:“雪然,你应该高兴才好,有了这本佛家秘笈,你的修行更能一日千里,化真禅师既然有心给你,定是知道这经书的重要性,万事讲究的是一个缘分,佛家更是如此,雪然不要多想了,待你学有所成,我想化真禅师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计雪然握紧了那本经书,面色沉稳,但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左手拿着那经书,右手伸进衣怀,拿出一物,正是那青松枝条,方化眼中一亮,计雪然伸过手来,问道:“外公,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也不知方化如何得知,他点点头:“明王寺大悲院中有棵千年古松,唤名苍生,这枝条暗发佛性庞大,应是那古松的枝条吧。” 计雪然双眼来了神色,大声道:“外公也去过大悲院?怎会一眼认出这枝条?” 方化缓缓一笑:“外公行走江湖这些年,正魔大小数百门派哪里没去过,这苍生古松乃佛家千年灵种,外公自然能从它散发的佛性中辨认出来,雪然,你问这些欲何?” 计雪然收了笑容,脸色有些庄重,道:“外公,雪然有件事一直未曾告知与你,这枝条似乎并不寻常,雪然修行时,它总是莫名的颤动,体内那青光也是与他有所感应,雪然担心先前修行遇阻与这枝条有关…”讲到此处,计雪然唯唯诺诺,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被方化责怪。 但方化心中明了,对计雪然这一番话倒是有所同情,安慰道:“雪然多想了,这枝条与那平安玉功效相仿,怎会阻碍你的修行,外公更不会责怪你,这佛经中大都是佛家不外传的功法,外公不得观看,不过就算是外公看了,佛性不够,也不能指教与你,今后的修行便是看你自己了,雪然。” 望着方化那苍老的面容,计雪然本有些话语却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淡淡一笑,深深点了点头。 深夜子时,一切归于空寂,计雪然坐在床上,手中拿着那本《明王真经》,仔细品读着。真经首页,正是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读完上卷,计雪然一片茫然,这佛家经典,讲的都是些佛门大道理,与修行根本毫无关联,他没了耐心,翻过一页,正在这时,那刚被他翻过的书页竟自己回返,经书又回到了首页,计雪然大汗,望了望四周,一股寒意从心中生起。莫不是有妖怪?计雪然慌忙中胡思乱想,但一想随即安稳下来,外公有着大本领,怎可能有妖怪前来,定是有风吹进。思考至此,计雪然不再多想,又将书页翻过。可异象再生,那经书仿被人控制,又翻回了首页。这可真正吓到了计雪然,他满脸汗水,惊慌的望着四周,尤其是窗外,计雪然放下经书,畏畏缩缩的下了床,扭捏的来到窗前,他颤抖着双手,将窗户关上,一时相安无事,更是连风都没有起来一丝,计雪然放心了许多,他咽了口唾沫,又回到床上。 这次计雪然没有急忙翻页,他望着那首页的佛经,脑中不由的回味起了经文的含义。“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也不知这观自在菩萨是谁,口气大得很,倒与那地藏菩萨的渡遍地府阴魂一般,善良的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色空本相异,怎又可能互为代替?化真禅师与世无争,本属空顿,但如今江湖混乱,还要靠他惊天的修为领导,这又怎能与空顿混为一谈?世上没有绝对,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凤凰涅磐,破而后立,这大道理,平日里倒从未想过,娘亲去了,如今爹爹也离开,此为否极,难道还有泰来之说?是了!泰来便是我。 一顿思悟,计雪然闭上了双眼,稳起心境,他亲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个境界,彷当年初感神识世界般。胸口阵阵凉意传遍的全身,说不出的舒适令计雪然痛快的吐纳。不知多久,窗外依旧黑暗宁静,计雪然的体内也发生变化,他不知何时已经运起了沧澜真气,玉真诀也应神而出。丹田中,三气相交,再不像当初时的焦灼,冥冥中一股暖意袭遍全身,腹中再无他色,金光展起,与世无争。良久,归于平静,明王真经默默抖动,自行翻过一页。门外一老人低头深思,不知这般做,是对,还是错。 第36章 九天当铺 又是一年寒冬,卧龙的紫青竹也不知换了几茬,南方虽没有北地的寒冷,但还是令人不愿出门,城镇中异如往常的清冷了许多,一无名野山中,却没了往日的宁静。几道黑影于山林中穿梭,不久定立于一方空地上。四名中年汉子站在一起,手拿兵刃,惶恐的望着对面,一少年站在空地,手中空无一物,背对众人,却看不见容貌。四名汉子为首一人络腮胡子,面相极恶,他耐不住性子,大声喝骂:“秃那小子,老子抢金夺银十余年,从未失手,今日被你搅乱,实乃晦气,大爷我见你年幼不懂世故,放你一条生路,怎想你这般不识抬举,如此穷追不舍,当爷爷我是何人?” 其他三人虽也是恶相相视,但眼中神色已出卖自身,那少年与几人相比,消瘦万分,看似弱不禁风,只听一纯真声音响起:“几位大叔教训的是,晚辈对几位的放生之情心领了,只求几位留下抢夺的财物,在下定立刻返回,不再打扰。”少年随之做了一揖,恭敬的很。 但这敬语出口,听在对方耳中,却被误会,那大汉暴喝一声:“竟敢戏耍我等,今日定要见个真章!”喝声一道,四人同时出手,纷纷朝着那少年攻来。少年站在原地,毫无动意,待那兵刃将要碰触其身,他身形一闪,空手抬起,捉向了那闪亮的光影。那几名汉子也不是泛泛之辈,几十年的贼匪生涯,熬也能熬出些本事,他们见对方游刃有余,也不硬攻,各自散开,将之包在其中,纷纷挑刃,试图伤到少年。 可少年根本不为所动,只听他道:“几位大叔,钱财乃身外之物,几位拿了别人的钱财,可能让失主困苦不堪,这等伤人不利己的害事,还望日后勿要再做。” “呔!毛头小子,找死!”大汉凶光大现,执刀砍来,同行人似得了士气,拼命冲去。少年叹了口气,身体转动起来,大汉兵刃闪着白光,比之刚才用的更加游刃有余,少年还是空手,但也不强接凶器,就这般斗转了几刻,几人见丝毫不能将少年拿下,心急之下,纷纷后退开来,不知欲做什么。大汉将凶刀狠狠插在地上,双手运转,倒像是要施展绝招。 那人神色紧张,面色潮红,周边雪地缓缓融化,少年看到这般异象,有些迟疑,这时,一空寂的声音响起:“是烈火掌,但不成气候。”那大汉听到言语,更是惊慌,其他三人张望四方,但毫无说话人的踪影。雪地上的积雪已融成冰水,大汉再也忍耐不住,双掌高抬,猛的扑向少年。 少年虽有些意外,但身形并不呆滞,他左脚一边撤步,单手抬起,瘦弱的身体让人担忧。只见大汉的劲掌飞速击来,掌风带动周边雪片,但尽是融掉,这掌力带有火星,肉眼便能看清,几个瞬间,两掌相交,观战三人惊慌的望着二人,只见那大汉巨掌凝冻,本充满火劲的大掌上凝了厚厚一层冰晶,大汉也呆在原地,惊惶的望着自己的膀臂,再不言语。少年收回左臂,看着几人,挠了挠头,嘟嚷道:“是不是出手重了些?” “死不了,放心吧。”那陌生声音再次响起,一矮胖老人从一旁林中走出,面无表情,冷冷的望着几个匪徒。 少年转过头,露出了那张久违的面孔,少年面相极美,尤其双眼,左双右单,更能令众人不敢相信这竟是个少男。他笑望老者,道“外公,你来看看这几位大叔,我怕出手重了,伤了他们。” 老者轻哼一声,道:“就算死了又有何妨?雪然,对这等丧尽天良的败家之犬,不必心存善念。”原来,这二人,正是方化祖孙,岁过两载,计雪然已年过十五,这两年二人游遍江湖,计雪然的修为更是一日千里,最近二人经由南方大江,遇见匪徒逞凶,便跟了上来。计雪然这两年不但修为大增,身体上也是变化奇大,他比当年长高了一头,比方化还要高出少许,面貌上更是成熟许多,每每经过闹市,总有许多年轻男女面色迟疑,为计雪然的相貌所吸引。 计雪然傻笑了一番,回首望了望那几名劫匪,又道:“外公,他们也未曾伤人,还是看看那位大叔吧,雪然可不能乱造杀戮,外公…” 隔不住计雪然的软磨硬泡,方化不耐烦的骂道:“羞不羞,怎像个女娃般啰嗦。”言罢,方化走向几人。那三人手拿兵刃,眼中虽然露出少许胆怯,但还是共同亮起兵刃,将那大汉护在中间。计雪然瞧见,正欲开口,方化却不容别人不敬,大手一挥,三人应声倒地,痛苦的捂着胸口。 “不想死就给我静下来,没时间陪你们闲聊。”方化不看几人,走到大汉身边,那大汉神色惊慌,他被冻在原地不得动弹,但勉强能开口,只听他道:“这位前辈,我与几位兄弟虽从匪为盗数十年,但都是干的劫富济贫的事情,并从未胡乱害过别人性命,还请前辈开恩,放过我等。” 方化冷笑两下,盯着大汉,沉沉道:“你做过何事与我何干?烈火门的事自然由九烈那斯操烦,看你修为也不是很低,死不了。” 那大汉眼睛瞪得奇大,断续道:“前…前辈,前辈怎知我是烈火门人?” “哼,烈火掌那种三流杂耍我还看不出来,白活几十年了,九烈虽然有点本事,但也不应有你这等门人,日后若再让我瞧见你,就准备见阎王吧,滚!” 方化左手一拍,那人身上寒气尽除,脸色也缓和过来,他如是大祸,连忙跪下,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但有件事前辈误会了,小的十几年前便被掌门逐出师门,跟师门已毫无瓜葛,故我等所作丑事也不为老掌门所知,再此小的愿以一臂为代价,求前辈不要与掌门说及此事!”那大汉实为忠心,此刻已经大跪磕拜。 方化不厌其烦,又骂道:“烈火门的事老子还不屑于管,再不走就别想走!”那大汉见方化脾气着实不好,也不敢再做停留,放下了包裹,带着几人离去,只是离去之时,回首望了望计雪然,那络腮胡子中,嘴角微微上翘,似是感激的笑容,映在了计雪然的眼中。 计雪然待几人走后,陪笑道:“还是外公心善,我们赶紧将这包裹送回那失主家吧。” 方化脸上极其无奈,他顶着老脸抱怨道:“想我方化从不过问世俗几十年,如今竟要做这等俗事,天下间,恐怕只有你了,唉…”计雪然眨了眨眼,嘿嘿一笑,与方化隐没在雪林中。 乾城乃是南方大城,更是无数江湖人士长留之地,这里的豪商大都富甲一方,其中最着名的,自当要数江南洛府。洛家人世代经商,在百年前家中钱财就足可通神,如今天下各地的纺织,钱庄,当铺,几乎全属洛家所有。当今洛家主人洛丙南,不但商道绝世,在修行上也是一方霸主,洛家几乎成了一个传说。 乾城大街上,白雪皑皑,计雪然与方化一胖一瘦,走在街上,不时来到一家偌大的门面前,那门面上挂着高高的一处牌匾,上写着“九天当铺”四个金字。计雪然望着四个大字,长舒了口气:“雪天找这么个店铺真不容易,外公,你在此等候,雪然这就将包袱还给失主。” 方化瞧也不瞧,站在一旁,怨声道:“堂堂神医,竟然要在雪天挨淋,快去快回!” 计雪然甜笑一声,去敲了门。半晌,大门微开,一个中年瘦弱的男子探出头来,懒洋洋的问道:“这等天气,当铺不开了,改日再来。”说着,他竟不再多瞧,欲关上大门。 计雪然急切拦到,客气道:“这位大伯,您误会了,我不是来当东西的,这个包裹是早上那几名匪徒抢去之物,正好被我瞧见,便要了回来,此刻特来还给失主,还请大伯收下这包裹。” “恩?”那人迟疑片刻,接过包裹,他敲了敲里面的东西,也不知作何,奇怪的望了望计雪然。“这包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也无所谓,你走吧。”那人丝毫没有感激之色,大门木讷的关上。计雪然一头雾水,不知作何解释,三丈开外,方化眉头紧皱,冷冷的走来,刚才谈话他自然听到,方化乃是世间脾气最坏之人,怎容计雪然碰钉子,他走过计雪然身边,向大门挺去,计雪然见状,知道那下人的言行惹怒了方化,他急忙敢去阻拦,但方化手掌更快,右掌一抬,偌大的红门应声碎裂。 刚才那中年男子,暴怒冲出,见方化二人,张口骂道:“混账东西!哪来的外来贼子,竟敢在乾城撒野,知道这‘九天当铺’是谁开的吗?” 计雪然本欲解释,但被方化那杀人的眼神生生堵上了口,方化冷然道:“就是天王老子开的,我也得拆了!”方化又是一掌,当铺的门户虽大,但也受不住方化那浑厚的掌力,门前之像已惨不成样。那男子有些惊慌,不想自己在这当铺数十年,从未有人敢在这里说句不敬的话,今日这矮胖老人竟敢拆了当铺的门面,这让他惊慌之余竟不知该作何。 “来者何人,既敢来逞凶,想必不是泛泛之辈。”一浑厚声音传来,当铺中走出一白发老者,那老者面色平静,冷冷的盯着方化。 方化不管来人,只管骂道:“哼,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狗都不会养,你也是个废物!” “你!”那下人听方化骂他是狗,不禁怒道,但望着方化慑人的目光,怎也说不出话来,反倒是老者看出方化修为极是高深,语言上客气了许多:“这位老哥修为高深,实乃在下生平仅见,但在这乾城之中,尤其是九天当铺前,老哥还是收敛些,我家主人不是常人能招惹的。” “你家主人?那么说你也是条狗?”方化话一出口,计雪然已是大皱眉头,无论是谁,受到这等羞辱,根本再无理由忍让。 那老者精光暴怒,喝道:“我敬你一分,你却辱我颜面,今日定要见个真章。”老者瘦弱的身形没有一丝缓慢,他一个箭步冲来,执掌劈来,速度之快,计雪然都没有看清。方化双眼微眯,看出对方修为高深,他收起大意之心,运起真气,待对方将要劈来之时,以无上内力化去了劲道,对方那老者也不惊慌,后退几步,并没有失态。可老者虽然表面不做声响,心中已是震惊不已,面对方化的随意一手,自己根本毫无胜算,他正打算再出口详询,身旁下人却左臂一挥,散射出密麻的铜钱,飞向了方化,方化冷哼一下,不见任何动作,只见那把铜钱飞至方化周身三尺之处,仿佛碰到一张无形的屏障,碰落地上。那下人噔的一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望着方化,那老者也是失去了沉静,眼中透出了丝丝惶恐。 第37章 江南洛府 “哼,果真是洛家的,土财主铜臭气多了,下人也不成样子!”方化回过头,不再理二人,走向门外。 那老者听到方化训斥,心知对方竟然知道这是洛家的店铺还敢如此,必是江湖上的大人物,他在乾城看守这九天当铺三十余年,所交之人多不胜数,但从未见过方化的面容,他心知无论对方是正是邪,定要告知上面。那老者快步走过,赶到方化二人身前,鞠了一礼,客气问道:“阁下且慢,刚才或许有些误会,在下冒失之处,还请原谅。” 方化眼观前方,不言不语,倒是一旁计雪然开口:“这位爷爷,刚才的确有些误会,我与外公本来是帮贵当还东西的,谁知那位大伯却是有些失礼,外公看不过去,便出手了。”计雪然偷偷瞧了一眼方化,又小声道:“外公脾气不是很好,给贵当造成的损失,还望这位爷爷见谅。” “哼!雪然,跟他废什么话,走!”方化极为不屑,沉声道。 计雪然闻言,面上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对方老者听得计雪然的讲述,立即正色,对那下人喝道:“怎么回事?这小兄弟说的可属实?” 下人冷汗直冒,畏畏缩缩道:“老…老爷,小的,小的疏忽了,但…” “住口,简直丢了九天当铺的脸,快给两位磕头认错!”老者痛声厉喝,那下人对其极为敬畏,双膝不由弯下。 计雪然本没想这般,见那人跪下,有些不忍,但方化冷眼观来,自己怎也说不出话来。大雪依旧肆虐,可方化身上滴雪未沾,他矮胖的身体缓缓转过,待那下人磕了头,才开口道:“若不是看在土财主的份上,早要了你的命,凭你还不配给我磕头,洛家若还是这样,早晚要落败。” 那老者听着方化的教训,心中震荡不已,他望着方化的容颜,脑中闪过一个人名,但却不敢确认,他小心翼翼,边打礼边试探道:“阁下教训的是,在下焦鹤,是这九天当铺的掌柜,敢问阁下名号,若我家主人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老者讲完,偷瞥了方化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怒色,稍稍放心。 方化脸上并无表情,但目光冷冷盯来,让那老者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片刻,方化道:“你就是九天狐焦鹤?修为上也不算浪得虚名,以后洛丙南问起,就说是方某人。” “啊?您是商医方化?方神医!”焦鹤瞪圆双眼,愣在当场,方化不问世事,少入江湖,但方化这神医的名声太大,足以震响任何一个地方。焦鹤到底不是常人,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双手稽礼,激动道:“不知神医驾临,焦鹤多有得罪!”那下人自当听过方化的名声,此时已瘫痪在地,不再出声。 方化厌恶表情又生,他极不耐烦世俗琐事,不耐道:“罢了罢了,见了土财主,给我问声好便是,雪然,走了。” 焦鹤见状,还欲挽留,这时,一清灵的声音响起:“方兄,就这般不想见我这老朋友吗?”店铺旁的胡同中走出一人,此人年龄半百有余,衣冠极为华丽,眉宇间便透出富贵之象,焦鹤转手望去,大喜喊道:“主人,您怎么来了?” 方化也有些吃惊,来者正是江南洛府的主人,财神洛丙南。“多年未见,铜臭气更浓了,你这身行头,足够平民百姓过一辈子了。” 方化面容明显松化了许多,语言中透出几丝暖意。洛丙南脸上笑容更盛,朗声道:“鸟人去后,就只剩下你来嘲笑我了。哈哈哈…” 方化听言,眼中有些黯淡,无奈道:“离去的人了,提他作甚,既然见了,去你府上坐坐吧。” 洛丙南也是叹了口气,道:“那是自然,走吧,焦掌柜,这大门明日再修吧。”他走过来拍了拍方化的肩膀,朝一方走去,方化也不言语,跟着走去,计雪然眼中望着洛丙南,也自跟去,只剩下那发呆的焦鹤和下人。 大雪肆虐着整个乾城,寒风凛冽,街上行人少的可怜,而这时,却有一少二老,在街上悠闲的走着,似并不怕那严冬带来的寒气。 “方兄,这位小友像极了文泽,若没猜错,应是你外孙吧。” 方化没再言语,点了点头,洛丙南含笑望了计雪然两眼,微微点了点头,计雪然自小便教养极好,这时有了空闲,随即礼道:“雪然见过洛爷爷。” 洛丙南应道:“好孩子客气了,我与你外公乃是旧交,不必拘礼,你的长相可真是继承了你爹,如此英俊,若你年龄大些,爷爷定为你说个好姑娘。” 计雪然听言双颊绯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方化也忍不住笑道:“你就别逗他了,这孩子从小害臊。” 洛丙南摇头笑笑,回首前往,干脆道:“到家了。” 方化祖孙一愣神,放眼前望,只见一极高的府邸坐落在前方风雪中,即使是皑皑白雪也无法挡住那高门上的两个大字“洛府”。计雪然从未见过这般华丽的门面,一时竟然看呆了,方化毕竟对世俗无趣,打趣道:“土财主啊土财主,连门上都那么大的铜臭气,唉…” 洛丙南呵呵一笑,并不在意,领着二人进去。进去之后,计雪然才知道,什么是天下首富的豪宅,与其说这是座宅院,倒不如说是片园林美景。里面有山有水,房屋华丽,在这雪天中,株株绿木丝毫没有枯黄之相。下人们也没有因为天气躲在房中,打扫着地上不断飘落的积雪。三人走过,众人纷纷站立静守,礼道:“老爷。”洛丙南也不言语,只是点点头,径自走去。 半个时辰,足足半个时辰三人才到了洛丙南的大厅,这豪宅大的令人有些吃惊,来到大厅,里面站满了人,见到洛丙南倒没有什么拘束,面色和谐。当看到方化,有几个年长之人面上立显惊讶。洛丙南呵呵一笑,道:“都坐吧,没有外人,上座。” 前方一中年人,比洛丙南要年轻些许,他走过来,微微一礼,执手道:“子坤见过方神医,请上座。”中年人话一出口,众人纷纷大惊,不可思议的望着方化,方化也没什么反应,毫不客气的坐下,计雪然则站在身后。 洛丙南望着众人吃惊的表情,开怀一笑:“都别这般模样了,除了子坤和几位老管家,都没见过他吧,商医方化,便是他了。” 众人听言,不再发愣,一齐向方化鞠礼:“见过方神医!”计雪然站在身后,心中惊讶万分,没想到方化的名声竟然这般响亮。 方化微微点头,一丝无奈的声音响起:“土财主,你知道我不喜热闹,今日倒是为难方某了。” 洛丙南丝毫没有介意,道:“都坐吧,方神医没有别的意思,不用拘礼。”有了洛丙南的吩咐,众人才坐到位上。一时间堂上无人言语,倒也安静的有些紧张。 洛丙南道:“方兄,你我多年未见,今日巧合啊,近些年来有何事情?” 方化慵懒的眯着双眼,轻轻道:“两年来,我也没什么事情,文泽去后,我带着外孙,倒也清闲。”计文泽的名声丝毫不在方化之下,众人自当知晓,方化这么一说,都望向了计雪然,想必这少年便是刀尊之子了。 洛丙南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万事无常啊,想必为了刀尊,你对这孩子也费了不少心思吧。” 方化也是情绪有些沉闷,道:“雪然继承了文泽的天赋,修行飞速,现在虽年仅十五,但想对上你几个儿子,也能走上几招。” “哦?”洛丙南眼中一亮,打量着计雪然几眼,暗暗点了点头,而在座的人中,一年轻男子有些不适,轻轻哼了一声,虽只是一下,但却被方化听到。方化的脾气江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正欲发作,却听洛丙南道:“斗儿,这方神医可是瞧不起我洛家的功夫,你来与计小兄弟切磋切磋,点到即止,方兄,你看如何?” 那男子脸上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着方化微微一礼,也不言语,神情极为自傲。方化看也不看这洛斗,不屑道:“土财主,不服便直说,激将法么,雪然,出去与他打一架。” 计雪然在身后大皱眉头,倒不是因为惧怕那洛斗,只感觉方化跋扈的毛病又犯,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站出来道:“洛爷爷见笑了,我跟随外公修行才刚过两年,怎能是这位叔叔的对手,我看还是算了吧。” “放屁,臭小子,让你打架你就打,废什么话。”方化一声喝骂,计雪然心中已经大声叫苦,自己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洛丙南及其轻微的点了点头,道:“呵呵呵,斗儿,点到为止。” 洛斗点点头,对计雪然抱拳道:“小兄弟,令尊乃我最敬佩的英雄,我俩切磋一下便是,正如家父讲的,点到即止,请!” 第38章 莫问前程 计雪然没有办法,出于礼貌,他抱拳鞠躬,便出手随意朝洛斗攻去,场中顿时热闹起来。计雪然无心切磋,只是随手一掌劈去,但对方心中却因方化的言语狂妄,找准了计雪然的弱点,待计雪然一掌劈来之际,他一个闪身,手上结了七分力道,击向了对方后背。场中数人面色紧张,望着计雪然,纷纷担心起来,显然这洛斗对一个孩子,出手太重了。但洛丙南和方化却面无表情,比之众人轻松许多。 计雪然本无意切磋,这一掌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可洛斗的一掌,让计雪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二人相距甚近,当计雪然反应过来时,根本没有地方躲避,无奈之下,只得神识外游,右手带着一丝寒劲如长了眼睛般,朝后方闪去,说时迟那时快,当洛斗的大掌将要击上计雪然后背之时,计雪然的右手中食两指快如闪电,准确的夹住了洛斗的手脖,这一下惊呆了在场之人,洛斗之感计雪然的双指如铁钳一般将自己夹住,丝丝寒意从手上传来。洛斗大惊之下,赶忙运起真气,从计雪然双指间逃脱。 计雪然感对方撤退,也没有再用力道,松开了双指,身形立即转过,为洛斗正视开来。洛斗后退几步,傲气撤去不少,他点点头,不禁道:“小兄弟好身手,寒冰真气名不虚传,再来。” 洛斗话一出口,身形闪来,计雪然凝视对方,只见洛斗身形还未转至,两只大袖一挥,把把铜钱从袖中射出,朝计雪然飞来。计雪然跟方化两年,对医术懂得甚多,他一看这些铜钱看似快速复杂,其实都是朝着计雪然身上的穴道射来,他吃了一惊,不想对方铜钱镖练至这等地步,他不敢小视,自身没有方化那凝气结墙的本领,但接镖的本事倒谙熟心中,毕竟金针术总是没白练。 计雪然双脚急忙后退,两手运上真气,闪电般的四处伸出,那两只嫩手此时彷如渔网,将火劲的铜钱全都捉入掌中。外人看来计雪然似乎游刃有余,轻松至极,但实际相反,计雪然双手接住那铜钱实为勉强,铜钱不但准确,还带有洛家的秘传真气,劲道已是十分霸道,为此,计雪然心中对洛斗也是佩服不已。 洛斗对计雪然的状况也不观望,身体也并没有发出飞镖后的停顿,又是一掌劈来。计雪然双目忙于接镖,但神识外游,对洛斗的行动有所感应,他暗呼糟糕,自己接镖已是十分困难,面对对方一掌,有些为难。正当这危难时刻,计雪然本能反应,做出了一个怪异姿势,只见他停下脚步,不再接镖,双手接了三个奇怪之印,猛的双掌相击,往后飞跃起来。 这时那剩余的铜钱没了阻碍,尽数射到了计雪然身上,而众人本担忧的脸上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计雪然也不阻挡,铜钱射在计雪然身上的部位,犹如白面一般,刚刚接触了铜钱,便将之反弹下去,整个人身便如一个巨大的面团,当洛斗带着震惊的表情击过掌来时,计雪然也用充足的时间,伸出了右手。 两掌相交,沧澜真气应运而生,洛斗只感一股邪意的真气将自己生生弹开,彭腾一声,洛斗被击在地上,计雪然则安然无恙,调息几个吐纳之间,连忙跑过去搀扶。场中所有人面上形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震惊,还有的则是愤怒。坐上方化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望着洛丙南,而洛丙南蹙了蹙眉头,开口道:“刀尊之子,方兄的外孙果然深得秘传,丙南甘拜下风啊。” 地上,洛斗早已没了最初的气焰,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堂堂江南洛府的公子,修为竟然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脸上极为难堪,但被计雪然扶起,还是悻悻道:“计小兄弟果然不愧是刀尊之子,更得方神医真传,洛斗服了!” 计雪然听言,心中总有些不适,他面上似乎比对方还尴尬,道:“洛叔叔客气了,若不是您手下留情,雪然连铜钱也接不住,其实是雪然输了。” “计小兄弟不是打我脸么,输便是输,日后定在讨教。”洛斗神色有些黯淡,起身道。 计雪然还欲开口,却听一陌生声音响起:“方神医,请恕小老儿眼拙,令孙刚才使得,可是未央秘术?”此言一出,堂中轰然一片,未央宫乃魔门大派,为正道极力排斥,刀尊之子若用未央宫的秘术,可是大大的不妥。计雪然一愣,冷汗直冒,这才想起外公的叮嘱,担忧的望着方化。 方化坐在木椅之上,丝毫不为所动,半晌,沉道:“雪然刚才使得,是未央宫的秘术,有何不妥吗?”语言最后,已有些寒冷,那说话的老者左手拿着一盘金算盘,身体微微一颤,被方化那阴冷的气势压迫了几分,一时竟开不了口。 “今日天气寒冷,都各自回房吧。”洛丙南显然感受到了方化波动的情绪,朗声道,众人听言,没有一丝的犹豫,对洛丙南的吩咐听从的过头,只没几刻,便纷纷退下,只有那老者离开之时,深深的望了一眼计雪然。 众人离开,偌大的堂中只剩下计雪然祖孙和洛丙南,洛丙南长叹了口气,对计雪然道:“雪然不必拘礼,坐下便是。” 计雪然心中一阵打鼓,似乎也知有事发生,他点点头,在方化身旁坐下,片刻,方化开口:“怎的,你要教训我?这可是我方化的外孙。” 洛丙南一阵苦笑,无奈道:“方兄说的哪里话,丙南怎敢教训方兄。雪然年方十五,便有这般修为,不知未央三术习得几个?”计雪然心中大惊,刚才自己本能反应下在众人面前用出了未央的功法,一时面上尴尬,语塞不出。 一旁方化神情却有些自得,朗声道:“算你问的直接,没给我绕圈,莫说是未央三秘术雪然已经熟悉,就是那沧澜心法,我外孙也谙熟于心,土财主,你洛家可有这等天才?” “哦?”洛丙南惊奇的望着计雪然,他身在江湖几十年,自当知晓未央宫的绝密心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得,计雪然才年仅十五便能有这等成就,那天赋就是其父计文泽恐怕也比不上。洛丙南叹道:“莫说是我洛家,就是放眼整个天下,天赋能与令孙相媲美的,恐怕也找不出三人,唉…” 这本是一句十分恭维的话,但他最后一声长叹却令方化冷静不下来,方化坐直了身子,道:“洛丙南,你叹气作何?别以为我方化不知你什么意思,哼,未央宫虽是魔门大派,可我方化早不是未央宫的人,江湖上知道的人也少之甚少,我传给雪然这些功法自然与未央宫无关,别人如何说还不知道,可我不避讳这等俗事,随别人说!” 望着方化愈发激烈的言辞,计雪然有些着急,可不知如何开口,洛丙南与方化几十年的交情,早就习惯了方化的脾气,他摇了摇头,叹道:“方化啊方化,我等再过十几年便是要入土的人了,你这脾气还是一点没改,怎的,我还能说你不成?你说的没错,世人怎么想你自当不在乎,可是你想没想过,这孩子心中何想,别人对孩子又怎想呢?” 方化顿时一愣,他这两年来,将未央宫的心法,秘术统统传给了计雪然,中途自当也想过其中的利弊,总以为自己不管别人看法便是,可却忽略了外孙的想法,听着洛丙南一说,莫名的紧张起来。计雪然心中也是一丝颤动,倒不是因为有何顾虑,他一心修行,又少与人接触,心思如一张白纸,他见外公有些反常,微笑一下,接口道:“洛爷爷,请恕雪然无礼。雪然只想修行有所突破,将来能为爹爹和娘亲报仇,并不在乎别人看法,外公对雪然,乃是天下最好的。” 听着计雪然的一番话,方化心中舒适许多,望着自己疼爱的外孙,方化很是满足。洛丙南那脸上却丝毫没有舒展,他又是摇了摇头,苦叹道:“方化啊方化,你有这么个好外孙,真是你的福气啊,可惜啊!” 方化一听可惜二字,立刻从座上站起,计雪然怕方化冲动,赶忙上前,之听方化喝道:“洛丙南,什么可惜,多年未见,你怎变得如此,你这深府大院不是我们这等穷人能待得,告辞!”说完,方化便拽了一下计雪然,往门外走去。 洛丙南见状也不阻拦,面上依旧愁苦,半晌,长叹口气,走向门外。 街上雪天依旧,只是比先前小了许多,计雪然心中疑问重重,不明白外公为何如此动怒,他知方化此时不能招惹,故也不敢轻易说话,忽然,方化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沉闷道:“我记得前方拐角处有家酒馆,你去吃些东西,我稍后便去。” 计雪然愣了愣神,随后道:“嗯,雪然去了。” 计雪然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雪中,方化才动了动身子。“出来吧。”一声音响,洛丙南凭空闪出身形。 “刚才何必发那么大火,气大伤身啊。” “我是神医,不怕伤身,刚才只是不想雪然听到而已。” 二人都没有相视对方,天上的雪花任由它们落在身上,半晌宁静,方化又开口:“我并未忽略。” “刀尊之子,出身卧龙山庄,外公又是天下神医,却习得一身魔门功夫,你自然不在乎,他也许也不在乎,可是其中利弊…”洛丙南有些难以开口,转过头,凝望着方化的双眼。 方化也盯上了洛丙南,道:“是啊,一个从骨子里都是正道出身的孩子,却只会魔门的功夫,结果会怎样,自然可想而知,我方化自然也能想到这些,这两年来,我让雪然学会这些东西,不为别的,只想今后他能多一份自保的本领,其他的,我也不在乎了。” 洛丙南稍稍动了动,又问:“那这两年已过,你又有何打算?” 方化舒了口气,徐徐道:“卧龙山庄教不了雪然,我除了未央功法,也没什么得意之术,只能另求他地了。” 望着方化那有些无奈的表情,洛丙南笑了,笑的有些开心。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三十年了,我认识你三十年了,还是首次见到你这等愁容,恐怕若是别人问你,你定会说‘我方化的外孙,岂能让别人教’吧。”洛丙南笑了片刻,又静了下来。 方化等对方安静,开口道:“上了岁数,自当要变的,天下之大,你说有何去处呢?” 雪花又变大了,冷风也比刚才肆虐了许多,街上只有两人,风声虽大,但显得那么安静,半晌,洛丙南的声音终于响起:“王屋山,孔雀谷。” 第39章 拜师学艺 寒风呼啸,方圆千里,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王屋山,自从遇见洛丙南之后,方化心中斗争,最后还是决定,将计雪然送往孔雀谷。没出几日,二人便到了王屋山境内,从空中落下,二人朝着山内走去。 一路上二人不语,计雪然面上不见任何表情,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允许他挣扎,为了父母的仇恨,只得听从外公的安排,但好在这次要去的是孔雀谷,想到尹芳竹的慈父般的笑容,计雪然反生出暖意。方化只知计雪然心中难受,也不敢有何异常的表现,怕惹起计雪然的忧愁。 二人紧走慢走,来到一块巨石前,巨石有三人之高,两人之宽,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孔雀谷。方化点点头,道:“雪然,这便是孔雀谷了,我们走。” 计雪然恩了一声,跟着走近。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话音刚落,三名年轻男子从几棵大树后闪出,面色严肃的望着方化祖孙。 方化面上显出不耐的表情,随口道:“我来见尹芳竹,没你们事。”计雪然心中打起了鼓,于情于理,方化这来客有些太不客气了。 果然,那三名守卫都脸色微怒,中间那人站出来,问道:“阁下,我孔雀谷乃江湖名门正派之首,想要拜访我家谷主的人成千上万,你是第一个如此无礼的,若想见谷主,还是先报上名号,以免伤了和气!” 见对方动怒,计雪然有些无奈,他不等方化开口,抢先道:“这位大哥,我姓计,叫计雪然,与尹叔叔相识甚早,这是我外公,今日有要事需见尹叔叔,还请大哥通报一下。” 那对面之人显然未曾听过计雪然的名字,不屑的轻哼一声,讽刺道:“哼,若每个想见谷主的人都说是旧识,那恐怕王屋山都要挤破,你二人一个年幼无知,一个倚老卖老,我此次放过你们,快走吧,若再来无礼取闹,别怪我等不客气!”身旁二人也是满脸轻笑,计雪然有些心急,还想解释,可方化已然动怒。 “混账的东西,莫说是尹芳竹,就是狄云锡见了我也要客客气气,几年未来,孔雀谷怎变得如此烂俗!”方化前走几步,痛声喝骂,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息,令那三人不禁后退几步。 为首那人稍稍冷静,见方化如此狂言,也心中有数,知道虽对方说的不一定是实话,但也必不是泛泛之辈,他平静下来,站住身子,又道:“阁下到底何人,就是要见我家谷主,也要报上名号吧。” 方化不想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若不是危机之下,根本不会说出自己身份,面对这几个守卫,又怎会告知,他冷冷道:“快让尹芳竹出来迎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顿时,一股强硬的气势压倒了三个守卫,三人双腿发颤,一个跌步,竟自坐倒在地,正在这时。 “何人闯我孔雀谷!伤我徒儿!”一声巨喝,几道黑影从谷中闪来,只几个瞬息之间,又来了十多个人,为首的是一中年男子,严肃的盯着方化。 计雪然见事情有些糟糕,赶忙出来解释:“对不起,我与外公本无意冒犯,此次只是来面见尹谷主,还望这位前辈勿怪。”虽嘴上这般说辞,但计雪然心中也是冷汗直冒,方化的脾气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受了得。 那男子见二人身上无伤,稍稍放心,他见方化气势如虹,以自己的修为也不能看出方化的深浅,知对方不是泛泛之辈,故做了一稽,道:“不知前辈何人,来我孔雀谷有何要事,在下孔蜡。” 计雪然听言大吃一惊,他这两年之中,不仅修为上大增,对江湖认知也是听方化讲了个遍。这孔蜡乃是孔雀谷长老,因其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又是以火为介,故被江湖上美誉火孔雀。只是不知这么一个人物,为何还不知方化的面容。 方化脸上平静,半晌,轻笑道:“火孔雀,怎的,认不得我的面容,就听不出我的声音吗。年纪活到狗身上了。”此话一出,众人皆怒,除却那孔蜡,所有人脸上愤怒异常,若是有一人动身,恐怕要群起而攻之了,计雪然心中大叫,这已不是方化第一次公开骂人了,无奈,只是无奈。 奇怪的是,那孔蜡脸上丝毫没有愤怒之色,取代的只是疑惑,他回味着这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脑中现出一个庞大的身影,自己年少时与灵蟾派私斗,身中剧毒,最后是老谷主拜托一位神医才救得自己一条命,那声音… “您…是您?”孔蜡大睁着眼睛,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在众人大惊的目光下,对着方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就连一旁计雪然也弄不清,到底何事。 方化稍露一丝笑意,道:“守着这些小辈,就不怕笑话吗,快起来,带我去见尹芳竹。”见方化开口,孔蜡抬起头,一旁人群中走出一年轻男子,扶着孔蜡,深深望着方化。 孔蜡站起身来,坚毅的眼中似乎还闪着几丝泪花,他激动道:“前辈救命之恩,孔蜡没齿难忘,前辈请随我前来,欢儿,去禀告谷主,方化方神医临驾王屋!” 方化,这一响亮的名字,便是这矮胖老人。方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随孔蜡走进谷中,地上三人,呆呆的望着后方。 孔雀谷在王屋山的中央山谷中,四方环山,占地奇大,拨开最后一道树枝,偌大的孔雀谷呈现在眼前,山下的谷中,房屋稀少,在白雪的覆盖下,几乎看不到几处屋瓦,那漫天飘泊的鹅毛大雪,丝毫不影响谷中人们的活动,成片的孔雀在雪空中翱翔,有的孔雀上还站有孩童,远方一处水潭中,不知为何,冒着热气,这一人间仙境,与那卧龙山实乃不同的风格。面对着眼前一切,莫说是计雪然,就是曾经来过的方化,也有些痴醉了。 一旁孔蜡含笑站立,也不打扰两人,正在这时,天上一只通体纯白的孔雀向这边飞来,那孔雀毛羽洁白,就是与白雪相比,也要更甚几分。计雪然定睛一看,孔雀上还坐着一人,那人年纪与自己相仿,是一美貌少女,少女面色潮红,体态轻盈高挑,一时间,计雪然竟看呆了。不过片刻,孔雀落下,计雪然这才知道,孔雀也能长到牛犊大小,少女从孔雀背上跳下,新奇的望着生人,对孔蜡道:“孔伯伯,这二人是谁?孔雀谷好久没有外人来过了。” 孔蜡笑笑,道:“玲珑,你来的正好,快来拜见方神医,他可是你爹的贵客!” 那少女眼中一亮,娇美的面容现出惊色,呼道:“您是方化方爷爷?玲珑拜见方爷爷!” 方化见这一美貌少女可爱,不禁笑笑,问道:“孔蜡,这是?” 孔蜡道:“方前辈还不知吧,这是谷主的千金,玲珑。自小便听谷中老人提起过您的大名。”方化一愣,不想竟是尹芳竹的女儿,一旁计雪然望着玲珑,见那少女眉宇间与尹芳竹很是相像,不由傻笑。 方化笑道:“好美的娃娃,不必多礼,你爹何在?” 玲珑偷瞥了一眼计雪然,心中暗暗发笑,随即道:“方爷爷请随我来,爹爹在演武场,他若知道您来,定然高兴!” 方化点头笑笑,碰了碰发呆的计雪然,道:“恩,带我去吧。”计雪然发现自己失态,脸色通红,紧忙低下头,随着几人走去。 众人还没走出几步,一熟悉的声音便使他们停下了脚步,尹芳竹得人通报,已经赶来,他见到方化二人,大为高兴,还在远处,便已呼道:“晚辈不知方前辈来此,还望恕罪!”望着尹芳竹进来的身影,计雪然心中开始已久的激动。玲珑见父亲前来,赶忙走去。 尹芳竹快速走来,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再次道:“方前辈来此,真乃幸事,请随晚辈到堂中歇息。雪然…” 方化点点头,没有言语,计雪然眼中有些模糊,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望着尹芳竹慈父般的笑容,计雪然不禁沙哑道:“尹叔叔!” 孔蜡也知二人感情深厚,赶忙道:“外面风大雪大,还是到堂中叙旧吧!” 方化也道:“不错,雪然,走吧。”计雪然已说不出话,连点了点头,随着尹芳竹走去了大堂。 大堂上早已备好香茶,几人坐在位上,尹芳竹首先开口:“两年未见,方前辈是否带雪然离开了清平镇?我曾去过竹居六次,但均未见前辈身影。” 方化微微一愣,不想尹芳竹心中挂念外孙,不由产生几分亲近之感,道:“恩,我已不在竹居两年之久,这两年,我带雪然周游天下,也让他长些见识。” 尹芳竹欢喜点头,道:“方前辈想法极好,两年不见,雪然真是变了一个摸样,只怕再过两年,与文泽兄都能一个模样了。” 计雪然听尹芳竹提到父亲,心中未免一暗,尹芳竹得知自己失言,赶忙道:“不知方前辈这次前来,可有要事?” 方化望了望计雪然,打趣道:“怎的,没事便不能来孔雀谷了?” 尹芳竹知道方化脾气古怪,生怕得罪了对方,忙道:“方前辈说笑了,无论是前辈您还是雪然,都对孔雀谷有莫大的恩惠,驾临鄙谷,实乃幸事啊。” 计雪然也怕方化生气,附和道:“尹叔叔莫要慌张,外公只是说笑罢了,今日前来,确有要事。” 方化淡淡笑后,脸色恢复了严肃,冷沉道:“我有些事要与你说,嗯….” 他嗯了一声,余光瞥了几眼其他几人,尹芳竹心中明了,立道:“孔长老…” 孔蜡也知方化有私事想说,会意一笑,起身道:“前辈有事相谈,我辈不便打扰,先行告辞。”孔蜡左右一看,自行退下,身旁几人也行礼退下,只剩下那玲珑,还未离去,尹芳竹正欲开口,却被方化阻止。 “美娃儿在这里便是,无需离开。”玲珑一愣,可爱笑笑,坐在位上望着方化祖孙,堂中顿时安静,不时,方化打破沉静:“尹芳竹,你也知道,我方化的修为在江湖上虽然不敢称为顶峰所在,但还不在你与文泽之下。” 尹芳竹不明所意,但并不否认,点头道:“方前辈自谦了,当年化真禅师曾将我与文泽,佘十方与萧信誉为天下四尊,但芳竹心中自然有数,方前辈比我们任何一人修为都要高深。” 方化挥了挥衣袖,道:“你不必太抬举我方化,若打起来,我顶多与你和文泽打平手,至于佘十方,我不太了解,那萧信,我是打不过,这都扯远了,现在的问题是,我方化会的,雪然却不能学,你可知晓?” 尹芳竹皱着眉头,不明道:“方前辈此话怎讲,晚辈所知前辈的修行,乃是绝密正宗心法,难道雪然与那方法不适么?”此时,尹芳竹担忧的望了望计雪然,迎来的却是那矛盾的眼神。 方化深叹了口气,沉沉道:“有些事情,世上知道的人都快死绝了,你师父也知道,我也不避讳什么,我方化年轻之时,乃是未央宫的门徒,一身修行,都是沧澜之术。” “什么!”尹芳竹瞪着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方化,这绝世神医的师门,竟然是魔门大派,就连一旁的玲珑也不敢相信,小嘴长的极圆。 方化摇摇头,接口道:“不必惊慌,这等事情其中有些曲折,不愿提起,日后自然有人能告知与你,你也知道,我这一身未央沧澜虽然高深,但雪然身处正道大派卧龙山庄,父亲又世称刀尊,根本不适显露我的功法,所以,我想来想去,只得来找你了。” 尹芳竹还未从震惊中转醒,便明白了方化祖孙此行的目的,方化担忧计雪然的前程,是想让自己收计雪然为徒,这倒是正符合了当年尹芳竹的想法。尹芳竹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前辈之意我已明了,正道之中名人无数,但前辈能将雪然交与我,实乃看的起芳竹,从今往后,雪然便是我尹芳竹的弟子,我会将孔雀谷的镇谷绝学传于雪然,待之后雪然学成,随时也可离去。” 这一番言语满腔热血,方化从那眼中并没有看到一丝的冲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诚,方化缓缓直起身来,生生道出几个字:“雪然,拜师。” 一旁计雪然神色坚毅,朝着尹芳竹跪下,激道:“弟子计雪然拜见师父。”尹芳竹眼中闪着银光,忙身扶起计雪然,口中只是道好,玲珑不知为何,异常的欢喜,在那懵懂的心中,似乎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此闯入。 第40章 师从义父 大雪整整下了十日之久,方化不喜人多之地,已走了三日,计雪然终于离开了所有的亲人,独自一人留在了孔雀谷,坐在山崖的一株古树上,计雪然呆呆的望着远方,莫名的寂寞让他还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尹芳竹虽是一谷之主,但收徒不多,算上自己这个半路来的徒弟,也只有四个,其中一个,还是那尹芳竹的爱女玲珑。谷中所有人对自己都很好,不但因为他是尹芳竹的弟子,还因为计文泽与方化的威名。但这都没让计雪然有一丝的兴奋,沉重的责任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漫山的白雪,放眼未央。不时有几只孔雀闪过,划带着雪片,飘落过计雪然的身前,也不知远方的月凉山上,还有没有厚厚的积雪。 计雪然正自失神,忽感后方一股劲道飞来,他毫不犹豫,身形一闪,落在地上,面向了前方,只见树枝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雪印,不远处,玲珑脸色潮红,含笑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微微一愣,他生性腼腆,这些日子见到这美貌少女,总是害羞躲避,今日却被对方雪球戏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玲珑虽不像年幼孩童般顽皮,但比上计雪然已是开放许多,她披着长发,站在雪中,轻声问道:“小师弟,怎一人在这山崖上发愣?是想你外公了么?” 她体态婀娜,面貌极美,计雪然呆呆的望着玲珑,脸上刷的变红,害羞道:“没…没有,师姐,你怎么来了?” 见计雪然这般拘礼,玲珑面上微笑,走过来说:“我是见了你每天都来这发愣,来看看你而已,雪然,若有心事,给我说说吧,虽然我是你师姐,但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吧,我今年满十五,二月初八生人,你呢?” 计雪然一直喊玲珑师姐,也从未想过这等事情,此时听言,倒是面色一喜,道:“真巧,师姐,我比你大十五日。” 见计雪然不再拘礼,玲珑更是放开,她欣喜道:“果然,你比我还大,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叫我师姐,若是在私下,叫我玲珑便是,我便叫你然哥哥吧。” 计雪然没想到玲珑这般可爱,脑中不禁想到了山庄中的表妹,神色一暗,但怕被玲珑看出什么,随道:“呵呵,这样行么?师父不会责怪吧?” 玲珑抿嘴一笑,道:“你啊,太拘束了,爹爹对你可是疼爱的紧呢,他还说过,要将你培养成下代的谷主呢。” 计雪然心中一震,不曾想到尹芳竹竟然这般看重自己,他神色光焰,正色道:“师父这般看重我,待我修行有成,为爹娘报了仇,定要好好孝敬师父。” 玲珑扑哧一笑,一个箭步踏来,拉起计雪然的手,往山下跑去,计雪然神色一慌,只感那白嫩的小手传来丝丝暖意,破口问道:“玲…玲珑,去哪?” 玲珑转首,那一颦一笑,几令计雪然痴醉,她传音道:“不是要学好功夫么,该去找爹爹学功夫了。”计雪然被玲珑拉着左手,出于本能,想要挣脱,但心中一种感觉令他总有些不舍,凉风吹过,树上雪花飘起,二人的身影消失的白雪中。 一片雪地中,几名弟子正在互相切磋,尹芳竹负手而立,含笑望之。他微微一愣,朝着左方远处望去,只见玲珑拉着计雪然,由远及近。 “爹,玲珑找的你好苦。”玲珑喘着粗气,抱怨道,那小手还紧握着计雪然,尹芳竹有意无意的望了眼二人在一起的小手,不由笑笑,随即移开目光,但这一举动却正好被二人瞧见,两人面色通红,计雪然急忙松开了左手,轻声道:“师父。” 尹芳竹笑道:“玲珑,你找爹何事?雪然,你怎的还是这般拘礼?若不习惯,依旧叫我叔叔便是,不碍事的。”计雪然再露出那无邪的笑容,奋力点了点头,显然他心中早有此想。 玲珑道:“爹,师弟拜你为师已有十日之久,你也应当教师弟我谷中秘技了,难道你忘了?” 尹芳竹朗声笑道:“玲珑啊玲珑,雪然还不急,你慌什么,我只是想让雪然多休息些时日罢了,雪然,你也等不及了吧?” 计雪然面色有些激动,道:“雪然其实不必休息,任何时候修行都可以的,师父…叔叔若是有时间,便传授雪然吧。” 尹芳竹满意的点头道:“恩,雪然果然是雪然,丝毫没有变,也好,你二人随我来。”尹芳竹说完,转身走去,计雪然还没回神,又被玲珑拉起小手,跟了上去。 不出片刻,三人便到了一处空地,地上积雪已被打扫干净,奇怪的是这里空无一人,尹芳竹转首过来,道:“这里是我修行的地方,一般人是不会来的,雪然,今后你便要在这里受我的衣钵。” 计雪然望了望四周,点点头道:“叔叔的厚爱,雪然记在心中!” 尹芳竹会意笑笑,走向中央,对二人说道:“我孔雀谷着称于世的,不是修行心法,也不是外体秘术,你可知是什么?” 玲珑抢先道:“自然是御空!” 尹芳竹有些抱怨的望着玲珑,道:“你自然知道,我可是在问雪然的。” 计雪然朝着玲珑抿了抿嘴,便道:“雪然也听外公说过,若论驰骋天际,莫属孔雀谷最为熟悉。” 尹芳竹点点头,慢慢道来:“不错,不但是熟悉,毫不客气的说,孔雀谷的御空完全对得起孔雀这二字。御空御空,说白了,便是驾驭着白云在天上翱翔,就如鸟儿般不需借助兵刃,武林其他同道,修为再高深,也不可能做到,就连化真禅师也不行。”尹芳竹讲到此处,不再言语,凭空飘起,静止在半空,玲珑一脸自得,转首望了望计雪然,计雪然哪见过这等异事,双眼瞪得极圆。 尹芳竹见此,呵呵一笑,落了下来,他走过来,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计雪然从惊讶中转醒,奇道:“尹叔叔,这…这是如何做的?不用兵刃便能飞起,就像传说中的神仙。” “嘻嘻…然哥哥,惊讶吧,这便是我孔雀谷的绝技,就凭这,孔雀谷便可永绝于世,不用这样啦,你是爹爹的徒弟,自然会学会的!” 尹芳竹点头也道:“玲珑说的甚是,从今日起,叔叔便教你这御空,学会了御空,其他便一切顺水了。” 计雪然心中一阵狂喜,能学会这孔雀谷的绝技,为父母报仇便指日可待了。他激动之下,猛的跪下,大声道:“多谢叔叔,雪然学有所成,为父母报仇之后,必然回来孝敬叔叔!” 玲珑在一旁赶忙扶起计雪然,抱怨道:“爹爹对你可是很疼爱的,你不必这般的,快起来。” 尹芳竹含笑扶起计雪然,道:“雪然,你与叔叔有莫大的缘分,将你收为徒弟,乃我当初相遇之时便有了这般想法,雪然,今后你不仅是我的徒弟,还是我的义子,父亲疼爱儿子,天经地义!” 计雪然同玲珑同时顿住,又赫然的望着尹芳竹,计雪然愣了半晌,口中挤出两字:“义父!” 尹芳竹对计雪然心中爱怜,如此想法早便有了,笑道:“雪然,日后义父会对外说清,现在不再谈论此事了,来,义父教你御空。”计雪然抑住心中的激动,连连点头。一旁玲珑看在心中,莫名的欢喜让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般,计雪然那俊美的脸庞深深印在她的心中,脸上也染上一丝清浅的红晕。 尹芳竹将计雪然引到中央,从腰间拿出一柄细剑,递了过来:“雪然,这把长剑是我当初所用的兵刃,现在也早已不用,义父便送与你了,想要学好御空,你自然需要这把剑。”计雪然接下细剑,只见此剑剑身极细,长过一臂,就是没有阳光,也能闪出蓝色的光焰,剑柄上被人刻上两个字‘玄明’。 计雪然道:“这把剑叫玄明么?谢谢义父。” 尹芳竹道:“玄明采自极北寒冰深处,与你父亲的清寒宝刀本同属一物,不必谢我,义父应当的,雪然,你可会御剑?” 计雪然听言,对这把剑更是疼爱,他喜爱的摸了摸剑,道:“外公曾经教过雪然,可是雪然并没有学会,外公说我内功足可御剑,只是方法还未掌握。” 玲珑一旁笑道:“然哥哥,你吹牛吧,我与你同为十五,想要御剑,内功根本不可能足够,就连大师兄那样的天才直到十八才学会。” 尹芳竹摇摇头道:“玲珑,雪然不同,雪然,你对着前方大树奋力劈掌,义父看看。” 计雪然也没有解释什么,体内三股真气游走,丹田中汇到一流,猛然发出。“砰!”玲珑樱唇张起,呆望着前方,就连尹芳竹也愣在当场,只见刚才那棵一人粗的大树已经应声而断,树后的山石上清楚的印着一个手印,劲道霸道的足可与寻常高手相比,况且这还是计雪然隔着两丈劈去,玲珑顿时哑口无言,尹芳竹惊叹道:“不得了了,看来,不出十年,雪然你便可超过义父了。” 计雪然傻笑一下,挠了挠头,解释道:“义父嘲笑孩儿了,这两年雪然只是在内力上有所突破,其他的都还甚是生涩,外公说我力道不会掌握,雪然要学的还很多呢。” 尹芳竹眼中满意之色尽然,他叹道:“雪然,你能如此自谦是为可贵,既然你有这般修为,今后的路上更加顺利,文泽兄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了。” 第41章 百家齐聚 提到计文泽,计雪然黯然失色,一旁玲珑道:“爹,然哥哥已有这般功底,那学御空岂不是简单得很?” 尹芳竹摇摇头,回道:“不然,雪然若是修行玉刀一脉的绝学,能顺利的超越刀尊之名的文泽,但若是学习御空,则如常人多不了什么优势,你可知学习御空的前提是什么吗?” “是什么?”计雪然与玲珑异口同声,玲珑偷偷瞥了一眼计雪然,脸色嫣红。 尹芳竹看在心中,笑道:“若想学得御空,当先习成弥宣心法,有了心经法诀的基础,才能运用御空,雪然玲珑,你们可明白其中道理?” 计雪然自然会意,点头道:“雪然明白,就像未央宫的三大秘术,必须修行沧澜心法才能用之。” 尹芳竹点头道:“甚是!” 一旁玲珑冰雪聪明,赶忙道:“那我从小修行弥宣心法,定然比然哥哥快些学得御空了。” 尹芳竹无奈道:“玲珑啊,别说是你,以雪然的天赋,不出三年,就是连欢儿恐怕也比不上雪然的。” 玲珑又是一阵唏嘘,道:“大师兄去年便会了御空,三年后怎是然哥哥相比的,爹爹你又吹牛了,然哥哥,我可不是看不起你的哦。” 计雪然根本没有在意,心中另有别事,淡淡一笑道:“玲珑,我知道的,义父也只是开玩笑的。” 尹芳竹看计雪然心中有事,开口问道:“雪然,你心中有何想法,不必拘礼。” 计雪然望了望尹芳竹,半晌,道:“义父,这里没有外人,我便与你说了,雪然自小便修行玉真诀,现已突破玉真五重,后外公教雪然沧澜心法,现在也习得了三重,现在若是重新修行弥宣心法,会否因体内杂乱,有所阻碍呢?” 听着计雪然的讲述,玲珑倒是没什么反应,尹芳竹却是一惊再惊,无论是玉真诀还是沧澜心法,作为孔雀谷谷主,他都有所了解,年仅十五的计雪然竟能够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法练至如此高的境界,实属奇迹,当然他是不知,这一切都是明王真经的功劳,故道:“雪然,你给我带来了太多的惊喜,这样,今夜子时,你来我房中,我会与你护法,能否成功,定能有所感知。” 计雪然顿了顿,点了点头。玲珑听得懵懂,感到无聊,见二人沉默片刻,立道:“爹爹,你不是要先教我们御剑的么?” 尹芳竹苦笑一声,道:“你这个人精,记性倒是好,好,你二人听好。” 玲珑与计雪然听言,立刻安静站立,一副期待的样子。尹芳竹仰望了下天空,道:“御剑飞行,其实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站在剑上,运及真气将长剑灌满,驾驭起来便是了,所以想要学会御剑,首要学会隔空御物,你们看。” 只见远方树上厚厚的积雪好像被什么东西掀起,霎间挤成两团雪球,计雪然自然知道这是尹芳竹的作为,当初方化也曾经演示过,计雪然定睛望去,只见尹芳竹双手随意顺在腰间,根本毫无动作,他知道,尹芳竹对真气的运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稍一愣神的工夫,那两团雪球已经飞来,计雪然还未反应过来,玲珑一把拉过他,躲过了两个雪球。 尹芳竹站在那,满脸笑容,玲珑抱怨道:“爹爹,你怎这般欺负人,然哥哥差点就被你打中了。” 计雪然回过神来,冰冷的手掌被玲珑握着,丝丝暖意传来,他脸上一阵嫣红,赶忙挣脱了玲珑的小手,忙道:“是我愣神了,不怪义父的。” 尹芳竹心中有所感叹,只是因为玲珑的举动,他欣然一笑道:“玲珑,爹只是与你们开个玩笑罢了,莫要生气啊。刚才你二人可见到,我隔空五丈便可将树上的雪团击来。这便是很平常不过的御物,你们先学会这般,我再教你们御剑。” 计雪然一阵心急,他根本就不知怎么御物,正欲开口询问,玲珑已经抢先道:“爹爹,你只是给我们演示了一遍,如何也要告诉我们怎么运用真气啊,这样我们才能学会御物,难道要我们自行感悟么?” 尹芳竹没有言语,静静的走向了不远处的雪地,二人不明其意,跟了上去。尹芳竹走了片刻,双脚踏进雪中,弯腰抓起了一把白雪。计雪然与玲珑对视一眼,有些奇怪,尹芳竹缓缓转过身来,他举起手,将手中的积雪散落飘下,幽幽道:“看这把雪,当它飘落之时,无论是被风吹走还是随意落下,都不会是凝做一团,多多少少都会有松散的雪花划着那自然的轨迹,那轨迹,便是连接着整团白雪的绳索。世间万物,无论是做人,修行,还是行事,都有各自的轨迹、准则,我师从恩师三十多年,一路走来,并没有从他那里学到什么修行,只是这个道理,却成就了我现在的成果,玲珑,雪然,莫说是御物,就是世间最难修行的真法,也有万物不变的轨迹,摸清了这点,必将事半功倍。” 尹芳竹多年未曾如此讲过自己的感悟,不知今日为何,却对两个十五岁的孩子道出了心声,玲珑是他的爱女自然懂得自己的心境,雪然悟性极高,又经历种种,听言,心中也是一阵赞叹。他明白,尹芳竹不只是在教他修行,还是在帮他清扫心境上的顽石,正如所言,计雪然天赋极高,听出了门道,感言道:“义父,雪然明白,今后的路上,雪然会因为您的这番话,顺利许多,多谢义父!” 尹芳竹还是那张万古不变的笑脸,他不再开口,望着计雪然那坚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径自离开,偌大的空地上,只留下玲珑陪在身边。上空几只孔雀又不甘寂寞的划破长空,白雪落下,洁白的孔雀顿时消失在空寂。 夜了,孔雀谷比其他地方安静的多,但没有一丝异常的迹象,偶尔有几声孔雀的鸣叫,响彻山谷。幽居中,尹芳竹静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计雪然。这是计雪然入孔雀谷十日来,第一次修行孔雀谷的心法:弥宣心法。 虽然他才初窥门径,但几年的磨练已经让他不再像当初时的生涩。计雪然与常人不同,他一人身兼三家之长,此时又有了正宗弥宣心法的增添,顿时体内显得有些杂乱,寒冰真气,沧澜真气,苍松青气三种真气,不用计雪然呼唤便已经自行运作,此时弥宣真气也运用而生,四股真气交错杂乱,一时间,他面上表情复杂,有些接受不了。这一切的情况,尹芳竹早已知晓,同样的震惊也在他心中升起,这种情况,莫说是见到,都是从未听说,半个时辰过后,计雪然依旧没有起色,尹芳竹怕他有什么闪失,断了他的修行。 “雪然,你体内怎会如此杂乱,今日见你内力颇深,并不像体内所示。” 计雪然满脸冷汗,他自然意识到原因,见尹芳竹担忧的脸色,他心里微微暖热,停了片刻,便道:“雪然还以为外公将这事情告诉了义父,如此看来,我与义父解释。”计雪然脑中回想了片刻,徐徐道来,将自己体内真气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尹芳竹。尹芳竹充满笑意的脸庞上缓缓的交替着表情,直至计雪然讲完,他一脸惊讶,心中想象着万千。 尹芳竹到底是一谷之主,修为在江湖上也是处于顶峰,他仔细思索,虽然不得其解,但心中也有个大概。正如计雪然所讲,他体内除了有正邪两股真气外,还有那不知名的古松青气,而先前的正邪真气相交之所以没有相斥反而还互相交融,则全是这股青气的功劳,如今计雪然又修习弥宣真气,那青气自当还有办法。想起古松与明王寺的渊源,尹芳竹脑中一亮:“雪然,你曾说过化真禅师赠与你一本经书,书中可有什么异处?” 计雪然脸色一红,他唯有此事因外公的交代没有详细道出,没想道尹芳竹竟问到此事,他一时语塞,心中忐忑不安。尹芳竹见计雪然脸色不对,关切问道:“雪然,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刚才修行出了问题?不如明日再练吧。” 计雪然感受着尹芳竹温暖的关切,心中一热,道:“义父,孩儿曾受化真禅师和外公的嘱咐,有事未曾相告,其实…” 尹芳竹一愣,呵呵一笑道:“傻孩儿,有什么事,今日不早了,歇息吧,明日义父再想些别的办法。”尹芳竹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站起身来,计雪然一把抓住尹芳竹,不再迟疑,将明王真经一事如实道出。 接连的震惊,已让孔雀明王有点招架不住,尹芳竹呆呆的望着义子,喃喃道:“雪然啊雪然,你给义父带来太多惊讶了,这件事不是常人所能接受,我是第三个知道此事的,也是最后一个,雪然,《明王真经》乃是天下最为神异的佛家心经。其秘密不知有多少未被发现,那苍生古松我也知晓,与这佛家经典应也有关系,今日就到此,明日义父为你护法,你仔细阅读经书,定有发现。” 计雪然有些颓然,没再深讨,道:“雪然知道了,义父,你也回去吧。” 尹芳竹点点头,道:“如此便是,歇息吧。”言罢,尹芳竹不再逗留,离开了房间,这本是他的房间,但因为还未给计雪然准备好屋居,故让给了计雪然,自己另寻别处。 计雪然无论相貌还是武学天赋,都继承了计文泽的血脉,就是脾气上也与他极是相像,倔强,不服输的秉性让他又坐了起来。尹芳竹走后,计雪然心中总是放不下修行,想要再试一遍,但现在的计雪然已经不是当时的吴下阿蒙,对修行一事也是了如指掌了,他知道没有高手的看护,修行一种新法门是极容易走火入魔的,他不敢胡乱运起,从怀中拿出了那本旧黄的经书。 第42章 圣凰金雀 这两年中,经书已经能打开十六页之多,每次都是计雪然有所领悟,那经书自行翻页,他也不强翻经书,平日里领悟了真言,对体内的修行极有益处。他翻到经书的第十六页,刚看了一遍,那经书竟然无所预兆的自行翻了一页,距上次翻页已是半年之久了。计雪然心中欢喜,他拿起经书,仔细看下。 经书前十六页全是道理经言,虽然其有着神奇的作用,但还不是想象中的心法真经。这第十七页的首几大字,让计雪然一顿狂喜。那页上清清楚楚印着一行金字“明王真经乃我佛真卷,非大毅力,佛性深厚者不可参详,前卷实为我佛考验,能观至此处者,可修学真经,路上多有歧路,淡然处之,其中神秘,无人可尽参详,只求修行,勿触三戒。大智大愚,大慈大悲!”读完此文,计雪然知晓,这定是明王寺前代长辈所留,他得知自己马上便可学到真经中的绝学,欣喜万分。 平静下来,往下文看去,也许是他这两年的修行所至,也许是本身就具佛性,下文中看起来生涩的佛家真言,在计雪然这十五岁的孩子眼中竟然显得那么通俗易懂。时间匆匆流逝,计雪然体内变化万千,滚滚金黄的佛气映着青气相交,翻滚不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计雪然有了意识,他有意的运起了玉真诀,待体内稳定之后又相继引动了沧澜真气和弥宣真气,几股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心法真气在那金黄青气交融的真气搅动下,混为一体,单薄的衣服上浸满了汗水,屋外的暴雪已经停下,丝丝红光从山后射出,已是黎明,计雪然双目缓缓睁开,一道奇异的光彩从他眼中射出,一夜修行,就连体外都有了质的变化,他长舒了口气,一口浊气被呼出,计雪然站起身来,收好了明王真经,面上充满了笑意。 “今后,终于不再迷茫了。”房门打开,屋内已是空无一人。 山中的冰泉化了又凝,林间的野果结了三次,时光如流水,三年已过。孔雀谷中不知新增了多少幼雀。春季的空中晴空万里,一只通身金黄的孔雀像极了凤凰,飞速的划破了长空,一声尖鸣,甚比神雕。就在那金孔雀之后,一只白色孔雀身上站着位妙龄少女,紧跟其后,那少女白面朱唇,容貌极美,一身雪白的绸缎在清风吹拂下随风摆动,恍如仙界出尘的仙子,那少女皱着眉头,更显一丝自然的动人。 金孔雀飞速极快,根本不是那白色孔雀所能跟上,更不提那孔雀身上还站立着那少女,少女追不上金孔雀,面色有些懊恼,她目光转向地上,四处搜寻着什么,可这空中已离百丈,又能看到什么,谷中人们各有所事,谁也不会去望向天空,山脚粗树下,一瘦挑的身形微动,那人仿佛感受到空中少女的目光,他抬起头,不见任何动作,身体竟自腾空,一个瞬息之间,不亚金孔雀,飞速闯入云中。 少女回首一愣,见来人大喜,她薄唇上翘,传音道:“然哥,你怎么才来,快帮我将它捉住。” 那消瘦的身影从云中显出,露出了那神秘的容貌,比之计文泽当年还要俊美的计雪然,他微微一笑,道:“玲珑莫急。”计雪然成熟的脸上露出一丝甜俊的笑容,玲珑站在白孔雀上,痴痴的望着对方,竟有些呆了。 计雪然御空早就大成,他一个闪身,身体如天仙般穿梭在云雾之中,金孔雀仿佛知道有人来犯,加快了速度,地上人们纷纷被天上金光所吸引,只见空中,一个硕大的金色飞鸟不停地闪躲,在它身后,计雪然那瘦挑的身形丝毫不落下风,追逐着。远处的玲珑紧张的望着一人一鸟,生怕有什么事发生。 计雪然脚踏云朵,不出三刻,几乎快要追至金孔雀身后,但那金孔雀如林中野狐,狡猾的紧,每每到关键时刻便忽改方向,靠着朵朵白云摆脱了计雪然的追捕。计雪然也不气馁,依旧紧追不舍,他看出金孔雀的狡猾,也想出不少猎人的招数,追逐金孔雀的同时,运起掌力,将身边白云尽数震散开来,这一下那金孔雀莫说是躲避,就是地上的人群也将孔雀的踪影看的清清楚楚。 玲珑骑在白孔雀身上,远远的跟着计雪然,她见计雪然巧施妙计,嘴角微微上翘,笑容甚是甜蜜。时间过了不少,计雪然显然有些失了耐性,他不再游戏,一个疾速,闪身出现在金孔雀眼前,那孔雀本来有机会远逃,至少不会被计雪然如此轻易地追上,只因对方突然的谋策,让这孔雀中的王者也顿时心生恍惚,但它并不是普通的孔雀,见计雪然跃身过来,也不慌张,只见这金孔雀后尾大张,并不将尾羽尽数高抬,而是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刀状。金孔雀忽然转身,尾刀猛然一滑,仿如一把大刀,斩向了扑身过来的计雪然。 计雪然本已马上触到金孔雀的后颈,但这金孔雀突如而来变招让他有些惊讶,不曾想一只孔雀,竟然也懂得修行招数,他能清楚的感到,那尾刀中带有霸道的劲气,被劈中定不是好相与的,计雪然连忙顿住前进的身形,他来不及后退,双手伸在胸口,两掌相对不到三寸,一股真气应运而生,夹在两掌中,这时那尾刀也砍到,计雪然的双掌将尾刀夹在中央,这一变化紧出现了几个呼吸之间,地上能看到的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连同不远处的玲珑,都大为惊叹,惊叹的不仅是因为金孔雀,还有计雪然。 计雪然化去了尾刀的攻击,身体被大力甩出,他御空站立云上,面上依旧挂满了微笑,但心中却惊叹万分,这孔雀不愧是孔雀谷的孔雀之王,刚才那股劲道丝毫不弱于修行数年的计雪然半分,若计雪然不是修行奇特,还恐怕被那孔雀所伤。 计雪然想着对策,身体还是慢慢的靠近了金孔雀,金孔雀也知道对方这少年不敢轻举妄动,高傲的昂着头,俯视着一切,它不再逃飞,只是呼扇着一对巨翅,静守着对方的动静。这时玲珑也小心的过来,依旧是骑着那只雪白的孔雀,白孔雀似乎一直有些心怯,始终不愿直对那金孔雀,玲珑面色有些焦急的道:“然哥,那孔雀没伤着你吧?” 计雪然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们确实小看了这只孔雀,它的修为丝毫不在我之下,不敢想象这是怎么回事,恐怕将他捉回去,要费不少力气了。” 玲珑薄唇上翘,脸色有些暗淡,道:“都是我不好,可我也没想到它在阵中,若它是爹爹言中的圣兽,我可就完了,然哥你一定要将它捉回去。” 讲到此处,玲珑白嫩的脸上抹上了一丝红晕,更显几分魅力,计雪然心中莫名一热,脱口道:“玲珑放心,我会尽力的。”计雪然也不知为何,对自己这位名誉上的师姐的请求,总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每次见到玲珑,脸上还会莫名其妙的发红,他极力掩饰自己呆滞的眼神,连忙又道:“玲珑,你离远一些,勿让它伤到你。”玲珑嫣红的粉颊抹上一丝笑容,点点头,驾着白孔雀,后飞了十几丈。 计雪然回过神来,脑中一片慌乱,他完全没了刚才的从容,一时竟然不知对这孔雀如何下手,金孔雀似乎也不耐烦,对着计雪然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转身飞去,计雪然一见,有些心急,他赶忙御空追去,体内真气游走,一股劲力凝在手中,蓄势待发,正当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现在金孔雀之前,计雪然与那孔雀都是微微一愣,计雪然最先看清,破口道:“义父。” 不错,来者正是尹芳竹,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面容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尹芳竹紧皱着眉头,目光无奈的盯着金孔雀,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计雪然与远方玲珑的身影,半晌,尹芳竹竟然站了半空,对着金孔雀鞠了躬,口中言道:“晚辈孔雀谷七十四代谷主尹芳竹,拜见圣凰金雀祖师。” “圣凰金雀!”玲珑美目圆瞪,玉手捂着朱唇,不禁喊出。计雪然则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那孔雀极为高傲,俯视着尹芳竹,身体一动不动,计雪然催动真气,飞至尹芳竹身旁,还未开口,就被尹芳竹一把拉过,一同作揖。这时,异象发生,自那金孔雀处竟然响起了一个浑厚的人声:“我听狄云锡说过你,不错,当得起这个谷主。” 计雪然不敢相信的望着金孔雀,这只孔雀除了身体比水牛大上几分以外,唯一特别的便是那通身冒着金光的羽翎了,竟不知却能口吐人言。计雪然仿佛又想到了多年前在狐仙庙中的狐妖,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禁轻声问道:“义父,这是妖怪吗?” “住口!”尹芳竹猛的转首喝道,但声音却出奇的小,生怕被那金孔雀听到,他脸色极为紧张,喝了一声再不看计雪然,唯诺的望着金孔雀。 这时金孔雀声音又至:“小子,你说的没错,物一反常便为妖,我以孔雀之身能修炼至此,也算是个妖怪,谷主,这是你儿子?” 计雪然完全惊讶,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金孔雀,尹芳竹见金孔雀并不动怒,稍稍放心,连忙回道:“祖师,此子名雪然,为晚辈的义子,他亲生父亲想必前辈也曾听说过,生前美名刀尊,雪然年少不懂世故,还望祖师勿怪。” 金孔雀那羊头大小的脑袋首次正视计雪然,金睛中神异的光彩射出,笼罩在计雪然的身上。“恩…这小子修行弥宣,境界很高啊,但好像还有寒气,还有佛气,恩?”尹芳竹听着金孔雀的言语,额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层汗水,生怕那金孔雀道出沧澜二字,一旁计雪然已经震惊的无法形容,他一身修为就是尹芳竹也看不出如何,这一只孔雀竟然一眼便看出高浅,还道出计雪然的所有法门,这便是化真禅师恐怕也难以做到。 “修为倒是怪异,少年,你今年几岁了?” 尹芳竹忙扯了扯计雪然的衣袖,计雪然稍稍回神,忙道:“回…回祖师,雪然今年刚好十八。” “恩…果然是奇才,又有这等神异的修行法门,想必不出十年,也能天下为尊,谷主,现在谷中,能胜过他的,恐怕不出七八吧。” 尹芳竹有些欢喜,面上显出些许的安慰之色道:“祖师金睛过人,雪然虽尚且年少,但修为天赋世上少有,整个谷中加上祖师,也只有寥寥数人能胜过雪然。” “我又不是人,刚才我用三成的劲道劈他,竟然安然无恙,还是你们人类修行容易啊,罢了,那小姑娘也不是有意打扰我,便不要责怪她了,我也回去了。”金孔雀抖了抖身上的金羽。 尹芳竹听言毫不犹豫,立即正色道:“恭送祖师,晚辈定好生管教门人,不会再打扰祖师修行。”金孔雀不再等计雪然说话,一个闪身,消失在后山的绿林中。计雪然望着消失的金光,心中依旧起伏。 第43章 弥宣境界 尹芳竹目送着金孔雀的离去,半晌,他皱了皱眉头,朝着不远处云中的玲珑喊道:“玲珑,过来。”语言虽然不算严厉,但总有一丝怨意夹杂在中间。 玲珑大皱着眉头,驾驭着白孔雀,缓缓飞了过来,计雪然见此,担心玲珑被尹芳竹责罚,赶忙道:“义父,玲珑是无意中才将那将那金孔…那前辈放了出来,还望义父勿要惩罚玲珑。”玲珑此时也已经飞至,唯诺的瞥了一眼计雪然,送来了感激的目光。 尹芳竹叹了口气,面色舒缓许多,道:“算了,也怪不得玲珑,你们随我回房,有些事情应让你们知道了。”尹芳竹讲完,不再理二人,转身飞下。地上人群见尹芳竹的身影越来越近,都又忙起了手中的活儿。 计雪然对着玲珑微微一笑道:“玲珑,义父并没有怪罪,应无大碍,我们下去吧。”玲珑听着计雪然的安慰,心中一阵舒适,她甜甜一笑,歪着脑袋,恩了一声,驾着白孔雀随计雪然飞下。 尹芳竹的居室依旧是那般清素,尹芳竹背对二人负手而立,静静道:“不必惊慌,我说过不会追究了。” 计雪然与玲珑站在一边,相视一眼,计雪然鼓起勇气,问道:“义父,不知您有何事?” 尹芳竹似乎传来一声叹气的声音,缓慢转过身来,开口道:“雪然入谷三年,也许并不知晓,玲珑,你可知道我孔雀谷有位前辈,一直守护了山谷六百年之久?” “六百年?哪位前辈竟然能存活这么长时间?”计雪然大惊问道。 玲珑一旁有些奇怪,她自小便听说过谷中的一些传说,此时回忆了片刻,道:“爹爹,我好像记得,小时候曾听老人们说过,我谷中隐居着一只神孔雀,如今算下来已经活了六百岁,爹…难道是它么?” 玲珑似乎猜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望着尹芳竹,一旁计雪然暗中惊讶。尹芳竹微微点了点头道:“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说的那位前辈,正是传说中的圣禽,圣凰金雀,也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金色孔雀。” “啊?果然是它,刚才我听你说起圣凰金雀,就猜到了几分,没想到真的是,原来这不是传说,怪不得连然哥也拿不住它。”玲珑心中感慨再也掩饰不住,惊叹道。计雪然虽然明白了什么,但还是不清楚缘由,不免大皱眉头,望着尹芳竹。 尹芳竹摆了摆手,玲珑知趣的安静下来,尹芳竹道:“这本是谷中的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很少,你二人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儿子,我自当应告诉你们,但莫要声张,毕竟外人并不知晓。” 计雪然与玲珑知道自己将得知一个秘密,都激动道点头,尹芳竹微抿了抿嘴,开始讲道:“六百年前,孔雀谷刚建派不过数百年,还算不上名门大派,故不少魔门邪教时常骚扰山谷,当时谷主孔仪,也就是孔蜡长老的先祖,他虽然修为高深,多次击退来犯,但无奈对手太多,他一人也是独木难支。不知何时,谷中出现一只通体金色的孔雀,那孔雀的出现似乎让许多孔雀有了人智,不出几十年,孔雀之中涌现出不少身兼修为的鸟禽高手,也正是因为有此,谷中之人凭借身法上的优势,在江湖上稳住了脚跟。而那只金孔雀从此便销声匿迹,其实, 它乃是一个异种,生来便如人一般,开有灵智,它学人们的修行,隐匿了两百年,在谷主换了两代的时候,它又出现了,口吐人言,被当时谷中之人当成是妖族卧底,一同捉拿,但当时就是尽全谷之力,也不能将它捉拿下来,最终是卧龙山庄的祖师诸葛天星正好做客山谷,才出手相助,擒下了孔雀,但之后,诸葛天星听言了金孔雀的诉说,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它的话,当即便放了它,虽然谷中之人还不相信金孔雀的话,但碍着诸葛天星的面子,也不得再追究,那金孔雀到底是没有伤过谷中之人。金孔雀也知道自己不被众人相信,它对诸葛天星十分钦佩,便请他想了个法子,让诸葛天星在山谷后设了个伏魔八卦阵,自己承诺在阵中修行,待自己有了出阵的修为,方可出阵。众人听后,都大力支持。诸葛天星便应了要求,照做了。从此便也无事。但二百年后,江湖又乱,妖族死灰复燃,魔门又蠢蠢欲动,不少奸邪竟然闯到山谷捣乱,最严重一次是妖族闯入了数百妖物进谷,当时情况特殊,谷主又不在谷中,一时间人们敌战不过,陷入了恐慌之中,就在这要命的时刻,一簇金光从后山亮起,金孔雀破出了阵法,大发神威,将那些妖族乱子杀尽,保得了山谷的平安。之后谷主回谷,得知情况,大为感激金孔雀,当时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说山后困着一个妖兽,因为金孔雀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感激,所以,众人改变了前人的看法,尊称为圣凰金雀,之后圣凰金雀没有入世,而是选择了回到阵中继续修行。因为这是谷中的一大秘密,所以并没有外传,在谷中也只是口口相传,真正知晓的人也不多。我想一定是玲珑没有听话,去了后山,触动了阵法,才将它老人家惊扰了吧。” 玲珑二人听完了这个故事,都愣在当场,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一只神兽仙禽。玲珑幽幽道:“还好它没有发怒,若不然,岂不是连然哥都不好对付…” 尹芳竹长叹了口气道:“无知啊,莫说是雪然,便是我也不是它的对手,刚才它与雪然交手,也只是试探一下雪然的修为罢了。我曾经听师父说过此事,今日,也是首次见到圣凰金雀,心中着实担忧了一把。”讲到此处,尹芳竹庆幸的舒了舒面容。计雪然脑中一片杂然,他还在回想着刚才与那圣凰金雀交手的一幕,心想若不是对方有意试探,恐怕自己已是刀下亡魂了,一想到自己辛苦修为还不如一只禽兽,计雪然便是一阵懊恼,但他却丝毫不考虑,世上能胜过那只孔雀的,却寥寥无几。 尹芳竹见计雪然不说话,问道:“雪然,是在想那圣凰金雀吗?” 计雪然回过神来,叹道:“恩,义父,那它,到底算不算是妖怪?” 尹芳竹一愣,竟笑了:“妖怪…圣凰金雀前辈本是一只孔雀,但能口吐人言,修为惊天,自当是一名副其实的妖怪,还是妖中的奇葩,只是,它却是一个最好的妖怪。” “最好的妖怪…”计雪然口中嘟嚷,“原来,妖怪还是有好坏之分。”多年前的劫难与十几年的传言,使计雪然脑中修成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凡是妖怪都是生性残恶,今日见得那圣凰金雀,又听尹芳竹此说,一时竟有些不能接受。 尹芳竹还以为计雪然想及刚才之事,出言劝道:“雪然,世上奇妙万千,还有更多之事乃你我所未曾相见,今后不久待你入世俗江湖,定有大获。” 计雪然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义父,雪然受教了。” 尹芳竹满意一笑,又问道:“玲珑,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日后勿要再四处游荡,潜心修行,你应多学雪然,你弥宣才至渊路境界,雪然才学三年,便已到达幻天,之后恐怕孔雀谷要数你最笨了。” 弥宣心法修行路上共有十一重境界,依次递增,别为:拂皮、初云、青炉、尝瑟、渊路、微怒、幻天、大明、神游、中天、弥宣。玲珑天赋本就实为优越,又自小有尹芳竹的教导,年仅十八便到达渊路境界,已是不易,比之同龄人足足强上两个境界,要知道,两个境界虽然面上不远,但其中差距却是数倍之多。而计雪然只能用异数来解释,尹芳竹此言,无非是激励玲珑。 玲珑听言,撅起小嘴,道:“爹爹怎能如此说玲珑,你也曾说过,你十八岁那年也只是到达微怒境界,也只比我现在多一个境界,都说你是旷世奇才,玲珑不过是一弱小女子,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卖力了,谷中不到而立之人,胜过玲珑的已经甚少。至于师兄,谁知道他到底为何这么突飞猛进,才三年时间,便赶超了大师兄,一定是爹爹你暗中给然哥开了小灶,是也不是?” 计雪然脸上微红,暗暗心笑,尹芳竹朗声大笑道:“好你个丫头,倒是编排起爹爹来了,雪然乃是千年一遇的奇才,莫说是赶超孔欢,十年时间,更能在我之上,我却也是指点不了啊,哈哈哈…” 计雪然听言面上一热,显然有些不好意地,忙道:“义父言重了,雪然虽然进步稍快,但哪能与义父相提并论,玲珑你也不要猜疑义父,日后我多多教你些诀窍,保你修为突飞猛进。” 玲珑听言大喜,急道:“原来你有诀窍,怎不早些告知与我,算了,现在也不晚,待我赶上你,看爹爹他还怎说,哼!” 计雪然无奈笑笑,瞥了眼尹芳竹,尹芳竹也是心领神会,回了计雪然一个眼神,便道:“唉…女生外向啊!”此言一出,少男少女面上皆是嫣红,玲珑怨骂一声,紧离出去,计雪然尴尬的望了眼尹芳竹,眼神中似乎带有责怪的意思,处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第44章 情窦初开 尹芳竹见此朗然一笑,道:“好了雪然,莫要害羞,如今你二人都已到妙龄,情之一物,悠然心生,义父也是过来人,雪然,你可否喜欢玲珑?” 计雪然闻言大羞,脸上似染了红漆,半晌说不出话来,其实正如尹芳竹所说,玲珑与他在一起三年,也算得上是两小无猜,二人一同修行,相貌上一个是绝美少女,一个是绝世美男,日久也能生情,更何况二人本就有着缘分,计雪然心中自然对玲珑有着深深的情义,但两人都是足不出谷,对人情世故所知甚少,故也常常有意躲避些敏感问题,如今被尹芳竹当众道出,一时语塞,也是人之常情。 尹芳竹见此,也不在意,伸手拍拍计雪然的肩膀,柔声道:“雪然,与义父坐下来谈。” 计雪然道:“恩。” 二人坐于椅上,相靠而谈,尹芳竹喝了杯茶,幽幽道:“雪然,你可知玲珑的母亲是谁?” 计雪然没想尹芳竹如此一问,颓然一愣,道:“雪然不知,其实,雪然自入谷三年,一直对此有所疑问,但玲珑避而不谈,这其中定有隐情,雪然也没有过多询问,义父,义母她?” 尹芳竹闭上双眼,深叹了口气,待睁开双眼,深邃的神色从中折射而出,淡淡道:“你义母,名为青鸾,乃是灵蟾派掌门甄易的得意门生。” 尹芳竹一语竟然,计雪然不曾想到,堂堂正道翘首孔雀谷的谷主尹芳竹,竟娶了魔门中人为妻。尹芳竹见计雪然惊讶,淡淡一笑,接道:“缘分弄人,那年间,我还只是个毛头小子,与你父一般,刚在江湖闯出了些名声,自恃修为颇深,便趁着在江湖处事之时,到处斩杀妖族余孽还有魔门恶人,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有次吾奉了师命,前往烈火门与九烈掌门祝寿,谁知途中碰到灵蟾派的人在行恶,我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他们,谁知刚欲离开,来了一名少女,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当时的模样,那高挑的身姿和幽怨的眼神令为父险些醉神,那少女蒙面与我激斗,但却不是我的对手,被我不小心解掉了面纱,当我见到她面容的一刹那,我知道,我爱上她了,那便是你义母,也许这便是一见钟情吧。之后我二人经常趁着在江湖游历之机幽会。两年后,在我的劝导下,青鸾叛出灵蟾派,与我到了孔雀谷,可我们都太天真了,世俗的约束怎能让我们结合,甄易带领众徒追杀我们,我虽然不惧,但青鸾顾忌师恩,总有些伤感,最后师父知晓了青鸾的身份,勃然大怒,说青鸾施用妖术勾引我,眼看便要将她击于掌下,我自当出手,师父见我为了青鸾与他交手,动了真怒,此时甄易也找上门来,要带青鸾回南疆,我与青鸾自然不肯分离,双双恳求。但正邪水火不容,怎由得我们,甄易见要人不成,便在江湖大散谣言,说我自持修为高深,奸淫其徒。师父也因此事要将我逐出师门,当时的情况已是水深火热,玲珑也是那时出生的。也许青鸾早有算计,待玲珑一出世,便暗通师门,邀甄易前来,待双方长辈聚在一起,青鸾竟然以死为我保名。”尹芳竹淡淡道出,眼中却已流出泪水,沉浸在心中多年的痛楚终于道出,计雪然听着义父讲述,心中震撼万千,却不知尹芳竹有着这么一段凄惨的过往。 尹芳竹顿了顿,接着道:“甄易虽然为人奸诈阴险,但唯独疼爱自己的两个爱徒,二人便是青鸾姐妹,见青鸾如此做,也是痛心,再不停留,回了南疆,不再找我麻烦。但青鸾的妹妹,凤鸾却对我痛恨万千,总找机会对我下手,当年你在林中与我相遇,我身中的剧毒,便是凤鸾所下。另此后师父也再不提此事,不久我便接任了孔雀谷谷主一位。这段历史其实知道的人原有不少,只是众人碍于我的面子,多年来一直无人谈起罢了,唉…是我害了青鸾啊。” 尹芳竹颤声叹气,英伟的面容一瞬憔悴了甚许,计雪然伤神之间,也不忍见他此样,安慰道:“义父无需自责,义母如此之作,无非是要义父与玲珑过的开心,幸福,现在您乃是江湖四尊之一,玲珑也长大了,义母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尹芳竹拭掉眼泪,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道:“雪然,你可知我为何将这段陈年往事讲与你听?” 计雪然道:“义父的妻子,自当是雪然的义母,雪然也应当知晓义母的身份,孩儿可有说错?” 尹芳竹又是一阵叹息,接口道:“雪然你只说对了一半。当今天下大乱,正魔共处华夏,水火不容,又有妖宗一旁觊觎我人道一脉,不知何时便会有惊天杀戮,便是修为再高也不能全身自保,义父也是如此,而我若出了意外,最大的遗憾,则便是没能给青鸾和玲珑真正的幸福。雪然,当我五年前第一次见你之时,便有一种亲切感,后来你我又有相遇,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三年前你入谷修行,与我也有了父子之名,为父自心中高兴,但雪然,为父真正希望的,是能够有个人,照顾,疼爱玲珑一辈子,让她永远幸福,雪然,你可明白?” 脑中一片轰然,计雪然万没有想到,尹芳竹有此一说,其实在他心中,玲珑已是有了不可代替之位,如此下去,就算尹芳竹不说,想必二人也有道破一天,现下尹芳竹言明,计雪然心中满是感激之色,他憋了半晌,终于鼓起半丝勇气,道:“义父!雪然不才,其实我入谷三年,在这世上,除了外公和远在蜀地的诸葛家中亲人长辈,就只有孔雀谷才是我的家,这些年我同玲珑一起生活,一起修行,就算义父不说,雪然也会照顾玲珑一生一世,绝不让玲珑受半点伤害的!” 计雪然生来羞涩,这次表达,虽还是不敢明说,但已实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尹芳竹看在眼里,心中着实激动万分,他站起身来,紧握着计雪然的手,他心知计雪然初经儿女之事,心中羞愧难当,故也不再多言,他口中叹息道:“有你这句话,义父便放心了,若我有什么闪失,玲珑也能安全,幸福,青鸾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门外,玲珑偷立窗下,听着屋内二人相言母亲往事,眼中满是泪水,但想到父亲对计雪然的托付,脸上羞红万分,脑中满是计雪然的笑貌,情窦初开,便已得真爱,着实幸福。 第45章 督正大会 林间野外,官道之旁有一村野茶馆,茶馆中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过客。几声骏马嘶鸣,走进四个虬髯大汉,手握兵刃,一看便是江湖中人,仔细看起四人,竟是一模一样。茶馆中顾客瞧见这些人,都急忙离开,只剩下角落中一位身材臃肿的老人。 几人虽面色凶恶但也不是那种横行霸道之人。他们围坐一桌,一人叫道:“来人,上大碗茶。” 店小二知来者不是泛辈,慌忙迎道:“来喽,几位大爷请慢用。” 四人放下兵刃,几人瞥了眼角落中的老人,也没在意,一人随意道:“近日江湖大乱啊,不想连移山道都惨遭灭门,却不知是妖族作恶还是魔门陷害。” 另一人道:“这也不是我等所能预见,这次我四兄弟能有幸得邀,去参加那督正大会,能出手的便出手援助,其他的事情也别去多管,世道不同了。”此人似乎是四人中的老大,一番话言后,其他三人微微点头,随声附和。 这时,几人眼光同时瞥向后角,那老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桌后。四人皆是大惊,为首一人,稍微镇定,见来者气宇不凡,能悄无声息的来到四人身后,修为也定是高深莫测,他给三人使个眼色,站起身来,稽首道:“这位前辈有何要事,若不介意不妨坐下一同饮茶解渴,在下请客。” 老者瞥了眼那老大,随意问道:“恩,勇山四猛,你是大猛温悟?” 那四人正是勇山四猛,此时被老者一语道破身份,大为惊讶,那大猛温悟道:“晚辈正是温悟,请恕晚辈眼拙,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应道:“方才听你所言什么大会,给我细细道来。”老者语言极不尊敬,座下一人按耐不住,刚欲发怒,被大猛扶下。 温悟并不生气,他心知老者定不是一般之人,故也不敢抢先得罪,道:“前辈也许有所不知,半月之前,河洛山玄门移山道遭屠,全派上下仅剩十几人侥幸残活,就连移山道尊泷华真人也没有逃脱,此事一时震惊武林。江湖近年本就战乱纷起,移山道又属大派,死伤者所言,凶手大可能为妖族,江湖各门同道意识此事大有玄机,于是便在河洛山举行督正大会,一则查明真凶,为移山道伸平,二则联系江湖各门,共同抵抗外妖。我兄弟四人有幸得请,正是去参加那督正大会。” 老者神色平淡,胸前不见一丝起伏,只听他道:“玄门早已没落,移山道也只是徒有虚名,被灭只是迟早的事情,大会是谁主持?”几人听这老者言语,心中大为怀疑,这人语中对玄门正宗似乎极为不屑,大有可能不是正道中人,温悟心中捏了把汗,他心有所思,一时没有答复,脑中不断斟酌。老者见状,不屑轻道:“哼,老夫虽然不是正道中人,却也非魔门中人,更不属妖族,凭的担心,快些回答,莫要我着急。” “啪!”一人拍案而起,他被对方的怠慢之态惹怒,再不忍耐,怒骂道:“胖子,我们四兄弟虽然只是虚名在外,但也不是任你呼唤,想你藐视玄门正宗,定与魔门同首,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另外二人憋了好久,此时也站起怒视,亮起了兵刃,只有老大温悟,虽然也表明了立场,但并不鲁莽,道:“这位朋友,江湖之大,礼义为先,我等好生客气,朋友你却言语不敬,未免太看不起我四兄弟了。” 老者又是轻轻一笑道:“不敬?哼!莫说你们,便是孔雀谷的谷主,江南洛府的主人,卧龙山庄的庄主,老夫哪个没骂过,井底的蛤蟆!”言声落地,老者启动身体,速度之快,乃四兄弟生平仅见。 这勇山四猛乃是一胞四兄弟,大猛温悟,二猛温正,三猛温盾,四猛温德。四人生下来便天赋异禀,后拜得名师,修为有成,在勇山安顿,江湖美称勇山四猛。一胞四胎,心有灵犀,莫说战术,便是胡乱纠结也是配合的默契非常,老者修为虽然高深,但四人也并不惊慌,一字排开,连起真气,等接老者攻袭。老者修为高深莫测,其一个闪身已来到大猛面前,他看似轻柔的一掌不知暗藏了多少劲道,大猛温悟颓然接掌,这一掌却不是一掌,四人手手相连,乃是四人的劲气。温悟接老者一掌,才知何谓悬殊,老者只此简单一掌便将四人震开,虽然四人只是散开,但差距已明,温悟心中大讶,他见老者游离之间呼吸顺畅,并无用力,想必也是手下留情,他自是通晓事理之人,急道:“这位前辈修为高深,我等并无冒犯之意,前辈刚才已是手下留情,温悟自有知晓,如此足可证明前辈乃正道朋友,多有误会,还望原谅!” 三人互相对视,也齐声道:“我等冒犯。” 老者厌恶表情浮上面容,不耐道:“打不过便这般,哼!快与我说,是谁主持大会,都邀请了哪门哪派?” 温悟有丝尴尬,强颜道:“请恕晚辈不知,我兄弟四人只是小有虚名,此等大会也不知是谁主持,但邀请之人,定是大小正魔,门门皆有。毕竟最主要的还是对抗妖道。” 老者叹了口气,脸上立显出一丝愁绪,他沉沉道:“世道不太平啊,你等修为一般,但配合起来倒也小有威力,这次大会之后去卧龙山庄讨要些简易组合阵法,想必对上妖道,即使不能杀敌,也有自保之能。”老者莫名的好意,却让四人一顿。 老者没理四人,自行走去,眼看便要离开,温悟赶忙道:“多谢前辈好意指导,我兄弟四人不才,敢问前辈称呼?” 老者步子缓慢,走出片刻,终于停下,只听他一声叹息,两字传来:“方化。” 孔雀谷的一处山崖边,计雪然坐在峭壁的古树上,呆呆的望着天上的云朵。这几年,他每日都会在此坐上几时,回想些往事。朵朵白云漂浮空中,在他眼中,那白云不是白云,都自幻化成一个妙龄女子的面容,是玲珑。他痴痴一笑,抓了抓脑袋。 “赫!”几声雀鸣,远方天际飞来一只青绿孔雀,孔雀背上还站有一人,计雪然被这雀鸣惊醒,定睛望去,原是熟人。孔雀不出片刻便已飞至,计雪然打了声招呼:“莫师兄这么急,可有要事?” 孔雀背上那人见是计雪然,稳下孔雀,应道:“计师弟,谷外有大事发生,谷主可在谷中?” 计雪然微皱一眉,点头道:“义父并无外出,正在谷中,莫师兄,到底何事?” 那莫师兄叹了口气,道:“说来麻烦,计师弟与我同去便知,我们走。”计雪然点点头,二人往谷中飞去。 孔雀堂内,尹芳竹也自清闲,正与几位长老闲谈,计雪然与那莫师兄急忙进来,孔蜡瞧见,问道:“无殇雪然,何事如此莽撞?” 计雪然忙道:“义父,长老请勿责怪,莫师兄刚从谷外回来,有要事禀报。” 尹芳竹面上一笑道:“无需拘束,无殇,前月你外出查探弃徒踪影,此次回谷可是有所消息?” 莫无殇摇摇头,道:“无殇无能,并没有搜寻到弃徒下落,但无殇前几日路经河洛山附近,听闻了一件大事,玄门正宗移山道宗遭屠,满门只留下十余人,连移山道尊泷华真人也不幸遇难。” 莫无殇言道完毕,堂内数人皆是大惊,玄门本就遗留甚少,这移山道宗可谓玄门之首,泷华真人更是正道少有出世的高手,如此被人屠杀,实为震惊。孔蜡紧皱眉头,忙问:“凶人是何门派?是魔门中人?” 莫无殇摇摇头道:“无殇不知,就连移山道宗存余也不甚清楚,但据传言来看,妖族的可能性更大。” “妖族?”计雪然一愣,又听到了这一久违的名称。 尹芳竹深舒了口气,踱了几步,开口道:“此事何时?” 莫无殇道:“不过半月,无殇此来,还带回一样东西。”莫无殇言罢,从衣怀中拿出一封红漆信笺,信笺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大字‘孔雀谷’。 尹芳竹接过信笺,问道:“此为何物?” 莫无殇回:“无殇在移山道宗也帮了些忙,那时已有不少门派赶到,其中数位门派见此情况,都是义愤填膺,移山道泷泽真人虽伤势严重,但当即决定邀请天下同道,召开督正大会,无论如何也要找出凶手,望为移山道宗讨回个公道,因无殇刚巧在场,便自带回了帖子。” 尹芳竹撕开信笺,里面一张硬帖,他看了一遍,收起信笺,问起:“几位长老有何见地?” 孔蜡站在一旁,首先道:“谷主,移山道宗乃是玄门之首,此次遭劫,我等应尽些力,这会始终是要去的。” 尹芳竹道:“孔长老误会了,芳竹定然会去,只是想问长老,凶手应为何人?” 孔蜡深思熟虑,道:“玄门与佛门大致相同,都对妖族有着天生的克制,故传言不可信,老夫看来,应是魔门,可移山道与魔门素无仇怨,疑了。” 旁边一瘦小老者,手拿一根长杖,开口道:“孔长老言之有理,魔门极有可能故意流出伪证,借妖族遗迹,屠杀移山道宗,若说仇怨,也并不是没有,泷华真人与泷泽真人都与甄易有过摩擦,虽不能断定,但也值得深思。” 计雪然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是佩服两位长老的心思缜密,尹芳竹点点头道:“孔长老,云长老所言极是,傅长老有何见地?” 几人目光聚向一边,只见一黄须老者正在皱紧眉头,深思什么,这便是那傅长老。傅长老微微抬头,惜字如金,断断道:“不然,老朽以为,应是妖族作乱。” 几人都已习惯了这傅长老的怪异性格,也没有再问,尹芳竹道:“凶手是谁,我等也只能猜测,帖子上说督正大会将在四月十二举行,还有半月,再过七日我等便离谷前去,三位长老,谁与我同去?” 云长老首先笑道:“大会人多,我云阁不喜热闹,谷主,老朽便不去了。” 孔蜡听言道:“云长老不去,我便去吧,傅长老如何?” “不去。” 尹芳竹惠然一笑道:“如是甚好,云长老傅长老静守山谷,我与孔长老同去便可,雪然,无殇,你二人也随我去。卧龙山庄也定会派人去,呵呵。”尹芳竹笑笑,余光瞥了眼计雪然,计雪然心领神会,腹中感激。自从十三岁离开山庄,已有五年了! 第46章 借尸察迹 翌日,尹芳竹还未早膳,便被玲珑追到,只见玲珑一脸期待之色,尹芳竹心中便知晓缘由,抢先问道:“丫头是不是想出去?” 玲珑狂喜点头,拉着尹芳竹的衣袖,撒娇道:“爹爹,连小师兄都出去了,你就带我去吧,玲珑很久没有出谷了!”玲珑虽然已经出落成妙龄少女,但依旧甩脱不了玩性,撒娇央求。 尹芳竹因疼爱女儿,从小便不让玲珑出谷半步,每次也只是自己亲自带出,不出翌日便送回山谷,这也让这少女对外面的世界憧憬万分,尹芳竹本不欲答应,但玲珑在一旁撒娇,尹芳竹注视着那绝美的面容,与其母青鸾万分相像,心中一软,无奈道:“爹爹拗不过你,答应你便是,但你可不能乱跑。” 玲珑闻言大喜,忙谢道:“谢谢爹,怪不得小师兄说您一定会答应,这下好了,玲珑定会跟随爹身旁,半步不离,嘿嘿…”爱女的嬉笑,令尹芳竹欣然万分。 川蜀,卧龙山庄从英堂内。 “爷爷...这次大会,雪哥哥会去吗?”一少女青衣而立,单薄的衣服更是突出了那曼妙的身材,粗长的辫子后脑翘起,搭至腰间,一双美目中黑珠极大,看起来便是天真无邪,诸葛西凉也已成了出尘少女。 诸葛千机淡淡一笑道:“五年了,不知雪然长成了什么样子,这次大会广邀天下豪门,孔雀谷定然会去,尹谷主通宵人情世故,应会带雪然同去,这次相见,以后便容易多了!” 诸葛西凉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凹下,他甜甜一笑,欢喜道:“太好了,终于能见到雪哥哥了。”那羞涩的笑容,在诸葛千机眼中,满是怜爱。 河洛山海拔不高,方圆也只不过百里,但却是武林大派移山道宗的山门。往日中热闹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因半月之前的灭门惨案,山下居住的村民也大多逃离,另找居所,现在山中之人,大多是督正大会所邀请的江湖人士。 移山道宗大院之内,一片肃静,一直待到正午。院内已经聚满百人之多,各站两边,中央一位中年道人,驴脸长脖,肃静的望着众人,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卧龙山庄到!”一声长报,众人纷纷望去,那道人稍皱了下眉头,亲自迎去。门外走进不下十人,诸葛千机,诸葛西凉赫然在内,还有管家赵叔,诸葛千机见众人大都在此,连忙道:“山庄失礼了,没算好时间,竟让众位英雄久等,在下惭愧。” 卧龙山庄乃是正统大派,地位之显赫少有能抵,江湖各派虽然心中各有所想,但面上都表示友好,纷纷大方回应,那道人做了一辑,也道:“诸葛庄主言外了,这次贵庄能前来便是给我移山道宗莫大的面子,泷泽已经感激不尽,我等也不客套,庄主请前方上座。” 诸葛千机也道:“泷泽真人,贵宗乃玄门之首,今遇奸贼暗算,我等实为痛心愤恨,若有机会,卧龙山庄定竭尽所能,请!”诸葛千机回了一礼,向内走去,途中遇不少熟悉面孔,他也不多言,点头笑过。泷泽真人迎过诸葛家,并不回座,依然站立,似乎还在等人。 诸葛千机坐于前方位上,身后站着数人,诸葛西凉靠在祖父身后,她双眼四处扫着四周,寻找着计雪然的身影,可是一无所获,他正欲小声询问,一人喝道:“孔雀谷虽是我正道大派,但这等不遵时间,架子也太大了些。” 众人寻去,说话之人是一老者,那老者中等身材,但毛发通红,就连脸上的肤色也泛着红光,仿佛就要烧起来一般,他说话之余,还用余光瞥了几眼诸葛家,其中之意众人皆明。泷泽真人尴尬一笑,忙道:“九烈门主稍安勿躁,诸位都是鄙人广发请帖所邀而来,都是给移山道宗莫大的颜面,哪一方有事耽误,还望见谅,否则在下也是难当,门主还望静心等候片刻。 诸葛西凉望了望那九烈,轻声问了问左边之人:“爹爹,那人就是烈火门的门主赤九烈吗?怎地这般凶?”身旁诸葛西城忙拍了拍她肩膀,摇了摇头,诸葛西凉会意,不再言语。 “王屋山孔雀谷到!”随着这一声的长传,所有人皆向长门外望去,诸葛西凉颇为激动,就连诸葛千机也直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门外,一众白衣人走进,领头之人,正是孔雀明王尹芳竹,左边是火孔雀孔蜡,而右方跟随的,便是离开卧龙山庄已经五年未回的计雪然。 诸葛西凉望着那多年未见,已经英俊无比的表哥,一时失控,叫喊出声:“雪哥哥!” 计雪然一愣,四处扫望,当他看到那张已经不见多年的面容时,也是大为兴奋,回道:“西凉!”这二人乃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五年未见,面容上已有了极大的改变,而这并不能让两人失去什么隔阂,当着江湖众人的面,他们仿佛未见旁人,放声的呼喊了对方。 尹芳竹微微一愣,有些尴尬,连喊了计雪然两声,才将计雪然从兴奋中喊醒,尹芳竹不等众人回神,忙道:“众位,不才一路之上本十分顺利,但不巧在百里之外察觉藏有妖物,只因急于拿妖,竟耽误了大会的时间,望众位见谅,泷泽真人,失礼了!” 泷泽真人面色惊讶,连忙回应:“尹谷主方才所说,百里之外竟然藏有妖物?不知是何妖物,道行如何?” 尹芳竹道:“我本以为那妖物与贵宗有关,一番努力之下终于寻得,但那妖物本是几只妖蛇得道,道行一般,但是擅长遁地,故才浪费了些时间,但依我所见,那蛇妖与贵宗之事应无关系。” 泷泽真人面上有些失望,但随即道:“原来如此,多谢尹谷主留心,如今各门人士已至,请上座。” 尹芳竹歉意道:“让众位久等,在下惭愧,请!”尹芳竹领着众人来到了上座,正与卧龙山庄作于对面,计雪然显然高兴,对这诸葛众人一一笑颜,尤其是对这诸葛西凉,身后一只嫩手拉了拉计雪然,计雪然一愣,回首一看,倾国的容颜上,眼神中似乎满是询问,计雪然呵呵一笑,安顿下来。 稍过片刻,泷泽真人站于中央,对着众人长鞠一躬,正言道:“诸位,天之大乱,祸乱黎民,数日之前,我移山道宗遭遇不幸,惨遭凶人偷袭,损失惨重,吾师兄,吾宗掌门也在拼斗中遭遇不测,不才侥幸,苟且存活,至于今日,移山道宗几乎灭门,只剩下一十三人。自从我开派祖师建立道宗以来,七百年间,我宗少入世俗,没与人结下任何仇怨,唯一有间隙的,可能就是妖族异类,这次不幸,我实为惭愧,至今也不能查明,凶手是何来历,无奈才想出此法,召开督正大会,广邀天下豪门,正魔大派。虽然魔门无一至此,但正道朋友已是给足了面子,此会一则望江湖朋友能恩施贵手,帮助我宗查明真凶,以报家仇,二则借此大会,望众位手足相连,还江湖安稳,再传承百年。泷泽无能,在此谢过诸位!” 泷泽真人一番言语慷慨激昂,众人都深表同情,一男子身着甲胄,面色威严,他站出身来,首先应道:“真人不必多言,魔门非我族类,不来更好。此次不幸,不仅是对移山道宗,更是对我天下正道豪门,真人放心,不出一月,我定给大家一个答复!”语言之傲气,令众人都有些不适,更有甚者皮面上已露出厌恶之色。 “秦兄莫要这般武断,想那凶手狡猾残忍,必不是凡人所能察觉,依我之见,还是将移山道宗不幸死去的几位真人尸体抬出,大家都来观察一番,也许能从中查出些门道。”一衣身华丽的男子言道,众人听罢,通表同意,只有那姓秦的男子,冷然不语,闷哼了一声。 诸葛千机默默点点头,似乎同意后者的意见,他颔首道:“贤侄所言极是,众位可有何见地?” 半晌,众人无语,计雪然不明为何,询视了一眼尹芳竹,尹芳竹默默传音,道:“那姓秦的人乃是皇城秦府,秦将军的儿子秦吉,敢在言语上反驳的人寥寥无几,别看刚才那人提出了别的意见,可是一般人还是不愿意得罪秦家。”这传音秘术各大门派都有,故也不怕别人听到,计雪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站立好,这时,尹芳竹开口道:“想必大家是怕泷泽真人责怪吧,这一主意本是对道宗有利无弊,泷泽真人必然理解的。” 泷泽真人感激的点了点头,言道:“诸位说笑了,泷泽怎有疑异,在下这便将几位师兄弟的遗体搬出来,各位请在此等候。”说完,泷泽真人便走向居内。诸葛千机赏识的对着尹芳竹点了点头,其他各门长老也是暗暗佩服尹芳竹的玲珑心思,唯独秦吉冷眼观之,沉哼一声。 半晌,泷泽真人带着几位手下,搬运出了几具尸体,停放在众人面前,泷泽便道:“诸位久等,这四具尸体便是与我同辈的师兄弟,从左至右分别是泷华掌门师兄,泷元师兄,泷奇师弟还有泷毕师弟,我五人与凶手交手甚多,若有什么蛛丝马迹,也只能是在我五人身上,各位掌门,还请上前细查。 泷泽真人言罢,诸葛千机从位上站起,同时也有几位掌门起身,但都是江湖大派的首脑,那些小门小派只是在位上观摩,不曾向前。尹芳竹也走过前来,细细观察。 第47章 奇毒寻医 四具尸体上,因为灵药保持,所以并没有什么腐烂之处,诸葛千机靠得最近,他定睛观察,那左眉处的黑痣也是安静的异常,良久,诸葛千机从那四具并没有什么伤痕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不禁出声道:“毒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诸葛千机乃是天下第一智谋,从他口中说出,十有八九便是真的,尹芳竹和其他几人不明所以,又是仔细的望了望尸体,泷泽真人再也忍耐不住,破口问道:“诸葛庄主,你说明白些?什么毒害?” 诸葛千机紧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敢妄下结论,诸位请看,四位真人尸体上并没有什么知名的伤口,莫说是修为高深的玄门前辈,就是一般的江湖小丑,受此伤害也不会送命,虽然卧龙山庄修为低微,但这点门道,老朽还是能看出。” 众人面上有些舒展,秦吉道:“诸葛庄主结论下得有些重吧,想你刚才所说,我等都已看出,从这些外伤上看不出什么,若是几位真人被内伤所害,看是看不出来的,怎就认定是毒害?庄主,您年纪大了。”秦吉狂妄之色又显现出来,不屑的冷笑两声,几个掌门都有些恼怒,但也的确说不出什么差错,秦吉所言的确无异。 诸葛千机也不生气,道:“秦少主,听老朽讲完,将才老朽只是说了一半,还有下者。的确,诸葛千机老了,便是不老,眼睛也没有在座的任何一位明亮,但老朽阴差阳错,一眼便正巧看到了关键之处,几位可看到四位真人左眉之中都有一个针孔?” 几人听言,纷纷往尸体望去,只见每具尸体的左眼眉角之处,皆有一个针眼大小的小孔,虽然很小,但在修行者眼中,倒也有些明显,可这部位却是常人不曾观望之地,故这些高手也没有瞧见,这时被诸葛千机道破,都有些吃惊。 秦吉面上有些不自然,可他从小骄傲放纵,又道:“这针孔应是暗器,诸葛庄主却是好眼力。” 诸葛千机笑道:“秦少主嘲笑了,老夫眼力甚差,只是碰巧罢了,至于暗器之说,我也不敢断言,只是,众位请看,四位真人的发根都有些泛黄,即使是死后多时也不会如此,故老夫猜测,几位是中毒而死。” 众人又听言望去,果然如诸葛千机所讲,四人发根发黄,果像中毒之状,只叹若没有这天下第一智者在此,恐怕如何也看不出其中端倪。泷泽真人神情恍惚,似在回想什么,他猛然道:“庄主所言有理!恐怕就是这般!” 这时在场之掌门都已围来,听到了诸葛千机的推测,被泷泽真人一惊,诸葛千机道:“真人何来此话?” 泷泽真人眼中闪着泪花,道:“荣华派夏掌门,你可还记得,两个月之前,我曾到贵派作客?” 众掌门中走出一中年男子,相貌跋扈,道:“真人所说,夏某自然记得,二月初八,真人外出道宗,路经我派,正好被夏某遇见,故挽留半日,真人,你提此何故?” “夏掌门有所不知,我那次是奉了掌门之名,为炼制丹药前去九天池采捉冰火神蛙,不出半月我便回到宗中,但那时,我便感觉总有些异常之处,几位师兄弟言行甚少,就连掌门也变得沉默寡言,平日里更是大门不出,连二代徒弟的修行也不闻不问,我几次询问,都不得而获,现在想来,在下无恙,也应是当时不在宗内,未遭毒手。可怜几位师兄弟…”讲到此处,泷泽真人长脸一瞥,竟然失声痛哭。 众人皆感叹不已,尹芳竹叹了口气,安慰道:“泷泽真人莫要伤心,如今事情已有了眉目,我等应该继续查下去,为贵宗报仇。” 诸葛千机也道:“尹谷主所言极是,真人,节哀顺变,此时大局为重,贵宗还要靠你重振啊!” 泷泽真人镇定一下,深叹了口气,道:“感激各位武林同道,待查处凶手,为我宗报得仇恨,泷泽甘做牛马!” 九烈大声道:“何须多礼,真人莫要啰嗦了,还是先看看几位真人中的何毒吧。” 那名衣身华丽的男子道:“九烈前辈有理,尹谷主,九烈前辈,诸葛叔父,还有在场的众位高手,此毒必不是凡物,定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看出,还请细细观察,望能有所收获。”众人点头应声,纷纷前来。 先是泷泽真人拿了四只碗,分别用内力在四具尸体中逼出了早已凝固的血液,放于台上,随后诸葛千机前来,翻开了泷华掌门的眼皮,只见眼白已经微微泛黄,瞳孔已经变成一道细针,整个眼睛,与那蛇眼无异,诸葛千机面上大汗淋漓,他稳住情绪,低头闻了闻死血,血中散发出一阵腥臭味,诸葛千机只感一阵眩晕,再也不去接近尸体,随后几人都各自查看,直到最后,就连计雪然一等人也都参加了观察,但各人心中都是疑惑万千。 日落西下,已是黄昏,泷泽真人望着众人失落的表情,大概也猜出了结果,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问道:“诸位,可曾有所线索?” 九烈叹道:“不知是何人下毒,这般怪异。” 尹芳竹道:“尸体眼中都有巨变,如似蛇眼,在下虽然不知几位所中何毒,但猜测应与妖族有关,不知几位有何见解?” 那衣身华丽人也道:“不错,几位不但眼睛都变成了蛇眼,就连血液也散发着浓浓的蛇血味,恐怕就是妖族。” 随后又有几人赞同,一旁计雪然心中也是认定,就是妖族作祟,这时诸葛千机却开口道:“不然,老夫看来…” 众人俱是一疑,泷泽真人问道:“诸葛庄主,你有何见地?” 诸葛千机道:“真人,诸位,此事有些蹊跷,凶手如此之作,定是思考万千,想要隐去自己的身份,不被我等能察觉,但这尸体此时已经变作如此形态,凶手是否太过大意,说笨可不笨,说高明也不算太高明,会否是有人假借妖族之名,让我等分神呢?” 诸葛千机智谋绝顶,一语道破,令众人纷纷醒悟,身旁富贵衣着的男子道:“好险,差点中了别人的奸计,只是不知这到底是何毒。” 秦吉道:“洛斗,你洛家也有数千家药店,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印象吗?” 洛斗道:“秦兄也想到了,洛家千家药铺,藏药无数,但根本就没有这种毒药所显药性,就是听说也没听说过,事到此处,倒是一个瓶颈了。” 尹芳竹沉默半晌,忽然道:“有位前辈,应当知晓。” “谁?”数人异口同声问道。 诸葛千机无奈一笑,道:“便是我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妹夫了。” “外公?”计雪然破口而出。 泷泽真人面上一阵欢喜,道:“是了,我怎忘了神医方化,诸葛庄主,现在方神医身在何处?在下这便去请他前来。” 诸葛千机一叹道:“泷泽真人嘲笑了,莫说是老夫,天下之间,能知道方化踪影的,恐怕还没有出世,那位是我的外孙,也是方化的亲外孙,他已经三年未见方化了。” 计雪然被诸葛千机提及,心中不免一暗,强笑道:“真人,舅公说的没错,外公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他,却是有些困难了。” 泷泽真人脸上瞬间失去了笑容,忽然人中一人大喊:“请恕在下无礼,方化前辈数日前曾在山外百里外的官道上出现过。” 众人望去,见是四名大汉,都是虬髯小眼,竟是四胞胎,原来正是官道路旁的勇山四猛。 泷泽真人知晓对方身份,连忙问道:“原来是温悟温兄,你刚才所说,可是曾见过方神医?” 温悟点头道:“实不相瞒,当时我四兄弟轻声说了几句此次大会的事情,却被方神医听到,方神医问我们,我因不知神医身份,起了些误会,还曾经出手,幸亏方神医手下留情,放过了我兄弟四人。” “外公他可好么?”计雪然终于忍耐不住,破口问道。 温悟道:“岂止是好,方神医修为实在高深,我等佩服不已!” 计雪然听言,安心一笑道:“多谢相告。” 秦吉脸上尽是傲气,他冷哼一声,道:“哼,方神医医术超群,江湖人尽皆知,可若说修为高深也是有所传言,只是不知何时能有幸见到,别只是听说而已。”计雪然眉头一皱,分明听出了其中含义,他心中满是不平,这时一只嫩手拍了拍他的后肩,计雪然一愣,回首一望。尹玲珑美眸观望,胸中那无名之火也随之消散。可正在这时… 第48章 商医滋事 “狗仗人势,若秦正山不是你爹,你算什么东西!”一声怒吼从天际传来,声音浑厚无比,场中少有几人,对那声音再也熟悉不过。 秦吉一脸怒色,怒视着空中,大声喝道:“尔乃何人,竟然辱骂我秦吉,下来受死!” “哼!”只见空中,白云之中闪出一道身影,矮胖的身形之下,踏着一只青竹,闪电般的冲来。计雪然望着那熟悉的身影,眼中渐渐模糊,口中喃喃道:“外公…” 方化不出片刻,便已经落到了众人眼前,一根青竹青翠无垢,立于手间。诸葛千机见人,惊讶万分,道:“你何时来的?” 方化瞥了一眼,冷冷道:“与你无关。”诸葛千机吃了闭门羹,也不见生气,微微一笑,仿佛习惯了一般,众人多数不认识方化,心中都暗暗打鼓,何人能这样对待诸葛千机,还真是闻所闻问,看这气势,倒像是魔门中人。九烈面上也是惊讶不已,似乎认识来人。 尹芳竹向前一步,稽首道:“前辈多年未见,芳竹有礼了!” 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方化沉沉道:“少说些废话,方才我在天际之间本不想现身,无奈这狂徒出言对我置疑,我方化岂是你能小瞧!” “你…你是方化?”秦吉吃了一惊,瞪着方化,打量了数遍,刚才的一脸霸气,都被方化的气势所冲散。 方化冷哼一声,道:“秦正山只管国事,不闻家政,怎教出你这等狂徒,难道修为通天,有了凭借么!” 秦吉微皱一眉头,心中怒气丛生,他感到方化身上散发的气势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抗衡,所以也不敢发作,只得道:“晚辈刚才并无冒犯之意,多有得罪前辈,还望前辈勿怪,只是前辈辱我便是,莫要牵扯到家父。” 方化极为不屑的轻笑一下,道:“何谓侮辱,老夫只是说实话,秦正山不过一莽夫,还怕人说吗。”场中之人大为惊叹,不想方化竟然敢直接侮辱皇城秦府,要知道,秦府主人秦正山,不仅是振国的将军,一身修为通天,在江湖上更是少有人能抗衡,凭这两样,无人不买秦府的面子。 秦吉出道,向来嚣张跋扈,虽然不少人的修为不惧怕秦吉,但碍于秦正山的面子,也都不与其计较,可如今却是惹上了方化,无疑是一顿臭骂,秦吉哪受过这等侮辱,再也按耐不住,喝道:“方化!我敬你是江湖前辈,你却倚老卖老,罢了,今日若你没个交代,我秦吉便不客气了!”秦吉阴冷着皮面,左右之人不等发令,冲之过来,欲将方化拿下。 场中之人大皱眉头,对于方化的古怪脾气,能接受的实在不多,虽然秦吉无理在先,但也没人能说出方化的得理之处,尹芳竹皱着眉头,欲先出手,但被身旁孔蜡拦住,孔蜡秘术传言道:“大局为重,谷主,方前辈修为甚高,出手必有伤害,雪然为亲外孙,此事可让雪然出面。” 尹芳竹暗自一笑,默默点头,给计雪然传音:“雪然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计雪然本就见那秦吉对方化出言不敬,心中有气,此时闻得尹芳竹传音,蓦地飞出,口中道:“休得无礼!”方化嘴角一翘,站立不动,诸葛千机众人也都面带微笑,望着计雪然,都想看看这些年的苦修让计雪然修行到何种地步。 只见计雪然速度极快,眨眼功夫便已经冲到方化身前,面对着那攻来的几个秦家护卫。秦吉冷哼一声,那几名手下纷纷亮出兵刃,也改变了方向,冲着计雪然横刀砍来,计雪然心中一阵好笑,几名护卫的身手并不高明,根本就不入他法眼,还未等几人靠近,计雪然双手聚紧,猛然划出一道金光,守卫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击倒,轰散到四处,疼痛的呻吟。在场众人心中一阵赞叹,那几名护卫虽然面上输的彻底,但都是秦府的高手,也不是泛泛之辈,如此看来,应是计雪然修为高深。 计雪然站立做了一辑,对这秦吉道:“秦少帅,方化乃我外公,若外公刚才语言有所不敬,我待他表示歉意,还望秦少帅海涵。” 秦吉皮面发红,他见对方虽只是一个年少青年,便不费吹灰之力将手下护卫一击而散,修为竟也是出奇的高,方化的修为根本更是深不可测,不免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一时冲动,他见到有台阶下,自然也不再高调行事,回道:“今日之事也就罢了,方神医,先前我有辱与你,之后你有辱于家父,算是扯平了,后会有期,泷泽真人,日后事情水落石出,皇城秦府定会相助,诸位,告辞!”秦吉向众人做了一揖,转身便走,今日之事可算是丢尽了皮面。 可是事情并没未结束,方化的脾气古怪异常,他却得理不饶人,沉声道:“丢了皮面便要走么?哼!你也无须惧怕我修为,得罪了我方化,想走却也不那么容易。” 计雪然听言,大皱眉头,知道方化的脾气又拧了上来,无奈叫苦。几位大派掌门也知晓方化动了怒,先是九烈言道:“方神医,今日本是为了移山道宗之事而来,刚才本就是误会,我看还是给我九烈个面子,算了吧。” 方化瞥了一眼,轻声道:“赤九烈,你有多大面子,也配让我给么?” 九烈一听,勃然大怒:“方化!我敬你一分,你却这般,莫以为我赤九烈就怕了你!” 尹芳竹也是暗暗叫糟,此时也道:“方前辈,九烈掌门,勿动肝火,今日之重还是要查明真相,晚辈恳请二位以大局为重。”九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方化却道:“老夫的大局就是心情,都给我住嘴!” 诸葛千机见事不对,最终开口道:“方化,多年未见,脾气怎凭的还这般,何必跟小辈们计较,秦府与我山庄一向交好,你也曾经…” “住口!老狐狸,这没你的事,闭上你的嘴!”方化一声暴喝,瞪着诸葛千机,诸葛千机无奈苦笑,摇了摇头。这时所有人都领略了方化的脾气,没人再敢说话,计雪然心中打鼓,正在酝酿怎么劝说方化,那秦吉被方化一再言辱,终于爆发,他强压下暴怒的真气,沉声道:“方化,你敢不让我离去?” 方化冷笑一声道:“世上没有我不敢之事,只是此时不是不让你离去,只需手底下见个真章,你赢了,我让你走,你输了,给我磕个响头便行,小子,敢么?” 秦吉也不顾修为的差距,阴冷道:“你仗着年老修为高深,我也不惧怕你,放马过来!” 方化又是一阵冷笑道:“凭你还不配让老夫动手,雪然,你是我外孙,跟他斗上一斗。” 计雪然苦叫糟糕,远处诸葛千机和尹芳竹也是大皱眉头,这计雪然出身卧龙山庄,师从孔雀谷,若与那秦吉相斗,无论输赢,两派将都与皇城秦府结下梁子,这方化倒是唯恐天下不乱。 计雪然深知方化的脾气,若自己不从,定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他只得应道:“是,秦少帅,雪然不才,应外公之言,只求少帅手下留情。” 秦吉得知对手是计雪然,胸中气焰更盛,他朗声道:“方化,你可不要后悔!小子,看招!”满腔怒气终于爆发,秦吉再也按耐不住体内真气,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秦吉已执起一掌,愤恨劈来,掌力之强硬,带动了一阵凉风,场中之人见秦吉竟有如此高的修为,也暗暗吃惊,皇城秦府的修为,倒是一丝也不差。 计雪然本不知对方修为深浅,此时感到秦吉巨掌强劲霸道,故不敢小视,连忙运起真气,脚下也生风般的移动,秦吉愤恨之力达到极点,此时战意强盛,他闪过身来,照着计雪然胸前狠狠击去。 场中人们不免担忧,诸葛家族中,诸葛西凉捂着小嘴,美目时睁时闭,不敢观看,孔雀谷人中,玲珑则是一脸自信之色,得意的瞧着二人打斗。此时计雪然虽然脚下移动甚快,但还是感到掌力已至,他体内真气运起六成,左手抬起,照着秦吉的巨掌,硬击过去,两股劲道相撞,双方都震退开来,计雪然心中暗凛,不想秦吉的修为出乎了他的意料,刚才一掌若是只用五成,恐怕自己已经受了重伤。秦吉则已经震惊万千,他刚才因为恼怒,蹦出了十成的劲道劈去,不想对方青年不但接下了掌力没有受伤,似乎还留有余力,这让他多年来的自信,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计雪然本就无心恋战,正要开口,方化一旁却道:“雪然,你没用全力,若再是这般,我便要教训他!” 秦吉闻言,刚熄下的怒火又复生心来,他暴喝一声,又冲之过来,计雪然无奈叫苦,只得应战,一时间,一个是青年将军,纵横沙场数年不败,一个是刀尊之子,孔雀明王真传,二人有心无心,一攻一守,斗得颇为激烈,莫说是小门小派见之兴奋,就是连大门派的不少人也是暗暗赞叹二人的高深修为,尤其是对年少的计雪然。 第49章 斗败秦吉 三百招已过,眼力高深之人已经看出,秦吉远不是计雪然的对手,若不是计雪然只守不攻,秦吉早已落败,秦吉自己也知此情,他一生傲气,如今竟丝毫不能将一个不满二十的青年伤及分毫,颜面丢尽,他越想越怒,心中暗下决定。只见秦吉猛一发力,将计雪然逼退几步,自己则飞速后退,待离计雪然不到五丈之地,秦吉忽然定立,他不等计雪然有所动静,蓦地掀开甲胄,甲胄之下,腰腹周围围着一圈银色短棍,秦吉内力一到,周身短棍尽数飞起。 “斗云术!”不知是谁喊出声来,所有掌门面色惊讶,望着那些短棍,尹玲珑似乎知道斗云术的虚实,面上瞬间变了又变,已是担忧不已。 诸葛西凉则是一脸茫然,她轻声问道:“爷爷,何谓斗云术?” 诸葛千机面色有些难看,他神情有些紧张,小声道:“斗云术源于玄门道家的飞剑,不知何时流传下来,如今只是皇城秦家能得真传,所谓斗云,便是能将天上云朵困住,你看秦吉那周身的短棍了么?那便是斗云的法器,原本一般修行之人御物也可将短棍御起,但短棍多达一十八个,即便是御起,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斗云术,则是施术者动用自己真血,操纵斗云棒,运作起来,每个威力都不下于道家高人的飞剑,但此术修行实为困难,没想到啊!” 诸葛西凉听言,大惊失色,忙问:“那雪哥哥不会有事吧?” 诸葛千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西凉,你也无需担忧,场中高手无数,雪然应无大碍的,只是此次比斗,雪然是要输了。” 方化耳力极好,诸葛千机又不是秘术传音,自然被方化听到,方化冷笑一下,秘书传音道诸葛千机:“老狐狸,你就这般不信任雪然么?哼。” 诸葛千机听闻传音,也不言语,摇了摇头,又紧张的看向了场中。 此时计雪然也看出了门道,他心中暗忖:义父曾经讲过此术名为斗云,乃是源于道家飞剑之术,不想这秦吉平日里嚣张跋扈,竟然也是一名修行刻苦之人,自己未曾接触此术,实要小心应付。 秦吉脸色泛红,似有些吃力,那十八个银色短棍从秦吉周身旋转不到三刻,纷纷飞出,将计雪然围住,计雪然静守四视,也不慌张,只等短棒袭来,秦吉嘴角微翘,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只一勾起,四方飞出四根短棒,照着计雪然打去,计雪然见来棒中夹杂着一股霸道气息,不敢大意,弥宣真气急运转全身。 计雪然神识外出,脑后一阵凉风,他看也不看,脑袋迅速左闪,一根短棒流星般的闪过,还未等计雪然喘过气,正前方又是一根短棒,他本能之下右手一出,硬接下那根短棒,只感短棒通体滚烫,他一个放松,短棒飞出,左右又是另外两根,计雪然叫苦,急忙前进,欲闪过双棒,可不想刚才躲过的第一根棒子,竟然又飞回,冲着计雪然前额击来,计雪然冷汗骤然冒出,他大吃一惊,眼看几根短棒就要击在计雪然的额头之上。 正巧这个时候诸葛西凉看到此幕,她惊恐万分,不禁喊出:“不要啊!”与此同时,另一个女音也道:“小心!” 计雪然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体内几股不同真气应运而生,瞬间汇聚丹田,成金黄真气,只听计雪然怒喝一声,道道金光射出形成金钟,护在周身,咣当几声,短棒硬击在金光之上,被大力反弹过去,这一危机也被化去。场中千人,数千只眼睛难以置信的神色纷纷照射在计雪然的身上,根本没人能知道那金光何来,但结果却明,计雪然无恙的躲过了围攻,玲珑与诸葛西凉欣喜若狂,面上欢喜异常,诸葛千机与尹芳竹也感叹一番,众多江湖高手均被折服,孔雀谷的五色神光罩,果真玄妙。 另一方,秦吉却是苦闷之极,他惊讶之余,恼怒之色不减,见计雪然躲过攻击,他也不气馁,双手十指纷纷舞动。只见一十八根斗云棒尽数飞动,有十根竟然面向地面飞去,几声破土,消失不见,另外八根斗云棒朝着计雪然围过来,有了上次围攻,计雪然了解甚多,他不等那八根斗云棒围遍全身,御空施出,踏云而起。 孔雀谷的御空此时显现出了其独领风骚的本色,只见计雪然神游天际,那八根斗云棒虽然方向不同,速度也是极快,但就是不得近身,在场众人个个凝望天空,纷纷赞叹计雪然的御空身法,尹玲珑面上得意,轻声嬉笑,尹芳竹和方化脸上也是欣慰万分。 远处,秦吉看在眼中,面上也看不出有何焦躁之处,他控制着斗云棒,不停击打计雪然的周身,计雪然耐心躲闪,他虽然表面游刃有余,但心中已经暗暗叫苦,对方仅仅八只棍棒便已经逼得自己施展绝技,真不知另外十只斗云棒藏身何处,若是一个不留神,自己便要遭大难了,想到此处,计雪然更是打起了精神,四处躲避,正在这时,计雪然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他赶忙御空左闪,还未动身,又有几股大力从八方击来,他稍有些慌张,发现脚下之处没有攻击,于是暂撤御空,溜向下方。眨眼间的功夫,计雪然已经躲过了八棒的攻击,快要落至地面,头上那八根短棒又自成八方,朝着计雪然袭来。计雪然正自思考如何破解,异象突生! 原本平静的地面上,纷纷破土,十根隐匿的短棒尽数飞出,无情的飞向了计雪然,场下人大惊,方化也是暗凛,这次短棒无论是方向还是劲道,都令人难于逃脱,尹芳竹已经暗运真气,只等计雪然一遇危险,便救下他,众人目光下,计雪然也是大为叫苦。 此次境遇乃是他生平仅见,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先前那神光罩恐怕也护不住自己,不过几个喘息之间,一十八个斗云棒均已迫近,计雪然也危在旦夕。方化左手青竹一摇,矮胖的身体早已踏上,不等别人反应,抢冲上去,尹芳竹一愣,也正自迈步,正当这时,计雪然一声叫喊,令人停下脚步,就连方化也制动了青竹。 “外公勿来,看雪然应付!”众人望去,计雪然顿时金光大作,他已经运动了体内的精华真气,金光一出,宛如天君。只见计雪然站在空中也不闪躲,他微微弯腰,背后金光竖屏,远方看去,竟然像是一只开屏孔雀,计雪然面对十棒,面色阴沉,他双手齐张,掌中泛起淡淡青光,这时,一十八根斗云棒,前十后八,已经袭到了计雪然周身,先是后方的八根短棒,毫无意料之外,短棒生生撞击在了金光屏上,仿佛黏上一般,不再动作,前方,计雪然双手准确的接下了四只短棒,最后还有六根,朝着计雪然面上击来,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计雪然忽然小口一张,尖鸣一声,只听一声凤雀长鸣,震得众人双耳翁鸣,修为稍差者竟然把持不住,晕倒在地,天上,随着这一声长鸣,一十八根短棒尽数四散,其棒身也变得黯然无色,计雪然站立云下,俯视下方,宛如神君下凡,尹玲珑与诸葛西凉,一时竟看痴了。 雪然英伟,秦吉溃败,场下秦吉猛的瘫坐在地,斗云棒已经掉落一地,斗云棒上附有秦吉神识,棒被击散,秦吉更是深受巨创,他不敢相信的瞪着场中地上的短棒,长舒大气,半晌,口中喃喃道:“我输了…”护卫们赶忙上前,扶起了秦吉。 天上计雪然停了半刻,缓缓飞下,面上有些苍白,口中喘着粗气,显然是费劲了太多真气,他走过几步,两旁众人口中不停赞叹计雪然的修为,计雪然也不理会,竟自走到秦吉面前,道:“秦少主斗云术高深难测,雪然侥幸逃脱,这场比试,就此打住,算我两人打平,日后雪然修为提升,定再领教秦少主的绝学。” 明眼人都明白,计雪然赢得彻底,但他深知秦吉最爱面子,此番言语,是给秦吉台阶下。但这一切,却令秦吉心中极为恼怒,他只当是对方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秦吉站直身子,愤愤道:“计公子深得孔雀谷真传,又有卧龙山庄的根基,刚才那凤鸣杀招,秦吉佩服,输便是输,日后,秦吉定拜会孔雀谷同卧龙山庄,再决高下!我们走!” 第50章 神医之见 秦吉激愤言辞,孔雀谷与卧龙山庄都已暗中叫苦,自己没来由却得罪了不愿得罪之人,计雪然脸上尽是尴尬,这时,唯恐天下不乱的方化又开口了:“秦吉,输了就想走么,你好像忘了点事情吧!” 秦吉止住脚步,方才与方化打赌,输了便要磕头,秦吉皮面难看至极,他最后的忍耐也被方化屠尽,秦吉颤声道:“方化,今日我秦吉认栽,但今日你若想辱我秦吉,我便是自裁,也定不要你得手!” 一旁泷泽真人大拍头脑,他不曾想象一个大会还未有结果,却已经惹出这么多事情,他苦恼劝道:“方神医,此番大会原是贫道为了本宗的祸事而开,不想方神医于此着怒,泷泽实感有罪,望请方神医卖给死去师兄一个面子,放过此事吧!” 方化闻言,脸色骤变,大喝道:“怎的?倒是嫌我方化不讲道理了?泷华若是中毒,定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放心便是,待我教训了这个无知贼子,定与你有个交代。” 泷泽真人已经被方化堵住口鼻,再说不上话来,虽然那秦吉平日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但此时方化做的的确过了,众人都也不禁感到不平,计雪然脸上虚弱之色尽出,他也有些不耐,道:“外公,你我三年未见,今日好不容易相见,不若放下此事,雪然陪您离开吧,您不是不喜热闹么?” 方化听言不但没有转变,反而怒气更盛:“混账!今日我定要教训这个狂徒,以免日后他仗着他老子的名目中无人,谁在劝说,我连他一块收拾!” “阿弥陀佛,方施主火气甚重,秦施主有过,但得到惩罚,方施主就此算了吧。”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佛性纯正深厚,定不是泛泛之辈。只见远方大门外缓缓走近几人,近了,几人相貌清晰开来,果是几名僧人,一老三少。中央那老僧白眉雪须,面容慈悲,隐隐中有些悲凉之意,身旁几个年轻僧人紧紧跟随,四人金面和善,佛法之精深,已经渗到了骨子中。 诸位掌门见到来者,纷纷做揖,只有方化相视不语,计雪然脸色激动,他望着四人中一个矮胖的和尚,颤声道:“初六哥!”来者正是明王寺高僧,初六师兄弟和化黎禅师。 化黎禅师回众人一礼,慈声道:“泷泽真人请恕老衲不请自来。” 一旁泷泽真人连忙道:“禅师怪罪了,泷泽知明王寺乃是佛家圣地,不参俗事已有十年之久,弊宗不过一乡野道观,原也没敢惊扰贵寺,不想禅师竟然亲至,实乃泷泽之万幸!”泷泽真人言语中不带一丝做作,实为感激。明王寺十多年来,少出僧侣,不闻江湖世事,除了对抗一些妖族之物,几乎从不插手江湖之事,因此,无论哪门哪派有些琐事,也不会打扰明王寺,此番移山道宗惨案,泷泽真人依旧没有通知明王寺,倒并不是不尊重。 化黎禅师摇了摇头道:“真人心中何想,老衲明了,原本方丈师兄要亲自前来,无奈化善师弟正在做关,方丈师兄只得派我前来,我明王寺躲避世俗十余年,今日,也该出世,为天下武林做些事情了,善哉善哉!” 诸葛千机向前一步,道:“化黎禅师言中了,想那一十八年前,多亏了化真方丈为我主持公道,化去了灾难,今日明王寺再重掌江湖,乃是大幸!” 方化面色有些阴沉,他冷哼一声,道:“怪不得老夫出门便踩在了狗屎上,原来今日要见和尚,哼,秦吉,滚!” 秦吉又是一怒,还未发作,只感一阵暖意传来,压下了怒气,他摇头望去,只见化黎禅师微微点头。他心中明了,不做言语,对化黎做了一辑,愤愤离去。 众人心中舒展,这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方化厌恶的望了望四周,眉头深索,最后正视计雪然,道:“雪然,我不喜人多,先行离开了,你不用追随,待大会结束我定会找你。” 方化言毕也不望别人,迈步离开,计雪然知晓方化脾性,回道:“雪然晓得了,外公走好。”正当这时,一个身影闪出,立在方化面前,方化定睛一看,是泷泽真人。 方化沉声问道:“怎的?嫌我搅了局面?” 泷泽真人脸上肃然,大做了一辑道:“方神医误会,贫道怎敢如此放肆,泷泽此作,但求神医广开恩德,帮我移山道宗一个忙。” “什么忙?” 泷泽真人道:“方才广大豪门都查看了我几位师兄弟的尸首,最后归结为毒杀,但我等对此毒毫无见地,恐怕天下间除了下毒之人,恐怕只有方神医能了解了,泷泽在此先行谢过方神医!”泷泽真人又是一个大礼。方化哼了一声,没做回答,脚步却没有停留,继续向外走去。 幸好这时,化黎禅师又开金口:“阿弥陀佛,方施主,救人一命乃是七级浮屠,此番虽不得救人性命,但也算是让死去的几位真人有个交代,世间药物无一不入你法眼,施主就答应了真人吧。” 计雪然眼珠一转,也道:“外公,这几位真人去的如此惨烈,你就帮帮查看一下吧。” 之后尹芳竹同其他几门掌门也附声劝道,方化最烦人言,听得众人劝说,一声喝道:“凭的啰嗦!老夫本想见见外孙,没想惹出这么多麻烦!罢了,待我查看几眼,谁在啰嗦,就让他自己看!”众人听言大喜,泷泽真人再做一辑,引领着方化来到尸体前。 方化弯下腰,同样也是翻了翻几人的眼皮,他先前在隐云雾中,因为修为高深,自然听到了诸葛千机的言语,查看完眼睛,便往尸体眉边处看去,那针孔大小的黑点被方化看了个赤裸,不消片刻,外人不见,方化两眼射出惊讶的眼神,但稍纵即逝,片刻,他取出一根银针,扎入了尸体脑部,拔出银针,银针白亮如新,不沾一丝血迹。方化眼神深邃,直起了身子。 泷泽真人首先忍耐不住,问道:“神医,这是何毒?” 方化瞥了他一眼,泷泽连忙闭嘴,方化道:“我何时说过他们中毒?哼,这根本就不是中毒!” “不是毒?”泷泽真人大惊,望着方化说不出话来,场中各人也是一时无语,结果虽然意料之外,但没人怀疑方化的判断。 方化叹气闭了闭眼,睁开便道:“银针入体,毫无污色,这是其一,眼中形神俱变,根本不是中毒的迹象,这是其二,体内尸变多像蛇蟒之物,这是中了尸蛇蛊了。” “尸蛇蛊?”诸葛千机失声惊喊,眼中有丝恐惧。 方化望了一眼,道:“不错,不想你竟然知晓?” 诸葛千机点点头,眼中回忆,慢慢道:“我也只是曾听一位老前辈说过,尸蛇蛊乃是南疆恶蛊,用尸蛇养制,一旦中蛊,体内慢慢蛇化,就连意志也会逐渐被侵蚀,不消数月,定被蛇化,想必连你也救治不了吧。” 方化道:“哼,天下间哪有我方化治不了的,只是没有遇到罢了,老狐狸,你可知晓尸蛇?” 诸葛千机面露苦笑,回道:“老夫不知,你就别卖关子了。” 方化冷笑一声,接道:“尸蛇原不叫尸蛇,名字已经无人知晓,那时有人发现,南疆一些乱葬岗中,时常有尸体莫名从坟墓中爬出,起初还有人以为是闹鬼,后来有人不信鬼神,偏偏要查个清楚,那人半夜入岗,瞧见尸体不用脚走,都是如蛇般匍匐前进,他大着胆子,掳去一个尸体,带回研究,最后终于在尸体内发现了一种小蛇,那小蛇极为细小,比上绣花针也粗长不多,此人将尸蛇取出,那时那尸体已经蛇化,血液中就凝散着浓浓的蛇血味。那人查遍书籍也不见这种小蛇的记载,只得取名‘尸蛇’。后来那人用尸蛇大作实验,也迫害了不少生灵,最后终于被正道所伐,尸蛇也自然销声匿迹。几百年了,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尸蛇。” 化黎禅师叹气道:“罪过罪过,凶物重现,必有大事。到底何人如此凶残,实乃罪过!”泷泽真人面色激动,一言不发。 外人问道:“方神医,可有凶手的线索?” 方化摇了摇头道:“都说了早就已经不现世,我怎么知晓。不过,泷华几人修为颇深,想在无形之中让他几人中蛊,哼,定是内贼!” 一语惊天,尤其是泷泽真人,他深索眉头,盯着方化,半晌,默默走出,正色道:“方神医,此番您为我宗帮忙,查处了师兄弟的死因,泷泽再次感激不敬,不过神医若说几位师兄弟乃是宗内内贼相害,泷泽绝不赞同!弊宗自建宗七百年以来,从未有过叛徒,时至今日,蔽宗虽已不复当年辉煌,但宗内弟子都是品德为先选拔入宗,定不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若论嫌疑,倒是贫道的最大,试问贫道有何目的要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方神医,贫道并无责怪之意,还望见谅。” 方化没有回应,他又多望了几眼尸首的眉边,传道:“我话到此处,已无详词,此蛊恶毒,尸首早些焚化,此恙为蛊涉尸,南疆方圆,酆都地界也许有丝线索。”话音一毕,方化左手一扬,青竹飞起,矮胖的身体轻跃上去,不消喘息,人已消失在原地,隐匿在云际。 第51章 叙旧故人 “阿弥陀佛,方施主实乃我辈高人,最终还是留下了线索。”化黎禅师闭上双目,众人皆为困惑,少数几人锁眉深思。 泷泽真人沉思片刻,走出问道:“敢问化黎大师,方才方神医所说,南疆方圆,酆都地界,是不是另有所指?” 化黎闭目不语,身旁一僧双手合十,道:“真人,无论神医所言所指单为地界还是另有所指,总与妖族关系不大,此番还未有结论,关系到华夏同族,师叔也不能妄下结论,阿弥陀佛。” 泷泽真人听言连忙歉意道:“失态失态,贫道失态了!” 这时赤九烈站出,大肆道:“我看不然,大师慈悲为怀,定是有所顾虑,老夫也听出方化的意思,哼,南疆方圆,酆都地界,为蛊涉尸,一个是灵蟾派,一个是三尸教,不正是这个意思么,依我看来,就是这两门派互相勾结,派出了内奸,下得恶蛊!”赤九烈义愤填膺,暴声怒喝。几个僧人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在场众人,无论原本有何见地,此时听言,虽然认为赤九烈说的有些唐突,但也不无道理,诸葛千机到底是智谋名士,他良久不语,此时道:“九烈掌门虽然说的不无道理,但我等还需从长计议,方化看的虽然准,可谁又能保证不是别人嫁祸?当然这只是老夫的观点,大伙无需有所影响。” 尹芳竹也道:“诸葛庄主所言甚是,九烈掌门之前所说也为在下所想,但我等俱是正道自居,凡事也讲道理,想那灵蟾派掌门甄易,其生性虽然不为我等所接受,但却顾忌面子,而三尸掌教佘十方,其乃是千年难得的武学奇才,一心钻研武学,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我想不妨邀请二人前来,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九烈冷眼相视,哼了一声,不再做言,洛斗也道:“此法可行,魔门虽然与我正道向来水火不容,但总还不该与妖族为伍,当然,最后还是要看真人的意见。” 泷泽真人面上舒展了不少,道:“各位为我道宗真是过分的着想了,贫道当然愿意此行,待我这便修书一封前去邀请两位魔门掌门,只奢求众位能在河洛山多逗留些时日了,贫道感激不敬!” 众人皆是客气回应,此时有了主意,各门也开始互相走动,计雪然不等尹芳竹发话,已经跑到了诸葛家人前。诸葛千机那张苍古不变的面容,此时也变得有些激动,五年前那个天真孩童,如今已经变得比自己还高,他紧紧的抱着计雪然,口中不停的叹道:“雪然长大了,雪然终于长大了!” 计雪然也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眼中泪水流出,道:“雪然不孝,五年来一直没有回山庄看您,舅公,别怪孩儿。” 诸葛千机抚了抚计雪然,和蔼笑道:“傻孩子,五年的时间你勤奋修行,如今已有了这般修为,舅公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你可知道,你舅舅,还有西凉可是一直念叨你呢。” 计雪然一愣,他往诸葛千机身后看去,只见诸葛西城面带微笑,望着计雪然,点了点头,眼中也闪烁着泪花,计雪然疾走过去,紧紧抓着那人的手臂,道:“舅舅!” 诸葛西城激动的笑出,声音中还夹杂着哽咽,他道:“五年未见,雪然已经长得和你爹一模一样了,舅舅高兴啊!”计雪然心中兴奋异常,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久违的面庞映在了计雪然的眼中。 诸葛西凉的双眼比当年还要紫黑明亮,一支粗长的辫子立在脑上,直顺腰间,单薄的衣服更显出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那少女脸上红晕,神色有些紧张,口中小声喊道:“雪哥哥!” 计雪然没来由一软,眼前这个陪同自己一起度过十三个春秋的窈窕少女,让计雪然脑中不停闪过儿时的画面,他没有什么言语,身子却不慌不忙,走到了诸葛西凉身前,此时计雪然的身材高瘦,诸葛西凉只到计雪然的下巴,二人相识不语,身旁之人也不忍打破这一沉静,随着计雪然的一声西凉,二人抱在一起。 刹那芳华,计雪然再也没有当年看妹妹的感觉,心中却莫名的一甜,不愿放开怀中的诸葛西凉,而诸葛西凉也同他一样,多年的寂寞让她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归属,这一抱,永不想分开。望着这青梅竹马的二人,都为绝美男女,又是表兄妹,诸葛千机望了诸葛西城一眼,二人眼中含义明了,都含笑点了点头。 计雪然身份特殊,乃是刀尊之子,刚才又与秦吉大战而胜,故惹得众人的目光,这时诸葛西凉感觉到了不对,她见多有人在注视她二人,连忙从计雪然怀中挣脱,脸色嫣红,计雪然也意识到不对,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声道:“西凉,这些年,还好么?” 诸葛西凉诺诺道:“没什么好与不好,只是没有雪哥哥,平淡了许多。” 诸葛西凉言罢,抬头笑了笑,计雪然一愣神,连忙道:“西凉你有所不知,那年我离去之后,随外公游历江湖,之后过了两年又去了孔雀谷,随义父修行,一直未能出谷,此番大会义父说能见到你们,所以才让我也跟随,以后的日子里,我想应该能经常走动了,对了,二舅公没有来,他还好么?” 诸葛西凉甜甜一笑,道:“二舅公好的很,他还经常念叨你呢,只是没想到,这五年的变化这么大,雪哥哥现在修为这么高,连长相也比当年姑父还要英俊呢!”诸葛西凉言到此处,有些腼腆,眼睛有意的避开。 计雪然脸色潮红,傻笑道:“西凉别光说我,你比当年还要漂亮,嘿嘿!” 二人就是这般甜蜜言语,众人都十分羡慕,有人还嘟嚷道:“这两人真是绝配,又是亲上加亲,我看好。” 可是听者有意,远处尹玲珑心中一股醋味,她面上极为难堪,但也不言语,只是失神的望着计雪然,一旁尹芳竹见到,却没有什么意外,笑声道:“玲珑,那少女名为诸葛西凉,是雪然的表妹,多年未见,兄妹之情很是深厚啊,呵呵!”尹芳竹故意说兄妹二字,让尹玲珑心中稍微舒服,但看着二人有说有笑,她心中总是不愿。 计雪然二人还在言语,一个胖僧人来到计雪然身后。僧人面目慈悲,神态可掬,左手轻抬,搭在了计雪然的肩膀上,计雪然一时激动,愣了一下,回过头来。 “初六哥!”僧人正是初六,多年未见,初六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傻傻一笑道:“雪然,你都比我高了,这几年没见,修为可是增进了很多啊!”计雪然此时心中五味翻滚,当初若不是初六,他早已成了妖下美食,又是初六将他带到了明王寺,自己才有了如今,可以说,初六便是计雪然的大恩人。 计雪然神色激动,眼中泪水打滚,他薄唇颤抖,口中道:“初六哥!雪然想死你了!”言罢,计雪然仿佛如一个大家闺秀一般,冲到了初六的怀抱。 初六尴尬一笑,拍了拍计雪然,眼中也满是宽慰,道:“你比我还高,又已经成年,怎还像孩子,快站好。” 计雪然收敛了些许思绪,站好了身子,傻傻一笑,这时,他又看到初六身后几人,赶忙鞠了一躬,礼道:“雪然见过初水师兄,化黎大师!” 身后几人前来,一一回礼,化黎禅师悲目闪烁,定睛在计雪然身上扫了几眼,缓缓点头道:“计小施主,数年不见,你的修为可谓是惊人的增长,赶超刀尊也是指日可待啊!” 这席话乃是出自神僧之口,必然引起了周围众人的轩然大波,计雪然倒是并无表情,礼道:“大师过奖了,雪然今后无论有何成就,都拜贵寺所恩赐,雪然永生不忘!” “阿弥陀佛,计施主还是谦虚了,无论与否,都是凭的个人造化,至于有些事情,呵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初水从一旁点言提醒,计雪然闻言会意点头,谢过了众人,又与初六交谈。 初六与计雪然走到人少处,才放开言语,道:“雪然,这些年你过得怎样?尹谷主对你还好吧?” 计雪然微笑点头道:“义父对雪然如爹爹一样,更是将他毕生的绝学一丝不漏的传授给我,只是雪然还未都领悟,这些年来,雪然不曾出谷,对初六哥可是想念的紧呢!” 初六嘿嘿一笑道:“雪然还是没变,跟个女娃娃似的,这些年来,我也曾想来谷中看你,可是师父与方丈师伯不允,我也不知为何,但碍于师命,还是不能去看望你,如今看你这般,我也就放心了!” 计雪然难掩心中的感激,颤声道:“初六哥,你对雪然的大恩,雪然永生难忘!” 初六尴尬挠首,赶忙道:“阿弥陀佛,你看你,怎的总是哭哭啼啼的,今天虽是为了移山道宗惨案而来,但却是我们重逢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啊,对了,听师父说你的修为如日中天,我也感觉你体内的真气磅礴不层,雪然,你可真是奇才。” 计雪然摇了摇头,道:“哪里,化黎大师那是客气了,我哪有那般厉害,这些年过去了,只是将体内的几股真气化一,还不是很彻底,运用起来更是麻烦,若不是师父有时能指点迷津,我恐怕现在连御空都不会呢,倒是初六哥你,看你的天灵处金光迸发,难不成是要成佛了吧,呵呵!”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雪然可不要乱讲!我佛岂是我等能够亵渎的,我现在只是应了师伯的命令,修习明王真经,一些心法我也不曾见过,只是师伯经常指引,修为倒是有些精进,但我可绝不是师兄的对手,师兄才厉害呢!”初六面容认真,但却带着一股天真的憨态,计雪然看到,不免笑出。正当二人继续交谈,不远处传来声音。 “诸位!诸位豪杰!今日承蒙各位多加关照,本应该我移山道宗宴请大家,可惭愧,我等只剩下几名残余还有一座空池,人力财力都不得允许,泷泽在此惭愧了!”泷泽真人站在场地中央,绷着那张瘦长的黄脸,严肃的讲道。此时天色也已经渐渐转暗,不少人早已腹中饥饿难当,此时听言,像是听到了福音,纷纷客气。 诸葛千机为首道:“泷泽真人太客气了,为贵宗平难乃是豪门的责任,哪有道歉之理,山下便是城镇,难道还没有酒食?我等便在这城中多住几日,直到魔门来人为止,真人,在下先行告辞!” 泷泽真人感激道:“承蒙诸葛庄主,广大豪门英雄的恩情,泷泽惭愧了,请!” 第52章 英雄剑 众人纷纷行礼离去,正当这时,一破空声响打破了这散去的宁静。天际之中,一人脚踏长剑,降到了场中,目中怒色骇人。不少人认出了来人,有人破口叫出:“英雄剑司徒志!”一时间,还未散去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来人。 玲珑不识来人,询问父亲,尹芳竹传音过来:“来人名叫司徒志,江湖美称英雄剑,其修为高深,剑术了得,曾经乃是移山道宗泷华掌门的得意弟子,但十几年前,不知因何,司徒志被逐出师门,但他为人正派,死于他剑下的妖魔不及其数,故在江湖中的口碑一直不错,这次移山道宗出事,他是肯定会来的,为父刚才还在纳闷,怎他没有来。”玲珑点点头,又望向了司徒志。 泷泽真人但见来人,和善的面容瞬间变色,蓦地大叫道:“逆徒,谁让你来我道宗,速速离去!” 谁知那司徒志仿佛眼中暴血一般,返喝道:“泷泽狗贼!你勾结外人,害死师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今日定要你人头落地,祭拜恩师在天之灵!”司徒志声音一出,人已飞至,脚下长剑收于手中,刺向泷泽真人。 “逆徒敢尔!”泷泽真人也是暴喝一声,抄起宝剑,接下了对方长剑,几个照面,刀光剑影,二人都是移山剑术,颇为高明,但却不分上下,因为二人乃是同宗,外人虽然有心制止,但却碍于关系复杂,也不好出手。 计雪然知晓两人关系,虽然心中纳闷,也不能做声,只得瞧着二人打斗,但他能看出,那泷泽真人虽然修为高深,但他年岁不如司徒志年轻,时间一长,定会败北。 场中二人依旧难分上下,司徒志见久不取胜,好似心急,只见他猛的飞起,袖中闪出几道金光,内行人看见,惊叫道:“飞剑!” 不错,那几道金光正是道家绝学,飞剑伤人。泷泽真人见到虽然惊了一下,但也不失方寸,飞剑犀利,快如闪电的斩向泷泽真人,泷泽宝剑在手,啶康两声,击落了两柄飞剑,可那飞剑不落地上,依旧飞起,这样反复几次,泷泽真人有些应不暇接,终于在以后一轮攻势之中,泷泽被一柄飞剑伤到,踉跄的躲到一角,身旁不远处正是计雪然。司徒志穷追不舍,长剑刺来,这次泷泽真人来不及闪躲,眼看便要被刺到,计雪然见事已到此,不再旁观,他心知不得鲁莽,也不用兵刃,双手真气迸发,一招孔雀金羽,真气形成翎羽,划过了司徒志的长剑,救下了泷泽真人,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泷泽真人,飞身到了化黎禅师身旁,行了一礼,没有言语。 众人皆佩服计雪然的心思,这样一来,由辈分最高的神僧来发言,是再好不过了,更多人还是倾倒于计雪然的高深修为,但外人不知,计雪然双手刺痛,隐隐有血迹,印在手心。 司徒志稍一愣神,落在场中,并不收剑,口中道:“好俊的功夫!泷泽狗贼,还要别人庇护你么!”司徒志也是江湖名士,自然清楚现在的情况,有化黎禅师在场,想拿人命是不可能了,此时也只得语言相激。 泷泽真人脸色煞白,并不尽是因为伤势,江湖人士最注重的便是面子,这一败,无论是正是邪,都是丢尽了皮面,他隐忍片刻,怒喝道:“逆徒!当初师兄留你一命,将你逐出师门,如今师门有难,你不念旧情为我宗查明真凶也就罢了,反而诬陷于我,你究竟居心何在!” 化黎禅师站在一旁,看不出喜怒,他双手合十,对着司徒志道:“阿弥陀佛,司徒施主,老衲见你神情激动,定是为死去的同门而悲,这是佯装不来的,但你口口声声说是泷泽真人下的毒手,敢问你有何证据,泷泽真人又有何理由去陷害同门?” 化黎禅师话一出口,周围数人俱是随声应和,泷泽真人的面上明显的缓和许多。但见司徒志,他脸上愤然,手中长剑也不收起,道:“化黎禅师,诸位豪杰,想必大家也知晓,我原本是移山道宗的道童,道宗内部的事情,外人并不知晓,我虽然是个弃徒,但却看的清清楚楚。这泷泽狗贼,外人看来是个得道真人,修为高深,品德无量,但他实乃小人,贪财好色,还曾在几十年前因为掌门之职,暗恨先师,这些秘事外人根本就无人知晓,此次道宗遭屠,惟独这狗贼幸免于难,这还要证据么!” “一派胡言!司徒志!你如此辱吾,现下就是拼死,也要还我泷泽一个清白!”泷泽真人神情愤然,再也按耐不住,拿起长剑冲将出去,这时一股大力传至,金光四起,阻隔在了两人之间,化黎禅师面色悲痛,周身真气使得二人不得近身,在场众人皆为叹服。 片刻,化黎禅师道:“二位施主,无论与此,二位都是身出同根,此时道宗大劫,两位如何也不可互相残杀,司徒施主,这一切你只是猜测,并无证据,老衲以为你与泷泽真人多有误会,今日之事,二位卖老僧个面子,就此作罢吧,若是司徒施主能有证据,大家会给死去的同道一个交代,但我相信泷泽真人定是无辜,二位,意下如何?” 泷泽真人乃是多年修行的道人,经化黎禅师劝说,稳定了情绪,哼了一声,收起了宝剑。那司徒志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此番并无证据就来伤人,已是犯了众怒,此时神僧给了台阶,他也知道应当如何,他终于收起了长剑,行了一礼:“大师有理,此番我确实有些鲁莽,不过事实如何,司徒志心中有数,我终究能找到铁证,泷泽,你等着!” 泷泽真人此次并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不语,司徒志话语一转,对着计雪然道:“小兄弟,刚才多有得罪,算是欠下你个人情,日后定有相还,诸位告辞!”言毕,司徒志掷起长剑,御剑飞离,不消片刻,消失在众人目光之下。 红日晚霞,已是黄昏,气氛未免有些凄凉,稍有些凉风拂过,撩的众人更添了一丝不适,良久,泷泽真人开言:“众位,今日本是我宗邀请豪门主持公道,不想出了这么所琐事,如今天色已晚,我等又不能为众位安顿设宴,实乃惭愧。” 诸葛千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真人又多礼了,天色已晚,大家下山歇息吧,明日再聚,魔门三日内应可到达。” 一人开口,众人皆赞,诸人皆行礼散去,因为计雪然的原因,卧龙山庄和孔雀谷同行而去,两派和气非常,计雪然也给两边各自引荐,当尹玲珑与诸葛西凉碰面之时,二女眼中复杂,纷纷说不出话来,计雪然不懂,可是现场皆是过来人,可然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情关难过,计雪然日后可是有的麻烦了。 来到山下,城镇上百姓熙熙攘攘,显然是因没有了移山道宗的庇护,离散了不少。但也正因如此,酒馆客栈中也都有足够的余空来招待这些江湖中人。计雪然一行人来到一家稍大的客栈,众人坐下,交谈着一日之事。一方大桌周边,诸葛千机父子,诸葛西凉坐在东面,计雪然紧挨着诸葛西凉,另一方,孔雀谷的尹玲珑也坐在在计雪然的身旁,然后是尹芳竹,孔蜡,七人围坐一桌,交谈甚欢。尹芳竹开言:“多时不见,芳竹因怕耽误雪然的修行,未曾带其出谷,诸葛师叔还望原谅。” 诸葛千机自然欢笑一番,望了望计雪然,又道:“世侄真是见外了,如今见了雪然的修为,应该是我山庄上下给尹世侄道谢才是,怎会有所怪罪呢。若雪然中途心中留存世外杂念,可是老夫等人的罪过了。! “哪里哪里,诸葛师叔成全之下让我有了这么一个义子,我已是无憾,师叔怎能还言一个谢字,现如今,在孔雀谷中,雪然虽然还只一十八岁,但修为上已经是谷中高手,依我看来,不出十年,雪然定能超越当年的计兄,前途不可估量啊!” 此时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计雪然脸色潮红,甚是不好意思,身旁二女也是眼中带光,笑望计雪然。计雪然尴尬一笑,打岔道:“义父,大家都饿了一天了,我们还是用膳吧。” “哈哈哈…雪然还是那样,比女娃还害羞,尹兄,我们还是上菜吧!”诸葛西城调侃道,众人皆笑,尹芳竹喊道:“小二,上菜上酒了。” 店小二一声长允,不消片刻,桌上摆上了不少酒菜,饿了一天,都已经不再客气,大肆咀嚼起来,计雪然拨弄碗中的米饭,正想夹菜,一旁诸葛西凉先行夹了一块牛肉,放入了计雪然碗中,口中小声道:“雪哥哥,你今日大展身手,一定累了,多吃肉。” 计雪然一愣,转而微笑道:“西凉,多年未见,你还是如此细心。”言罢计雪然夹起牛肉,放入嘴中,诸葛西凉脸色嫣红,抿嘴微笑,看起十分可人。 另一旁尹玲珑却皱着眉头,她好似怨恨一般瞅了一眼计雪然,从桌上架起了一大块鸡蛋,放入计雪然碗中,道:“师兄!那牛肉咸的很,你不是吃不下咸的么?这鸡蛋正合适,你吃这个吧。” 原本一桌人都是面带微笑,玲珑这一举动,使人都愣住了神,尴尬的望着计雪然,一边的诸葛西凉满脸羞涩,面容十分尴尬。 计雪然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个…这个牛肉,不咸的…鸡蛋也好吃,呵呵,大家快吃吧。” 计雪然还向诸葛西凉投去了安慰的眼神,诸葛西凉心中舒适许多,轻轻一笑,可是一旁玲珑脸色微嗔,又道:“这牛肉我吃着都咸,你一向口淡,今天怎么了?” 尹芳竹一旁看出什么,叹了口气,连忙道:“玲珑。”尹玲珑面色难看,狠狠盯了一眼计雪然,计雪然此时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他初经儿女,根本不会圆滑,他夹在两女之间,额上都浸出了汗水,他忽然急中生智,站起身来,道:“对了,今日泷泽真人被英雄剑所伤,伤势颇重,我们下山之时,我看真人面色难看,不如雪然返回山上,送些药物吧!” 计雪然面带期待的望着尹芳竹和诸葛千机,二人知晓计雪然的用意,无奈笑笑,诸葛千机道:“雪然能有这般心思甚好,你去吧,我们在客栈等你。”计雪然如释重负,冲着尹芳竹难为情的一笑,连忙离去,剩下一桌人,心中苦叫。 第53章 阴山遇险 夜色已晚,计雪然在山中小道并不急促的走着,暗想刚才的事情,心中郁闷不已,遥想童年的时候,与表妹只是相依相偎,心中对这可人的表妹疼爱有加,但如今年岁已大,情窦初开,儿时的回忆化为情意,心中想起诸葛西凉那单薄的身姿,美瞳中射出令人怜悯的目光,计雪然甜甜一笑,另一张笑脸猛然浮现出来,一身雪白的衣服,绝美的脸庞上带着怨恨的神色,整整三年,在他人生中最黯淡的时刻,是玲珑陪着他一起喜怒哀乐,其中的因果,又有谁能讲明。 脑中烦乱,计雪然已经不知觉中来到了山上,移山道宗大门紧闭,计雪然长舒了口气,将脑中事情丢到一边,他见这大门紧闭,道宗中静悄悄的,总感觉有丝不对。见此状况,计雪然没有推门而入,一个闪身,飞进了庭院,他不知道宗中的分布,不知泷泽真人身在何处,但又不好打扰别人,只得慢慢找,他无意的轻步乱走,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别院,他正欲离开,神识一动,感到一丝气息,不似正道,但却十分熟悉。 计雪然藏到一个角落,暗动神识,搜寻着气息,他感到几个修为高深之人就离他不远,几番探索之下,正是右方的矮屋之中,计雪然运起真气,未央秘术一出,隐去了气息,探着气息寻去。 不消片刻,计雪然来到矮屋周旁,他卸开门缝,往屋内望去,黑暗之中,依旧看到了屋内事物。原来,这矮屋乃是暂时的一个停尸房,泷华真人几个移山道宗的高人遗体都存放在此处,在尸体周围,站了五人,蒙面锦衣,似乎在谈论什么。计雪然此时格外小心,他能感到,屋内五人中,各个都是修为高深,若不是自己修行奇特,再加上未央秘术,恐怕不可能来到这么近的地方还不被发现,计雪然小心的耳目并用,关注着室内的动静。 五人之中,三人站立,另外两人蹲在尸体旁,似乎在查看尸体,其中一人身材凹凸有致,分明是个妙龄女子,隐隐之中,计雪然仿佛见过此人,那名女子查看一番,轻声道:“哥,探子回报,神医前辈说这几人是中了蛊,应和灵蟾派有着莫大的关联,我们还来看什么?” 这声音有些飘忽,让人感觉不出来自何方,但计雪然更加觉得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那名蹲下的男子沉默不语,计雪然看见男子用手拨弄了几下尸体的头发,迟疑片刻,叹了口气,回道:“小妹,诸葛千机今日曾说,这几具尸体的眉角处都有一丝细孔,你可有仔细观察?” 那女子闻言,又仔细观察了片刻,猛然失声:“这!金针术?” 男子赶忙伸出右手食指,做了噤声的手势,女子立刻安静下来,男子点了点头,道:“你看的不错,这细孔不是常人所能射出,除非化真禅师这种存在,就只有宫中金针术才可,我方才仔细观察,有八成的把握,认定这便是金针术所为。” 女子睫毛上翘,双眉紧皱,疑问道:“这怎么可能,我等从未听爹爹说要对付移山道,莫非是宫中长老擅自行动?” 听到此处,计雪然心中一震,似乎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更是惊讶此事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男子摇头道:“宫中规矩甚严,长老不可能擅自行动,有可能是爹爹暗中安排,许多事情,还不是你我所能知晓的,咱们此番行动,爹爹也蒙在鼓里,我等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千万别在爹的面前提起,冉儿,切记!” “冉儿?萧冉儿?”计雪然神情一怔,记起了多年前在未央宫见过的萧冉儿,不禁破口,可就是这一走神,泄露了自己的身形。室内五人同时回首,盯向房外,为首男子见被人窥视,不再噤声,呼道:“何人偷窥!”话一出口,几人已经闪身跃出,正宗的未央身法运用纯熟,袭向了门外的计雪然。 计雪然暗叫糟糕,他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对方定要将他灭口,无奈只得急忙逃离,可是五人皆是高手,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计雪然不再多想,御空飞去,冲向北方天际。那男子闪身出来,见到计雪然的身形,大叫不好:“御空术,是孔雀谷的人,我等泄露了身份,不能留!追!”兵刃掷起,五人破空追去。 天空中,计雪然心中叫苦,他心知未央宫与方化的渊源,于情理不得让外人知晓道宗遭屠与未央宫有所关联,只得想尽办法逃离远方,不让正道中人发现,但是却苦于对方不知自己身份,决心灭口。他心中烦乱,慌不识路,也不知飞到了何处,御空半晌,回首望去,已不见了追兵的身影,刚欲放心,脑中猛然想起一件事,五人皆是未央宫的高手,为首男子很有可能便是少宫主萧让,未央秘术尽得真传,而未央秘术中,隐神术更是追踪敌人最好的方术,自己完全忽略了这点,恐怕这五人已经在周身,隐去了气息。 计雪然稍稳情绪,赶忙用手绢蒙住了面容,体内沧澜心法运用而生,小心的戒备。忽然,几十枚金针从下方密林中射出,紧迫的逼向了计雪然,计雪然并不慌忙,对付金针术最好的应对方法,自然也是一招未央秘术,金针稍慢,闪过了攻击,可就在这时,计雪然暗叫不好,自己使出了未央宫的秘术,想要脱身,更是不可能了。正如所料,五人现身,密林中四方飞出,将计雪然围住,萧让首先暴喝:“尔等何人?怎会我宫中秘术!” 计雪然蒙面相视,眉心紧锁,解释道:“这位兄台想必是看错了,我只是路经此地,更是江湖无名小卒,哪会什么秘术?敢问兄台是哪门的高手,还请放过小子。” “哼!休要装蒜!试问天下,哪个无名小卒能将孔雀谷的御空运用如此娴熟?你孔雀谷自诩名门正派,竟偷学我宫中秘术,今日你不说出秘术来源,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萧让闭口,掷起金刀,冲杀过来,计雪然见解释无用,也只好全力应付,五人中,除了萧冉儿身处一旁没有动弹,其他四人皆亮出兵刃,杀向了计雪然。计雪然知晓,未央宫杀人,定有一人“袖手旁边”以防敌人突围逃窜,心中凛然。 容不得计雪然多想,四人攻至,计雪然显出玄明宝剑,不再躲闪,他知道,一个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前方萧让宝刀砍来,刀上充斥了沧澜真气,势力苍穹,计雪然大皱眉头,体内弥宣应起,玄明冲上,硬生生顶住了刀锋,一股大力从几人中散去,身下的密林被真气波及,枝木尽断。萧让再次震惊,他不甘示弱,收回宝刀,再起攻势,另一方,三名宫中高手不给计雪然留有喘息时间,兵刃已经攻到,计雪然却早有准备,弥宣催动,孔雀金羽迸发,周身形成翎羽,挡下了三名高手的攻势。 “好厉害!”不远的萧冉儿依旧蒙面,见计雪然这神秘青年在众高手围攻之下仍能毫发无伤,不禁佩服,她盯着计雪然那仅露出的双眼,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计雪然这边,他虽然挡下了一波攻击,但他知晓事情远没有这般简单,几在同时,凤鸣运出,音波四散,震响了千里之外,四人毫无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招震退开来,计雪然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周身心法运起,御空逃去。 萧冉儿虽然也受了凤鸣的影响,但因一直戒备,并没有迟疑多少,她见计雪然逃去,赶忙追赶。稍过喘息,萧让等人恢复过来,也追赶而去。 计雪然急忙奔逃,心中有一丝焦急,不消片刻,神识动用,感到并没有摆脱对方的追赶。他暗凛五人的修为高深,此时身体上渐渐有些乏力,才想起白日里与秦吉打斗,后又接下了司徒志的一剑,现在根本连七成的修为都用不出来,暗暗叫苦。 萧冉儿渐渐追赶上了计雪然,她身在后方,似乎也看出计雪然身体乏力,传音道:“你已是樯橹之末,勿要挣扎,看你弥宣如此高深,应是孔雀谷的长老,我等看在这点,给你个痛快。”前方计雪然听到此话,不知为何竟然不禁笑起,感觉自己实在冤枉,可这一笑算是惹怒了萧冉儿,她只当计雪然嘲笑自己,怒火丛生,传音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受死!” 萧冉儿脚踏秀剑,双手结印,口中不停念叨,计雪然感觉不对,回首一望,大为头痛,对方又要出绝招了。只见萧冉儿目中精光暴起,双手猛然一个怪状,向前一推。计雪然神识戒备,感到一股沧澜真气从后传来,知晓不好,赶忙左闪,可身体的困乏,让他还是慢了片刻,右手被那股真气侵到,计雪然这才明了,身后的萧冉用了定身,因为右手中经络暂定,已经不听使唤。 萧冉见计雪然虽然提前有所防范,但还是被击中,眼角一眯,似乎是在微笑。也就是这一阻,计雪然又被五人追上。此时萧让赶到,问道:“你是孔雀谷哪位长老?怎会我宫中秘术?若是从实招来,我也不杀你,只管废了你的修行和记忆。怎样?” 计雪然苦笑一番,无奈道:“兄台真的误会了,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怎敢称孔雀谷长老,我如今命在你手,怎敢欺瞒。” 萧让大喝:“一派胡言!自许正道,却如此狡诈,方才你与我对决,弥宣心法炉火纯青,就连凤鸣这杀招都如此犀利,不是长老难道是孔雀明王?我看你因有伤在身不能使出全力,所以才手下留情,若不知好歹,先下就要你血溅当场!” 计雪然面上一直佯装,实为了拖延时间解开右手的经络,他又道:“兄台!虽然在下蒙着脸面,想必你也能看出,在下今日年过十八,怎可能是长老,我本是无意冒犯,请兄台高抬贵手,放过在下,今日之事,在下绝不会泄露半分。” 一旁萧冉儿似乎开始半信半疑,不由道:“哥哥,我看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孔雀谷三位长老皆是年过半百,怎会如此年少?” 萧让却打断道:“冉儿,勿要被他蒙骗,无论他是谁,可是未央秘术他的确会用,单凭这一点,就要拿他去见爹。左右,他身中定身,此时不拿,更待何时!” 三名高手听闻命令,毫不迟疑,向着计雪然飞来,此刻虽仅是谈话间的工夫,计雪然熟知沧澜心法,早已揭开了经络,见对方仍旧不放,实为无奈,双掌齐发,寒冰真气迸将杀出,阻住了三人,这一愣神的功夫,又自逃去。 萧家兄妹惊愕万分,不想计雪然这么快就解开了经络,也让二人更加相信,计雪然不单是会沧澜真气这么简单,五人奋力齐追。 半空之中,月下几道身影迅速闪过,三名高手中,其中一人一边御剑飞行,一边对着萧让道:“少主,此人来历不凡,方才用的,似乎是一股寒气。” “寒气?”萧让兄妹异口同声,萧让脑中思索万千,江湖中,用寒气伤人的实为罕见,只在多年前,玉刀一脉才为擅长,可是如今玉刀一脉似乎绝脉,萧让散去了思索,收声追赶。而一旁的萧冉儿却另有所思,脑中隐约想起了一个俊俏的男童。 “难道是他?” 计雪然高飞月下,体力渐渐不支,有些怨恨自己怎么没有吃饱就出来了,他漫无目的的逃着,脑中只想着怎么才能摆脱追赶,不知何时,来到一处悬崖上空,悬崖上一股白雾笼罩,计雪然慢慢靠近,忽感一阵眩晕,他急忙退回,眼睛无意扫着,发现一块巨石上刻着两个大字:阴山。 见到这两个字,计雪然似乎有些绝望。自己这么漫无目的的御空,竟然来到了阴山,前面这个深渊,便是困住了修明十几年的万丈深渊,一个不慎,恐怕真的要殒命于此了。 计雪然站立空中,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无奈决定,危难之时,还是表明身份。这时, 五人已经闪身围住了计雪然。 萧让再次道:“前方便是阴山毒瘴渊,你无路可逃了!方才你竟然片刻间就解了定身,我更不会再给你留有余地,束手就擒吧。” 计雪然长叹了口气,道:“兄台,我等其实是旧识,只是在下与贵宫不为同道,不便相见,你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哼,又来蛊惑于我,拿下!”不等计雪然解释,五人又来捉拿,计雪然来不及解释,也只得尽起全力抵抗,可是这次对方戒备万千,计雪然又是体力不支,情况危急。 五人要活捉计雪然,未央秘术如数用出,计雪然也不再保留,用生平所学抵挡攻击,每次计雪然用未央秘术破解攻击,对方都是震惊万分,有些秘术,就连宫中一般的高手也不会运用,计雪然却娴熟于胸,这更加坚定了萧让要捉拿计雪然的决心,计雪然不用沧澜,便使弥宣,用过弥宣,又换玉真,几种绝密心法生平首次尽然被逼用,对方却差点臣服了计雪然的修为。 如此斗了一个时辰,计雪然已经支持不住,他又是一个凤鸣,玄明再次抵住了刀锋,萧冉儿钻了个空子,一掌击在了计雪然的前胸。 激烈的战斗终于结束,计雪然应声失去平衡,身体往下方掉去,同时,脸上面纱也被震掉。与之最近的萧冉儿定睛一看,那张俊美的面容,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她身体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御剑追去,进了毒瘴中。在萧让的惊呼下,萧冉儿抓住了计雪然,可是毒瘴之内,二人眼前一黑,掉落下去。萧让四人急忙追去,但不下三丈,便被毒瘴逼回。萧让浮在半空,焦急的望着万丈深渊,久不言语。 第54章 再续前缘 月黑风高,未央宫一片寂然,行踪不定的方化突然出现在空际中,青竹闪过,人影落地。守卫森严的未央宫中,方化却无声无息的来到了未央殿门前,方化毫不犹豫,推门而入。大殿之内,灯火泯灭,一片漆黑,丝丝如光钻入殿中,一个身影从宝座上站起。 方化不紧不慢,走向前去,前方那人看不清容貌,轻咳一声,随后便道:“方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吾前些时日派了犬子去寻找师叔,实为有要事详询,还望师叔勿要怪罪!”那人正是未央宫主萧信,他恭敬有加,做了一礼。 方化瞥了一眼萧信,轻轻皱了下眉头,道:“萧让找我,我倒是不知,此次前来,我是有事要问你。” 萧信一愣,道:“原来师叔并未见到犬子,不知师叔有何事吩咐?” 方化盯着萧信,他刚一进门便曾经试探萧信的修为,但却与数年前不同,此次方化竟然根本看不透萧信的修为,实让方化吃惊,不想萧信重病之下,修为却突飞猛进,他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叹道:“以你如今的修为,怕是当今少有敌手了,但我不管你到何程度,我来问你,你如实回答。” 萧信清楚方化的脾气,不敢造次,赶忙回道:“师叔过奖了,萧信怎敢造次,师叔请问,萧信定将知无不言!” 方化也不见表情,声音传到:“移山道宗遭屠,你可知晓?” 他问完此句,紧盯着萧信的面容,只见萧信那不怒自威的脸上,毫无动静,之后听道:“此事已经天下传遍,萧信也自然知晓。” 方化似乎有些失望,接着又道:“你自然知晓,可是你派人做的?” “恩?”萧信脸上首次有了变化,那波澜不惊的目光中似乎充斥着疑惑,随后问道:“师叔怎会如此认为?” 方化冷面不语,萧信赶忙又道:“师叔恕罪,萧信知错,但此事与未央宫毫无干戈。” 方化眉目稍有些舒展,又道:“泷华道人和几个道士的眉角处都有一丝小孔,我查看过了,是金针术所为,你可敢保证,宫中长老不会有擅自行动的?” 萧信眉头紧皱,帝王之像渐露,他思索片刻,回道:“回禀师叔,宫中长老近些年都在宫中闭关修行,欲做突破,加之宫中规矩甚严,萧信有十成把握,不是宫中人所为,师叔,会否是有人陷害?” 方化心中思索万千,见萧信不像作假,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原以为你继承了你祖父的野心,看来是我多虑了,此事今后不提,就此作罢。”言毕,方化不再迟疑片刻,转身便走,萧信还欲开口,但担忧方化的脾气,一时不知如何,也在这时,方化停下脚步,问道:“你要人找我何事?” 萧信面容舒展,似乎很是舒心,赶忙道:“师叔慈悲,只因小女冉儿身上再次染疾,无奈只得寻找师叔,望师叔能大发慈悲。” 方化记起当年的女娃,心中不禁缓和些许,道:“当年不是治好了病么?怎的不行?” 萧信连忙道:“师叔误会了,当年师叔用神丹救了小女,小女半年便痊愈,可谁知,就在两年前,冉儿修行沧澜古卷之时,杂念太多,走火入魔,若不是我在一旁守护,恐怕…唉…现在冉儿每月十五月圆之日都会魔气侵身,难过不已,萧信不忍看小女受苦,只求师叔再施妙手。” 方化听言大骂一声:“混账!一个女娃,你也忍心让她这般修行,不知沧澜难修么!” 萧信见方化变色,不但不担忧,反有些欣喜,方化如此之说,定是决心出手相救了,萧信连道:“师叔教训的是,萧信日后不再让冉儿修行。” “九天莲池采九枝清荷,每日一只清荷配上半颗蚀心草,一起煎熬,九日后可除魔毒。此法虽然简单,但沧澜古气不同别派心法,一旦走火入魔,魔毒难除,此法正好与之天性相克,我也是在无意之时发现,但你切忌,她魔毒未解之时,万不可强逼魔毒,即便修为如你,一个不慎,也会被魔毒入身,到时候,我可不救!” 方化负手而立,慢慢道出,萧信记在心里,高兴道谢。方化却摇了摇头,边走边说:“我方化一生说一不二,如今却再次破了誓言,从今以后,未央宫与我再无瓜葛,萧信,若你能保持现状,不起野心,未央宫定能长存,如若不然,这份基业,怕是再也保不住了!”语音茫茫,方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偌大的未央殿中,萧信回味着那些萦绕在耳旁的叮嘱,一丝月光照下,那不再沧桑的嘴角,微微翘起。 春夏交替,日光和煦,暖柔的清风拂在了一张苍白的脸上,计雪然胸前绿光隐隐,体内丝丝凉气传遍全身,一阵眩晕,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倒是吓的他不轻,眼前朦朦胧胧,浓厚的毒瘴包裹着自己,衣衫褴褛不堪,身下几只粗壮的枝干强撑着。原来,计雪然掉下深渊,却大难不死,被半崖间的松木所救,计雪然腹中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呕吐,自知吸入了不少瘴毒,他仔细回想起打斗是情景,忽然隐约记起,自己被打落深渊之时,被人抓住了左手,随后便一同掉了下来。 计雪然憋了口气,立刻回首四望,果然在不远处的枝干上,发现一人趴在枝上,晕厥不醒,计雪然运起真气,护住了心脉,又仔细观察,那另外一人,正是将自己打落深渊的萧冉儿。大惊之下,计雪然小心的站起身子,缓缓的向萧冉儿移去。 计雪然心中担忧,已经来到了萧冉儿身旁,他轻呼了一声,萧冉儿毫无知觉,无奈,计雪然轻轻扶起了对方,一丝真气传了过去。深渊的瘴毒愈发浓厚,计雪然运功之下,萧冉儿终于有了回应,一声嘤咛,萧冉儿睁开了美目,计雪然舒了口气,自语道:“可算醒了…”话一出口,异象突生,二人身下枝条经受不住二人的重量,忽然断裂,二人毫无防备,掉落下去。 计雪然虽然没有料到,但神识还在,也并不惊慌,运起体内仅有的真气,御空而起,一个奋力,紧紧抱住了半醒半昏的萧冉儿,可是毒瘴之下,任谁也支撑不了多久,正当计雪然毫无举措之时,怀中萧冉儿却缓缓伸出玉手,指向计雪然身后,计雪然不明,向后望去,一见大喜,身后不远的陡壁上,隐约有个山洞,此时计雪然想也不想,用尽最后的力气,御空而去。 山洞周围长了稀疏的青草,二人进洞,洞中竟然没有一丝瘴气,计雪然大喜之下,缓缓落地,怀中的萧冉儿也一下转醒过来。计雪然长舒了口气,心中总算宽慰了许多,这时,怀中女子传音道:“我…我可以动了。” “呃…”计雪然这才想起,怀中还抱着萧冉儿,他满脸通红,也不敢正视对方,赶忙放下了萧冉儿,嘴上口吃道:“对…对不起,我无意冒犯。” 萧冉儿刚刚自行站起,由于中毒太久,头晕目眩,腿脚一软又倒了下去。身旁计雪然愣了下神,随即伸出双手,又将萧冉儿抱入怀中,萧冉儿煞白的脸上也抹着一丝红晕,她定了定身,缓缓道:“麻烦扶我坐下吧。” “恩…”计雪然不敢正视,应了一声,将萧冉儿放下。洞中一时鸦雀无声,有些尴尬。过了半晌,萧冉儿调息片刻,睁开双眼望去,计雪然也刚刚运作完了真气,长舒了口气。萧冉儿望着那仅有一面之缘的计雪然,开口道:“请问…阁下可姓计?” 计雪然回神过来,望见萧冉儿正盯着自己,脸色依旧通红,半笑不笑,十分不自然道:“是…五年前,我们曾见过面的,你…可还记得?” 萧冉儿心中大石落定,甜甜一笑道:“原来你还认得我,看来我先前果然没有救错你!” 二人相认,计雪然舒展了不少,小心的看了两眼萧冉儿,又道:“多谢萧姑娘舍身相救,计雪然没齿难忘。” 萧冉儿此时身体恢复不少,她从小便无拘无束,比计雪然要豪放许多,一旦表明了身份,更是放开,道:“呵呵,然哥哥,你可真有趣,先前可是我将你打落山崖的,救你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你刚才还救我一命,应该是我道谢才是。” 计雪然听对方称呼自己然哥哥,尴尬一笑,随后道:“萧姑娘,之前是我无意冒犯贵宫行动,应当受罚的。” 萧冉儿摇了摇头,又道:“说到此处,然哥哥,你若早早表明身份,我与大哥怎会怪罪于你,其实我等也应想到,能用寒冰真气又会我未央秘术的宫外之人,就只有你一人了!” 计雪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萧姑娘,在下义父乃是孔雀谷谷主尹芳竹,在那等情况下冒犯,实在不好表露身份,虽然我不在意,可是江湖两道分明,于哪一方,都是有弊无利,我也只好隐瞒了身份。” 萧冉儿也是久经江湖,知晓其中利弊,点头道:“然哥哥说的有理,倒是冉儿疏忽了,然哥哥,你我是旧识,论起师门,也算是半个同门,总是称我萧姑娘生分了许多,还是像当年那样,唤我冉儿吧,呵呵。” 计雪然如大家闺秀一般,窘迫一笑,道:“萧姑娘说的是,呃…冉儿说的是。” “ 嘻嘻…然哥哥还是如此腼腆,一点没变呢。”萧冉儿又是一笑。 计雪然生性腼腆,但却练就了打岔的本领,他立刻转移了话题,站起身来,道:“洞中有些昏暗潮冷,我去生些柴火。” 第55章 深渊洞内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捡了不少柴草,火苗虽然不旺,但将这不大的山洞照的透亮,计雪然只盯着火苗,一旁的萧冉儿却惊声叫道:“然哥哥你看!” 萧冉儿瞪着双眼,望着周边的墙壁,计雪然顺着望去,只见墙壁上凹凸不齐,仔细观察,竟是兵刃削过的痕迹。萧冉儿走过去,细看之下,认定道:“这是刀痕。没想到这里还曾经住过人。” “恩?”墙上竟是刀痕,让计雪然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大伯修明,十几年前修明被困阴山深渊,这极有可能便是修明曾经待过的地方。计雪然又朝着不同方向搜寻,打算找到更多的痕迹,可是墙上只有杂乱无章的刀痕,别无他物,他稍有些沮丧,望了望火苗,正欲坐下,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坐下的地方似乎也有刀痕,他赶忙蹲下身子,拂去地上的尘土,火光之下,一幅幅人形舞刀图映入眼帘。计雪然大喜之下,唤道:“冉儿,你快来看!” 萧冉儿疾走过来,蹲下望去,脚下之地,竟然画满了图画,都是一些奇怪的刀法,她看着陌生,问道:“然哥哥,这些刀法怎如此怪异,你可曾知晓?”萧冉儿问完,计雪然并没有做声,抬头望去,计雪然神情十分怪异,眼中还放着精光,似乎有些激动,萧冉儿皱了皱眉,急忙问道:“然哥哥?你怎么了?” 计雪然不看对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双唇颤抖,轻声道:“这是我玉刀一脉的绝学!” “什么?”萧冉儿铜铃般的眼睛不敢相信,玉刀刀法旷古至今,天下无敌,在刀尊计文泽遇害之后便已经失传,二人掉落深渊,竟能重拾刀法,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萧冉儿来了精神,道:“然哥哥,这定是计伯父在天之灵,为你留下的。” 计雪然摇了摇头,回道:“不,这是我大伯,修明留下的!” “修明?”萧冉儿念叨了一声,脑中思索起这个名字,半晌之后,她惊奇问道:“你大伯不是已经…” 计雪然这时神情稳定了许多,他一边打扫地面,一边将修明的事讲与萧冉儿听,谈及此事,计雪然总是思念并不熟悉的大伯,萧冉儿听言,安慰道:“然哥哥你不用担忧,修大伯修为通天,定不会有事的,现下你能重拾刀法,还是赶紧记下,待我们上去之后,你再去寻找大伯,会有所获的。” 计雪然长舒了口气,对着萧冉儿一笑,道:“冉儿说的是,大伯一定不会有事,我要将这些刀法全都熟记于心,慢慢消化。”萧冉儿甜甜一笑,点了点头,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支草木,清扫起了地面。 深渊之上,萧让四人焦急万分,他尝试数次突破毒瘴,但每次都是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被毒瘴逼回,不能深下,时间已过六个时辰,他心中萧冉儿已是凶多吉少,直至现在他一直疑惑,为什么当时萧冉儿要舍命救下那男子,那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日起中央,已是正午,山洞中二人歇息开来,计雪然天资聪慧,已经牢牢记下了地上所有的刀法图解,二人之间也放开了许多。计雪然精通医术,不过半天的时间,已经将二人体内的瘴毒全部解去。 萧冉儿坐在计雪然身旁,又与之交谈起来:“然哥哥,你这五年都去了哪里,修为怎的这般高深,就是大哥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计雪然呵呵一笑,谦虚一阵,讲起了自己的经历,只是将修行的部分略去不说。萧冉儿听计雪然讲的平淡,知道其中肯定复杂不堪,只是计雪然不愿回想罢了,她又道:“沧澜古卷乃是我宫的奥义所在,就是拿出来给别人练,也不一定有人愿意修行,只因古卷内容太过深奥,极难理解,修行中又十分危险,我都是在爹爹的护法之下才敢修行的。据宫中长老说,大哥的天赋极高,如今二十六岁便已经修得四重初境,实属不易,然哥哥,你修为这般高深,也到了四重了么?” 计雪然挠了挠头发,傻傻一笑,道:“我哪有这般本事,三年前我初入三重境界,一直停滞不前,前些日子我也曾经试图突破,但其中奥妙根本不是我所能领悟,现在我也只能算是三重顶峰罢了,同萧让大哥不能比呢。” 萧冉儿撅了撅嘴,不服气道:“然哥哥你骗我,我与大哥还有三名高手一同都拿你不住,你怎会比大哥低,你当冉儿是外人么?” 计雪然大皱眉头,他偷偷瞥见萧冉儿有些不悦,心中叫苦,连忙解释道:“冉儿你误会了,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没有到达四重境界,在秘术的修行上没有外公的指导也只是自行摸索,之所以先前得以逃脱,可能是因为我学的太多了吧,你应该知道弥宣心法吧?” 这次解释可算是奏效,萧冉儿立刻改变了神情,她缓缓点了点头,道:“哦~我明白了,你身兼两家之长,怪不得如此高超,呵呵,倒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以你十八岁的年龄,就是大哥当年也没有到这个境界呢,若爹爹亲自教你,你定能赶超爹爹的!”萧冉儿此时如一个孩子般眼中迷离,似在幻想。 计雪然无奈一笑,不再言语。 过了片晌,计雪然突然想起昨晚在移山道宗的所见,思量良久,还是问道:“冉儿,我一直想问你,你与萧让大哥怎会来到移山道宗?” 萧冉儿微微一愣,随后转笑道:“然哥哥,你早就想问了吧,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前去纯属是凑热闹,此次出行,是为了找人。” 计雪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有意要问,宫中之事不便所闻,冉儿,是我失礼了。” 计雪然心中虽然还有不少疑问,但碍于情面,怎也不能再问。萧冉儿心思缜密,自然看出对方的思绪,她接口笑道:“然哥哥见外了,其实我们要找的人,也只有你才有可能知道,我是奉了爹爹的命令,寻找神医方老前辈。” 计雪然顿了神色,问道:“找我外公?” 萧冉儿坦然一笑:“不错,然哥哥不是外人,我也不避讳了,两年前我修行沧澜古卷,因意志不坚而走火入魔,多亏了爹爹及时救护,才保住了我的性命,可我体内的魔毒不散,每月十五月圆之日,必会发作,爹爹不忍看我受苦,只得四处求医,但两年过去了,毫无进展,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寻找方老前辈,此番出行本是大哥一人,我嘛…呵呵,是偷偷跑出来的。” 听的事情原委,计雪然心中舒了口气,好似大石落地,他担忧之事总算消散。计雪然关切道:“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冉儿你现在身体可有不适?外公曾说,瘴气之毒最容易带动体内本源毒物。” 萧冉儿甜甜一笑,谢道:“然哥哥真是心细,你真气浑厚,先前给我逼毒,后来我又自行运气,瘴毒早已排出体外,谢谢然哥哥关切了!” 萧冉儿道谢,双目温情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皮面一阵红热,赶忙推道:“没有就好,离十五还有两日,我们出去后我带你去见外公,定能解去魔毒。” 萧冉儿抿嘴不语,只是注视着计雪然,计雪然大为头痛,他心中小鹿乱撞,使劲低头,摆弄着地上的火苗。半晌,萧冉儿忽然问道:“然哥哥,昨夜在移山道宗内,你可听到了我与大哥的交谈?” “恩?”被萧冉儿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计雪然一时哑然,萧家兄妹的交谈他听的一无所露,其中关系到杀害移山道宗元凶的猜疑,他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认,这边计雪然搪塞不语,一旁萧冉儿却微笑开口:“然哥哥定是想多了,我也知道,以你的修为,我们的话语尽被你听去了。” “冉儿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计雪然连忙道歉,可还未讲完便已后悔,自己这是不打自招了。 萧冉儿掩嘴偷笑,又道:“然哥哥你真可爱,呵呵。说正题吧,前几日我与大哥在民间滞留,听闻了移山道宗的噩耗,原本这不跟我魔门有丝毫关系,但我出来半月闲暇无事,就请求大哥去了河洛山,也说不准能在那里遇到方老前辈。实不相瞒,在你们不少正道门派中,都有我宫的人手,这也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以防万一,为自己多留一手而已,探子回报,移山道宗的高手死因奇怪,我们也就半夜过来看看,至于那尸体上留有的针孔痕迹,的确很像未央秘术中的金针术所为,然哥哥,你听道此说,可曾怀疑此事为我宫下的毒手?” 计雪然面色不再阴乎不定,他思索片刻,正色道:“冉儿,义父曾说,正魔如水火,生死不容,你连宫中秘事也告知于我,计雪然实为惭愧,掏空心思来讲,昨夜我听到萧让大哥谈及此事之时,心中有八成把握认定元凶就是你未央宫,但之后回想起外公曾与我所说,加之也见过令尊的风范,绝不是那种残暴之人,就算是打杀移山道宗,也会是光明正大。现下就我而言,我毫不怀疑此事能与未央宫有关。” 萧冉儿听着计雪然严肃的表空心思,面上镇定,心中却一阵莫名的感动,不知为何,这番话像是对自己的尊重,认可。萧冉儿道:“然哥哥,嘿嘿,你真好。正如你所说的,未央宫虽然是千百年来魔门首屈一指的大派,但到了此时,爹爹精心管束宫人,杀戮甚减,爹爹给人看起来像个龙气君王,但他不喜太多礼节,对天下的权威丝毫不在心上,这一点,除了我,大哥,几乎没人能理解爹爹,然哥哥,谢谢你,我这也是替爹爹。” 计雪然这次并没有拘束,他靠近了些,安慰道:“冉儿太见外了,事实如此,我只是如实说罢了,谈何谢字,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想办法先离开此地吧,萧让大哥在上面肯定焦急万分了。” 萧冉儿甜甜一笑,道:“恩,我们去洞口看看吧。”二人起身,走向了洞口。计雪然行在前面,此时上方天色明亮,日光直穿毒瘴,将深渊下也照得白亮。二人屏住呼吸,探出脑袋,向上方望去,除却洞口的一方净气,放眼望去,白雾茫茫,丝毫看不到任何事物。 萧冉儿回过身体,叹了口气,抱怨道:“这可怎么办,如此下去,我们不被毒死,也要渴死饿死在这山洞中了。” 计雪然此时也喘了口粗气,但他生来磨难便比别人多出很多,反倒没有那般沮丧,他安慰道:“冉儿无需绝望,大伯曾经被困在深渊至底还能突困,定是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你在此等候,我出去看看。” 计雪然说完还未动作,左手被萧冉儿一把抓住,只见萧冉儿面色担忧,急切道:“那怎么行!洞外毒瘴浓厚,你这般出去凶多吉少,若要出去,我陪你一起。” 计雪然被萧冉儿的玉手抓住,本欲挣脱,但本能中却克制了这一想法,他感受着萧冉儿的关切,微笑道:“冉儿放心,我用真气护住心脉,在外最少能支持一盏茶的时间,不会有事的,你在此放心等候。” “不行!你若找不到洞口怎么办?”萧冉儿依旧不放,计雪然心中感动,生平只见过两次,便如此关切自己,他欣然一笑,又道:“我师承孔雀明王,目力极好,夜能视物,这些毒瘴虽然浓厚,但也不是全然阻隔,加上御空术,我一定没事的,难道冉儿就这般不相信我么?” 计雪然与萧冉儿关系拉近许多,说话也不再拘束,用起了激将法。这招果然奏效,萧冉儿玉手虽然还紧紧握着计雪然不放,但嘴上却道:“你知道我不是那般想的,这样,你出去小心,半盏茶的时间便立刻返回,如何?” 计雪然连忙点头,道:“就依你,在此等候吧。”他笑了笑,转身走去,左手缓缓挣脱了萧冉儿的玉手,萧冉儿这才发现窘态,面色一下嫣红,计雪然放开了左手,心中反有丝不适,他扫去了杂乱的思绪,御空飞去。洞口,萧冉儿盯着消失在白雾中的计雪然,眼中尽是迷离。 计雪然用明王真经中的心法,护住了心脉及周身,金光缓散,百邪不侵。神识肆放,探寻着周身数里。他御空极快,眼前尽是白茫茫的毒瘴,神识中除却几株草木,毫无其他生灵存在,不过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御空半晌,他发现这深渊中央的毒瘴最浓,而靠着山壁的毒瘴则最是稀薄。 半盏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计雪然虽然还有余力,可是怕洞中萧冉儿担忧,只得返回,他贴着山壁,直往下飞去,不久便看到了萧冉儿焦急的面容在洞口处张望。计雪然一声长鸣,萧冉儿发现了对方,面上露出了欢喜。 计雪然进入洞中,还未开口,便听萧冉儿责备道:“说好半盏茶的时间,你这一去就过了一盏茶,我还以为…”萧冉儿顿住言语,眼神中充满了幽怨。 计雪然傻傻一笑,自责道:“冉儿教训的是,我一时兴起,忘了时间,不要生气了,我可是发现了一丝眉目呢。” 萧冉儿听计雪然说道,立刻来了精神,问道:“怎么?我们能上去了?” 计雪然将自己的发现讲述开来,而萧冉儿则一脸的失望,道:“单凭这点,恐怕还是不行,我们不知与上方有多远,根本没有底气。再说我们已经一日没有进食,时间一长,连真气都使不出来了。” 计雪然只想安慰萧冉儿,又道:“冉儿放心便是,以你我现在的修为,三日不食烟火也无大碍,这三日的时间,就算我们无法脱困,萧让大哥也应有办法来救我们了。”萧冉儿叹气不语,计雪然不知再怎么劝慰,只得坐下,修行起来。 第56章 巧化魔毒 “爹,师兄他不会有事么?都快一天了!”尹玲珑焦急的问着尹芳竹,周围站满了人群,诸葛家也满脸的焦虑,诸葛西凉不时的小声问着诸葛千机,似乎一刻都不能安心。 尹芳竹看不出心中何想,但口上安慰道:“以雪然现在的修为,大家大可放心,此处又是我正道盘踞之地,不会有事的。” 一旁诸葛千机点头应和,但心中担忧还是从面上透露出些许,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道:“会不会是秦家的…” 声音虽小,但在这个情况下,被众人都听在耳中,诸葛千机连忙喝道:“秦府乃是皇家大户,又与我山庄世代交好,虽然昨日有些摩擦,但绝不会做出此事,日后休要再提。” 江湖各派一时哑然,尹芳竹也是顾全大局之人,计雪然到底也是孔雀谷的人,他开口道:“诸位不必猜疑,雪然自幼跟随方化神医云游四方,现在修为又不低,遇到一般的事情,不会出什么意外,各位无需担忧,此次大会才是正题,望勿要因小失大。”尹芳竹尽显一派之主的风范,一下便稳住了众人的心神,不少人心中暗暗佩服,可是话虽如此,孔雀谷和卧龙山庄的一行人中,依旧担忧不已。 书信送去,魔门还未来人,一日平静。夜色慢慢昏沉,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露出。阴山万丈深渊之上,萧让周身多了数十人,皆为紫衣打扮,这是萧让召集周围宫中之人,为搜救萧冉儿。 一名老者银发长须,立在萧让身旁,沉闷问道:“少主,宫主为何没有前来?” 萧让摇了摇头道:“步长老,实不相瞒,爹还未知晓此事,事出有因,还望长老为我保守秘密。” 步长老面色阴沉,叹了口气道:“少主,请恕老夫直言,此深渊深不可测,当年修明掉入深渊也未曾得救,大小姐掉入深渊已经一日,已然凶多吉少,此事应及早禀告宫主,老夫只是提议,一切还是听从少主安排。” 萧让索眉深思,从袖中拿出一块青绿色的扳指,递了过来,道:“步长老深思熟虑,萧让也自然有所考虑,这雉素扳指想必长老也知道,乃是西汉时,吕后的家传至宝,共有两只,两只扳指同根同源,皆为青绿色,一旦一方寄主身遇性命危险,两只俱成黑色,另一支已经认了主,寄主便是冉儿,这支扳指如今依旧青翠无暇,说明冉儿毫发无伤,定是在深渊下暂时安顿,我也是凭了这点才没有告知父亲,如若不然,我萧让可就犯下大错了!” 步长老递回了扳指,点头道:“原来少主早已心中有底,却是老夫唐突了,如今在场都是宫中高手,此时天色已晚,深渊的毒瘴正是最浓厚的时候,还请少主待到天明之时,在设法营救大小姐。” 萧让点头,道:“这是自然,众人听命,距天明之时还有三个时辰,你等现在各自离去,在四处城镇搜尽草药,只要是能避瘴毒的都拿来,务必天亮之前赶回!” “遵命!”众人应声,眨眼间四散而去,只留下萧让和步长老,望着脚下的深渊。 山洞中,计雪然入定醒来,眼前漆黑一片,心知已经入夜。他感到身旁萧冉儿真气还在运作,故轻轻站起,生起了火堆。不消片刻,洞中已然明亮,计雪然重新坐下,回首望了望萧冉儿。 萧冉儿静坐入定,安静的有些异常,计雪然皱了皱眉头,靠近对方,他总感觉萧冉儿这次入定不似之前,他不敢喊醒萧冉儿,只得伸手探去,欲用真气唤醒。沧澜真气顺着计雪然的右手传去,游进了萧冉儿的体内。计雪然闭目操纵神识,刚开了神目,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萧冉儿的体内真气四处暴走,寒气逼人,几股寒冷的气息将计雪然的真气逼退出去。 “糟了!”计雪然失声叫道,他意识到此时的萧冉儿魔毒发作,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天上月亮阴缺,离十五还有几日,萧让闭目入定,却不曾关注,袖中的扳指已经通体发黑。计雪然来不及多想,脑海中回忆着当年方化和尹芳竹曾对自己施展的方法,运起十成的功力,操纵着体内尽数的沧澜古气,再次探入了萧冉儿的体内。 这次计雪然有所准备,比之刚才镇定不少,真气小心的输进体内,那几股魔毒寒气逼人,计雪然几次将真气靠近,都被逼回,多次尝试无果,计雪然脑中思索,这魔毒既然是寒毒,何不用玉真诀试试?想到便做,计雪然另一只手搭在萧冉儿的左肩上,寒冰真气应意而下。 也许是两气同属寒性,寒冰真气比另一方的沧澜古气要顺利许多,计雪然用沧澜真气小心的指引着各个混乱的气丝,寒冰真气则围堵了那魔毒,不让它捣乱了心脉,伤及萧冉儿。萧冉儿此时神识模糊,额上印堂发黑,若有人触碰她身体,定会被那逼人的寒气伤到。 计雪然跟随方化多年,通晓医道,方化曾经说过,无论何时,哪怕是入定修行之时,也要将心脉随时护住,计雪然时刻铭记这一点,但这次是他首次帮别人,一时竟然忘了这点。体内毫无防备,也就是这首次的大意,让他在未来的征途中险些丧命。 两个时辰已过,山洞中安静如常,但计雪然却如火如荼,脸上汗水淋漓,破旧的衣服上也被浸满了汗水。一旁萧冉儿体表依旧冰冷,但体内情况却好了很多,混乱游走的真气已经被计雪然调息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了安静下来的魔毒,此时的护法已经顺利成功,计雪然渐渐收回了沧澜真气,他微睁开眼睛,眼前那萧冉儿苍白的面容让计雪然心中莫名一痛,每月的月圆之夜,都要受这魔毒的折磨,这让计雪然有些不甘,他精通医术,修为又高,心想干脆趁此机会,将萧冉儿体内魔毒除去,岂不是早早让她脱离病苦? 计雪然嘴角一翘,下了决心,他再次闭上双眼,一股纯正的金身佛气将萧冉儿的体内心脉护住,手中的寒冰真气再次发运,将魔毒团团围住。原本安稳下来的魔毒,立刻便有了反应,彷如那被铁笼困住的疯子一般,放肆的冲撞。 计雪然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那魔毒狂肆的冲虐所震骇,他稳住心神,极尽全力操纵寒冰真气,欲稳住那股魔毒,但魔毒却没有意料中安稳下来,反而更加肆虐。此时萧冉儿神智有了一丝转安,渐渐感到了体内的微妙变化,丹田之内,魔毒在寒冰真气中狂肆暴走,萧冉儿感到一丝的疼痛,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计雪然听到了萧冉儿的呻吟,心中担忧起来,自己从未做过此事,一个不慎,恐怕凶多吉少,现在有些后悔一时的冲动。可是此时的情况,已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计雪然满脸的汗水,一咬牙,又使出了浑身解数,催动全身的劲气,将魔毒强压下来。 如此对峙了半个时辰,魔毒没有了开始的暴动,缓缓安静下来,萧冉儿的面色本苍白无色,现在已经有些泛红,有了一丝血色。计雪然浑身筋疲力尽,手臂已有些发软,他心想若在如此下去,没有帮萧冉儿驱除魔毒,恐怕自己就先累死。他不再迟疑,趁着魔毒暂时的安稳,一个猛劲,寒冰真气被带起,包围着那股魔毒由萧冉儿的丹田向上游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魔毒已被逼到胸口,萧冉儿也有了剧烈的反应,喘着粗气。计雪然咬牙硬抗,可这时异象发生,那股安稳的魔毒彷佛凶性又起,再不听话。寒冰真气渐渐消散减弱,魔毒却反拉着寒冰真气往回游去。 计雪然惊骇之下,使着最后的力气,可还是无果,魔毒如摧枯拉朽之势,几要破掉寒冰真气的围堵。计雪然手臂渐渐发软,再使不出力气,他心中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计雪然双眼费力的睁开,汗水浸湿了眼前的事物,他隐隐约约的看见,萧冉儿微张着双眼,喘着粗气,也不知是何缘故,萧冉儿口中的呼气,竟能微微泛蓝,计雪然看在眼中,一下好似想到什么,他振了下精神,刚要放开的手臂不知哪来的力气又强自抬起。 萧冉儿仿佛也知道体内的变化,她神智模糊,眼前事物也是隐约能映入心海。混混之中,仿佛望见一张俊美的脸庞缓缓靠近自己,双唇一麻,被带入一种奇妙的幻觉中,体内那股摧残了自己两年之久的魔毒恶气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吸出了体外。几个喘息过去,萧冉儿神智模糊,眼前一黑,晕厥过去。山洞中又恢复了安静。 第57章 私定终生 遥望东方,红日缓缓升起,萧让周身站有十几名紫衣人,步长老负手而立,等待着萧让开口。萧让一一看过众人收到的草药,半晌道:“这些草药都携带在身,莫要丢失,再等半个时辰,我们便行动。” “是,少主!” 萧让点点头,有意的望了望手中的扳指,青翠的雉素闪出丝光芒,萧让舒了口气。 晨光明亮,深渊中毒瘴被阳光穿过,照进山洞,萧冉儿被暖光扰醒,缓缓睁开双眼,身体中感觉空空荡荡,但却似乎轻松了许多。她清醒许多,深一口呼吸,忽然发现,计雪然浑身湿透,正趴在自己的身上。萧冉儿大为羞涩,赶忙坐起身来,将身上的计雪然也扶坐起来。她此时已经恢复神识,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先前紧贴自己薄唇的那张面孔。只见计雪然浑身湿透,面色十分憔悴,俊美的脸庞上,似乎泛着模糊的胡渣。萧冉儿望着那张俊朗的面容,一时有些呆了,她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用袖口帮计雪然擦拭着脸上的余汗。半晌,计雪然嘤咛一声,似乎转醒。 萧冉儿虽然不知自己昨夜究竟发生何事,但能肯定是被计雪然所救。她担忧的坐在计雪然身前,运着仅有的一些内力,缓缓的传进计雪然的体内,不出盏茶的功夫,果然奏效,计雪然那双左双右单的眼睛终于睁开。 萧冉儿心中大石落定,急忙道:“然哥哥,你终于醒了!” 计雪然费力的挤出一丝微笑,将萧冉儿的手拿开,慢慢道:“你体内魔毒刚刚逼出,不要妄动真气。我歇息一时便可恢复。” 萧冉儿突然一惊,她早就有想到,应是体内魔毒发作,可时日不到,也不敢确定,此时听得计雪然讲述,心中惊喜,夹杂着感动。 计雪然还以为萧冉儿不明,解释道:“昨日你吸入瘴毒过多,才引起了体内魔毒的发作,不过现在你大可放心,今日之后,再也不用受 魔毒之苦了。” “然哥哥…”萧冉儿泪水打湿了双眼,激动的讲不出话来,她自身修为不低,自然知晓除去魔毒十分不易,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把握,如今却被计雪然奋力完成,其中的危险,定是自己想象不到,这与自己只见过两次面的男子,不知犯了多大的危险,都是为了自己,萧冉儿灵巧的利嘴也一时哑然。 计雪然见萧冉儿如此,有些不忍,便道:“冉儿,你这是作何,如今魔毒已去,你应高兴才是,时间不等人,你我现在身体不如先前,应赶忙调息,安下心来,明日也许就能逃脱困境了。” 萧冉儿一边拭着泪水,一边点头应道:“然哥哥说的对,你快些调息吧,我不打扰你,我…” 她心中思索万千,计雪然呵呵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也专心入定吧。”说完此话,计雪然再也等不及,寻思入定调息起来。萧冉儿不敢打扰,也收了心思,运作起沧澜真气。 河洛山上,众人用过了早膳,闲谈着江湖世事,有些人却没有那门心思,孔雀谷与卧龙山庄诸人愈发焦急,计雪然失踪两日,毫无线索,就连诸葛千机也沉不住气,来回踱步。尹芳竹早已传下命令,命谷中大批人手寻找计雪然,此时,魔门中人还没有应约而来,所有人只盼着计雪然能安全返回。 阴山深渊上空,数十紫衣人脚踏兵刃,来回盘旋。萧让游转片刻,叫喊一声:“下!”。一声令下,众人皆御着兵刃,贴着山壁,俯冲下去。 山洞之中,已不知过了多久,萧冉儿没有了魔毒困扰,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她早已转醒过来,安静的盯守着计雪然,焦急的神色中,透露着莫名的神光。 计雪然入定至此,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周身运作,丹田之中,金身真气将寒冰真气,弥宣真气收化一团,却没了沧澜古气的影子,计雪然心中隐隐起了一丝担忧,但却不敢去擅自尝试,他神识扫过,虽然看不到什么不对,却总感觉哪里不同于往日。不知过了多久,胸口处传来阵阵凉气,青色的浊光缓缓的扫过计雪然的脑中,入定就此完结,计雪然睁开了双眼。 “你醒啦!”刚一睁眼,萧冉儿关切的目光便照入眼中。 计雪然淡淡一笑,道:“你这次怎这么快,看你好似恢复了差不多了吧。” 萧冉儿点头笑道:“多亏了然哥哥帮我除去了魔毒,修行起来简直顺利许多,我已恢复了功力,然哥哥,你怎样了?” 计雪然呵呵一笑,道:“我也没什么不适,不过恢复的没你那般快,只有五成而已,但已经足够了。” 萧冉儿欢喜非常,望着计雪然的双眼,忽然笑容慢慢僵住,只因她看到,计雪然的双眼之下有些发紫,与当年自己走火入魔之时极为相像。 计雪然见萧冉儿表情忽然转变,问道:“冉儿?怎了?” 萧冉儿皱着眉头,回想着昨夜脑海中记下的仅有,小心的问道:“然哥哥,昨夜…你…你是怎样驱出我体内魔毒的?” 听着萧冉儿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计雪然面容红透,他虽年过十八,生平之中,只曾抱过自己的表妹,但昨夜为了帮萧冉儿逼出魔毒,无奈用口吸出,无论与否,在他心中羞涩极致,实在开不了口。计雪然还在愣神,不敢说出,萧冉儿却忍耐不住,有些哭腔的问道:“你是不是用嘴,从冉儿的口中吸出了魔毒?” 计雪然听言,脑中乍然一片,原本还想萧冉儿当时没有神识,自己不说便相安无事,谁曾想对方竟然知晓此事,计雪然满目通红,心中狂跳不止,他自小不熟男女之事,昨夜之事在他看来,实为玷污了对方的贞洁,计雪然羞愧难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冉儿一愣,连忙搀扶计雪然,疑声问道:“然哥哥?你这是作何?快些起来。” 计雪然推掉了萧冉儿的双手,不敢正视,心中下了决心一般,开口道:“冉…冉儿,我对不起你,昨夜…昨夜我没有办法才用了如此下流之法,玷污了你的清白,此时,要杀要剐,计雪然都甘愿受罚,我…我…”计雪然讲到此处,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打鼓,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萧冉儿愣在原地,眼中泪水早已滑落出来,掉落在地上,计雪然低头凝视,看到地上的泪珠,心中自责更甚,他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左掌,仰头道:“冉儿,你不要难过,我这便以死谢罪,洗清你的清白!” 计雪然左手运起真气,眼看便要击向自己的天灵,萧冉儿大惊一声,双手发力,连忙止住了计雪然,计雪然一下错愕,他怕伤到对方,收了内力。萧冉儿放声痛哭,不等计雪然有所反应,只身扑到了计雪然的怀中,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计雪然。 “然哥哥,你真傻,冉儿怎会怪你,你太傻了!”萧冉儿放声痛哭,哽咽的讲道。 计雪然不知所以,傻傻问道:“怎么..冉儿,你不是…这….” 萧冉儿在计雪然怀中哭啼,半晌又道:“我刚才问你根本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你是为了救我才那样做,然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吗?魔毒已经进入你体内了!” 计雪然听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萧冉儿问自己的目的还是因为担心自己,他长长舒了口气,似乎对魔毒之事丝毫不放在心上,但自我长年的封闭使计雪然还是自责,他望着怀中的萧冉儿,双手不知放在何处,尴尬道:“冉儿若是为此,你大可放心,魔毒在我体内起不了什么害处,再说不是还有我外公么,天下间没有外公解不了的毒,你不用担心的。” 萧冉儿原本心急,又因为计雪然为自己中毒,所以脑中思想急迫,此时听道计雪然谈及方化,心中忽然放心了不少,她脸色潮红,放开双手离开了计雪然的怀抱,面上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她半哭半笑道:“是冉儿太心急了,忘了方老前辈的医术,不过然哥哥,你怎能为了冉儿犯这么大的危险,冉儿心中怎过得去。” 计雪然心中缓和许多,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你我又是旧识,我能救你自然会全力相救,这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冉儿,无论是为了什么,我昨夜的确…的确毁了你的清白,我…哎呀,我…我一定会负责的!” 萧冉儿听言,又是红漆图面,她虽然也年过十八,但却长年在未央宫中养尊处优,对儿女之事不比计雪然强过多少,昨夜之事虽然事出有因,但她心中却已断定,二人已是有了过亲之事,萧冉儿生性开放豪迈,此时虽难为情,但也还强过计雪然这个假“大小姐”,于是便道:“然哥哥...你也无需自责,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冉儿除去体内魔毒,外人也不会知晓,只是冉儿…冉儿却是你的人了…”讲到此处,萧冉儿已是红到耳根,再也不敢抬头正视。 “我的人了…”计雪然脑中一片空白,腹中来回思索着句话,半晌讲不出话来,傻傻的盯着萧冉儿。 萧冉儿见计雪然不言语,心中忽然一痛,强自笑笑:“然哥哥,没关系,冉儿早就跟爹爹说过,今世不会嫁人的,你不用为难。” “嫁人?”听到此处,计雪然脑筋再驽钝也明白了萧冉儿的意思,的确,江湖世俗,毁了别人的清白,不是以死谢罪便是娶其过门,不然对方哪还有颜面存活,但娶妻一事似乎离自己太过遥远,更何况自己还答应过尹芳竹,要好好对待尹玲珑,这突如其来的抉择,好似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计雪然还是没有言语,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萧冉儿,只见萧冉儿满眼泪水,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佯装轻松,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绞痛,计雪然再也不再多想,鼓起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勇气,红着面庞,正色道:“冉儿,我是刀尊之子,神医的外孙,怎能不负责任,你放心,待我找到了大伯,为父母报了仇,便去未央宫向萧伯伯提亲,娶…娶你为妻。” 萧冉儿原本心中已是凌乱不堪,失望不已,计雪然这突然的决定让她心中复杂的思绪突然清晰了不少,萧冉儿红着面容,仿似撒娇一般:“谁要嫁你…” “啊?那冉儿,我…”计雪然瞪着双眼,不知说些什么。 萧冉儿扑哧一笑,抱怨道:“然哥哥,你太傻了!” 第58章 不舍之别 山壁周围,数名未央宫高手御着兵刃疾速的俯冲下行,速度极快,已不知行了多远,毒瘴的毒性太过浓烈,各人的草药几乎用的所剩无几,萧让眉头紧紧绷着,一旁步长老也锁着白眉,一脸的不容乐观,但扳指的颜色还是让他们宽慰许多,随着一名高手的草药用完,萧让无奈下令收兵,声令一下,高手尽数返回,步长老拍拍萧让的肩膀,缓缓点点头,萧让回应一下,御刀上飞。突然,萧让仿佛想到什么,停下飞行,掏出几枚金针,如数向下掷去,再不回头,原路返回。 不知过了多久,萧让等人已经回到上空,只见萧让立刻紧闭神目,双手结印,随着一声暴喝,深渊中传来一声极小的爆鸣之声,步长老叹了口气,复杂的眼光盯着深渊。 “冉儿,你听!”计雪然忽然喊道。 萧冉儿立刻喜道:“是金针爆破!定是大哥放的!” 计雪然点头道:“若是如此,说明萧让大哥曾下来过,冉儿,你能回应一下么?” 萧冉儿道:“恩,然哥哥,你修为比我高深,你将金针尽力射去,我来引爆。”言毕,萧冉儿从袖中拿出数枚金针,她咬破食指,将血液浸过金针,随之结了几个怪印,递了过去,计雪然接过金针,走到洞口,运起刚恢复的五成功力,尽力飞射上去,良久,萧冉儿双手结印,,只听洞外上空,隐约传来一丝细小的声响。 阴山上空,萧让众人皆为欢喜,只因不久之前,下方传来未央金针的爆鸣声响,这让萧让更加放心,步长老也缓缓舒了口气。 山洞中,计雪然道:“冉儿,看来我们与上方相距不是远不可及,这样,你我现在马上入定,待到明日清晨,放出金针后便竭力上行,有萧让大哥的接应,你我定能成功脱困!” 萧冉儿欢喜一笑,重重点了点头。二人稳下心神,潜心修行起来。天色渐渐昏暗,萧让众人在深渊上方盘旋,如此凝视下方已有多个时辰,他们竖起耳朵,仔细搜寻着深渊下的动静。 山洞中,计雪然手中拿着一把奇怪的青草,使劲的揉搓着。一旁萧冉儿疑惑的盯着计雪然,问道:“然哥哥,你有把握么?” 计雪然点点头道:“当然,我怎会拿你我的性命开玩笑。自小外公便说过,毒蛇洞外,不出三丈必有解去蛇毒的草药。这毒瘴之中也是如此道理,深渊万丈之深,唯有这山洞中不进瘴毒,正全靠这青草,此时已经入夜,待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先仗着这草药上去,应该能熬到黎明毒瘴最稀薄的时候,那时我们发射金针,萧让大哥应能听到爆破之声前来营救。” 萧冉儿缓缓点头,道:“然哥哥想的真周到,我来帮你。” 黑夜漫漫,二人不知在洞中聊了多长时间,计雪然将草药分开两份,分量多的一份给了萧冉儿,道:“冉儿,此时天色应快入黎明,我们行动吧!” 萧冉儿接过草药,点头道:“恩,然哥哥,我们去吧!” 计雪然点点头,对着山洞内壁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萧冉儿知晓计雪然是思念修明,她扶起了计雪然,二人相视一眼,各自从眼中望出了深意。吸了一口浓重的清气,计雪然抓着萧冉儿的双手,闪身飞出。 山洞之外,毒瘴茫茫,天色黑暗不清,计雪然与萧冉儿鼻前都蒙着纱布,其中有草药相隔,驱出了不少的瘴毒。计雪然修为恢复不少,御空飞快,萧冉儿脚踏细剑,紧跟其后。 阴山东方,丝丝亮光偷偷射出,不知过了多久,黑夜已淡去不少,计雪然二人飞行了良久,草药已经用的所剩无几,萧冉儿已经开始喘起了粗气。计雪然看夜色渐去,也不再多等,传音过去。萧冉儿听到计雪然的传音,袖中拿出几枚金针,如上次一般后交给了计雪然,计雪然真气灌满金针,强射向上方。 萧让等人久等无音,各自有些松怠,正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使众人一震。 “金针爆破!是小姐,少主…”步长老急声道。 萧让速御兵刃,大喝一声:“走!”一时间,数十人全部向下冲去。 东方露出鱼肚白,萧冉儿脸色有些难看,此时草药用尽,全凭着体内真气强撑御剑。计雪然紧守在萧冉儿周身,也强自支撑,若不是此时瘴毒稀薄,恐怕早已支持不住。 萧让等人疾速飞行,神识四散,努力搜寻着深渊下的生灵。毒瘴泛起白色,晨光已经照进整个阴山,毒瘴之中,计雪然神识模糊,怀中抱着已经晕厥过去的萧冉儿,手中还不断传着真气,护着对方心脉。自离开山洞至现在,已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计雪然的修为本就没有全部恢复,此时又有萧冉儿在怀,体内虚弱更甚昨夜,他御空渐渐缓慢,眼前那泛泛白雾缓缓变黑,双眼不由闭上,身体停下了飞行,掉落下去。 河洛山上,移山道宗中,先前江湖豪门一个未离,反而多了一些陌生面容,灵蟾派掌门甄易赫然在内,两日时间,魔门被邀请的大派络绎赴约,形形色色的人中透露着极度的不和谐。正道人中心思不一,孔雀谷和卧龙山庄却心不在此,计雪然已经失踪快要三日,虽然派出去不少人寻找,但一无所获,若不是诸葛千机和尹芳竹命令在先,恐怕众人早就忍耐不住,出山寻找,就是那诸葛千机与尹芳竹,也快要稳不住心神了。 正午时分,阴山一处大树下站了数十人,萧让定身运气,将体内股股真气传入身前人中。计雪然体内瘴毒消散许多,神识慢慢恢复,一阵热风拂过,计雪然睁开了双眼,在此同时,萧冉儿也一声呻吟,有了知觉。 计雪然逐渐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一切,只见自己浑身被绑,左右两个紫衣人双手按在肩膀,正前方,萧让那张成熟许多的面容冷冷的盯着自己。 “好小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快便醒了。”萧让走了过来,慢条斯理的讲道。 计雪然干笑两声,知道对方还未看出自己的身份,便道:“萧大哥,多谢你出手相救。” 萧让稍一愣神,脸色立刻转冷,道:“哼!什么出手相救,我只是救我妹妹而已,救你是为了弄清一件事,小子,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我未央宫的功夫?” 计雪然心中并不慌张,道:“萧大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五年前,我们曾见过面的。” “恩?”萧让疑问一声,仔细的盯着计雪然,脑中回想着五年前的种种往事,其实刚一开始救下二人之时,萧让就感觉计雪然面熟,似曾相识,但总回忆不起。他如今再次回想,突然记起五年前方化为萧冉儿治病一事,他心中一震,猛的又盯向计雪然,终于记起了当年被自己当做女娃的计雪然。 步长老走过,见萧让惊愕表情,不禁问道:“少主,可与此人相识?” 萧让还未开口,一个虚弱的声音喊将出来:“大哥,勿要伤他!他是方神医的外孙,计雪然。” 计雪然听得声音,放眼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萧冉儿,脸色苍白的望着这边,神情十分紧张。 萧让大步踱来,在步长老众人的惊讶之下,为计雪然松绑。“小兄弟,原来你便是当年那个俊娃儿,萧让记忆不好,当真的得罪了!” 计雪然此时可谓宽心过来,心中多日的苦闷终于化解,他陪笑道:“萧大哥言重了,都是雪然未曾相认,才导致了这么多事情,现在萧大哥又救了雪然的性命,应该是雪然千恩万谢才是!” 萧让为计雪然松绑,又拿出几枚金针,在其身几处大穴上点刺,计雪然立刻感到一阵轻松,体内真气顺通了许多。萧让口中歉意道:“计小兄见外了,萧让其实早就应猜到是你,你隐瞒身份是有江湖缘由,我自然通晓。我刚才在深渊中见到你时,你已经失去神识掉落下去,可双手还抱着小妹,萧让感激不尽!计小兄勿要再推脱,受箫让一拜!” 萧让刚一言毕,便真的跪拜下去,计雪然大惊,急忙扶住了萧让,道:“萧大哥若是如此,计雪然可就以跪相还,长跪不起了!” 萧让见此,也不再行礼,站起了身子,此时步长老和萧冉儿也来到二人身边,萧让道:“步长老,我来引见,这位小兄弟便是方化方老前辈的外孙,也是刀尊的儿子。计兄弟,这位是我宫中长老,步缜步长老。” 计雪然连忙行礼,一旁步缜也还了一礼,眼中若有所思,盯着计雪然沉默不语。萧让见此,心中似乎一沉,但他立刻赔笑,转了话题。 “计兄弟,真没想到,你在孔雀谷修行五年,竟进步如此神速,萧让真是自叹不如啊!” 计雪然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萧大哥说笑了,雪然只是有些小小的突破,哪里敢同萧大哥相比。” “呵呵,计兄弟太过客气了,对了,那日夜里,你去移山道宗作甚?可曾听到我与小妹的谈话?”萧让面带微笑,毫不避讳的将心中疑问讲了出来,实为豪迈。 计雪然脸色一变,心中有丝打鼓,他慢慢道出事情原由,讲到最后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出实话。一旁萧冉儿微微一笑道:“大哥,冉儿已经问过此事,然哥哥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但然哥哥说了,他绝不相信此事与我宫有关,大哥尽管放心。” 萧让哈哈一笑,令计雪然有些错愕,只见萧让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没想到计兄弟小小年纪便如此慧眼,不错,我萧让身为未央宫少主可敢断定,此番移山道宗惨案与我宫中毫无瓜葛,计兄弟大可放心,步长老,你身为两代长老,应比萧让更有资格。” 步缜点点头,不视计雪然,道:“不错,宫主一心缓和正魔两道关系,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不智之举,退一步说,就算宫主想要移山道宗消失,也会光明正大的打杀,不可能用这等奸邪之术。” 计雪然听二人此言,心中直叫爽快,他点头道:“萧宫主帝王之像,计雪然自幼便能看出,江湖中,未央宫虽是魔门大派,但从几位的言行中能看出,贵宫的善行比上一些名门正派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日后若有人怀疑贵宫,计雪然第一个反对!” “好!”箫让大叫一声,用力拍在了计雪然肩膀上,一时间,死沉的气氛转而令人舒爽。稍谈片刻,萧让道:“计兄弟,你也知道我等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找到方老前辈,除去冉儿身上的魔毒,今日便是十四,明日夜晚冉儿的魔毒又会发作,此时是不可能找到方老前辈,我等恐怕要赶回未央宫,为小妹抵御魔毒,还请计兄弟日后见了方老前辈,能让他老人家再施妙手,为冉儿医治。” 计雪然还未开口,一旁萧冉儿已欢喜道:“大哥你不提我还忘了,冉儿体内的魔毒已经被然哥哥除去了!”计雪然呵呵一笑,对着萧让点点头。 萧让圆愣双眼,盯着计雪然一时感慨万千:“真没想到,计兄弟不但修为高深,连医术也仅得方神医的真传,连家父都没有办法,计兄弟却能轻松做到,不管怎样,我未央宫定会记着计兄弟的大恩!” 这时萧冉儿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阴霾,道:“冉儿魔毒是除去,可是…” “可是还没有调息好,日后多加小心便是。”计雪然知道萧冉儿想说什么,抢先的话语,“萧大哥,我与冉儿早为旧识,除去魔毒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哪来的恩情,若说修行,雪然只是因通晓些医道才碰巧而已,谈不上高深,萧大哥勿要再取笑雪然了。” 萧让连声赞叹,就是一旁的步缜也改变了些面容,些许赞叹的望着计雪然。良久,计雪然心中担忧,自己失踪多日,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波,他望了望萧冉儿,心中忽然有丝不舍,但还是开口道:“萧大哥,步长老,我此次离开河洛山已经将近三日,义父与舅公定实为担心,我想我们就此分散吧,待日后了结了当前之事,定会拜访贵宫的。” 萧冉儿听言,心中老大的不舍,但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无奈佯装。萧让一旁应道:“计兄弟言之有理,这般长久,他们肯定已经四处搜寻了,你快些回去吧,我等也回宫复命了,只望计兄弟日后前来我宫,萧让随时恭候!” 计雪然傻傻一笑,眼光不听使唤,又偷偷瞥了眼萧冉儿,萧让眼尖,一眼看出门道,他心中一暖,道:“冉儿,怎不与计兄弟道别?” 萧冉儿恍惚中被萧让一叫,脸色刷的一下嫣红不已,她佯装着并不热情,道:“然哥哥,你…你一路小心,我在宫中等你。”就是这句恍恍惚惚的话语,却道出了一个女儿家的心思,在场的众人皆在江湖多年,都也看出其中的暧昧之处。 计雪然虽然也面上假装,但脸上的红色还是掩饰不住情绪,他磕磕绊绊道:“你也是,我会去的。” 计雪然余光瞟了下四周,发现众人异样的眼光,大为羞涩,但他天生便是打岔的高手,心中计出,连忙转了话锋:“还有,萧大哥你们皆可放心,我们之事我绝不会讲出分毫。” 萧让一旁道:“那是,计兄弟,后会有期!”萧让一抱拳,众高手俱是一样,之后踏起兵刃,往北方行去。萧冉儿深情的望着计雪然,最后一个飞起,在计雪然不舍的目光下,消失在黑暗。 众人散去,计雪然还未从分离的不舍中解脱出来,他脑中思绪万千,稳了稳神,往南方飞去。计雪然飘在云间,呼吸着新鲜的气息,行了数时,只觉腹中一阵饥饿,嘴唇发干。他已经几日未曾饮食,望了望脚下细小河流,计雪然御空飞下。 第59章 被困清秋 河流并不太过湍急,水流清澈,肥硕的鱼儿能清晰的看见,计雪然咽了咽口水,急忙低下身子,先喝了几口河水。几口清水下肚,只觉肚中一阵清爽,计雪然不由嘿嘿一笑,他蹲下身子,瞧了瞧河水中的鱼儿,看那鱼儿肥大,活跃的游窜,计雪然强咽了口水。他右手探入水中,微弱的寒冰真气运用而生,只见那水中鱼儿突然停止了游动,身子僵停在水中,计雪然站起身子,右手也从水中拿出,而手上却多了一支冰棍,冰棍细长宛如长枪,冰棍的另一头直穿过肥鱼的肚肠。 计雪然取下了鱼儿,从河边生起柴火,焦急的烤着肥鱼。火苗旺盛,这烤鱼不过片刻便香味四溢,计雪然再也忍不住腹中饥饿,大口咀嚼起来。不过片刻,一条几斤的肥鱼被计雪然吃个干干净净,仅剩下几根鱼刺,计雪然摸着隆起的肚皮,满意的一笑,虽然从深渊脱困之后有萧让赠予的丹药,身体恢复不少,但远没有美食下肚来的舒服。 计雪然吃饱喝足,吐纳运气,体内真气急速运转,体力也逐渐复原。良久之后,计雪然睁开双眼,浑身轻松许多,正要起身,忽然远方密林中一阵急促声响,计雪然猛的回首,吓了一跳,一只吊额白虎被香味吸引,冷冷的盯着计雪然。计雪然一脸哑然,脑中忽然回想起当年自己独斗饿狼的情形,可此一时非彼一时,莫说是这么只白老虎,便是来一群洪荒猛兽,计雪然也不会紧张分毫,他轻轻摇了摇头,口中不禁道:“你这大虫乃林中之王,还馋这条小鱼么,要吃你自己去捉,我可没功夫再伺候你,再见了。” 计雪然瞟了眼老虎,转身离去,可刚没走几步,只觉脑后生风,似有人袭来。计雪然一愣,左边一闪,回首望去,正是那白额猛虎。计雪然心中一阵疑惑,凭这白虎的速度与那劲道,并不是平常野兽所能抗衡,就是那江湖高手,也没有这般的身手。那白虎扑了个空,又怒吼一声,高高跃起,计雪然站稳了脚步,运起了几成的功力,弥宣一出,五色神光罩在身前,白虎眼中精光一闪,在空中猛的止住了身形,这下轮到计雪然惊讶,这白虎眼能看出神光的强硬,定是多年修行已有了道行,又有这般的身法,怕是不出数年,便能化形成人,为祸民间。计雪然心中暗暗做定,欲将这白虎斩于剑下。 白虎盯着计雪然,似乎知道自己远不是身前这青年的对手,他低声嘶吼几声,猛的转过虎躯,往林后奔去。计雪然错愕,那白虎好似知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的意思,转身逃离,如此圆滑,将来必成祸害。 计雪然来不及多想,朝着林中追去,那白虎身形极快,在密林中穿梭自如,计雪然在林中不便御空,只靠步伐追赶,总也不能追上。如此追赶了一个时辰,那白虎渐渐消失在计雪然的视野中,计雪然深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站在一株大树枝干上。 “唉…”计雪然遥望着四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心中苦闷,白虎没有追到,自己反倒迷了路。驱赶着心中烦闷,计雪然一个身起,御空而上。身着半空,他四处望去,这时才发现,这密林着实广阔,以计雪然的眼力,竟然还看不到尽头。 午后烈日当空,计雪然分辨出了方向,回想起来,依稀记得自己大致西行,没有办法,思索片刻,只得向东南方飞去。如是行了半个时辰,行程至少也有数百里,但这密林远远望去毫无边际,计雪然皱着眉头,脑中烦闷至极,他体内真气此时已经恢复了七八,一天的烦闷憋得心中不快,计雪然手中运起真气,奋力的向脚下树林击去,口中长音凤鸣,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计雪然的奋力的一泄,心中畅快许多,可是苦了林中的鸟儿,只见密林之中,群鸟被计雪然震起,飞速四窜,其中还有几只白色矮鹤,长相怪异,计雪然从未见过那种鸟儿,奇怪的望着那飞去的白鹤,那群白鹤不紧不慢,向东方天际飞去,计雪然来了兴趣,御空跟去,谁知他刚一动身,那东方不远处的白鹤身形忽然隐约,不久便凭空消失,计雪然闪身飞过,来到那白鹤消失的地方。 “怪了!”计雪然暗忖一声,他身处白鹤消失的地方,此处并无云朵,白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空消失,计雪然心中来了兴趣,他掌中又运起真气,向林中击去,这次林中照旧惊起各种鸟儿,却没有刚才那种白鹤,计雪然有些沮丧,无意的望着各种飞鸟,谁知那些鸟儿飞散不远,竟然全都如刚才白鹤一般,消失在东方天际,计雪然心中惊奇万分,他御空四处打探,丝毫没有发现群鸟的身影。 计雪然回想着在林中追逐白虎的情形,那白虎极有可能也是如鸟儿一般,消失在某个地方,这到底是何方地界,他仔细回忆着脑中所闻,半晌,猛的记起一件事情,额头上冷汗直冒。脑海中,计雪然极力回想起卧龙山庄的典籍中有所记载:无论正魔妖族,都各自有着自己的阵法,阵法大多并不能直接击杀敌人,但却是困敌,自保的最好方法,卧龙山庄也正是因为阵法卓越,才能多年来不受歪道骚扰。相传之中,妖族也有着自己的一套阵法,专门用来对付正魔人道,那阵法之中,飞禽走兽都不受影响,只有人,哪怕是修为通天,找不到阵源也绝难出阵,计雪然自忖,定是被那白虎引诱,进了妖阵。 谈及阵法,计雪然可算是阵法高手,虽然诸葛千机未曾有过传授,但计雪然却从小生活在卧龙山庄,后又有诸葛千机相予的阵法密卷,他天资聪慧,多年来自行摸索,可算是自学成才。计雪然心知,只要找到阵源,破掉阵石,便可出阵,可阵源在哪,却让他有些头疼,阵法虽然大同小异,但妖族异类,与人道还是有所不同的。 计雪然摸索片刻,按照心中所学,将这片空间领域化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白鹤鸟儿消失在东方,则飞禽属占离位,白虎在林中消失于北方,则北方为坤位,如此想来,八个卦位全部颠倒混乱,这妖族的阵法却是与人宗截然不同,计雪然头大如斗,悬在空中愁容满面,他回想起小时候险些被妖族所杀,如今又被妖族大阵困住,从心底对妖族又增加了几分恨意,他愤恨妖族,全身真气暴走,向着林中胡乱击打,散发着心中的怨气。 不知过了多久,计雪然满头大汗,坐在大树上喘着粗气,方圆十里,葱郁的绿林被计雪然破坏的体无完肤。计雪然心中悲凉,想到自己还未给父母报仇,便要惨死在这妖族大阵之中,一时未免难过不已,正当这时,一丝沙哑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小子,没力气了吧,哈哈哈哈….” 计雪然惊慌四望,不想在这大阵之中,竟还有人存在,他刚欲张口,忽的明了,那说话之人定是布阵之人,不,是布阵之妖。计雪然凝神聚气,丝毫不敢懈怠,遥望着天际。白云之下,两个黑色身影越来越近,向着计雪然飞速前来。 计雪然心中大讶,他自觉修为不低,但刚才在天空飞行之时,毫无察觉对方,可见妖人的修为极高,想到此处,计雪然冷汗直冒,他心知对付妖族高手绝不可大意,体内明王真经运作,只望所学佛法,能克制住身前这两名妖族高手。 此时两个妖人已经飞身下来,两妖俱是老人外相,丝毫看不出妖怪的面貌,但其面色残恶,眼光怪异至极,左边一妖身材高瘦,脚踏一只木杖,右边一妖体态臃肿,面部用一张巨叶遮住,看不见容貌。那高瘦老妖桀桀怪笑,冷色道:“小子,天宫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如今进了我这‘锁清秋’,可是比进了地狱还惨,哈哈哈!” 老妖嗓音沙哑,正是刚才在空际讲话之人,计雪然凝视对方,用神识探去,只觉神识如泥牛入海,根本查不到对方修为,计雪然心知用强不行,只得佯装无辜道:“两位前辈,晚辈无意间闯入此阵,实乃鲁莽,若是打扰了两位,小子在此给二位前辈道歉,只因晚辈还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请求两位能放开大阵,让晚辈离去。”计雪然佯装不知对方是妖,指望对方放过自己,只可惜… 那高瘦妖人听言又是一阵怪笑,半晌,他冷哼一声:“哼!都说你们狡猾更甚狐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先不说你能看破我们的身份,即便是真的不知晓,人妖水火不容,你以为我们能放你走吗?如此儿戏,糊弄谁呢?” 计雪然心中苦叫连天,他从未遇此强敌,此时紧张不已,口中也不知说些什么。这时,那矮胖的妖人忽然发问:“蛇老八,我怎看这小子十分面熟…” “恩?”左边妖人愣了愣神,随即又道:“长老你多在人间走动,见过的人毫无所记,见谁都感面熟了。” “蛇老八,你眼不好使,再仔细看看这青年。我刚才也是没好好观察。” 胖妖人不理蛇老怪的调侃,言语中极为慎重。那蛇老怪听胖妖人这般严肃,也凝起神情,盯了过来。计雪然感到被两妖犀利的眼神盯着,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不自在。那蛇老怪眼中精光忽然大作,神情加之紧张,口中暴喝道:“好你个计文泽!你竟然没死!差点便蒙混了我等法眼!长老,果真是相识!” 计雪然一阵惊愕,自己年过十八,已然成年,不想容貌越发的与父亲相像,此时竟然被对方误认为是计文泽,而计雪然更震惊的是,对方两个妖人仿佛与计文泽有过相识。此时那蛇老怪法杖到手,十分紧张的望着计雪然,只怕计雪然一个动作,便要引来对方的杀戮。 而身旁胖妖人却依旧不动,只听他又道:“八盲,说你眼神不好,却一点没冤枉你,你看这青年,长相的确像极了计文泽那狗贼,但他年岁不过双十,修为也远没有计文泽高深,也许只是碰巧罢了。” “恩?”蛇老怪疑问一声,又将计雪然重新盯视一遍,半晌,他收起了法杖,神情也放松了许多,开怀道:“好个小子,冒充计文泽那狗贼,想来也是,那狗贼死了也有几年了,哈哈哈!” 计雪然听闻对方侮辱计文泽,心中无名之火油然而生,他本欲极力小心应付,此时却被怒火攻心,暴喝道:“妖族异类,如此狂妄,刚才还不是怕极了刀尊前辈!鼠辈而已!” 蛇老怪听言大怒,骂道:“什么狗屁刀尊,到头来还不是死于你们同门之手,小子死到临头,还胆敢口出狂言,找死!”蛇老怪身形一动,冲着计雪然冲了过来,计雪然此时却神情恍惚,只因对方一句“死于同门”,计雪然心中疑虑万千,正在这时,身前阴风扫过,敌人已然攻至。 计雪然暗叫糟糕,赶忙跃起后退,蛇老怪细手击过,一人粗的枝干应声断裂,计雪然看在眼前,心中惊叹,他不敢暴露身份,也不御空,只在树干间闪躲,那蛇老怪宛如长蛇,在树间匍匐,逼得计雪然脚步紊乱,眼看便要攻到计雪然。 计雪然无奈之下,弥宣一出,御空飞起。瞬间远离了密林,来到空中。两妖见此面容错愕,蛇老怪踏起木杖,同胖妖人一同跃起,口中啧啧:“我说身法怎如此轻快,原来是孔雀谷的人,想不到几年不入世,孔雀谷倒是出了你这么个年轻的高手。” 计雪然站立对面,也听不下蛇老怪的言语,心中只是回想着那句死于同门,他怒目相视,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刀尊前辈死于同门是什么意思?玉刀一脉只有修明前辈,难道…” 蛇老怪脸上稍稍一愣,随即恢复,道:“小子怎对这事感兴趣,难道计文泽是你爹?哈哈哈!” 计雪然被蛇老怪取笑,心中一痛,一时间心中股股冲动,开口便道:“我叫计雪然,计文泽正是我爹!” “什么!”两妖异口同声,惊愕问道,半晌,那胖妖人慢慢道:“没想到啊!原本还不知该怎样去找你,没想到你却自投罗网,如今天道已变,连苍天也开始帮我妖宗了!” 蛇老怪也道:“多年之前,计文泽那狗贼杀我妖族高手无数,你如今落在我们手上,定要为你爹偿还命债!” 蛇老怪不再啰嗦,法杖于手,凶猛的冲来,计雪然虽然还思索着那句话,但此时生命攸关,他也丝毫大意不得。蛇老怪此时妖气肆散,法杖中一股阴气如长蛇一般,朝着计雪然便冲将过来,计雪然一边御空,一边运作真气,弥宣随之而出,周身五色神光围绕,长蛇一时也不得近身,蛇老怪也不静守,他脚踏木杖,手中团团黑气,掌掌劲道强硬,击打过来。计雪然神识扫过,赶忙躲闪,可凭着御空那飞一般的速度却还是没能躲过对方的攻击,轰然一声,蛇老怪细掌将计雪然周身神光击破,阴气见有机会,立刻穿过破散的神光,将计雪然缠绕当中。 计雪然吐了口鲜血,腹中彷如肝肠寸断,疼痛万分,他强行打起精神,稳住了身形,可是周身那团阴气越缠越紧,又阴冷难耐,一时计雪然手无举措,蛇老怪见此桀桀一笑:“计文泽的儿子竟然这般差劲,亏我还没有用尽全力,若不然恐怕此时已经死了,哈哈哈…” 计雪然被蛇老怪取笑并不在意,可是关及到自己的父亲,计雪然狠一咬牙,体内真气又运作开来,他也不再隐藏所有绝学,金身真气爆燃而出。佛法天生克制妖道,此时作用更显,计雪然暗动金身真气,周身金光四起,那阴气被金光波及,只听呲呲作响,一时三刻,化得干干净净。计雪然脸上恢复一些血色,体内五脏被金身真气包裹,慢慢修复着。 而另一边,两妖看的真楚,一时震惊,论谁也想象不到,这明王寺的不外传真经,竟被大名鼎鼎的刀尊之子学去,胖妖人赶忙道:“蛇老怪,小心应付。” 蛇老怪不屑道:“刀尊之子先用孔雀谷的绝学,又施展金身真气,却不会玉刀绝学,真是可悲。” 计雪然虽然知晓对方是在用激将之法,但心中还是莫名一阵羞愧,自己自小丧父,身为玉刀一脉的唯一传人却善用别派伎俩,实为有愧于父亲,他稍一走神,对方已经飞身前来。 计雪然来不及多想,凤鸣长吟,蛇老怪被凤鸣震退半分,还未前行,计雪然掌力一到,击打过来。蛇老怪被突然反击,极是恼怒,他乃是妖族少有的高手,修为甚高,随手一掌便劲道强硬,砰的一声,双掌相交,蛇老怪后退几步,掌中发烫,倒不是因为计雪然修为高过自己,只因金身真气天生相克于妖族。 计雪然虽然将蛇老怪击退几步,自身却也不好受,他心中暗凛,若不是因为金身真气,恐怕自己早已败北。 此时计雪然心中没底,知道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一旁还有个修为更高的胖妖人,自己要赶紧想办法才行,可是身陷大阵,毫无头绪,这时,那蛇老怪似乎安静许多,也不像刚才那般暴喝,神情阴冷的盯着计雪然,计雪然心知对方动了真怒,一场恶斗随即开始。 果如所料,蛇老怪面上不动声响,实则暗运妖力,他眼瞳竖直,看的计雪然一阵阵眩晕,殊不知这是蛇族秘技定魂术。又过半晌,计雪然神情恍惚,渐渐失去了神识,只觉身处幻境之中,毫无力气,蛇老怪嘴角上翘,眼神不动,身形缓缓的移向计雪然。 计雪然危在旦夕,却毫无知觉,他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刻,计文泽那张笑脸隐约而现,不时,方化也出现在幻境之中。蛇老怪恢复了神情,邪邪的看着计雪然,口中桀桀道:“乳臭未干,还敢与我抗衡。” 远处胖妖人回道:“这小子天资极好,还是不要大意,尽早除去,若被逃去,日后定是我妖宗大患。” 蛇老怪听言却不以为然,道:“长老未免太瞧得起这小子,他身兼三家之长也不过如此,若说除去,也大可不必。” “哦?蛇老怪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 “呵呵呵….长老误会了,我八盲今生是与慈悲无缘了,我的意思,是将这小子带回宗族,到时您与另两位长老再共同处置,他早晚一死,不如让我等二人捡个功绩,岂不美哉?” 蛇老怪面露贪婪,想到此处,又阴声怪笑起来。那胖妖人迟疑片刻,显然被其所动,半晌后道:“如此可行,但却要将他看好,御空术一出,我等追赶也要费不少力气。” 蛇老怪见对方同意,笑声更大,道:“长老放心!他中了定魂术,一时半刻绝醒不过来,便是醒了,也逃不过你我的手掌!” 胖妖人轻点头道:“还是小心为妙。”言毕,胖妖人忽然全身妖气迸发,他双手结印,阴风大作,不消片刻,胖妖人蓦地向密林中击去一掌,口中喝道:“无量妖宗,锁清秋破!”阴气被掌力带动,向地面吹去,只听一声爆破,偌大的巨石应声四碎。此时过后,异象突变,遥望无际的葱郁密林消失不见,只留下脚下方圆数里的山林,妖人大阵一收,原像现形。 两妖相视一眼,不再言语,向着北方行去,不时身影无踪,只留下空寂的云朵。 第60章 神秘女子 烈日渐渐西行,陡崖边缘站立一人,身着黑衣,体态极为高挑婀娜,一眼望去,只看那令人销魂的身躯,便知是名绝色美女,可女子面上一层黑纱,遮住了那神秘的容貌。女子站立崖边,遥望着眼下葱郁的山林,那仅露出的美目中,流露出些许伤逝。女子望了望远处,双眉之间蹙了一蹙,眨眼之间,陡崖上空无一物,女子不见了踪影。 空际云间,计雪然被蛇老怪提在手中,依旧神志不清,沉浸在脑海幻境之中,胖妖人飞行之中不时观望计雪然,总怕到手的羊肉飞走,蛇老怪看在眼中,安慰道:“长老,你还信不过我蛇族的秘术么,就是到了明日此时,他也醒不了。” 胖妖人道:“那般正好,可就怕出个差错,我等后悔也晚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蛇老怪干笑两声,继续赶路。 计雪然身处幻境,丝毫没有转醒之意,体内原本运转的金身真气此时也早已停顿下来,但万事总有蹊跷,两妖不曾发现,计雪然胸口之处,隐隐泛有青光。那青光不久之前时隐时现,每次现形,计雪然体内真气总能悄悄运转,如是过了半个时辰,就连修为高深的两妖也不曾发现,青光带动计雪然体内金身真气运转,阵阵凉意传遍他全身,计雪然仿被冷水敷面,幻境破除,转醒过来。 眼下云彩飞过,背上一只长手紧紧抓着计雪然,他脑中清醒许多,也不敢做声,回想着之前的事情,不过片刻,计雪然已经看清此时的形势,此时早已脱离大阵,这两妖是要将自己带去妖宗,多日的疲劳让计雪然修为大减,即便是鼎盛时期也不是这两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修为更高深的妖族高手等着自己,若是被带走,怕是一去不回了。 计雪然继续假装昏迷,他不敢探出神识,唯恐被两妖发现,也幸亏两妖急于赶路,那胖妖人也只是看看,不曾探查。计雪然平稳喘息,体内弥宣缓缓的运转,只看着一有机会,便设法逃脱。 飞行了百里,眼下群山环绕,乱石棋布,与中原地界大不相同,计雪然心中暗凛,若再这般任人带离,只怕不过多久便到了妖宗,到时候便是想逃也来不及了。计雪然缓舒了口气,手掌中运起一股金身真气,迅雷不及掩耳的削向了蛇老怪的长手。 “小心!”胖妖人一直注意计雪然,立刻发现,开口喊道,而那蛇老怪自也感到金身真气,但当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计雪然的掌刀已经削到蛇老怪,一声尖鸣的惨叫响彻天地,蛇老怪的左手如塘中白藕,从空中滑落下去。 计雪然也没想到,这猛然偷袭竟然这般奏效,他心知对方动怒,自己必不好过,想到此处,弥宣一出,又是一声凤鸣。两妖稍被阻拦的片刻,计雪然已经转身御空,逃离飞去。蛇老怪暴怒蛇眼,抓着左臂不敢置信,他抬头望望,怒叫道:“给我死!”暴怒之下,蛇老怪架着木杖,火线般的追去,胖妖人叹了口气,跟随上去。 一路之上,计雪然不知身在何处,只得往南方极力逃脱,身后,蛇老怪桀桀怪叫,远远的跟随,时间不长,蛇老怪总追不上计雪然,计雪然也不敢托大,丝毫没有滞留。那蛇老怪见追不上,更加怒火,一旁胖妖人见此,沉沉道:“我早见此事不稳,如今破败,看你怎么办!” 蛇老怪尖牙紧咬,却不敢发作,忍道:“长老放心,我八盲定能将他追回,只是还未到地方,长老慢等!” 蛇老怪冷眼盯着前方的计雪然,神色中怒火旺盛,那长老慢道:“希望如此!” 计雪然心中思量,千种方法从脑中流过但都不可行,他百急之中向下望去,脚下密林残缺,似乎是计雪然当初在大阵中破坏的地方,他心中咯噔一下,无意之中竟然来到了此地,若不绕路逃走,恐怕再入阵中,到时可就回天无力。计雪然御空娴熟,转而东行。 蛇老怪见计雪然转向,嘴角微微一翘,他手中也无动作,大口一张,低吟吼叫起来,双眼盯着密林一丝不动,似乎期待着什么。计雪然感到后方追赶缓慢,实为奇怪,但他却不敢停下观望,正自分神之际,忽听脚下阵阵嘶吼。 胖妖人也望去,但这一见之下,竟然失声叫出:“蛟褫!” 蛇老怪得意一笑,仿佛也没了手臂上的疼痛,道:“长老好眼力,前些日子我出山,无意间发现这绝种的蛟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收服,不想这小子有幸,竟能做这宝贝的牙祭。” 胖妖人沉默片刻,道:“八盲,你蛇族有盼头了。” 计雪然此时也看清了脚下之物,脑中回忆起初水曾经所讲的一种荒兽。只见脚下之物通体白净,宛如长蛇,但却比一般巨蟒还要粗长许多,这怪物双眼泛黄,似有似无,时时吐出黑色芯子,这相貌正是当年初水所讲的蛟褫。计雪然惊出一身冷汗,他谨记当时死去村民的死相,可见蛟褫的毒性之可怕。此时那蛟褫凭空飞起,仿如白龙下凡,向计雪然冲来,计雪然看在眼中,惊在心里,这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难道要自己消失不可? 蛟褫恍如飞龙,小口一张,黑色的芯子带着团团黑气向着计雪然喷散过来,计雪然不敢触碰黑气,赶忙闪躲,可身子一晃,一股劲道从身后袭来,计雪然暗叫糟糕,只顾蛟褫却忘了身后两妖,他运起五彩神光罩,一边转首一边闪身,眼角看见蛇老怪木杖伸来,狠力的击来,计雪然冷汗直冒,身形下转,可还是慢了一步,木杖歪歪斜斜,正打在五彩神光罩上,计雪然噗嗤一口鲜血吐出,被打个正着。 蛟褫见计雪然身子落下,化作一道白光,半空捉去,计雪然浑身疼痛,但意识丝毫无损,他极力控制住身形,腰间玄明应声而出。这是计雪然首次动用兵刃,其实也不是计雪然先前不用,实乃计雪然并不善用兵刃,但此时却不同前时,计雪然脑中不停回想着玉刀绝学,试图靠兵刃能取得逃脱的机会。 蛇老怪见状,讥讽道:“刀尊的儿子,竟然用剑!真是丢尽了你爹的脸,我现在就让你去见你爹!”蛇老怪一声怪叫,又冲了过来,那蛟褫也从一旁飞过。计雪然蹙着眉头,体内全心运转玉真诀,寒冰真气通遍全身,脑中映射着深渊山洞中的图画,他心神合一,将手中玄明想象成宝刀。 这时蛇老怪首先攻到,木杖快如闪电,生风般的打向计雪然,计雪然划起玄明,跟着印象中的刀谱,带着寒冰真气,发挥出来。 “叮当!”计雪然毫不显生涩的抵过了木杖的攻势,还未回神,身形上闪,玉真诀催动劲力,反身一劈,清寒剑光滑过长空,狠狠削在了蛟褫的身段中,计雪然手中震荡,险些将玄明掉落,而那蛟褫也不好受,一声低吼沙哑难听,直叫计雪然听得撕心裂肺。那蛇长老惊愕片刻,眯眼道:“用剑使出玉真诀,好!小子,今日我要你死的痛快!” 计雪然心中也惊讶不已,首次用这自家的绝学,竟然这般奏效,只恨自己没有刀师,计雪然想到父亲,心中一阵酸痛,他收敛了心神,静守着对方动静。蛇老怪左臂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右手拿着木杖,口中不时低声念道,不知在说些什么,计雪然紧握玄明,刚发现那蛟褫已经退下,蛇老怪忽然飞来。 蛇老怪木杖霸道,并且口吐长舌一旁骚扰,计雪然一边回忆刀图,一边随即用上,虽然暂时能够抵挡,但长久下去刀法生涩,还是用的长剑,渐渐落了下风。远方胖妖人看着二人打斗,也不做声,他眼光四射,好像意不在此,不等多长时间,这胖妖人轻哼了一声,突然自言自语:“远远跟了我们一路,累是不累?” “金蟾长老说笑了,小女子路经此地,不敢打扰才躲在云中。既然被长老发现,小女子这便离去。”声音潺潺动听,其中夹杂魅惑,但这胖妖人似乎不为所动,只见远处白云之中缓缓飘出一人,那人身着黑衣,黑纱蒙面,晚风吹下衣角抖动,更突出那充满诱惑的身姿,正是先前陡崖上的女子。 胖妖人又是一笑道:“如此年轻,竟也认得我,实属不易,看你这身打扮,应是魔门中人吧?” 女子咯咯一笑,望了望打斗的二人,道:“金蟾长老过奖,妖宗金蟾、怨溪、火狐三大长老谁人不知,小女子的确身处魔门,金蟾长老,若没有什么事情,小女子便离去了。” 黑衣女子一边说笑,一边移动身体,好似向计雪然那边移去,金蟾长老寒光一现,立刻道:“魔女,休要跟我耍花招,那青年是正道之人,于你于我都算敌人,你若是就此离开,我或许放你一命,如若不然,哼!” “如若不然,怎样呢?”黑衣女子轻声慢笑,反问一句,金蟾长老正欲发作,女子却先行一步,朝着蛇老怪飞去。蛇老怪正与计雪然斗得正欢,此时计雪然满身伤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若不是有金身真气护体,只怕早已见了阎王,蛇老怪长舌卷住计雪然的玄明,计雪然费尽力气也难撼分毫,惊慌之下,蛇老怪木杖击来,计雪然还未防御,已被重重击中。计雪然只觉脑中浑然不清,隐约还能看见眼前之物,他心中惨叫“我命休矣”。正当这时,神秘女子飞身前来,她左手抓住了玄明,那蛇老怪大讶,不知何处冒出一个女子,他长舌丝毫不放,心想女子也夺不过去,但事却反常,那女子发出一阵笑声,衣袖中飞出一闪蓝光。 还未赶来的金蟾长老大叫道:“八盲快躲!”可是叫声未至,为时已晚,那闪蓝光飞速发射,眨眼间射入了八盲的长舌之中,八盲老怪惊骇之下,赶忙松开了长舌,一边木杖还不忘击打过来,可是女子身形极快,瞬间躲过,那女子不等对方回神,一个闪身,将飞落的计雪然抓紧在手。 八盲此时收回了长舌,他长舌乃是自己炼化多年的宝贝,不但伸缩自如,其坚韧不凡更甚法器,谁想竟被那不知名的蓝光穿透进去,只感舌中一阵酸麻,说话也有些不便。金蟾长老再也不能静守一边,他踏着一支短棍,以在场三人都看不见的身法冲到了女子身前,女子柔水中的眼神中首次变色,她急忙腾出一手,运劲劈去,金蟾长老冷哼一声,也是抬起一掌劈来,但这看似随意的一掌不知暗藏了多少劲道,女子右手疼痛难当,腹中也是翻江倒海,险些就此泄了元气。她知金蟾长老不会罢手,连忙开口:“金蟾长老,我若死了,那怪物也活不成,你可知道‘兰君子’?” “恩?”金蟾长老惊疑一声,眼中怒色充斥,他紧盯着女子,问道:“草毒三君子,灵蟾派秘毒三首,你是甄易的门人?” 女子见对方不动,暗自庆幸,她心中思索片刻,接口道:“长老无需管我是何人,那妖人已经中了兰君子,你再这般啰嗦,妖宗可就少了一个高手了!” 金蟾长老眉头紧紧一蹙,望了望后方的八盲,那八盲蛇怪脸色紫黑,极是渗人,口中还流出了黑血,金蟾长老大怒道:“哼!甄易,我记下这笔账!”金蟾长老丢下这句话,转身飞去,携过八盲蛇怪便向下方落去。 黑衣女子见逃脱魔掌,抱起昏迷的计雪然便向南飞去。只是口前面纱处,不知何时,也溢出了鲜血。 第61章 青玄女 落日黄昏,红光洒遍大地,一洼清潭泛着片片金黄,照在女子绝惨苍白的脸庞上,那张面容倾国倾城,细看之下,与尹玲珑倒有几分相像,只是这女子出落的要比尹玲珑还要动人三分,女子嘴角印着丝丝血迹,在余韵之中,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之美。 女子身旁,计雪然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身体上遍体鳞伤,但都已被涂上草药。女子美目望着计雪然,计雪然那张足可和自己媲美的脸庞上依旧带有几分稚嫩,而皱着的眉宇间又现出丝丝成熟,一时间,女子竟然看痴了,良久,她笑着摇了摇头,又自伤神。 计雪然腹中疼痛,头脑发胀,但有金身真气的护体,隐约醒了过来,也不知这是自己近日来第几次由昏迷转醒了。计雪然神目缓睁,眼前,朦胧的背影映在心神,细看之下,那背影却裸露着白嫩的肩膀。计雪然潜意识之中随即害羞,赶紧闭上了双眼,但那喘息之声起伏不定,却被女子察觉,女子本是查看肩上的伤势,忽觉背后计雪然喘息大作,定然是醒了,她也不慌张,缓缓盖上了香肩,从袖中拿出面纱,重新戴上。 女子转过身来,静静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闭着双目,脸上已是绯红漫天,神情十分不自然,女子咯咯一笑,道:“这么小的年纪便知道害羞了,呵呵,醒了便起来吧。” 计雪然完全清醒,听到对方开口,虽然极为害羞,但还是尴尬的睁开双眼,爬坐起来,不敢正视对方。女子笑道:“怎么?我救了你一命,你连个谢字都没有么?” 计雪然忙叫惭愧,硬支着身子,半跪行礼,口中谢道:“在下孔雀谷计雪然,承蒙这位…这位师姐舍命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师姐若有何吩咐,计雪然定然全力以赴。”女子担忧计雪然的伤势,连忙上前扶起,计雪然被女子搀扶,赶忙后退,一时间手无举措,煞是尴尬。 女子无奈一笑:“你今年已经一十八岁,若在民间,已是成家立业,看你这般害羞,又长了个这么俊美的脸庞,真像个女儿身!” 计雪然大羞,他尴尬一笑,回道:“师姐说笑了,敢问师姐名号,师出何门?日后在下也好登门拜谢。” 女子这时沉默片刻,迟迟道:“你口口声声叫我师姐,其实是喊错了,我乃是魔门中人,辈分上也比你大了一辈呢,计雪然。” 计雪然听女子说自己是魔门中人,大是不信,将女子正眼打量一边,眼前女子身材高挑,婀娜多姿,面上虽然蒙着面纱,但仅从露出的双目也能看出是个绝世美女,计雪然犹豫害羞,仅是瞟了一眼对方的双目,但仅这一眼,总感觉那双眉目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除却外表,这女子又舍命救下自己,如何也不肯相信她是魔门中人,半晌,计雪然磕绊道:“师…师姐是在调侃在下吧,您怎会是魔门中人?” 女子咦了一声,问道:“我怎就不能是魔门中人呢?五年前我就对你说过,遇见陌生人,可不要只看表外。” 计雪然油然一愣,自己何曾见过此人?他回想五年之前,又不由自主偷偷瞄了瞄女子的眉目,猛然记起一人,计雪然伸起右手,指着女子,结巴道:“你…你是当年赠与我糕点的那个姐姐!” 女子靠近几步,盯着计雪然的双眼,相视一笑,回道:“原来你还记得,呵呵!”计雪然见对方点头,激动不已,他当年首次独自外出,便是这女子相赠的食物,那时的记忆一直印刻在脑海中,只盼能有一天还能见到这位善良的姐姐,今日不仅见到,对方又救自己一命,这让计雪然鼻中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女子见状,笑意更胜,她与计雪然同高,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又道:“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么?莫要被姐姐笑话了。” 计雪然心中一舒,转而笑道:“姐姐,你五年前便救过雪然一命,今日又一次救雪然于水火,雪然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女子笑道:“何来报答?呵呵,当年我是另有所图,虽不是害你,却也不是救你,今日救你,也只是顺手而已,你无须记在心上。” 计雪然正色道:“无论如何,姐姐都是雪然的救命恩人,爹爹说过要知恩图报,雪然定不敢忘,对了,雪然还不知姐姐的名字。” “呵呵,名字么?”女子迟疑了片刻,“我说过,我身处魔门,门派也不便相告,日后你我相见之时,你定会知晓,至于名字么,你便叫我青玄吧。” “青玄…青玄姐姐…”计雪然嘟囔两声,谨记在心。 青玄转过身子,声音又至:“计雪然,你我有缘,我才能救你,日后天下纷争,你我二人极有可能对立,若真如此,你也勿要伤神。看你的天资,不出几年,我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计雪然听得懵懂,吱道:“姐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青玄缓缓转身,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她摇了摇头,道:“日后你便知晓了,记住,今日一别,你我便从未相识,如若不然,于你于我都有不利,此方南行,以你的御空,一个时辰便能到达河洛山,我也该走了。” 计雪然听言对方要走,心中升起强烈的不舍:“姐姐你去哪里?” 女子幽幽道:“我要去的地方还很多,计雪然,你要潜心修行。莫忘…”青玄幽怨的眼神中折射出丝丝爱怜,计雪然还欲开口,她却摇头转首,踏上白刃,隐没在云端。 计雪然眼中留恋那隐去的黑影,口中喃喃不知所云,他思绪杂乱无章,完全被青玄所扰,虽然自己的表妹和师妹都是极美的少女,萧冉儿也有着倾国的容貌,但都逊色于青玄,计雪然原本感激之情中还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感,良久,身上的伤痛使他从思绪中清醒。 念及青玄的讲述,计雪然忍着全身疼痛,御空南飞。这番路上,计雪然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大意,唯恐在困入陷阱,夜色渐暗,计雪然远远看到了河洛山的山形,他离别几日,终于返回,长长舒了口气。 河洛山上,移山道宗中,火盆立放在道场四周,此时虽然已经入夜,但场内被火焰照的通红明亮,人群站立两边,道场中央,泷泽真人面上无光,眼中带有几丝担忧之色,他转首望向了左边的众人,甄易、萧信等掌门赫然在内,泷泽真人又转首右望,诸葛千机点了点头,眼神中似乎是在安慰。泷泽真人回应一下,终于开口:“时隔三日之久,各位同族道门除却三尸教,都应邀来此,泷泽感激不敬!在场诸位,无论先前与泷泽有何隔膜,还望隐忍时分,日后泷泽定亲自迎接。” 左边众人也不言语,各自相望轻笑,一时,一衣着怪异之人冷笑两声,这人衣着五彩鲜艳,黄发蓝焰,不似中原之人,他抬了抬眼道:“泷泽真人,先不说仇恨,你移山道宗遭屠乃是你们玄门之事,干我魔门何事?若不是你们再三邀请,我等也不会前来,呵呵,临来时家妻还问,会不会是你们这些名门正道借此机会要灭我魔道呢,哼哼…”怪人一语惊人,毫不避讳,场面立刻紧张起来。 泷泽真人干笑两声,解道:“皮道友是在开玩笑吧,其实无论正魔,皆为天下同族,共同对手也只有妖孽一等,泷泽此难得幸存活,只为寻出真凶,故也不避讳,邀请天下豪门高手前来,前几日魔道朋友们未至,我等有些发现,但瓶颈之处,恐怕唯有魔门好友能给予解答。” 左道之中,甄易头戴金帽,精光一现,嘶声道:“泷泽,你话中有话,是在怀疑此事为我魔门所做?” “哼!你们出事,找不到凶手便来污蔑我魔门,真是对得起你们所谓的正!”一人提出,众人附和,魔门乱作一团,骂声连篇,右道正派面色尴尬,心中有气却也不知该如何发作,这时泷泽真人心知话有纰漏,赶紧圆道:“甄门主,各位朋友,泷泽绝无此意,我等虽有摩擦,但却为同族,我等怎会怀疑众位,现下请各位稍等,泷泽将几位逝去的师兄师弟的遗体移出,劳烦各位查看,若有发现,还望不吝言明。”泷泽真人有意岔开话题,此招也果然奏效,魔门各人纷纷静然,等着泷泽动作。 不出片刻,几具尸体被抬出,放在了场中,泷泽叹了口气,道:“诸位,在下师兄弟的遗体便在此,请诸位掌门高手前来查看。魔门几个掌门犹豫片刻,一同前来,灯火通明,尸体的死相被众魔门高手查看一番,萧信锁了下眉毛,随即舒展装作无事,而甄易面上则是惊讶之色,又有一些掌门面露可疑之色,瞄了几下甄易。 半晌之后,众人退去,魔门中安静无声,没有一人首先开口,泷泽等待不住,发问道:“诸位,有何见地不妨直说出来。” 先前发言的怪人轻笑一声,道:“我没见过这等死状,但尸体像是中毒。”怪人说话之余,还不忘瞟了几眼甄易。 甄易粗了眉头,有丝恼怒道:“皮老怪,你这是何意?莫非是我灵蟾派下毒不成?” 皮老怪桀桀怪笑道:“甄易,我只说是中毒,哪里提你了?你未免心虚了吧,嗨嗨嗨…” 甄易怒色吼道:“皮鸠!你想丧命,直说便是,老夫这便成全你!”甄易声音沙哑,听起来使人浑身不自在,他扭动身体,眼看便要出手。皮鸠老怪冷哼一声,也正过面来,一手抓住了长钩。右道之中,心中皆是嘲笑不已,魔门之中各自芥蒂,其心不一,在正道面前竟就要互相打斗,真是不顾大局。 萧信咳了两声,走到二人之间,缓缓道:“甄门主,皮老友,我等受邀前来,也是代表了魔门皮面,你二人若要打,萧某也不多说,只怕被某些小人心中取笑。” 萧信语出,二人怒目相视,却不见了后章,各自退下,正道人中见萧信气宇不凡,言语间便将魔道二人放下干戈,其中心思着实非凡,宛如君王。 第62章 毒尊之疑 甄易虽然心中压抑怒火,但总觉其他魔门也自认同皮鸠的看法,毕竟灵蟾派是天下第一毒门,自己又称毒尊,他长喘几下,开口道:“不客气的说,我甄易看毒,用毒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天下间无论何毒,皆逃不过我甄易的眼睛,将才那几具尸体体内流淌蛇血,眼瞳也竖起如蛇眼一般,若说是中毒,我第一个不赞同。” 泷泽等人心中大石悬起,泷泽紧口道:“甄门主见解独到,与方化方神医不谋而合。” 甄易听言,凶光大现:“方化?他也耐不住性子,掺和起闲事了。” 尹芳竹一旁接口:“方老前辈只是路过,是我等央求之下才顺手查看尸体,甄门主,这尸体不是中毒,您可还有见地?” 甄易盯着尹芳竹,眼光一变,他嘴角稍稍上翘,面色也异常的缓和道:“尹芳竹,我有何见地,恐怕方化已经说了吧,是不是还说是我灵蟾一脉做得?” 尹芳竹见对方忽然转变语气,知甄易心中另有打算,他面带笑容,回道:“方老前辈学识广博,自然也有不同见解,他老人家说,几位道尊皆是被人中了尸蛇蛊,至于甄门主的后话,方前辈可不会在背后论人。” “哼!”甄易哼了一声,不变声色,又道:“方化也不知哪来的消息,竟也知晓我南疆失传已久的尸蛇蛊,不错,这四人俱是中了尸蛇蛊而亡!” 甄易一语惊人,正道之人虽早就听晓,但还是心中一震,魔门中就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甄易这般肯定,岂不是有承认之意?而甄易面容安定,丝毫没有紧张之色,萧信一旁深锁眉头,盯着甄易,不知作何感想。 甄易见泷泽真人盯着自己,也不等他发问,笑道:“我甄易不是傻子,此蛊如今知晓的人已寥寥无几,我若是凶手,怎会告知你们,再者,若尸蛇蛊还能流传至此,哼,天下尽收灵蟾也不无可能。” 泷泽真人心中恍惚,不知对方是何心思,而他自己也是半信半疑。诸葛千机从中站出,首次开口:“甄门主,你可否与我等解说一番?” 甄易应道:“当无不可。” 随下,甄易慢慢道出,其语与方化大至相同,只是那发明尸蛇蛊的神秘人变成了灵蟾派的前辈高人。甄易讲述完毕,在场众人已是大半相信了甄易的清白,但正道之中不免有所怀疑,烈火门门主九烈雷声问道:“甄易,你虽如此,但也不可逃脱清白,天下门派,唯你灵蟾善用蛊术,此蛊又是你派中秘术,谁敢断定你是否将计就计,妄图逃脱罪名?” 甄易冷冷盯来,寒声嘶哑:“赤九烈,我甄易虽为魔门,但却也不是心机小人,这等事情你也能联想如此复杂,你这门主的心思可谓玲珑缜密,不知当年你当上门主,是否也靠的这种心机啊?哼哼!” “毒蛤蟆!你妖言惑众,我正道俱在,岂容你撒野!”赤九烈被甄易激怒,一声怒喝,冲出身来便是一记火焰诛龙掌,甄易笑哼一声,迎面接去,二人旗鼓相当,丝毫不惧怕对方修为。甄易内力一出,黑气层出不穷,瞬间化作一条黑蛇大口吞去,另一边赤九烈眼中不屑,火焰诛龙掌带动周身火气,将暗黑的天色照的通红,几个喘息便打在黑蛇首上。一声闷响,黑蛇消散,红火也逐渐暗去,一个交手,二人打了个平手。场边众人虽是不想两人冲突,但却不由被这精彩的打斗吸引,有些卒子竟然一个疏忽,险些拍手称快。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四位道尊尸骨未寒,二位施主还望停手。”一颂佛音从厅内传出,化黎禅师慢慢走出初六初水也跟在其后。赤九烈与甄易本还欲出手,但都被化黎禅师的佛音一阻,停下了身形。魔门之中一阵叹憾,不想明王寺的神僧竟然在此,有些心有所图的魔道之人不免有些沮丧。 赤九烈狠狠瞪了甄易两眼,随后退回原地,甄易面上却不见阴晴,对着化黎禅师微微一礼:“想不到不问世事的化黎禅师也在,甄易唐突了。” 化黎禅师苦悲的脸上舒展了一丝笑容,他缓缓道:“甄门主多年未见,还是这般精神矍铄。” 甄易赔笑两声:“哪里哪里,禅师笑话了,此处有禅师在此,甄易也无须担心被冤枉了。”言罢,甄易笑意更胜,走回了原地,只气得赤九烈眼中燃火。 萧信此时向前一步,礼道:“萧信见过神僧了。” 化黎禅师望着萧信,轻轻点头道:“萧宫主修为精进,此已不再老衲之下,恭喜恭喜啊! 萧信不想对方竟然道出此言,他微微一笑,退了回去。只是其他众人可谓是惊惶失色,能让明王寺数一数二的禅师这般赞许,萧信的修为着实隐秘。 化黎禅师也不管别人的眼光,慢慢道:“老衲来时已久,只是想为我华夏同道尽一份力,并无他意。方才甄门主所言,言中无虚,老衲首先相信,只是劳烦甄门主,此事定还有下说。”化黎禅师悲面相视,诸葛千机等人暗暗佩服,那甄易被摆了一道,只怕没这般容易过去。 甄易眼神露出不易察觉的不甘,但他面上却温和,沙哑道:“化黎禅师这一提醒,我倒是记起来了,方才被人打断,事情还没讲完。” 赤九烈怒气冲天,但不好再次出手,只得一声喝骂:“奸诈小人!” 甄易不理,接道:“数百年前,尸蛇蛊被天下讨伐之下灭绝,但我派中长老传有一说,当时妖宗也是由盛转衰之时,不少妖宗高手藏于天下四处,南疆本就是生灵乐园,故也藏有不少妖宗余孽,尸蛇蛊被大肆消灭之时,妖宗高手曾秘密偷去收藏。至于真假,我却不敢保证。不过…”甄易语言一顿,半讲半遮,似乎有些顾虑。 此事关系到移山道宗,泷泽真人心中急迫,追问道:“不过什么?甄掌门快讲。” 甄易嘴角不易察觉的翘起,接口道:“派中典籍记载,这尸蛇蛊,有控尸之理,当时的先辈,是同三尸教的教主共同钻刻出来的。这点,却是有典籍作证的。” 甄易一语破天机,正魔两道俱开了锅般的轰然,尤其是正道之中,原本就因三尸教不来赴约而怀疑,此经甄易一言,都已深深相信,移山道宗遭屠便是三尸教所为。 萧信见正道各个义愤填膺,叫嚷着要找三尸教报仇,心中实为不顺。正魔两立,水火不容,三尸教乃魔门大派,若被正道门派一同攻袭,定然不存,那对魔门将会失去一个屏障,故无论元凶是不是三尸教,魔门众人都不能让正道共同灭杀。 甄易此作却是令人吃惊。萧信冷色走过,干咳两声,运作内功,在众人的议论中传音道:“各位勿要早下结论,先前甄掌门所说,妖宗也有可能施用蛇蛊,依我之见,还是应从长计议为好,以免错怪了三尸教。” 萧信言毕,私密传音过去质问甄易,而甄易却并不回应,只见甄易回首一笑,不等众人开口,又道:“还有一点,不知为何方化没有道出,这尸体上,左眉处各有一个针孔,诸位可曾发现?” 萧信听言,脸色突变,他惊疑的盯着甄易,心中思索。诸葛千机这时开口道:“甄掌门,方化先前也知晓此处,难道甄掌门看出什么异端?” 甄易呵呵冷笑,半晌,道:“这针孔没什么异处,可是这针孔之内,仿佛内有转向玄机,诸位可曾探用神识搜查?” “可有此事?”尹芳竹破口一问,脚下移动,快步走到尸体身旁,不过片刻,尹芳竹望着萧信,失声道:“金针术!” 事发突然,众人根本还未反应过来,正魔两道数高手皆去重新打探,眼中大讶,都不敢相信的望向萧信,只因萧信多年来不爱出宫,魔宫近年也杀戮甚少,萧信毫无屠灭移山道宗的理由,可是证据面前,却容不得人们多想,泷泽真人眼中灵光闪现,他双拳紧握,怒声问道:“萧宫主!此针孔乃是贵宫金针术所为,宫主有何解释?” 萧信虽然早已知晓针孔之事,但不想会被甄易当众识破,可萧信到底还是魔宫主人,一脸帝王之象豪不慌张,他大步向前,也如常人一般装作打探,他稍过片刻,回过面首,正色道:“此却为金针术所为,但萧信项上人头担保,未央宫绝未作此事!” “笑话!金针术乃是你未央宫不外传的绝技,当今天下,除了你魔宫,还有谁会金针术!”赤九烈似乎对魔门深恶痛绝,此时不依不饶,认定了对方。 “呵呵,老九烈,说你心思缜密,此时倒有些迷糊了。”甄易奸笑,打趣道。 萧信脸色又变,一旁赤九烈怒道:“甄易,你这是何意?” 甄易双眼一眯,沙哑的嘶声道:“呵呵,未央宫若是哪天跑出个弃徒,不也会金针术么,比如…” “打扰众位!”甄易话还没出口,被一人叫声打断,场中数人脸色各异,卧龙山庄同孔雀谷人听到声音,皆为欢喜,只见天际闪烁彩光,计雪然一身褴褛,御空出现。 第63章 共伐妖宗 计雪然本不想这般唐突现身众人面前,只因他还远离大会便动用真气听到甄易言语,这甄易言中意思,极有可能便要将方化的师门公布于众,计雪然不容多想,脑中瞬间来了一计,开口打断。 计雪然身上衣服破烂,污垢遍布,与之前大战秦吉时派若两人,正道之中竟没有几人认出他,魔门中人此时早已议论纷纷,不知这神秘青年到底何人,尹芳竹面色喜露,破口道:“雪然!你跑到哪里去了?” 尹芳竹道出计雪然名字,正道中人才认出了来者,惊讶万分,计雪然站在场内,现出几分尴尬,他行了一礼,也不急着回答尹芳竹,他意在转移话题,此时对众人道:“在下计雪然,前些时日因被妖宗掳去,今日得幸逃脱,疾速赶回,有失礼节,还望诸位恕罪!” “什么!此话当真?”一语激起千层浪,计雪然谈及妖族,正魔众人瞬间爆开了锅,就连一心要揭开方化身份的甄易也似乎被这件事所震骇。 右道中,诸葛千机前走几步,打量着计雪然,眼中满是担忧,他皱着眉头,心痛的问道:“雪然,你没受什么伤吧?这几天真是让大家担忧啊!” 计雪然微微一笑,他见这疼爱自己的舅公眼中似乎含有泪花,心中一暖,鼻上酸楚,他深呼口气,道:“舅公担忧了,雪然只是受了外伤,说来也是幸运,雪然大难不死,还有收获。” 计雪然也不等诸葛千机再次关慰,转过身来,对着泷泽真人行了一礼,他脑中思绪千转,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泷泽真人,各位同道前辈朋友,前些时日,在下夜间前来移山道宗,本欲为真人送上些药物,望能为真人的伤口有所帮助,可是万想不到,我刚到了山上,便感到一股邪气,邪气非正非魔,好似妖气,雪然小心寻去,惊讶发现,道宗停尸房内,有两人正在谈话,我唯恐泄露身形,不敢靠近,也只是隐约听到,一人说‘此次假证做得正好,只等正魔互相残杀。’另一人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我还是速速返回。’我听到此处,也是十分吃惊,谁想正在这时,那二人发现了我的所在,我心知两人修为高深,也不敢托大,只得迅速逃去,后来与两妖相斗,还被困入对方大阵,万幸得一高人出手,才得以逃脱,留得性命回来。诸位,雪然亲身经历,绝无虚假,在下惭愧,认为此事乃是妖宗所做。” 众人听着计雪然慢慢道来,脸上各自阴晴不定,正道中人俱是面露担忧,皱眉深思,魔道中则依旧杂乱,萧信得计雪然脱离清白,但面上却依旧沉重,他波古不惊的双眼中折射出复杂的神情,望着眼前这个旧识的青年人。甄易心中思虑良久,眼中疑色层出,他又望向萧信,按耐不住,问道:“小子,你怎知那两人是妖宗之人?后又遇到高手相救,是何人?正魔大派都在此听你言语,你可要老实交代。” 尹芳竹疼爱计雪然,待他如子,此时甄易这般不信,他怒哼一声,走出身来,抢言道:“我孔雀谷多年以来,用毒的功夫粗浅,刀剑上的本事也低微,可惟独做人上还算得上本分,甄门主,在场众人,唯你不信我义子之言,您怕是对我谷有成见吧!” 赤九烈性子直烈,早就按耐不住,随即附和:“你不信自管走人,不缺你灵蟾派一个。” 甄易被二人怒斥,也不动气,他神色慵懒,尖声道:“怎么,我还没说什么,便心虚了?哼哼。” 计雪然见尹芳竹为自己出气,心中一暖,他本不想再起事端,见尹芳竹正要开口,赶忙道:“义父,九烈前辈勿动肝火,甄掌门能有疑问也是理所应当的,雪然这便解释。甄掌门,正如你所言,刚开始时,我也不知二人是妖族,后来我与二人打斗,其实是同一个打斗,另一妖人从未出手,但是仅是与我交手的那个妖人,便不是我所能抗衡。” 甄易眉毛一挑,道:“呦,修为倒是不低,你确是中了头彩了。” 计雪然干笑两声,接着道:“甄掌门说的是,那妖人修为着实高深,根本不是我所能抗衡,打斗之中,他还误将我认成了家父,之后看清了我的容貌,那妖便道出自己身份,好像与家父还有什么仇恨一般。” “的确,计文泽当年杀了多少妖孽,连我魔门也不少死于他手,仇家多了。”皮鸠久不言语,此时打趣道,眼中还泛着精光,似在回忆往事。 谈及计文泽,计雪然愣了愣神,随后便又道:“在此中,我听那一直不出手的妖人称那与我打斗的妖人为蛇老怪,后得知,那蛇老怪的名字好像是八盲。” “八盲?” “竟然是他?” “那蛇怪竟然还未死?”计雪然道出蛇老怪的名字,正魔高辈众人皆为惊讶,就连那化黎禅师也睁开了双眼,露出愁索的神色。那甄易脸色惊骇,此时他不再怀疑计雪然的话语,心中只是波澜。 “呃,对了。我记起来了,困我的大阵,名为‘锁清秋’!”计雪然忽然想到,破口道。 这下轮到诸葛千机失态,他神色惶恐,仿佛知晓那大阵的情况,他不敢置信,忽然转身向化黎禅师问道:“禅师,你可否还记得锁清秋?” 化黎深邃的点了点头,缓缓道:“阿弥陀佛,老衲依稀记得,百年前,妖宗高手用此阵大显神威,正魔高手可谓是死伤无数,敝寺中两位师叔祖也惨死阵中,想不到时至今日,这妖阵竟流传下来,计施主,你是怎样从阵中脱困?据老衲所知,大阵不是个人之力所能摆布,其中厉害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承受。” 计雪然被这一问,有些奇怪,他身陷阵中,只是与那八盲蛇妖打斗,并未见阵中有何杀戮,于是便道:“大师所言,似乎并不是大阵中的情形,阵中树林葱郁,惟独不可走出,并未见有什么杀戮,况且雪然敢肯定,只有那两妖。” 化黎禅师思索片刻,道:“老衲明了,八盲与你打斗,另一妖袖手旁观,定是在凭他个人之力,修持大阵,所以阵中并无杀戮,但凭一己之力支撑大阵,那一妖人可谓修为通天啊!” 这时萧信不再沉默,开口问道:“计兄弟,那另一妖人是何模样?救你的高手又是何样?” 计雪然见是萧信发问,心中莫名很愿回答,他对萧信印象极好,此时回想片刻,迎笑回道:“萧伯…萧宫主,请恕雪然糊涂,那救我之人赶到之时,雪然正巧昏迷过去,并未瞧清高人的模样,不过那布阵妖人倒是记得清楚,它妖身材粗短,十分臃肿,但其面上不知为何用一张大叶遮掩,只能露出两只朱红色的眼睛。蛇妖好像一直对他客客气气,并称其长老。” 计雪然慢慢讲述,化黎禅师,诸葛千机,还有甄易萧信等人脸色变了又变,场中一时鸦雀无声,无一人做声,计雪然心知这长老定是大有来头,他等待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前辈们,可知晓此妖?” 尹芳竹叹气,出声回道:“依雪然这般讲述,那妖人应是妖族三长老之一,金蟾。相传百年之前他便死去,原来妖族中,实力不减反增,我等不能再静守了。” 在场正魔大小各派,听到尹芳竹的不禁感叹,都默默点头,就连一心挑起纠纷的甄易也静静颔首,泷泽真人面色凝重,神光坚毅,他长叹道:“多亏了计兄弟的舍命相告,如今真相已明,妖族异类,害我道宗,就算泷泽不念师门之仇,也要为华夏苍生着想,诸位,我等无论正魔,皆为同源,当今天下大乱,妖族霍乱人间,泷泽再次请求大家应放下干戈,联手抗敌,我道宗虽然险些灭宗,但还有泷泽侥幸得存,现在,我泷泽道人代表河洛山移山道宗,愿立下重誓,联志同道合之友,屠尽天下妖孽,只求诸位不要嫌弃鄙宗人丁单薄。”泷泽真人言毕,顺手发力,身边道童的长剑应声飞射,泷泽真人大手一挥,长剑顺势之下,笔直的插在了场中地上。 “好!”尹芳竹大叫一声,面色激昂,他走过前来,道:“痛快!泷泽真人提议正是我尹芳竹所想,吾孔雀谷第一个支持!”尹芳竹从腰间抽出一折白色纸扇,手中劲气一发,折扇生生插于长剑一旁。 赤九烈按耐不住,大叫一声:“此事怎能少了我烈火门!”他大喝一声,焚炎火砂杖生生撼动大地。诸葛千机对着化黎禅师相视一笑,也走上前来,将一柄宝剑插于地上。 此后正道各个门派皆表明了立场,魔门中却无一人所动,萧信扫视众人,走向前来道:“正魔虽不为同道,但却属同族,我未央宫自当也为灭妖大业尽一份力。”萧信不用兵刃,几枚金针定在地上,这时魔门见有人领头,也不做作,皆加入其中。 天色已入三更,而移山道宗中丝毫没有寂静之相,场中地上,密密麻麻的插立着各种兵刃,在场无论正魔总共二十七派,时隔百年再次结成联盟,欲共同对抗妖道,这件事最大的功臣,无疑非计雪然莫属。 化黎禅师缓缓一笑道:“诸位能够划开干戈,老衲实属欣慰,待老衲回寺,禀告方丈师兄,明王寺将广散平安石,望能起上些作用。” 皮鸠怪人应道:“禅师真是说笑了,我无门无派,此次仅为除妖自保,并未有划开干戈一说,只是暂时不动罢了,想必我魔门同道也是如此,至于那平安石,禅师,是否对我魔门不公呢?” 平安石乃是明王寺除妖驱魔最广泛的法器,对一些魔道之人或多或小也有些影响,经皮鸠这么一提,化黎禅师似乎失虑,又道:“阿弥陀佛,老衲未能考虑周全,还望皮鸠施主见谅。” 皮鸠冷眼一笑,也不言语,一旁甄易又道:“诸位,不是我甄易挑弄是非,我魔门之中,三尸教地位显赫,此次离奇无人应约,方才计雪然讲到,妖人话语中隐约是说要陷害未央宫,但却并未想到我等能怀疑到三尸教,依我之见,哼。” 甄易心中意思明白,各人心中也自赞同,只有计雪然心中打鼓,他只凭着自己对未央宫的信任,便编出谎言不想让众人怀疑,反而最后正魔联盟要共同对抗妖道,现在三尸教又扯上关系,计雪然心中不知是否应该高兴。 泷泽真人眉宇之间,一股正气赫然光散,他站出身来,道:“甄易掌门的好意,泷泽心领了,不过我等既然决定共对妖道,移山道宗的仇恨还算的了什么,无论此事与三尸教有无瓜葛,我泷泽皆不追究,只等天下妖孽除尽,再来考证。” 泷泽真人一席豪言令在场众人无不拍手叫好,能放下仇恨,顾全大局至如此,泷泽果真是得道真人,计雪然心中佩服,暗记心中。 豪言过后,不知多久,大会终于解散,正魔两道皆皆散去,各自回派,夜晚似乎并不能阻止什么。计雪然等人一同告别了泷泽真人,来到了山下的城镇。诸葛西凉同尹玲珑因身为女儿之身,大会魔道众多,安全起见,自是留在客栈,计雪然这突然出现,二女喜极而泣,良久不能平静,计雪然硬着头皮,将所遇之事简单讲与二女,只因故事更改太多,二女也听不出什么玄机,故才放了计雪然。计雪然得空入定,终于好好的休息了一番。 第64章 父心子愿 入夜,计雪然独自躺在卧房中,体内的状况也恢复了些许,卧房中不算简陋,墙上还挂着各种书画,计雪然入定醒来,呆呆的望着壁画发呆,墙壁上,除却山水画,还有几幅美女图,计雪然盯着那几幅美女图,图中美人神色各异,衣着暴露,计雪然从未见过这么多露骨的墨画,虽然没人在旁,但还是脸上一红,着实害羞。但计雪然年方十八,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却又有着极强的好奇心。他暗自静心,但还是按耐不住,偷偷向墙上瞧去。 一幅幅美女站立画中,眼神柔情似水,看的计雪然心中小鹿乱撞,其中一幅美女图中,那美女通身紫衣,只露侧面,婀娜的身姿是那般熟悉,面上一目瞥视,斜眼看出,计雪然心中扑腾一跳,口中不禁道:“冉儿。” 窗外微风拂进,烛光闪烁不定,房内昏暗,那画中女子的紫衣也变成一身黑色衣服,计雪然稍一愣神,又喃喃道:“青玄姐姐…”计雪然脑中胡思乱想,虽然与两女子相处不长时间,但其中感情却无法用语言表达,计雪然对着墙壁傻傻一笑,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惊醒了沉醉画中的计雪然,计雪然蓦地坐起身来,小心问道:“谁?” 门外传来声音:“雪然,是义父,你睡了没有?” 计雪然连忙下床,打开房门,见尹芳竹一身束装,静立门外。计雪然刚从美女画中清醒,不免有些心虚,回道:“义父,雪然刚刚入定醒来,您先进来吧。”尹芳竹笑笑,走进房中,他一进房门便发现了墙上的画卷,计雪然引着对方坐下,等待尹芳竹发话。 “然儿,方才义父好像听你在念叨什么,是有什么心事么?” 尹芳竹笑着转过面容,关切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听言脸上不由泛红,他忐忑不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没什么,义父,这么晚您怎还没休息?” 尹芳竹眼中饱含温情,笑道:“义父睡不着,起来走走,想到你今日能安全回来,为父心中也是十分宽慰,路经你房,见你房中灯火未灭,故来看看,雪然,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计雪然心中放宽许多,自然笑笑,道:“多谢义父关心了,雪然这次虽说有些惊险,但得高人相救,所受伤害也只是皮外伤,心脉都被护住,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 尹芳竹缓缓点头,面容舒展许多,他安静片刻,忽然道:“雪然,你自进孔雀谷已有三年,为父待你如亲生儿子一般,所以,为父太了解你了,雪然,先前大会上…你撒谎了,三年来,为父第一次见你撒谎。” 计雪然心中大骇,之前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谎言,竟然被义父看得通透,计雪然心中流转千万思绪,一时间无言以对。原本就此事而言,计雪然本就计划返回后尽量禀告,只是稍作隐瞒而已,但只因中途意外,才做了谎言,现在尹芳竹又来质问,计雪然心中一丝动摇,眼看便要说出,但脑中忽然一个紫色身影闪过,计雪然气一出口,却又停下。 尹芳竹深叹了口气,面色意料之外并无严肃之色,他低头一笑,站起身来,计雪然一见,连忙起身。 “呵呵,雪然,当年方前辈带你入谷之时,你还是个懵懂孩童,一切都是长辈们给你做主,转眼三年过去,你也已经长大成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心智,都自成熟甚多。像这般年纪,义父当年也是如此,心中有事也是理所应当,义父只是问问,并不是非要你道出,无论你有何隐瞒,义父都相信,你定是为了大局正义着想,雪然,你修为已成,也该外出闯荡了,今后的日子中,还会有很多抉择,当你选择一点时,千万慎重,莫要被眼前假象所迷惑,有可能你走错一步,一辈子都要错下去,但你是义父看着长大的,知你从小便心存正义,大小事情都不模糊,义父相信你,将来必成大事的。” 尹芳竹缓缓道明心中想法,计雪然听在耳中,暖在心里,生平十几春秋载,还从未有过人对计雪然这般当面认同、赞许,他鼻尖没来由的一阵酸痛,眼前渐渐模糊,只是强忍着,笑面迎道:“义父,谢谢你!雪然不善言辞,真不知该对义父说些什么,自从父亲去后,虽然还有外公和舅公一等人疼爱自己,但雪然心中一直都有死结,感觉我这一生,为父亲母亲找出凶手,手刃仇人,便算完成使命,直到今日,我才发现,还有玲珑,西凉,义父在一直关心我,原来,雪然可以活的更有意义。” 尹芳竹走过前来,左手搭载了计雪然的肩上,这闻名天下的孔雀明王慈父一般,安详的望着义子,良久道:“雪然,为父了解,当年为父也同雪然相同,后来遇到你师娘,便放开了心态,如今成就,虽然有些虚名,但为父也并不关心,为父现在,只愿你同玲珑能够好好生活,央央华夏,从此再无牵挂,潇洒后生,敢比神佛。” 雪然饱含神情,微微一笑:“义父,你定当放心,待雪然报完家仇,便不再过问其他事情,好好孝敬义父,照顾玲珑。” 尹芳竹摇头道:“雪然此言差矣,你责任还很多,义父给你两件事情要办,你可有决心?”计雪然见尹芳竹忽然正色,知有要事,也庄重许多,道:“义父请讲,雪然定当竭尽所能!” 尹芳竹微笑点头,道:“无需你竭尽所能,这两件事,对你来讲,倒并不困难。其一,无论你何时报得家仇,当你弥宣达至神游之时,便要接待我的位置,做这孔雀谷的谷主。” “什么?”计雪然小口一张,几乎可以放入鸡蛋,难以置信下,但见尹芳竹面色凝重,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连忙道:“义父,这怎么可以,先不要说雪然能否达到神游境界,便是达到了,不是还有义父您么?雪然说什么也是半路入谷,做谷主,未免不合适…” 尹芳竹嘴角一翘,眼神移过,道:“为父并非没有考虑,雪然,据我所知,当今谷中,哪怕推至建谷至今,从未有人能像你这般,年仅十八岁便可练至幻天顶峰,更可贵的,你才仅学了三年,这般天资,莫说是孔雀谷,便是旷古至今也没有一人能及,现在你还是我尹芳竹的儿子,这个谷主不由你当,我却不愿。” 计雪然听得精神有些恍惚,平日里虽然听多了别人的赞许,但却一直不放在心上,此时的尹芳竹这般夸耀,心头首次甜美,他也知义父对自己期待很重,脑中作态,答道:“义父,雪然…雪然答应你,雪然若能有幸达至神游,便接过谷主之位,将孔雀谷的鼎盛继续发扬下去!” 尹芳竹点了点头,面容舒展,计雪然看在心中,也放松了许久。尹芳竹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嘛,雪然,你要一辈子好好照顾玲珑,无论是以师兄的身份,还是…呵呵,好吗?”尹芳竹话中有话,计雪然已经初经儿女之事,自然也听出其中深意,脑中随之出现那张动人的容貌,尹玲珑嘴角微微上翘,甜甜一笑,计雪然如一傻小子,脸上没来一红,可他眼光四散,瞧见墙上壁画之时,突然记起什么。 “我是你的人了…” “待我找到了大伯,为父母报了仇,便去未央宫向萧伯伯提亲,娶你为妻。”山洞中同萧冉儿的一席话如电闪雷鸣闪现在计雪然脑海,嫣红的脸庞忽然变色,这件事情别人不知,以计雪然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不好说出的,他面容僵硬,对着尹芳竹道:“义父放心,我同玲珑可谓是一同长大,当时在谷中我也曾经答应过义父,照顾玲珑一生一世的,这件事情,义父定要放心!” 尹芳竹眼中闪出不已察觉的异样,似从计雪然微妙的变化中察觉到什么,但他还是笑笑:“除却此两件事,义父再无牵挂了,雪然,上天待我不薄啊,给我这么一个好儿子,文泽兄能看到你现在这般,也能安息了!” 计雪然会意一笑:“义父又夸雪然了,这都是雪然应当做的。” 尹芳竹十分宽慰,对计雪然笑道:“好了,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吧,我也回房了。”尹芳竹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踏步走去。 计雪然跟随,口中边道:“雪然不送了。”二人相视一笑,房门缓缓关上。 房外,尹芳竹静静的望着计雪然的卧房,不久,油灯熄灭,尹芳竹一边摇头,一边苦笑,面上露出几丝无奈,月空中繁星点缀,但星光依旧不敢亮过那轮残月,晓风瑟瑟,青碧的枝叶泛着银光独自摇晃,似在召唤黑夜的寂寞。良久过后,尹芳竹那孤独的身影,沉浸在黑暗中。 第65章 沧澜魔毒 翌日,河洛山境内,留宿在城镇上的武林中人纷纷离去,卧龙山庄同孔雀谷倒并不着急返回,酒馆之内,众人用完早膳,上路在即,计雪然站在卧龙山庄中,万分不舍的道别着。 诸葛千机笑容满面,对着计雪然慈善道:“雪然,你如今已经出谷,今后便会多在江湖走动了,舅公也无太多奢侈,只盼你一年之中回来几次,那里始终是你的家。” 计雪然心中一阵感动,但当着众人,他还是强忍了下来,颤声道:“舅公,雪然始终都是山庄和孔雀谷的人,此生不忘,待日后雪然只要空有闲暇,便会回山庄,您还要向我给二舅公和山庄人问好。” 诸葛千机频频点头,只是应道,一旁诸葛西凉红着眼圈,走了出来,轻声道:“雪哥哥,这是西凉给你做的一双鞋子,你拿去看看合不合适,若不合适,待你回山庄时,西凉再重新给你做。”纤纤玉手递上一双崭新的鞋子。 计雪然会心一笑,接过鞋子,口中道:“合适合适,西凉做的肯定合适,呵呵,西凉,等我回山庄,我带你去买糖人吃。”儿时的诸葛西凉喜吃糖人,计雪然每次祭拜母亲回庄都会带回一些,故今此还记在脑中。 诸葛西凉甜甜一笑,道:“恩!西凉在山庄等你!” 二人相视良久,兄妹之情中夹杂少许复杂,诸葛西城在一旁含笑的望着二人,片刻,他笑声爽朗,打断二人:“好了好了,又不是不再相见,这般不舍作甚,时日不早,雪然,我们也该上路了,舅舅在山庄等你!” 计雪然心中畅快,虽有不舍,但也应道:“舅舅说的是,来日方长,舅公,西凉,你们在山庄等候,雪然不久便会回家!” 一声允诺,牵挂数人心思,几声道别,宴席终究散去。 天空中,孔雀谷众人疾驰东行,计雪然依旧御空而行,身边不远,尹玲珑脚下踏着白孔雀,不时穿梭在云中,也不知那白孔雀一直藏在何处,计雪然眼光望去,那与天上云朵混作一体的尹玲珑不视前方,略带幽怨的面容转回后望,摇摇的看着这边。计雪然心中莫名一堵,他深呼口气,装作不见,继续前行,却不知,玲珑站立孔雀之上,满面的失落。 尹芳竹瞧在眼中,苦笑一丝,继续御空飞行。不出一日,王屋山现在众人面前,一干人终于返回孔雀谷,虽也不过短短数日,但计雪然似乎阔别已久,回到谷中,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晚膳过后,计雪然返往房中,未走几步,前方被人挡去了道路,计雪然心中思索往事,忽然一愣,抬头一看,前面一青年男子,比计雪然稍高些许,那人面带微笑,喊了一声:“雪然师弟。” “大师兄!”计雪然欢喜道,来者名为孔欢,也就是尹芳竹的首徒,火孔雀孔蜡长老的独子。孔欢修为高深,自去年便被派出游历磨练。计雪然自进谷中便得这位大师兄照顾,对其感情更是深厚,他一年未见孔欢,此时神情激动,喜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义父都没有告诉我!” 孔欢成熟的脸庞上抹着一丝笑容,他走过计雪然身边,道:“我昨日回来的,师父恐怕此时也是刚知道,师弟,一年未见你的修为又有精进了,听爹说你在河洛山大展神威,师兄可是羡慕的紧呢!” 计雪然心中欢喜,不带一丝做作道:“大师兄调侃雪然了,若不是你外出游历,哪容得雪然献丑,师兄这一年怎样?修为上又有突破了吗?” 孔欢脸色一暗,苦笑道:“师弟不提也罢,这一年来,为兄游遍大江南北,见识倒是涨了不少,但修为却无大进展,在幻天顶峰徘徊,始终无法晋级大明境界,看样子,不出多少时日,为兄便要输给师弟了啊!” 计雪然听言连忙道:“师兄竟说笑话,对了,玲珑经常念叨你呢,你可曾见过玲珑了?” 计雪然一提玲珑二字,孔欢眼中透出几丝奇异的神色,但计雪然自然看不出有何不同,孔欢笑笑,道:“还没有,整日赶路,师妹定也累了,既然已经回来,也不急一时的。” 计雪然小嘴一撇,道:“师兄此言差矣了,玲珑可是断然不累的。我同义父还有孔伯伯等人是御空返回,自然有些疲惫,但玲珑可懒得紧,一路上都是驾着白孔雀回来,累的只怕是那只可怜的白孔雀。” 计雪然谈笑讲述,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见孔欢眼睛不时眨眨,忽然心中咯噔一下,缓缓的转过了身子,往后望去,只见尹玲珑正在计雪然身后不远处的拐角处站立,嘴角还挂着一丝坏笑。 计雪然心中大声叫苦,硬着头皮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惊慌。尹玲珑面带笑容,大步踱来,顷刻间便来到计雪然身前。 “小师兄!你方才说谁懒啊?”尹玲珑颤声颤调,歪着脑袋紧盯计雪然。 计雪然满面尴尬,他硬着头皮嘿嘿一笑,磕盼道:“嘿嘿,玲珑也在啊,我自然是说那白孔雀了,每次你驾驭它时它总要嘶鸣一声,定是懒惰,不愿带你。” 孔欢憋着笑意,偷偷的瞄了几眼尹玲珑,只见尹玲珑满脸笑意,望着计雪然,没过多久,尹玲珑眯着的双眼忽然瞪圆,翘起的嘴角也微微下列,小嘴一张,大声道:“好你个小师兄,背后说人坏话还不承认,真不害臊!今日若不是有大师兄在,我非要教训你!哼!” 计雪然满脸羞愧,连连点头称是,也不敢多言,此时就像个孩子一般,被玲珑教训着,不久过后,玲珑还欲训斥,可计雪然那无辜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下口,尹玲珑一个把持不住,竟笑了出来。计雪然愣神抬头,不知何故,孔欢终究忍耐不住,破口大笑。 尹玲珑佯装正色道:“好了好了,看你这般老实就不说你了,免得大师兄再告诉爹爹,说我欺负你。” 计雪然呵呵一笑,也不敢擅自说话。孔欢拍拍计雪然的肩膀,道:“看把你吓得,咱这师妹哪有那么凶,只是故意打趣与你罢了,师弟啊师弟,你还是一点没变,哈哈哈….” 尹玲珑相视一笑,道:“还有你啊大师兄,回来也不去找玲珑,若不是玲珑路经此地,还不知道你回来呢!” 尹玲珑语言中带有责怪之意,孔欢面上欢笑,心中却没来由一阵狂喜,他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变更,道:“好好好,都是大师兄不对,日后大师兄教你应雷诀,算是赔罪了。” 尹玲珑听言,双眼瞪得好似葡萄,她央求尹芳竹多年,欲学习谷中杀招应雷诀,但尹芳竹总以修为不够为由推脱开来,此时听孔欢允诺,着实高兴,她喜色道:“好!大师兄,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孔欢仰天一笑道:“师妹,你几时见我反过悔?” 尹玲珑连连点头,随后又对计雪然道:“你看,还是大师兄对玲珑好,你就会背后说人家坏话。”计雪然抬起头来,傻笑两下,他见尹玲珑依偎在孔欢身旁,问长问短,心中一阵放松,好似放下什么包袱,可这其中,总有根无形的刺,扎在计雪然的心中某处。 天色稍晚,三人分别各自回房,计雪然也终于坐在了自己的床沿上,此时的夜色沉寂,计雪然的心,也多日来首次安静下来。他脱下鞋子,盘膝而坐,照例开始入定。神念一至,弥宣混混运转,三年来,计雪然每夜做着相同的事情,此时此刻,脑中只想着所学的弥宣心法,体内的小周天随着弥宣之气的带动,生生不息。 围困的日子不过短短数天,但计雪然的一身修为却是首次尽数发挥,这与往日中与谷中师兄弟或是长辈们的切磋不同,无论是外形身法还是内功的领悟上,都得到了质的升华。每遇一丝阻力,计雪然回想战斗紧急时真气的流动,全部顺通下来。修行之中,只一入定,少说也要数个时辰,三个时辰已过,计雪然面色平稳,体内的弥宣愈发浑厚,充斥在经络每一处,若是尹芳竹能够发现此状,定会十分惊叹羡慕,若是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计雪然便能将弥宣提升境界,这是从古至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计雪然虽然不知但感觉体内顺畅自如,自是放松异常,体内弥宣缓缓流动,慢慢的流转向心脉,原本安静如常的心脉附近却有了一丝悸动,随着弥宣真气的靠近,那动静越来越激烈,不出片刻,计雪然已感到几分的不适,修行数年,心脉首次有这种反应,计雪然稳下心神,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运转真气,流转于心脉间,谁知这下闯了大祸,心脉经络中,一股浑浊奇劲隐隐而出,将弥宣阻在心脉外,不但如此,两股真气如仇家相见,激烈的冲击开来。 计雪然神识清晰,立刻想起当年自己刚修行之时的状况,也有过如此之态,只是后来有了金身真气的加持,三气混为一体,生生不息,之后再无冲突。现下体内怎会重蹈当年状况,只怕是近日没有修习明王真经的缘故。 想到此处,计雪然脑中迅速思索,明王真经疾疾闪过,这时,丹田内金光四起,胸前的苍生之泪也泛起丝丝青光,相互照应着,金身真气中夹杂一丝青光,朝着心脉游去。可事出意外,那金光游到心脉之处,竟然停了下来,计雪然双眼紧闭,眉毛却皱了几下。 “难道是劲道不够?”计雪然心神念及,又是一阵鼓气,金身真气被神念操控,缓缓流去,这时异象突生,只见心脉反应突然剧烈开来,一股神秘的黑气笼罩在周表,还未等计雪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股黑气好似一只饥饿的饿狼,吞噬着周围的真气,而那弥宣和金身,似乎没了平日中的霸道,无力的挣扎。计雪然大骇之下,脑中但感一阵眩晕,若是有人在此,定能看到计雪然脸上的黑气。计雪然难受至极,飞速的思绪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先前在深渊下的山洞之中,自己为了给萧冉儿逼出魔毒,不慎自己吸进了魔毒,如此想来,那股黑气定是沧澜真气带动而出的魔毒。 计雪然心中暗叫大意,他几次三番运转金身真气,可是毫无进展,过了片刻连苍生之泪竟也没了光色,黯淡下去。他直呼糟糕,再动弥宣,这次倒有一丝起色,弥宣先是如往常一般,在周身除却心脉的地方磅礴不羁,正常运转,但就是不能靠近心脉分毫,虽是如此,可是那魔毒也不出心脉,倒丝毫不影响弥宣的修习,只是其中困苦,令计雪然难以承受。计雪然联想招数,大都被自己推翻,窗外天色渐渐转明,计雪然满头虚汗,脸庞泛着黑气,从外看来,这俊美的年轻人此时倒有些像地狱中的厉鬼。 忽然,计雪然生出心思:既然这魔毒是由沧澜古气而出,是否能用沧澜压制呢?这方法有些大胆,但计雪然经历太少,如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到此法来不及多想便做,一个停顿,沧澜而生。 混混浊气自丹田生出,由于先前的调息,沧澜古气在弥宣的包裹中,缓缓的流向心脉处,两气和睦,丝毫没有刚才之象,计雪然感到,心中也认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沧澜不消片刻便来到心脉,计雪然小心的试探过去,果然,那沧澜只是一个探触,便尽数转入心脉,自行运转开来,魔毒似乎受到了召唤一般,疾速退回,几个喘息之间,黑气隐于其中,再无动静,计雪然长舒口气,心中一丝凉凉的快感传遍全身,他面色再无异样,恢复了原本容貌。计雪然思想单纯,见此事平息,也没有多想什么,继续闭目修习,只是不知自己体内的小周天,已经被分割开来,心脉内外再无瓜葛。 雨过天晴,孔雀谷内刚刚下了一场淅沥的小雨,此时日光温柔,山涧瀑布旁,一座彩虹长桥悬在高空,自下望去,不时有几只孔雀飞过,长长的尾羽滑过,也留下隐隐痕迹。 计雪然同谷中之人团坐在一片空地上,前方尹芳竹负手站立,例行着每日一次的讲习。计雪然回谷已有月余之久,不知何因,此次回来调息时日,不但体内伤势全好,修为竟莫名的提高了一筹,尹芳竹也因此将更高深的法诀传授给了计雪然,殊不知自己这义子体内已经大异如常人。 第66章 火速支援 尹芳竹讲了大概半个时辰,换做云阁长老讲道,几位长老和座下众徒都附耳倾听,唯恐漏掉什么关键,场中只有那空中飞过的孔雀或许能打扰众人。 “赫!”一声长鸣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静,众人不敢走神,云阁却停下了话语,望向天际,尹芳竹也忽的转首遥望。计雪然听闻声音,心中一紧,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却再也熟悉不过,那叫声正是卧龙山庄传书金燕的长鸣。众人此时一同望去,只见西南方的天际,一道金光划破天际,眨眼之间便到了头前上空,速度之快甚过飞剑。 计雪然看清来物,一个闪身御空飞去,天上金燕盘旋嘶叫,计雪然飞身前来捕捉,那金燕也不躲闪,被计雪然捉在手中,落于地上。传书金燕乃是洪荒异种,飞速极快,当今天下已仅存数十只,大都在卧龙山庄内,但其由于珍贵,故山庄传信除非要事,也不使用。尹芳竹心知山庄定有要事通知计雪然,即道:“今日到此为止,都散去修行吧。” “是!”众徒知有秘事,应声散去。 计雪然手握金燕,面露担忧之色来到尹芳竹与云阁跟前,孔蜡同傅长老也走过前来。计雪然伸过手来,道:“义父。” 尹芳竹对望一眼,摇头道:“这是卧龙山庄来信,定有要事与你,你自行拆看。” 计雪然迟疑片刻,再不多想,将金燕腿间的纸条拆开,定睛一看,只见纸上写道:“吾孙雪然,山庄数日之前遭神秘人士来犯,外方大阵被破,庄内损失惨重,无方只得传书与你,望能速速赶回,不求退敌,只盼能保住山庄余脉。来犯轻车熟路,似三尸教人,门派有别,勿要劳烦尊师,一路小心。舅公诸葛千机。”计雪然心中一字一顿,眼神满是担忧,山庄损失惨重,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想立刻赶回山庄。 尹芳竹见计雪然神情焦急,心知其中定有坏事,连忙问道:“雪然,可有要事?” 计雪然被义父一问,本欲说出,但却想到诸葛千机嘱咐,一时哑然,半晌,道:“义父,舅公说…舅公说想念雪然,意让雪然现回山庄,与大家团聚团聚。” 尹芳竹眉头一蹙,计雪然这般,谁也能看出是有隐瞒,更不要说他的义父,尹芳竹沉静片刻道:“雪然!金燕传书定有大事,虽是山庄要事我不便询问,但你乃是我的义子,又是山庄中人,其中关系怎能看不出,雪然,若有要事,当真耽误不得啊!” 计雪然听尹芳竹教训,心中一紧,也不顾诸葛千机的叮嘱,左手一伸,将书信递过。尹芳竹接过书信,仔细观读,不出片刻,脸色焦急传于身边长老,对计雪然道:“雪然,你怎如此糊涂!若不相告,岂不酿成大祸!” 计雪然心急,脑中杂乱无章,只想着赶回山庄,尹芳竹的话却一丝都没有听进。这时几位长老也看完书信,都面露凝重之色。尹芳竹见计雪然如此,也不忍心责怪,转身向几位长老道:“几位长老,此事我谷定然不得不管。” 云阁最为年长,首先点头道:“谷主所言极是,先不说有雪然这层关系在内,便是我孔雀谷同卧龙山庄多年来的交情,我等也一定要插上一手的。” 孔蜡道:“谷主,此事不得拖延,还是尽早赶去的好!” 傅长老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尹芳竹神情焦急,思索片刻,立即决定道:“这样,孔长老,劳烦您先行一步,带雪然同欢儿先去支援,我同剩下两位长老去邀几个要好同门再赶去,如何?” 孔蜡道:“何谈劳烦之说,老夫这便去收拾行囊,雪然也不要担心,任他三尸教尸兵纵横,也破不了山庄的绝阵。”计雪然蹙着眉头,望着几位长老同尹芳竹,扑腾跪下。 “义父,长老,雪然代舅公谢谢你们了!” 尹芳竹赶忙扶起计雪然,道:“傻孩子,哪来的谢字,快快起来,时间紧迫啊!” 计雪然双眼泛着泪花,眼神中射出感激之色,心中那份担忧,已经随着思绪,远远飞走。 也不知是否雷公的心情也同计雪然一般糟糕,乌云下暴雨狂至,天空之中,金燕那金色的身躯瞬间穿破云层,十分醒目。计雪然身着斗笠,急速的跟在金燕后,虽然不及金燕,但也能跟上踪迹,在他身后不远处,孔蜡父子,还有数名谷中高手也紧紧相随。 从收到书信到现在,几人不吃不喝,不睡不眠,此时已是第二日的黎明,几人刚刚踏进川蜀。计雪然望着脚下那久违的地貌,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眼神中恍然一热。这时孔欢赶到身边,关切道:“师弟,快要到了,你看脚下并无奇异之人,我想敌方人数不多,山庄定然无事的,放心吧。” 计雪然转首,强自笑笑道:“多谢师兄安慰了,希望如此吧,三年了,雪然三年没回来了!”孔欢会意,抚了抚计雪然的肩膀。 “雪然,你看前方!”孔蜡声音传至,计雪然回过神来,向前方望去。 暴雨在狂风中放肆的冲撞,黎明并没有带来光亮,昏暗之中,计雪然隐约看到,前方片片竹林,雨打风吹之下,来回摇摆,阵阵雷声打落,竹林全然没有往日的安逸,反让人觉得有丝狰狞。 不知觉中,卧龙山庄已入眼帘。计雪然终于见到山庄,沉闷中传来一阵快感,他身形下坠,往竹林疾驰而去,身后众人也紧随跟上。计雪然越过成片的竹林,紫青竹还是如当年一般,直立挺拔,他紧张的四处望去,忽然发现,前方几处方圆,有不少青竹歪歪扭扭,还有的干脆歪倒,这紫青竹不同于平常的竹子,枝干十分坚硬,便是用刀剑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砍断的,向如此之态,肯定是有人来犯,破阵留下的痕迹。 计雪然心头又是一紧,对后方人道:“长老,师兄,此方大阵已被破去,你们紧跟着我,我们这便进庄。 几人应喏一声,跟随计雪然行去。计雪然虽然担忧,但脑中可不模糊,他回想着儿时在山庄游戏,记下的种种大阵,凭着记忆,在竹林上迂回,身边几人只是跟随,孔欢不时遥望,总感觉竹林无边无际,也不知计雪然在做些什么。 过了半个时辰,计雪然带着众人行过一片较矮的竹子,忽然仿佛柳暗花明,前方看到远远山形,卧龙山庄的轮廓隐隐在即。当众人还在惊讶于竹林大阵之时,一个叫喊声远远传来:“魔徒敢尔!今次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你等留命于此!” 计雪然听得声音,却是一喜,众人停下身形,只见周身三丈外冲出一圈人,各自手握兵刃,将其围在中央,计雪然看清来人,更是激动,破声道:“舅舅!” 前方那人啊了一声,冲了前来,果真是诸葛西城。诸葛西城瞧清计雪然等人,面色激动,连声道:“是雪然!放下兵器,是雪然回来了!” 其他人大多为庄中护卫,五年未见计雪然自然已不认得,听诸葛西城道,纷纷收兵道:“计少爷回来了!” 计雪然打了一礼,神情激动,对诸葛西城道:“舅舅,我收到书信便赶回来,义父知晓此事,派孔长老与大师兄同雪然一同回来,不久义父也能亲自赶来退敌,舅舅,山庄定不会有事。” 诸葛西城惊疑的望向了计雪然身后,他认得孔蜡,连忙举礼上前:“真是惭愧万分,本无意牵连孔雀谷,却劳烦孔长老前来,西城在此谢谢长老!” 孔蜡上前还礼道:“少庄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两派世代交好,一方有难哪有不闻之礼,更何况还有雪然这层关系,便是倾尽孔雀谷之力,也要保得山庄安全。现在时间紧迫,少庄主不必拘礼于此。” 诸葛西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又道:“孔长老说的是,如此大雨,各位请山庄内歇息。众将速速隐去,如有来犯,当即禀告!” “遵命!” 诸葛西城引过来人,将计雪然等人带进山庄。一路上,山庄中倒是并无残破,似乎没有受到打杀之威,但庄内一片死寂,人丁熙攘。计雪然一问得知,庄内护卫大都已经派出,分布在庄外大阵的各个角落,以备来敌。 不出多久,诸葛西城带人终于来到从英堂,从英堂内,诸葛家的众人都在,见诸葛西城赶回,纷纷站起。诸葛千机前来还未讲话,便看到了诸葛西城身后的计雪然。 “雪然来了!呃?孔长老!”诸葛千机愣在当场,不想跟随而来的竟还有火孔雀孔蜡。 孔长老做了一辑,计雪然来不及行礼,道:“舅公,雪然火速前来,孔长老和大师兄及众师兄弟都奉了义父的吩咐,前来支援山庄。” 这时诸葛百略也闻声前来,见此激动道:“山庄大难,竟然还要劳烦孔雀谷,真是惭愧啊!” 诸葛千机也道:“雪然,舅公不是交代与你了,怎还是劳烦长老。” 计雪然被诸葛千机一问,有些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身旁孔蜡走上前来道:“庄主勿要责怪雪然,若不是谷主再三逼问,像雪然这般听话,恐怕真的不会相告,要怪就只能怪雪然这孩子太过诚实,不会撒谎罢,不过话说回来,庄主,山庄遇此大事,怎能有不告之礼,哪怕我两派毫无来往,都为江湖正道,也应尽一份力,更不要说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庄主,谷主现在同其他两位长老已经去邀请同门,不出几日也能赶到了!” 诸葛千机直呼惭愧,几欲老泪纵横,但身为一庄之主,还是把持住,道:“事已至此,老夫也不推辞,老夫代整个山庄,多谢孔雀谷上下了!”诸葛千机言毕,直要拜下。 孔蜡连忙扶起,道:“庄主折杀孔蜡了,还是大事要紧,庄主还是先讲讲对方情况吧,我一路赶来,怎一个敌影都未发现?” 诸葛千机将众人引进厅内,各自坐下。他长叹了口气,慢慢道来:“事情还是七日之前的清晨,老夫得了伤寒,但巧庄中草药用尽,于是便派管家外出购买一批草药,可是赵管家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计雪然慌忙站起,大惊问道:“舅公你说什么?赵叔…” 诸葛千机叹了口气,缓缓点头,计雪然听言,脑中轰然,鼻尖一阵酸痛,眼泪竟然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自计雪然在山庄成长,管家赵叔就在,那时他还年轻,经常带着计雪然同诸葛西凉一同玩耍,可以说赵管家是看着计雪然长大的长辈,计雪然同他的感情也是少有的好,没想到上次河洛山一别,竟成了永别。 诸葛西城安慰了计雪然三言两语,声音哽咽,也说不下去。 诸葛千机长叹了口气,接着道:“赵管家七岁便进了山庄,可以说我老夫看着长大的,他那日一去不回,老夫同众人都是担忧不已,于是老夫便派人外出搜寻,可谁知,外出查探的人也都同赵管家一般,再无音讯,一连数次都是如此,老夫便是再愚笨也能猜出有人暗算。果真,第二日在竹林大阵的外面,发现的赵管家几人的尸体。老夫细查之下,发现赵管家等人皆是被吸干脑髓而死,起初还以为是妖宗所为,但不曾想还未安顿下尸体,守卫来报,有人竟然破去了外层大阵,直逼山庄。” 诸葛千机顿了顿,又道:“孔长老也知,我山庄中并无修为高深之人,一直以来,都是靠着阵法来阻止外敌,一旦大阵被破,一切将不复存在。老夫见外层大阵被破,也是十分震惊,几番思索下,终于想起,十几年前,佘十方曾经带人破我大阵,也是如此做法,先杀我庄中外出之人,再用三尸教的化脑术从死去人脑中了解大阵,一一破去。” 孔蜡疑道:“化脑术?佘十方竟然还会此术?” 诸葛千机淡淡点头,无奈道:“佘十方乃是魔门千年不遇奇葩,虽然化脑术已失传多年,但他还是学会,老夫当时念及到此,立刻吩咐门人改布大阵。可是时间紧迫,敌人已经闯进,一场厮杀,还是没能躲过。” 诸葛百略喝了口茶,接替其兄道:“来者均是通身夜行衣,所用功法也见所未见,但高深之处却不容小视,若不是山庄内有祖宗留下的保命大阵,恐怕几位就见不到在下了。” 孔蜡皱眉问道:“那二位庄主可有把握认定凶手就是三尸教?” 诸葛千机站起身来,缓缓摇了摇头,左眉处的黑痣跳动一下,道:“依老夫看来,有八成的可能,就是三尸教,但佘十方却一直没有现身。” 孔蜡问道:“会否是妖宗陷害?” 诸葛千机转首否决道:“不是!这点老夫可以肯定,孔长老有所不知,我祖先诸葛天星曾在山庄周围种下这紫青竹林,此竹不同一般竹子,对妖气十分敏感,若是有妖来犯,紫青竹都会呈枯死假像,而现如今紫青竹葱郁旺盛,定不是妖宗来犯。” 孔蜡点首明了,片刻过后,又问:“庄主,我见庄外并无来犯,莫不是敌人已经离去?” 诸葛西城这时站起,愤恨道:“孔长老,我来相告。我山庄内有保命大阵在,敌人不得杀进,但他们却异常狡猾,隐在周围,只等一有人出去大阵,便顷刻击杀。我等见此也不是办法,只好由我带头,引出来者,杀上一场!” “此时快要天明,他们又要有所动静了。”诸葛千机叹气接道。 孔蜡也站起身来,道:“庄主请放心,有我孔蜡在此,绝计不让山庄再受半分损害。”诸葛家上下纷纷道谢,孔蜡的名声享誉天下,凭他的修为还是让人放心的。而一旁计雪然,脑中还是回忆着儿时同赵管家的片片刻刻,此时想到诸葛西凉,不由问道:“舅舅,西凉没事吧?” 诸葛西城面上一舒,缓缓道:“雪然放心,西凉一直呆在闺房中,只是赵管家的死,让西凉一时接受不了。一会儿你去劝劝她,应该会好些。” 计雪然点点头,应喏一声。这时一声长报响彻当空,尖锐传来。诸葛西城变色道:“敌人来犯!是大批人马!” 孔蜡孔欢等人听言,纷纷上前,孔蜡道:“少庄主带路!” 诸葛西城点点头急往门外走去,众人跟去。诸葛千机背后关慰道:“诸位小心!” 第67章 火风相交 暴雨丝毫不减,但天色却有些明亮,一干人疾驰飞行,远远望见前方山庄护卫同一伙黑衣人激斗正酣,说是激斗倒不如说是屠杀。黑衣人人数极多,修为也明显高于山庄护卫,那些护卫各个处于下风,狂风之下,死伤无数。 计雪然遥遥望着山庄护卫惨死于对方手中,想起赵叔也是被这些人害死,胸中一股怒火难以遮掩。计雪然弥宣一出,凤鸣长叫。 凤鸣尖锐的震入每个人的耳中,黑衣敌人纷纷发现计雪然等人的迫近,可是他们似乎并不惧怕,继续手中的厮杀。计雪然怒火上冲,拼命的御空过去,不消片刻,便已靠近。几名黑衣人立刻包围住计雪然,不等计雪然出手,已然杀来。 计雪然怒火当头,心叫来得正好,黑衣人俱是长剑猛刺,计雪然也不躲闪,五彩神光罩罩在周身,只听长剑几声清脆,应声而断,黑衣人眼神中惊讶,也许不明山庄中怎出了这般高手,不等他们反应,计雪然亮出玄明,旋转之下,青蓝的光焰闪出一圈,四个黑衣人躲闪不及,被蓝光划到,惨叫几声便倒地不起,原是死去。 计雪然也来不及看倒地之人,毫不停歇的冲杀,孔蜡父子同谷中师兄弟也早已纷纷向前击杀,敌人虽多,但已被斩杀不少。 “哼,诸葛千机竟然搬了救兵!”一个中年男子声音从计雪然身后响起,计雪然想也不想,急忙跳出一步,迅速转身,身后一男子负手站立,蒙面冷视,说话之人便是他了。 计雪然神识探去,发现此人修为高深,同自己也是只高不低,他小心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犯我山庄!” 那人轻笑一声,道:“你无须管我是谁,倒是你,我杀诸葛家的人,你又为何多插上一手,引来这无名之祸。” 计雪然见对方言语对诸葛家人十分不敬,本就恼怒的心中再起波澜:“无耻贼子,诸葛西城乃我娘舅,今日你犯我山庄,定要你给个交代!”计雪然怒火攻心,手中玄明一出,朝着黑衣人刺去。剑中蕴含玉刀一脉的绝学,计雪然之前由于魔毒排斥,不能运转寒冰真气,此时则凭借着弥宣,操纵杀去。只见蓝色的剑光中,夹杂着丝丝金黄,划破了雨水,冲将过去。 那男子本无意动作,但见计雪然剑中劲气霸道,一时不免心惊,他不敢托大,急忙后闪,双手不停的捏印。计雪然蓝光刺来,那男子眼中精光闪现,暴喝一声,身前土地上突然平地拔起一块土墙,剑气犀利,刺入墙中,只见那土墙被剑光刺入,转眼崩塌。男子心中大讶,口中道:“弥宣!原来你便是计雪然!来的正好,拿命来!” 男子不再静守,他刚讲完话,便运起周身真气,骤然间,地面黄泥浮起,雨水打在黄泥上,也不见掉落,男子双手挥舞,黄泥不断在空中扭捏,计雪然心想不能等对方使出杀招,当即便掷起玄明,欲将男子先杀于剑下。可这时,天上黄泥停止扭动,一条泥色大蛇驰于天际,狰狞的向着计雪然冲来。计雪然发现泥蛇来攻,急忙闪躲,只见大蛇又一甩尾,计雪然躲闪不及,被大蛇甩倒,幸亏五彩神光罩护体,计雪然一个踉跄,并未受伤,但皮肉上的痛苦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泥蛇不等计雪然恢复,紧随攻来,计雪然这次有了心计,他御空飞上,身形明显快了许多,男子见此也不着急,他冷冷一笑也自飞上,泥蛇也如猎犬一般,向天空冲来,那男子手中并无兵刃,只是脚下踏着一只蛇杖,他盯着计雪然,忽然大喝一声,手中散出一股死气,死气一出,暴雨狂风中立刻传来一阵浓浓的腐烂味道,饶是计雪然定力过人也险些晕吐出来。男子见计雪然稍一走神,大手拧转,暴雨中死气拧型,一只黑色巨爪带着那股腐臭想计雪然抓来,计雪然大惊,五色神光罩发挥到极致,他左手捏印,弥宣成型,右手一出,空中打下的雨水受到弥宣的操纵拧在一起,一只水色大手聚在身前,计雪然手一发力,水手击去。他刚发出水手,便感脚下生风,泥蛇已至。 计雪然玄明忽然抛起,双手结印,只见玄明悬在空中,剑身自行转动,发出阵阵翁鸣之声,计雪然口中念道数词,泥色巨口一张,眼看便要吞来,空中玄明忽的发出一阵尖鸣,迅速射来,这时那玄明不再是蓝色长剑,而是化为一只长身的蓝色孔雀,孔雀鸣吟,拖着照亮天际的蓝光叼向了泥蛇,泥蛇也不甘示弱,巨尾长甩,击向了孔雀,那蓝孔雀躲也不多,直逼泥蛇,一声沉闷的撞击之下,泥蛇再无踪影,空中团团烂泥掉落下去。蓝孔雀收敛了光芒,晃动身姿之后,化回玄明剑,飞回计雪然手中。 计雪然接过玄明,不禁宽慰一笑,突然想起强敌在后,他急忙向回望去,空中那水手也早已不见,而黑色巨爪已经身在眼前。计雪然大惊之下闪躲不及,又被攻打。这次计雪然却没有刚才那般幸运,巨爪穿破五色神光罩,一个指头刺到了他的左肩。计雪然被那股撕心裂肺的痛疼逼的长叫一声,他紧咬牙关,迅速向后退去。 这时,孔蜡杀光了纠缠之人,才注意到计雪然这边,他遥望看来,发现了那名蒙面男子。孔蜡惊疑一声,御空疾来。 这边计雪然迅速退去,体内真气源源不断,正修复着伤口。那男子却不依不饶,黑爪稍一缓力,又来抓计雪然。 “殷雄!休要逞凶!”孔蜡话一出口,人已飞至,将计雪然护在身后。孔蜡怒目望着男子,那男子但见来者,立即收力,哑口不言,孔蜡冷哼一声道:“殷雄,你也莫装哑巴!我孔蜡与你斗了十年,还认不出你!想不到你三尸教果真野心勃勃!” 那男子被孔蜡再次叫破,也不再遮盖,他缓缓揭下面布,露出隐藏的面容,此人年过五旬,脸色苍白,从左眼上方至嘴角右边连贯一道粗厚的刀疤,面相极为凶残,他正对孔蜡出声道:“哼!孔蜡,我三尸教与卧龙山庄素有仇恨,你孔雀谷为何多插一脚,真是狗拿耗子!” 孔蜡怒哼一声,骂道:“魔门狂徒,妄想称霸天下武林,我看你是痴心妄想,今日既然你我相遇,是死是活,手中见真章!”孔蜡暴喝之下,飞身攻去,那殷雄见孔蜡攻来,面色凝重,孔蜡的修为可不是计雪然所能比拟,一身修为直逼尹芳竹,殷雄挥起蛇杖,同孔蜡相击。 孔蜡名为火孔雀,五行属火,一身修为也是火劲强盛,一边殷雄乃是三尸教前长老殷奎的独子,也是掌教佘十方的师兄,精通魔道鬼力。二人多年来争斗无数,都是以孔蜡稍胜一筹而告终,但殷雄生性残恶,狡猾无比,每次都能逃脱。 孔蜡这次心中坐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魔人烧于火中。二人短时间不分胜负,斗得可谓是天昏地暗。计雪然体内真气运转,原本伤势不重,不过多久已经恢复无几,他沉了口气,又冲进人群,斩杀三尸教徒。 天色渐渐明亮,暴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地上死尸遍地,红色的血液被雨水冲的到处都是,阴风阵阵,这紫青竹林变成了一处阎罗地狱。殷雄同孔蜡抖了良久,渐渐不支,他抽出闲暇之刻观望,三尸教众徒已被杀的剩下寥寥无几,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自己也难逃一死,只恨孔雀谷一行人突然出现,破了自己的大计。 这时,孔蜡见对方有一丝走神,赶忙使出杀招,他浑身火劲迸发,真气自口中射出,红色的真气霎间转变成真火,不过半刻,火龙现形。灰色的天际中红日不见,但孔蜡这真气火龙甩动着长身,火光照耀,紫青竹林被这火光照的红紫闪烁,不时还有被火龙触及,而发出砰啪的燃烧声。 殷雄回过神来,大惊失色,这火龙自己可是尝试过数次,每次都是险些丧命于它,他凶残的神色中透出丝丝的恐惧,脚下不停地后退,蛇杖飞离,就要拼命地逃离。可是这几刻的迟疑,已是来不及,火龙那条巨长的身躯盘旋过来,将殷雄围在中央,那龙头向下探来,长啸一声,只震得殷雄连连后退,险些跌倒。 第68章 西凉遭掳 此时计雪然等人已经将三尸教众屠尽,地上死尸一片。他们飞身过来,看着孔蜡困住殷雄,火龙连连咆哮,身上真火不时擦过殷雄,殷雄只得躲闪,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得破烂不堪。 “雪哥哥!”一个少女声音传来,计雪然连忙回头望去,竹林后,诸葛千机与诸葛西凉在六丁六甲的护卫下走了出来。计雪然大讶,赶忙过去,望着诸葛西凉那红肿的双眼,关切问道:“西凉,你怎么出来了?” 诸葛千机一边道:“护卫来报,你们将敌人杀尽,西凉听说你在杀敌,非要来见你,雪然,没受伤吧?” 计雪然黯然一笑,道:“众位师兄弟都没事,雪然修为低微,受了些皮外伤,不过并无大碍,西凉,谢谢你了。” 诸葛西凉欣慰一笑,点点头。 孔蜡操纵着火龙,围杀殷雄,殷雄眼看便要破败,他忽然站立定下,高声道:“孔蜡住手!我若死了,你们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秘密,到时后悔莫及!” 孔蜡冷哼一声,大声道:“殷雄你休要耍诈,你三尸教妄想称霸天下,有何秘密所言,此时性命不保便又要使诈,我孔蜡岂容你哄骗!” 孔蜡大喝一声,火龙朝着殷雄吞去,那殷雄紧皱着眉毛,一边躲闪一边大喝:“亏你孔蜡成名已久,难道你便看不出,我三尸教只来了九牛一毛吗,其他人马已经四散开来,准备偷袭各门各派了。” 殷雄大叫,孔蜡火龙明显迟疑片刻,他眉头稍蹙,眼中透有疑光。不远处众人听言也是各自惊讶,已是半信半疑。那殷雄见众人迟疑,赶忙又道:“孔蜡,我此刻是将死之人,也无需诈你,若你能放我一命,我可将教中分布告知与你,算是报答,你看如何?” 孔欢疾步走来,小声道:“爹,你看…” 孔蜡深吸口气,小声道:“你去问问诸葛庄主,看他何意。” 孔欢点头转身走去,诸葛千机却已到身边,他紧靠几步,面露疑色道:“孔长老,此人阴险狡诈,不得深信,但三尸教教徒众多,来犯山庄的却九牛一毛,其中也有些倪端,老夫之见,还是将此人擒住,待广大好友前来,一同问罪。” 孔蜡思索片刻,点头应道:“庄主考虑周到!”言罢又朝着火龙中喊道:“殷雄,此时你已是樯弩之末,便是撤去火龙你也逃脱不掉,现在我留你一命,你若有逃窜之心,定将你碎尸万段。” 殷雄面露喜色,连忙应道:“多谢孔长老,殷雄自是知道好歹。” 孔蜡哼了一声,双手收劲,火龙如没了力道,红光消散,不久消失不见,只剩下衣衫褴褛的殷雄。 殷雄眼中余光扫了一圈,周围数人站立,唯有诸葛西凉独自远在后方,六丁六甲自是跟随了诸葛千机,他冷眯下双眼,随即道:“诸葛庄主,你可知,我是怎样闯过大阵的?” 诸葛千机还未言语,一旁计雪然怒色喝道:“贼子!赵叔是否为你所杀,又被你用化脑术吸取了脑髓!”计雪然本无怒意,但听殷雄说及,又想起了赵叔的惨死,不由发作。 殷雄眼中凶光稍现即逝,佯笑道:“什么赵叔?我殷雄可分不清的哪个,不过,诸葛庄主,你这紫青竹林中,就在此处不远有个地方暗藏玄机,你可知否?” 诸葛千机眉角处的黑痣一动,急忙问道:“简直是一派胡言!竹林之中每颗竹子生长几时我都铭记在心,何来玄机,你此言到底何意?” 殷雄桀桀一笑,道:“庄主莫要动气,我命在你手,岂敢胡言乱语,我所说的玄机,并不在竹子上,而是竹边的大石下,耳听为虚,庄主请看我身后十丈开外的那根短竹,您自前去,一看便知!” 众人皆随言望去,见殷雄身后十丈开外果然有棵竹子,比其他紫青竹稍矮半丈,诸葛千机眼中疑虑,迈步走去。殷雄见此,嘴角不易发现的动了动。诸葛千机身旁跟随六丁六甲大步迈去,刚走出五丈,孔欢得孔蜡命令,一同前去保护。 计雪然不明原因,迷惑的望了望身旁孔蜡,只见孔蜡深思,不知在想些何事,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连声大喝:“保护庄主!小心尸兵!” 殷雄嘴角上翘,冷声道:“晚了!” 计雪然定目望去,但见诸葛千机身旁死尸忽然直立起身,手握兵刃,仿佛复活一般,照着几人便砍过来,六丁六甲不容尸兵近身,将来敌斩断腰间,可尸兵乃是死去尸体,并无再死之理,受了致命的伤害,却根本就无所退避,重新纠缠上来。 孔蜡暴喝道:“殷雄你这阴险小人,定要你碎尸万段!”还未动手,只听一声少女的呼叫,计雪然头皮发麻,急忙转首,身后不远处的诸葛西凉无人照料,竟被一个尸兵抓在胸前,血刃架在诸葛西凉那白嫩的脖子上,吓得她脸色惨白。 计雪然怒喝一声,迈开步伐,这时殷雄道:“识相的都给我住手,这女儿长得这般水灵,我还真有点不忍心,哼哼。” “你!你快放了西凉!” 殷雄此时有了凭借,不带一丝顾虑,他慢慢走过身去,来到了诸葛西凉的身旁。他伸出一只枯手,向诸葛西凉的脸庞摸去,诸葛西凉紧闭着双眼,奋力的别过脸庞。计雪然有所顾虑,不敢上前,大骂道:“殷雄!你若敢伤害西凉分毫,我定不饶你!” 殷雄听言,放声大笑:“哈哈哈,若是孔蜡说这话,我还无言以对,就凭你?笑话!简直就是堕了你爹的名声。哼!” 计雪然一时哑然,怒火之中增添一丝愧意,这时孔蜡道:“殷雄,我早该想到你有此阴谋!事到如今,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殷雄笑道:“孔蜡啊孔蜡,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啊?我殷雄乃是小人,如今我手中有着诸葛家的千金,还做什么交易。” 这时众人暂时摆脱了尸兵,纷纷前来,诸葛西城惊慌万分,诸葛千机等人也是面露焦急,不敢上前,生怕殷雄对诸葛西凉有所不利。 殷雄扫视众人,傲然道:“你们也无需担忧,孔蜡,在场人中,只有你同诸葛千机能杀我,我要你站在原地,你若是迈出一步,我便要她一个指头。另外,这件事情我三尸教本是秘密而行,如今被你们发现了身份,自是意料之外,我要你们不要声张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哼!” 诸葛千机脸色灰白,沉沉道:“你之所言,我们皆可做到,你要怎样才放我西凉?” 殷雄嘴角一翘,道:“诸葛千机,别人不知,但我可清楚的紧,十几年前,我爹乃是攻你山庄的先锋,却被神秘人打伤,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诸葛千机。” 诸葛千机面露疑色,接道:“老夫一生修为不高,众人皆知,怎你三尸教就是不信,要我怎样做才可证明,难道,你便是因此才犯我山庄?” 殷雄啐了口痰,骂道:“少装蒜!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们来此也不是为了我爹的仇。你听好,三日之内,你亲自送上《神机密卷》来三尸教,届时见卷放人,如若不然,别怪我殷雄不讲情面!” 殷雄话一出口,不说是孔雀谷的门人,就是连诸葛千机也满头雾水,《神机密卷》消失多年,这乃是十八年前便已证实,殷雄现在忽然提出,却不知打的什么心思。殷雄见众人迷雾,也不解释,道:“诸葛千机,你无需多言,要密卷还是要人,你好自为之!落!”只见殷雄忽然结印,所在之地上泥浆泛滥,不消片刻,殷雄抓着诸葛西凉,陷入泥中,不见了踪影。 众人当即跑过,那块地上空无一物,与其他无常,尸兵也好似没了骨头,纷纷跌倒。孔蜡疑色重重,过了半晌,对诸葛千机问道:“庄主,殷雄所言…” 诸葛百略面上不喜,问道:“孔长老,难道你信不过我大哥?” 孔蜡连道:“二庄主误会了,孔蜡怎能怀疑庄主,只是那殷雄…” 计雪然此时已心乱如麻,诸葛西凉担忧自己前来看望,却被那殷雄伺机捉去,那殷雄面露凶残之象,诸葛西凉在他手中不知要受到何种虐待,想到此处,脑中诸葛西凉那张憔悴的脸上,红肿的双眼中还泛着泪光,滴在计雪然的心头。 计雪然又想到赵叔的死,胸中一丝怪异的感觉直往上涌,他双眼中射出狂躁了神色,正在众人还沉浸在疑惑与悲愤之中,计雪然一声不响,突然御空,众人反应过来,计雪然已经往东南方破空而去。孔欢心急长鸣一声:“雪然何去?” 远空之中,计雪然破鸣传来:“三尸教!”声音响彻紫青竹林,人已没了踪影。 众人大急,孔蜡直叫荒唐,诸葛千机连忙道:“孔长老快将雪然叫回!这样只身前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孔蜡点头道:“庄主放心。欢儿,你同你几位师弟立刻前去唤回雪然,我在此保护山庄,我见雪然今次与往不同,你务必要保他周全!” 孔欢接命道:“父亲放心!师弟,我们走!”孔欢留下话语,带领几个师弟破空追去。 诸葛千机焦急的望着天际,喃喃道:“文泽,你在哪里啊!” 第69章 玄明真怒 天空之中,计雪然闪电般的穿过云层,湿透了的衣襟上,还渗着丝丝血渍,他胸中的怒火一分不减,眼神异常的尖锐,若有故人相见,定不敢相信,那股凶恶的眼神,竟是出自计雪然的美目。 他记着三尸教的位置在卧龙山庄的东南方,故也不担心迷路,一直东南方向前行。孔欢等人追赶计雪然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踪影,一人问道:“大师兄,计师兄莫不是已经返回?怎还不见踪影?” 孔欢蹙着眉头,摇了摇头:“我看不像,雪然修为不逊于我,先前因怒火攻心,定是拼了命的前往三尸教,我等加快速度,要在师弟赶到三尸教之前追上他。” 几人点头,真气急运,消失在乌云中。 半日已过,已是中午,但天空阴霾,不见一丝晴迹,这沉闷的天气似乎在映照的计雪然的心境,他不识去路,只知方向,越过了无数大山。正自心急,眼前一亮,脚下那座孤山引起了他的注意,孤山树林稀少,但却极为广大,孤山正中央,远望下去像是一条石刻大蛇,计雪然想也不想,御空而下。 正当计雪然快要落地之时,周身显出几人,喝声问道:“何人擅闯鬼王山!” “鬼王山?那这里便是三尸教了?”计雪然不答反问。 对方几人跋扈道:“既然知道是我三尸教的地界,还不快滚!” 计雪然冷笑一声,不作答复,手中玄明长吟出鞘。 那几人见计雪然竟然如此,急忙运劲抵挡,但这几人只是三尸教守山的喽啰,怎能抵住计雪然的猛攻,几声惨叫过后,玄明收起。计雪然这才发现,眼前那巨蛇大口微张,巨口旁立着一块大石,上用鲜血刻着三个大字“三尸教!” 计雪然远观此地,这便是名闻天下的魔门第一邪教,地上黄沙漫起,一股刺鼻的尸臭味传进计雪然鼻中,他稍作停顿,迈开步伐,向着那蛇口走去。这三尸教教众之多,乃是天下之首,计雪然还未走几步,周身异象突生。 黄土之下,双双枯手纷纷破土而出,不稍片刻,成片的尸兵从计雪然周身爬出,那尸兵各个衣衫褴褛,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计雪然知道这尸兵乃是死尸被控,没有神智,但却不失生前修为,故十分难敌,但这尸兵也不是自行攻敌,在这方圆之中,定有控尸之人。 计雪然不等尸兵近身,御空而起,他远望四周,密密麻麻的尸兵站了数以百计,根本找不到控尸之人,正在计雪然搜寻之时,地上数十尸兵眼光呆滞的望向天际,随后即毫无前奏的将手中残破的兵刃掷向计雪然。 计雪然冷笑一声,原来尸兵虽有修为,但神智遗失,不会御剑,只得用这等低级的方法,兵刃飞来,计雪然几个闪身便躲过了攻击,此时地上尸兵已经布满了黄土之上,根本没有计雪然的立足之地,他露出一丝愁绪,虽然尸兵不能伤到自己,但自己却无法靠近地面,进入那三尸教内。 可是念及诸葛西凉身在危机,计雪然暗骂一声,运起真气朝着巨蛇大口处飞去,玄明泛着蔚蓝的光焰,计雪然御空靠近了巨口,那地上尸兵发现计雪然的行踪,纷纷往洞口聚去,计雪然忍着扑面而来的腐臭之味,挥起玄明,剑光划去, 玄明透着弥宣而出的真气,迸发出耀眼的蓝光,尸兵不离一丈,便被蓝光滑过,削去肢体,只见那尸兵不少被削去手臂,可伤口处灰白,不露一丝血迹,不但如此,被斩肢的尸兵根本毫无影响,继续前来。 计雪然看这般情景,当真头皮发麻,三尸教的控尸果然邪意非常,恐怕换做正常人,只是见到就被吓破了胆子,更不要说在这群尸中奋战了。计雪然被群尸困扰,虽然不会受伤,但却不得靠近那洞口,计雪然无奈,一个跃身,又离起地面,高空鸟瞰。 计雪然原本忧心的思绪被这群尸兵所抛走,他硬着头皮,盯着密密麻麻的尸兵,毫无办法。 “罢了!”计雪然大叫一声,又往下飞去,在离地面不到三丈的地方,弥宣运转,凤鸣长啸。这声长啸乃是计雪然连日来的担忧愤怒所化,其中劲道不言而喻,向下望去,果然起了成效,成片的尸兵被凤鸣震到,瘫坐地上,更有甚者,已经躺在地上打滚,似乎受到了什么致命的刺激。 计雪然这无奈之举竟然奏效,他回想片刻,定是体内原本的金身真气夹杂在其中,才让这恶鬼般的尸兵如遇大敌,计雪然长舒口气,体内急运金身真气,但这一运气,却是大吃一惊。 多日以来,计雪然不曾过问体内的佛家真气,这次运气竟然发现,体内的佛光只是隐隐余存,却无论如何也发挥不出,计雪然遇到此况,立刻想到了心脉魔毒。不容计雪然多想,地下尸兵恢复大半,又重新站起,向天空咆哮。 正在这时,计雪然视线中多出几个身影。周身方圆不出十丈,从地上缓缓升起数十人,几人面色无光,身着旧衣,冷冷盯来。计雪然心知,控尸者忍耐不住了。 前方一人长的怪异,竟然如和尚一般,没有头发,他操纵着脚下哭丧棒,朗声问道:“御空之术,你是孔雀谷的人?报上名号,三尸教不杀无名人!” 计雪然神识探去,只感对方几人修为俱高,但还不及自己,他本对三尸教全无好感,但这对方一人沙哑的声音,却令计雪然反而生出几丝怪意,计雪然当空站立,沉沉道:“卧龙山庄计雪然,师承孔雀明王,被你们掳走的诸葛西凉是我表妹,快快放人!” 对面那人迟疑片刻,又道:“原来你便是殷师叔说的计雪然,殷师叔特有叮嘱,说你定会前来,命我在此捉你。” 计雪然心惊,殷雄怎能看出自己心思,他见对方说话倒是直接,虽然语言不敬,但也不生怒意,反道:“阁下怎么称呼,是否闯过你们便能进入教中?” 那人愣了一下,他左右相视几眼,道:“在下秃恶,只是奉命于此等候,三尸教高手众多,我只不过是个卒子,动手吧。” 计雪然心中暗记这个名字,朗声道:“看招!” 大叫之下,御空飞去,三尸教十人也围了过来,纷纷出招。那秃恶乃是首领,自是首当其冲,计雪然亮出玄明,运转弥宣,玄明顿时蓝光暴现,蓝光之中还夹杂着丝丝金光。瞬间时刻,哭丧棒散发着死气,同玄明相交一起,两兵撞击,火光迸现。计雪然只感右手发麻,心中惊骇,这秃恶修为虽不及自己,但其劲道强硬,只逼得计雪然节节后退。 前有秃恶猛攻,后有九名三尸教高手伺机夺命,计雪然后退之余,五色神光罩罩在周身,以免受伤。 天上激战正酣,地上尸兵嘶叫,计雪然渐渐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对方十人战术十分精湛,内功修为虽然不高,但用在兵刃上却是淋漓尽致,一时三刻,计雪然虽说并未受伤,但却被逼向了地上的尸兵群。 计雪然也意识到,几人是想借助尸兵,将自己擒拿,他猛地逼退秃恶一步,急忙转身上升。秃恶几人见此慌忙追去,计雪然脑中思索疾速,想着退敌之法。 其实若讲修为,计雪然凭借一身弥宣,足可斩灭众人,但他在江湖中行走不多,从小也未见过凶残之事,与人争斗只想退敌,根本生不出杀意,故心存杀招,却不肯轻易使用,之前与殷雄相斗之时,他怒火旺盛之下,才破一例。如今面对并没有凶残如常的秃恶,却忍不下心来,只得周旋。 秃恶飞速赶至,身边教众远跟在后,他离计雪然不出几丈之时,忽然摆动手中哭丧棒,秘密传音过去:“计雪然,你不出杀招,根本无法进入教中,若你还担忧那女子,便快些出招,如若不然,后悔莫及!” 计雪然惊疑望去,这秃恶传音过来,明显是躲过众人的耳目,传言中三尸教凶恶残暴,毫无人性,而眼前之人却似乎是大有不同。心有疑虑,计雪然本想询问,只见众人赶至,又杀过来,而那秃恶则不留余力,哭丧棒带动四起,猛击过来。 计雪然被秃恶提醒,心中念及诸葛西凉,暗暗做定。他瞥了秃恶一眼,忽然将体内真气发挥极致,玄明忽然蓝光暴涨,被计雪然高抛天上。 三尸众人见计雪然抛掉兵刃,也不多想,奋力杀来,计雪然口中念道,双手结印,身周五色神光罩也异常光亮,只见天上玄明转动,蓝光包裹下,化为一只巨大孔雀,正是与殷雄相斗时用的绝招。这一异象令众人大吃一惊,秃恶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变色叫道:“气焰真怒!”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计雪然脱离围困,高升至蓝焰孔雀身旁,几人乃是经历过生死之人,只是一时震惊,但也不惧怕,见计雪然脱困,又奋力追去,而那秃恶却定力不动,双手不停结印,似乎也在施用什么杀招。 计雪然皱下眉头,再不多想,一声长鸣,随着计雪然的长臂挥舞,蓝焰孔雀长啸飞下,冲着飞来几人怒火杀去。 黄沙之中,蓝火示威,不消三刻时光,只听天上惨叫连连,孔雀几经振翅,那九名三尸教众皆被蓝焰伤及,失控跌落下去。半空秃恶并不关心,他捏了一个字诀,忽然深邃的眼中精光忽现,但听阵阵颤动,地上尸兵脚下,团团黑气形同鬼爪如牛犊大小,破土而出,向着蓝焰孔雀抓去。 计雪然见此异象,心中一骇,那团团黑气中邪力非常,虽然远在天空,他也能深深感到。计雪然不敢大意,御空飞至蓝焰孔雀的羽背。孔雀顿时飞定云下,静守邪爪。 那黑色巨爪飞速极快,眨眼之间已经来到身前,计雪然脚下蓝焰孔雀猛然躲闪,几个黑爪扑了个空。不等黑爪返回,孔雀巨尾张开,尾羽如离弦之箭纷纷射出,黑爪正好袭来,与那蓝羽撞个正着,噗噗几声,如大石落水的沉闷之音。几团黑气仿被利刃斩开,不久消散不见。秃恶脸色凝重,身子一个趔趄,险些失重掉下。 再看天上,还有五只巨爪从正面冲向蓝孔雀,那孔雀虽是玄明所化,但却颇有灵性,见黑爪减少,似乎自忖足以应付,只见这蓝焰孔雀震动双翅,前胸傲起,如在发力,待那黑爪袭在眼前之时,孔雀刹那探头长鸣,这一声长鸣可不同计雪然的凤鸣。 长鸣尖锐之声便是连计雪然都有些动容,整个鬼王山在这长鸣之中觉醒开来,地下的阵阵低吼声回应着孔雀的长鸣。天上昏暗的云彩被蓝焰烧个精光,孔雀长鸣之时,周身蓝焰肆虐的飞散,莫说是那几个黑爪,便是地上的一众尸兵,也被烧去大半,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计雪然御空站立云间,缓缓落下,手中玄明蓝光暗淡,耗去了不少真气。 计雪然眼光四散开来,扫视之下,定住神光,黄土之上,秃恶半跪在地,口中溢着黑血,显然受了重伤。计雪然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担忧,他落下身形,站在秃恶不远处。 “你怎样?” “咳咳…你杀招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刀尊前辈的儿子,不过你最好快些离去,方才那蓝焰真火动静震响天地,教中长老定会出来巡查,到时不说是要是救你妹妹,便是想走,也是妄想了!”秃恶剧烈的咳着,眼神中不带一丝做作。 计雪然听言,也不慌张,只是疑色重重,他前走几步,问道:“你几次秘音传我,数次提醒,到底为何?” 秃恶依旧咳着,他缓缓摇头,道:“这与你无关,你快些走吧!” 计雪然反道:“你不说也无妨,我来此是救我表妹,见不到表妹,我不会走的!” 秃恶重咳之下摇了摇头,还欲张口,眼神却变了颜色,随之无奈道:“晚了…” 计雪然疑问一声,这才发现,周身不远,已经站满了三尸教众,计雪然大惊之下,一一扫去,这次不是尸兵,而是活生生的教众,而就在蛇口处,还有一个老人,计雪然只觉那老人如一口深井,打探不得,看来秃恶说的对,自己想走都不可能了。 第70章 鬼儒心机 远方老者步履蹒跚,不带一丝气焰,向着计雪然走来,秃恶面露焦虑,眼中惶恐轻易可见。片刻过后,老人来到与两人不到三丈之地,停顿下来。计雪然这才看清来者的容貌,这老人发色半白半黑,身材瘦弱,褐色的衣服上一条黑色长带系于腰间,计雪然打量半天,老人忽的开口:“秃恶,你办事不利,明日去化尸水中投去左臂,以作惩罚。” 秃恶听言,立刻半跪道:“秃恶受命!” 计雪然眼中惊色闪过,不想秃恶因没能捉住自己竟要失去一臂,心中升起莫名的自责,他盯着老者,却说不出话来,身边秃恶艰难的站起身子,向着教众走去,当那高大的身影快要被众人埋没时,秃恶缓缓转身,眼中那复杂的神情,印在计雪然的心中。 “你叫计雪然?”老者眼神盯来,看不出丝毫波动。 计雪然正视而立,体内真气戒备,道:“正是,你是何人,快将我表妹交出来!” 老者打量计雪然片刻,眼中似有了光亮,道:“你这等年纪,修为如此高深,确实不易,只可惜今日便要留在三尸教了。” 计雪然心中一怒,喝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我便是战死,也绝不落入你们手中,要挟我武林正统!”计雪然怒气重生,玄明一现,杀将过来。 老人面色不动,身形后退,身后教徒冲来,与计雪然纠缠在一起,这三尸教教徒众多,原本是因为三尸教控尸术能控制死尸,以充数量,而实际上如果不亲临此地却是不知,三尸教的活人也是其他门派所不能及。计雪然周身,少说也有百名教徒,计雪然天上地下,与其相持良久,虽然仗着自己修为高深,但对方人数太多,时间一长定是自己不利,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魔教老人。 计雪然回想起秃恶的提醒,一个御空,又远离地面,他本还欲施展蓝焰真怒,但当祭起手中玄明之时,发现玄明周身蓝光暗淡。玄明乃是至寒之物炼成,故才能抵住真火的磨砺,若再施用蓝焰真怒,只怕对这玄明损害太大。计雪然考虑到此,心中难以抉择。 “计雪然,让我看看,你这刀尊之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地上老者终于按耐不住,脚踏一柄魔盘,飞冲过来。 计雪然心知再不做决定便要受制于人,他回忆起尹芳竹曾经的叮嘱,那一杀招,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使用。计雪然口道:“是时候了!” 他右手高高举起玄明,左手不停捏印,而双眼竟然闭上,空下老者远望而来,眼中闪出一丝惊疑之色。 天空昏暗,乌云还未散去,不知是否有大风吹动所至,此时云朵暗动,向计雪然头顶聚去,天色骤然如黑夜一般。计雪然右手笔直,一动不动,手中玄明嗡嗡作响,剑身上的蓝光忽闪忽现,他头顶的乌云渐渐聚拢,阵阵轰鸣从天际传来。 老者身形明显一滞,破口大喝:“九天应雷诀!” 此时雷音轰鸣,计雪然双眼蓦地睁开,只听他一声暴喝,头顶乌云之中几声炸雷轰轰传来,计雪然右手一挥,一道一人粗的电光从乌云中劈出,朝着老者劈去。 饶是老者修为莫测,但闪电之快岂是人力能躲,老者一个踉跄,被闪电劈中左臂,鲜血骤然喷出。老者忍着疼痛,不敢丝毫大意,因为他知道,这才是刚开始。 天色阴的更加沉闷,乌云之中的闷雷之声也渐渐增多,计雪然冷然的望着脚下一切,不带一丝情感。 “九天应雷!疾!”计雪然长啸之后,天空彻底变色,黑暗之下,众教徒惊慌的望着天空,眼中满是惶恐。天际之中,狂风四起,乌云已经遮盖了整个天空,猛然几声响彻天地的雷鸣之音,五道粗长的光柱穿破了云层,从天而降。 乌云之下,计雪然被雷光照耀,他长举玄明,眼中坚毅之色盎然,狂风之中,那一头长发飘过脸颊。地上众人看得清楚,有的几乎不禁跪倒,如见了天神一般。 随着老者的几声喊叫,五道金雷狂肆劈下,计雪然望着脚下一切,鬼王山上下被五道金雷劈的体无完肤,那巨大的蛇口也被金雷触及,晃动之下,残石掉落。计雪然体内一阵虚弱,眼前一黑,掉落下去,耳边只听到那些三尸教众的死前呼叫,狂风之中,却也是那般犀利.。 “大师兄,那是!”一人盯着远方,面色疑惑,迟疑的问道,一旁孔欢神色慌张,远方天际乌云齐聚,隐约能看到有强雷劈下,仿佛雷公做怒,这等情形,孔欢是见过的。 “怎可能!是...是九天应雷诀!”孔欢不敢相信,疑色连连。 身旁师弟道:“大师兄,当年谷主用过,就是这般情景,难道是计师弟?” 孔欢加快了脚程,紧张道:“计师弟应该还未到那种境界,无论如何,追回师弟重要,前方便是三尸教了,众师弟小心了!” 众人允诺,继续飞去,三尸教外,数百教徒躺在地上困苦挣扎,原本平坦的黄土之上,此时已经乱石棋布,土坑连连,天上那紧密的乌云渐渐散去,老者衣着破烂,手臂流血,仿受了重伤,在他身旁,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望着远方。 不远之处躺着一个青年男子,男子青衫褴褛,昏迷在土坑中,手中还紧握着一把蓝色的长剑。 “真想不到,堂堂三尸教长老,竟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成重伤,屠老鬼,这次你可丢尽了颜面。”中年汉子轻言讥讽,似在嘲笑老者。这男子挽着发髻,身着白条青衫,黑色的折扇握在手中,好如秀才。 老者也不看他,冷哼道:“鬼儒,你少说风凉话,谁能料到他这般年轻便会九天应雷诀,若你对上,也讨不了好!” 鬼儒呵呵一笑,道:“那可不见得,谁让你自大,小瞧对手,不过话说出来,这小子却是个奇才。” 那老者抹了抹嘴角的淤血,愤恨道:“我看还是斩草除根,如若不然,定是我教大敌。” 鬼儒笑道:“屠老鬼此言差矣,他身份特殊,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留着自有用处,恩?有鸟来觅食了。” 老者轻一摆头,眼角余光瞥了瞥天际,蹒跚向巨蛇走去,口中道:“别留活口。” 天际云间,孔欢等人定下身子,遥望看去,只见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三尸教的教众,中间一人远远观来,孔欢只觉浑身不适,仿被人看了个精光。 不经意间,孔欢望见了地上昏迷的计雪然,心中不由一悬,身旁几人也发现了此像,几名年轻弟子驾驭宝剑便要冲去,孔欢大惊,连忙止住几人。几人被喝住,不明问道:“大师兄,计师弟在那!” 孔欢焦虑之色溢于言表,点头道:“我自然发现,可我们若是此番下去,不但救不了雪然,反而丢了性命,依我之见,还是从长计议。” 几人听得言之有理,也不反驳,只是心头焦急,望着远方。半晌,孔欢道:“此次三尸教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所谓的《神机密卷》,雪然被捉,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般,现下你们速速离去,返回山庄,我下去以密卷为凭借去与他们攀谈,随后便赶回。” 孔欢计议出口,几人立刻反驳,若真如此,孔欢岂不是送死? “大师兄,若你非要如此,我也陪你一同下去。” “我也是!” “…” 众人肝胆同心,一时都不愿离去,孔欢心中乱作一团,心知再这样延误时间,众人恐怕凶多吉少,无奈之下,暴喝道:“混账!你们还当我是大师兄吗?若我一人下去,凭借我御空之术,逃脱开来并不困难,再说还有神机密卷一事做后盾,我不会有事,你们速速听令,离开此地。” 众人从未见孔欢发怒,此时不敢言语,但每人心中也明白,孔欢这是为众人着想,另外正如孔欢所说,若有事情,也只有孔欢能逃脱。思索片刻,一人终于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等这便离去,望大师兄多加小心!” 又有几人想开,纷纷应道,孔欢宽下一心,舒道:“如此甚好,众师弟去吧!” 众人心有不舍,但也无奈,各自离去,此番言谈虽然纠结,但也只是片刻之间,孔欢不再多想,朝着云下御空而去。 地上伤者均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又一群三尸教众,鬼儒一动不动,望向天际,不消片刻,孔欢接近,地上教徒纷亮兵刃欲做攻杀,但鬼儒却嘴角一翘,喝道:“都勿动手,小子放心过来!” 孔欢小心的扫过众人,稳稳落地,与那鬼儒不到三丈。鬼儒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什么?是尹芳竹的什么人?” 孔欢心中一讶,不答反问:“你怎知我与谷主有关系?” “呵呵…”鬼儒不禁一笑,又道:“你修为在方才几人中最为高深,又有独自下来的魄力,不是尹芳竹的首徒,也定是某位长老的得意弟子。” 孔欢面色不变,但却暗自佩服此人的心思缜密,他定了定身,道:“吾乃孔欢,乃谷主首徒,家父孔蜡。敢为阁下高姓大名?” 鬼儒听言,定睛打量孔欢半晌,点头道:“不错,你们孔雀谷倒是有不少的美玉,孔蜡是前几世修来的福啊,小子,我叫鬼儒,今日,你便留下吧。” 孔欢闻言变色,余光还不时望向地上昏迷的计雪然,他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份,鬼儒乃是三尸教长老,修为极高,有传言他在教中长老之列修为最高,虽然只是江湖夸张谣传,但一身修为也绝能和孔蜡之辈抗衡,更何况此人最令人丧胆的确是他的缜密心思,无人能猜透他心中何想。孔欢暗冒冷汗,不想竟然碰到的却是他,他心中打鼓,道:“鬼儒长老是什么意思?我之所以下来,是有诚意相商,若不然我何不趁早逃离?” 鬼儒眼中一亮,笑道:“相商何事?要看我的兴趣了。” 孔欢心中微微舒了口气,佯色道:“鬼儒长老,我也知此次你们攻犯卧龙山庄乃是为了那本密卷,所以,我便是来和你谈密卷的。” “哈哈哈…好小子,诱我胃口,你不愧是孔蜡的儿子,心思比你爹还缜密,快快道来!”鬼儒狂笑不止,看的孔欢总有丝奇怪的感觉。 孔欢安定心神,道:“鬼儒长老也知道,那昏迷之人名为计雪然,乃是我的师弟,更是家师义子,孔欢只求长老允我将他带走,三日之后,定将密卷赠上,更何况,贵教不是还有诸葛西凉那个人质在么?” 孔欢望着对面的鬼儒,心中紧张至极,他此时其实已经不盼能救得计雪然,若自己能逃脱,恐怕也是个奇迹了。鬼儒微笑的盯着孔欢,过了片刻又片刻,始终不言不语,这沉寂的氛围无人打破,对孔欢似乎是种熬人的折磨。 天上乌云散去,但也没有晴天之意,大风将地上的黄土吹起,黄沙飞打在孔欢的脸上,使他难受不已。忽然!鬼儒放声大笑,惊得孔欢浑身一震,而鬼儒却并不动身,只是一味的大笑,实令旁人又怕又奇。 不知何时,风停了。鬼儒的笑声也随着风声渐去,他缓缓正过脸来,沉声道:“小子,拿这种谎言来骗我,也太看不起我鬼儒。你是想怎么死呢?” 死气从鬼儒的身上莫名传来,孔欢从未遇此强敌,知道不能硬抗,唯有伺机逃脱才是上策,他思绪层出,口中拖延道:“鬼儒长老,你不信在下也无妨,不过说起来雪然乃是山庄庄主的外孙,若他有个差池,我想贵教是得不到密卷的。” 鬼儒向前缓缓走着,慢慢道:“你无非是为了这小子而已,是个好师兄啊。”到此,鬼儒定下身子,肆虐的盯着孔欢,孔欢被道破心机,有些慌张,但对方忽然停下脚步,却让他稍稍安神。 这时鬼儒又反常一笑,道:“人老了,总喜欢吓唬年轻人,呵呵,小子,你走吧,若要救人,可只有三日的时间。” 孔欢一愣,脑中回荡着鬼儒的几句话,难以相信他就这般放过自己,孔欢担心有诈暗自小心四周,轻声道:“长老,若无要事,在下告辞,三日后定来拜访长老和佘教主!” 鬼儒相视不语,轻笑的微微点着脑袋,手中黑扇打开,缓缓的摇着。孔欢抱了一拳,也不转身,御空起身,眼光转向,望了望计雪然,心中道:“雪然,师兄定来救你!” 他御空至高天,场中之人越来越小,孔欢虽然不明为何鬼儒放过自己,但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弥宣发挥极致,头也不回的闪去西北天际,喘息之间便消失在鬼儒的视野中。 “来人,将他押入鬼域,好生看管。” “是!” 第71章 共锁鬼域 一片黑暗中,寂静的有些凄凉,时时有水滴落下,打在石阶上滴滴作响。 “吱呀!”石门打开,微弱的火光照进,一片洞天隐约明现。走道之中滴满了血迹,两边是灰色的石壁,每隔几丈,石壁上露着碗口大小的洞口,几名黑衣喽啰拖着计雪然,快步走进。 “雪哥哥!”一声少女之音焦急传出,左边的石壁上,诸葛西凉的双眼惊愕的露出。几名喽啰不做声响,石门大开,计雪然被扔了进去,没过几刻,黑暗又笼罩在这鬼域之中。 “雪哥哥!雪哥哥?你听到了吗?我是西凉!”诸葛西凉急促的呼喊,却丝毫没有声响来回应。良久,黑暗中再次回归了平静,只有那滴滴的水声似乎在证实,还有生灵的存在。 天上晴空万里,白云映霞,卧龙山庄从英堂内,少有的聚满了外人。孔雀谷,烈火门,还有洛家人都在此,孔欢一身白装,站在尹芳竹身后,焦急的等待。 诸葛千机面色忧愁,道:“不想山庄有难,到头来还是要劳烦各位,诸葛千机感激不尽啊!” 烈火门门主赤九烈道:“庄主哪里话,三尸教凶残邪恶数年,若不是尹谷主劝说,我早就广邀天下同道讨伐三尸教了,此番我们定要为山庄讨回一个公道!” 洛斗前走,礼到:“九烈前辈说的是,就算不力对三尸教,也要将计兄弟和令千金安全救出。” 尹芳竹点头道:“洛兄说的极是,这次前去三尸教,救人要紧,想他佘十方顾忌密卷,不会对二人有所伤害才是。”一旁尹玲珑面色极为担忧,心中已是焦火万分。一日前赶到卧龙山庄得知计雪然被捉,尹玲珑担忧过急几乎晕厥,醒来若不是以自己作要挟,恐怕尹芳竹是不会让她也参加讨伐。 诸葛千机感激之色溢于言表,激动道:“多谢各位,此去三尸教,只求救人,只不过三尸教一口断定我山庄私藏密卷,恐怕要受些阻隔。” 诸葛西城愤恨道:“密卷一事早就澄清,也不知三尸教为何总是抓住不放,此中定有端倪。” 诸葛千机叹气道:“唉…现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若能换回雪然与西凉,就是要我老命,我也给他了!” 赤九烈喝道:“庄主哪里话!那三尸教若是不交人,凭我等的阵势,给他来一个灭教!到时魔门知晓也不会有何不妥,事不宜迟,不如大家现在就出发!” 诸葛西城应道:“好!”众人允诺,尹芳竹带领孔蜡父子,尹玲珑和众谷中精英行在最前,赤九烈携烈火门人紧随其后,洛斗身后人到不多,也紧紧跟随,最后便是诸葛千机等山庄众人。一时天上数百人急行,彷如在云中赶集一般,不知名的城镇上,过往的行人皆定下了身形,惊讶的往天上望去,还有的已经跪倒在地,大呼神仙了。殊不知神与人,不过只是个名字罢了。 黑暗之中。一簇青光隐隐闪动,“咳咳…”计雪然从昏迷中醒来,身上一阵虚弱的疼痛,让他急咳不止。睁开双眼,眼前漆黑一片,才心知,自己已经被关进了三尸教内。 诸葛西凉正自伤神,忽听计雪然的一阵疾咳,连忙站起身来,直呼道:“雪哥哥,是你吗?” 计雪然猛然回神,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心存侥幸的回道:“西凉?” 诸葛西凉期待到计雪然的回应,大喜道:“雪哥哥你醒了,我是西凉,我是西凉!” 计雪然爬起身子,内力一发,神目即开,看到了身处之境,四周空空旷旷,只有一张石床靠在墙边,向外看去,却找不到石门的所在。他找不到西凉,问道:“西凉,你在哪里?这是三尸教中?” 诸葛西凉担忧回应:“雪哥哥你看不到我的,我在你对面右手边的石室内,听那殷雄说,这里是三尸教的鬼域监牢,雪哥哥,你怎也被抓来了?你昏迷了两日,吓坏西凉了。” 计雪然惊讶呼了一声,不想这一昏迷竟然就是两日,那九天应雷诀果然不能擅自动用,他听出西凉的哭音,安慰道:“西凉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是用力过度罢了,那长老被我所伤,也没有力气对付我,倒是西凉你,可被他们欺负了?” 西凉稍稍放心,道:“西凉自被那殷雄抓来便被关在这里,并没有受到虐待,谁曾想竟然能见到哥哥,你是否为了救我,才被抓到这鬼域之中?” 计雪然传来一阵宽慰的笑声,道:“呵呵,西凉,你是我妹妹,作哥哥的怎能不救你,只是我修为还是太差,不但救你不成,反倒被捉了进来,西凉可不要笑话哥哥。” 计雪然自觉羞愧,也是安慰西凉,但半天之后,却传来的西凉的哭声,计雪然心中大急,连忙问道:“西凉,你怎了?是哪里不适吗?” 诸葛西凉独自拭泪,心中难过不已,口中道:“都怪西凉,若不是西凉当时拖后腿被那殷雄所擒,雪哥哥也不会被连累至此,都是西凉的错…” 诸葛西凉自责的哭啼,计雪然心中又急又愧,不想这表妹因自己被擒太过自责。计雪然慌张安慰:“西凉表妹!这怎是你的错,表哥见不到你,听到你哭心中很是难过,你若不想我心中自责,便快些笑笑,不然我可没力气催动真气了。” 西凉听言,虽然不尽全信,但也担忧计雪然乱了心神无法恢复,强忍住了哽噎,颤颤道:“雪哥哥,西凉不哭…西凉不哭。” 计雪然听言,宽慰些许,又道:“西凉,你先静守个半时辰,我此时体内虚弱,需调节稍许,待我恢复真气,破除这石壁还是不成问题的。” 西凉闻言大喜,连道:“恩,雪哥哥你自管入定,西凉不扰你!” 计雪然传来几下笑声,再无动静。 第72章 战鬼王山 天际之中,尹芳竹御空如剑,行在最前,一身白衣在阴云之下格外显眼,广傲的灰色密云过后,鬼王山那狰狞的面容显在众人眼前,山上的石蛇张口,似乎要将一切吸入。 “哼!”尹芳竹一声冷喝,疾驰过去。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三尸教!呃…”数名三尸喽啰发现了尹芳竹,连声喝止,但发现其身后人群之时,不禁惊叹一声。 尹芳竹冷眼观来,三尸喽啰不免浑身一震,一名喽啰悄悄后退,往蛇口中疾行而去。这时众人已经尽数落在鬼王山上,尹芳竹上前几步,冷冷道:“留你狗命,去叫佘十方,说我尹芳竹来了!” “孔雀明王?”一喽啰大惊,不由喊道。 赤九烈这时上前一步,喝道:“还有,我赤九烈来要他脑袋来了!” “九...”那喽啰瞠目结舌,连连后退,其他几人自然也知晓这江湖名人的名号,各自胆寒,这时一个笑声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青条长衫,手掌一黑色折扇,徒步走来,孔欢见人,心中微微一颤。 “今儿是什么日子,连大名鼎鼎的孔雀明王和九烈老门主也来了,看来三尸教要做东,宴请各位了,哈哈哈哈!”鬼儒放声大笑,面容舒展,丝毫不露心事。 尹芳竹心中生出丝丝佩服,赤九烈却早按耐不住,大骂道:“鬼儒!少在那装蒜,佘十方在哪?快快交人,给你留个全尸,如若不然,今日我名门正派便要荡平你三尸教!” 鬼儒听言,不动半点怒意,依旧调侃戏谑道:“老门主,你这番可是说笑了,教主不在教中,是不能亲自招待各位了,至于您说交人,敢问烈火门人可有曾拜访我三尸教?” “胡言乱语!鬼儒你找死!”赤九烈大怒,提起火砂杖便要冲出。 洛斗连忙止住,上前道:“鬼儒长老,你三尸教攻犯卧龙山庄,俱是众人所见,诸葛西凉同计雪然二人也被贵教擒去,也是铁证,我想堂堂三尸教长老不会连这等账也要赖掉吧?” 鬼儒精光往来,问道:“你是何人?” 洛斗道:“在下洛斗,家父洛丙南。” “好!好!竟然连财神洛家也有人到此,呵呵呵,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鬼儒大笑,丝毫不带做作,在场众人无一看出其心思,疑色连连。 尹芳竹终于耐不住性子,冷冷道:“鬼儒,名人不藏机,一,你交人,此事作罢,二,孔雀谷,烈火门,洛府随卧龙山庄,一同荡平三尸教!” 鬼儒停下笑容,黑色折扇折开轻摇,时过半晌,一字一道:“我选第三,《神机密卷》!” 尹芳竹听言,眼中泛出丝丝火焰,能让这孔雀明王动真怒,却也不容易,诸葛千机面色僵硬,漫步走前,鬼儒见诸葛千机走出,嘴角上翘,也不言语。 诸葛千机长叹了一口气,道:“鬼儒,老夫不知,为何你三尸教一口咬定我山庄藏有密卷,不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今我孙女和外孙皆在你手中,无论如何我不会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此番来此,我只求你能放我山庄二人,哪怕我奉上数种阵法,身家性命,也在所不辞!” “庄主!何必如此!我们还怕他不成!”赤九烈暴喝,怒火已被全然激起。 一旁洛斗急忙传音:“九烈前辈莫急,庄主尚有顾虑,担心二人安危才出此言,老门主还请多忍片刻。”九烈听言,又将心中怒火压下,阴着火容,眼神似乎将鬼儒杀了几遍。 对面鬼儒笑笑,道:“诸葛千机,我虽是秀才出身,但也不喜啰嗦,你无须这等装蒜,全天下的人被你骗了,我三尸教也认得清你,一句话,今日没有《神机密卷》,谁也别想见到二人!” “鬼儒说的不错!沙哑之声传来,鬼儒身旁黄土泛起,升出一人,正是被计雪然引雷伤到的老者屠长老。 “有理有理!”又是两人从地里冒出,殷雄赫然在内,还有一精瘦老者,说话之人正是他。在四人身后,大量的三尸教众不知从何而现,人数上立刻盖过了正道一方。 一时间黄土尘飞,无人讲话,这少有的沉静在告诉众人,一场大战既要爆发,只是不知,谁是那个引子。 “呃…”计雪然微微发出一声呻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他体内真气不停运转,弥宣在外,沧澜主内,两气互不贯通,却也不影响,良久运转之后,他已经恢复了八成,只是在之后,他欲修运金身真气,却怎也运转不开,反而体内一阵阵疼痛。 “雪哥哥?你怎了?”诸葛西凉听到计雪然的嘤咛之声,担忧问道。另一边计雪然依稀听到,入定醒来。 “没事,只是有点不适而已,西凉,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稍等片刻,我试着出去。” 西凉心中放心,缓缓道:“恩!” 计雪然神目一开,双手放在了石壁上,神识探去。这鬼域之中,不管如何总不能动静太大,引来敌人可谓是前功尽弃,计雪然细细查探,真气游走之下,发现石壁内有极小的缝隙,围了一圈,正好是一方门形状,计雪然大喜,连忙问道:“西凉,你可还记得石门是向内开还是向外开?” 西凉回应:“向内推的,雪哥哥,好像从里面无法打开。” 计雪然闻言,也是一丝愁绪,但却不能被西凉知道,“西凉放心,我自有办法的。”计雪然四处观望,地上空空如也,却是在找宝剑玄明,殊不知玄明早被夺过,藏于鬼域之外。计雪然沮丧之下,脑中思索各种方法。 三尸教外,尹芳竹冷眼望着对方众人,沉沉道:“鬼儒,屠降,魍魉,你三尸教三长老皆已现身,为何佘十方还做缩头乌龟?” 名为魍魉的精瘦老人邪邪道:“对付你等众人,何须劳烦教主,哼,名门正派,一起上便是。” 赤九烈怒喝:“狗屁!真当你三尸教是阎罗鬼域不成!魍魉老鬼,敢不敢和老夫单打独斗!”正道中人心知赤九烈中了激将法,焦急劝阻,却被魍魉打断。 “哼,老九烈,你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莫说我魍魉欺你年老!” “放屁,今日便让你去真正的地府,去找你那死鬼胞兄魑魅老鬼,看杖!”赤九烈终于按耐不住心中怒火,虽被洛斗劝阻良久,还是冲将过去,焚炎火砂杖带着周身火气,向那魍魉抡去。 魍魉凶光一现,掷起鬼头杖,同九烈斗在一起。 “呵呵呵,不愧是名门正派,就是讨伐也是按规矩,单打独斗,屠老,你想对上谁呢?”鬼儒忽然发言,也不去关注魍魉二人,对面一方心中皆是大骂狡猾,这一明说,分明是要一对一,这样一来,倒给了对方投机之空。 无奈赤九烈中了激将法,众人也只得如此,孔蜡走出一步,道:“屠降,可敢与我一战?” 屠降桀桀一笑,道:“火孔雀,倒是要见识见识。” 二人对视良久,忽然一同动身,战在一起。一旁殷雄轻哼几声,扫望众人,鬼儒慢慢传音道:“便宜你了。” “孔雀明王,请了。”鬼儒慢道,往东方走去,尹芳竹蹙着双眉,传音给众人:“小心殷雄。”之后也往东行去,只留下一众紧张之人。 殷雄奸邪一笑,前走几步,轻蔑问道:“哪位不吝赐教,殷雄等候。” 众人心中焦急,这殷雄修为高深乃是亲眼所见,莫说卧龙山庄之中,便是在孔雀谷之中,除却尹芳竹同三大长老,也无人能将其制服,更不要说烈火门人,诸葛西城只因对方掳去爱女,见其此刻嚣张,多年来的静养也化为流水,上前道:“殷雄,你害我山庄之人,破我山庄大阵,又掳去我爱女,我诸葛西城与你一战!” 殷雄大笑道:“好!自讨苦吃,成全你便是!”诸葛西城大喝一声,仗剑杀来,殷雄却不攻反退,向后飞去。 众人心中暗叫糟糕,诸葛西城此去定是凶多吉少,洛斗不急多想,连忙追去,孔欢大喝道:“我等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数百人听言狂叫,终于行动,朝着对面三尸教冲杀过去,一边三尸教众徒在几个头领带领下也挥起兵刃冲来,地上还不时爬出尸兵,参入战斗,一时间,天上地下,风云变色,一场厮杀终于开始。 第73章 西凉之难 “雪哥哥?”诸葛西凉良久听不到计雪然的动静,轻声喊道。 计雪然被西凉一喊,连忙道:“西凉,怎了?” 诸葛西凉心知计雪然定是无法脱困,怕自己难过不敢相告,她心中莫名感动,道:“雪哥哥,若是不行我们不如在此等候吧,尹叔叔修为通天,定能来救我们的。” 计雪然听言,一阵羞愧,但内心深处却生出一丝倔强,不禁道:“西凉有所不知,若说出去石门外,也不是无法,我用力一击之下,应能打破石门,只怕那样会惊动对方,容我再思索片刻,执意不行,也只好那样。” 诸葛西凉听言,虽然知道计雪然别无他意,但心中有种被教训的感觉,不免一暗,道:“西凉知道了,若是雪哥哥能分身在外便好了。” “恩?”计雪然疑了一声,又问:“西凉你说什么?” 西凉不懂何意,迟疑道:“我…我说…若是雪哥哥能分身在外…” “对啊!”计雪然忽然大叫一声,欣喜若狂,西凉一脸疑色,不知计雪然想到什么。计雪然又道:“西凉你再等片刻,我有办法了!” 计雪然小周天内沧澜暗动,一股纯正的沧澜真气自双手游出,附在了石壁上,浑浊的光色在石壁之上并没有坚持良久,隐隐消失。 若说消失,却也不然,沧澜古气奇异非常,不同于其他,真气在石壁上不出几时便渗入了石壁之中,再过半刻,石壁之外混混浊浊,一团紫黄色的气赫然出现。 常人不知,这正是未央秘术衍化出来的秘法之一,计雪然也只是曾见方化用过,若不是诸葛西凉无意提醒,恐怕还真记不起来。 石壁之外,沧澜之气伏在壁上,丝丝不动,计雪然在里面暗暗用力,只听吱呀一声,石壁动了分毫,计雪然心中大喜,再一使力,石门大开,计雪然找准机会,闪身出去。 “西凉!我出来了!”计雪然刚一脱困便急忙告喜,西凉也是欣喜若狂,将头探在小孔处,隐约能望见计雪然的身形。 西凉欢喜道:“太好了雪哥哥,我们能出去了!” 计雪然正对诸葛西凉的石壁处,望着小孔处那双紫珠,应道:“西凉,你往后退,我这便将石壁推开放你出来!” 西凉允诺,后退几步,计雪然待对方离远,大力一发,只听吱吱声传来,西凉摸索着打开的石壁,感到石壁自下打开,待洞口变大,她蹲下身子,爬了出来。计雪然眼能视物,握住了诸葛西凉的左手,西凉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正自着急,被计雪然忽然握住玉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紧握不松。 计雪然安慰道:“西凉无需害怕,你看。” 计雪然右手攥动真气,弥宣凝在手心发出耀眼的光焰,这黑暗的石狱被照得通明,西凉心中一阵激动,也不观望四周,只是盯着计雪然久久说不出话,计雪然那关心的眼神望来,西凉莫名一羞,腼腆笑道:“雪哥哥,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当年的姑父,不过你比姑父还英俊呢!” 计雪然脑中思绪被西凉打乱,望着西凉那温情的目光,他心中直跳,稍过片刻,计雪然稳了稳心神,直骂自己胡思乱想,随后道:“呵呵,西凉,我们还是快些离去吧,那石门似乎不容易打开呢。” 西凉也收了收情迷的心境,会意一笑,道:“雪哥哥不用担心,西凉曾见他们压你进来时,这石门一样,也是从外往内打开的,只不过所需的力气大些而已。雪哥哥无需担忧。” 计雪然心中宽慰,道:“如此甚好,西凉,我们走。” 二人走到石门跟前,计雪然如上次一般,用真气探去,原本他心中担忧门外会有喽啰把守,可谁知真气游去才发现,门外空空如也,竟无人看守。他用未央秘术没费多少力气便打开了石门,西凉欢喜,二人来不及多等,急忙离去。 原本三尸教教内规矩众多,对这关押犯人的鬼域更是防卫森严,若是之前,计雪然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轻松便能离开,只不过此时三尸教外有大敌,一干教众几全部倾出,这鬼域的防范对计雪然自然形同虚设,只是外人不知,尸兵在这三尸教内,却是随处可见。 鬼域外围,一条狭长的泥道,蜿蜒曲折,而两边下陷,浓浓的血池中,腐气上涌,西凉修为低微,几乎晕厥。计雪然将西凉抱在怀中,真气从中丝丝不断的传出,西凉体内传来清凉之意,缓和许多。 泥道很长,计雪然直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尽头,尽头之处,一黑森森的洞口呈现眼前,便是以计雪然的修为也看不清洞内藏有何物。这时西凉舒适许多,她安静的依偎在计雪然怀中,那丝成熟的男子气息令西凉险些痴醉,这虽是在三尸教重地,但西凉却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表哥,这只是表哥么? 计雪然擦拭了额上的汗水,忽然发现,怀中的表妹不知何时已经清醒,正自奇怪的望着自己,计雪然稍稍一慌,脸上抹了一丝红晕,急忙道:“表妹,你舒服些了吗?” 西凉正自失神,被计雪然蓦地一问,才发现表哥也在望着自己,她大羞之下,急忙转过身色,道:“西凉清醒许多了,表哥,你也累了,西凉…西凉可以自行赶路…”西凉鬼使神差般的说出,可是话一出口,心中却怨恨自己,为何要自行赶路。 计雪然尴尬一笑,却感莫名的不愿之意,怀中娇躯柔似水,反常的失落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计雪然轻轻放下西凉,一时二人无语。 “嗡~~~”正当这时,翁鸣之音自左方传来,打破了这一宁静,计雪然猛然转首,随即大喜道:“玄明!” 原来计雪然刚才急于赶路,却没有发现在左方血池之中,玄明被深深浸泡,微弱的蓝光隐隐散发出来,似在呼喊主人的施救。计雪然不想竟在此重遇宝剑,当即弥宣运转,呼唤着玄明。 血池中玄明受到了弥宣的召唤,立即蓝光大现,嗡鸣声也震耳欲聋传遍洞中。不过三刻,玄明扑腾一声从血池中划出,飞离出来,计雪然爱惜玄明,不等玄明飞回,御空而去。黑暗中被蓝光照耀,计雪然手握玄明,心中舒适万分。 正当这时,西凉的呼叫声传来,计雪然惊骇回首,只见西凉四周,尸兵从血池中爬出,围住西凉已经不到一丈之地。西凉惊恐万分,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计雪然大骂自己糊涂,竟然又一次忘了西凉的安危,他紧握玄明,疾驰飞去。泥道上,尸兵爬上,浑身的血水从身上滴落,看的西凉又怕又厌,眨眼之间,尸兵砍来,诸葛西凉惊慌闪躲,躲过了眼前的尸兵,可她修为太低,根本无法意识到身后的危险,一阵阴风吹来,白枯的血爪不带一丝感情,抓破了西凉的肩膀。 “啊!雪哥哥!”诸葛西凉失声惨叫,肩上传来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黑,身子不觉下坠。这时,计雪然怒火之中夹着焦急之色,玄明闪着蓝焰,翁鸣滑过,四个尸兵哪里经受得了计雪然的怒火一击,纷纷被斩断腰身,掉入血池。计雪然也不担心尸兵来袭,一个箭步抱住了将要跌倒的西凉。 “西凉!你没事吧西凉!都是我的错,又将你一人丢在一旁!”计雪然见西凉脸色苍白,伤口处冒着黑血,心中愧疚非常,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西凉再次回到计雪然怀中,反而感不到疼痛,她面上舒展,缓缓轻笑道:“雪哥哥,不怪你的,都因西凉修为太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雪哥哥,西凉没事的。” 计雪然紧紧抱着西凉,手中真气不断传过,修复着西凉的伤口,西凉的话语让计雪然心中难过之余更加阵阵感动,他不觉湿润了眼眶,抱紧了西凉,道:“西凉!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便带你出去!” 计雪然真气迸发,玄明闪耀着蓝光护在周身,怀中紧抱着西凉,疾速朝着黑暗处行去。黑暗之中,疾驰的脚步嗒嗒作响,刀剑闪出的火花隐约四现,剩下的,便是那凄厉的鬼叫,不知过了多久,一座大殿中,计雪然浑身血渍的站在中央,怀中的西凉急促的喘息,那玄明依旧护在二人周身,忠诚的保护着。 计雪然神情败坏的望着西凉,西凉肩膀上已经不再流血,但那芊芊玉手上,却长出了点点的青色斑纹,计雪然乃神医外孙,见此自然知晓,西凉中了要命的尸毒。 方化曾言,天下烈毒,除却尸毒,都可用真气与药物治愈,唯有这尸毒,难受真气影响,更没有哪种药可立即消除,只得用糯米慢慢拔毒方可痊愈,如若不然,便是他亲至也是机会渺茫。 计雪然知若再不想法搭救,等诸葛西凉尸毒入心,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无力回天,他望了望四周,心中咬牙坐下,手中捏了个法决,玄明蓝光闪烁,高飞而上。计雪然团坐地上,将西凉放于身前,运气施救,他此时也是拼上了一切,虽然玄明护在周身,但若有高手前来,一切也只是形同虚设,只念这短暂的时光能挽回西凉的性命。 纯正的弥宣真气自计雪然体内源源不断的传往诸葛西凉各大经脉,一番搜寻之下,计雪然几乎绝望,尸毒自肩处进入,如今已是遍布全身,闯进了各大经脉,便是用弥宣立排,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西凉朦胧着双眼,依稀望见计雪然的双手搭载自己双肩,肩上的痛楚却越来越小,计雪然那焦虑的眼神印在西凉的脑中,她懵懂的意识到,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但此时却一丝难过都没有,回想着儿时两人的种种,西凉的紫珠前蒙上了层层白雾。 “西凉…西凉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你放心,表哥很快便帮你治好伤势的!”计雪然望见西凉的泪水,还以为她是疼痛所致,心中痛心不已,强颜安慰。 西凉眼前,计雪然那英俊的面容为自己不时的变化着,柔弱的身躯丝丝颤抖,惨白的面庞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雪哥哥…西凉…西凉好幸福…” 计雪然惊愕的望着西凉,说不出话来,西凉那凄惨的笑容如闪电般击在了计雪然的心口,他要救她,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雪哥哥…..西凉虽然修为浅薄,但也知道,我中了那尸兵手上的剧毒,没有办法救治,雪哥哥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若是…若是因为救西凉害的雪哥哥无法逃脱,西凉便是死去也难以安心。” “住口!西凉,你说的什么傻话,雪哥哥修为高深你不知道么?外公是神医你不知道么?我不许你再说傻话,雪哥哥这便能将你的伤治好,定能的!”计雪然眼中泪水再也按耐不住,流淌下来,他催动生平所学,将弥宣发挥极致,强行传去。 真气的狂至令西凉有些难过,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肩上的伤口又溢出黑血,脸色惨白的西凉,嘴角还是翘着,她费力的抬起双手,颤抖的抚上了计雪然的脸庞。 “雪哥哥,你知道吗?西凉很久没有抚过你的脸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呵呵…雪哥哥,西凉心中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恐怕过了此时,再也没有机会了…” “西凉!” “雪哥哥,你听西凉说,小时候,雪哥哥每日里带着西凉在山庄中游玩、戏耍,当时西凉爱哥哥,是因为你是我哥哥,是疼我爱我的亲人,后来你被姑爷爷带走离开山庄,一走便是五年,哥哥,这五年中,西凉每日都会想念你…还常常在梦里梦到你跟随姑父回来给我带来的糖人。可次日醒来之后,发现…这只是个梦,眼泪总会不争气的留下来。”诸葛西凉惨笑的望着计雪然,朱唇已经干白无色,她见计雪然眼中泪水不止,伸手为其擦拭。 “那日在移山道宗,西凉终于见到了哥哥,哥哥你变了,变得比当年还要英俊,小时候总以为姑父是世上最美的男子,直到那日又遇到哥哥,才知道那名号应是哥哥的,呵呵…咳咳…咳咳…”西凉体内越发的糟糕,一阵巨咳,伤口处又溢出不少黑血,计雪然心如刀绞,但却不忍打断西凉,实因自己没有把握救回西凉,让她抱憾终生。 “那日相见,西凉…西凉才发现,我是多么的爱哥哥,那种爱,不只是亲情…哥哥,你能明白吗?西凉知道你生性腼腆,若是害羞,你点点头也行。”西凉声音越来越小,计雪然泪水却越来越多,哭声已经多年未从他口中传出。 计雪然了解西凉,西凉从小就对自己依赖,之后五年的分离反而更加增添了西凉对自己的思念,若说腼腆害羞,西凉绝比自己更甚,如今将心中琐事一一道出,只是怕之后没有机会了,计雪然真气不曾停歇,但人已经泣不成声,连连的点着头。 西凉微张的紫珠隐约还能望见,她缓缓一笑,又道:“哥哥…西凉知道,你与那…那位玲珑姐姐也是两小无猜,玲珑姐姐…对你也是情有独钟,西凉…西凉原本就没有奢望什么,这次之后…反而…反而轻松许多,只盼西凉死后,哥哥能将我那日送你的香囊带在身边…咳咳…咳咳!这样…这样西凉就能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了…哥哥,我要去找娘和奶奶了,还有姑妈和姑父…你…” 计雪然左手按住西凉肩膀,左手在怀中摸索,口中急道:“西凉,你看,你看啊!哥哥一直带在身边的,你不会有事,等你好了,哥哥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西凉你坚持住啊…”诸葛西凉神智渐渐模糊,那双美目缓缓的合上,眼前最后记得,计雪然那满是泪水的脸前,红色的香囊被他抓在手中。 “西凉!西凉你醒醒!西凉!”计雪然狂肆的叫着,真气依旧不断的传去,可西凉的体温却愈发阴冷,那双紫珠不再睁开,而西凉的嘴角却还是那般天真的翘着。 计雪然紧抱着西凉冰冷的身体,放肆的哭喊,自从五年前的那场悲痛之后,计雪然从未这般痛苦,头顶的玄明低低长吟,似乎也在为西凉哭喊。儿时一幕幕的情形在计雪然脑中片片闪过,当初买糖人的允诺是那般坚定,如今西凉那身体冰凉,宣告了所有的结束,胸腔那颗脆弱的心如被双手撕裂,大殿中的火把闪闪烁烁,有如将要被风吹灭,这一刻,诠释着世间的疼痛,最疼的痛。 “三-尸-教!”良久,计雪然止住哭音拭去了泪水,口中一字一句,那眼神没了当日的清澈,斑斑浊气浮上眼瞳,上空玄明猛然回飞,插在计雪然身旁,计雪然抱起了西凉那冷去的身体,红色香囊紧抓在手中。他体内心脉中,沧澜急运,魔毒异常的凶猛,似乎是在同计雪然胸中的怒火照应。 计雪然拔过玄明,不带一丝停留,朝着大殿外走去,但悲愤到极点的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即使胸口处那团隐隐的青光也没有引起被魔毒控制计雪然的注意,西凉内心深处,只是那么轻微,那么一点的,跳动了分丝。 第74章 殷雄之死 三尸教外,尹芳竹同鬼儒在蛇首上空激战,鬼儒不但修为确实惊人的高深,而且每落下风他便返身周游在下方尸兵之中,一时半刻之间,尹芳竹也不能伤到他分毫。山崖上,赤九烈那焚炎火砂杖带着条条火龙围困住了魍魉,不过魍魉虽然身在火龙中,却也不露惊慌之色,强力的抵挡。烂泥潭中,孔蜡力战屠降,也不分胜负,尸兵鬼众密密麻麻,渐渐将正道一干人围在了中央,地上尸横遍野,除却孔欢等人修为高深,其他人均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勉强的支撑着,玲珑扭动着身躯,踏在白孔雀之上,不时的落下击杀,大局来看,倒是三尸教占了上风。 周围的草木皆已被染红,林中,殷雄带着邪笑,凶残的杀向诸葛西城,实力悬殊,诸葛西城不敢硬碰,只得在林中以草木阵躲避,诸葛西城极力的闪躲,在树林间奇怪的移动,殷雄虽强,一时也伤不到诸葛西城。 “哼,身为卧龙山庄少庄主,竟落如此地步,诸葛西城你还有何脸面见江湖中人。”殷雄久伤不到,欲用激将之法。 诸葛西城虽是一时心急追来,但也不是鲁莽之人,他智谋绝顶不在其父之下,见对方用激将之法也不上当,愤恨回道:“殷雄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今日我三派讨伐三尸教,若我女儿和外甥有半点差池,你后悔莫及!” 殷雄面色笑道:“你说此话倒像极了三岁孩童,尹芳竹几人虽强,但一时半刻也敌不过我教三大长老,尸兵大阵一开,像你这等废物只能等死,哼哼,到时你爹若还是隐者绝世修为,你自身难保,你女儿就嫁给我做个小妾吧,哈哈哈!” “放屁!狂妄之徒果如你父,到头来沦为画饼。” 殷雄面色一沉,其父殷奎乃是上代长老,十几年前攻犯卧龙山庄却被神秘人打成重伤,不治而亡,殷雄铭记在心,最忌讳别人提起此事,诸葛西城话一出口,殷雄动了真火。 “你不想活命,别怪老子!”殷雄大喝一声,定下身子,凶光不停转动,瞄着诸葛西城的步伐。诸葛西城心中一惊,不知对方想要作何,但这草木阵却不是外人轻易破解,脚下不迟,继续闪躲。 殷雄待了片刻,忽然手中结印,喝道:“以草木做阵法,若没了草木,我看你如何!”殷雄双手猛击地面,地上忽然剧烈震动,诸葛西城大骇,连忙上飞,密麻的大树受不住地上的震动,纷纷歪下。再过片刻,这鬼王山上少有的树林被殷雄也破坏掉,诸葛西城冷汗布满面额,他抬眼四望,方圆十丈,大树东倒西歪,地上一处落脚的黄土也被覆盖,草木阵却是被这种方法破了。 二人相隔数丈,在横卧的树干上遥望,殷雄笑道:“什么狗屁阵法,你爹修为高深,却隐藏多年也不传你,依我看来,你怕不是同你那方茹表妹一般,捡来的吧?哈哈哈…” 诸葛西城心中怒火终于激起,他大怒道:“殷雄!你诬蔑我爹在前,又辱我死去的表妹,我诸葛西城今日就是命丧黄泉,也要带你一同下去!” 殷雄大笑道:“哈哈哈,就凭你?若你有计文泽一半的修为也能有底气说出此话,不过你终究是诸葛西城,废物一个!”殷雄不再多言,终于袭来,黑木杖外的鬼气雄厚,诸葛西城不敢硬接,只得逃窜,但二人实力相差实在悬殊,不下几个回合,诸葛西城已经满身伤痕,殷雄叫骂连篇,辱遍了山庄众人,诸葛西城虽是怒火冲天,但无奈修为低微,实无办法。 殷雄不等诸葛西城有力御剑,提棒杀来,三丈之间本就不远,只几个眨眼的功夫,黑木杖闪来,击向了诸葛西城的天灵盖。 诸葛西城心中愤恨,但眼中的神色却带着绝望,双眼闭上,也许什么都看不到,便能逃过一劫。 “呼…”一阵凉风吹过,黑木杖终于落下,一人粗的枝干应声而断,诸葛西城却没了踪影,殷雄惊愕一声,急忙退回,神识一扫,连忙回首。只见身后诸葛西城如鬼魅一般出现,但他却是吃惊的望着身边,在他左方,一个矮胖的老者面无表情,冷冷的望向殷雄。 殷雄骇然万分,瞬间功夫便将诸葛西城救走,自己事前却毫无察觉,这老者当真不可小瞧。诸葛西城眼中复杂,过了半晌,忽然跪下,道:“多谢姑…” “住口,老夫是看在你方才为茹儿讲话才救得你,在老夫眼中,你我毫无干系!”老者眼光不瞧西城,直视殷雄,诸葛西城被老者截口,皮面一红,却也不发怒,再不言语。只是身子站了起来。 老者身法极快,殷雄看在眼中,心下也着实惊愕,但他想了半晌也认不出老者陌生的面容,心中未免生出一丝蔑意。 “秃那老头儿,难道不知此乃三尸教?速速离去留你一命!” 老者哼了一声,迈开步伐,向着殷雄缓慢走去,丝毫不带担忧之色,他沉沉道:“殷雄,若没有听错,你刚才有辱方茹。” 殷雄一愣,不想老人竟然知晓自己,他见老人也不离去,反而只管问及自己,丝毫不将自己放在心上,顿时怒意丛生道:“哼,方茹么,辱她如何?你到底是谁?莫不成是那方茹的姘头?嘿嘿…” 老者定下脚步,肥胖的脸上稍稍颤抖,像是动了真怒,后方的诸葛西城似乎了解这老人,大叫道:“殷雄你休要胡言乱语!你可知这位老人家是谁?他可是…” “你给我住嘴!”老者怒喝一声,诸葛西城连忙止住,眼神中尽是担忧。 “诸葛西城你少在那唬人,老头儿,我已经让你走,如今你来送死,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殷雄等待不及,黑木杖忽然脱手,向着老者飞来。 殷雄话虽如此,心中还是不敢大意,先用黑木杖来探路。黑木杖甩动着低沉的翁鸣之音,如黑色闪电般飞转过来,老者也不惊慌,只见他浑身浊气散发,在身前形成一截气墙,噗通一声闷响,黑木杖定在老者眼前,细看之下,竟是插在了浊气之中。殷雄见状暗暗惊心,不想这老者修为如此之高,再眼望去,殷雄险些叫骂。 那老者取出黑木杖,将黑木杖扔向上空,那木杖也不受殷雄控制,自行往下掉落,老者左手捏一怪印,忽的浊光飞离,将空中掉落的黑木杖包裹,老者闷哼一下,双手猛然左右大张,天上响起一声炸雷,黑木杖爆体散落,只剩下片片黑尘,飘过老者的面前。 黑木杖乃是殷雄认主之宝,与其心神相连,现在杖身被毁,殷雄神识受损,胸中一阵翻滚吐出几口黑血。 “好你个老头!我与你素我无仇怨,你竟狠下此手!咳…” 老者轻蔑一笑,道:“你侮辱方茹就要死!” “咳咳…辱她?若她活着,我还要她拜于我胯下!” “你找死!”老者大喝一声,动身前去,身形如魅影,眨眼之间便到了殷雄面前,殷雄刚反应过来,胸口被那老者狠狠的击了一掌,身子向后飞去。原本以殷雄的修为本不至如此,只怪他大意之下保命法宝被毁才身受重伤。 殷雄体内真气急忙游走,一个趔趄总算站住,他查看体内,发现经络大损,若再与老者相斗,必定送命。殷雄连连急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让我殷雄也好死个痛快!” 老者迈开步伐,又缓慢走来,沉沉道:“想知道老夫的姓名,去阴间问殷奎便是。” 殷雄眼中一丝精光闪过,但却不敢发作,语气变得尊敬许多:“方才在下辱及方茹,现时阁下又辱吾先父,算是扯平,若阁下还不作罢,我为之前言语为方茹道歉,只愿阁下放我殷雄一码,如何?” 诸葛西城远在身后,但也听到二人交谈,他对殷雄恨之入骨,又担忧西凉雪然的安危,急忙大叫:“殷雄你掳走我女儿,又引雪然受困,我们定不饶你!” 老者心知诸葛西城故意如此之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放过殷雄,冷笑两声,道:“先不说殷奎那斯怎能与茹儿相提并论,况且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将我的雪然孩儿抓入三尸教,勿要废话,受死便是!” 殷雄强忍着怒意,见这老者不吃自己这一套,头脑急转,又道:“阁下且慢,江湖有言‘尸神怒,十方戮’阁下能杀得了我,我教掌教佘十方乃是我同门师弟,想必阁下修为再高深,也敌不过我掌教师弟罢。” 老者缓缓走来,冷冷道:“白费心机,佘十方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更何况…哼,你们此次攻袭卧龙山庄,佘十方恐怕被蒙在鼓里吧!” “什么!你…你到底是谁!”殷雄眼瞳放大,显然是被老者说中了心事,诸葛西城也不敢置信,愣在当场。 “到阴间见了殷奎,告诉他,老夫当初是故不救他,让他再气死一次,哼!” “你是方化!”殷雄绝望的眼神盯着老者,彻底没了伎俩。那老者正是方化,他沉了口气,终究没了耐心,闪身前来。殷雄虽然绝望,但见方化来袭,还是本能的运功抵御。 但方化何许人也,殷雄又是重伤在身,岂能逃过,但见方化双手不停运转,二人方圆之内风声大作,殷雄破败的催动残缺真气,不等方化来杀,首先出手,只见地上倒地的树干往下陷去,地上黄土之地化为泥潭,忽的一声闷响,黑泥搅动之中钻出一只黑泥大蟒,大蟒看不清面貌,只那三丈高的身躯不停的扭动,方化见状冷哼一声,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殷雄后退,泥蟒却跳出了泥潭,从高空跃下,大口一张,冲着地上的方化咬来,方化身子不动,两手挥舞,风萧之声越来越大,地上的树躯竟也被飓风挂的左右晃动,殷雄定睛看去,那空中的飓风疾速,几乎看出了走向,他沉喝一声,泥蛇咆哮,奋力咬下,而他本身却慢慢向脚下泥潭中陷去。 方化头顶的泥蛇不过三丈之距,他却并不慌张,只见方化左右两手忽然在空中定住,那狂风骤然暴起,肉眼便可看见半空的风刀,风刀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不待一丝迟疑尽数斩向了泥蛇。 “噗呲…噗呲…”沉闷之音传来,天上泥蛇只留一个泥头大张着蛇口,那几丈长的蛇身被风刀凌迟,数摊烂泥噗噗打落地上,方化回首四望,却不见了殷雄的踪影,远方诸葛西城大喊:“姑父,那贼子借了土遁,刚刚逃跑。” 方化转过首来,不作回答,他闭上双眼,忽然两腿左右劈开,双掌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诸葛西城看了奇怪,也不敢出声打扰,天上泥蛇早已经消失不见,方化猛然睁开双眼,身子一动,飞向天空,他身子极快,远方的诸葛西城都来不及跟上,方化身在半空,手中忽然射出几枚银针,银针上还闪烁着点点红光,似是血迹,瞬息之间,数枚银针射入了北边的黄土之中,方化两手稍一捏印,口中喝道:“疾!” 黄土之下,一声巨响,大风之中尘沙漫天,地上炸出一个大坑,方化放眼望去,殷雄满身血迹,半跪在土坑之中,眼神中愤恨捎带着半许的质疑。 “方化!你竟然会未央秘术!”殷雄勉强站起,咬牙道。 方化身形落下,站在大坑边上,轻道:“你哪死鬼爹就没给你说过,我本是未央宫人吗?哼!死去之人,知也无妨!”方化话一完毕,又动身疾来。 殷雄惊愕之中硬撑着神识,想要闪躲,却发现自己好如被五花大绑,动不了分毫,再看方化,他双手不停结印,真气源源不断,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定了身形。 方化闪到殷雄周身,手中真气萌发,行成一把黄焰锋刀,锋刀划过,随着殷雄一声大叫,一只手臂掉在地上,血液喷浆而出,染遍了黄土。惨叫声中,又一只手臂掉落,连接噗呲两声,殷雄在嘶叫中躺在地上,四肢全无,已被削成了人棍。 萧萧风中,殷雄的惨叫甚过鬼哭狼嚎,诸葛西城见这大仇家遭遇此行,竟也稍稍看不过去,别过了脑袋。 方化一脸木讷,轻声道:“你辱我女儿,又欲害我外孙,让你流干狗血,也是便宜了你!” 殷雄脸上早已扭曲,此时血迹斑斑,更添几丝狰狞之色,他浑身颤抖,待方化说完,异常的停下了口中的嘶叫,缓缓几刻,殷雄开口道:“啊…呃…方…方化!你可知…方茹是中了何毒?” “你说什么?”方化忽然一震,疾口问道,他在人间行走搜寻天下毒药一十八年,均无丝毫线索,如今殷雄提及,方化根本不及多想。 殷雄扭曲的面容竟然挤出几丝恶笑,又道:“嘿嘿…我不仅知晓…知晓方茹所中何毒,还熟知…五年前计文泽的死因。” 方化疾走在殷雄身边,紧皱着眉头,连声问道:“你所说可是实话?若你如实道来,我要你死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自然知晓,凶手乃...乃是同一人!哈哈哈…方化,你…你若想知道,来阴曹…阴曹地府问我吧!啊!”殷雄忽然大喝,催动仅有的真气,欲要引爆自身,方化神色查到,瞬间飞离,只听一声巨响,本就不小的土坑又被炸开,殷雄那残缺的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方化落在诸葛西城身旁,长叹了口气。 第75章 杀伐在即 三尸教外围,尸兵大阵不知何时之前便被启动,大阵一出,众人皆感不支,尹芳竹几人虽然知晓下方情况,但无奈对手难缠,也拖不得身,下方众人唯有孔欢修为最高,但即便是他,在这尸兵大阵之中也受了点轻伤,尹芳竹看到,只恨自己没有带谷中另两位长老前来助阵。 诸葛千机在众人之中修为也算高深,加之又有六丁六甲护在周身,此时反倒些许轻松,他四处张望,查探双方情况,发现正道一方已经不到五十人,再此下去定讨不了好,他脑中思绪飞转,时隔半晌,忽然大叫道:“烈火门人护在外围,山庄孔雀谷内排八卦阵!” 众人听是诸葛千机发话,当即动身,烈火门人转变身形,赶至众人之外,纷纷运起真火之气抵御,尸兵生性属阴,本就惧怕阳火,一时半刻之间被烈火真气相阻,也不得近身。内部众人在诸葛千机的吩咐下各自站位,这些人都是各门中的精英,临危不乱,不出三刻,八卦阵摆好,诸葛千机同孔欢几人御剑在上,尹玲珑近身过来,着急的望着身下。 “烈火门人归位,乾位放空,其他七位各自抵挡!”诸葛千机大叫一声,身下众人毫不迟疑,按照命令行事,只见东南乾位之上被众人滞空,尸兵见有缺口,立即一排而入,阵内空地能围三十余尸兵,一旦站满,诸葛千机便喝:“八卦和图!外抵内杀!” 地上八卦阵封闭起来,外围大阵抵挡着来犯的尸兵,而大阵内围则极力击杀,不消片刻,三十尸兵尽数屠尽,这八卦阵立显作用。孔欢等人皆用神敬的目光望着诸葛千机,佩服不已。 “哧!”一声绝音凤鸣传遍天晓,鬼儒只身回转,躲了回来,时日一长,尹芳竹终于占了上风,杀的鬼儒渐渐不支,与此同时,魍魉同屠降虽无受伤,但也有些不济,纷纷退回,三尸教三长老汇聚一地,自然也发现了尸兵阵眼看便要被八卦阵所破,面色显得阴沉到了极点。尹芳竹三人也一同追过,站于三人对面。 “孔雀明王果然名不虚传,鬼儒佩服的五体投地!我看此事还是就此打住吧,以免伤了和气。”鬼儒面上永远都是那般温和,丝毫看不出心计。 尹芳竹道:“哼,鬼儒,你少来这一套,原本我等也没打算出手,但你三尸教依仗尸兵众多,妄想抵过我等,早就没了和气所在,速速交人,免得要我开杀戒!”尹芳竹生平极少发怒,便是发怒也不会擅自杀人,今日实是动了真火。 对面鬼儒面上虽然温和,但心中却是不为人所知,这时转变笑容,镇定道:“尹谷主,人确实在我教中,那计雪然我们交出便是,可是那女子,是要用密卷换的,如若不然,谷主杀了我鬼儒便是,只怕到时候,有人与我陪葬了!” “你!”尹芳竹哑口无言,面对鬼儒那赤裸裸的威胁,他确实说不出什么,赤九烈冷喝,只是叫骂,对面那魍魉桀桀怪笑,刚欲出言反击,眼神中忽然变色,死死盯着尹芳竹身后。 尹芳竹自也感到不对,神识扫过,身后迎来一人,此人单凭修为,直可和自己平齐,他急忙回首,看到对方的面容后,失声叫道:“方前辈!” 在场众人皆是老江湖,自是见过方化,无论正魔俱为惊讶,不等尹芳竹几人开口,方化缓步走来,冷冷道:“一群废物!尹芳竹,你身为正道大派的掌门,对付一个三尸教的长老都这般费力,真是丢尽了狄云锡的脸!” 鬼儒三人一时错愕,尹芳竹也是心中苦闷,但也不好言语,一旁赤九烈道:“方兄,你…” “谁跟你称兄道弟!枉你六十年的修为,若不是火克阴气,你早就败于魍魉之手,还有脸说话。”方化不留情面,侃侃道出,直说的九烈三尸神暴怒,一旁孔蜡急忙拉住孔蜡,好言相劝,方化见此,又道:“孔蜡你也是个废物!那屠降若不是有伤在身,你岂能讨了好处!” “方化啊方化!真不知你来究竟作甚,雪然可还在三尸教关押着呢!”诸葛千机不知何时飞将过来,自然听到了方化的言语,委婉的转动他的心思。 方化理也不理诸葛千机,正色问道:“鬼儒,佘十方何在?” 鬼儒眼中经过闪过,连道:“方神医来此何做?我家教主外出另有要事,并不在教中。若是方前辈有何赐教,说与在下便是。” “放你娘的屁!”方化二话不说,只一声臭骂,骂的鬼儒脸色青白闪烁,一旁本暴怒的赤九烈见状,竟忍不住大笑开来。 鬼儒微眯了双眼,脸上青筋显出,但话一开口,还是客客气气:“方神医,可曾见过我教中殷雄?”其他两位长老听言才发现,诸葛西城站在不远处,却丝毫没有殷雄的影子,不免心中一提。 方化愤恨道:“哼,那厮于他爹强不哪去,老夫将他四肢斩去,他却自爆而死,哼,无知。” “什么!”魍魉暴喝一声,凶光大现,他与殷奎乃是师兄弟,殷奎死后,殷雄一直跟随魍魉修行,这其中实为师徒关系,殷雄一死,魍魉定然大怒。他凶恶的盯着方化,咬牙道:“方化!你杀我师侄,我魍魉定要你偿命!” 方化大笑一番,调虐道:“你连赤九烈都打不过,还妄想杀我?三尸教果然是一群无知匹夫!你等还观望什么,杀了便是!” 尹芳竹三人听言并没有动身,眉宇之间俱是担忧,鬼儒笑道:“方神医,你恐怕忘了计雪然还在我们手中吧?若我没记错,他应是你的亲外孙,哼哼…您老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罢?” 方化一时哑然,胸中怒火大盛。 “若我要杀你呢!”一个年少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在场众人皆为惊心,只见蛇口之处,计雪然浑身血渍,怀中抱着诸葛西凉,御空飞来,只是那眼神中没有一丝清澈,冷酷的令方化几人感到陌生。远方玲珑猛然回首,不顾手中敌手,驾雀飞来,眼中尽是欢喜。 鬼儒几人纷纷变色,眼中惊慌溢于言表,计雪然御空飞来,落在众人之间,诸葛千机父子赶到身边,慌张问道:“雪然你没事吧?西凉…西凉怎么了?” 计雪然面无表情,将西凉的身体缓缓的递给了诸葛西城,诸葛西城接过西凉身体的那一霎那,面容霎时僵硬,眼中的神色尽是不信。诸葛千机急忙问道:“西城!西凉!西凉怎么了?” “西凉去了。”计雪然冷冷道,不带一丝情感,诸葛千机父子听言,根本不愿去相信,诸葛西城仰天长啸,悲鸣声贯穿天晓,而诸葛千机老泪纵横,半句言语也道不出口,其他众人皆为愤恨,就连方化也面露痛心之色,计雪然扫过众人,转过首来死死盯着鬼儒三人。 “三尸教,我要你们给西凉偿命!”风中夹杂着悲凉,鬼儒没来由的一震,脸上鸡皮疙瘩竟然泛起,方化一旁看着自己的外孙,好像从未见过此时的计雪然,正欲开口,计雪然忽然一声狂叫,玄明飞将,冲杀过去。 正魔两边被计雪然这突然动身抄回了神思,方化尹芳竹等人担忧计雪然有闪失,不及多想,一同杀去,诸葛千机父子心中只有悲痛,丝毫不为外事所动,而玲珑望着计雪然那忽然陌生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痛,踏在白孔雀身上一动不动。 对面鬼儒三人本就占不了上风,如今又多了计雪然同方化二人,大惊之下慌张抵抗,但三人俱是奸诈之辈,硬抗不行,都将矛头指向最弱的计雪然。 计雪然心脉魔毒发作,神识渐渐被魔性侵蚀,但此刻的修为确是从未有过的高深,既是面对长老级的人物也丝毫不落下风,尹芳竹众人原本是担忧计雪然同诸葛西凉的安慰,不敢尽出全力,如今雪然脱困,西凉已死,再没了顾忌,方化见计雪然入中魔之象,担忧之余,对三尸教更添几分怒意,使出生平最大杀招向几人杀去。 此时早已过了正午,天空阴冷,灰色的云朵漫无边际,狂风呼啸中,黄沙不像先前那般漫天飞舞,只有少许被带起,黄土之上,尽被血水染浸成了红泥。八卦阵内外,尸兵趴伏满地,众人眼中,这等情形才诠释了尸横遍野。孔欢左脚飞踹,又几个尸兵被踢开,落到了两人多高的尸堆上。八卦阵奏效,尸兵几被杀尽,烈火门门人催动真火焚烧,尸兵腐烂的躯壳被烈火烧过,焦臭味传遍当空,黑烟到处升起。三尸教,阎罗鬼域,鬼王山上下,当真变成了鬼亡山。 第76章 疯斩鬼儒 “吼!”鬼儒鬼叫一声,跌入地下,一个把持不住,鲜血喷涌吐出,尹芳竹同计雪然一同斩杀之下,鬼儒当真支持不住,另一边,方化同孔蜡合击屠降,屠降本就有伤在身,如今又有方化这一绝世高手在前,勉强抵抗不成奏效,也被打落。三大长老如今只有魍魉还未败首,但也显出不济之色。 “义父。”计雪然冷冷开口,尹芳竹愣神之下惊讶万分,计雪然脱困之后一直默不作声,这次却是首次开口同他讲话,他连忙道:“雪然,有何事?” “你去帮九烈,将死之人,我来对他足矣。” 尹芳竹面露迟疑,紧紧打量计雪然,只见计雪然发髻散落,长发上带有血迹,身上衣着破烂,只有那把玄明依旧光亮,蓝光闪耀,眼前这人哪还有一点计雪然的影子,正当这时,计雪然那般的眼神盯来,便是尹芳竹这等存在也不免一震。 “义父,你不信我么?” 尹芳竹蹙了蹙眉头,计雪然从未如此无礼,这次实属罕见,他缓缓摇头,道:“你多加小心!”言语完后,尹芳竹迟疑离去,只是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鬼儒见尹芳竹飞离,面上显然一松,他站起身子,阴声问道:“小子,凭你的修为,即使我重伤在身,你也绝赢不了我,何必托大呢。” 计雪然冷眼望来,鬼儒浑身一颤,被那眼神骇到,计雪然道:“我要亲手杀尽你三尸教,祭拜我表妹!” 鬼儒冷然道:“口气不小,没有尹芳竹,我看谁能救你!”声音还未传来,鬼儒已动身形,磅礴鬼气不断袭来。计雪然目光扫过,玄明抖动,冲身前去。 两人相斗,折扇对上长剑,看不清招式,只有那迸发的火花四处散落,鬼儒强击之下后推开来,暗暗惊心,单凭招式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后辈,他精光闪现,又抖动黑色折扇,折扇中鬼气散发,几个喘息之间,风中夹杂着怪气,如数百黑刀向着计雪然砍来。计雪然刚欲闪身逃脱,脚下忽然一声破土之音,两只枯黄白骨手从中探出,死死抓住了计雪然的双腿,枯手上指甲如铁,深深插入了计雪然的皮肉中。 阵痛传来,计雪然眼中浊气散去些许,他眼前明亮许多,脑中似乎有些清明,前方死气风刀片片袭来,计雪然却运不起一丝弥宣,五色神光罩自然不能护体,在那瞬间时刻,片片刀谱在脑中疾疾闪过,计雪然本能之下掷起玄明,挥舞起来。 风中呼啸,蓝色光焰如闪电一般四处闪耀,计雪然面前,玄明忽然脱手飞转,自天上而降,远方有人回望,只见片片蓝色花瓣洒落,死气风刀削入花瓣中,瞬间不见了踪影,良久之后,玄明飞回,计雪然脚下枯手死死紧抓,却与地面分了开来,在鬼儒惊骇的眼神之中,计雪然弯下腰去,撤去了断开的枯手。 “你竟会玉真诀!”鬼儒鬼眼大睁,不敢置信的破口问道。计雪然眼中清澈又消失不见,他站起了身子,冷冷道:“三尸教长老不过如此,受死吧!” 话音一落,计雪然甩动玄明,冲杀开来,鬼儒不甘被杀,连忙运气抵御,两人之间,计雪然玄明蓝光闪现,蓝光如一张屏障,忽左忽右,隐现不定,鬼儒边后退边用黑扇抵挡,心中连连叫苦,不想自己纵横江湖少有敌手,今日若不是身受重伤,怎会被这一毛头小子杀的节节败退。鬼儒胸中那股怨气在计雪然一连串的攻击下终于发散,平日里深藏不露的鬼儒再也不隐藏自己的毕生修为,身形疾速后退。 计雪然见鬼儒后退,急忙追赶,玄明翁鸣不停。鬼儒面色僵硬,他凶光暴涨,忽然左手放于口中,狠狠咬下。他咬破手指,将鲜血涂在折扇上,口中念念道:“大业未成,只恨天道。先主,鬼儒先去服侍您了!” 鬼儒血液涂满了折扇,折扇骤然脱离手中,疾速在二人方圆十丈之内飞转,折扇带动黑气将这方圆围起,好似无形之中的一间牢狱。玄明正在飞转,忽的如遇大敌,停下前行,自行胡乱周转,计雪然眉头一皱,催动真气,玄明勉强镇定,飞回计雪然手中。前方鬼儒的脸庞不知为何竟然有了常人的血色,被魔毒侵蚀的计雪然首次露出吃惊的面庞,他神识扫动周身,只感周身一股庞大的气势将方圆包裹,外方的事情竟是全然不知。天上狂风不止,但二人周围却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动静。 “计雪然,我鬼儒纵横江湖四十余年,少有敌手,即便当年你爹出马,也不可能将我逼到如此之地,今日你实则走运,能领略我的舍命绝学,到了阴间,再与我打过吧!”鬼儒语气中调虐之意盎然,丝毫没有落败之象。 计雪然紧握玄明,冷冷道:“无论如何,你今日定要给西凉陪葬!” 计雪然浊气四散,披散的头发被真气撩起,手中玄明自行颤抖不已,他低低嘶吼,印着残血的黄土自他周身掀起,远望而去,计雪然宛如,鬼儒看到浊光,忽然变色:“你怎会沧澜心法!” “哼!那你可知我还会明王真经?”计雪然冷冷道出,身形开动,鬼儒眼中惊讶,但却并不躲避,他脑中不知思索何事,计雪然杀将而来,猛劈下去,谁知这剑中气道强硬,竟然深击入土中,鬼儒的身子竟然还在前方不远,计雪然露出几丝诧异,又提剑上去,谁知这次又如上次一样,总劈不到鬼儒,计雪然惊慌之下,御空上飞,谁知疾飞而去,还未高十丈,彷如撞到石壁之上,身上阵痛。 “哼哼,你入世太短,自然不知,这是我三尸教绝学‘阎罗殿’,此方地狱乃我全身精气所化,我的身形你根本捕捉不到,原本刚才还曾想对尹芳竹用,不想却用在你身上,无需挣扎,等着去见你爹吧!” 鬼儒喊叫之声从四方传来,飘飘忽忽,计雪然降下身子,左右观望,见鬼儒身形还是隐隐约约,骤然闭上双眼。他身子腾空,双掌齐张,沧澜大起,黄土漫漫,计雪然两掌击在一块血泥上,四周泥土黄红片片,飘于空中,计雪然两手不停结印,空中那泥土顿时不停搅动,纷纷变形,在定睛过去,那泥土竟然化为道道金针,方圆十里,天际被泥土所化金针布满,密密麻麻。这时外方一众人被这情形所唤,纷纷大惊失色,就连方化也不敢置信,喃喃道:“金针雨...” 飘忽之中,鬼儒惊叹的言语又道:“想不到,你如此年少竟然就学会灭世金针雨,无论是正是邪,计文泽也会瞑目了!” 计雪然立于高空,冷声喝道:“鬼儒,显身受死!”话音未落,计雪然两手下划,漫天金针如暴雨骤至,从天际射下。 远方众人脸色不已,各有所思,魍魉同屠降望见,大叫住手,而方化眼中却尽是期待之色。在这漫天金针落下,茫茫方圆传来了鬼儒的嘶声惨叫,鬼王山上嘶嘶惨叫响彻天晓,计雪然冷冷的盯着脚下渐失的金针,眼前之物真实起来,鬼儒的身影也缓缓呈现出来。 魍魉二人遥遥观望,瞳孔骤然暴涨增大,那计雪然周围的折扇缓慢停下,不消片刻没了动力,掉在地上。黄土之上,鬼儒满身金针,连面上都被金针扎满,狰狞的面孔使玲珑惊慌大叫。尹芳竹几人见此惨状也有丝不忍,别过脸去,方化皱着眉头,愁思不语。 计雪然立于空中,缓缓落下,鬼儒痛苦的再地上挣扎,鲜血不停的从身体各处渗出,他痛苦的呻吟,直到计雪然走到身边。 “你是第一个陪葬的!”计雪然嘴角微微上翘,首次露出笑容,但笑容却那般邪意。鬼儒眼不能视,皮面的肌肉抖动,呻吟声传来:“想不到…想不到啊!诸葛天星没有好下场…你也一样,哈哈哈哈哈!啊!” 随着一声狂笑,鬼儒身体僵硬,再也没了动静。 第77章 一线生机 “鬼儒!”魍魉屠降齐声大喝,怒火攻心冲着计雪然这边飞来,方化毫不迟疑,阻挡过去,尹芳竹随之跟上,唯恐计雪然受伤。两长老劲气迸发,纷纷舍命杀去,方化几人不敢大意,都也使出浑身解数困住两人。 尹玲珑恐惧的望着计雪然那陌生的身影,计雪然站在地上缓缓转首,那两个眼神交织在一起,尹玲珑眼中泪水缓缓滑落,颤声道:“雪…” 计雪然那冷酷的眼神忽变的柔和,魔毒似乎受到些节制,正当这时,魍魉叫喝传来,计雪然凶光又现,忽然转首。 “不要!”尹玲珑哭叫一声,计雪然御空高声,再不回头,尹芳竹等人望见,心中担忧,但却脱不开身,发疯般的两个长老着实不好对付。计雪然不消片刻便定在乌云之下,他放眼望去,脚下尸兵死伤成山,血土无边,鬼王山上只有那石蛇还算完整,计雪然冷哼一下,玄明忽的脱手高飞。 “西凉,我要三尸教上下给你陪葬!”计雪然一字一句,破口喊道,声音乃是真气所发,在场众人皆听入耳中。 尹芳竹神情大变,似乎预到何事,放声大叫:“雪然!不可!” 计雪然眼不回望,只管运用真气。头顶乌云渐变,团团交合一起,沉沉闷响自云内传出,玄明疾速高转,发出震耳的翁鸣之音。 “谷主,难道是…”孔蜡见此状况连声问道,一旁赤九烈大睁着双眼,竟忘记了面前的敌人。方化神情期待,却不见一丝担忧,激动喝道:“九天应雷诀!” 计雪然周身被罡风刮过,头顶的乌云转动,空出一个缺口,黑暗的天地之中,唯有这空缺之下泛着金光,计雪然左手掐印,右手高举,嘴角那丝邪笑傲视天下。 “九-天-应-雷-诀!”随着计雪然节节道出,声声震动天地的雷鸣从云上传来,尹芳竹惊骇大叫:“众弟子速速逃离鬼王山!不得御空!”而他自己则撇下面前强敌,闪电般的飞向计雪然。地上无论正魔,各个眼中惊骇,常人哪见过这等情形,虽被尹芳竹提醒,但都骇出神识,一动不动。 正当这天雷降至之刻,浑厚的叫喊忽的传来:“何人犯我三尸教!”一黑色身影从蛇口中闪现出来,还未看得见面容,天雷大作。 漫天乌云空出七处大口,空缺足有数丈之宽,眨眼之刻,七道金色狂雷从云中闪出,带着响天动地的雷声炸落下来,偌大的鬼王山原本漆黑一片,但这七道金雷炸来,黄明闪耀。 金雷之快不是人所能及,正当那金雷将要炸在这三尸教上之时,那方才黑影忽然闪到正中央蛇首之上,一声暴喝:“盘!” 也只是瞬间之事,黑影双手高举,一股黑色光焰如磨盘一般,将三尸教方圆护在身下,这时,七道天雷终于落下。 “哄!哄…”七道天雷有两道落在鬼王山外围,剩下五道皆炸在了磨盘之上,磨盘受到五道金雷的轰炸,明显往下一沉,那黑衣人双膝一弯,极是费力,磨盘下众人面色惊慌,担忧磨盘支撑不住,空中众人却是惊愕万分,魍魉同屠降有些激动,盯着那黑衣人。 这时远方的山石被天雷炸到,几处山丘已被夷为平地,那黑衣人闷哼一声,猛然上举,魔盘忽的黑焰大盛,天雷终于没了劲道,逐渐变细,直至消失,天雷亲至便被这黑衣人只身抵挡,地上众人皆皆呼叫,为那黑衣人喝彩。黑衣人转过面首,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惨白如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显然是刚刚吐出。 天上乌云渐散,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而计雪然却真气耗尽,身体笔直掉下,尹玲珑大叫一声,方化已然赶到,接住了计雪然。 黑衣人拭去口边血迹,暗咳几声,随即冷喝:“尔等毁我鬼王山,欲意如何!” 魍魉屠降转身飞回,不时落在黑衣人身旁,默不作声,面上却显出几分不自。尹芳竹几人相视几眼,互相点头,纷纷落下。 黑衣人这时才看清来人,一时稍有错愕,冷哼一声,又道:“武林正道!当今妖族遗祸,我三尸教都已停下纷争,欲杀妖宗,你等自诩正道却做出这等无耻之事。哼!三尸教与你等有何深仇大恨!” 尹芳竹心中一疑,正欲开口,诸葛西城却早已跑来,抱着西凉冰冷的尸体骂道:“佘十方!你犯我山庄,害死我女儿,又掳去我外甥,这算不算深仇大恨!” 原来来人正是三尸掌教佘十方,他见西诸葛凉被抱怀中,思索片刻,左右喝道:“二位长老,此事何因?” 魍魉望了几眼屠降,屠降不敢正视,默默摇头,魍魉面容僵硬,口吃道:“教…教主,我三人只是为我教着想…” “混账!”佘十方暴喝一声,眼中精芒射出,几欲将魍魉正法,魍魉似乎异常忌惮,再不敢言。 方化轻哼了一声,走了过来,开口道:“佘十方,这怕是你教中长老私自行事吧?” 诸葛千机喝道:“方化!你怎为他找借口!” 方化不语,冷冷观来,佘十方轻叹口气,阴冷道:“吾数月之前便坐死关,只感近来教外动静极大,特出关查看,不想三长老私自做主闯祸,如今三尸教被你等毁去大半,此事作罢便是!” 诸葛西城正经丧女之痛,听佘十方这般言语,怒火爆发,狂肆骂道:“殷雄犯我山庄,掳我爱女,捉我雪然,如今西凉被害,雪然疯癫,你竟有脸言出作罢?佘十方,我要杀了你!” 佘十方不看西城,冷冷道:“奉陪。” 诸葛西城眼中怒火迸发,尹芳竹紧皱眉头,忙将真气渡过,诸葛西城心中一阵凉意,清醒许多,诸葛千机拭去泪水,走出几步,道:“佘十方,就算你不知此事,但也是你门人行凶,如今我孙女丧命,外甥也不知安危如何,你三尸教总要给我一个答复!” “不错,佘十方,你身为三尸教教主,定要给个说法,如若不然,今日便要你三尸教化为泡影!”赤九烈喝道,眼中怒火闪现。 佘十方不做声响,半晌后,忽然道:“魍魉长老,此事可是殷雄所主?” 魍魉同屠降相视一眼,道:“此事乃我三人共同商议而定,教主…” 佘十方精光一闪,沉沉道:“哼,定是那斯所提,他与鬼儒何在?” 魍魉听言痛心疾首,正欲哭诉,方化却传言而来:“殷雄被老夫削成人棍,自爆而死,鬼儒那斯不济,被我外孙所杀。佘十方我倒是替你施了家法,呵呵。” “你!”魍魉暴怒,气急败坏竟讲不出话,佘十方那尸白的皮面一皱,随后冷道:“殷雄乃我师兄,鬼儒则是我教中长老,如今二人被你等所杀,还要何交代?” 诸葛千机心中悲痛,多年来的运筹帷幄让他也不失大局,此时强忍着心中悲痛,道:“佘十方,我也不要你能做何事,当时殷雄来袭山庄,口口声声要我叫出《神机密卷》,现在老夫孙女一死,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当着众人,你且道来,你三尸教可有证据,我山庄藏有密卷?” 佘十方阴冷的声音久久未至,方化却道:“是与不是,此事与我已无干系,我来救我外孙,雪然无事,殷雄也死,你们爱打就打吧,只是这西凉,倒还没跟阎王爷见面。” “啊?”诸葛千机父子齐齐出声,眼中大是惊异,身旁众人,连佘十方在内也是纷纷变色,瞧着方化的面容,诸葛千机大急忙问:“方化,你说什么?你说西凉没死?” 方化眼中神色毫不经意,又瞥一眼西凉,调虐道:“哼,死与不死,全看老夫。” “啊?”诸葛西城面容疾速转变,他满脸的泪水也不及擦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欣喜狂叫:“姑父!西凉还没死?求你救救西凉,西城便是做牛做…” “闭嘴,你这等废物做牛做马也是徒费草料,现在最好返回山庄,老夫为了雪然也要救她,三日之内,若她能醒来,便能活命,若醒不来,哼!”方化打断诸葛西城,道出惊天消息。 尹芳竹露出一丝疑色望向方化,方化自然回望,传音过去:“无需多问,日后定能明了。” 尹芳竹点点头,不再言语。这时佘十方声音又至:“若无琐事,你等速速离去。” 诸葛西城抬头喝道:“哼,今日为了救治西凉,我等先行离去,日后定为山庄讨回个公道!” 诸葛千机也道:“佘十方,当今妖族重虐江湖,该当如何,你好自为之,舍去我山庄,还有千千万万有意之士,自古邪不胜正,愿你严加管教教中异类,以免再有此事发生,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等告辞!” 诸葛千机回过身子,拍了拍赤九烈的肩膀,默不作声,赤九烈脾气火爆,但被这诸葛千机一抚,怒火浇灭了不少,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尹芳竹对视佘十方,良久,开口道:“佘十方,当年你我还有计文泽三人名声同时崛起,共斩妖宗无数,如今刀尊已逝,只剩你我二人,不管是魔是正,你我都应为这个天下,尽一份力量,方才见你修为,稳超于我,我反有些高兴,不出数年,恐怕妖宗便要现身,到时,你可要承担责任。” 佘十方冷盯尹芳竹,缓缓道:“这等事情不用你来罗嗦,只盼你能教好计文泽的儿子,别落了他爹的名声,我等三人,终究是计文泽独领风骚。” 尹芳竹愣在当场,心中莫名的一阵恍惚,好像佘十方的话语不像出自他口,不出多久,尹芳竹点点头,带着一丝微笑,转身离去。 尹玲珑关心计雪然,追问尹芳竹,方化听言讲道:“你等众人先行离去,我稍后便赶回山庄,雪然交与我便是。” 诸葛千机同尹芳竹皆是一愣,尹玲珑的眉宇之间更是忧色连连,方化见状不耐烦道:“还怕佘十方对老夫不利吗?哼!” 尹芳竹见方化动怒,不敢反对,连忙唤回了玲珑,带领一众部下转身回去,玲珑虽然不舍,但也无奈。赤九烈则同诸葛千机一同离去,只是诸葛千机临走之时,望着躺在地上的计雪然,眼中尽是疑虑。 一时三刻,鬼王山上只留有方化祖孙两名外人,佘十方眼中柔和些许,呼道:“两位长老先行回教,众人一同撤去!” “是!”众人应诺,纷纷离去,即便魍魉对方化恨之入骨,也不迟疑,返回了石蛇口中。 三尸教外,尸兵堆满如山,阴风阵阵,安静的异常恐怖。佘十方望着眼前老人,缓缓开口:“多谢方神医。” 方化轻笑:“谢我作甚,大局罢了!” 佘十方摇头道:“若不是神医道出,一干人等定不会善罢甘休。” 方化长叹口气,又道:“不提此事,如今你修为如此高深,怎又坐死关?”二人一反常态,竟如好友一般交谈,若是外人看见定会惊愕。 佘十方眼中深思,随后道:“数月之前,我曾败于人手,神医可能猜出此人?” 方化面色忽的转变,实不敢想象,想佘十方这等修为除却化真禅师,谁还能有如此能耐,他思索片刻,回道:“数年不见你修为已经旷通天晓,难道的明王寺的和尚?” “是怨溪。” “什么!”方化大惊,失色叫道,佘十方见状也不作怪,慢慢讲道:“数月之前,我外出游历,无意间在乡野之间探得妖气,随一路追上,谁想却是成形妖人,我本欲杀之,却被其所伤,最后我拼尽全力终于看清其面容,正是那失踪多年的妖宗长老怨溪。怨溪那时好像有急事要做,才没有穷追于我,我逃脱之后大为惊叹,只得回教修行,再做突破,之后的事,却是没有料及。” 方化听言,几冒出了冷汗,他静言了良久之后,终于道:“当日怨溪修为与我也高出不多,怎失踪些年竟进步如此飞速,只是不知修明还否存活人世。” 佘十方没有回应,望向了地上的计雪然,忽然问道:“计雪然?” 方化被佘十方打断思绪,道:“这便是文泽的儿子,你先前应当见过,如今也有一十八岁了,只盼能为文泽夫妇报得仇恨。” 佘十方望见方化那远去的眼神,蓦地道:“神医,你为何不曾怀疑过我?” 方化回过神来,盯着佘十方那张尸白的脸,一言不发。“轰隆!”阵阵雷鸣轰响,这次却不是计雪然所引,乌云骤然紧密,不过片刻,倾盆大雨勃然而下,打湿了方化的衣襟。 “若你是凶手,也要靠雪然杀你了,哈哈哈!”狂笑声淹没了雷鸣,佘十方望着空际那远去的身影,长叹了口气,两声炸雷响过,三尸教终于重归平静,红泥打散,只剩下尸首成堆,风啸无垠。 第78章 多情玲珑 乌云散尽,日光和煦,紫青竹上泛着点点白光,大雨终于不再肆虐,卧龙山庄恢复了多日不见的安宁。山庄下人四处忙绿,整理着坏掉的竹林,暖居之内,诸葛西凉躺在香床上,右手伸出,方化抓起敷在西凉手上的糯米,一把扔进了水盆中,清水浸泡过糯米,立显血色,再一片刻,黑水呈现。 西凉脸色尸白,毫无一丝血迹,方化为其拔毒已有三个时辰,但其体内尸毒广散,不见起色。方化不喜旁人打扰,隧房中只留诸葛千机父子和两个丫鬟。诸葛千机面容焦虑,来回踱步,几次欲做开口,但唯恐方化心中不耐,只得急色等待,一旁诸葛西城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床上的西凉,那两鬓不知何时冒出白丝,竟是忧愁之下苍老许多。 “哗…”又是一把糯米扔进水中,清水黑色散开,方化暗骂一声,叹了口气。诸葛千机疾步走过,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怎样了?” 方化将一把新糯米敷在西凉手臂上,运功逼毒,道:“三尸教尸兵死毒原本就厉,西凉或许又是被血池中为数不多的老尸所伤,加之西凉体质又弱,能活下来便是奇迹,尸毒不同于别的毒物,我的丹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现下能清出来的毒都在盆内,若明日日出之前她还没有脉搏,就准备后事吧。” 诸葛千机大急,又问:“这…难道你就没有办法吗?你可是神医啊!” “哼!当时我若不在,你等恐怕早将你孙女当死人下葬,没有见雪然为她变成那般模样,老夫才懒得开口!”方化手中不停,冷冷喝道,诸葛千机心中无奈,长叹口气,默不作声,转首走出门房。 诸葛千机面容焦虑,走向不远处的房中,他刚一进门,里面众人纷纷望来,诸葛百略,尹芳竹等人皆在。 “雪然可转醒?”诸葛千机走到窗前,关切问道。 尹芳竹捏着计雪然的脉搏,道:“庄主无需担忧,雪然真气耗尽,加之悲痛欲绝才一直昏迷不醒,至于伤势,倒是并无大碍。” 诸葛千机暗暗点头,见尹芳竹身旁,玲珑翘楚站立,一身白衣有几分凌乱,那双美目红肿夹杂血丝,显然几日没睡,诸葛千机心中一叹,道:“老夫惭愧啊!连累了雪然。” 尹芳竹摇头忙道:“庄主这是哪里话,雪然同西凉兄妹情深,如今天幸方前辈救得西凉,雪然也无大碍,我等应当高兴才对,对了,芳竹惭愧,不知西凉如今可有好转?” 诸葛千机听言缓缓摇头,苦面愁道:“唉…西凉还是如此,不但没有转醒,连脉搏也微乎其微,若不是方化断定,我等谁又能看出西凉未死?只盼明日之前,西凉能醒来。” 诸葛百略在一旁安慰:“大哥放心,方化那本事你我都曾见过,西凉定然能活下来。”话虽如此,诸葛百略眼中恍惚,还是显出心中的担忧,如此之说,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尹芳竹见二人心中没底,又道:“百略师叔说的不错,方前辈能看出西凉将死油灯,也必有办法,西凉雪然说不准还一同醒来,庄主放心便是。” 诸葛千机强挤出丝笑容,点头道:“多谢尹贤侄,但愿如此吧。”他转神望向床上的计雪然,计雪然面容苍白,眼代之处隐有黑气,诸葛千机微皱了眉头,思索片刻问道:“尹贤侄,老夫有些私事问你。” 尹芳竹疑嗯一声,随即对谷中众人道:“你等先行离去,玲珑,你也去歇息吧,不然雪然还未醒来,你却先病倒了。” 众弟子得令纷纷离去,尹玲珑红肿的眼中露出丝丝不舍,她深望了床上的计雪然,别过脸去,缓缓走离,临走之时,却是传出几声哽噎,尹芳竹听到,无奈摇头。 此时房内除却床上的计雪然,便只剩下尹芳竹同诸葛千机二人,尹芳竹伸手做请,道:“师叔坐下详谈。” 诸葛千机点头坐在床边,望着计雪然,随后道:“尹世侄,这里没有外人,我且问你,雪然可会沧澜心法?” 尹芳竹原本安详的面容蓦地僵住,难看至极,这等私事不为外人所知,随诸葛千机是计雪然的舅祖父,但雪然修行沧澜却是离开山庄之后,诸葛千机自然不知,尹芳竹一方担忧,诸葛千机却看出门道,缓缓道:“芳竹啊…我是雪然的舅公,有何不可说的,再者,以方化的脾气,恐怕早将他生平所学传给了雪然吧!” 尹芳竹脑中凌乱,他思索片刻,无奈点头,道:“芳竹实在不敢相瞒,雪然自未入孔雀谷便已修行沧澜心法,加之这些年的精进,雪然的沧澜修为绝不在萧让之下。” “哦?”诸葛千机惊讶,面露迟疑之色,随后问道:“看来我看的不错,芳竹,前日在三尸教,雪然杀鬼儒之时,应是那金针雨了?” 尹芳竹无奈点头,道:“世叔看的不错,却是那灭世金针雨。” “那…雪然变得疯魔之象,是否也是沧澜所纵?” 诸葛千机连声问道,尹芳竹却面色凝重,他思索了良久,摇头道:“不瞒世叔,芳竹当时见到雪然疯魔,也认为乃是沧澜所致,但若是如此,雪然之后根本不可能用弥宣施展九天应雷诀,这其中缘由我也不知,世叔,会否雪然只是急火攻心,走火入魔而已?” 诸葛千机皱着眉头,左眉间的黑痣不停往右摇晃,良久道:“修行上的事,世叔了解的太少了,此事过去便过去了,我等还是要为雪然保密,传了出去,雪然前程不保啊!” 尹芳竹见诸葛千机不再询问,心中大石落地,连道:“世叔说的是,芳竹从未相告外人,不但如此,我曾叮嘱过雪然,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用未央宫的修为,以免暴露出去。” 诸葛千机点头,站起身子,望了望沉睡不醒的雪然,愁绪又至,缓缓道:“雪然这边就靠你照料,我去看看西凉那边。” 尹芳竹应道:“那是自然,世叔放心离去便是!” 诸葛千机又望了两眼计雪然,转身离去,尹芳竹关上了房门,房中又恢复安静,他坐在床边,忽然轻笑道:“雪然啊,诸葛庄主走了,无需再装了。” 床上,计雪然闭着双眼,憔悴的面庞上,两行泪水滑落,不久,那双最美的眼睛缓缓张开,激动的望着尹芳竹。 “义父,西凉真的…真的还活着吗?”计雪然颤抖着双唇,痴痴问道,原来早在方才诸葛千机同尹芳竹交谈之时,计雪然便已转醒,只是心中死灰一片不愿做声,尹芳竹自然发现,也不说破,待诸葛千机走后,他才喊道计雪然。 尹芳竹面上一舒,点头道:“多亏了你外公,看出西凉还未离去,现在还在救治,雪然,你可高兴?” 计雪然听尹芳竹证实,胸中悲痛烟消云散,他恍如重生般激动,不停的点着头,颤颤道:“高兴!雪然高兴!雪然高兴!”眼中泪水不停流淌,浸湿了枕边的床铺。 尹芳竹见此心中丝丝担忧,但面上缓和,安慰道:“好了雪然,西凉能活这是天大的好事,你怎还哭哭啼啼,现下你好好养伤,玲珑守在你身边两日都未合眼,你可不能辜负别人对你的关切。” 计雪然一愣,声音颤抖道:“玲珑真傻…义父,雪然伤势并无大碍,现在就能起身下床。”计雪然还未讲完便撑手坐起,但身子没有直挺,手臂一虚,向下躺去。 尹芳竹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计雪然,口中埋怨道:“你几日之内擅用两次九天应雷诀,如今能醒来便是异常,勿要造次,还是多加歇息。” 计雪然心情大好,嘿嘿一笑道:“嘿嘿,雪然只感有些虚弱,没什么大碍的。” 尹芳竹不听他言,将计雪然扶躺在床,又道:“早知你怒火之下如此拼命,我真不该将九天应雷诀传授于你,那日若不是佘十方现身,恐怕鬼王山上下都被你毁去,便是你同门师弟也难逃天雷。” “怎么?”计雪然大为惊讶,失声叫道,他回想先前之事,脑中断断续续,思绪好被打乱一般。 尹芳竹叹了口气,道:“那日你突然出现,宛如走火入魔之象,但周身尽是沧澜古气,你将鬼儒杀入金针雨下可曾记得?” 计雪然面上再露惊讶,莫说自己能将鬼儒杀死,便是那灭世金针雨,也只是见方化演示一次,从未亲手施展,他极力回想,但总是记不起来,半晌,他摇头道:“雪然记不起来,义父,之后怎样了?” 尹芳竹眼中露出追忆之色,道:“之后你只身御空云下,发动了九天应雷诀,七道天雷击下。” “七道?”计雪然大叫,眼中满是不信。九天应雷诀乃是孔雀谷绝学,此法是用神兵引导天上金雷击杀敌方,威力极大,但此诀耗费真气,以计雪然的修为,能引动五道金雷已是十分勉强。 尹芳竹笑道:“怎么?自己做到的还不信么?当时义父也不敢相信,你竟能引动七道天雷,可是你不能控制天雷走向,地上众人中,还有不少我等援兵,若被天雷击下,定有不少死伤。也就是这时,佘十方拼劲绝学,只身挡下了天雷,异常杀戮算是免去了。” 计雪然大睁着双眼,痴痴道:“一己之力…” 尹芳竹站起身子,长叹了口气:“不错,一己之力。便是我,方前辈,也做不到。” “佘…十方。义父,那之后呢?” “之后?呵呵,之后,三尸教还是那三尸教,卧龙山庄还是这卧龙山庄,你便在此了。”尹芳竹微笑,又自坐下。 计雪然望着床边的义父,思索万千,脑中不时回想佘十方这三个字。尹芳竹久坐不语,忽的想到何事,正色望来,只见计雪然眼袋之上隐有黑气,担忧问道:“雪然,你近来可有中毒?” 计雪然正自思索,被尹芳竹这么一问,稍稍愣住,随即答道:“义父如何之说?雪然并未中毒。” 尹芳竹小声嘟囔:“奇怪了…”他又握住计雪然的双手,道:“你运转弥宣,我探查探查。” 计雪然若有所思应了一声,体内弥宣虚弱的运转开来,尹芳竹伸手抓住计雪然的左手,神识探去。 神识自计雪然的左手而入,随着经络一路探查,发现计雪然体内弥宣不但运转一切正常,反而精深些许。尹芳竹皱眉摇头,又道:“雪然你此时虚弱,勿要暗动心脉。”随后真气在计雪然心脉以外的周天转遍,没有发现丝毫差池。 “疑了…你既没有中毒,体内也一切正常,怎面上如此魔像,雪然你可感有何不适?”尹芳竹面露担忧,疑惑的望着计雪然。 计雪然心中想起魔毒一事,记得自己曾答应过萧冉儿,不将此事道出,那魔毒又并不妨碍自己修行,隧佯装不知,小心道:“雪然进日修为大有提高,并无不适,定是虚弱所至,义父无须担忧。” 尹芳竹叹了口气,摇头道:“唉…日后还是请方前辈看过才敢放心,雪然,你歇息吧,我会去告知众人。” 计雪然见此时过去,暗舒口气,他此时体内虚弱,确实困乏无比,但想到西凉,还是不愿歇息,道:“义父,雪然想去看看西凉…” 尹芳竹面容稍稍一僵,随即消失,转笑道:“你都这般年纪,怎还如孩童,西凉明日便能转醒,你快快歇息,如若不然,你要玲珑怎想?” “呃?”计雪然哑口无言,眼前玲珑那焦急的面容呈现,他心中一阵羞愧,面上尴尬不已,点头道:“雪然太过急躁了,义父,我这边好生休养,不让玲珑担忧。” 尹芳竹微笑点点头,为计雪然盖上被子,转身离去。关上房门,尹芳竹长叹口气,他回望房门,轻轻摇头,不久,走向了远方的房中。 天色渐暗,夜晚又是这般无声无息的降临,计雪然恍恍惚惚转醒过来,只觉身旁坐有一人,他睁开双眼,渐渐清晰望见,玲珑那红肿的双眼睁带着泪水,深情的望来。 计雪然心中一阵感动,破口道:“玲珑。” 尹玲珑泪水洒落在计雪然的手间,她等待多时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不等计雪然坐起,双手张开,扑到了计雪然的怀中,计雪然有些惊慌,双手不知放于哪里。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尹玲珑哭声大作,紧抱着计雪然,险些让其喘不过气来。 计雪然干笑两声,急道:“玲珑,待我先坐起来,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不!坏师兄,你害得人家担心死了!”尹玲珑抱的更加紧,哭道。计雪然听言,鼻子莫名一酸,双手不自觉的抱住了怀中的玲珑,玲珑浑身一震,停下了哭声,良久过后,终于哽噎道:“你这些天先是被抓进三尸教,又疯疯癫癫,最后昏迷不醒,玲珑担心的要死,都怪你!”玲珑一边抱怨,一边抬起手臂击打计雪然的胸口,计雪然脸色潮红,佯装疼痛。 “哎呦...啊…” “啊?怎么了?师兄你怎么了?玲珑打疼你了,对不起…” 玲珑大惊失色,哭音慢慢变大,又要哭出,计雪然望见连忙道:“玲珑莫哭,我没事的,呵呵。” 尹玲珑此时趴在计雪然的身上,二人面庞相离不出几寸,他二人神光相交,各自胸中小鹿乱撞,玲珑脸色嫣红,鼻中呼到计雪然身上的汗味,一时有些痴醉,那脸庞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往下移去。计雪然脑中空白一片,玲珑呼出的香气抚在脸上,温暖柔弱,那少女的酥胸柔韧的压在他的胸口,阵阵狂热自小腹传来。 计雪然自小长大从未有过这等感觉,只仿佛被带入了另一个世界,往日的忧愁化为流水,流出了心田,面对前方这绝美的面容,计雪然的鼻尖缓缓上去,两只鼻子触碰在一起,刹那芳华,触电般的感觉流遍全身。二人眼中迷离,其中深意可见,好如期盼着什么。 “咚咚咚…玲珑,雪然师弟醒了嘛?”孔欢急促的敲门声忽然传来,雪然玲珑忽然大震,从迷醉中醒来,玲珑疾速坐起身子,不敢正视雪然,她脸上嫣红如霞,支吾道:“大师兄么,你进来便是,师兄醒了。” 计雪然心中大骂自己糊涂,一时羞愧难当,僵硬的坐起了身子。这时孔欢开门,远远一笑:“师弟你可算醒了,正巧有个大好消息告诉你,西凉姑娘醒了!” “什么!师兄你说什么?西凉醒了?”计雪然神情大变,激动问道,一旁玲珑也是有些惊讶,但眼神中反有几分落寞。 孔欢笑着走来,道:“这还有假,如今我是真正佩服方神医的医术,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死人都能救活。师父见西凉醒来,便要我来看你如何,若是醒了便告知与你,好让你放心。” 计雪然面色狂喜,翻身下床,刚穿上鞋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身旁尹玲珑急忙搀扶,怨恨的眼神望来,口中道:“你就这般不关心自己么。” 计雪然眼神望来,稍稍安稳,尴尬道:“只是太高兴了,嘿嘿…” 玲珑听言,嘴角不由上翘,又道:“好了好了,我扶你去。” 二人眉目传情,脸色潮红,话中还透有深意,孔欢自然看在眼中,他面色隐现一丝迟疑,随即消失,笑道:“有玲珑在我便先过去了,师弟无需着急。”言毕,孔欢转身离去。 计雪然见孔欢离去,尴尬一笑,尹玲珑也不言语,只是搀扶着计雪然,二人心中各有所思,皆不开口,缓缓的走向门外。 第79章 解救西凉 西凉香居内,众人皆大欢喜,方化将手中发黑的糯米扔掉,长舒口气,道:“体质如此之弱,命却比常人硬得很,这一关算是过来了!” 诸葛家众人面色激动,眼中泪水不禁急流,诸葛西城大跪方化,颤声道:“姑父,你救了西凉,这个大恩,西城没齿难忘!”还未讲完,诸葛西城砰砰磕下,毫无做作。 诸葛千机也感激道:“方化,先前我诸葛千机对你不起,你却如此救我西凉,我诸葛千机谢谢你了!今后无论…” 方化面色不耐,不待诸葛千机道完,连声打断:“好了好了,我方化可没有那种慈悲心肠,先前我也说过,救西凉不为别的,只是不愿雪然伤心,你等也无需对我感激,哼,当年的事我可永生难忘。” 诸葛家众人听言羞愧之色溢于言表,颇为尴尬,尹芳竹见此接话道:“请恕芳竹多嘴,此时西凉虽然得以救活,但还没有转安,无论恩情与否,还不是说此事的时候,还是…呵呵,还是先让方前辈开些方子,等着西凉康复罢。” 诸葛百略听言面色舒缓,连忙应道:“芳竹此言在理,方化,就劳烦你先开几个方子,为西凉调养吧。” 方化瞥了一眼诸葛百略,诸葛百略面容蓦地一僵,神色转向别处,这一转神,却正巧看到了门外进来的计雪然二人,随欢喜道:“雪然来了!” 此言一开,众人皆往门外望去,尹玲珑一旁搀扶,计雪然缓进了房门,他面容有些苍白,但满脸的期待,向床上瞧来。 方化见计雪然前来,连忙起身,尹芳竹等人也急忙转身,过来搀扶。计雪然猛见众人,有丝不适,呵呵笑道:“大家原来都在,西凉醒了吗?” 尹芳竹走过身来,笑道:“雪然还是这般,放心便是,西凉方才已经转醒,只因身体虚弱,刚刚睡下,你莫要吵醒了她。” 诸葛氏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疑色,诸葛千机忽的想起什么,也道:“呃,雪然你醒了便好,西凉早已转醒,现下睡着了,你无需担忧,多加静养才好。” 计雪然面上欢喜,脚下有些慌乱,他挣脱开玲珑的搀扶,疾步走来,一旁玲珑被计雪然突然挣脱,稍有紧张,但也不好开口,只是怨恨的望着计雪然,左方孔欢望见,喜色莫名的消沉些许。 计雪然走到床边,仔细打量着床上的西凉。只见西凉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胸口极轻的起伏让计雪然心中宽慰许多。西凉上身身着白衣露在被外,左边肩膀没有半处血迹,伸出的右手上划着一道三寸的刀口,血迹鲜红,像是刚刚凝固一般。再往西凉脸上望去,当日尸白的皮色已经转成苍白,即便如此,也是舒适了很多,计雪然望着这死过一次的表妹,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这时他心中五味交杂,鼻上一酸,泪水不争气的滑落出来。 方化离他最近,见此反倒没有往日的怨急,抚了抚计雪然的肩膀,柔和道:“好了雪然,西凉如今能够活命,你应高兴才是,快擦掉眼泪,这么大了,让人看见岂不笑话?” 计雪然被方化安慰,稍稍转首才发现众人正在盯着自己,尤其是身后的玲珑,眼中神色复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计雪然咽口唾沫,连忙用衣袖拭去泪水,破涕为笑,颤音道:“恩,多谢外公救了西凉。” 望着计雪然那感激的面容,方化心中忽然一痛,赶忙佯怒道:“糊涂话!谢我作甚,若不是你舍命救她,又癫疯无常,外公也管不得这闲事,好了好了,你同西凉身体俱为虚弱,今日到此便可,回去歇息吧。” 计雪然心知方化关切自己,欣慰一笑,但念及西凉的伤势,眼中满是不舍,可有方化的命令,外人也不好讲言,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尹玲珑却传声道:“雪师兄,方爷爷说的对,西凉妹妹现在已经睡去,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快些休息,待你恢复了身子,西凉妹妹也转醒过来,你再来看望也不迟嘛!” 方化听言,向玲珑投来赞许之色,其他众人听言纷纷点头,尹芳竹盯着玲珑,嘴边暗自翘起,也不开口。计雪然望向玲珑,尴尬一笑,那笑容之中涵义复杂,也许只有他二人能懂,他轻恩了一声,勉强道:“有理有理,我这便去歇息,只盼西凉能相安无事。” 计雪然又望了几眼西凉的面容,不舍的转过身子,道:“舅公,舅舅,我先下去了。” 诸葛千机道:“雪然快去歇息便是,待西凉醒来,我会告诉她。” 尹玲珑面带笑容,抚过计雪然的右臂,轻道:“我来扶你。”计雪然对笑两下,向门外走去。二人一扶一走,计雪然脚步蹒跚,二人宛如年迈夫妻,引得众人心中暗暗失神,孔欢望见,眼中黯淡无光,渐渐别过视线,低头不语。 正当计雪然二人走到门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令计雪然瞬间疯狂。 “呃…雪哥哥…”在众人的惊讶之中,长睡不醒的西凉竟然嘤咛一声,叫出了计雪然的名字,便是床边的方化,也露出惊讶的神色。诸葛千机父子纷纷赶到床边,大呼西凉,方化急忙接过西凉的右手,定身号脉。 计雪然听到西凉声音,来不及开口,甩开了玲珑便往床边跑来,玲珑面色一急,疾步跟过,但竟没赶上计雪然,计雪然动作极快,根本不像有伤之人,他赶到床边,蹲下身子,急道:“西凉,你醒了吗?” 这时方化忽一摆手,连声道:“噤声!”床边几人连忙止住声响,盯着方化,方化闭目不语,手中一动不动,整个房中瞬时鸦雀无声,掉根银针恐怕都能听到。 一盏茶的时间已过,方化缓缓睁开双眼,将手中西凉的玉手放入被子中,神情平淡,看不出一丝喜愁。诸葛千机见方化不语,深知其脾气古怪,也不敢言,心中更是焦急。而一边计雪然却没什么忌惮,早已忍耐不住,轻声问道“外公,西凉怎么样了?” 方化扫过众人,沉出口气,缓缓道:“性命暂时稳定,不会出什么状况,但何时能醒来却不敢断言。” 方化一言如定神香一般,在场众人脸色顿时舒展许多,而计雪然却疑色问道:“西凉不是早就醒过了么?怎…” 尹芳竹心中扑腾一跳,赶紧看向别处,诸葛千机也移过眼神,躲避着计雪然的神色,方化咳了两声,僵硬道:“这个…你义父是怕你担忧,才骗你说西凉转醒,其实,西凉只是有了生机,一直未醒,雪然,这也是为你好。” 计雪然面容难看,他自小懂事,自当了解尹芳竹等人的用意,更不会心生怨恨,他回望几眼众人,强挤出笑容,道:“雪然自然知晓义父用意。”尹芳竹同诸葛千机听言,宽慰叹气,脸色恢复平态。 计雪然道完不等,又问:“可是外公,西凉何时才能醒来?” 方化听言,意外一笑,道:“她何时醒来,我不知道,不过若要她早早醒来,恐怕唯有你才能做到。” “我?”计雪然大讶,食指指着自己问道,其他人也不明所以,惊奇的望着方化。 方化轻笑两声,又道:“自然是你,你们可知,一人重病不起之时,若要痊愈,最重要的不是救命的药方,而是病者的心态?” 方化望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有丝不耐,又道:“方才西凉首次讲话,便是叫雪然的名字,可见其昏迷之中也是念及雪然,又听得雪然的声音,意识中召唤而醒,总之,若要这西凉快快醒来,除了我的药方,还要雪然经常守在身旁,给她讲话才行。” 方化语出惊人,无论何人听言,皆感奇妙,但更多的还是欢喜,尤其是计雪然本人,更是喜上眉梢,苍白的脸上竟印出几丝红晕。而一角的孔欢观望尹玲珑,只见尹玲珑面色难看,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心有不悦。 计雪然面向方化,欢喜道:“太好了,只要我时刻对着西凉说话,她便能快些醒来了。” 方化哼了一声,又道:“别高兴的太早,她醒来都是迟早的事,便是最晚也晚不过三月,你若是不将自己身体恢复,别想来帮忙!” 计雪然知道方化还是以自己为重,嘿嘿笑道:“外公所言极是,雪然不出三日,定能恢复如初,到时再来唤醒西凉。” 方化望了计雪然两眼,再没开口。诸葛千机心中畅快,笑道:“时间也不早了,诸位回房休息吧,雪然,你身子虚弱,先行回房,待会儿我让下人送去参汤,喝了早些歇息吧。” 尹芳竹做了一辑,带着几人告辞离去,玲珑原本站立一旁搀扶计雪然回房,但看见计雪然那望向西凉的眼神,心中莫名一气,她闭口不言,转身离去。 计雪然应诺几声,告辞了方化众人,也站起身子回转开来,当他将要离开之际,眼神回望,心中暗道:西凉,等着哥哥。 第80章 转危为安 每逢小雨过后,紫青竹笋都发疯般的长高数丈,山涧的小溪泛着凌光,日光照耀,水中的鱼儿总耐不住溪中的闷热,一跃而出。溪边野花盛开,青草繁茂,尽情的呼吸着近夏的柔风,一切都是那般生机盎然,映在计雪然那双美瞳之中。 月凉山下,计雪然站在溪边,一身红色长衫着身,如此显眼,多日的调息已让他面色红润,再也看不到丝毫的虚弱之色,脑后的长髻更添几分成熟,他望着水中跃出的鱼儿,脑中闪过儿时幕幕情形。 脚步声轻盈传来,计雪然微微回神,轻笑道:“玲珑。”尹玲珑从竹林后走出,面容舒展,她手中玩把着一截竹棍,白净的长衣在暖风中抖动几丝,彷如林间精灵,不染一丝世俗尘埃。 “你又来此愣神,不去看看西凉么?”玲珑轻步靠来,柔声传道。 计雪然别过脸庞,英俊的面容上透出几分微笑,道:“玲珑,你看这间,美么?” 玲珑眼中闪动,转而望向溪水,银光闪过那雪白的脸颊,笑道:“美,比谷中瀑布还美。” 计雪然轻轻一笑,心间跳动几丝,他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柔力抛出,“噗通”之声传来,溪中溅起水花,鱼儿纷纷腾跃水面。 “小时候,总以为可以在这里游戏一生,平日里陪着西凉在溪中捉鱼,脑中虽然依稀记得父母的仇恨,但终究还是孩子一般,无忧的玩笑。不知觉中,竟已长大成人了。” 尹玲珑转过面庞,望向身边这红衣男子,心中蓦然,多日来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那春心深处却微微颤痛。 “雪师兄,这些日子,你好像变了,你这种眼神,好像爹爹。” “呵呵…”计雪然嘴角翘起,传来笑声,那笑声在玲珑听来,夹杂了太多的无奈。计雪然微摇着头,转过了身子,面向玲珑,玲珑望着计雪然那俊美的面容,心中一荡,手中青竹滑落手中,掉在草间。 “自在山庄懂事,后随外公游历,再到谷中拜师修行,一晃十八年了,我还是当年的我,那般无用。” 尹玲珑面容因计雪然的话语有些僵硬,心中也是丝丝阵痛,殊不知这平日里天真无邪的师兄心中,竟有此心念。她急忙摇头,似乎是在为对方解释道:“雪师兄你这是说的哪般话,自我看来,你出身显赫,如今又有一身修为,怎能说是无用?你是在为西凉的事情,自责吗?”讲到此处,玲珑那红润的脸颊暗淡,声音也有些无力。 计雪然长叹口气,一边摇头,一边闭上了双眼,溪中又有条小鱼跃出,可刚出水面,一条大鱼随即跟上,一口吞下了小鱼。计雪然缓缓睁开眼睛,柔声讲道:“我出身卧龙山庄,乃是刀尊之子,外公又是天下神医,后又拜得孔雀明王为义父,在外人看来,我生下来便不平凡,地位优越无比,可是玲珑,你知道吗?在这些庇护之下,我永远都是那个孩子,谁都保护不了的孩子,此次是西凉,日后,也可能是你,还有可能,是我自己。” 玲珑望着这熟悉的面容,仿佛从未见过一般,脚下青竹滑滚,滚入了水中,慢慢漂浮远去,计雪然盯着远去的青竹,叹道:“西凉,我没有保护好,父母的仇恨,我没有报得,就是失踪多年的大伯也没有找到,你看这月凉山,千百年来从未变过样子,而那青竹,任由溪水将它游走,自己却无法回身,若说痛苦,也莫过如此了。” “雪师兄…”针扎般的刺痛传遍尹玲珑的心间,或许此时她才明白,计雪然为何如此关切西凉,那关切之中,不仅是情意,还有那懵懂之中,萌发出的责任。 计雪然相视一笑,那笑容中不见任何痛苦,但却被无奈充斥,甚至连玲珑都能看出,计雪然右手伸出,神念一动,远方水上的青竹忽的震动,尹玲珑睁眼望去,青竹飞离水面,不消片刻飞到计雪然手中。计雪然拭去青竹上的溪水,递了过来,淡淡道:“将它拿回,也不知它是否愿意。玲珑,西凉要醒了,我们走吧。” 计雪然慢慢道完,转身离去,那红色的身影高挑,渐渐消失在紫青竹林中,尹玲珑将手中青竹扔回水中,青竹又漂浮远去,却不知这青竹自身到有何意,无论是随水远去,还是被真气夺回,不都是左右于别人?也许顺其自然,才能诠释其中深意。 青竹消失在溪水尽头,尹玲珑别过脸庞,慢抬轻履,向着林中走去,紫青竹林容纳了计雪然的红衣,也接受了玲珑雪白的身姿,微风吹拂下,竹林摇摇作响,似在安慰,似在呐喊,无论如何,只决于林中之人罢了。 香居之内,女婢精心照料着西凉那温暖的香体,山庄是武林大派,琐事自然不少,诸葛千机等人自几日前便琐事烦身,只得趁夜晚之际才能看望西凉,计雪然只身来到西凉床边,下人见是计雪然,纷纷退下。 计雪然坐在西凉床边,静静的望着久睡不醒的西凉,西凉原本苍白的面色转为雪白,但雪白中还映着片片红润,这实归功于方化的灵丹妙药,计雪然笑望西凉,开口讲道:“西凉,哥哥又来看你了,你可有听到?” 每日每夜,这一幕都会上演,计雪然总会柔声的言语,试图唤醒昏迷的西凉,而西凉却依旧如此,不见转醒,别人心急,但计雪然却丝毫不焦不躁,他心中坚信,西凉能听到,只是太累,不愿醒来而已。 “西凉,今日哥哥去了溪边,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在那里捉鱼吗?那溪中鱼儿还是多不胜数,西凉,你醒来之后,哥哥带你去捉鱼,好吗?”计雪然右手抓着西凉的玉手,紧握不松,他左手伸向怀中,拿出那个红色香囊。香囊清香传来,计雪然心中一暖,右手又握紧了几分。 “西凉,你看这香囊,哥哥一直带在身边,不曾丢弃,不但现在,哥哥今后也会一直带在身边,你开心吗?”西凉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计雪然仍不放弃,继续道:“当日哥哥曾经答应过你,待你痊愈之后,哥哥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不但你,还有山庄,还有与我相联的一切一切,我都要保护,不再做那一直被人庇护的孩子,西凉你听到了吗?别人或许还不知道,待你痊愈之后,我便要一个人外出闯荡了。” 这一刻,计雪然瞪大了眼睛,只因在他手中,西凉那纤纤玉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仅仅只是那一下,已激起了计雪然心中的波澜,计雪然站起身子,随即蹲下,激动的注视着西凉,口中急道:“西凉…西凉你听到了…西凉你听到了是嚒?哥哥就说,你一定能听到的,西凉你睁开眼睛,看看哥哥,西凉…” 西凉那温暖的身体并没有因计雪然的激动而有丝毫的颤抖,但那玉手却又抖动几下。计雪然仿佛看到生机,又急迫道:“西凉,哥哥就在你身旁,你醒醒啊,哥哥答应你,只要你醒了,哥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西凉仿佛真的听到了计雪然的言语,口中微微张合,似乎要讲话一般,计雪然兴奋的近乎疯癫,他来不及多想,手中真气源源不断的传输过去,西凉虚弱的体内被一股大力充斥,眼角缓缓睁开,虚弱的传来那丝蚊蝇般的声响:“哥哥…” 计雪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眼前之像,西凉那红润的面容上划落几颗泪珠,计雪然紧握着西凉的玉手,大喊着:“西凉,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今日定能醒来。” 西凉费力的睁开双眼,当看清计雪然的面容时,眼角却流出了泪水,计雪然大惊失色,连声问道:“西凉你怎么了?是难受么?” 西凉微微的摇头,紫瞳中闪出泪花,薄唇颤动,传声而来:“哥哥…你也死了么…都是西凉不好…” 计雪然忽一愣神,转而感动流泪,但面上还是笑道:“傻妹妹,哥哥没死,你也没死!外公用了大神通将你救活了,你看,这就是你的闺房啊!” 西凉面色一惊,左右转瞳,那张精致的小嘴渐渐弯翘,欢喜声道:“真的…这真的是山庄中,雪哥哥,我没死,我没死…” 计雪然狂点着脑袋,应和道:“西凉,你没死,你没死,今后雪哥哥绝不会让你再有半点危险,绝不会!” 西凉面上终于浮现了那灿烂的笑容,他反抓计雪然的手,虽然无力,却是那般坚毅,虚弱道:“雪哥哥,西凉听到,你能满足西凉心中所愿,是真的吗?” 计雪然点头,泪水横流,急声道:“真的!真的!雪哥哥不会骗你,无论是什么愿望,哥哥就算死也会为你实现!” 西凉右手抽出,急忙虚弱的抬起,捂住了计雪然的嘴,怨声道:“雪哥哥哪能说傻话,西凉第一个愿望,便是要雪哥哥擦掉眼泪,今后不准再哭了,好吗?” 计雪然听言,心中已是感动不已,多年来,无论是方化,是诸葛千机还是尹芳竹,每人都对自己关爱有佳,但西凉对自己,却是用别人从来没有的方式来关爱自己,眼望着床上这虚弱无比还为自己着想的妹妹,计雪然强止住自己的泪水,衣袖擦掉泪水,坚毅道:“哥哥答应你,今后再也不会哭,不过…不过这个不算,西凉你还有什么愿望,哥哥定为你实现。” 西凉笑起,右手轻轻的拂过计雪然的面容,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情谊,不知是亲情占多还是…计雪然被西凉扶着脸颊,微笑不语,握住了西凉的玉手,久久不愿松开,这一刻仿佛静止,没有一丝动静愿意去打破这美丽的宁静。 门外,玲珑不知何时站立在那,她白衣之上,面色雪白不失红润,静静的望着房内的二人,嘴边却显出笑容,也许在她心中,这两人的情感,要比亲生兄妹还要深厚,她不愿多想什么,只知道自己没有了一丝不愿,望着计雪然在此刻,是那么的开心,如此的欢喜,她也是心随感动,眼中泪水滑落,暗暗祈祷。 这瞬间,静了,没有人忍心打破。这瞬间,暖了,没有人愿去打破,刹那芳华,如光未央,也许,真的能够永恒下去。 第81章 江湖历练 阳光每日愈烈,蚊虫比之前些日子多了数倍,夏季悄然而至,山庄内紫青竹旺盛,掩去了不少燥热,林外,站满了众人。 方化,尹芳竹众人因西凉的伤势,一直未曾离开,此时已有半月之久。西凉恢复七八,已经能下床走动,林外,各方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告别。 尹芳竹依旧潇洒,白衫清洁,不染尘埃,他面对诸葛千机等一众人打了一礼,随后道:“孔雀谷众人已打扰山庄半月之久,实不能再敢逗留烦扰,望世叔见谅。” 诸葛千机朗然笑道:“贤侄真是太过谦让,你等不顾谷中大事,反而在山庄保护我等安全,老夫早已无颜再让贤侄留下,今日一别,我两派定要多加来往,山庄始终欠下孔雀谷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尹芳竹坦然自若,摇头道:“世叔说笑了,何谓人情?只不过是世俗之谈笑,我两派数百年交好,您又是恩师至交好友,更不用再提雪然的关系,今日之后,无论卧龙山庄遇何危难,我尹芳竹定然前至。” 诸葛家众人面露感激,计雪然听言也实为兴奋,一旁方化却耐不住性子,不耐嚷道:“你二人自当啰嗦,雪然,跟我过来,外公有话要说。”方化脾气古怪,众人只是一愣,也没往心中留意,计雪然知方化定有要事,跟上方化。 方化祖孙远离众人,来到一块巨石之后,这地方正是当年计雪然离开山庄时诸葛千机同方化交谈之地,方化故地重谈,有些愣神。 计雪然见人已远离,身旁紫青竹也稀疏很多,自是无人能听到二人交谈,便道:“外公,有何事?” 方化稍稍回神,正容开来,他面上横肉一丝不动,唯有黑白掺杂的胡须微微颤抖,传音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既然立志要先找修明,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娘所中的奇毒我已稍有些眉目,而你爹的事情,外公还没有时间去探查,你身为文泽的儿子,定不能忘。” 计雪然听言,面色庄重许多,口中道:“外公放心便是,爹娘的仇恨雪然一直未忘,只是大伯五年前曾经现身,雪然总感他还活在人世,爹与大伯情同手足,雪然…” 方化点点头,长叹口气,打断道:“你无须解释,外公心中明了,修明当年修为之高不输文泽,况且五年前听那小和尚讲述,他修为更加精深,只是疯癫罢了。如此也好,你若能找到他便即刻来找我,待我将他医治痊愈,想也能为你爹娘的仇,多些帮助。” 计雪然心中宽慰,原本还怕方化反对自己的计划,没想却这般顺利,他欢喜道:“多谢外公谅解。” 方化摇摇头,左手一摆,又道:“长时不见,又多了些世俗礼节,罢了罢了,那日见你疯癫时大显神威,我也知你这些年来何等刻苦,弥宣精进,沧澜也不曾落下,外公也放心你只身闯荡。另外,我前些日子探查你体内,并无蹊跷,可见你那日疯癫乃是情绪所控,走火入魔之象,今后你定要切忌,修行时勿不可妄乱心境,否则无人护法,走火入魔,别说报仇,恐怕还要外公白发人送黑发人。” 计雪然面上默然一僵,这才想起体内魔毒之事,但此时道出,恐怕先前隐瞒的事情都要揭出,虽然方化不会有所在乎,但自己同萧冉儿的事情却保密不得,先不说自己答应过萧冉儿,便是出于羞愧之心,也难说出口。此时念及体内魔毒并无影响,虽纳闷为何方化也看不出魔毒一事,可还是佯装道:“外公所言,雪然记下了。” 方化心中出神,也不曾注意计雪然的面容变化,此时转眼过来,伸手拂去,计雪然被方化一拍,内心那种脆弱的依赖感油然而生,但倔强的性格硬让他忍住了情绪。 方化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缓缓道:“雪然,别忘了你娘的祭日,就算不去祭拜你娘,也要让外公看看你,这神州浩土,外公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计雪然浑身一震,鼻尖蓦地酸痛,他望着身前这矮胖的老者,方化那为数不多的黑发熙熙攘攘,肉眼便能数清,面容上也布满了皱纹。十几年来,方化历经丧女之痛,后女婿又被人所害,自己寻遍天下也找不到凶手,唯有用心呵护着年幼的外孙,其中痛楚,孤独又是何人所能了解,计雪然红衣颤抖,死死的抱住了方化,眼中那股泪泉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方化那年迈的面容也是显出一丝痛意,大石边上,竹林远离,天地间仿佛只有这祖孙两人,也许,仿佛并不是仿佛,自开始至如今,一直都是如此。 方化慢慢推开计雪然,舒容笑道:“傻孩子,都如此年纪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快些擦了。” 计雪然强自一笑,点头拭去泪水,他望眼而去,见方化走到大石跟前,忽然左掌用力一击。在方化一击之下,那大石竟然纹丝不动,再眼望去,方化的左手竟然伸进石中,计雪然看的明白,这是未央秘术,只不知方化如此,欲意为何。 又过片刻,方化左手探出,手中还抓有一件破布包裹的长物,长物离出大石,大石之上毫无损坏,完好如初。 计雪然盯着那件长物,只觉长物之中寒气迸发,很是熟悉,他疑声问道:“外公,这是何物?怎藏在石中?” 方化也不言语,扔过包裹,计雪然接下包裹,一股彻底的冰凉自手中传遍心底,计雪然大惊之下仿佛猜出此物,他急忙打开破布。破布繁厚,当计雪然掀开最后一层破布之后,一股蓝色寒气直逼面容。 “爹的清寒!”计雪然失声叫喊,方化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计雪然这才安静下来。那破布之中,正是一口不到半丈长的蓝色大刀,细看那破布之上,竟有层层冰霜。 方化不视计雪然那惊讶的眼神,慢慢讲道:“当年清寒被发现,诸葛千机想要保管,我没同意,不过我也没有拿走,藏于这巨石之中,他却一直不知,如今你也长大成人,这清寒是你爹的遗物,不管你修不修玉真诀,都要好生保管,这清寒,可是你爹一生的见证。” 计雪然抚摸清寒,那丝丝凉意传来,是那般熟悉,计雪然尽情的吸着寒气,凝重道:“雪然定要好好保管清寒。” 方化点头走过,手中不停,将破布包上,边道:“这也不是平常破布,乃是冰融蚕丝所织,能防止清寒寒气外露,若不是有这蚕丝,周边哪还有青竹,快些收起来走吧。” 计雪然听言,连将清寒包好,背于身后,正欲开口,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外公,你要走么?怎不与义父和舅公道别么?” 方化哼哼两下,笑脸望来,道:“外公何时曾与别人道别?不过,我还不走,走的是你。” “我?”计雪然闻言茫然,食指指着自己,一时哑然,方化摇头,长喘几口气丝,缓缓问道:“雪然,你在修行上可还有要事需要询问尹芳竹?” 计雪然不知对方心中何想,慢道:“没…没有。” 方化道:“那就是了,你无须道别,偷偷离去吧,如若不然,那两个女娃要你如何割舍,就算你能割舍的下,她们心中也是难过不已,儿女情长,对你修行不利。” 计雪然哑然不语,心中极为不愿,但方化所言却是在理,先不说自己一会要面临分离之苦,虽然不是永别那般,但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定然不舍,而那两女俱是关切自己,分离之时,泪水难当,如此思索片刻,计雪然也暗暗下了决心,道:“外公说的对,雪然这便离去,只是…” 方化叹口气道:“孔雀谷人多的是,不缺你这一个,你只管闯荡江湖。再者,尹芳竹若是有事找你,也简单得很。” 计雪然实想不到,自己的离去竟是这般仓皇,各人的面容在脑中一一闪现,计雪然忍耐不住,又抬眼向巨石之后望去,西凉依偎在诸葛西城身旁,依旧有些虚弱。尹玲珑同孔欢交谈,眼中不时闪烁,回望过来,计雪然心中惆怅,不知该说些什么,方化瞧在眼中,也是有些不适,不过半晌,终于开口催促:“雪然,还要拖拉么!” 计雪然回过神色,深呼口气,突然向方化跪下,方化知计雪然要磕头,连忙扶起,道:“罢了罢了,快些去吧,不然被他们发现,事就不好说了。” 计雪然点头,又往巨石后狠瞪两眼,终于别过头,道:“外公,雪然去了!” 方化点头,也不言语,右手轻摇,别过脸去。计雪然不舍的转过身子,低行飞去,竹林繁茂,正挡去了他的身形。 方化长叹口气,遥望过去,只见他红色的背影已然远去,计文泽的身形从脑中闪过,方化摇头转身,从巨石边绕过,缓步走去。 尹芳竹众人正在告别,见方化一人走来,玲珑向方化身后望去,面色疑惑,急声问道:“方爷爷,雪师兄呢?” 众人面露疑问之色,也各自向方化身后瞧去。方化看也不看众人,眼神随意四散,轻叹气道:“走了。” “什么?”尹玲珑大声问道,双眼瞪得极大,直勾勾的望着方化,尹芳竹众人也是满脸疑惑,诸葛西凉面容忽变苍白,离开诸葛西城的胸怀,前行几步。 诸葛千机左眉黑痣抖动几分,出声问道:“方化,你这是何意?雪然去哪了?” 方化冷眼瞟来,随意声道:“我意思明了,还不懂么?雪然前些日子不是说了要游历江湖,寻找修明的下落么?你与尹芳竹又没有什么要事,我便让他走了。” “你!唉…”诸葛千机指着方化,原本有些急色,不过片刻转为无奈,长叹口气。 尹芳竹也是一脸惊愕,但也说不出何话,不过一旁玲珑却按耐不住,怨恨急道:“方爷爷!雪师兄还没有同我们道别,你怎么能让他走了。” 尹玲珑焦急,两手扯着一截细竹枝,下方那三寸金莲躲了几下。方化见尹玲珑面色急促,薄唇上翘,美目中还闪着白光,心中漠然生出几分歉意,他不做言语,转过脸去,可这一转首,却正好望见西凉那苍白的脸。 西凉抿着朱唇,紫瞳之中凌光闪耀,红润许多的面色此时却有些苍白,柔风之下,西凉瘦弱的身姿仿如小草,险些歪倒,方化瞧在眼中,不禁生出一丝悔意,他本对着诸葛千机同尹芳竹等人毫无拘束,可是唯独见了这两个少女有丝愧意,此时有些尴尬,他干咳两声,焦急道:“恩,我也呆了半月,也烦了,走了。” 诸葛千机叹气,前来,尹芳竹也行礼开口,但方化根本不容别人言语,脚下青竹掷起,一个跃步,清影如闪电划破当空,不出几个喘息,白云间只能望见隐约黑点,不久便消失不见。在场众人纷纷无奈,方化这脾气实在怪异。 方化走后,尹芳竹稍稍回神,首先开口:“世叔,雪然不告而别,方前辈定有深意,您也无需多想。” 诸葛千机叹气,苦笑道:“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可这次他忒也过分,雪然总该道别才对,修明失踪多年,找他谈何容易,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啊!” 尹芳竹干笑两声,虽然心中也有些不适,但还是劝道:“世叔放心,先不说修师兄修为通天,便是雪然找他不到,也会尽早返回,文泽兄的仇,雪然是不会忘的。” 诸葛千机听言,点点头,转笑道:“让世侄笑话了,老夫惭愧。” 尹芳竹摇头道:“世叔哪里话,呃,如今天也不早,我等也该离去,世叔,若有要事,只管金燕传书,芳竹必定飞速赶来。” 诸葛千机上前一步,抱拳道:“世侄大义,老夫心领了,耽误诸位数日,老夫也不好挽留,只望诸位路上顺利!” 尹芳竹身边孔欢等人也向前一步,一同做稽,同声礼道:“多谢庄主。” 尹芳竹抱拳道:“二位世叔,西城兄,芳竹告辞!” “一路顺风!” 几声允喝之下,孔雀谷一行人飞离竹林,众人之中,或是御空,或是御剑,唯有尹玲珑白衣之下,踏着那只白孔雀,驰与云间,白云轻浮,玲珑时而闪身飞入,消失云中,下方山庄众人看去,简直如见天仙,赞叹不已,可西凉却沉着脸色,如何也欢喜不开。 西凉立于竹下,痴痴的望着天际,紫瞳中满是憧憬,只盼望云中能现出红色,闪出计雪然的身影。天上蔚蓝一片,远方偶尔浮着几朵白云,罡风吹过,散去不少,却是空无一物。紫青光下,西凉依偎竹边,不肯离去,诸葛西城走过身来,轻抚西凉的香肩,叹道:“西凉,回去歇息吧,雪然迟早会回来看你的。” 西凉目不转睛,胸口起伏几下,嘴角张合,却没有言语,半晌她点点头,随着诸葛西城返回。紫青竹没了西凉的依偎,摇晃开来,林中竹林寂静,唯有这个青竹摇晃,似在摆手,似在挽留。竹叶飘下,那颗心,定了。 第82章 燕鸣道人 青山镇乃是中原大镇,平日里各色行人络绎不绝,闹市中车水马龙,一片繁华之象。一间别致的酒楼中,高朋满座,店小二忙得不亦乐乎。 门中长影倒立,一个红衣青年缓步走进,青年通身红衣,身材高瘦,英俊的面容上棕发辫起,搭落背后。青年走进,背后那破布包裹,显得有些破旧不堪,他挑了一个角落坐下,将手中蓝色长剑放于桌上,还未打量四周,店小二已然跑来。 “这位公子,您是住店还是用膳?” 红衣青年正是离家多日的计雪然,他多日奔波,无意间来到这青山镇,也想歇息一时。计雪然言笑道:“小哥儿,咱们这店中,可有什么拿手好菜?” 店小二听计雪然问及,喜上眉梢,两只小眼眯成刀缝,欢喜道:“公子您可是来对了地方,小店前些日子刚从北疆运来一批熊掌,无论是油炸还是清炖,皆为上品,若再配上小店的百年陈酿,不但为人间美味解了公子的馋,嘿嘿..还能补肾壮阳,公子,不妨来上一盘?”店小二讲到后面,明显压低了声音,计雪然闻言面红耳赤,不敢望向四周。他侬了半晌,怕店小二再喧哗出来,只得道:“那就来一只吧…酒就不要了。” 店小二五官顿时挤到一起,喜道:“好来!您稍等!”话一出口,他放下手中茶碗,急忙跑去。 计雪然见店小二离去,长喘口气,这才打量起四周。他坐于最左边的角落之中,在他前方,是一桌清秀男子,几名男子短髻轻盈,手中各掌折扇,一看便是文人墨客,在他右方是个中年男子,那人一身青黄道袍,面色傲然,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他手边立一长帆,帆上白底黑字,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仙人指路”。似乎发现了计雪然的眼神,那道士微微转首,计雪然见此连忙别过眼神,装作无事,道士发出一声轻哼,又自品茶。 几刻过去,店小二去而复返,只是此次却是满载而归,他双手托盘,托盘中放一小盘,盘中金光灿灿,俱是金色肉片,小盘旁边放有一个银色酒盅。店小二高叫一声,将盘中食物一一放下,乐道:“公子,这便是小店招牌油焖熊掌,您慢品尝,这碗陈酿乃是掌柜的特意赠送给公子的,您若再点,只管开口!” 计雪然笑颜点首,算是回应,店小二嬉笑两声,转身离去,离去之时还望了几眼酒盅。计雪然带店小二走后,提起筷子,夹起了熊掌香肉,那金色肉片果然不同凡响,还未入口,计雪然便闻到一股迷人的香味。 计雪然咽了口水,不急多想,将肉片放入嘴中。肉片入口,计雪然细嚼开来,不过片刻,只觉口中肉香充斥了天地,那熊肉果然不通凡物,鲜甚鱼肉、韧似蛙,入口无需多嚼便有融化之象,但却不失肉感。计雪然咽下肉丝,忍不住又夹起一片,周而复始,一盘金灿灿的肉片被计雪然吃的干干净净。 计雪然用手帕擦去嘴边的余油,忽感众多眼神正望着自己,他偷偷扫去,周边众人纷纷望来。虽不知为何如此,但计雪然依旧是满脸赤红,尴尬不已。 “赵兄,你看那人,只知吃肉不见品酒,上好的一盘熊掌肉片进肚却滴酒未沾,岂不白瞎了?” “唉…外乡人不懂,李兄莫要嘲笑了。” 前方一桌秀才轻言调侃,计雪然耳力极好,自然听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只吃肉不喝酒,倒是坏了吃熊掌的规矩,怪不得众人都奇怪看来。想到此处,计雪然僵硬的端起桌上的酒盅,慢慢移到嘴边。朱唇刚刚碰到酒盅,一股辛辣烈味立即传到计雪然的鼻中,若不是定力极强,恐怕就此呕吐也有可能。计雪然从未曾饮过酒水,这酒店的陈酿又是配着熊掌而酿的烈酒,知情人定能理解,可外人看来,不免要看笑话。 计雪然余光瞅去,数双眼睛似乎直勾勾的盯着酒盅,期盼着计雪然喝下,计雪然心中叫苦,面上却不能露馅,他沉出一气,猛一抬手,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也就是这时,众人那紧盯的眼神才放过计雪然,望向别处。 可是烈酒流入腹中,计雪然只感一片火海自腹中燃起,他面上变得烧红,却不是羞愧之色,便是那双美目中还渗出红色的血丝,而胃中翻滚,几欲作呕。计雪然唯恐吐出,急运真气,将腹中那股火气强压下去,片刻之后,终于恢复如常。喝酒用真气压制,若是被江湖中人知晓,不知会惊诧到何种地步。 熊肉下肚,烈酒也解,但腹中还有点点饥饿。计雪然还欲张口要菜,却发现周边人群总是抛来嘲笑之意,他面上尴尬,心中暗想,还是去外边小摊买上些细软。想到此处,计雪然轻一招手,店小二远远瞧见,飞速抛来,嬉笑道:“公子爷?是否还要些陈酿?” “哈哈….” “呵呵…” 前方人群发出阵阵笑意,计雪然脸上更红,尴尬笑道:“不了不了,多谢小二哥,我吃饱了,结账。” 店小二怔了片刻,随即笑道:“看来公子还有要事,不多不少,整整二两纹银。” 计雪然心中吃了一惊,不想这一盘肉片就要二两银子,但他不想逗留,连忙从腰间拿出五两整银放于桌上,道:“小二哥无须找了,告辞。” 言罢,也不看店小二那红心般的眼睛,计雪然拿起玄明便往外走去,刚出门口,店小二追了上来,兴奋恭维道:“公子爷真是出手阔绰,日后若再来小店,小子给爷斟酒!” 计雪然此时站于门口,也望不到众人的眼光,面容上自然许多,应道:“小二哥无需客气。”他刚欲迈步,忽的想起一事,定下脚步,问道:“小二哥,我有件事要打听,可否耽误你几时?” 店小二拿了钱财,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推辞,连声道:“公子爷有何事询问,小子大话不敢说,但这青山镇上大小琐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白,就是太爷有几个私生子小子也清楚的紧,嘿嘿,爷您尽管问!” 计雪然皮上一笑,心中微微一喜,这店小二平日中接触之人甚多,定然知晓不少事情,于是问道:“小二哥,你可曾见过一个中年男子,此人衣着破旧,独有一臂,平日中还有些疯癫?” 店小二思索片刻,随即笑道:“回公子爷,莫说是您说的这种人,再奇特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只是不知哪个才是您要找的人。” 计雪然原本抱有希望,但一听小二一言,心中下落,脸上有些恍然。店小二见计雪然愣神,小声道:“公子?” “呃?”计雪然回过神来,脑中又闪过一个问题,随即道:“此事不提,敢问小二哥,可曾听说哪里有妖怪作乱?” 店小二这次没了笑容,面上尽是惊慌之色,他盯着计雪然打量三番,又四望开来,半晌才道:“公子爷小声点儿,这等事情在咱们青山镇可是不能提的。” 计雪然不想店小二这般身形,奇声问道:“怎了?这是为何?” 店小二又观望四周两下,将计雪然拉过一边,才小声道:“公子是外乡人,有所不知,多年前,青山镇还不叫青山镇,乃是个不小的庄子,叫米家庄,听长辈们说,卧龙山庄的高人们因为某些渊源,为保护庄子不被妖怪侵扰,特意设下了一个保命大阵,可谓是固若金汤。原本这样一直太平,可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妖怪,那妖怪为狸子所化,本领神通广大,将大阵破掉,进入庄子。它惨无人道,将镇上的壮丁杀了大半,便是荣华派的高人们也拿它没有办法,直到最后,听说是赫赫有名的刀尊计神仙前来,才亲自降伏了那狸妖。几年过去了,米家庄也成了青山镇,再也没有闹过妖怪,但那计神仙好像是仙逝了,为了纪念计神仙的大恩大德,青山镇定下规矩,不可谈论妖魔之事,每逢年关,全镇都要去祭拜计神仙的石像。方才公子提到妖,小子是怕被人听去。” 店小二侃侃道来,计雪然听得如痴如醉,实不想,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救过这青山镇的百姓,他含笑两声,又问:“多谢小二哥相告,请问,那计神仙的石像现在何处?我也想祭拜祭拜。” 店小二一听,再次欢喜,他面上笑容真挚,不带一丝做作,回道:“公子真是真英雄,您若祭拜计神仙,定然荣华富贵一辈子,您看这条街,您向着北行,直到看到有个青山布店,往右拐,便能看到石像了,到时候公子多祭拜祭拜,计神仙一定会保佑你的!” 计雪然点头笑道:“多谢小二哥,计神仙也一定会保佑你,日后定能做上掌柜!” 店小二傻笑两声,抬头又道:“公子爷说笑了,您看…恩?”店小二还未说完,却发现身边的计雪然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惊慌四望,就是找不到计雪然的身影,回想片刻,那公子爷一身红衣,加之英俊的面容,简直与那计神仙的石像一模一样。店小二忽然大跪,高声喊道:“计神仙显灵啦!” 角落之中,计雪然含笑远望,店小二周身挤满了百姓,嘈杂一片。 计雪然念及其父,含笑走去,向着北方一路前行。计雪然通身红衣,本就十分扎眼,红衣之上又长着那张英俊的面容,一路走来,街上无论男女老少,皆投来各种目光,不少美貌女子纷纷遮容偷望,被计雪然的面容所吸引。计雪然自然观到,他不好正视,加快了速度,心中暗凛,日后若要出行,还是要带上帽子。 没走几刻,计雪然稍稍抬头,前方拐角处一处店面,上方写着“青山布店”四个大字,他舒了口气,向右拐去,刚一拐角,遥望前方,一尊巨大的石像赫然在目,矗立在不远处的一方平台之上。 计雪然眼中闪烁,心中微微颤抖,缓步走去。那石像随着计雪然的靠近,也愈发明了,石像高约三丈,红漆满身,衣着同计雪然是一模一样,再往上方望去,英俊的面容雕刻的惟妙惟肖,再看计雪然那张面容,几与雕像便是同一人。 计雪然走到石像之下,高高望着石像的面首,石像巨目远望,眉宇间闪现丝丝英伟,石像之下平台光滑,一看便是每日都有人打扫,石像脚下,立着一方高约半丈的青色石碑。计雪然缓缓走过,望向石碑,石碑上行楷数字,简单明了“刀尊计文泽。天神下凡,庇护青山,子孙世代,朝拜万年。” 计雪然心中颤动,嘴边不觉上翘,长叹口气,自语道:“爹,孩儿路经此地,却竟是您当日所救的米家庄,这镇上百姓对您极为恭敬,愿您在天之灵,保佑青山镇子孙万代留传,永安千秋。” 言罢,计雪然放下玄明,跪下身来,对着石像咳了几个响头。路边行人纷纷望来,眼中俱是惊讶之色,直勾的盯着计雪然,还不时望向石像。微风阵阵,地上少有的尘埃被风吹起,泛起几团尘沙。计雪然缓慢起身,拭去身上尘土,正当这时,忽感后方行来一人,正朝自己走来。 计雪然暗叹麻烦,知道自己相貌定然惹来众议,他无奈回头,却是一愣。后方行来一人,正是在酒店中坐于身旁不远的中年道士,那道士身材中等,目光傲气十足,盯着计雪然观望不止。 计雪然心想对方定是江湖中人,于是做了一辑,道:“这位道长,不知有何赐教?” 那道士黄袍肥大,在风中摇摆不停,手中长帆也是摇摇晃晃,更显得他身材瘦弱不堪。道士冷盯了计雪然两眼,沉声道:“你与刀尊是何关系?” 计雪然心中咯噔一下,不想竟被这道士直接问及此处,他大惊之下又细细观望道士,神识扫过,又是一惊,只觉道士颇有修为,便是比上河洛山移山道的泷泽真人也不落下风。计雪然回想江湖中有名的玄门高手,硬是记不起此人。 道士见计雪然直望自己,也不言语,面上青筋有些暴露,沉哼一声。这一声闷哼,直让计雪然回过神来,他心中定夺半晌,考虑再三,打礼小声道:“晚辈计雪然,计文泽正是家父,不知道长名号,可有何事赐教?” 道士听得计雪然承认身份,眼中精光一现,随即消失,恢复几丝脸色,又道:“怪不得我见你同他如此相像,贫道道号燕鸣,是你爹生前好友。” 计雪然听道士声称竟是计文泽生前好友,心中疑虑顿时撤去大半,面上也自然许多,打稽道:“原来是燕鸣叔叔,晚辈不知,失礼了!” 见计雪然如此恭敬,那燕鸣道士傲色更甚,右手抬起捋了捋胡须,轻笑道:“恩,不知不罪。一晃多年过去,你也长大成人,你爹的仇,可有眉目?” 计雪然闻言,神色一暗,干笑两声,道:“雪然惭愧,如今将近而立之年才学有所成,爹的仇…还没有调查。”计雪然话音一落,燕鸣道士立显怒色,手中长帆摇晃忽然捣向地面,地上被那木棍捣出一个小洞,可见其内力深厚。 “哼!你爹已故多年,如今你也成人,父母之仇,还要等别人给你报吗?如此心无大事,怎配做刀尊之子!” 计雪然听着燕鸣喝斥,内心随即掀起一丝波澜,不管对方痛斥是对是错,皆能看出其对计文泽的交情之深,计雪然待燕鸣喝斥完后,欠着身子,愧意道:“燕鸣叔叔教训的是,雪然这次办完事情,便专心寻找真凶,为爹爹报得仇恨。” 燕鸣别过脸来,疑声道:“何事如此重要,比得上你爹的仇么?” 计雪然哑然,四望开来,见周边尽是过往行人,不时还投来惊讶的神色望着计雪然,计雪然苦笑一丝,道:“叔叔有所不知,雪然此次出来,是为了寻找大伯修明。” “谁!”燕鸣双眼首次瞪大,神色也惊讶万分,没了刚才那股泰山之气。计雪然似乎料到对方会有如此反应,面容自然,燕鸣回神见计雪然有丝笑意,连忙转变神色,又道:“修明?不是早就掉入阴山,失踪多年了吗?” 计雪然左右相视,右手忽然捏了个印诀,在二人周身设了个屏障,这才放心道来:“叔叔乃是家父生前好友,雪然也无需隐瞒,五年之前,大伯曾经现身,只是巧合之下又神秘失踪,雪然此次欲先寻到大伯,日后便是为父亲的仇,也有不少帮助的。” 燕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面上已看不出有何异动,又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可有进展?” 计雪然苦笑一丝,摇头道:“雪然不知何去,还漫无目的,只想寻到有妖之地,望能有所线索。” 燕鸣听言,轻笑一声:“贤侄到底还是年轻,像这这等事情,定不可漫无目的,天下之大,何时才能找到?依我所见,还是应伊始看齐。” 计雪然忽然一愣,问道:“请恕雪然愚钝。” “从哪丢的,从哪找起!”燕鸣淡淡道。 计雪然脑中回味这句话,不过半晌,面上喜色溢表,欢喜道:“雪然明白了!多谢燕鸣叔叔指点!” 燕鸣呵呵一笑,终于不再露出那神情自傲的面容,道:“贤侄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你欲何时动身?” 计雪然摆手之间,撤去真气屏障,行礼道:“事不宜迟,雪然想当即动身,不知叔叔还有何交代?” 燕鸣摆手道:“贤侄想到便做,果有刀尊风范,好,事不宜迟,你速速动身吧,我还有些琐事,便不与你同去了。” 计雪然点头,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感激之色,多年以来,首次游历江湖便遇到父亲生前好友,其又对父亲如此关切,实为不易。他感恩望去,多行几礼,道:“燕鸣叔叔,雪然这便离去,待日后报得仇恨,定亲自拜访叔叔!” 燕鸣拍拍计雪然的肩膀,眼神中大有赞赏之色,和善道:“来日方长,贤侄无需多礼。”话还未完,二人周身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百姓,那店家小二赫然在内,他大指着计雪然,高声叫道:“你们看,那不是计神仙是谁!” 众百姓纷纷叫喊,其间不少老者已经跪下,高叫神仙,计雪然见状大急,正欲迈开步子,欲扶众人,一旁燕鸣道人却止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贤侄,走吧!” 随着一声‘走吧’,燕鸣掷起长帆,仙人指路面朝黄土,他一跃而上,当着众人的面远远飞向天际,只是最后,那张仙风道骨的面容扭转过来,点了点头。 这燕鸣离去倒没有什么,可石像下的百姓哪见过如此之象,纷纷大叫神仙,又向燕鸣飞去的地方跪拜而去。计雪然望着天际燕鸣消失的云彩,回味着那句莫使惹尘埃,呵呵一笑,御空而上。 “啊!计神仙!计神仙走了!”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众百姓这才发现计雪然的离去,高声嘶喊,那店小二尤为疯狂,挤弄的面容上,眼泪都已流出。计雪然半空中回望下去,心中有丝不忍,但若要下去,恐怕被当成神仙便真走不了了,计雪然御空极快,不久便消失在众人眼中。他回望青山镇,只看到一个红点若隐若现,是那神像无二。 计雪然总觉几分畅快,胸中忽然一股真气迸发,大声喊道:“爹!我会来找你的!”呐喊灌满真气,响彻天晓。长啸之下,痛快非常,身边原本云淡风轻,而今烟消云散,只留下红色火光闪过,即便是各路鸟儿飞过也能知晓,哪怕是在这儿空际,也有人穿过。 第83章 再至波印 高空之上罡风凌厉,若在北方,风力更胜,但修为高深之人也丝毫不惧。灰云之下,一个黄袍道人脚踏长帆,长帆下赫然印着四个大字“仙人指路”。时隔两日,燕鸣道人竟然御帆北上,来到这寸草不生的荒原之地。 燕鸣皱着眉头,观望远方,一朵灰云散去,燕鸣终于舒展了眉毛,前方地上,三面环山,一座宫殿如龙似蛇,盘踞在内。宫殿紫光淡淡,远望而去,反有几分魔气之象。燕鸣脚下长帆转动,闪身落去。 “宫主,真人求见!”大殿之上,漆黑一片,也不知为何,窗外的日光照不进殿内,黑影闪动,一人抖动几下身子,声音传来:“恩,让真人进来。” “吱呀!”殿门稍开,还未看清殿内的摆布,大门已然关上,又一黑影现在当中,只是此人身旁,多了一个长物,立于手边。 “多日不见,宫主近日修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啊!” “呵呵,真人客套了,不知今日真人前来,可有要事?” 后来之人干笑两声,前走几步,小声传来:“宫主,贫道前日在青山镇遇见一人,并摸清了其行踪,想必宫主定然小有兴趣。” “哦?”宫主奇问一声,别过身形,又道:“真人遇见何人?” “刀尊之子计雪然!”那人慢慢道出,对面宫主身形稍稍一动,随即恢复,不过片刻,问声传来:“不知真人探查,他有何行踪?” 那真人迟疑片刻,好似有些顾虑,但不过片刻,还是道:“他这次出游,正是寻找修明下落。宫主,您看?” “恩?”宫主反问一声,真人浑身一震,连忙住口。“道兄,修明乃是计雪然的师伯,他自找他师伯,与我何干?” 那人干笑两声,连连称是,道:“宫主所言极是,倒是贫道多虑了,若宫主暂无要事,贫道先行告退!” “恩。”宫主淡淡出声,那道人传出一声长气,行了一礼,急急退去,殿门张开,日光射进,那进来之人被日光照耀,显出面容,竟是移山道宗的泷泽真人,他眼中精光闪现,左手执着长帆,长帆白底黑字,写有仙人指路,右手紧握,捏着一张人皮面具,急忙退出。 偷偷射进的几丝日光照在殿内,原来那黑影走开几步,再见不到踪迹,日光如沮丧一般,退回殿外,大殿之内,重归黑夜,暗夜未央。 夏日来至,天地间充斥着厌人的燥热,闹市上行人熙熙攘攘,躲避着夏日带来的气炎,即便是半空之中,高风也夹杂着热气,计雪然满头大汗,心中一阵焦急。 自从告别了燕鸣道人,计雪然已在荒野寻找了数日之久,他回忆当年同修明失散之地,胡乱寻找着各处的乱葬岗,但都未找到当日之地。焦急之下一阵深思,初六那张憨厚的面容现出脑海,计雪然心中一喜,朝着波印山行去。 计雪然儿时去过明王寺,虽只一次,但印象颇为深刻,加之波印山天下闻名,若要找到所在,却也并不困难。一行数个时辰,计雪然终于迫近了波印山,他定立空中,遥望前方。 前方一片山脉连绵,计雪然目力极好,只觉着山脉虽然宽广,但也不过方圆百里。百里之内,山峰耸立,座座都是高耸入云,尤其是中央两座山峰,以计雪然的目力也无法看到顶峰,想必也就是那普迦和沙擖两大主峰了。 山峰虽然高低不一,但远望而去却大同小异,绵延百里,尽是青松古树,绿意盎然。向上观去,白云飘泊,高峰伸入云中,时而微风吹过,山峰之上若隐若现,那神秘的面纱也被计雪然朦胧望见。此时已经快入傍晚,远方的金霞稍带红光,射在白云中,各峰上下,青松古绿之中隐现着团团佛光,光芒金黄相交,印在计雪然通身的红衣之上,更添丝丝神秘之感。 “吼…”几声猿鸣长啸传来,计雪然从沉醉中苏醒,时别五年,重游故地,心中恍如隔世。初六那憨厚的笑容又浮在云间,计雪然嘿嘿一笑,向着一座主峰驰去。 两大主峰并无有何异处,计雪然自也不知哪座才是普迦,无奈之下,随意挑了一座高峰,疾驰而去。石阶之上,计雪然稳稳的落下,他向下望去,石阶整齐宽广,向下延伸,远望下去,竟然还看不到尽头,若是寻常之人上山拜佛,不知要行几日才行。两旁的青木安逸如常,计雪然转过正身,前行上寻,在他身前不远,一扇古棕色的木门矗立台上,大门微开,门外还有几个僧弥,灰布长衣,正在清扫台阶。大门之上清晰写着三个大字“大悲院”。 计雪然直叫走运,竟然胡乱之下便来到大悲院,他心中激动,向前行去,没走几步便来到大门之下。身旁几个僧弥见到计雪然,也不见惊讶之色,一僧缓步走来,双手合十,礼道:“施主,大悲院内化黎师祖正在讲座,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计雪然见沙弥眉清目秀,骨骼奇佳,一看便是修行的可造之材,心中对明王寺又恭敬几分,他谈笑做礼,和善道:“这位师傅,在下姓计,同贵寺初六大师乃是旧故,今日有事相询,还望师傅传告一声。” 那僧弥听言,面上忽现几分惊讶,双眼滚动,又将计雪然上下打量一番,半晌才道:“阿弥陀佛,请恕小僧眼拙,没认出施主竟是刀尊之子,初六师伯曾经多次提过计施主,施主亲来也无需禀报,请随小僧前来。” 计雪然听着僧弥的道言却是纳闷,不想自己不出江湖竟被这小小的僧弥所知,一股从未有过的自得之意心中升起,他呵呵一笑,又打一辑,道:“如此劳烦小师傅了,请!” 僧弥回了一礼,径自院中走去,计雪然不做迟疑,紧跟其后,入了大门。一路之上,计雪然左右四看,大悲院内几乎同五年前毫无变化,依旧纯朴的有些破旧,唯一有所改变的,恐怕便是僧人的数量。三三两两经过身边,已有不下三十人,计雪然心中宽慰,毕竟这佛家圣地若没有几个弟子,对江湖实为一大遗憾。 沙弥带领计雪然行了一刻,来到一拐角处,两边是那古老的厢房,前方却是一人多高的半圆石门。僧弥停下脚步,转身打礼道:“计施主,师伯曾言,苍生院内乃是施主曾居之地,居内备有茶水。小僧冒昧,请施主先在此歇息,待师祖讲座完毕,师伯才能前来相见。” 计雪然眼中一亮,赞许的神色溢于言表,点头道:“小师傅客气了,你自去忙绿,我在此等候便是,多谢!” 小僧弥露出微笑,又道:“小僧先行告退,计施主请随意。”僧弥再打一礼,转身离去,计雪然点头回应,见僧弥离去,也回过身子,向着院内走去。 穿过石门,一番熟悉景象映入计雪然的眼帘。两处厢房左右排立,中央蹲着方青铜大鼎,鼎内青烟缓冒,飘过计雪然的鼻中,顿时一股沉香之气贯与脑中,极是清爽。正当这时,计雪然胸口忽然莫名跳动,他疑了几刻,忽而微笑,转过身子,向着右方走去。右方不远,高墙之内,苍生古松一丝未变,老僧般的站在台中,计雪然漫步走来,胸口那骚动也渐渐停息。 苍生脚下,尘土鲜湿,显然是刚刚翻过,计雪然站在苍生身下,那久违的感觉强烈传于脑中。就是此处,也是此人,却是那时。计雪然抚摸着苍生劲拔的枝干,心跳莫名的加快了速度,枝干上松脂渗透,抹在计雪然的手中。他被松脂涂满双手,却感不到一丝不适,心中反生出血肉相连的不舍。 夏风燥热,但在波印山上倒是例外,一阵凉风吹过,红衣抖动,计雪然浑身爽快,双眼也陶醉般的闭上。看不到外界,体内小周天却是一清二楚,丹田之内,那股消失多日的青气终于现身,缓慢传遍经络各处,青气所到之处,阵阵麻痛油然而生,计雪然非但不感痛苦,反而控制不住,舒适的嘤咛出声,这种感觉,正如五年前首次感觉一样,陌生,但又如此熟悉。 经络中青气贯穿,极为顺畅,不知过了多久,那青气在体内周天几是走了个遍,只剩下心脉之处。究其原因,还是计雪然意念阻止,心脉被沧澜魔毒占据良久,虽不容弥宣进入半分,但也丝毫不影响修为进展,计雪然也因此没放在心上。这股青气源于苍生古松,说到底也是佛家之气,沧澜魔毒乃是魔门真气,两气相交,定然引起轩然大波,计雪然忍耐非常,虽然不怕,但若是被明王寺的僧人发现,这其中秘密,可就不能暗藏于心了。念及此事,计雪然早已闭了心脉大门,将外来之气请离门外了。 虽然青气不入心脉,但这整个周天的洗刷,已让计雪然感觉体内焕然一新,吐纳之间,团团浊气自空中排出,单单腹中而言,已是清爽至极,不垢无污。 计雪然如此被青气带动,入定良久,他神识清楚,担心初六已经听完讲座,连将体内真气驶回丹田,慢慢转醒。 第84章 听闻星将 计雪然的双眼缓慢睁开,目光射出的那一霎那,激动之情压迫而来。原来,在他左方,一个稍胖的僧人正含笑而立,点头望来。 计雪然望着那和尚,和尚黄衣着身,略低计雪然半头,红润的面颊上一双小眼微眯,正是初六。 “初六哥!” 初六憨笑点头,道:“嘿嘿,雪然你修为又有精进了,连苍生祖师都有心传授于你了。” 计雪然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初六哥又嘲笑雪然了,你何时来的?雪然让你久等了吧。” 初六摇头笑道:“哪有哪有,我刚刚前来,便看你从入定中转醒。方才慧心说是你来,我还当是他认错了人,想不到还真是雪然你。” 计雪然双手从苍生古松上拿回,笑道:“原本雪然也并无时间来寻你,只是如今有一要事,非有你才能帮我,所以,雪然便快马加鞭来波印山了。” 初六恩了一声,递来一方手帕,问道:“雪然我就知道,孔雀谷琐事繁忙,你若无要事也不会得空前来,可你如今修为如此之高,又比我聪明的紧,我能帮上你何事?” 计雪然接过手帕,擦干手上的松脂,笑道:“初六哥你又说笑,莫说修为我自愧不如你,便是头脑,师妹说我也不甚灵光,但此前来寻你,却同这些并无干系,只是想问一个地方所在。” 初六右手挠了挠秃亮的脑门,面上露出奇怪之色,问道:“雪然此话怎讲?” 计雪然收敛了笑容,正色过来,道:“雪然此番出行,乃是为了寻找大伯修明,而苦寻之下毫无线索,后得高人提点,便想去大伯失踪的地方去探个究竟,回想当年,我同大伯正是在一处乱坟之中失散,故如今想找到那处乱坟,只是雪然当时年幼,不记得那处坟岗的位置,所以才要劳烦初六哥了。” 初六听言,恍然大悟,面容舒展道:“哦…原来是这件事啊,这个简单,虽说我脑子愚钝,但那坟岗与此并不遥远,我曾经几次路过,记得清楚。” 计雪然不想初六竟然如此熟悉坟岗的位置,大为惊喜,喜道:“太好了,初六哥记得就好!雪然此去定有线索的!” 初六嘿嘿一笑,憨态可掬,宛如孩童般的笑道:“嘿嘿,没想到我如此愚笨,还有能帮你的地方,嘿嘿,真好。” 一旁计雪然望着初六憨厚的笑容,心中没来由一酸,他几次同初六相见,大都外人在场,不能交谈甚欢,多年的思念和埋藏心中的感激一直不能表达出来。如今偌大的庭院只有两人,计雪然压抑心中的思想终于如山洪爆发,倾泻开来。 “初六哥!谢谢你!”计雪然迟迟道出,眼中隐约闪着银光,感激的望着初六。 初六见计雪然有些异常,愣了愣神,随后似乎明白过来,傻笑道:“雪然你可见外了,你我二人早已兄弟相称,何必言谢呢,嘿嘿,方老神医说的不错,你果然还是同女娃一样,嘿嘿…” 计雪然心中正在激动,泪水几乎滑落眼中,但见初六那憨傻的面容,又听他转弯的嘲笑,那股激动之情瞬间转变,破口笑道:“初六哥还是喜欢嘲笑雪然,呵呵,你为兄长,我为弟,雪然记下了,这辈子都记下了!” 初六点头傻笑,连连称是,二人欢笑半晌,竟也忘记了正事,此时天色已经漆黑,苍生古松在夜风中摇摆,枝条不时闪过二人身后,好像在为两人雀跃一般。庭院之上,金月当空,繁星点缀,银光肆闪。月光之下二人坐在古松身下,交谈甚欢,各自叙说着多年来的经历。计雪然生性内向,不喜多言,但此时却如同换了个人,滔滔不绝。恐怕这一夜,将计雪然生平的话讲去了大半。 “初六哥,现在想起来便有些后怕,当年你若不是及时赶到,我恐怕早就成了那狐妖的口中美味,连爹娘的仇都报不了了。” “嘿嘿,雪然你有所不知,师父曾言,你生来便具有佛缘,上天注定,当时即便不是我,也会有高僧出现,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二人交谈,计雪然自然想到了化黎那张枯瘦悲情的面容,不禁道:“讲到此,雪然也忘了询问,化黎禅师近来可好?” 初六听言,笑道:“师父修为再做突破,又精进不少,方才你来的消息他也知晓,还让我带你去见他呢。” “恩?”计雪然疑出一声,身旁初六蓦地蹦起,小眼大睁,叫道:“糟了!师父要我带你去见他,一时高兴,竟然忘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计雪然顿时讶然,他望着初六那忏悔的胖脸,实感无奈,笑道:“初六哥无需着急,现在才几更,我们这便去见化黎禅师便是。” 初六面容依旧不舒,叹气道:“唉…我竟然又忘了要事,真是罪过,雪然,跟我来吧,只盼师父还未入定。”计雪然含笑点头,打掉身上的尘土,随着初六走去。一时三刻,庭院之内,炉鼎青烟消散,苍生之下空无一人,又回归了宁静,几声夜莺鸣叫几声,声响明亮,似乎回荡在整个普迦山上。 僧人无欲,各自歇息的也比常人要早上几时,两人路经各个厢房,房中大都已经油灯泯灭无声无音,初六二人一路轻步慢履,不敢打破这祥和的宁静。行走了良久,终于来到一间稍大的厢房门外,厢房房门紧闭,但屋内灯火闪烁,并未熄灭。计雪然心知这便是化黎禅师的居室,不敢造次,等待初六的动作。 初六不理计雪然,径自走到门前,轻敲三下,小声道:“师父,您可歇息了?”房内随即便有了回应,但却不是言语,而是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两人正在猜想,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轻的和尚露出脸面。 和尚身材中等,面容极是平常,但那深邃的眼神中蕴含了高深的修为,计雪然但见此人,自是认出,和尚正是初水。 初六面露疑色,惊奇问道:“师兄?你怎在此?师父可曾歇息?” 初水和尚眼望初六,轻笑道:“师弟,亏你还记得,师叔还当你又忘了。” 初六被初水笑道,也不紧张,傻笑的摸了摸脑袋,这时计雪然走过前来,打了一礼,道:“初水师兄,多日未见。” 初水见计雪然前来,连忙还礼,善道:“阿弥陀佛,计施主多日未见,修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计雪然急忙还礼,道:“初水师兄过奖了,雪然同二位师兄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方才我同初六师兄交谈甚欢,竟忘了时间,让化黎禅师久等,实为惭愧。” 初水一笑,侧过身来,伸出右手道:“计施主客气了,师叔正在房内等候,我们进去详谈!”计雪然点头,笑面迎合,随着初水进去,身后初六面露担忧,似乎心有余悸,也跟了上去。 计雪然进入房中,一股檀木香扑鼻而来,同庭院青鼎中的香味相差无几,他深吸口气,四处观望。厢房之中,陈摆简陋,几张旧木桌椅靠墙摆放,一张石床居于角落,正前方向,老僧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定神,身后墙壁上一个巨大的悲字清晰印染。 房内灯火昏暗,几人脚步轻盈,不久来到老僧身前,计雪然定睛望去,老僧那枯黄的面容阴沉着凉意,皮上的皱纹清清楚楚,好似刀印一般。再细感而去,老僧竟没有一丝气息,若是常人看见,定会认为这老僧已经驾鹤西行。可老僧心中那丝丝跳动让计雪然知道,这位神僧,还活着。 初水不管身旁计雪然惊讶的神色,礼道:“师叔,初六师弟带着计施主来了。” 老僧身体微微一动,面上立显变化。面上本刀刻般的皱纹缓缓微张,深邃的眼眶也有些外出,再看鼻下,一股可见的浊气自鼻中呼出,不消片刻,化黎禅师那僵死之脸天翻地覆,瞬间有了生机。 计雪然正惊叹于化黎的变化,化黎禅师已经睁开了双眼,苍劲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计施主久等了,请坐。” “呃…”计雪然迟疑一丝,见初水点头笑笑,也不做作,弯身坐于蒲团之上,并道:“雪然惭愧了,应是雪然让禅师久等才对,只怪我太过思念初六师兄,一时竟忘了时间。” 化黎禅师点头,面上现出几丝笑容,在计雪然看来,那笑容异常的和蔼。“初六生性憨厚,乃是真性情,檀越亦是如此,你二人乃是几世修来的缘分,还望珍惜。初六初水,你们也坐下。” 初六听化黎慢慢道来,原本担忧的面容转为宽慰,他同初水相视一眼,坐于计雪然身旁。这时化黎禅师别过脸来,静静的望着计雪然,不过片刻,仿佛看到美玉一般,满意的点了点头,计雪然见化黎如此,心感莫名,却不知如何寻问。 化黎禅师看出计雪然的困惑,含笑道:“计施主如今可是一十八岁?” 计雪然点头道:“化黎禅师好记性,晚辈确是年满十八,大师有何指教?” “恩…”化黎恩了一声,又点点头,道:“今日贫僧有机细观,才真正看出施主的修为,不想施主年仅舞象之年便有如此之境,实为罕见的奇才,便是当时予你明王真经,看来也是对的。” 计雪然此时已非儿时,早已弄清那本真经的价值,虽然不知当日化真给予自己的目的,但断定绝无弊处,他听化黎提起,低头做礼,感激道:“讲到此处,雪然还应多谢两位神僧的厚爱,竟将寺中最为珍贵的明王真经赠于雪然,这些年来,若不是有经书的辅助,雪然绝无可能有此成就。” “呵呵呵,善哉善哉,计施主心境沉稳,不贪图世俗,老衲实感欣慰,想必施主心中不明,当日师兄为何要赠予经书吧?”化黎渐渐恢复的正容,缓缓说道。 化黎这一问,正自问到了计雪然的心中,他心中疑意更盛,却不敢催促,只得道:“雪然惭愧,实不知为何能得大师厚爱。” 化黎禅师眼望雪然,轻点面首,眼中光色深邃,仿佛回忆起某些往事。不知何处进来一丝凉风,火烛被凉风吹拂,忽闪忽灭,险些灭掉,初水轻一抬手,火烛重归安稳,这一刻,出奇的静。 “普天之下,神州浩土,万物共生,人为灵长。天道暗存,生灵各自行规。佛家有云,掌中有佛国,一沙一世界,无论何种,皆有各自法则暗存其中。”化黎禅师声音飘忽,一字一句,烙印般的打在计雪然的心中。 计雪然如痴如醉,虽然不能尽明其中含义,但却因此记起了尹芳竹所曾教导,与之相差无几。 “以初六为说,年幼之时被父母丢与河边竹篮,吾师弟正巧游历,将其抱回寺中抚养,来日方长,初六长大,直到后来,我等才发现,初六竟然身居四种佛性,计施主,你说这是巧合,还是佛祖安排?” 计雪然心中大震,他依稀记得初六曾经讲述,除却开山祖师和化真禅师,还未有一人身具四种禀性,习成明王金身,此时听化黎所言,却已是愣在当场,双眼瞪着初六,半句话都道不出口。初六见状,面上有些难为情,右手后伸,抓起了后脑。 化黎见状,也不解说,再次问道:“施主,依你之见,初六得此境遇,是佛祖冥冥中自有安排,还是凑巧而已?” 计雪然被化黎二次询问,恍惚回神。他脑中急忙思索问题,慌忙道:“雪然愚钝,自认此乃天意。” 化黎闻言又笑:“善!施主所言极是!”计雪然稍稍一愣,从震惊中又回转几分,不想自己随意回答竟得化黎如此认同,尴尬笑笑。 化黎刚一闭口,随即又道:“其实不单初六,人人皆是如此,尤其,是施主你。” “恩?大师…”计雪然又添几丝惊愕,一时哑然。化黎不理外人,继续陈说:“当年初六将施主救回明王寺,施主的命运恐怕就已经因此改变,这等天机不是我所能见,乃是前辈所言,定不会错。” 计雪然更是惊奇,能让化黎神僧称呼前辈,那是何等存在,一时不禁问道:“大师,您所言前辈,乃是何人?雪然可否拜访?” 化黎缓慢闭目,轻摇面首,复又睁开,道:“那位前辈早已荣登极乐,或者说,是驾鹤西行了,不过,却与你有着莫大的关联。” “难道是爹?”计雪然心中暗想,又立刻否定,计文泽虽说修为极高,但始终为禅师后辈,绝无可能是那前辈高人。化黎苍唇微张,传音而来:“那位前辈,便是卧龙山庄的开庄祖师,诸葛天星前辈。” “老祖宗?”计雪然显然失态,破口叫道,不敢置信的望着化黎禅师。化黎禅师眼中一阵暖光流出,计雪然顿时舒展面容,莫得安静下来。 “四百年前,诸葛天星前辈石破天惊,以其旷古至今的天赋加上一本《神机密卷》,参透天机。卧龙山庄创建之后,当即成为天下第一名门。当时了然祖师极力邀请,诸葛前辈曾经造访我寺,并与了然祖师彻夜长谈,直至翌日清晨,诸葛前辈才不舍离去。之后了然祖师同其下弟子交谈中透露,诸葛前辈神机秘算,已能知晓阴阳天机,与那仙人无异。” 化黎禅师深思轻道,计雪然默不作声,安静的听讲,两边兄弟也是静坐不语,观望化黎。化黎禅师缓慢开口,继道:“一直以来,了然祖师对诸葛前辈都十分佩服,正因如此,了然祖师也将那夜交谈的内容,大都流传了下来,直至贫僧这里,已是传了四辈。贫僧年少之时,恩师曾道出其中内容,不知施主可曾听诸葛庄主提及?” 计雪然摇一摇头,惭愧道:“舅公并未谈及此事,还望大师相告。” 化黎禅师微一点头,开始讲道:“内容传至我辈,其实已经残漏不全,恩师讲道,诸葛前辈曾言,无论人族还是妖宗,每个生灵在这世上都有一个命脉,而这命脉,却也不是一成不变,先天的生成固然重要,但后日千万境遇,却能影响生灵的走向,贫僧乃是如此,初六亦是如此,而施主你,自也脱不掉这层枷锁。” 计雪然紧锁着眉头,心中思绪万转,实想不透化黎之言,到底何意。化黎神光望来,计雪然忽感一阵难受,仿佛被褪去了衣物,被化黎禅师看了个赤裸。化黎转过神色,又望向初六,接道:“施主无需急躁,请听老衲慢慢道来。”计雪然脸色一红,眼中充满歉意,晃晃点头。 “古时英雄有云,人命在我不由天,这虽是豪情壮志,但却不甚全对。诸葛前辈所言,人生大致乃是生来所定,若要更改,却是不可,只能顺天而为。施主你身处卧龙山庄,父亲刀尊,又有个神医为外公,这等身份乃是无数人幻想所有,但施主出生丧母,年幼丧父,却成了天下最苦命之人。施主苦命,却拜得孔雀明王为义父,这又让世俗之人心生嫉妒,此些事中,你可看出有何玄机?” 生离死痛,悲欢离合,自儿时至如今,件件事情自计雪然的脑中一一闪现,计文泽,诸葛西凉,尹芳竹那张张笑脸清晰的印在计雪然的心房,是悲,是喜,便是连自己也无从知晓。若是父母俱全,生活不知会有如何幸福,但若如此,又怎会相识尹芳竹,在父母的庇护之中,计雪然只会是个孩子。 虽然年仅十八,但计雪然却经历了离别之苦,认父之喜。他脑中凌乱不堪,心中那股魔毒又似乎蠢蠢欲动,欲要跳将出来。初六兄弟见到计雪然如此异状,颇为担忧,化黎不言不语,枯树般的右手缓慢抬起,附在计雪然的肩上。 枯手搭至,计雪然立感一股暖流传遍全身,悸动的心脉也安静下来,不下片刻,计雪然恢复神思,才发现肩上的老手,赶忙道:“雪然失态了!多谢大师!” 化黎收回手中真气,右手也缓缓放下,面容和善,道:“施主无须自责,此乃人之常情,你从未参禅,理应如此。现下施主回神,可否回答贫僧?” 计雪然稳住心神,沉思片刻,回味前方话语,道:“雪然愚钝,大师此言,让雪然只感天道变化无常,但却总是利弊参半,并无偏袒。” 化黎呵呵一笑,点头赞许:“施主悟性极高,贫僧佩服。天道无常,人之一生,本就是一直探索,好比师兄赠予你真经一事,也不是全自放心。道家一有阴阳调和一说,两鱼周旋,无首无尾,否极泰来,尽是未央。呵呵…这番话语,也只是后话一说,想必施主定是着急,贫僧为何要告知于你此番了吧?” 计雪然静静点头,也未开口,化黎叹道:“诸葛前辈曾言,自他之后,千年之内,定有星将出世,此星凶善不定,便是连前辈之术也推算不出。星将若是善星,则是拯救苍生,人间福气,但若是凶星,天下必将因此大乱,久不停歇。而我明王寺,便有辅佐星将的责任。” “星将?辅佐…”计雪然双目恍惚,口中喃喃道出,在他脑中,赠予真经之时,化真禅师那凝重的面容缓慢上浮,清晰呈现,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在预示着某件事情。计雪然眼神飘过,落在化黎禅师那苍劲的双目上,出声问道:“大师,星将…何在?” 化黎禅师眉头首次微紧,叹了口气,缓缓道:“星将,便是施主你了。” “星将是我?”计雪然忐忑言道,凌乱的思绪不再凌乱,而是被星将二字挤出了心房,化黎禅师那苍古不变和善的面容顿时有些陌生,陌生的令计雪然感到喘不过气,烛光闪烁,凉风吹拂,红衣之下,那瘦弱的手臂上尽是微小的疙瘩,宛如鸡皮。 第85章 天星预言 《明王真经》原本一直待在计雪然的怀中,五年来不曾离身,早已习惯。可是此时,经书如一块巨石,压在了计雪然的心上。经书,不单是一本经书,早已变成了责任,或许是信任。 父母的仇恨,山庄的安危,孔雀谷的宏图,件件责任已经让计雪然难以喘气,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似乎夹杂着一丝绝望,何种的绝望?累了,怕了而已。 “不!”计雪然心中那股委屈大声的嘶喊,“我不是什么星将!我只想为爹娘报仇,我不是什么乱天的凶星,更不是那拯救苍生的善星!我不做!”黑暗中,那颗倔强的心无力的呐喊,无人听到,但却诠释了无奈的心境。 “外公?”方化的身形忽然出现在脑中,计雪然浑身一震,想起了儿时修行情形。那颗不屈的顽灵痛苦的哭诉:“外公,您也知道么?为什么…雪然累了!” 血泪,自心中四处流淌,完美的外表之下,倔强的心灵已莫名的遍体鳞伤。良久,良久,那无力的呐喊消失在心际,只留下那血泪的痕迹告知着自己,我曾来过。 初六坐于计雪然的身旁,见计雪然也不做声,神情恍惚的呆在那里,有些焦急,不忍道:“雪然?” 化黎禅师脸色平稳,不见异样,开口道:“计施主,你也切勿忧心,以你的出身及品性,贫僧和师兄都看在心中,故才将《明王真经》赠予施主,想来加以时日,施主必定成为人间的福气。” 计雪然转过神色,僵硬的望着化黎禅师那枯瘦的面容,薄唇颤抖:“大师,您为何说我便是那星将?难道老祖宗曾有言透露?” 化黎禅师听言,摇摇面首,沉声道:“阿弥陀佛,佛祖有曰,不可说,不可说。施主请恕老衲不便相告,此乃天机,老衲已经破例,若再多些透露,恐怕天道变化,到时便不是我等所能预见的了。总之,计施主,《明王真经》乃是我明王寺相传之宝,但其并不是以修行为重,最之珍贵的,乃是其修心之理,修行路上,长远漫漫,切勿不可焦躁,真经有庇护心脉,安稳心神之效,施主需铭记在心。” 化黎慢慢道来,言者有意,听者却无心,计雪然根本思索不下化黎的言语,脑中恍惚,无力感充斥全身,此时就连此行的目的也都忘却。见计雪然与方才拍若两人,初六有些不忍,也不顾着尊卑,抢言道:“师父,雪然今日劳累,本有要事要办的,若师父没有其他事情,不如让雪然先去歇息吧?” 化黎禅师别过脸来,淡淡望向初六,初六眼中期待,对着化黎禅师的面容,充满了恳求。一旁计雪然,面色依旧不变,恍恍惚惚,眼中神色呆滞。化黎禅师看在眼中,也现出几丝不忍,叹气道:“施主,此事突然,我同师兄本欲过些年数再予相告,但师兄总有预见,我二人不久便要走到尽头,贫僧也是无奈之举,只望施主能顺其自然,安心修行,有终一日,定成大业。” 这番言语,渗透着丝丝的悲凉,计雪然心神微微回转,眼光闪现出几分光芒,不禁道:“大师,您同方丈大师修为通天,怎会…” 化黎禅师念诵一声佛语,缓缓摇头。计雪然不明,向两边望去,初六低头不语,但露出的面容却夹杂着悲痛,而一旁初水则神情自若,见计雪然望来,反倒开口:“计施主也知吾师同师叔修为几乎参通天晓,自然对生死也有预知。不过万物生灵,终有尽头,施主也无需难过。” 化黎禅师听言点头,满意的望着初水,道:“初水所言甚是,初六,你要同你师兄多加学习。计施主,贫僧所做,只有如此,日后,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计雪然伤痕的心中又丝丝作痛。面前,这天下闻名的神僧,竟然已经到了油灯耗尽之时,不过便是到此,他还不忘关切自己,计雪然眼前有些生涩,那倔强的骨子再也压制不住心灵中的脆弱,若不是强行的矜持,恐怕银花便要从眼中流出。 干涩的薄唇微微一闭,复而张开,颤音从口中发出:“大师,雪然定当紧记您同方丈大师的教导,大师,请受雪然一拜!”计雪然神情激动,疾速站起,心中那良久的无力暂时消退,感激之情冲上心表。 化黎禅师听言赶忙伸手,可还未有所动作,计雪然已经离座跪下,清脆的声响从计雪然的额头处发来。 化黎禅师长叹一声,一股柔劲涌来,计雪然只感有人拉扶,站身起来。 “计施主不可如此,你能有此之心,实可证明你心中善念磅礴,我同师兄,总算没有看错人。” 计雪然见化黎只是真气渡过便将自己扶起,心中暗暗佩服,感激道:“大师同方丈大师能相告雪然,雪然已是感激不敬,单是这份恩情,雪然也会竭尽所能。” 化黎禅师终于含笑点头,道:“阿弥陀佛,孩子,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心有善念,永传人间。记住老衲的这些话,去吧…” 计雪然心中默念,深深印烙脑海,他再见化黎,化黎禅师含笑点首,那枯黄的面容上满是皱纹,此时却是那般的苍老,心中莫名一痛,计雪然打了一礼,道:“大师早些歇息,雪然告辞,日后雪然定会再来拜访。” 化黎禅师眼中神光复杂,那白枯的老唇微张,却始终没有再出声响,他别过视线,缓闭上了双目,苍老的面庞在烛光之下轻点,久久之后,停歇下来。 初六初水见此,从坐垫上站起,计雪然大作一礼,不舍的转过了身子,随着初水二人走出门外。三人站立门外,初水身在最后,伸手去关上那扇僵硬的房门,计雪然终究忍耐不住,向门中望去。 烛光闪烁,好如被凉风吹拂,几欲熄灭,化黎禅师那瘦弱的身形忽闪在微弱的烛光中,寂寞,凄凉。无情的房门终于在初水手中合上,心中那丝期待却换来无比的失落,失落过后,那昏暗的烛火映过纸窗,泯灭在黑暗。 夜,深了,深的月儿那般光亮。风,静了,静的脚步如此响亮。三人轻声慢步,沉默不语,走在路上,许久之后,又来到那庭院之中。 青鼎之内,香烟已然烧尽,消失的找不到踪迹,偌大的庭院之内,除却这尊青鼎,好像就只有苍生存在。不知为何,夏日的夜晚竟却没有一丝风响,但苍生那苍劲寂寞的身影,在月光下独自摇摆,反抗着静夜的凄凉。 计雪然走在最前,三人悄无声息,逐一漫步苍生脚下。初六不甘这沉闷的寂静,破口道:“师兄,你今日怎有空来大悲院?” 初六开言,三人各自转身,面面相对,初水一笑,道:“今日凌晨,师父便唤我前去,说大悲院定有贵客前来,命我前来转告师叔,没想到竟是雪然。”初水笑望计雪然,放开了许多,便是从称呼上,也改变了以往。 初六听言,脸上平静,叹了口长气,似乎还沉浸在未知的悲痛中。计雪然站立中央,抬眼望着苍生的枝干,恍惚言道:“方丈大师实乃神佛,便是这等小事也能预知,可…” 初水转首淡笑,自然接口:“怎会面临圆寂之境?”计雪然尴尬张口,却说不出下话。初水摇头,笑道:“雪然,你无需如此,若说常人来访,师父便是成了神佛,也不可预见,原因,可全是在你这星将身上。” “请恕雪然不懂。”计雪然讶然奇言,初水点道:“不错,你身为星将之命,与天上繁星一一照应,尊师便是从星象中感悟,雪然恐怕不知,境界如尊师之境,不去观望,便能有所感知,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胸口凉意阵阵,苍松古泪感到了计雪然心中那丝奇异的跳动,传来了久违的安抚。计雪然心境安宁许多,但却忘不掉疑问,自控不住,又问:“初水师兄,你可知,为何大师认定,我便是那星将?老祖宗曾说过吗?” 初水面容一僵,眼神有意的避开了身边,望向了上方苍生的枝条。计雪然询问无果,长叹口气,一旁初六呆头呆脑,而内心中却不愿看计雪然这般表情,他移来几步,向着初水问道:“师兄,雪然既然本为星将,也应知晓缘由,初六不知此事,师兄,你不妨告知雪然吧?” 计雪然浑身一震,感激的望向初六,在他心中,初六永远都是那个善良的哥哥,还未等初水言语,计雪然已然笑道:“初六哥,你的好意雪然心领了,其实我既然已是星将,缘由也已不再重要,不再为难初水师兄了。” 初水面色一转,有些惊讶的望向计雪然,初六还欲开口,但见计雪然那淡然的表情,无名之力将心中直言埋没。 “阿弥陀佛,罢了,虽不敢道破天机,但若不透露些许,倒显得初水凭的小气了。”初水笑颜,望过二人。初六听言大喜,傻笑开来。而一旁计雪然面露惊奇,不知该如何开口。初水面对苍生,有前走几步,慢慢道来:“诸葛前辈当日虽然预言,但也绝无可能指明星将便是雪然,天机茫茫,谁又能真正参透。不过诸葛前辈虽然生命有限,但他却将鉴别之法教给了一位长寿好友。如今星将一事,自也不是尊师同师叔所能看出,而是出自那位长寿前辈的见地。” 计雪然今夜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已经震惊万分,不想如今再次惊骇,他不敢置信,颤颤问道:“老祖宗已逝去将近四百年之久,那前辈…岂不活了四百年了?” 初六一旁锁眉深思,口中念叨:“难道是妖?” 初水听言,失声笑道:“师弟糊涂,诸葛前辈怎会同妖宗结交朋友。至于这前辈的身份,却是不可再说了,否则,天机大变,我成了罪人无妨,对雪然,可就不得想象了。” 初六挠头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计雪然心中狂想江湖前辈,一时也思索不起到底何人,但初水此番已经道破,计雪然自当是感激不敬,谢道:“多谢初水师兄相告!雪然感激不敬!” 初水笑笑,又道:“雪然此言差矣,我何曾说过何事?” “呃…呵呵,对,初水师兄所言极是,我等方才只是闲谈,初六哥,雪然可否说错?” 二人相视一笑,望向初六,初六眼中疑惑,一边用手挠头,一边问道:“方才不是这般说的…你们…” 二人面面相觑,放声大笑,只有初六一旁疑惑的望着二人,心中狂问自己,哪般错了。欢笑如此不羁,掩埋了内心那份无助。夜里没有了冷风,总让人有不习惯的舒适,哪怕仅仅是轻风,也能让那熟知的心中泛下几丝波澜。 没有了夜风,黑夜似乎显得格外沉静。没有了夜风,黑夜似乎出奇的明朗。当空之上,金月高挂,繁星厌倦了点缀似的的闪烁,倔强的亮着。月儿那稍稍残缺的半边,隐隐现着片黑影,诠释了最美的残缺。 黄土暗夜,月光洒满了庭院下的土地;静夜无声,笑意充斥了每丝的天地。苍生古松,青枝微亮,在无风的半空独自摇晃,应和般撤去了多年的寂寞,沧桑千年,古松,也成了前辈。 第86章 重返山林 日出东方,偌大的波印山沉浸在火焰般的晨霞之中,微微泛起的金光顶不上红霞,伏在半山,唯有地下那青绿的松色,甘心的沉睡。红霞之中,计雪然身着红衣,飞往东方。一夜的休息让计雪然恢复不少体力,多日的奔波所带的劳累也随之而去。 计雪然从初六口中得知,五年之前那处坟岗离此并不遥远,只管一直东行,不出半日便可到达,计雪然念及修明下落,推辞了众僧的挽留,刚刚黎明便动身离去。 一夜之间,化黎禅师的轻言淡语,震撼了计雪然那还未成熟的心智,可也正因计雪然的心智还有丝天真,才让他将种种想的没有那般复杂,在他看来,也许只是费些力气和心神罢了,可天道无常,哪怕是初水的几句话,也可能乱了天机。此番无人相知,便是有人知晓,却也晚了。 晨风拂过计雪然的面容,额处散开的棕发向后顺去,本已清爽的凉风已然柔暖,便是那看似柔和的日光,也有了夏日中的浮躁。计雪然被那浮光照耀,焦急的心中又起了几分不耐,脚下御空加劲,加快了速度。 时光奇妙,越是焦急,过的越慢,计雪然此刻便是如此。多半个时辰同计雪然的御空一样,飞逝过去,身下闪过不少城镇,荒山,却一直没有坟岗的踪影。烈日当空,计雪然久寻不到,心中那股焦急仿佛过了分寸,让这红衣俊男只感无奈。 “咣!”一声锣音自地上城镇上传来,计雪然闲来无事,五官运及真气,向下注去。下方城镇,行人熙攘,中间宽道上,两个大汉共担着一个横木长担,担子上躺着一人,二汉前方,一人身着白色孝衣,手掌金面铜锣,不时的敲打。 计雪然运及耳力,用力听去,正巧下方一个小摊后,摊主面容苍老,高声喊问:“又是一具,乱葬岗都容不下了吧?” 敲锣之人面无表情,木讷答道:“无妨,南面埋满了,再去北边开块地,总够了!”摊主长叹口气,摇头不语,退回了摊后。三名义庄之人不再理睬外人,继续向南方行去。 “妙极!”计雪然大叫一声,欢喜非常,没想无意间,竟找到了乱葬岗的所在。他收回神识,脚下一沉,落降下来。 计雪然身法极快,又用了未央隐神,落于街上角落之处,竟无人注意。他刚站立喘了口气,便紧步前行,紧跟在义庄之人身后。 城镇偏僻,占地不大,街道也不甚长远,不出半个时辰,计雪然远跟几人来到郊外,三人一路无语,穿过一片林野,计雪然搜寻多时的乱葬岗浮现在眼前。 三人随意将尸体埋葬,转身离去,待坟岗没了动静,计雪然拐出身影,从树林中慢步走出。五年之前,计雪然乃是夜晚造访,对这坟岗印象并不深刻,只是依稀记得大致模样,此次白日身临,仔细打量开来。 坟岗宽广,放眼望去,连远方的树林也被占据大半,座座坟头密密麻麻,便是几人来数,一时也数不清楚。计雪然心中纳闷,实不明白,就算城镇中人恐怕也不及这坟头之多。听及之前那义庄之人言语,恐怕还会有人相继死去。 瘟疫,战乱等词自计雪然脑中闪现,但此行目的却不及他多想,计雪然转动了思绪,向坟岗中走去。 无名土坟处处挨离,竟连行走的道路都没有留下,计雪然硬着头皮,从坟头上走过,心中暗念阿弥陀佛。春季刚过不久,野外的草木正当旺盛,原本凄凉的乱葬岗方圆却没有一丝坟岗本色,花草丛生,打眼望去,除却刚埋的新坟,每座坟上都布满了青草鲜花,若不是处处隆起,这倒是处不可多得的美景。 计雪然行走在乱坟之上,脑中回忆当年的情形,忽然自笑起来,心中直道自己幼稚。当时自己年幼,只修了几年的玉真诀,根本算不上修行,而修明同怨溪两人俱是世上顶尖的存在,他二人相约私斗,更不是在这坟岗之中,如今时刻五年之久,计雪然就算有了通天的修为,来此之地,又能作何呢? 当日的情形一一自计雪然脑中闪现,一番努力之下,终于记起二人相约私斗之地,南方百里外的空名山。 “唉…”一番苦寻总算也没有白费,计雪然无奈一笑,御空飞起。他向着下方群坟观望,群坟安逸,但却安逸的异常,计雪然心中做定,日后若有机会,定回来一探究竟。长叹口气,计雪然摆正了身体,正对南方,脚下真气运到,御空飞去。 片刻之后,坟岗空无一人,只留下了寂寞的群坟。群坟之中,忽然传出丝丝响声,中央的土坟之上,草木颤动,青土散离,一个人头从中冒出,不消片刻,坟上站立一人。此人装扮极其异类,本是夏季清空,却着了一身的干草斗笠,圆帽之下,那张脸被埋藏。正在此时,这人左方坟头也是如从,生出一人,一身斗笠,同那先前之人相同。 “师父,那人修为似乎很高,不会发现什么吧?”左边一人抬头仰望南方天际,露出那张黑黝的面庞,英俊的脸上满是汗水。 “无需担忧,除非是化真亲至,世上无人能发现。不过这年轻人修为确实不低,我总感觉有丝熟悉。”那被称师父的身影一动不动,打趣道。 “那…那人看来不过双十,徒儿却看不透他的修为,正魔竟能有此人才,岂不是我族的大患?”徒弟眼中露出担忧之色,转面望向了师父。 那人传出几声微笑,摇头道:“若是平日,碰到此样之人,当然不可将他留在世上,可方才为师却总生不出杀意,呵呵,为师不是常说么?造化。” 那徒弟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彩,一时无语,仰望着师父,那师父叹了口气,别过脸去,声音传来:“来日方长,你与那人定会相见的,走吧。” “恩。”应了一声,两人身形下落,消失在土坟之中。十里方圆,花草飘香,又重归了宁静。 百里之遥,若是骑着快马,也要半日方可到达,但对计雪然这等御空高手,不过是顿饭的功夫。 空名山乃是中原有名山脉,以其山势险峻,泥沼遍布闻名天下。计雪然虽为御空高手,但在山中行走,也要加倍小心,唯恐一个不慎,陷入泥沼。 林间乱石极少,青木甚多,地上掉落的枝叶密密麻麻,将黑土掩埋个干净,计雪然每走一步,崭新的布鞋总会深深陷下,一路走来,他的脚步印记清晰可见。 计雪然拭去头上的汗水,长长叹气。如此在山中行走,四处搜查,已有数个时辰,不但一无所获,反而将那通身的红衣粘上不少污垢,更不提脚上西凉送予的新鞋。计雪然心中沮丧无比,没想到要找修明竟是这般不易。 虽然还是刚刚入夏,但日光却异常的毒辣,烤炽着整座空名山。若不是头顶有密林遮掩,恐怕计雪然早已耐不住性子,找空歇息了。 炎热难耐,腹中又传来饥饿之感,便是修为如此之高,计雪然也有些眩晕。“大伯,你究竟身在何处啊?”计雪然靠在一棵大树背后,无力的叹道。 他望着地上的脚印,不禁回想起儿时同修明相遇的情形。当时计雪然年仅十三,尚且年幼,不谙世故,自也不清楚修明的名声。如今五年已过,无论是从方化口中,还是孔雀谷众人谈论下,计雪然已经深知自己这大伯的能耐。 修明乃是刀人修铸的独子,原本也是玉刀一脉的唯一传人,相传他天赋极高,在玉刀一脉的造诣更甚其父,若单论刀法,恐怕连修铸也不是修明的对手。但此人脾气急躁,肝火极大,故而玉真诀上的修行则稍逊一筹。 听方化曾言,修明虽说脾气暴躁,倔强至极,但心地却实为正派,骨子里尽是杀妖斩魔的念头,也正因此,他同计文泽的感情十分深厚。 想起修明的外表,计雪然又是一阵惋惜。尹芳竹曾言,修明性子直耿,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他曾在斩杀妖族之时,身重妖毒,世间唯有方化才能救治,但方化也是个怪脾气,非要修明给他样珍贵东西才肯施救,结果修明大急,直接自断右臂,送予了方化,方化也没想修明竟然如此,只得帮他去了妖毒,而那断臂,却再也接不上了。可也正因如此,修明练就了一身左手刀法,所向披靡。 计雪然无奈笑笑,对那修明的怀念更胜几分,他站直了身子,又将额上的汗水擦干,重新迈开步伐。 第87章 玄泥地宫 计雪然打起了精神,转过身来,又寻找开去,刚经过大树,忽然一愣,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地上。只见地上枝叶杂乱,紧紧下陷,巨大的脚印清晰呈现,那脚印只有四肢,却比计雪然的脚掌大了数倍,便是林间猛兽也没有这么大的蹄印。 计雪然见脚印宽大无比,又不止一个,连延前方,心中忽来一阵欢喜,这等痕迹,不是妖兽的行踪,还会是什么呢?计雪然此时仿佛是海中漂泊的小舟,忽然望见了路岸一般。他有过当年被擒的经历,此次倍加小心,隐去了身形,跟着脚印寻去。 脚印连延,路程却是计雪然所想不到,个个跟随而去,竟然翻过了几个山头,原本烈日当空,此时已经银星漫天。计雪然凭着星月透下枝叶的光芒依旧前行,整日滴水未饮,米粒未食,已让他有些疲惫,但心中那寸期待,让他打起了精神,继续前行着,总想能找到妖宗,查出修明的下落。 计雪然心中若有所思,眼神坚毅,向前望去,正当这时,心中一惊,前方不出三丈之地,那脚印忽然断了痕迹,再无踪影。计雪然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去。当他走到前方之时,才发现端倪所在,原来,脚印消失之地,并不是平常的土地,而是一处隐秘极好的泥沼,若不是用心观察就此走过,他极有可能就会踏入泥沼,也说不定就此暴露了身份。 计雪然谨望周身,真气运转,将自己的身形隐的绝无踪迹。虽然还未发现妖物的身影,但计雪然已然断定,这方圆之内,定有妖宗的存在,说不准便是在这泥沼之下。 计雪然神识散发周身,方圆数丈之内,除却草木,毫无生灵所在,他凝神移动身躯,在泥沼边缓缓低下了身子,蹲了下去。 身子蹲下,计雪然脑中回想起五年之前,修明教与自己的捉鱼法诀,心中闪过一丝宽慰。他思索片刻,右手从腰间轻轻伸出,向着泥沼探去。右手红袖搭落,凉风拂来,红袖抖动,那只右手也自定住。 再向计雪然面上望去,仍是一脸的凝重,他眉宇之间显出几丝犹豫,两腮中庞牙紧咬,时时凸现。计雪然不敢擅自喘息,几个瞬间对他确是如此漫长。 不知如此过了多久,计雪然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一双美目也默默闭上,那只停在胸前的右手终于移动,压在了泥沼之上。 手心中的余汗透着凉意,刚一接触那泥沼层面,便被一股刺骨的冰冷冻却了彻底。计雪然被那寒气冰到,浑身微微一颤,立刻恢复过来,丹田内那股火热的弥宣迎合而出,传到了右手。计雪然不敢用真气强化,神识自手中传导,探入了泥沼。 神识探入,世界一片黑暗,凄冷,幽寂。泥沼表上平静,之下更为肃然,静得不得不让人怀疑,神识扫过片片,竟然毫无生灵,便是泥中虫蛆也毫无踪迹。计雪然默默摇头,不肯灰心,将神识上渡过一丝真气,那神识世界得了劲道,八方游散,黑暗,在急速的扩展。 云上寒空萧瑟,繁星争夺,冷月蔑视的散着银光,闪烁进泥沼之上。泥沼上得了光亮,面貌呈现,厚重的枝叶层层堆积,沼泽中的寒水不甘被压,股股上冒。计雪然手边寒水没了一初的沉寂,也缓缓流转起来,而那阴冷的地下世界,终于在黑暗之中,隐现出来。 一番苦寻,终有成效,计雪然压不住心中惊喜,闭目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而虽然高兴,但他也不忘谨慎,真气催动,黑暗中的世界,又清晰几分。 泥沼之上并不宽广,相比白日的乱葬岗,恐怕连它的一半之大都不及,但表上如此,泥沼之下却是内有乾坤。 原本泥水阴冷僵固,空无一物,但神念查探之下,突然碰到一层屏障,屏障只是阻隔人物进入,神识不受影响,渗透过去,一片广阔的地域呈在计雪然脑海之中。 地域之上,空地有余,座座房壁处处相连,放眼远洋,简直就是一座地下府邸。计雪然微微惊讶,但也不出意料,像这等地下据点,魔门大有暗藏。他手中又加劲而去,神识向地宫蔓延。 地宫看上去十分宽广,但宫中悄无声息,显得寂静凄凉。计雪然心中奇怪,也不灰心,细心探索。神识如同一位老人,缓缓的走在房屋之外,它每经过一处,都要探头而去,将房中的景象一览无余,而那些房屋之中,竟然空无一物,甚至连张桌椅都没有摆放,再望地上,阴暗之中泛着层层波纹,竟是浑水溢出,地上原来是浑水铺垫。 计雪然大讶,想不通那房中为何如此摆布,他神识行走,欲搜索完众房,再逐一深究。一番探寻,地宫之中已被他查看的七七八八,每个房中皆是如此,唯有那最里面的宫殿不曾靠近。计雪然在泥沼之上脸色有些紧张,冷风吹过的面首反多出一层汗水,一声长叹之下,手中大力一发,神识向那宫殿行去。 地宫深藏地下,没有什么气息可言,那神识又不是实体,更不应有何感觉,但当神识探到宫殿大门之时,一股刺心的寒气传遍计雪然的全身。计雪然一个颤抖,担忧起来,这诡异之象从来未有,当中定有蹊跷。想到此处,他绷紧了身子,真气运到八成,极其谨慎的探究过去。 神识缓缓的探过宫门,刚刚完全进入,计雪然蓦地一震,只觉数双眼睛向着自己盯来,他神念前望,忽然浑身惊蹙,险些失声叫喊。宫殿之内,两旁点着四盏火烛,火烛闪烁,将空旷的大殿照的隐约,殿内野面雕刻,大柱之上尽是龙身,前方正首,几个身影站立,仿佛发现了再来之人,纷纷望来。 计雪然惊骇万分,生出层层冷汗,他神识运用极致,不敢进退,试探的瞥向前方。大殿正首,一共站有七人,七人看不清面庞,但都一时毫无动静,转身对立。 “几位舵主,可曾发现异动?”一个身影缓动身子,传出疑问。 计雪然心中直叫糟糕,看此情形,恐怕已经暴露了身份,但对方不动,他也不敢擅自收神,唯恐打草惊蛇。 “我族玄泥地宫如此隐秘,不会为外人发现,苏舵主想必太过忧心了吧!”一矮胖身影摇了摇头,言中满是自信。 剩下几人正面转移,似乎并没有真正发现计雪然,唯有那苏舵主不动身形,依旧凝望。 “人道有言,小心使得万年船,地宫数百年前被毁,难保至今有人知晓,若是来了尹芳竹这等绝世高手,岂不坏了大事。”那苏舵主异常小心,沉沉提醒。 可话一出口,一高瘦身影稍一摆手,桀桀声传来:“苏千计,我七人在此,就算是尹芳竹与赤九烈同来又能如何,你倒是越过胆子越小了。”声音沙哑难听,计雪然神识传来,恍然大骇,这声音熟悉,正是先前捉过自己的八盲蛇怪。 计雪然正萌生退意,苏千计的调虐声温温传来:“哼!连个灵蟾派的婆娘都敌不过,还有脸叫嚣孔雀明王,胆子倒是真大!” “苏舵主!八盲虽说胆大,但修为低微,苏舵主不妨赐教几招!”八盲别过身子,怒气丛生,显然是被苏千计提及了过往丑事。 一旁苏千计冷哼一声,缓缓转身,阴沉道:“苏千计不才,妄想领教蛇族绝技!” 二人言语不和,纷纷移动身子,眼看便要大动肝火,点起内战。正当这时,那矮胖的妖人前走几步,呵斥道:“若是二位想要切磋,请去我地宫之外打杀!金蟾长老怪罪下来,想必谁也担当不起!” 这妖人一提金蟾长老,八盲二人当即哑口不语,被这名字所震慑。那矮胖妖人见二妖不语,语气一转,和气道:“两位舵主,如今我妖族大业未成,正魔两道又极力打杀我等,若不是三大长老多年劳苦,恐怕我等也早就死于人手。你我皆为妖族首脑,勿不可因小失大,在下惭愧,如言中冒犯,还望见谅!” 苏千计缓动身子,后退几步,道:“邱舵主所言极是,苏千计失态了!”八盲闷哼一声,后退开来,也无言语,大殿之内又重归宁静。 计雪然心中打鼓,静静的盯着前方,一动不敢动,便是泥潭之上的本体也彷如定住,唯恐暴露了身形。 邱姓舵主打破宁静,和善言道:“好了,六位来此也有不短时间,我也不卖关子了,此次邀请几位前来,实有大事相商。三日之前,金蟾长老同怨溪长老和火狐长老共同商议,定下一个计划,此计暂时保密,唯有在下得知,此时,便是要将此事告知几位。” 六人听谈,纷纷议论,八盲耐不住性子,首先问道:“邱舵主,怎金蟾长老未曾告知于我?”他一开口,其他五人皆出言应和。计雪然心中思索,原这妖宗之内,也是互相猜忌。 邱舵主恩了一声,讲道:“呵呵,蛇老八,我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糊弄你六位舵主吧?若说此因,几位若是知道,定不敢相信。” 苏千计疑道:“哦?邱舵主请讲,难道还有什么绝密不成?” “泥鳅是吃泥吃多了,也会拖泥带水了,快快道明吧。”又一人影抖动,出言催促。 邱舵主干笑两声,身形随即笔直,好似凝重不少,稍后,那沉闷的声音响起:“我妖族自妖王离世之后,便由三大长老掌管族内事务,之后三长老又将身边最信任的妖宗精英,也就是我等七人提为舵主,分管事务,如此百年,虽还不能完全反抗人宗,但已有东山再起之势。但越在这等关键时刻越怕处差错,几位可能猜出,宗内有何差错?” 六妖顿时无语,计雪然在门处也是听得凝神,几忘了身在何处。良久苏千计沉道:“邱舵主,难道是三位长老…” 话到此处,苏千计欲言又止,而身旁一人已抢道:“难道是群龙无首,三长老想选出妖王不成?” “泥鳅,当真如此?长老们也太…” “这是哪位长老提及?” 几人议论纷纷,语言中焦躁不安,有的还夹杂些怒火,邱舵主急叹口气,喝道:“几位怎会如此之想,我妖宗三长老皆为我妖族鞠躬尽瘁百年之久,怎会为此等虚名起了纠纷,在下直说罢了,宗内是出了奸细了!” “什么!”六妖异口同声,纷表不信,就连远在门边的计雪然的神识听到也不敢置信,江湖各大门派从未听说能找到妖宗据点,更别说是派入奸细,计雪然暗自惊心,继续听去。那邱舵主没了耐性,直截道:“诸位安静,听在下讲完。”六人听言,安静下来。 “不说各位,便是我当初听金蟾长老谈起也是根本不信,先不说奸细,便是我妖宗的各个据点,那人宗也从未发现。但此事乃是出自怨溪长老之言,不得不信啊!” 没等其他人询问,八盲大声道:“现可知内奸在哪?” 邱舵主缓缓摇头,叹道:“奸细在哪,我却不知,长老交代甚少,只是叮嘱,若我等有大事相传,只得对心腹之人提及,至于后事,恐怕还得等待长老交代。” 妖宗处了人间的奸细,此等事情在妖宗还是首次发生,几人除了邱舵主,都难以接受,于情于理这都难以发生。邱舵主见众人不语,又道:“唉…我也知诸位难以接受,但长老之言总不会错,此时还未接到特殊对策,我等只管照常行事便可。 “恩…”苏千计应了一声,道:“看来此事另有蹊跷,长老定然另有打算,我等还是勿要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不错!”又一妖应和,邱舵主点头,善道:“几位如此之想,长老也能放心,不过,我急召六位舵主,却还有一要事相传。” “哦?”八盲接道:“还有何事?” 邱舵主闻言,踱步开来,走进了烛火,那张与臃肿身材极不匹配的黑瘦的面容也显现出来。邱舵主小眼凝视烛火,嘴边两撇长胡抖动,又道:“近些年来,我妖宗虽说有东山再起之象,但那正魔两道却是能人辈出,几十年前,先是有修明萧信之辈,之后又有计文泽,尹芳竹等人,如今修明同计文泽不算在内,以孔雀谷和三尸教的两人最为鼎盛。最近几年,各大门派精英肆起,年轻之辈,出类拔萃,对我妖宗乃是绝对的后患。” 苏千计闻言,摇动一下面首,似乎是看向了八盲,随即回过面首道:“邱舵主,上面的意思,是要我等扼杀人宗后辈英才吧?” 邱舵主猛然回头,眼中豪光四射,应道:“不错!这正是长老之意!我等七人,分掌妖宗七舵,此次应长老之命,各派心腹精英,转向江湖门派,如有机会,灭杀年轻高手,此事如若顺利,我妖族大业指日可待!” 门口的计雪然听得惊心,心中大凛,不想自己本欲寻找修明,却听到妖宗大计,他冷汗不止,接着听去。 这时八盲大喝一声,兴奋异常,叫道:“痛快!我八盲等着一天很久了。哼,人族年轻一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不如我等直接冲上一个门派,给他个措手不及,不待多时,天下放眼而去,尽是我妖宗之地!” 八盲狂妄的气势蔓延在整个大殿,另外几妖倒是并不苟同,苏千计冷哼一声,不理八盲,向邱舵主问道:“邱舵主,上面对此事应有安排吧?” 邱舵主点头,望了望八盲,叹气道:“八盲,你也数百岁了,怎还是如此焦躁。长老曾言,正道之中,以卧龙山庄、孔雀谷、明王寺、烈火门、移山道宗还有南北两府为首,魔道之中,又以未央宫、三尸教、灵蟾派为领袖,其中除却遭屠的移山道宗和那世俗的秦府,便剩下八个门派,而明王寺不是我等所能探查,也不算在内,最后正好剩下七个门派,我七舵正好各自分管。” 八盲听言,忽然反对:“错了错了,卧龙山庄也不应算内,照此来说应还多了一舵闲暇。” 另一人应道:“不错,卧龙山庄早已衰败,不妨闲暇一舵去暗隐明王寺。” 苏千计也表赞同,默默点头。邱舵主闻言叹气,摇头道:“几位此言差矣,长老临行之前,曾叮嘱于我,这七个门派之中,尤要注意卧龙山庄,并点名要苏舵主掌管。苏舵主智谋为我七人之首,长老此意,鲜明是对卧龙山庄极为重视,我等虽不知其中详情,但在下看来定有深意。” 苏千计疑声传来,道:“长老竟然如此看重卧龙山庄,也罢,我领命便是。不知剩下六派,各自归谁?” 邱舵主摇头道:“长老只叮嘱卧龙山庄由苏舵主盯守,其他六派要我等自行分掌,几位,可有何见地?” “好!灵蟾派归我!”八盲大喝,其中深意唯有计雪然不明,其他几人却俱是了解,八盲记恨中毒之仇,故才选择了灵蟾派。 “我去未央宫。” “我来三尸教。” “烈火们归我!” “那洛府便归我吧!”几妖相继挑选,只剩下了孔雀谷,计雪然在门边听得忐忑,看来那邱舵主只能挑选孔雀谷了。 “好,孔雀谷便由在下接管吧。”邱舵主笑道,笑声中从容,不带丝毫的紧张。“既然大家都各自分好,我便将长老的叮嘱一一告知。我等此次计划,只是灭杀或者活捉正魔新人,万不可贪功,除却各大掌门,像孔蜡那般长老级别的人物,若要碰到,不可恋战,失败是小,破了行踪可就坏了大事。八盲,尤其是你,万勿硬对。” 八盲不屑笑道:“凭的担心,我听便是。” 邱舵主叹气又道:“近些年来,我舵中精英分散各地,对各大门派的新人也有了解,有几个人,众位还是当心对付。” 苏千计笑道:“呵呵,若是此次顺利,邱舵主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邱舵主笑脸迎合,不久转而正容,讲道:“魔道之中,有未央宫少宫主萧让,灵蟾派则是打伤八盲的毒芙蓉。正道之中,孔雀谷有个孔欢,为火孔雀孔蜡的独子,又是尹芳竹的首徒,也不容小视,江南洛府,洛财神的两个儿子俱不是泛泛之辈。烈火门中,英才不少,最为出色的应是赤九烈的独子赤阳,但一直被赤九烈囚禁,不足为患,剩下卧龙山庄一个高手都没有,不足为患,只是超群阵法和烈阳真火有些难对付。长老叮嘱,方才那些人俱是多年后我妖道大患,若能暗中活捉,那是最好,但活捉不成,暴露身形,则定要灭口,几位切要紧记!” 邱舵主叮嘱完毕,几位舵主纷纷允诺,门旁的计雪然神识大骇,连如何逃跑都不曾多想,定在门旁。 八盲生来性急,见事情已交代完毕,不耐道:“好了,既然没什么要事,我们也散去吧,宗内还有琐事急需处理。” “且慢!”邱舵主当即止住,正色道:“莫急莫急,还有一人,我未提到,此人可是金蟾长老叮嘱再三,若是我等谁能遇见,定竭尽全力将他捉回宗内。” “恩?”几人同时疑声,向邱舵主望来,那八盲好似知晓什么,走近了烛火,那瘦长的脸上僵硬起来,眼中瞳孔直竖,充满了恨意。 苏千计忍耐不住道:“邱舵主,各大门派精英难道还有隐藏?” 邱舵主点头两下,随又摇头,几妖看的迷糊,疑问连连,半晌,邱舵主道:“几位难道就想不到此人吗?玉刀一脉,恐怕就只有此人了。” “什么?”苏千计脸色惊讶,问道:“邱舵主说清楚,大家隐藏江湖,知晓甚少,你也就别卖关子了。” “哼!”八盲一旁冷声,转过脸面,冷冷道:“便是那计文泽的儿子了!” “啊?”泥潭之上,计雪然紧闭着双眼,听到八盲所言,浑身一震,不禁道出声响。大殿之内,除却八盲同那邱舵主,几妖俱是震惊,议论纷纷。 苏千计紧皱着眉头,道:“只记得计文泽有个儿子,多年以来也倒没放在心上。他修为如何?” 八盲脸色难看,僵硬的望了望苏千计,也不言语。邱舵主沉气一声,接口:“这孩童今年刚好十八,虽然我不曾相见,但听金蟾长老所说,他修为极高,在这些年轻人中,稳占顶峰。” 八盲冷哼,沉沉道:“哼,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玉真诀都没修到气候,无需太过大意。” “八盲舵主,你同他交过手?”一妖忍不住问道。八盲斜视两眼,闷哼不语,之前计雪然从八盲手中逃脱,八盲一则顾及自身颜面扫地,二则担心会被定罪,而金蟾长老一直跟随,故而也并未怪罪下去,此事固然也就从未提起,一众妖宗舵主自然无从知晓。 一旁邱舵主面容有些怒色,破口道:“计文泽早就死了,修明更没踪影,他一个孩童,如何修习玉真诀!诸位可知九天应雷诀?” 苏千计动容道:“孔雀谷的秘技?”八盲脸色有些恍惚,望向邱舵主。 邱舵主点首道:“不错,记得当年火狐长老与狄云锡交手,狄云锡便是用的九天应雷诀将长老逼退,虽狄云锡施雷诀力竭而亡,但可见此诀的高深,而这少年,只此年纪便能引动七道天雷不死,八盲你说,他修为如何!” 八盲冷眯双眼,异常的安静,但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另外几妖却是震惊连连,嘈杂一片。泥潭之上,计雪然面上舒展许多,仿佛还带有几丝莫名的自豪。 大殿内,邱舵主止住众人的议论,讲道:“依我之见,再过些时候,这少年恐怕不会输于当年其父,加之他又不明计文泽死去的真相,定会迁怒我妖族,此后患不容小视啊!” “想不到计狗贼死后还留下一个孽种。”一妖出言骂道,计雪然眉头微皱,心中生起一丝怒意。 殿内苏千计走过身来,向邱舵主问道:“邱舵主,苏某不明,当年计文泽死时,我等为何不可将其中内幕传于江湖,这本是他们同道之事,若是挑明,人内相残,我等也能坐收渔翁之利啊!” “不错,他们自相残杀,计文泽死的糊涂,到头来他儿子反倒埋怨我妖族,也不知长老们为何如此。”又有一人应道。 邱舵主这边埋头深思不语,而计雪然早已是乱了心思。早在同八盲相斗之时,计雪然便听到八盲透露些许,只是那时急于逃命,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听几人谈论,计文泽的死应是正魔两道之人所致。 计雪然心乱如麻,痛苦的回忆着各门人物,总感不像。他此时心中杂乱不堪,而却忘了隐藏真气,大殿之内,那股神识没了方才的稳定,随着计雪然的心间颤抖起来,可是这一颤抖,却乱了大事。 殿前几人俱是各掌一方的妖中高手,若计雪然不是修行了未央隐神,恐怕早就暴露了身份,此时他心中杂乱,忘了真气的操控。 第88章 雪然被困 “何人窥视!”邱舵主忽然转首,面容惊骇,大声喝道。其他几妖俱是转首盯来,八盲更是首当其冲,已经动了身形。 计雪然尚在深思中,忽被对方大喝一声,顿时回神,神识探去,早已被八盲寻来。计雪然慌忙站起身子,大叫不好,这身形暴露,唯有赶快逃离。 计雪然来不及多想,御空应运而生,破空飞去。他刚跃到高树之上,只听噗通几声,身下泥潭中几道黑影蹿出,向着空中寻来。 计雪然不敢再有滞留,运起了全身的真气,向着东方闪去。此时月黑风高,远方的山头黑黝耸立,煞是狰狞,身下草木被月光照耀,看的清楚。残月影下,计雪然闪动着身子,身后紧跟着七道黑影。 “糟糕!竟然是他!”八盲身在半空,远望见计雪然的身影,惊声大喝。 身旁几位妖宗舵主远望下去,邱舵主忧心问道:“御空之术,是孔雀谷的人!八盲,你与他相识?” 八盲道:“哼,刚才你还夸他修为高深,不容小视,没想竟然不识。” 邱舵主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惊疑问道:“他就是计文泽的儿子?” 八盲恩了一声,咬牙道:“今日便是他的亡日,看我怎么杀他!” 邱舵主又远望开去,道:“今日执阵四妖做死关,没有屏蔽真识是我等大意,计划被这人听去酿成大祸,若是活捉不成,也定要灭口,几位,追!” 七妖脚下御着兵刃,催动真气,慢慢的逼向计雪然。计雪然御空东行,也不敢回首遥望,仅是神念触及,便能感到身后七人之中,任何一人也比自己修为高深,若是被困在一地,定是凶多吉少。他脑中思索着千万方法,只想找尽办法能摆脱七妖。 七妖紧追不舍,稳有逼近之象,苏千计行的最慢,月光之下,他那张干瘦的脸庞显现出来,下巴那撮白胡短而密集,好似山羊一般。 苏千计盯着远方计雪然的身影,忽然开口问道:“八盲,你可知他的名字?” 八盲忽然回首,眼中精光一现,传来道:“名字忘了,邱舵主应该知晓吧?” 邱舵主也回过面首,道:“计雪然。” 苏千计嘴角念叨两声,邪邪一笑,几妖望见,均是满脸期待,似乎在等待什么好戏一般。苏千计脚下生风,硬冲快几步,来到几妖之首,忽然喝口:“前方之人,可是刀尊之子计雪然?” 计雪然此时心神正全力思索逃脱之策,忽听背后妖人传言,脚下明显几丝迟疑。七妖但见,颇为欣喜。 “若是刀尊之子,还不敢承认么?”苏千计又传言过来。 计雪然此时御空恢复正常,知道这是对方故意影响,但内心之中,计文泽传承下的拧气却油然而生,计雪然缓缓别过脑袋,传音过去:“计文泽正是家父,你也无须诡辩,妖族大仇我定当回报!” 苏千计面容不变,依旧奸笑,又言:“计雪然,我等方才大意,让你听去了机密,想必你心中也有打算,实话与你说了罢,你爹的死,你身边便有人知道详情,可怜你同方化四处寻找,却一直迷迷糊糊,哼,可悲!” 七妖紧追不舍,邱舵主几人眼望苏千计,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前方计雪然双眉蹙动,脚下却不停歇,又道:“你无须耍这些伎俩,我正魔两道终有一日能屠尽妖宗,你等计划我听得真楚,就等着我去禀告义父,告知天下!”计雪然嘴上虽然次说,但脑中杂乱,尽是计文泽的身影,心中那隐藏多年的求知欲却愈来愈盛。 苏千计奸声怪笑,不久止住,又道:“身为刀尊之子,竟练就一身别派的修为,当年计文泽号称刀尊,何等风光,看如今,哼哼,他的儿子竟然连凶手是谁都不想知道,你根本就不配做计文泽的儿子!” “你胡说!”心中那丝呐喊冲破了计雪然的喉咙,大叫出来。计雪然咬紧了下唇,鼻上一遍抖动,而眼中却充满了委屈的神色。“我想!我想为爹爹报仇!”心中的呐喊在思绪中狂转,但都被那仅有的理智压在嘴下。 “小子,我等俱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了,捉你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我也不想这般对你,只要你跟我返回地宫,我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与你,你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只要你发誓不会针对我妖宗,我便放你离去,如何?” 苏千计口中诡辩,意图甚是明了。这番言语若在平时讲来,计雪然自当这是哄骗孩童的谎话,不去理会。但此时他心中疑问连连,埋藏心中的谜团似乎有解开之象,脑中甚为杂乱。计雪然脚下明显一顿,七妖瞅准了时机,几番闪身终于将计雪然追上,围在中央。 计雪然被七妖包围,神情回转,想欲逃离,但为时已晚。在他正前,正是那面露凶光的八盲蛇怪。计雪然心中咯噔一下,知道难逃一劫,面露紧张之色,也不言语,周身弥宣催动,五色神光罩闪动彩光,围在周身。 苏千计处在右方,黄白锦衣在风中抖动,两袖极为宽长,足有半丈,他面带微笑,微笑中总让人感到不适,他将计雪然打量三番,奇光闪耀,缓缓点头,一旁的邱舵主已然破口:“好个小子,竟同你爹长的一模一样,我且问你,你是如何找到我泥宫所在,有何目的?” 计雪然神情些许紧张,他环视四周,七妖神情各异,将自己包围在中央,若是强突却是妄想了,唯今之计,只得另行他路。他面朝邱舵主,沉声道:“尔等为妖,我为人,为何要回你所问。” 邱舵主眼中精光一现,刚欲动身,一旁苏千计却伸手止住,笑道:“计雪然啊,你不仅长相和计文泽相像,便是脾气也是一样,我劝你还是老实些,我七主之中,任何一人都能将你制服,只是不想妄动真发罢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邱舵主疑色望来,八盲眼中也闪现几丝怒意,眼看便要发作,唯有苏千计面色不变,相笑几人,神情自若,也不知葫芦之中卖的什么药。 计雪然心中思索,也想不通为何对方迟不动手,但见苏千计忽软忽硬的口气,不由得紧张起来,缓缓道:“泥潭我只是无意中发现而已,我本是…你们…你们是否囚禁了我大伯修明?” 计雪然言中唐突,刚刚道出便有些后悔,而七妖面面相视,似乎大有疑色,八盲耐不住性子,正要爆发,一旁苏千计连忙抢言道:“哈哈哈…好一个孝顺的孩子,你此番怕不是来寻找修明的吧?” 计雪然听得苏千计此问,心中忐忑不安,实拿不准修明到底何在,他心中焦急,不禁急道:“我大伯到底是不是你妖宗所擒?” “哼哼…不错!”苏千计一语惊人,神情自若的望着计雪然,“修明当年同怨溪长老大战,不敌被擒,正关在宗内,你若想去救他,我大可告知你地方,哼,只怕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苏千计…”八盲疑色重重,出声道,苏千计稍一皱眉,一旁邱舵主飞过身来,冲着八盲摇了摇头,八盲望见,不再言语。 计雪然此时心中杂乱,也未注意有此细节,他心中原本就认定,修明乃是妖宗所擒,只是一直怀疑,不敢断定,此时得到苏千计亲口承认,心神完全被牵动,焦急叫道:“你们将我大伯怎样了!若我大伯有半点损伤,我定要你等好看!” 苏千计听言大笑,笑声中夹杂不屑,在计雪然看来,充满了蔑视,他心中那股倔强的不服直往上窜,喝道:“你等害我父亲,困我大伯,就算我不能报仇雪恨,也要告知义父,传遍天下豪门,终有一日,你妖宗落个画饼,后悔莫及!” 苏千计面上忽的一沉,叹出口气,道:“你这顽童,怎就与你讲不明白,先说修明,只是太过疯癫,被长老囚禁,便是一根毫毛也未曾缺失,你何来的怒火?其二你父计文泽乃是你同类高手相杀,与我妖宗有何干系?唉,这般说罢,现在你我也勿动兵刃,你同我回地宫,我带你去见修明,只要你能不将我地宫秘密传出,并发誓今后不再杀我妖族,我保证放你回来,如何?” 脚下林中,树叶在凉风中颤抖不已,仿佛计雪然的心中一样,他对那苏千计的谎言自然不信,但提及修明,那丝人类特有的侥幸总会流窜出来,在心中作祟,心间不停颤抖,计雪然真气松散不少,五彩神光罩也暗淡下去,那两只朱唇微微张合,道:“我爹杀你妖族无数,你定对我恨之入骨,要我怎可相信你?” 苏千计眼光闪烁,露出喜色,看这样子,计雪然已然心动。苏千计乘胜追击,连道:“若说让你完全相信,我可没那个能耐,也没有那个必要去给你解释,以你修为,应心中有数,面对我等,即便施出生平杀招,也逃脱不开。若你同我回去,还能见到修明,我好话说尽,你自行打算,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计雪然站在空中,一身红衣在残月照耀下,泛着银光,那张俊美的脸上倒有些苍白。应着苏千计的话语,计雪然向着七妖一一打量过去,七妖面容凝重,冷冷盯着自己,尤其是八盲蛇怪,连眼都不眨一下。计雪然长叹几气,无奈摇头,心中暗忖,正如那苏千计所说,便是用出九天应雷诀也逃脱不掉,而跟他们回去还可能同修明相见,几番斗争,计雪然沉出口气,正色道:“好!我跟你回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八盲暴喝一声,终于忍耐不住,大喝道:“臭小子,没人陪你浪费大爷的时间,再敢拖延,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 计雪然眉头一皱,胸中倔强之气上冒,根本不像往日的羞愧青年,反道:“那我奉陪!” “唉!八盲,勿动肝火,怎与个孩子叫气。苏舵主…”邱舵主连忙止住八盲,不时撇来奇怪的眼神,八盲看也不看,直盯着计雪然,苏千计上前拍了拍八盲的肩膀,连忙道:“计雪然,你且说有何要求?看你年幼,我等不与你见识。” 计雪然眼光离开八盲,盯着苏千计,半晌道:“无论如何,你们不能毁坏卧龙山庄一草一木,山庄中连一个高手都没有,根本就对你妖族够不上什么威胁。” “恩?”苏千计疑声不语,小眼之间抖动几分,皱了丝眉头,邱舵主看在眼中,沉气道:“这事我几人各自决定,答应你不难。” 计雪然转首望来,缓缓点头,终于道:“好!我们现在便动身吧。” 几妖听言,面上俱是露出诡异的神色,苏千计笑道:“果然有你爹当年的魄力,我七兄弟便用这位置,现在,走吧!” “恩。”计雪然应了一声,撤去了周身的神光,在七妖包围之中,御空西行。几道黑影相互簇拥,似乎有些凌乱,闪过了残月的银光,夜风依旧呼啸,林下叶子被夜风带动,呲呲作响,那声响仿佛毒蛇吐信,夜莺被那声响吓倒,高飞起来,那夜莺惊望四周,西方天际中,那几道黑影映在夜莺的眼中,折射出担忧之色。 第89章 深浅不知 七妖围随,计雪然御空极快,快的有些慌张,慌张中似乎带有怯意。七妖围在四周,纷纷面露喜色,欣喜之余,不忘赞叹一番计雪然的脚程,孔雀谷的御空,到底是横贯天下。 没过多久,八道身影自空中闪落,落在地上,正是方才计雪然探查地宫的泥潭岸边。邱舵主缓步走过,来到泥潭旁边,他回望计雪然两眼,叮嘱道:“这地宫乃是我水舵要地,小子勿要四处张望,若被你记去了位置,我可要灭口了!” 计雪然听言一愣,随即撇过眼神,竟透露几丝不屑,别过脑袋。邱舵主见此冷哼一声,回过身子。此时已是深夜,月光也愈发明亮,泥潭上布满银光,比之方才更加清晰。枝叶零碎的浮在泥潭上,寒水不时流淌,其中还有气泡冒出,根本不敢想象,这并不宽广的破烂泥潭之下,竟然暗藏了一座地下宫殿。 邱舵主站在潭旁,忽然左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右手自腰间缓缓抬起,抬向了眼前。这时泥潭中死水忽然受到了召唤一般,加速流动开来,再过几刻,就在潭内不远,泥水飞转,形成一个长约一丈的漩涡,里面漆黑一片,如一张大口,能吞噬一切。 邱舵主停下了结印,放下手臂,转过身来急道:“速速进去!” 苏千计闻言,走到计雪然身旁,道:“小子,跟我同走。”言罢,他盯了几眼八盲等人,自行前去,他走到潭边,一跃而起,跳进了潭中漩涡,瞬间不见了踪影。计雪然左右视之,见几个妖主盯着自己,知道是怕自己逃离。他轻呼了口气,跟随上去,一个迟疑,跳进了漩涡。 计雪然跳入了漩涡,立感一阵阴冷,他眼前漆黑一片,身子没了凭借,笔直掉落下去。这等状况他还是首次遇见,一时有些慌乱,掉落了一刻有余,计雪然才恢复了神情,调整了身姿,御空下落。 黑暗之中,计雪然探出神识,在他脚下不远,正是那苏千计远远探来,计雪然心中暗凛,又向上探去,结果意料之中,八盲等妖正紧紧迫下,不将计雪然分离太远。这七人心思缜密,若到时反悔,不让离去,恐怕计雪然当真离开不了,此时想到这些,他心中未免有些后悔当时的草率。 不知掉落了多久,甚至计雪然都有些习惯了漆黑的周身。神念早已回到了本体,计雪然自然不知下方情况,忽然一道昏暗的光线自脚下照来,计雪然凝神下望,长舒了口气,这漩涡之下,终于见到了尽头。 御空下落,计雪然稳稳的踏在地上,他双脚刚一踏地,便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之上,那漆黑的空洞依旧深邃,洞口边缘,隐隐的蓝光闪耀,似是一层光焰夹层。计雪然望见蓝光,心中恍然大悟,自己神识探索之时便曾遇见此光,如此看来,应是阻隔泥水的结界。 刚想到此处,黑暗中又是几道黑影从中闪出,八盲等人一一落地,盯望计雪然。最后邱舵主走向前来,上方那黑洞缓缓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走吧,去宫中。”邱舵主冷冷道,只身向前走去,苏千计奸笑两声,向着计雪然做了个请的姿势,计雪然瞟过几妖,心中生出几丝不详的预感,但一到此处,为时已晚,只得迈开步伐,向内走去。 虽然之前神识曾经探索过地宫的样貌,但亲身前来,到底感觉不同。地宫之中,极为宽广,不知哪来的光亮,将这地宫照的灰暗一片,但总好过泥潭中的漆黑。地宫外是一平地,空无一物,这偌大的地方在此反显异常的孤独,几刻行程,计雪然来到大门之前,仰望而去,破旧的木匾巨大无比,深深刻着地宫二字。 大门敞开,邱舵主只身进去,剩下几妖围着计雪然,继续前行,穿过大门,计雪然身上鸡皮疙瘩不由横生,沉沉阴风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压抑感将他沉的喘不过气。 “咳咳…”计雪然用力呼吸,喉咙一堵,干咳了两声。八盲眼中蔑视,闷哼几声。 地宫中两排黑黝的房殿寂静的耸立,与神识相探的极为不同,每处房殿都不似平常房屋,各个高耸威严,散发着狰狞的气息。 “我大伯在哪?”计雪然总感事情愈发不对,忽然定住身形,蓦地问道。 计雪然这忽然疑问,七妖猛然站立,有的望向苏千计,而有的,则是眼中肃然,握紧了拳头,本就十分安静的地宫,诡异了万分。 苏千计移动了脚步,缓慢前来,他眼光不时瞟去,望向邱舵主,最后站在计雪然身旁,缓缓道:“呵呵,想见修明,容易的紧,邱舵主,我等先成全他吧。” 计雪然听言,心中一紧,弥宣应运周转,五色神光罩隐隐现出,护在周身。邱舵主盯着计雪然良久,严肃的眼中忽然闪出几丝柔光,转而笑道:“小子,你无须担忧,跟我来。” 邱舵主又笑两声,向着左边宫殿内走去,计雪然回望四周,见几妖冷冷盯来,咽了口唾沫,生生移动了脚步,向着邱舵主走去。 邱舵主来到一处门前,双手随意伸出,打开了房门,转身笑望计雪然,道:“修明便被囚禁于此了。” 计雪然心中怀疑,神识曾经探索,房中根本毫无一物,他半信半疑,向着台阶上走去。台阶不过九节,但计雪然似乎走了九年,每迈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艰难。他身后几妖也不静守,纷纷前进跟来,照旧将计雪然围在中央。 良久良久,计雪然终于来到了台阶之上,站在了邱舵主身旁。邱舵主闪过身子,留了一人宽的位置,道:“修明便在里面,你进去看他便是。” 计雪然盯着邱舵主,那邱舵主黑胖的脸上充满了笑意,笑中不似在安慰,但却是发自内心的狂喜,计雪然别过视线,忐忑不安,此时已经彻底后悔了当时的选择,但此时逃去,定不成功,反到先失了准则,思索片刻,计雪然狠一咬牙,向着门中探去。 这一探之下,计雪然疑色更胜,只见房中宽广,空无一物,地上有些波纹,尽是浑水,与神识所探一模一样。这等地方,哪有修明的影子? 计雪然心中打突,想要回身询问,刚欲开口,只觉背后一股大力冲来。 门外,邱舵主终于凶光呈现,没了一贯的风度,拾起右手便是一掌,狠狠的劈向计雪然。这一掌暗藏霸道杀气,又来的突然,直叫计雪然慌出冷汗。计雪然感知掌力的霸道,绝不可硬接,他无奈闪动身形,向屋内跳去。 这一跳动,计雪然居然顺利的躲过了邱舵主的一击,他刚发出疑问,却恍然大悟,只因双脚落在水上,身形未定,便通身掉进了浑水之中。 “砰!”大门忽然被邱舵主疾速合上,屋内漆黑一片。 “还愣着作甚,速速前来布阵!”邱舵主猛然大喝,六妖闻声连忙动身前来,有的还跃到空中,站在房上。 七妖同时闪动身形,不时转换位置,手中也各自捏着印法,不过片刻,一个浊黄色的大网肉眼可见,围在了房屋周围,再过几刻,大网缓缓消失,隐入了房屋之中。 房内水中,计雪然发动周身真气,欲将浑水排开,站立起来。可是无论他使尽浑身解数,周身浑水如硬石一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计雪然终于得知上当,大声叫道:“妖族贼子,你数百岁的年纪竟然如此出尔反尔,要何脸面!” 七妖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站成一排,苏千计笑道:“亏你一身修为如此之高,头脑竟然如此简单,不知兵不厌诈么?” 计雪然听言,怒火丛生,又欲还口,可还未张嘴,周身浑水忽然抖动,计雪然的身子缓缓被往下送去,不过几个喘息之间,水面恢复了平静,空无一物。 房中安静下来,几妖知道详情,不再紧张,这时八盲终于将心中疑团道出:“你们到底卖的什么药?他这等修为虽说不错,但也不必如此耗费周折,直接抓回来便是,凭的浪费时间!” 苏千计冷眼观来,再没了方才的奸笑,沉沉道:“九天应雷诀何等动静,你又不是不知。捉他容易,但若他拼死使出法决,我等的行踪必定暴露,若不是考虑至此,谁会费心思同这个毛头小子耍心机!” 六妖听言,纷纷恍悟,就连八盲也是面有赞许之色,沉默不语。邱舵主走过身来,做了一辑:“苏舵主心思急转,我等皆是佩服啊!若不是苏舵主用计,我地宫恐怕无法在隐秘于世了啊。” 苏千计面露微笑,少许自得之色稍稍渗出,回道:“邱舵主言中了,苏某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几位舵主,这计雪然修为这般高深,身份又极为特殊,我等是否应即刻通知长老呢?” 身旁一妖身材高大,生的五大三粗,闻言雷声道:“告与不告又有何妨,先不说他乃是后患,便是他爹杀我族类众多,他也不免一死,依我之见,杀了算了。” 八盲点头允诺,接口:“不错,斩草除根,若再出个差错,大功可就变成大罪了!” 苏千计撇过眼神,稍带蔑视,轻哼一声。邱舵主锁着眉毛,两撇长胡抖动几下,摇头道:“此行不可,金蟾长老曾特意叮嘱,要我等活捉此人,虽说斩草除根,但也要等长老前来定夺,至于差错,众位放心,水牢阵千年不破,以他的修为,逃不了的。” 那高大妖人皱眉望来,问道:“邱舵主,你水牢中不是还关有其他人吗?这小子不会发现什么吧?” 苏千计转首望去,忽然道:“虎煞所问正是苏某疑虑,邱舵主,水牢相通,不会有什么遗漏吧?” 邱舵主见二人面露担忧,缓缓一笑,安慰道:“虎煞舵主所言不假,水牢之下的确相通,但牢下之人若想相见,却几无可能,水乃天下至柔之物,柔到极致,便是至刚,便是我等修为关在牢中,也难以逃脱,几位舵主尽管放心便是!” 邱舵主讲言从容,自信可见,几妖虽心中还有些许担忧,但已然撤去了不少疑虑。苏千计回望后方,转过面首,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就放心了,今日大事已明,又捉住了计文泽的儿子,可谓收获颇丰,邱舵主,时日不早,我也该回舵安排了。” 邱舵主笑道:“苏舵主只管放心离去,长老那边我自会通知。”苏舵主点首回望,又向几妖行了一礼,转身飞离,消失在空中泥潭。 剩下几妖见苏千计离去,也纷纷讲言告辞,只留下八盲没有离去。偌大的地宫安静异常,空旷无边,只有中央那两妖相对站立,告知着生灵所在。 “你这脾气何时才能收敛一些,今日若不是有我在此,怕不是又要和那苏山羊打起来。” 邱舵主眼光渗出寒意,沉闷道。八盲冷哼一声,做气道:“哼,苏山羊依仗火狐长老撑腰,越发目中无人,终有一日,我定要废了他。” “住口!你就知道用武,方才他心思缜密你也见识了,况且他修为不低,你切不可胡闹。蛇族向来狡猾,怎生出你这么一个莽夫!”邱舵主瞪着八盲,恨恨道。 八盲也不理会,哼了一声,向着宫殿内走去,邱舵主面露不耐,跟向前去。地宫之上,泥潭卷出几个漩涡,几道黑影从漩涡中窜出,四方飞去。 月光银灿,洒满山林,苏千计嘴下的山羊胡被凉风带动,抖动几分,他两只细眼狠狠一眯,传出一横冷哼。银光下,苏千计佝偻着身躯,飞进了别向大山,不见了踪影。 第90章 巧破水牢 黑暗之中,透骨的寒冷自周身传来,计雪然喉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费力的喘息。他全身被一团柔韧的东西包裹,挣扎不开,而双手奋力的撑开,按在那团柔软的冷物上,却无论如何也脱身不得。 不知挣扎了多久,计雪然浑身已经湿淋淋,不是浑水,而是汗水。力气用尽,计雪然紧缩着身体,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不好动弹,只是喘着粗气。 筋疲力尽的计雪然微睁着双眼,动用神目,打量着四周。这狭窄的空间没有轮廓,似乎是随着计雪然的身体变化而扩缩。计雪然手中真气运起,弥宣散发着淡淡光焰,将周围照亮,他这才看清,在他周身除却浑水,竟然甚也没有。而周身不见空隙,却还有滴滴浑水从中渗出。 计雪然对此状况闻所未闻,一时来了兴致,他伸出食指,凝上了劲气,手指泛着金红光焰,形成一把尖刃。计雪然食指用力,向着前方猛的刺去。 那指尖带动了劲气,狠狠的扎向了水壁,计雪然盯着前方,只觉手前如伸进一团棉花之中,毫无疼痛之感,还未回神,前方一阵大力,将他的食指生生弹回,以计雪然的力气,竟然毫无对应之策,他收了真气,向眼前望去,只见方才手指伸扎的地方,一如平常,连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怪了!”计雪然嘟囔一声,又打量开来。他将双手附在水壁之上,稍稍用力,手面柔软至极,果如凉水。他沉了口气,缓缓用上了劲道,就在这时,那原本温柔的水壁之上传来阵阵反力,硬生的将力气返还了计雪然。计雪然吃了一惊,转而长呼口气,加大了力度。谁知这劲道一强,那水壁上传来一股更大的力量,计雪然额上汗水冒出,双臂颤抖,再过片刻,终于支撑不住,被水壁弹回。 计雪然喘着粗气,无力的闭上了双眼,歇息开来。过了半晌,计雪然又睁开了双眼,凝视着四周,水壁之外,漆黑一片,时而飘过的杂草木屑,让计雪然还记得,这是在地下的水中。他心中想到,这既然是水中,神识更好发挥,不妨打探一番。想到此处,计雪然双手再次附在水壁之上,弥宣一出,神念四散。 神念世界一片浑浊,淡淡黄浊之气呈现开来,计雪然左右打探之下,倒是吃了一惊。原本他记得这水上房殿虽然不小,但也不甚广阔,但这探究水中,却发现水下如地宫一般,内有乾坤。 浑水之中,杂物甚多,不知神识是否受到杂物的影响,行进颇为困难,过了良久才探出了这房殿的区域,房殿下方之外,浑水漫漫,似乎没有尽头,计雪然此时才恍然大悟,这每间房下皆是浑水,原来是各自相同,尽在之下。 想到此时,一个奇怪的思念自心中生出,这水下乾坤,是否乃是妖宗的牢狱呢?计雪然浑身一震,有些惊骇,若真是如此,恐怕还有同族之人被关在其他房下。计雪然双眉微蹙,将那股神念极力的探索开去。向着隔壁的殿下散去。 月光低斜洒下,深夜已渐渐了去,山林中幽寂安逸,一道光影闪过,落尽了林中。银光窜入,一口三人多粗的枯井吞噬了那道光影,瞬间的骚动转而不见。 “主公,属下有事要报。”黑暗之中,佝偻的身形隐现在月光之下,那张面容却望看不见。枯井中静谧异常,忽的传来了一声冷言:“道。” 那佝偻的身形向下弯曲,行了一礼。“计雪然搜寻修明下落,竟然寻到了地宫所在,如今已被几个舵主关入了水牢。” “恩?”疑声惊讶,却看不见人影,“怎会如此巧合,如此看来,岂不要误了大事!”微微怒意从中传来,却不知怒从何出。 “主公无需担心,属下当时参与布阵,留下了破绽,以他的修为,逃脱应当不难。”来者连忙开口,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得意。这时枯井上凉风刮过,传来阵阵呼响,让人有些悚然。 井下,除却那时来的风声,一无了动静。那属下浑身不自,动了一动,这时,黑暗中再次传来的声响:“做的不错,这个予你,望你日后不要松懈。” 言毕,一本破旧的卷轴自黑暗中抛出,那属下抬了面首,连忙接住了书卷,虽看不见其面容,但听他惊叹便知书卷不是凡物。 “多谢主公厚爱,千计不敢有丝毫松懈。”银光透下,那撮山羊胡子显出黑暗,正是苏千计。 “记住交代你的事,去吧。” “属下告辞!” 枯井之上,身形窜出,苏千计面露喜色,盯着手中卷轴,眼光甚是贪婪,他回望枯井两眼,透出些许的感激之色。残月身旁忽的闪过一颗流星,苏千计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流星现形,不知又是哪个苦命之人,陨落凡间了。 地宫水下,计雪然神识四散,已经搜过了数个房下,但与他所料不同,座座宫殿之下皆无生灵,哪有牢狱之象。计雪然神识继续探寻,心中长舒着闷气,只怪自己太过胡想了。 神识如同一张大网,将各方水域网过,这时,正向着最远的一处房殿下网去。房殿之下,照样的浑水杂物,脏乱不堪,计雪然有些随意,将神网缓缓撒去,神网四角大张,透过了数计的水草,正当他没了耐心,准备收回神网之时,角落中的一簇淡淡的黄光若隐若现,传到了计雪然的神念之中。 计雪然发现了光芒,神情大惊,急忙将神网撒去,结果这一探索,险些让他失声叫喊。角落之中,那黄光若隐若现,神识到达,才看清了黄光的面目,只见那光芒乃是一团水壁之色,如计雪然周身一般,而水壁之中,一位老者须眉白发,闭目失神,立于其中一动不动。 面对这突然发现的老者,计雪然显然失了方寸,他仔细盯望老者,只觉着老者似曾相识,定是曾经见过。他见老者一动不动,但面上有些许红润,猜疑只是晕厥过去,他催动真气,将神识探进水壁,轻轻的触碰了老人的身体。 神识带着丝丝真气,渡过了老者的身体。由于只是神识相触,并不能感到老者的体温。计雪然耐着性子,探清了老者体内的情况。老者体内,气血走向一切正常,而经络之中气息有些缓慢,倒也并无杂乱之象,只是不知为何晕厥不醒。 计雪然几番真气刺激,老者依旧不醒,他弄不清缘由,思索半晌,将真气尽数收回。 “唉…”计雪然长叹口气,无奈摇头,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人宗老者,却长睡不起,想到此些,心中暗定,还是先能出去水壁再来念及他人吧。 话虽如此,可计雪然依旧头大,这将自己包裹严严实实的水壁又岂是说破就破的?计雪然舒展了身体,后背躺在柔软的水壁上,开始了久违的深思。 眼前浑水在黄色的水壁外缓缓流动,些许的水草看似扑面而来,但都被黄光阻在外面,计雪然盯着水外,不由的伸出了食指,又戳弄过去。柔软的棉体将计雪然的食指包裹住,水壁外的水草被手指触碰,并没有离去,反而自行旋转起来。计雪然看的奇怪,将双眼凑向前去。 食指缓缓的用了些力道,黄色的水壁明显的曾亮些许,尤其是那食指附近,再用些力道,水壁上已经开始了生硬的反弹,计雪然神色惊讶,仔细勘察,只见手指的指尖顶在水壁上,水壁被戳向后方,滴滴浑水自水壁上渗出,滴落在计雪然的食指指尖上,而水壁之外,极小的范围附近,浑水微弱的转动,形成极小的漩涡,向着计雪然食指的指尖处转动而去,而那滴落浑水的地方好像被外方的浑水补充,又恢复了原状。 计雪然望得出神,实感奇妙,他伸出另一只手,又将另一只手戳向了水壁,结果情况相同,依然是那般奇妙。 奇妙之事往往暗藏玄机,计雪然正盯着水壁发笑,忽然脑中闪过一念,笑容僵住。这水壁受力削弱了厚度,而一股神秘的力量又将水壁外的浑水催动,浑水有了力量,重新补到了水壁之上,所以这水壁也就生生不息,不曾消散了。 计雪然神念一出,玄明自腰间奋起,他吃力的将玄明拿在手间,横过开来,玄明剑身稍长,两端立刻撑住了水壁的前后,计雪然又凑过脸去。玄明剑端,水壁被刺入,泛着黄光,而黄光之外,那浑水转动的比方才更加疾速,这也证实了计雪然的猜测。 玄明横在水壁之间,微微颤抖,计雪然担忧玄明被毁,连忙收回。他脑中又思索开来,这水壁看不到什么特殊气息,恐怕大半都是纯水所成。有言道,天下之物皆逃不过五行之列,而五行中水又是天下至柔至刚之物,若想突破,唯有依仗水势,方能成效。 “水..”计雪然若有所思,喃喃道,想起了当年学艺时的种种情形。 “雪然,我孔雀谷的创派祖师,名为五光散人,他自创五行修习法则,流传至今。人生下来,自有属性,乃五行之一,比如义父,生来属木,孔长老,生来属火。但也有例外,比如说雪然你,为师看来,你命中有水,却还带火,实为怪异,不过这也无妨,修行法门万千,总不会有所影响的。” 尹芳竹当年的教导历历在目,计雪然印在心间,不曾忘却。自己因不清属性而修行了谷中两种法门,既然会水,想必出这水壁也应有所帮助。 计雪然心念思索了良久,抿了抿双唇,探出口气,将右手缓缓的伸出,弥宣在小周天内急速运转。弥宣真气自丹田升起,除却心脉,运转了全身,计雪然记起当年所学的五行水气,将真气转磨,真气得了水劲的转磨,发出了耀眼的蓝光。 蓝光闪耀,围着周身来回旋转,计雪然神念催动,那蓝光受了命令,向着他右手聚集,右手食指光焰璀璨,一时将地下水域照亮了大半。计雪然心中忐忑,凝视着右手食指,缓缓冲着水壁探去。 再次的尝试,水壁依旧柔软冰凉,计雪然手中加大了力度,硬戳过去。食指蓝光闪耀,迎合着水壁的昏昏浊黄,交杂在一起。 “呵...”计雪然忽然面容一喜,定目观望,只见那食指不像上次那般被大力弹回,反而如插进了僵硬的泥土,虽说还有不少阻力,但却见了成效,水壁之外,那浑水缓缓的周旋在附近,与方才安静了许多。 计雪然心叫大善,又凝了几分力气,蓝光大耀,薄薄的水壁往后一退,那个手指竟然感到了有水流过,计雪然欢喜一笑,凑过神光,食指果然已透过了水壁,触碰了水壁外的浑水。 这意外的尝试竟有如此成效,计雪然一时喜笑颜开,他心中思索,既然手指能穿过水壁,自己也必能逃出。来不及多想,计雪然姿势不变,将体内的弥宣运作到极致,食指旁另外根指头费力的伸直,向着水壁探去。 可是这次却出了意料,原本一颗手指探出已经费了不少力气,这整个右手比之方才粗大些许,却艰难万分,计雪然满头汗水,施展了浑身解数,才将整个右手探出了水壁,即便如此,水壁上传来的压力也让他右手血液绷紧,极为难受。 计雪然不肯放松,依旧用力向外伸出,可良久之后,酸痛的右手再也伸不出分毫,若再僵持下去,恐怕整个右手将被水壁的劲力无情斩断。 计雪然喘着粗气,脸色憋得通红,齐牙紧咬,猛的一抽,整个右手艰难的收回,红袖褪去,手脖之上印着血红的痕迹。计雪然左手扶着红印,急忙用真气渡过,阵阵舒适自手腕传来,疼痛消散了七八。 计雪然长叹口气,愤恨的望向水壁,这一看之下却又是一惊。他前胸正前,一个手腕粗大的孔洞泛着黄光,疾速的缩小,小孔外的浑水如脱缰的野马,疯狂的流进小孔,不过三息,小孔缩小直至不见,水壁终于恢复了原貌。 原来这水壁虽然可以自我修复,但也是有快慢之别。计雪然缓缓点头,眼中惊光闪过,有了见地,若能将水壁弄出一个大洞,趁着洞口修复之前逃出,岂不美哉? 想到此处,计雪然忽的一笑,也忘却了右手的疼痛,可刚没笑几声,面容渐渐僵住。他安稳自己,方法有了,可怎样才能凿出大洞,却成了瓶颈。计雪然低头又望了望右手的血印,不禁再次叹气。 水壁湿冷,寒气传来,计雪然依在水壁之前,脑中思索的各种方法,深眉不舒。 “阿嚏!”水域冰冷异常,计雪然在水壁内又用力过度,虚汗急冒之后,竟然禁不住打了喷嚏。浑身一震哆嗦,刺骨的寒冷自水壁传来,计雪然无奈一笑,任凭修为多高,却也逃不过本能的体感。 阵阵的寒意不断传来,计雪然无奈之下只得用真气抵抗寒冷,心中嘲笑自己:爹爹的清寒比之寒意更甚,如今竟然受不了这冰水之寒,当真应了那句老话,虎落平原被犬欺。 计雪然自嘲摇头,叹息不断。“清寒?”清寒大刀那蔚蓝的刀身自他脑中闪过,不禁惊叫。是了,清寒大刀乃是极北寒玉所铸,五行属水,若是将水劲加持刀身,也许能将水壁划开。计雪然大骂自己糊涂,怎将身后宝物忘却,便是玄明在手,恐怕也有希望。他瞬间直起了身子,自腰间拔出了玄明。 玄明虽不及清寒冰刃,但也是寒冰宝剑,计雪然思量再三,还是不愿擅自动用父亲的遗物。玄明重落手中,翁鸣的翻着淡淡的蓝光,雀跃抖动。 计雪然盯着玄明,嘴角上翘,体内恢复的弥宣又运转开来,不消片刻,那弥宣催动的水劲自手中传出,凝在了玄明通身,一时蓝焰闪耀,水域二次被照亮。 水壁之内,空间狭小,玄明握于右手肩边,计雪然的面容被蓝光照耀,从未有过的冷峻浮上面首。他深出了口长气,凝视水壁,右手忽然自肩上闪落,玄明带着一声翁鸣,华丽的劈下。 这一剑凝聚了计雪然此时所有的内力,真气灌满了剑身,生生劈在水壁之上,划落下去。瞬间的划落看似快如闪电,但其中阻力却只有计雪然感到。玄明剑首触到水壁之时,毫无危难之意,穿过了水壁,但下落之时,却如匕首削向铁锅一般,费力至极。若不是剑首锋利,加之真气霸道,恐怕计雪然都要弄破劲道,坏了本源。 玄明划下,计雪然艰难的握着剑柄,右手麻痛,震出了血痕,还未回神,只听一声急促的流水之声轰然传来。计雪然定身前望,肩宽的划口大张开来,浑水自口外冲进,玄明不负期望,果然划破了水壁。水壁被破,随即快速的修复,计雪然大喜之下转为大惊,连身移动脚下,顶着水流飞出。 水流急促,将计雪然灌湿了通透,他自也顾不上这些,穿过缩小的洞口,终于逃出了水壁。计雪然刚离开水壁,水壁上的洞口便随即缝合,可在他手中,玄明不知为何,剑首似乎黏在了水壁之上,拔它不出,只留半寸长的尖端停在水壁之上。 计雪然身在水中,不能呼吸,他连忙运转五彩神光罩,将自己包在其中,唯有右手握着玄明,伸在罩外。 玄明奇怪的黏在水壁之上,计雪然处于浑水之中,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未曾及时拔除,将剑首困在其中。他长舒了几口气息,手中又传来真气,围在剑柄,奋力的拔去。 “呃啊...”呻吟之声自计雪然口中颤颤传出,那神光罩内的左手不知何时也伸了出来,紧握在剑柄之上。计雪然两手绷得神紧,浑身的劲道全聚在手上,右手上的红印也冒出丝丝血迹。 “啊!”一声长叫,玄明终于僵硬的离开了水壁,大力回转,计雪然带动五色神光罩,一个踉跄,回退移去。神光罩内,计雪然坐在光罩之上,双手颤抖,还僵怵的握着玄明,他满头虚汗,急促喘息,好似生平首次废却这般力气。 尽管一番之下费了生平浑身力气,但好在已经逃离了水壁,计雪然歇息了片刻,缓站起身子。他放眼望去,那困住自己的水团早已恢复了原状,只是其中却没了生机,显得空旷了许多。右手紧紧握住了玄明,玄明身上的蓝光重新闪耀,但没了方才的耀眼。计雪然眼中柔光望来,轻轻一笑,他将玄明摆在胸前,凭着初始的记忆,向着老者寻去。水域中泛着一团蓝光,计雪然迷失在了浑水之中,或许一时疏忽,没有发现,那玄明的剑首,现出一丝细短的断痕。 第91章 焦鹤言秘 夜晚如梭,为夏日最甚。皎洁的残月没了原本耀眼的银光,繁星也缺失了争艳的兴致,黯淡下来,或许不是他们松懈,只是天边泛起的微微光亮,抢去了风头罢了。 地宫隐于泥潭深下,不知妖族高人是如何布置,这里竟然也同潭上一般,闻到了白日的气息,灰暗的地宫增添了些许白光,狰狞的面容随之消散三四。 计雪然在寒水中蹒跚,穿过了数座宫殿的身下。印象之中,那老者也快要现身于前,计雪然行动恢复,方才废去的真气已几乎尽数回转。他打起十成的精神,向着那座宫殿下行去。浑水流动,愈发的阴冷,同方才的寒冷不同,此时的水温似乎并不是过低,只是有股阴气混在其中,使得计雪然浑身不适。 他曾听长辈之言,此等状况,定有妖物藏于附近。计雪然正自思索,呆滞的望着前方,他身形刚转过细微,一个黑影映在眼中。计雪然神识扫过左右方圆,发现并无异状,趋着身子前行过去。 浑水之中,原本黑暗,可有了玄明的照耀,明亮许多,蓝光之下,一团巨大的水泡泛着浊黄,浮在计雪然的眼前。水泡之内老者安详,坐在其中,似乎沉睡一般。 计雪然透过水泡,打量老者,这老者年约六旬,须眉白发,但有些凌乱。骨子中散发富贵之气,遮去了华丽衣着的俗气。丝丝熟悉感自心中升起,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老者的身份,计雪然无奈摇摇头,将手探出,向着水泡戳弄过去,同时传音过去。 “老前辈?老前辈?”试探了几下,老者丝毫没有转醒之意。计雪然疑色重重,又传来真气,渡过了老人的身体。 与先前一样,老者体内并无特别异样,只是经络中气息缓慢而已,但即便是正常之人,沉睡之时,气息也比平日缓慢。 几番无果,计雪然也失去了性子唤醒老人,这老者周身的气泡同困住自己的几乎相同,计雪然看在眼中,心中作定,先将老者救出水壁,二人逃离了地宫,再设法唤醒老者。 计雪然打定了注意,缓缓后移了几步,浑水在五色神光罩前流过,水草杂乱,玄明剑身上的蓝光愈发耀眼,闪烁在整片水域之中。计雪然凝集了八成的劲气,同时撤去了五色神光罩,神光罩一经撤去,浑水没了阻隔,将计雪然浸在其中,计雪然屏住了呼吸,双手握住玄明,立于脑上。 相比水泡中狭窄的空间,水域似乎宽广的有些过分,也正因如此,玄明才施展的痛快。老者没有神识,自然不能躲避剑气,计雪然担忧玄明伤到老者,也不敢用出全力,运着八成的功力,将玄明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奋力劈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计雪然省却了不少力气,虽说双手还是震得酥麻,但却比上次舒适了许多,浑水激流,在他前方,水泡被斩去了一半,半人高的划口正在愈合,水流喷向了老者,计雪然闪动身子,忽的发现玄明剑首又黏在了水壁末端,情况紧急,也不容他多想,计雪然松开了玄明,穿过半个身子,将老者拽了出来。 浊黄闪耀,水泡眼看便要合上,而那老者早已被计雪然救出,安放在五色神光罩内。计雪然回过神思,将玄明又拿于手中,玄明如上次一般,半寸剑首没于水壁,奇怪的安详。 “呃…”计雪然还未发力,身后的老者竟然支出一声呻吟,计雪然回首望去,老者似乎有转醒之意,计雪然眼眉抖动,似是吃惊。浑水激流,寒气逼来,虽然周围并无一物,但计雪然已经感到,有妖物被方才动静唤醒,疾速赶来。 在这等地方,若是妖物修为高深,计雪然是如何也讨不过好的,更何况还有舵主几人。情况危急,计雪然回过身子,用力拔剑。 “咿啊...”一声暴喝,计雪然骤然施力,结果一声脆响,玄明收于手中,计雪然大喜之下还有些不明,怎这次如此容易,再往剑身上看去,惊叫一声。 只见玄明剑首斜斜滑落,尖端早已不见,再望向水壁中,那截断刃正在水壁上,一动不动。这尹芳竹随身多年的宝剑便这般毁了。 计雪然瞪着剑身,不敢置信,正在愣神,忽感左方蓦地冰冷传来,心中大叫不好,正此同时,一苍老声音传来:“蛟褫来袭!” 神光罩中,老者不知何时苏醒,无力的瘫坐,那原本正常的面容瞬间苍白,盯着左方。计雪然惊讶之余,也来不及回望老者,断剑回转,左转了身子。左方水中,浑水激流,蓝光照耀,一条白色巨蟒疾游过来,那巨蟒身躯雪白粗长,双眼模糊,泛着黄光,这等怪物不是别物,正是八盲坐下的异种蛟褫。 “不好!水牢被破!”宫殿之内,八盲猛然站起身子,黄眼瞪大。身前的酒盅歪倒桌上,酒水撒了一地。 对面座上,邱舵主满脸惊愕,慌忙站起,不敢置信道:“水牢坚如磐石,那小子怎有如此修为,怕是你过分担忧了吧?” 八盲紧锁着双眉,挥手道:“我虽说向来糊涂,但蛟褫同我心神相一,方才它发现异动前去巡查,此时已经同那小子打起来了,不好,那人也被他救了!” “什么!”邱舵主大喝一声,脚下不等,连喝:“还等什么,走!”八盲紧急迈过木椅,二妖面上极是慌张,闪出了宫殿。 深水之下,计雪然执着断剑同蛟褫周旋,一时有些吃力。蛟褫原属蛇族,本就擅长水中战敌,此时计雪然连动真气,只剩下一半的体力,加之他从未在水中作战,几次险些落败。 老者坐在神光罩内,费力地望着人蛇相斗,他似乎见识渊博,看出其中所要,开口传音:“计公子,将他逼退三分,速速上去,若再拖延,恐怕就走不了了!” 计雪然余光瞥来,疑色重重,老者竟然知晓自己姓氏,必是旧识,他也不急多加思索,应着老者的提醒,弥宣狂散,转出团团火劲。蛟褫体寒,阴气极重,自然恐惧阳火,计雪然正是想到这点,才冒险在水中动用火气。 玄明残身抖动,蔚蓝的剑身颜色更胜,蓝焰自剑首化形,形成凤雀脑首,浑水流过,呲呲作响。蛟褫面对这新生的蓝颜雀首,稍稍一愣,但随即抖动身子,长尾甩来。 玄明低吟一声,冲着蛟褫叼去。此时再看计雪然二人,早已没了踪影。 “砰!”破土之声自地上传来,计雪然架着老者,自宫殿外的走道上破土跃出,落于地上。计雪然刚一落地,急忙神识四扫,方圆之内竟然没有一妖,刚一放心,忽然身下水中传来几股强盛的妖气。原来八盲两妖向水下搜寻计雪然不到,发现了刚刚破土的二人,连忙追来。 计雪然大惊失色,连忙架起了老者,向上空飞去,五色神光罩神光强盛四散,将地宫照的色彩斑斓,煞为美丽。正在这时,一蓝色光影从水下窜出,闪电般飞回计雪然手中,正是那玄明冰刃。 计雪然左手架着老者,右手高举玄明,口喝一声:“破!” 玄明蓝光大盛,压过了五色,这时地上八盲两妖已然追来。计雪然回望两眼,疾速转首,御空直上。 只听扑通一声,地宫瞬间没了方才的光亮,又只是微微泛白。计雪然带着老者冲破了泥潭,消失在地宫之中。 “呔!”八盲大叫,凶光暴现,邱舵主跟在八盲身后,紧张的望着上方。两妖见计雪然带着老者逃离泥潭,俱是心惊。八盲先前丢了计雪然,已是险些被金蟾长老怪罪,此次计雪然再次逃脱,这舵主之位恐怕也会被取代。八盲周身妖气狂盛,从未显出如此形态,他脚踏木杖,也不待邱舵主提议,向着泥潭之上冲去,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邱舵主心焦不输八盲,也紧随而去。 泥潭之中,深有数百丈,计雪然催动五色神光罩,将二人罩在其中,御空上行,一点也不比空中迟缓。 泥潭之中,计雪然顾不上左右,专心前行,一旁老者干咳几声,深邃的双瞳望来,打量计雪然一番,缓缓点头,老唇张合,传来虚弱的话语:“计公子,八盲两妖乃是妖族高手,你虽修为甚高,但有老夫这个累赘,怕是难于逃脱,公子还是放下老朽,自行逃去吧。” 计雪然正自专神,忽被老者打断心思,微微一愣,转面望来。老者面容苍白,笑望雪然,那张干枯的嘴唇一张一合,还带着几分笑意,反有悲凉之意,虽然还未记起老者,但计雪然感到老者浑身傲然正气,定是江湖名望之人,心间升起激动,安慰道:“前辈放心,在下虽说修为低微,但唯有逃跑算得上出色,只要出了这泥潭,我二人定能逃脱两妖的追捕,待你我转安之后,晚辈再送前辈回去。若说撇下前辈独自逃脱,前辈休要再提。” 老者无奈叹气,柔光望来,苦笑道:“不愧是刀尊的儿子,这份狭义之心便胜过千万。计公子,老朽不妨直说,吾已中了妖宗奇毒,时日不长,早成了将死之人,便是见了方神医也于事无补,若计公子为保护老朽而落妖族手中,老朽死不瞑目啊!” 计雪然面露惊奇,望着老者,听老者之言,似乎深知自己身份。提到方化,计雪然忽然一丝恍悟,再打量开来,正巧此时神光罩五彩大现,将老者照的通明,在他腰间,一个金色腰牌抖落出来,挂于腰间,仔细望去,“九天”二字刻在金牌之上。 “您…您是九天当铺的掌柜?”九天当铺忽的闪过脑中,计雪然终于想起了老者的身份,老者听言,惨笑一丝,点首道:“计公子原来还记得老朽,老朽正是焦鹤,当年计公子来当铺之时,尚且年幼。” 计雪然惊讶万分,回忆几刻,有些激动,叹道:“果然是九天狐焦鹤前辈,雪然失敬了,您怎会?” 焦鹤听言,苦笑两声,唤道:“老朽惭愧,若说详情,此时却不是时候,计公子,我等快要出离泥潭,待上去之后,你隐去踪行,速速逃去,前去烈火门。” “焦前辈此话不可再讲,晚辈…”计雪然知道焦鹤又要自己独逃,连声否决,但还没道出,焦鹤已然夺言。 “计公子勿要着急,请听在下将话讲完。”焦鹤眼中充斥着无力,唇边粘白,面色极为难看,计雪然不忍焦鹤如此,担忧的连连点首。 焦鹤见计雪然停下言语,长喘口气,道:“老朽数月之前得主人吩咐,外出广散灾粮,不巧路径偏僻小镇,却被妖族高手所擒,被捕至此地宫。妖族狡残,担忧老朽逃跑,便给老朽喂下了妖宗奇毒,若老朽善动真气,便会爆体而亡。几月下来,老夫只得被困水牢。真气被封,但神念却影响不大,数月神念窥听,老夫无意中得知一件大事,妖宗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消息,竟知晓了烈火门震门之宝离火神石所藏之处。离火神石乃是天赐神石,古有传言,离火一出,邪魔尽灭。妖宗觊觎神石久已,若被其盗取,后果不敢想象。” 计雪然听言之时,缓缓点头,离火神石名扬天下,他自然听晓神石大名,但焦鹤之言,似乎另有深意。计雪然初始探听之时,几妖商议大计却未提出此事,其中怪异,让他疑虑。 “计公子,老朽已中奇毒,自无能前去烈火门,妖宗又行事诡秘,只盼计公子及时赶去,前去告知,若误了时间,老朽死也难安啊!”焦鹤白稀的眉毛挤在一起,眼中神色期盼,直叫计雪然好生为难。 计雪然自是不肯独自逃去,但也不忍看老者失望,缓缓点首道:“焦老前辈放心,我二人逃脱开去,晚辈定火速前去烈火门,告知详情。” 焦鹤深望而来,眼中神光复杂,似是无奈,似有赞许。焦鹤成名江湖尤为甚早,修行高深,一身剑法名震天下,不但如此,其在洛家掌管九天当铺,商道智谋更为高明,故江湖赞其美名“九天狐”。焦鹤身处名门,生性正直,无论何时,都有义薄云天之意,此时他知晓情况,计雪然虽然修为高深,但无奈自己不能动用真气,成为累赘,二人一起,定然逃不过两妖的追捕。劝说无果,焦鹤脑中急转,又作打算,只想能让计雪然逃出妖宗。 计雪然见焦鹤沉默不语,只当他已被自己说服,宽慰许多,上方隐有红光,眼看便要脱离泥潭,计雪然心中稍有放松,扯开方才话题:“焦前辈,晚辈曾偷听妖宗七舵主商议大计,怎没听他们提起离火神石之事?” 焦鹤正在深思,得计雪然忽然问来,转而笑道:“计公子所说大计,老朽也在几日前就得知,计公子有所不知,妖宗之内也如我道正魔一般,并不齐心,其内分歧甚大。三大长老之中,金蟾同火狐两长老颇有隔阂,其各自分舵也各自行事,这离火神石乃是火中神宝,对妖族水舵大有克制,故水舵才有此计划,但也不敢让其他同族知晓。” 计雪然恍然点头,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妖宗也同人一样,即便是同门之中,也是各有私利。这时五色神光罩光焰大盛,红色袭满,“哗啦”一声,二人跃出泥潭,红日粉霞,洒满了山间。 五色神光罩内,焦鹤苍白的面容被红霞映的通红,双眼被粉霞照耀,显然不适,微微眯去。计雪然潮湿的红衣并不见干,滴滴脏水滑落下来。神光罩外,烂泥分布,纷纷从罩外向下滑去,块块烂泥噗噗掉下,打在泥潭之上。 “快,去北方!”焦鹤缓缓的睁眼,急促讲道。计雪然正不识来路,得焦鹤提醒,连忙运转了真气,御空而去。 二人刚发动身形,泥潭两声破水,八盲二人凶光望来,火速追去。 红日东出,空名山在暖霞中舒适的苏醒开来,红霞之下,凉风之中,计雪然驾着神光,拼命的北行,身后百丈远处,八盲两妖丝毫不慢,紧紧的迫近,看这行事,追上计雪然也只是迟早之事。 焦鹤焦急的望着后方两妖,几次想要开口,但总找不出何种说辞,要计雪然独自逃离,只得思索计策。计雪然御空疾飞,自也知道此事情形,他见妖人愈发靠近,也有些乱了分寸。 其实计雪然心中也不是并无打算,他身兼未央沧澜,若施出隐神,即便不能将两妖完全骗过,也能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只是这未央秘术乃魔教法门,计雪然身处名门正派,在焦鹤面前,是如何也不好施展。 第92章 暂脱险境 如此你追我逃,已是半个时辰,红霞消散七八,天空已然明亮许多。计雪然满头汗水,疾速御空,周身的五色神光罩在日光之下暗淡不少。不出百丈,八盲同邱舵主面容凝重,紧紧跟随,距离拉近了不少。 “计公子,如此下去,你我都要被他二妖擒住,老朽身中奇毒,已是将死之人,你还是快快离去吧,大业为重!”焦鹤焦急的望着前后,耐心的劝说。 计雪然本就心中杂乱,此时又得焦鹤劝说,更是乱了神色,他向着后方远望几眼,狠一咬牙,拽着焦鹤急往下窜去。 焦鹤忽被计雪然拽下,不明原因,惊奇望去。计雪然回望两眼焦鹤,挤出一丝笑容,传音道:“焦前辈,吾有秘法,可隐去身形,您万勿出了声响。” 焦鹤眼中闪过一丝奇光,随即缓缓应着点了点头。二人身形极快,窜进了下方的密林之中,远方八盲两妖精光闪现,闪身追来。 密林之中,杂草丛生,计雪然同焦鹤稳稳踏在青草之上,焦鹤已能自行站立。计雪然南望两眼,眼中透出焦急。焦鹤站在前方,问道:“计公子,趁着这会儿,你快些离去吧,他们不会杀我的!” 计雪然紧皱眉头,急叹口气,也不言语,扶着焦鹤来到大树身旁,让他缓缓坐下,焦鹤奇怪,凝视着计雪然的双眼。 计雪然眉宇间尽显焦急,他额上汗水滴落,身上的红衣脏乱潮湿,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计雪然从怀中掏出几簇银光,细看之下,竟是一把金针,在日光下夺目闪耀。 焦鹤望见银针,忽然大疑,脑中闪现出未央宫的名字。计雪然手中金针共有九枚,左四右五,他面容凝重,沉沉道:“焦前辈,若您有何疑问,还请日后再问,此时我封住您九处血脉,气息自可封印,若不是修为通天,觉难察觉。之后晚辈将您隐去身形,待摆脱了两妖,再来寻您!” 焦鹤盯着计雪然手中金针,枯唇微张,欲言又止,最后无力点头,闭上双眼。计雪然长沉口气,左右齐出,只见九枚金针带动九道金光,射向了焦鹤。 焦鹤浑身只感丝丝麻痛,随即自胸前传来一丝爽快之感,袭遍了全身。计雪然将金针射去,也不等候,连忙动用了久日不用的沧澜古气。沧澜真气自心脉流转,滚滚传出,流进了焦鹤的体内。 焦鹤体内脉络缓慢,大穴之位被金针封住,流转不前,此时沧澜传来,加之未央秘术同时施加,焦鹤只感自己浑身空旷,连五脏都好像丢失了一般。 计雪然手臂缓缓退回,焦鹤面容僵白,奇怪的望着前方的红衣青年。计雪然神光也轻缓望来,同焦鹤相视,他从焦鹤那沧遂的眼中,看到了疑虑,看到了惊讶,看到了欣慰,看到了无奈,唯有复杂才能诉说其中。 林间密集,少有凉风,此时却刮来一阵阴风,不用怀疑,定是那妖人迫近了。计雪然回过神思,赶忙眼光四散,移动身形,自各方大树上拔下了八根树枝,俱为粗长。计雪然身形极快,将八根树枝深深用内力灌注,深深插入了地下,将焦鹤依偎的大树围在其中。 焦鹤坐在树前,惊奇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回到前方,又咬破手指,将鲜血涂在一片叶子上,口中大喝:“隐!” 大喝同时,计雪然将手中叶子狠狠按在地上,焦鹤转望四周,发现大树依旧挺拔,但树枝范围之外,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就连计雪然的身影也若隐若现。 计雪然眼前,焦鹤的身影愈发透明,渐渐消失在眼前,前方除却大树,空无一物。计雪然舒了口气,摆手做稽,道:“此乃卧龙山庄阵法,定保三个时辰,雪然三个时辰必会返回。” 大树之前,空白一片,却传来苍老的声音:“计公子,万事小心,不可强求!” 计雪然微微点头,别过身子,御空而去。 密林之上,计雪然重归蓝天,但却是狼狈的逃命。距他不远,两妖迅速闪来,眼看便要追到。邱舵主冷眼观望,疑声沉道:“这小子玩诡计,你去下方寻找焦鹤,我来擒他。” 八盲精光突现,望向前方计雪然,他应了一声,目光不移,但身子已经下沉,待计雪然回望之时,八盲那高瘦的身形已经沉没在绿林之中。 “哼哼…计雪然,还是顾你自己吧!”邱舵主奸笑传来,仿将计雪然当成笼中之鸟,口中羊肉。 计雪然面容担忧,不想这么快便被两妖发现了不对,脚下发力,御空更疾,传音道:“今日之仇,计雪然记在心中,终有一日,父仇吾恨,定会如数奉还!” 邱舵主闻言狂肆大笑:“哈哈哈…毛头嫩子,猖狂无数,看吾如何擒你回宫!” 计雪然狠狠回头,不再理睬邱舵主。此时他一人御空,没有焦鹤,飞速明显加快,邱舵主本与他不到十丈,结果这一加速,距离又拉远开来,邱舵主见此情形,有些心急,大骂连连。 邱舵主本是水族泥鳅得道,本就不善御物飞行,若不是修为高深,恐早就被计雪然甩开。计雪然知晓,以对方的脚程根本追赶不上自己,他心中稍稍欢喜,干脆撤去了五色神光罩,将弥宣运用极致,御空达到顶峰。 “小子,休要逃跑!”邱舵主前方,计雪然那通身红衣渐渐模糊,不久已成了远方云中的一个红点,邱舵主嘴上两撇长胡抖动,气急败坏,大骂远方。 燥气拂过,白云散尽,计雪然额上渗出些许汗水,他不知来到何地,运用神目回首望去,邱舵主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见,便是用神识扫去,也没了半分的气息。计雪然定下身子,缓缓落下,踏在一株高树之上。 高树粗壮,计雪然站在枝干上,转望四方,周围草木繁茂,鸟燕齐鸣,颇为热闹,再往东方看去,隐约闪现的农田刚发出嫩芽,数位农夫架着黄牛,辛勤的农耕,似在谱曲般欢快。 计雪然跃下树干,回过头来。他望着农田,无奈叹气,心中担忧着焦鹤,不知此时焦鹤身在阵中,是否被八盲发现。无论与否,还是要返回救人,计雪然坐定了心思,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 外方晴空万里,日光和煦,身周绿意盎然,鸟语花香。与之相反,计雪然紧闭双眼,体内小周天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计雪然真气运转,体内昏暗一片,心脉之外,弥宣运行极慢。心脉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紫黑的魔毒随着沧澜古气的催及而躁跳不安,蠢蠢欲动,一不小心恐怕就要冲出心脉,流转全身。 多日以来,计雪然入定只修弥宣,对沧澜心法几乎放任。这次遇到危机,计雪然不得不催动沧澜,施展一番秘术,欲只身返回救下焦鹤。这一运转之下,计雪然惊讶万分,沧澜多日不修,如今运及,不但没有削弱之势,反而愈发浓厚纯正,那紫黑魔毒也强盛甚过当时,有不可收拾之象,只是不知,此等状况是利是弊。 救人为重,计雪然不急多想,周身弥宣被收敛回神,沧澜自心脉狂散出来,小周天内,魔毒夹在其中,正宗的未央隐神施展出来,计雪然的身形忽隐忽现,消失在在绿草之中。 “哥哥,我要那朵花!”大树之后,不知何时窜出一乡村女娃,欢笑指着前方,背后走出一稍大男娃,定睛过去。 “好,你等着。”男娃不过十岁,向着前方大树前跑去,大树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藤蔓高处,几朵粉红的鲜花盛开,点缀着春夏的气息。男娃领着妹妹跑到大树跟前,他仰望上方,面露愁色,转首盯着左方的妹妹,只见那女娃透出水的眼中闪着光耀,期待至极的望着花朵。 男娃好似作定,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道:“妹妹你等着,哥哥这便去帮你摘。”女娃闻言雀跃,高兴至极。 男孩儿独自靠近大树,伸出两只小手,抓住藤蔓,两脚一上一下,慢慢的攀岩,似要爬上大树,采摘花朵。 大树繁茂高耸,足有五人之粗,男孩儿费力的抓着藤蔓,额上冒出层层汗水。此时已经爬上一丈之高,离那花儿还有一丈之余,树下女娃雀跃欢呼,为哥哥呐喊加油,而男孩儿虽不轻松,却不时回首微笑。 夏日吹起一丝燥热的暖风,地上花草翻滚,树上枝叶摇摆。男娃已经攀到两丈之高,与那花朵仅为咫尺。男娃不敢望向下方,双脚紧踩着粗壮的藤蔓,左手死死抓住。他死盯着那朵粉花,左脚缓缓抬起,右手小心的探去。 粉红的花儿在热风中摇摆,男孩儿几次试探之下,都未够到,树下的女娃眼中焦急,不时喊道:“哥哥快摘啊!” 男孩听到妹妹的催促,长喘口气,左脚忽然腾空,弯曲的右腿直立起来,脚尖也轻轻踮起。高树枝上,半空之中,男孩儿那瘦小的身影在藤蔓之上,摇摇欲坠。这番动作虽说危险,但男孩儿却碰到了粉花,他右手触到花朵,眼看便要将花儿采摘下来。 正当这时,树上一只青虫落到男孩儿脸上,男孩顿时大惊失色,本能的拿来左手,欲将虫子打离,谁知这一疏忽,男孩儿的身子没了左手的凭借,身子向后倾去。 “啊!”男孩儿笔直向下掉去,树下女娃眼见此刻,吓得面容苍白,连话也说不出来,瞪大了双眼。 男孩儿惊声尖叫,紧闭着双眼。莫说是这十岁孩童,便是成年汉子从这两丈之高的空中掉下,也要摔个伤残。男孩儿在半空中掉落,虽说只有两丈之高,他却感到十分漫长,而耳边的风声也变得缓慢。 在小女娃惊讶的目光中,男孩儿战战兢兢的微张开了双眼,只见自己身在半空,并无凭借,但身旁的树木藤蔓则缓缓的向上移去,自己竟如落叶一般,飘落下来。 没过多久,男孩儿稳稳的落在青草上,后背没有一丝疼痛之感。女娃见哥哥没事,脸色回转许多,急忙跑来,大声呼叫:“哥哥…哥哥你没事吧?” 男孩惶自站起,也不顾身上的尘土,回望着四周,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妹妹,你方才有见人来过吗?” 女娃见哥哥没事,放心许多,摇头道:“没有啊,哥哥我不要那花了,我们回去吧。” 男孩儿回首遥望,粉红的花儿依旧安然在高处的藤蔓,风中摇摆,忽然,不知是否热风强劲,花儿竟然摇动几下,脱离的藤蔓,飘落下来。 在两个孩童惊叹的眼神中,那粉红的花儿如被牵了细线一般,向着二人飘来,不过良久,落在女娃身前的青草之上。 男孩儿蹲下身子,将花儿捡起,轻递过来,女娃到底年幼,见花儿到手,也忘了方才的情形,面上显出欢笑,接过了花儿。 男孩儿见妹妹欢笑,也露出一丝喜色,道:“妹妹,我们走吧。” 二人小手紧握走向田野,只是男孩儿临走之前,回首遥望,眼中迷茫。良久之后,林中又重归宁静,树梢之上,灰棕色的树皮忽然显出红纹,计雪然那微笑的面容从空中闪现。望着那兄妹二人消失的背影,计雪然心中又想起儿时的情形,西凉的面颊自脑中闪过。大树之前,红色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被灰棕的树皮取代,消失不见。 第93章 巧取密谋 “凑!”人影闪过,定在一棵槐树下,邱舵主沉着脸面,盯向四周,忽的又是一人闪现,竟是八盲。 “怎样,找到没有?”邱舵主沉沉道,燥热的天气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冷意。 八盲大嘴一瞥,骂道:“妈的!到底藏在何处,怕不是那小子用计,焦鹤根本不在此处吧!” 邱舵主急促摇头,狠一挥手,道:“不可能,这小子虽说修行天赋极高,但心思简单,并不善诡计,那焦鹤虚弱的紧,绝逃脱不开,定是被那小子布下什么阵法,藏了起来。” 八盲若有所思,忽的又道:“不然,若是隐去了身形,可气息绝难隐藏,以你我的修为,却也发现不到,这其中定有猫腻!” 邱舵主眉头微微一蹙,余光洒向四周,道:“此言不错,即便是布阵,也绝难隐去气息,八盲,你族天生嗅觉灵敏,方圆十丈,你看可有血迹。” 八盲闻言点头,迈步走去,邱舵主也不闲暇,再次寻找开去。 焦鹤身在阵中,恍恍惚惚,体内提不起一丝真气,空荡一片。他浑身虚弱无比,费力的睁开眼睛,可这一睁双眼,险些失声叫喊。 大树周围,八盲正锁着双眉凝视四周,时时还瞟来目光,似能将大阵看透一般。焦鹤心中焦急,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慎便暴露了身形。 八盲在大阵之外,反复踱步,可总是接近不了焦鹤所在的大树,八盲没有发现此点,自归功于卧龙山庄的独特阵法。可有种气味自附近飘荡,回荡在八盲那灵敏的鼻子上。 八盲定住了身子,忽的喊道:“有情况!” 话音刚落,邱舵主闪身前来,急问:“在哪?” 八盲摇头道:“人倒是未曾找到,不过此处有血味,定错不了。” 邱舵主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他凝望四周,沉声道:“切勿喧哗,那焦鹤定在此处不远,你再仔细找找,我担心那计雪然返回偷袭。” “恩。”八盲应了一声,不再言语,脑袋缓缓的低下,鼻子微动,嗅着血味。 焦鹤坐在树前,担忧的盯着前方二妖,心中念叨,只盼别被发现玄机,破了阵法才好。蛇本就嗅觉超群,八盲又是蛇族高手,即便是隐在土中的血迹也瞒不过八盲的鼻子,八盲蹲下身子,面容一舒,奸笑道:“找到了,此有血迹。” 邱舵主闻言赶来,一同蹲下,盯着地上,地上杂草丛生,泥土翻冒,仔细看去,一丝红印透过青草,显出色来。 “便是这了。”邱舵主应了一声,伸手探去。可他手一碰即,便发现异端,血迹有一手指大小,早已干涸,拨开一旁杂草,一片被血迹染红的树叶被指力按下,定在泥土之中。八盲也看到情况,伸手便去拨弄。 “且慢!”邱舵主急喝一声,止住八盲,八盲缩回手臂,望向身旁,眼中不明。邱舵主松了手指,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叶子便是大阵的阵源,若不知法诀,擅自坏了阵源,这阵法会有何变化谁也不知,还是小心为妙。” 一口长气自焦鹤口中传出,方才他见两妖发现阵源,已经灰心,没想这妖怪凭的小心,反而让他隐藏更久几时。八盲缓缓站起,蹙着眉头,眼中余光凛冽,盯着四周,试图看破一切隐蔽之物,期间几次在焦鹤身上停顿下来,但俱是发现不了,转过神色。邱舵主观察良久,也没有想出什么计谋,眼中忧虑,不时的瞄向树叶。 “咔嚓”一条不粗的枝干凭空断裂,掉在地上,计雪然的身影闪现出来,随即消失。也不知这是过了多久,计雪然又在一地现身,眼中渗出急色,在他心中,只盼着焦鹤在阵中平安,能等他回去救援。 焦鹤身前,八盲两妖来回踱步,还未想出对策,八盲生性狂暴,哪能耐住这般性子,见邱舵主久不出言,再也安奈不住,大骂道:“想我八盲何时如此窝囊,大阵毁了又有何妨,总之那小子迟早要来,不等了!” 邱舵主忽的被八盲一吵,知道八盲眼看便要发作,连忙出言安抚,可还未等他想好说辞,八盲已经动手。八盲弯下身子,左手画出一道劲气,稍一摆手,那片叶子便从泥土中分离开来,来到八盲手中。 邱舵主惊慌叫道:“切勿动手!” 阵中焦鹤见到此像,已是惊骇万分,无力的双手竟然紧紧攥起,似这大阵便要破去。八盲哼了一声,盯着手中叶子,忽的妖劲一发,青叶上的血迹分离开来,两指大的叶子瞬即毁去,被拂过的夏风吹落散尽。 “你!”邱舵主眼中大急,指着八盲,道不出言语。而八盲毫不在乎,随意的望着四周,当他望向正前大树之时,那张黑瘦凶残的脸上,挤出了狰狞的笑容,阴冷的笑声自口中传出,便是邱舵主听了也是一颤,顺着八盲的目光望去。 前方大树,依旧是那棵大树,挺拔葱郁,只不过大树周围却变了一番景象。大火之后,隔岸望去,景象总是颤动模糊,此时那大树的周围便是如此,方才没有的花草一一升冒出来,而在大树正前,焦鹤那张面如死灰的苍容也呈现出来,大阵,便是这般破去。 “哈哈哈…”八盲狂肆的笑着,身边邱舵主也露出奸邪的容貌,打量过来。焦鹤绝望着盯着前方两妖,叹出道道长气,那双眼轻慢眨磨,随即闭上。 八盲见焦鹤这般,笑声更胜,道:“我看吾做得如何?若早是这般不就完事,还需要我等烦闷一时吗?哈哈哈!” 邱舵主点首笑道:“八盲啊八盲,没想到还真被你撞到了,如今大阵一破,只等那计雪然前来救他了,嘿嘿嘿…” “等吧,咳咳…哼!咳咳…你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吧!” 八盲两妖忽然止住笑意,望向焦鹤。焦鹤依偎在大树之前,紧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他虚弱的抬起的两手,在身上不停的捉摸,几枚金针相继被扔在地上。与此同时,两妖才感道焦鹤身上真气的气息。 邱舵主面露疑色,盯着金针,半晌过后,眼中精光大现,忽然道:“你竟会未央秘术!” 焦鹤手上稍稍一停,但只是两个喘息,他又动作起来,也不回答。八盲在邱舵主一旁问道:“那金针…莫非是和未央隐神术有关?” 邱舵主微眯双眼,点首道:“不错,金针虽有差别,却逃不出我的眼睛,难怪我等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原来洛家和未央宫还有关系,当真不可思议!” 八盲轻蔑一哼,移动脚步,朝着焦鹤走来,眼中凶色尽然,边道:“管他未央宫还是洛府,如今他只是焦鹤一人,哼哼,看来你体内的毒还是不够,且让我来给你加点烈性,再一同等那计雪然前来送死。” 焦鹤此时已拔去了最后一枚金针,剧烈的咳嗽让那颤抖的身体更显单薄,在两妖的注视下,焦鹤终于站直了身子,虚弱了望向走来的八盲。八盲邪邪笑望,来到焦鹤身旁。他上下打量着焦鹤,右手缓缓抬起,轻慢的附在焦鹤肩上。 “咳咳…且慢动手,我有话要说。”焦鹤费力喘息,无力的讲道。 八盲此时正欲施毒,被焦鹤言止,眉头一皱,邱舵主在一旁走来,也听到焦鹤言语,奇声问道:“八盲让他说,还能有什么诡计不成。” 八盲呼了口气,将右手拿回,笑脸迎来,但是那般不自然,焦鹤见八盲作罢,又望望邱舵主,邱舵主前走过来,站在另一边,冷眼观之,等候焦鹤的下话。 “唉…”一声长叹自焦鹤口中传出,两边青树安逸,枝叶萎靡,少了甚多的生机之色。久等不到夏日的燥风,连地上的花儿也耐不住热意,彷如枯萎。 “我已是将死之人,自未有留恋之意,如今落入你二妖手中,乃我命中注定,我焦鹤毫无怨言,只是在这将死之时,焦鹤心中颇有疑问,两位可否让我死个明白?”焦鹤眼神迷离,不望身旁两妖,淡淡道,燥热中夹了几丝悲凉,蔓延林中。 邱舵主微皱了眉头,紧盯着焦鹤,林中寂静,连鸟叫声都骤然绝迹,八盲也没做言,心中总感几分莫名压抑。 半晌,邱舵主打破沉静,终于开口:“想你号称九天狐,智谋修为均为上乘,如今落魄如此,便是想耍些花招,我二主也成全你,说罢!” “好!不愧为水舵的一舵之主!果然有魄力。”焦鹤拱手做辑,面容虽然依旧惨白,但却舒缓许多,他赞叹一声,放下手臂,沉思片刻,随道:“其实焦某也并无探求妖宗秘事之意,只是,当日我奉了主公之命,前去散发灾粮,主公不想做大声势,要我一行低调,便是连路线都极为秘密。可是…”焦鹤讲到此处,抬眼望向邱舵主,顿时停下言语。 邱舵主别过脸庞,嘴角微翘,两撇长胡独自抖动,笑道:“可是你却万想不到我妖宗却在其中与你相遇,即便是你侥幸逃脱之后,也被我等抄了后路,捉拿回宫,你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巧合,是也不是?” 话语一落,焦鹤浑身一颤,又望身旁,邱舵主那肆虐的眼神狂散出来。焦鹤面容重归凝重,眼神犀利的望着邱舵主,斩钉截铁道:“不错!” “蹴…” “谁!”远方枝叶摩砰,发出一阵声响,八盲骤然转首大喝,身形闪去,邱舵主凝望远方,余光不时洒向周转。焦鹤也听到声响,焦急的望去,面上尽是担忧之色,心中直念阿弥陀佛。 没过片刻,焦鹤眼中舒缓许多,八盲自林中闪现出来,沮丧至极,邱舵主见状急问:“逃了?” 第94章 偷袭八盲 八盲大挥衣袖,骂道:“你我过分紧张罢了,来人怎能发现不了,不想这密林中还有豹子。” 八盲叫骂一番,焦鹤长喘口气,担忧之事总算未有发生,一旁邱舵主见此冷笑道:“别高兴的太早,那小子骨子中都是仁义道德,迟早会来救你。” 焦鹤出奇的沉静,望向天际,一声不吭。邱舵主自讨了没趣,也不显怒色,笑道:“好了,言归正传,今日便要你死的瞑目。那日我宗高手与你林中相遇,之后又重追上你,明眼之人一看便知,这绝非巧合,想你也是心中有数,江南洛家,自是有我妖宗的耳目。” “果真如此!”焦鹤闻言大呼,虽是心中早就猜出一二,但此时听得证实,也是惊叹不已,面上愤恨至极。两妖讥笑更浓,八盲更是放声狂笑,并道:“这有何惊讶,莫说单单你一个江南洛府,我妖宗的眼线广布天下豪门,便是…” “八盲!”邱舵主停下笑意,出言止道。八盲闻言,忽然闭嘴,但脸上不屑之意依旧不减。焦鹤愤恨骂出两声,不过三刻,无奈摇头,口中传来一声长叹:“想不到啊!我正魔两道百年来只顾争斗,一直未将妖宗放在眼中,不想百年已过,等我关注之时,你等竟早已运筹帷幄,可悲!” 邱舵主闻言朗笑:“人间自古有言‘饭饱思淫欲’你等人宗自击败我妖宗之后,不思进取,无论正魔皆为了名利相互算计,到头来,还不是鹬蚌相争?哼,连我妖宗都懂这个道理,你人宗却只黏在嘴边,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一番言语铿锵有力,焦鹤顿时哑然,他望向邱舵主,心中顿时一震。邱舵主原本黑恶的面容尽是凶残狡诈,如今看来,竟如朝廷大臣一般,现出从未有过的正色,可怜的望向焦鹤。妖宗凶残,这一思想在人心中根深蒂固,从未改变,焦鹤更是如此,但邱舵主一番教育似的言语却让他生出几分敬佩之意,敬佩之中,隐隐有些羞愧,照在了心房。 “焦鹤,你心愿已了,我便送你上路!”八盲等待不住,那只干枯的右手又重抬起来,向着焦鹤伸来。 “且慢,请容我再询问一事,只等相告,任凭处置!”焦鹤望见八盲动作,急忙开口。八盲听言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口中慢道:“我已忍你三刻,怎还要询问,如今你知晓太多,也无价值,哪来的条件要我等答你,哼,受死吧!” 八盲尖叫一声,右手忽然加速,向着焦鹤劈去,焦鹤面如死灰,脚步不禁后退,正当这时,邱舵主忽然闪身前来,抓住了八盲的右手,焦鹤躲过一掌,惊讶的望向邱舵主。八盲被邱舵主再三阻止,终于恼怒,喝道:“你究竟作何,还留着他吗?” 邱舵主别过八盲的右手,和善许多,道:“你也知道,他如今知晓我宗秘事甚多,我怎会留他在世,只不过你我有的是时间,且看他还有何要问,计雪然还没来,此不也是一种消遣么?” 八盲甩开衣袖,闷哼一声,别过脸去,焦鹤无奈的望向邱舵主,仿佛自己便是盘中羊肉,深感任人鱼肉,他欲言又止,似不愿再开口询问。邱舵主不言不语,颇有耐心的望着焦鹤,八盲虽然心中焦躁,但心中对邱舵主有气,也不开口,只是强压怒气,一旁隐忍。 时过良久,虚弱的汗水自焦鹤额上流淌,他眼中苍瞳转动,与方才有些差异,但两妖也并无察觉,焦鹤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敢问二位舵主,刀尊之死,可是妖宗所为?” “哼!”八盲不屑之声传来,身子一动不动,面向远方。邱舵主连连摇头,笑声中充满了怜悯,直叫焦鹤浑身不自在。 “想不到你竟然对此饶有兴趣,恐怕我不得如你所愿了。当年计文泽被诡计害死,呵呵,你们正魔两道纷纷震惊,对我族颇有猜忌,不过其中到底如何,也只是猜测而已。世界之大,没有什么事是绝对隐秘的,就说计文泽这件事,也不知何由,我妖宗竟有数十人了解详情。那时长老忽然下令,禁止任何一人将此事透露人宗,虽我等不明原因,但是长老之命,定有大意,便是如今,我也不能道出详情了,不过…哼哼,最爱杀人的,还是人。” 听着邱舵主慢慢道来,虽然不能了解详情,但已是心中有底,焦鹤心神恍惚,眼中诧异的神色左右转射,似在寻找,还有些担忧。 邱舵主回转过身子,又踱步过来,同八盲一左一右,将焦鹤夹在其中,焦鹤心中一沉,知道命要休矣。 这时邱舵主又有言语,止住身形道:“你无非是替那计雪然问的,可是他人又未至,你将死之人又有何用,不妨与你说了,计文泽那疯子师兄倒来过妖宗,只不过自不量力,徒丢了性命。” “说也碰巧,那厮最后还是死于我手,哼。还同他废话什么,我可动手了!”八盲哼了两声,打断二人的言语,手上已经青筋暴露。 焦鹤眼瞳左右转动,急盯四周,面容极为担忧,但却不是为自己忧心。这时两妖已经走近,焦鹤忽然淡定许多,朗声道:“老命休矣不谈齿,只盼青山得长存,若有一心了仇恨,青竹孔雀修无垠。” 焦鹤朗声大喊,两妖纷纷不明,直盯着焦鹤,只当他眼见被杀,忽然疯狂。焦鹤眼中精光大现,从未见过的红润之色津上容颜,一股纯正的真气忽然自他周身散发,来的突然,鲜有势不可挡之意。 两妖顿时大惊,纷纷后退,焦鹤竟然不顾体内妖毒,动用全身真气,欲要拼死。八盲大喝一声,手中木杖闪现而出,抖动三下,呼出团团黑气。 邱舵主紧蹙着眉头,双眼中射出怒火,简直要把焦鹤吞噬。焦鹤手中没有兵刃,全靠一双粗拙的手臂挥舞,但其六十年的功力便是削弱几成也不容小视,手中劲气迸发,无形的剑气自指尖射出,日光之下,隐隐看见道道金光向两妖射去。 两妖修为虽然高深,但无奈没有防范,一时被攻的手忙脚乱。但妖宗舵主到底不是平常高手,没几回合,八盲两妖已经神游自若,身形不停向前移去,丝毫没有气败之象,另一方焦鹤却愈发后退,若论修为,他本就不是两妖任何之一的对手,更何况真气被禁用数月,体内又有妖毒牵制,眼看便要落败。 “吾本不想这般对你,是你自找的!”邱舵主咬牙盯来,自气息中便有血腥之味。 焦鹤连连后退,口中溢出丝丝鲜血,眼看便要不支。 八盲斜着嘴角,心中狂荡之言正要破口而出,他手中木杖颇具劲道,轻点之下还未收回,身后一阵劲风如雨中闪电一般,突然而至。八盲神念急到,而手中木杖却落了速度,后背左侧,剧烈的疼痛传至胸口,撕心的感觉让八盲险些晕厥,在低头往下,他几欲疯癫,前胸之上,一把蓝色断刃带着血滴,穿过了胸膛,那把断刃在日光中闪着蓝光,耀眼夺目,翁鸣之声自断刃传来,八盲身后,计雪然一身红衣,坚毅的望着前方的蛇怪。 “呃啊!”空前的悲鸣震彻了整个密林,飞禽走兽,惊吓四窜,被那痛苦的长啸骇到了心神。邱舵主也已望见来人,惊怒的望着八盲的伤口,手中停顿下来,骤然闪身前至。焦鹤复杂的神光之下,计雪然狠狠的抽开了玄明,玄明离开八盲后背的那一霎那,八盲止住了悲鸣,晕厥过去,依稀记得那胸前涌出的黑血。 邱舵主接过八盲的身体,凝视胸前的伤口,他眼中的怒火从未如此强盛,浓烈的杀气在空气中蔓延,传至闪身而来的计雪然心中。 计雪然浑身一颤,他左手扶着焦鹤,右手拿着玄明,玄明断处滴落黑血,将蓝光染去大半。邱舵主脚不挪动,一手输过妖气,一手拳头紧握,血红色的眼睛简直要将计雪然诛杀。 “计雪然!”邱舵主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喷火的眼睛射出杀人的目光,恨恨盯来。计雪然扶着焦鹤,全神戒备,盯着前方两妖,身旁焦鹤剧烈的干咳,口口鲜血不停涌出。焦鹤虽然此时虚弱无比,但还是感到对面传来的强烈杀意,他脑中急转,赶忙忍住痛意,道:“八盲坏了心脉,你自可不顾他生死,来斩杀我二人,只怕到时他也魂归九泉,你妖宗又少了一个舵主。” 邱舵主青筋暴露,随着焦鹤一席话,不时望向八盲,八盲黝黑的面容极为苍白,胸口黑血急促喷涌,眼看便魂归于此。邱舵主急忙催动妖力,将胸口黑血止住。 计雪然生性善良,但不知为何此次出手这般狠心,他此时蹙着眉头紧盯前方,断了剑首的玄明微微颤嗡,如临大敌。身旁的焦鹤急喘粗气,他见妖人杀意稍减,拽动计雪然的衣袖,费力传音:“计公子,此乃大好时机,速速逃离。” 焦鹤暗语传音,险些被邱舵主听到,计雪然闻到声音,微微转首,眼中射出愤然之色,焦鹤感到奇怪,不明所以。待了半刻,计雪然绷紧的拳头渐渐放松,眼中神色转而柔和,他默默点头,无力道:“前辈小心了!” 话语一落,计雪然迸发五色神光罩,将两人罩在其中,焦鹤还未有所反应,神光罩飘然而起,向上升去,计雪然眼中紧盯下方妖人,暴喝一声,御空向北。林下邱舵主暗动两下,黑长的脑袋紧绷着抖动,看似已是愤怒到极点,但他并未追去,双手紧按在八盲身上,不敢断了真气。 “计雪然,终有一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怒吼之声响彻林间,天边远去的计雪然浑身一震,蹙着眉头向后回望两眼,仅此两眼,再无迟疑,终于隐迹在日下云中。 第95章 怒惩劣子 行约一个时辰,计雪然二人缓自落下,焦鹤此时剧烈的咳嗽,已是虚弱无比,他被计雪然扶在溪边,费力的抬眼望去。计雪然面容有些焦急,盘坐在焦鹤身前,伸过手来,欲输真气。焦鹤僵硬的摇头,抬起那苍白的枯手,抓住计雪然的手臂,传来枯竭的声音:“计公子,你无需浪费真气了,老朽…已经油尽灯枯,眼看便要命丧九泉了。” 计雪然豪光突现,摇头道:“焦前辈哪里话,我先将您心脉稳住,待找到外公,定有办法治好你的伤。”一股纯正的真气传到焦鹤体内,焦鹤体内杂乱不堪,根本不见好转。 “计公子,你能有此心,老朽已是感激不尽。实不相瞒,老朽所中之毒乃是妖宗绝密,但中此毒,绝不可动用真气,方才老朽已经迸发所剩之力,毒发全身,计公子所输真气越发雄厚,妖毒则发作的越快。计公子,停手吧!”焦鹤淡淡讲道,将计雪然的手臂无力推开,惨白的面容上映出几丝红晕,计雪然看到心中一沉,这是回光返照之色。 焦鹤所言无论虚实,计雪然都已不敢输过真气,他焦急的对望焦鹤,双手急忙的在腰间摸索着什么,不过片刻,焦鹤僵硬一笑,望着计雪然手中白色药瓶,慢慢道:“计公子勿要浪费了,仪鸾豆乃是灵丹妙药,却不能救我这将死之人,还是留着,今后定有所用。” 计雪然不等焦鹤推辞,将药瓶整身下倒,瓶中掉落一颗白色药丸,仅此一颗,计雪然随手扔掉了瓶子,将仪鸾豆递到焦鹤唇边,眼中尽是焦急:“焦前辈,您也知这是灵丹妙药,定能救您性命,外公所炼甚多,哪来浪费一说,只求前辈别要驳了雪然的美意。” 焦鹤缓缓摇头,忽的咳出几口鲜血,鲜血飞出,溅在计雪然的衣袖上,计雪然大惊,连忙抚过焦鹤的身躯,将手中要药丸喂去。 “呼…呼…”不知为何,方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冷风直刮,吹过了林间,地上的草叶被凉风带起,打过两人的身上。远方上空,白色的云彩也消失不见,乌云渐渐爬了出来,遮住了日光。 就在计雪然惊讶的目光下,焦鹤竟然大力的推开手臂,他摇了摇头,面上现出少有的红润,计雪然手中拿着仪鸾豆,刚欲开口,焦鹤突然站起身来,身形迅速根本不想将死之人。 “计公子,老朽所嘱咐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焦鹤神情自若,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计雪然疑虑万千,但依然点头道:“雪然全都记下,焦前辈你…” “呵呵,好,好。计公子,未来的天下,便要靠你了,你要记住你是刀尊的儿子,无论何时,也不能误入歧途!”焦鹤面上极为淡定,还不失凝重。 计雪然神情复杂的望着对方这位老者,隐隐感到有一丝不妥,但还说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缓缓点头道:“前辈放心,雪然乃是刀尊之子,又出身自卧龙山庄和孔雀谷,今生今世都会为正道鞠躬尽瘁,绝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爹!” “轰隆!”一声雷鸣自天上响起,道道闪电劈过乌云,落下密林,雨水早已悄悄落下,打在两人的脸上。 “呵呵,计公子,在你身后三丈之遥,地上有一松枝,你能否替老朽拿来,我有用处。”焦鹤伸出右手,僵硬的指着计雪然身后之处。 计雪然呃了一声,回望两眼,点首道:“前辈稍等。”言罢,计雪然转首跑去,焦鹤那沧遂的眼中,折射出几丝复杂的神光,后缓缓闭上。 计雪然急促跑来,眼中聚光,在地上搜索着松枝,心中却是莫名其妙,这密林虽说杂树万千,但却惟独没有见到松树生长,地上又怎会有松枝?焦鹤到底为了什么? 脑中闪现过焦鹤最后那一双沧遂的眼神,凉风吹过,地上杂草四起,雨点打落,黄土之上,哪有松枝的踪影?又是一道响雷劈落,计雪然心中黑暗之地忽然明起,他恍然大悟,急忙回头望去。 焦鹤站在原地,雨点打落身上,臃肿的身躯已经被风雨侵蚀的摇摇欲坠,眼看便要倒地。计雪然心中一紧,连忙闪身过去,口中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 就在这短短的三丈之地,焦鹤却再也没有给计雪然机会,他微笑两下,双手摊开,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计雪然感到前方一股强劲的真气迸发,疯狂的嘶叫。 这一刻,天空中响起雷鸣,但一声更大的爆破之音盖过了雷响,焦鹤全身真气尽力运转,妖毒尽数发作,这一刻,焦鹤终于得偿所愿,自爆而亡。 “不!”强烈的爆体之声压过了一切声响,计雪然的嘶吼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他被爆体的威力震退,眼中惊慌的盯着前方。 一阵巨响过后,风雨照常飘过,杂乱的世界在计雪然脑中似乎安静下来,前方空地,雨水通红,渗过了泥土,树梢之上尽是血水,就是那急促的雨滴也不能冲刷下去。也正是如此,在一人心中,也是深深印上了痕迹,妖宗,还是妖宗! 雨,愈发猛烈,击打在万物之上,林中草木摇摆,绿条上滴着红丝,阴冷,萧瑟。树下,计雪然背着身子,跪在地上。他身上已经湿透,红色长衫早是十分褴褛。地上红土成泥,计雪然眼中晶莹,不见表情,双手自地上挖出几把红泥,放入一旁的手帕中,僵硬的包裹起来。 “焦前辈,您等着,妖宗迟早是要还的。” “轰隆!”雷声响彻乾坤,震得本就摇晃的枝条愈加舞动。地上红泥消失尽去,只留下张张手印,那瘦弱的红色身影,弥散在雨中,消失,再也不见。泥上红水流淌,向着别处流去,一方黄泥,又被染浸,血红… 风雨雷电,皆为上品,五行神盾,唯火至阳。武林之中,无论斩杀妖魔歪道,还是修道追逐名利,修行阳火之人不计其数。广大豪门之中,又以烈火门尤为拜火,老门主赤九烈更是火劲通天,威震八方,不但如此,天下第一火器,离火神石也镇守烈火门,数百年庇护神门不出,也正因此,妖魔总不敢打扰此派。 六月过半,已入盛夏,天气已不是炎热所能形容,长江以南,更为火热,中午时分,城中街上行人甚少,大都躲避酷暑,留在家中。路旁简陋的茶棚中,熙熙攘攘坐着几个路人,一红衣青年坐于角落,十分显眼。 计雪然整身干净,像是洗过一般,他容貌焕然一新,原来的发髻消失不见,整头披散下来,像是年长了几岁,成熟些许。桌上放着破布包裹,包裹一旁,青色手帕四角合一,包裹着什么,安稳的放在那里,计雪然脸上无光,淡淡的喝着茶水。 店小二步走来,将手中茶壶歪斜,给计雪然倒上了茶水。 “客官您是外乡人吧,此乃上等的大红袍,当朝名茶,包您满意!”店小二面容挤到一块儿,奉承道。 计雪然面容平常,淡淡一笑,算是应声。店小二见计雪然不为所动,正欲开口再言,这时右边一中年汉子骂道:“二驴你又来糊弄外乡人,还上等的大红袍,便是大户人家也未必喝的起,你把这茶棚卖了,也买不了几两。小哥你别听他的,免得上了当。” 店小二面容一僵眼中喷出几丝火焰,但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出口,硬是咽了回去,他瞥了几眼那壮汉,随后转过身色,尴尬一笑,对计雪然又道:“客官您慢用,您慢用,嘿嘿…” 计雪然转首望去,只见那汉子一身粗衣麻布,眼看虽是个乡村莽夫,但其体内真气外漏,竟是个修行中人,计雪然面上一动,微笑点首,那汉子也朗笑两声,继续喝茶。 计雪然将手中茶碗放下,自腰间拿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道:“小二哥,在下打听个事情,可否方便?” 店小二见桌上铜钱不少,眼中成了桃心,欢喜道:“客官您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啊!” 计雪然看惯了此像,无奈一笑,道:“小二哥可知,烈火门该怎么走?想必离此不远了吧?” “呃…”计雪然话一出口,店小二忽然僵硬在那,支吾不语,眼中神色还不时的瞟向别处,有意无意的望向方才男子,计雪然面露疑色,也望向那男子,方才那人果然听到二人交谈,不顾身边顾客,站起身子,大步踱来。 中年汉子十分豪放,也不等计雪然客套,直接坐在他身边,摆了摆手,店小二尴尬一笑,不自然的退去,一时间桌子周边,仅剩下计雪然和中年汉子。 “小兄弟,你去烈火门可有要事?”汉子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计雪然右手缓缓伸出,安稳的放在布裹之上,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在下有要事须前往烈火门,这位前辈莫非知晓,还望告知一二。”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眼神瞥过桌上布裹,道:“此城名为天岩,大江大河足有数十流经,烈火门便在大江岛上,哈哈哈,公子哥,修为如此高深,见识却少的很啊。” 计雪然哑然一笑,这时他两手抱拳,对这中年汉子礼道:“晚辈只是学过几年功夫,旧未远行,自然了解不多,多谢前辈相告,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日后必来道谢!” 汉子哈哈一笑,道:“我叫赤阳,待你去了烈火门,自然能见到我了,哈哈哈!”大汉放声大笑,也不顾计雪然惊讶的表情,转身便离去。计雪然脚下动了动,还是没有起身,待那大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喝了一碗茶,起身离去。 店小二收起了银两,恭敬的送出了计雪然,计雪然走出茶棚,眯了眯眼睛,刺眼的日光之下,远方的地上泛起热气,他别了店小二,向着北边行去。 街上行人稀少,惟独路边站了不少摆摊的商贩,若不是为了生计,恐怕他们也不会在这酷热中站立许久,下至十五六的少年,上至七八十的老汉,都不停的擦着汗水,看到计雪然这样的行人,还不忘吆喝几声,盼望能卖出些东西。 计雪然眼中无奈,途经这受苦的百姓,脚下却不由慢了许多,正当这时,几声吵闹自前方传来。商贩抬眼望去,眼中尽是恐惧,更有甚者,年少的孩童已经浑身颤抖,眼眶中挤满了泪水。 计雪然不明缘由,向着前方走去。只见前方十丈之处,几个江湖人士打扮的青年正拉扯一位年长老汉,叫骂着什么,为首的一个男子年方二十上下,浑身红衣打扮,面容极为气盛,跋扈过旺。 “小老儿,若你再敢说个没有,那你这布匹也别卖了,回家种地去吧!”年轻男子扯过老汉的衣领,瞪着双眼叫骂。 老汉一脸苦相,面上被汗水流淌过遍,那沧桑的眼眶往里抠去,闪出十二分的焦苦。“大少,求求您再宽限几日吧,老儿家中老婆子染疾,当真的拿不出这些钱啊!” “哼!”男子大骂一声,摔过老汉,老汉被撂倒在地,那瘦弱的身躯趴在地上,不停颤抖,呻吟之声痛苦的传来,刺穿了计雪然的双耳。 “把这些破布拿走,嗨嗨,比柴火应该好用多了!”男子一声令下,身后几人连忙越过身子,将摊子上仅有的几卷布匹抱起,地上老汉放声大哭,站立不起,拽着那男子的裤脚,苦苦哀求。 男子不但不理,反倒一脚将老汉踢飞,周围摊贩见到此幕,也不敢向前,因为他们知道,下一个,便要轮到他们。男子脚法颇有曲线,计雪然大皱眉头,这人显露身手,竟是豪门中人,但却用一身修为对付寻常百姓,实为大恶,计雪然心中一股怒火向上冲起,快步走来。 “这位兄台,老人家不知何事得罪,兄台竟如此对待,方知我等江湖中人苦心修行,乃是为了除妖卫道,兄台实不该如此!”计雪然柔中带刚,虽没有出言直接训斥,但也毫不客气。 那男子忽然一愣,不想从哪冒出一个愣头青,竟敢管他的事,他正要发作,但见计雪然气宇轩昂,容貌绝俊,不像寻常百姓,再探查而去,竟有深不可测之感,他面上收敛些许,但依旧嚣张道:“你是何人?若是过路的外人,还是莫管本小爷的事,哼,让你离去,已是给你天大的面子。” 计雪然听言,眉头一皱,心中却暗自发笑,这男子虽然跋扈,但也有些心机。计雪然身子缓动,没有正对男子,将地上的老汉扶了起来,口中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不应依仗一身修为欺压百姓,老人家年事已高,怎经得起你这般无礼!” 计雪然铿锵有力,那男子等人纷纷面露怒色,殊不知他几人在此作威作福已有多时,从未有人敢如此训斥,眼看便要发作,计雪然扶好了老人,老人口中溢出鲜血,满脸的惊悚,他惊讶的望着计雪然,摇头呻吟道:“小哥的好意老儿心领了,您还是快走吧,凤儿公子是惹不起的!” 计雪然听言,心知老汉好意,无奈叹气,手中真气度了过去,为老汉治疗伤痛。那男子几人见计雪然无视自己,勃然大怒,终于发作,男子首先飞身过来,口中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骂声未落,已是一脚踢来,这一脚流线顺畅,劲道十足,颇有大家之势,但在计雪然眼中,却还提不起档次。众人眼中,那一脚眼看便要落到计雪然身上,不少人都惊呼出声,而计雪然身子动也未动,只是眼神瞥了几下,体内真气忽的运起,体表显出一层薄薄的五彩光艳。 “啊!”一声惨叫响起,那男子奋力一脚,如同踢在了铁板之上,不但如此,那不算瘦弱的身躯竟然反弹开去,向着后方飞了数丈之远。仅一个照面,男子便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这一幕在众人眼中引起不小的轰动,男子一身修为在百姓看来十分高深,但计雪然动也没动便将男子震飞,着实厉害,就连计雪然身边的老汉也忘了身上的疼痛,直勾的望着地上的男子。 “呃啊…给我杀了他!” 男子痛苦之余不忘叫骂,一声令下,那几名手下虽有些胆颤,但还是听从命令,拔出腰间的刀剑,向着计雪然冲杀过来。 百姓见状,复而担忧开来,计雪然身边老汉也愈加慌张,毕竟这次是刀剑袭来,肉身怎好抵抗。计雪然面无表情,薄唇微张,似是轻叹了口气,此时几人已经拾剑砍到,计雪然瞬间站起,身形闪动,双手自周边舞动,在场众人肉眼均能看到,微微光焰自计雪然手中闪现,游走在刀刃之间。 也只转眼之息,数把刀剑被计雪然捉在手中,紧贴一起,那些被夺去兵刃的随从面露惊讶,惊骇的望着手中,计雪然将兵刃抱于双手,大力一发,那些刀剑被真气扭动,缠绕一团,如面条一般,已成了废铁。 在场众人无不呆愣在地,被计雪然的修为所惊叹,不知是谁打破了宁静… “好!”紧接数人叫喊,尽是为计雪然呐喊助威,平日里受欺压多年的百姓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怨气,见此刻有人为己出气,几欲疯癫。而作威几人像从未见过百姓一般,四下张望,久久不语,就连坐在地上的公子哥也喃喃不语,面容青黄。 第96章 恶斗烛龙 计雪然收身回转,将地上老汉扶了起来,老汉眼中闪着光彩,不住的点头,相视感谢,但如何也说不出话来。计雪然回过身子,对这几人道:“看你等身法俱是身出名门大派,也应知晓此时妖宗肆起,我武林已是危机起伏,便在此时,怎可还会做出欺压百姓之事,我虽无掌权管于尔等,但被在下撞见,却不得不插手,几位来日方长,还望浪子回头,多加回派中历练,放过这些劳苦的百姓。” 计雪然这番话软硬皆施,只怕对方待自己走后还要欺压百姓,而对方护卫不做声响,只是眼中愤恨,其意不难看出,那地上的公子也眯缝了双眼,艰难的站起,默不作声。 街上酷暑难当,此时却围满了众人,待了良久,公子哥终于开口:“你到底何人?你可知我等是谁?” 计雪然见对方如此之态,心知前方这公子并没有服气,无奈道:“在下姓计,无名小卒而已,路经此地,确不知阁下何人。” 公子哥面露少许笑意,又道:“原来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哼!你可知烛龙是谁?” 计雪然闻言心中一惊,仔细打量前方这人。若说烛龙,却是江湖中鼎鼎有名之人,其乃是烈火门老门主赤九烈的首徒,一身火劲高深,直逼九烈,其名声不下于孔雀谷的孔蜡。计雪然心中打鼓,莫非这公子哥与那烛龙有着些许关系? “烛龙师伯火劲无敌,在下自当听闻,只是一直无幸拜访。” “哼!少在这套近乎,谁是你师伯!烛龙便是我亲娘舅,小子,想你这无名小卒胆大妄为,今日碰到我等,竟敢如此对待,还不速速下跪求饶,不然待我娘舅知道,定要了你的狗命!”讲到此刻,公子哥已经气焰旺盛,早已忘记方才计雪然的高深修为。 这时场中百姓也渐渐从兴奋中醒来,烛龙的名声广传于方圆数百里,这青年人再能打,总不可能敌得过烛龙,渐渐的,众人开始退缩,没有一人再有呐喊之音。 计雪然自然知晓这其中原因,他本也有些头疼,自己此行便是要去烈火门告知秘密,怎想却已经得罪了烈火门的人,不过这几人气势嚣张,计雪然自幼跟随方化,内心之中多少也存了些许的执拗。计雪然蹙了蹙眉头,回道:“公道自在人心,你等依仗自身修为,又是烛龙师伯的亲戚,在民间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已是江湖之不忍,若烛龙师伯知晓此事,定也不会责怪在下。” 计雪然刚一闭口,忽然眼神转向,向后方望去,只见后方行来一人,年约四五十岁,红眉青须,身着白锦青印长袍,其散发真气咄咄逼人,计雪然心中惊骇,此人修为稳在自己之上。 那人看似缓慢,实际已经来到众人跟前,公子哥见到此人面露喜色,连忙上前谄媚献笑,却被那人摆手止住。 “你姓计?”来人打量计雪然一番,直接问道。 计雪然被问得一头雾水,点首道:“晚辈姓计,不知前辈…” “那你便是刀尊之子,孔雀明王义子,计雪然了?”来人不假思索,便道出了计雪然的身份,令计雪然大吃一惊,不想自己并未出世多久,竟然还有人知晓自己。而更惊讶的还是公子哥一干人等,对方男子竟有这般身份,不知方才自己所言无名小卒,是否后悔。 没等计雪然开口,那来人已经喝道:“哼!汝依仗刀尊之名,孔雀明王之庇护,竟然擅自管我烈火门之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出乎众人预料,来者竟然知晓计雪然的身份,并直接训斥他,当真胆大,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那公子哥等人见状更加嚣张,连声道:“舅舅说的不错,看你今日如何交代!” “舅舅?”计雪然心中暗凛,原来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却素未谋面的烛龙。但江湖传言只是相传烛龙的修为,倒也没说此人的性情,今日一见,原来护短之象,丝毫不落方化下风,这可就苦了计雪然了。 “原来是烛龙师伯,计雪然失礼了!”计雪然连忙拱手作揖,客气非常。 而那烛龙却不领情,喝道:“哼,谁是你师伯,看你气焰嚣张,目中无人,不知修为到底如何,别只是浪得虚名!” 计雪然大叫不好,听这言语,烛龙是要动手了,计雪然脑中急转,连忙道:“师伯教训的是,雪然日后定当改正,若说修为,雪然更加惭愧,同师伯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计雪然只当此言并无疏漏,却不知正中烛龙下怀,烛龙听言大怒道:“好你个计雪然,竟然拐弯辱骂我烈火门修为!你年仅双十之际,便要和我等相比,方才你打伤我外甥,现又言自己修为低微,如此拐弯抹角的侮辱我烈火门,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你恐怕不知我门的绝学!” 计雪然叫苦不迭,急忙道歉,可还未张口,烛龙已然动身,殊不知这种身份之人,怎还有如此脾气,当真像极了其师九烈。 烛龙赫然一声,飞身向前,身后那公子几人见状,面露得瑟,不停的叫骂,嚣张至极,四周的百姓见烛龙动手,纷纷远离开去,生怕二人打斗波及到自己。计雪然眼前,这生猛前辈毫不顾忌长辈颜面,动手前来,股股霸道气劲伴随火元疾速袭来。 “烛龙师伯,晚辈不过初入江湖,怎能同您相比,还望前辈放过晚辈。”计雪然闪动身体,口中不忘辩解。若说此事,其实烛龙也只是为了挽回几分烈火门的颜面,并无真正动手之意,但计雪然此时游刃有余,还能闲暇开口,却激起了烛龙这江湖名人的好斗之心,决心要教训一下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念及于此,烛龙动作明显加快,双手中火劲迸发,周边被掌风触及到的房屋木屑已燃起火星,计雪然只于抵挡,并不还手,他步步后退,随着对方的紧逼,双手逐渐有些吃力,体内弥宣缓缓自行运转出来,五行火元开始转动随身,发于手中。计雪然命中生水火,自小练就弥宣五行之火,加之天赋惊人,其火道正是一身修为中最为自豪之处。 街上百姓面容紧张,年轻之辈哪见过这等场景,被火光照红面容,浑身颤抖。地上的老汉嘴角溢着丝丝鲜血,面容惨淡的望着前方不远的计雪然,深显无奈和担忧。 计雪然真气疾走,弥宣不再是五光加身,通红的火焰带动劲风,掀起了浑身的红衣长袖,远方望下,犹如祝融在世,外人眼中,单凭气势上,他绝不输烛龙分毫。见到此情,烛龙眼中神色稍有丝丝诧异,但稍纵即逝。烛龙虽是长辈,但出于刁难,也不念面子,促动身形,火掌猛击过来。 计雪然大皱眉头,烛龙这看似只是简单一掌,动作也不是甚快,但唯有高手才能晓得其中厉害。大力之下,计雪然根本没有躲开之意,这倒并不是他有心托大,而是这烛龙威势之下,无形之中竟让他不能动弹,而那火掌之下的火元之力,足能开山凿荒。 心脉处沧澜自行守护,外周天弥宣火劲汇集于右手之中,计雪然紧锁双眉,发出应对之掌。众人眼中,二人华丽的开场,真正对起却是看似极为简单的一掌,但这简单二字,却渐渐自众人心中消逝而去。 两掌相对,阵阵风声自掌中传散,狂风中尽是火热,观战人尽数遮住面容,但双手露在外面,被火风刮过,如刮过了一层肉皮,竟是灼伤的厉害。除却人群,碎木被火风肆虐,着起大火,那老汉的布匹自然也烧的正旺,但这一切一切并没有让人群移开心神,往二人看去。 不远瞧去,烛龙同计雪然两人站立不倒,但双手依然收回,烛龙锁着眉头,冷冷的盯着计雪然,右手的袖子好像撕裂开来。而另一方,计雪然面容忽红忽白,神色紧张,口中气息有些粗喘,而右手的衣袖已有少半截不见了踪影,断口处是灰黑不齐,原是被火劲烧去。 外人看来,计雪然虽然占了下风,却也并没输了几多,而其中如何,只有计雪然知晓。体内五味交杂,真气被烛龙火劲所逼回,在外周天内胡乱行流,若不是有沧澜护住心脉,恐怕计雪然要当场倒地,那烛龙的火元,竟是如此的霸道,果不是计雪然所能抗衡。而现在,计雪然心中叫苦不迭,只此一掌,自己便已受伤,若烛龙一再追究,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难保身受重伤,大损了修为,到时可就当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街上,近处的房屋各有损坏,虽说不大,但却是被火燎过,炭黑一片,人群中不知是谁窃窃私语,又开始了小声议论,凤儿公子被护卫扶持,呆呆的望着计雪然,这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竟有如此修为,若不是烛龙在场,恐怕自己性命不保了。 烛龙静站原地,盯着计雪然也不作声,直叫计雪然心神慌乱,不久,计雪然再按捺不住,开口言道:“烛龙师伯火劲霸道,师侄生平仅见,师侄修为同师伯相比,相差甚远,还望师伯点到为止,雪然在此谢过师伯!” 计雪然努力平定体内真气,强行压住了声响,也算是故作镇定,总算没有失态,只盼烛龙念及众人在场,顾及颜面,不再同自己交手。 “哼!你也不必故作镇定,想你真气已经不听使唤,强撑下去,别怪到我烛龙的头上!”烛龙眼力极高,立刻便看出了计雪然的情况,并毫不给他面子,沉声讲道。 计雪然听言脸上微微一红,但心中有些不平,像烛龙这等身份却对一个后辈做出得理不饶人之事的行径,恐怕除却外公方化,再也没有第二人了。他强自一笑,道:“师伯教训的是,是晚辈太过年轻了。” 计雪然无心一句年轻,却被烛龙听到心里,他本名门中极为有名的高人,若传出去欺负一个双十的晚辈,怎么也不好留守颜面,念及于此,烛龙又冷哼一声,道:“哼!你修为高深,在年轻一辈中,的确算得上头筹,不过,恐怕你爹没教过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的事我不再追究,就此揭过!” “嗯?”计雪然莫名一声,自然是听烛龙话中讽刺,虽不好发作,但内心之中,生起一丝无名之火,计雪然讲不出话,望着烛龙,眼神中复杂不清。 “哼!”烛龙也不管计雪然到底如何,扭身便走,百姓还未看清,烛龙周身飞出一物,他迅速踏上,迷雾在远方云彩。那凤儿等人一看烛龙已走,生怕计雪然再来追究,连忙逃窜。这时,计雪然回神过来,只觉喉咙里气血上涌,噗通一声,鲜血自口中吐出,周边百姓大惊失色,纷纷前来。 云朵之中,闪出一人,红眉青须,正是烛龙,他望着下方的人群,皱了皱眉头,忽然一阵巨咳,右手捂嘴。右掌放下之时,却多了滴滴鲜血。 第97章 烈火岛 街上人群见烛龙离去,凤儿等人也已落荒而逃,纷纷向计雪然围来,各个赞叹感激,还问着他的伤势。计雪然强笑点头,只说无妨,但体内经络交错,混乱不堪,他正欲设法离开,那原先的老汉不知何时钻进人群,抓住了他的胳膊。 老汉嘴角还挂着血印,眼中闪着泪花,委屈之中,更是感激甚多,他颤抖道:“这位英雄,若不是为了老汉,你也不会得罪烈火门的神仙们,现在连累英雄,连衣服都破了,真是令老汉惭愧,还请英雄受老汉一拜!” 言毕,老汉不等计雪然反映过来,当众跪拜而去,计雪然大惊,连忙扶起老汉,面露惭愧,道:“老伯怎可这样,那凤儿公子本就不对,在下乃是江湖中人,打抱不平更是本人职责所在,再者,在下羞愧,不但没能替老伯讨个公道,反倒毁了大家的店铺。” 众人闻言连忙客气,有人道:“这位英雄太过客气了,那凤儿公子倚仗他娘舅,在我们这里作威作福已经好些年了,今日英雄能够教训他,实让我们大家深感痛快啊,别说是店铺被毁,便是这些东西都不要了,也值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英雄不必自责,我们都感激不尽呢!”人群中随即便有人应和,众人一言一语,顿时直教计雪然心中温暖,但感情舒缓,却不能医治伤病,体内的真气还未恢复,长久下去,自是不好,计雪然笑了两声,自腰间掏出一锭碎银,在老汉惊讶的眼光之中,塞到了老汉手中,又道:“老伯,无论与否,您的布匹是被我弄坏的,这锭银子就算是在下的补偿,何况家人有疾,大伯不必推辞了!” “这…”老汉双眼含泪,哽咽支吾,却讲不出话来。计雪然笑笑点头,对着众人做了一辑,大声道:“乡亲父老,今日我与大家有缘,将来定会再来看望诸位,现下吾还有琐事未解,先行告别!诸位,告辞!” 众人见计雪然言毕要走,正欲挽留,无奈计雪然御空神出,在众人眼中飞离地面,向着天际飞去。 日光猛烈,照在大地之上,方才的红火也消散尽去,泪滴被日光闪耀,折射出七彩光艳,老汉的手中拿着碎银,浑身颤抖,黑黝的脸颊湿湿漉漉,早已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 天岩城江河交错,但唯缺名山,而这天岩城倒也不大,大江大河只在周边流经,所谓周边,却又不止方圆几百里,故而不少名门正派也久居于此。 大河之上,水流湍急,此时正值午后,烈日照耀,天岩又是极南之地,更是炎热,连水中的鱼儿也见不到一只,但就是如此,平静依旧与它无缘。大江西方,在江中水面之上,一道红影划过江水,疾驰东行,眨眼工夫,计雪然已经逼近过来。 头上日光普照,脚下江水急流,虽然有些炎热,但刚刚伤愈复出,计雪然还是倍感舒适。两日之前的那场对决,确实乱了计雪然的真气,修行术士,但凡真气混乱,轻则武功大损数年,重则走火入魔,不过事事都有例外,计雪然便是意外中的意外。 多年以来,无论修行哪种功法,计雪然总能在危急关头逢凶化吉,有时他自己也时常思考缘由,不知为何,总找不到解释,便是这次也是,明明真气被打乱,但计雪然一旦静下入定,真气不由分说,自行理顺,好如成了精的灵兽,根本不用费却心神来努力恢复,时间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红衣之下,当年的苍生古泪虽一直藏在怀中,但早已没了灵光,只是不知那青色佛气,去了何方。 计雪然顺着大江疾驰,抬眼望去,正前远处有一黑点,仿如小岛,他心中一紧,御空高升,远离了江面。江水清澈,便是已入云中的计雪然,也被那波光粼粼的水光闪了眼睛。计雪然顺着大江向下前方望去,一时间不禁赞叹。 只见大江东流,而在百丈之外,又一条南北大江横贯,两条大江互相交错,形成一个十字形状,四方延伸,实乃奇观,而就在两江相交之处,浮着一座红色小山,说这山小,其实却并不是座小山,只是计雪然在云中,并没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罢了。 红色山岛上不知为何一直泛着红光,但草木却是异常的繁茂,红光自土石中散出,映在绿叶之上,红绿交错,宛有仙境之像,此等情景,计雪然心中依然明了,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烈火门了。 计雪然长舒了口气,脑中闪过焦鹤的面容,不知做何感想,他没再继续欣赏烈火门的美景,一个闪身,飞身下来。 方才并没什么感触,但这一飞身下来,计雪然却是瞪大了眼睛,只见这江中山岛竟然是如此广阔。他落在岛边,两边望去,竟然还看不到尽头,也不知这两条大江究竟有多宽广。计雪然转首四望,右方一块巨石之上,烈火岛三个黑色大字醒目非常,他正打算向巨石走去,却迎来一声叫喝。 “止步!何人擅闯烈火岛?”前方远处大石之后,闪出几道人影,迅速前来,不过片刻,六人手持兵刃,面容十分谨慎。 计雪然见对方身着暗红武衣,胸前各自印有黑色火字,定是烈火门的守卫,没曾想整座烈火岛都是烈火门的地盘,为了避免误会,计雪然连忙合手道:“几位大哥,在下本欲求见烈火门主九烈前辈,只因不熟识贵门所在,擅闯了贵岛,还望几位见谅。” 守卫相互对视,为首一人皱着眉头,喊道:“你到底何人,来见我门主何事?我门门主德高望重,怎是无名之辈随意可见。” 计雪然点头道:“这位大哥说的是,在下的确是无名之辈,只不过却是奉了九天狐焦鹤焦前辈之命,向九烈门主传达要事,还劳烦几位大哥禀告一声。” “阁下是洛府之人?” “不,在下并非洛府人。” “那阁下是焦掌柜的亲信了?” “呵呵,亲信算不上,在下与焦掌柜只见过两次面。” 计雪然话一出口,便已后悔,虽是实话,但别人听来怎能相信,他本想解释,对方却截口大喝:“大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冒充洛府之人擅闯烈火岛,不想你年纪轻轻便如此无知,快些束手就擒,我等还能饶你一命!” 计雪然又是一叹,神色也慌张起来,不想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又被人当作歹人,他无奈道:“几位大哥,在下方才句句属实,烈火门高手如云,我又怎敢擅自闯来。” “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拿下!”一声令下,六名守卫同时提枪刺来。计雪然眼中,这几名守卫修为太低,根本不堪一击,但又不能引起更大的误会,无奈之下,计雪然御空而上,飞离了地面,守卫的六只火枪刺了个空。 六人见计雪然施展御空,纷纷大惊,为首一人大呼:“御空,阁下是孔雀谷的人,为何要冒充洛府之人?” 计雪然正欲回答,一个浑厚的声响自守卫后方传来:“都给我住手。” 守卫一见来人,连忙收起兵刃,一字排开,十分敬畏。来者五大三粗,横眉络腮圈嘴胡,计雪然记得此人,正是在酒馆中见到的赤阳,只是今日换了一身红装。 计雪然落在地上,稽首道:“赤阳前辈!可还记得在下?” 赤阳看也不看守卫,随即大笑道:“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刀尊之子名震江湖,谁人不知啊,哈哈哈。” “啊?”守卫几人同声大惊,呆呆的望着计雪然。 计雪然也是吃了一惊,不想对方竟然晓得自己的身份,他连忙道:“赤阳前辈嘲笑在下了,在下对于江湖门派的规矩还是比较生疏,此番多有误会,还望几位大哥见谅,不过在下刚才所讲句句属实,请前辈行个方便。” 几名守卫低头不语,偷偷相视,有些尴尬,赤阳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这点倒是和你爹不一样,刀尊可从来没这么客气过,哈哈哈哈,废话少说了,想见门主便跟我来吧。” 赤阳言毕头也不回,直径走去,计雪然愣了一下,不想赤阳什么也不问就愿带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有此方便,总是甚好,眼看赤阳身影越来越小,计雪然连忙跟了上去,走时还不忘讲道:“几位大哥见谅,后会有期。” 此时还未到正午,烈日灼射下,本就火热难当的烈火岛更加让人难以安静,计雪然满头汗水,紧紧的跟在赤阳身后,身边青木繁茂挺拔,也不知这是哪种植被,竟不怕如此高温。计雪然左右观望,这片树林紧密非常,并且十分宽广,走了半个时辰也没有见到尽头,而林中安静异常,只是偶尔能听到一种鸟儿的叫声,真不知这座江中山岛是怎样形成的。 赤阳回头望望计雪然,见他面露惊讶,呵呵笑道:“计小兄弟,卧龙山庄美胜天下,不过小兄弟也没见过这等景象吧。” 计雪然从失神中醒来,连忙道:“赤阳前辈过奖了,山庄只称得上是山清水秀,怎敢说是美胜天下,不过烈火岛当真是美妙绝伦,若不是亲自前来,绝不敢相信天下还有此奇景。” “哈哈哈哈,奇妙是不假,可美景是绝对算不上,整天待在这里,连口凉水都喝不到,难受的要紧啊。” 赤阳每次开口,总会开怀大笑,虽然面容凶恶,但这笑声一出,让人倍感亲切,计雪然看在眼里,心中直叫真性情,讲话也没了很多约束,笑道:“赤阳前辈,您可真会开玩笑,对了,敢问前辈在烈火门中是何辈分?晚辈对江湖各门高人了解甚少,也不知…”讲到此处,计雪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若说江湖各门派的高人前辈,即使计雪然再怎么了解甚少,但毕竟跟随方化也行走过几年江湖,又在孔雀谷听谷中之人闲聊,总会有所耳闻,只不过赤阳的名字计雪然实在没曾听过,也不好直接问明,只得这样。 计雪然问的尴尬,而赤阳倒依旧一脸的笑容,道:“你不必如此客气,莫说是你,江湖中有过半之人不曾听过我的名号,这实为正常,再者,我在门中并无任何辈分,老家伙也不赶我走,我也就在门中呆着,哈哈哈,我赤阳就是一个闲人,哈哈哈!” 计雪然望着赤阳仰天大笑,笑声中似乎夹杂着不知名的情绪,或许赤阳不方便,或许是对方本就不愿透露,但计雪然绝不相信赤阳的身份真如自己所讲,只是个无名之辈,便是刚才那几名守卫见到赤阳的表现便足可证明。 计雪然还在思索什么,赤阳已经停止了笑声,道:“小兄弟,以后有什么问题,不妨直问,你爹便是这种性情,我很是欣赏,好了,快走吧,应该还能赶的上午膳。”赤阳说完,又是直接走去,真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计雪然本还想问些什么,却连机会也没有。 一路无语,不过也没走多长时间,终于走出了树林,刚一出树林,计雪然便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林外一片空地,而空地之上立着两块巨石,左右分开,中间隔有十丈之宽,左方大石之上醒目的闪烁这烈火门三个大字。计雪然还欲讲话,忽感不对,他定睛望去,两巨石只见火气翻滚,隐约有东西走动,似有什么大阵守护。这时赤阳也不管计雪然,前走几步,大叫道:“我是赤阳!” 叫喊声刚一出口,计雪然瞪大了眼睛向巨石中间望去,此时也不曾有任何声响,但巨石中却变了模样,原本空无一物的空地渐渐隐现出来一座大门,足有三丈之高,而巨石两边,几丈高的围墙也显现出来,原来正如计雪然所想,烈火门被大阵把持,平时一直是隐藏起来,只是不知要隐住这么一个豪门,要用什么法器才行。 赤阳见烈火门显出,回首道:“怎么样,同山庄的阵法比起来,还不算太差吧!” 计雪然心中震惊,连忙道:“前辈这次可真是玩笑了,像这种大阵,若是没有罕见的法器,便是山庄恐怕也没有办法施布,计雪然今日终于晓得,为何烈火门乃天下豪门数百年不衰了,在下实为佩服!” “哈哈哈…这次倒不是客气,你说的没错,烈火门之所以能长久不衰,这个离火阵可谓是功不可没,当然了,大阵乃是离火神石为本源发动,若不然,怎能比得上卧龙山庄的阵法,哈哈哈哈,走吧。”赤阳大笑之时不时摇头,似乎心有不甘。 计雪然了解赤阳古怪,也没讲什么,跟着赤阳向门中走去。 说是大门,但却并没有门扇,空门内外,站有数名守卫,均是通身红衣,计雪然随赤阳走进,那几名守卫发现了赤阳身后的计雪然,连忙阻拦,虽是阻拦,但有赤阳在场,便是阻拦也显得太过客气。 “额…烛师伯有令,外人入岛,须先请示他,经得同意才可放行,还望不要为难我等。”为首一人站在中央,客气的向赤阳讲道,虽然语言尊敬,却并无尊称,便是一开始在岛边也是如此,计雪然对此虽然奇怪,但却更关注守卫的言语,似乎他要进烈火门,还需经过烛龙的同意才行,自己刚与烛龙有了误会,事情变得莫名的麻烦了起来。计雪然皱着眉头,不禁望向了赤阳,而这一望,却看到了一张恼怒的面孔。 赤阳一改平日里的笑容满面,不知为何反倒横眉冷对,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瞪起来,吓的守卫赶紧低下了头,一言不发,那为首的守卫竟然浑身还有些颤抖,仿佛极为害怕。 “哼!老头子闭门修行,门中大事便全要听烛龙的不成,都给我退下,今后若再听你等这般,小心我费了你的修行!”赤阳语出惊人,那言中意思,好像是将九烈门主称为老头子,不想这赤阳到底是何身份,竟然敢对老门主如此不尊,而那些守卫听言扑的跪下,为首一人哭声道:“师叔饶命啊!小的也只是奉了烛师伯的命才如此,今后再也不敢了,求师叔饶命啊!” “哼!谁是你师叔,退下!” 赤阳大喝一声,几人如获大赦,赶忙退到一边,再也不敢言语。计雪然面容僵硬,也不知该讲些什么,恍惚的看着赤阳,赤阳也注意到计雪然奇怪的眼神,小声道:“先走吧,你不必讲话。” 计雪然脑中奇怪,自己与这赤阳又不是旧识,对方也并没有问清自己到底何事便带自己向门中走去,而这赤阳的身份,又是那么神秘,真是仅仅一天,便遇到这么多怪事,计雪然自己都有些恍惚。 正当计雪然恍惚之时,二人已经走进烈火门之中,途中经过地方,计雪然竟然连看都没顾得看,此时他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大院之中,这个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正正方方,一边足有百丈之长,而这院中并不空寂,红衣随处可见,计雪然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感到,有上百双眼睛朝着自己这边望来。 看到此情,计雪然憋不住,正欲询问,赤阳却突然站定,仰着面首,望向前方。在二人身边,便是一尊一人多高的大鼎,此处乃是院的正中央,计雪然顺着前方望去,不觉心中一跳,前方站了几排人,为首一中年男子,红眉青须,身着白锦青印长袍,不是烛龙,又是何人。 第98章 结交赤阳 计雪然一见烛龙身后一众人等均是兵刃随身,而烛龙本人也是神情严肃,心中不免担忧,望了望身边的赤阳,心道:难道这赤阳是烈火门的弃徒?想到此处计雪然没来由一个冷颤,自己本就与烛龙有摩擦,万一赤阳再是个尴尬的身份,事情可就麻烦了,计雪然心中既是担忧,不禁开口道:“晚辈孔雀谷计雪然,见过烛龙师伯。” 计雪然刚一开口,院中瞬间议论纷纷,不为别的,只因计雪然这三个字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刀尊之子,孔雀明王义子,又是方化的外孙,更有一身超群的本领,可谓是谁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烛龙却淡淡的望了一眼计雪然,道:“不管来人是谁,你不经禀告便擅闯我烈火门,实为不敬,孔雀明王便是这样教你的吗?” 好一个烛龙,一开口便给计雪然定了一个大罪,擅闯别人门户,江湖之中可是大忌,计雪然顿时有些慌忙,连忙开口,可一旁赤阳却抢先道:“谁言他不经禀告?人是我带来的,师兄,你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赤阳开口叫烛龙师兄,原来辈分还当真不小,但听这语言,却连这个师兄也不放在眼里,计雪然听在一旁,似乎渐渐明白,这其中恐怕还有烈火门门内之事,故也没再张口,等着烛龙开口。 果不其然,烛龙听赤阳开口,立刻回言,但语气已经凶恶了很多:“哼,师弟!我眼神的确不好,但你脑子更是不如以前,门中的规矩你忘了吗?门主不在,门中大小事情均由首徒暂代,如今师父闭关修行,我乃同辈之首,你难道还要违背不成。” “哈哈哈…” 赤阳反应令人大吃一惊,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开怀大笑,烛龙眯了眯眼睛,冷冷道:“你为何所笑?” 赤阳大笑不止,烛龙更是生气,院中虽然宽广,但却已经弥散了烛龙的真气,看来,他对自己的师弟,不像是一般的厌恶。 “哈哈哈…烛龙,你讲错了两点,我正是为这两点而笑,哈哈哈!”赤阳止住笑声,讲了一句,随即又笑起来。 “师兄”二字变成大名,烛龙冷冷的盯着赤阳,嘴中似乎咬牙,一字一句:“请教师弟。” 赤阳渐渐止住了笑声,很随意的走了几步,计雪然站在大鼎旁边,不知该进该退,连话也不晓得应怎样讲。这时赤阳停住身形,面容平淡,大声道:“其一,我并没有违背门规,只是带了一个人进来,有何不可,再者,此人有要事需向门主禀告,若是大事,谁也担当不起!其二,哼,别说是你,就是赤九烈在这,我又有何惧!” “住口!”烛龙大喝一声,拳头已经攥的咯咯作响,“师父一向心慈手软,当初饶你一命,不想你不思悔改,先私自带领外人进岛,又直呼师父名讳,今日别怪我这做师兄的不讲情面!” 烛龙全身真气暴涨,早已动了真怒,眼看便要出手,不说门中众徒,单是计雪然,已经心中叫苦,只盼望赤阳能说句软话,但这几乎不太可能。 赤阳肆虐笑道:“哼,烛龙,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赤九烈不杀我,不过是为了给赤家延续香火罢了,至于你要动手,尽管来,我倒真想知道,我这大师兄到底多大的能耐。” 计雪然顿时心中明悟,原来这赤阳不是别人,竟是赤九烈老门主的独子,但他似乎同九烈有着莫大的仇恨,其中缘由也来不及多想,计雪然最清楚的便是,当前极是麻烦。 “狂徒看招!”烛龙再也按捺不住,闪动身形,向着赤阳劈来一掌,赤阳精光大显,左手结了个印,右手捏了个拈花形状,但手指伸直,对着烛龙刺去。 两股大力各自霸道,若是交在一起,修为低微的门众定会收到波及而受伤,便是这院中房舍,也经不住两人的真气,计雪然也想出手制止两人,但他修为本就不及其中任何一人,更别说是同时止住两人,无奈之下,计雪然眼神一亮,连忙喊道:“吾言要事,与离火神石有关,耽误不得,还望两位赶紧停下切磋!” “什么!” “神石?” 计雪然讲出此话,本是急中生智,没想真的这般有效,两人听言神石,同时止住了身形,各自收了真气,方才的股股火气消逝,取而代之的,尽是紧张之情。 烛龙也没看赤阳,环望四周,道:“全都退下,在周边守护,不得打扰!”众人听言,连忙退下,数百门众顷刻间退出了院子。 赤阳也不管门众如何,拉着计雪然的胳膊,紧张问道:“计兄弟,你想说到底何事,怎会与离火神石有关?” 这时烛龙也过来,疑惑问道:“离火神石能有何要事?若你敢欺骗,休怪我烈火门不客气。” 计雪然被两人前后相问,一时也不好回答,神色也紧张起来。还是赤阳先道:“此处不是讲话的地方,进大堂详细讲来。” 烛龙瞥了眼赤阳,不做理会,转身走去,意思明了,计雪然跟着两人向堂中走去。 进了大堂,三人站立,无一人坐下,计雪然缓了缓心神,慢慢道来。计雪然虽不是诡辩之辈,但嘴上功夫现在也不算笨拙,不出一个时辰,便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一一讲述。烛龙与赤阳一直不语,直到计雪然完全讲完,二人面容各异,但都是皱着眉头。 赤阳一脸的凝重,摇头叹息:“不想近年荒殆,妖族竟发展至如此地步,再过几年,真不知会有何场面。焦前辈,唉…” 烛龙大皱眉头,眼神却露出一丝姑疑,盯向了计雪然,计雪然眼神望到,以为烛龙还在怀疑自己所讲,又道:“在下所讲句句属实,只望贵门早早将门中至宝转移地方,既是破了妖族的计划,也能让焦鹤前辈安息九泉了。” 烛龙忽然道:“焦鹤可告知与你离火神石现在所在何处?” “烛龙!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刀尊之子好意相告,你怎能如此怀疑别人!”赤阳忽然喝声叫喊,极力维护计雪然。 计雪然也是心中有气,烛龙这般询问,分明是在怀疑计雪然有盗取神石动机,但好在赤阳极力维护,计雪然也不再计较,道:“烛师伯,在下方才已将亲身所经所听全部道出,并无半点隐瞒,神石所藏之处,在下也根本不知。赤阳前…赤阳师叔,多谢相信。今日话已带到,也算了却焦鹤前辈的遗愿,如今骨灰尚未入土,在下也不便打扰,需快些赶去江南洛府,好将焦鹤前辈的骨灰送回,如无吩咐,在下这便告辞。” 烛龙自然听的出计雪然心中稍有不满,但并没有客气道:“此事关系我门私密,还请不要声张,既然没有什么要事,就不送了。” 计雪然心中有些赌气,可他毕竟是晚辈,又从小修养极好,也不发作,抱拳道:“烛师伯,赤阳师叔,雪然谨记,告辞!” “计兄弟无需客气,给哪种人留哪种脸,我来教教你,走!”赤阳瞪了一眼烛龙,拉着计雪然便向外走去,计雪然心中一暖,这赤阳不管平日中如何,对计雪然倒是莫名的信任,这让计雪然对这前辈高人也是好感倍增。 计雪然两人走出大堂,赤阳带着计雪然来到山岛岸边,一路无语,看着江水波涛,赤阳开口:“几日前在酒馆遇见小兄弟,便感觉你我有缘,只是还未猜到你的身份,不过这相貌却是像极了你爹,呵呵,计兄弟,繁华落幕,物是人非,烈火门已经不是当年的烈火门了,你今日本是好意相告,可不仅是烛龙猜疑,便是门主知晓,也不会尽信于你,今后无论神石安然还是有佯,恐怕烈火门都不会再同你交好,小兄弟,日后若和烈火门有了交火,还望看在赤阳的面子上,别太追究。” 计雪然有些奇怪,望向赤阳,只见赤阳一脸漠然,呆呆的看着江水翻滚,不知被什么事情困扰。计雪然无奈摇了摇头,道:“赤师叔哪里话,原本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不过就算早就知晓有此结果,晚辈依旧会来相告,焦鹤前辈以死换来的情报,若被雪然藏在心里,我还有何脸面将焦鹤前辈的骨灰送回,再者,便是贵门误会又如何,我宗门能够共对妖族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事却也显得微不足道了,至于师叔你担心的,呵呵,雪然绝对不会对贵门有所不利,师叔尽管放心。” 赤阳回过面孔,眼神中露出钦佩感激的目光,良久,点点头道:“是我的疏忽,你是刀尊的儿子,又怎会计较这些,计兄弟,你我有缘,无人之时,叫我一声大哥便可,师叔二字听起来,生疏了许多。” “这…”计雪然稍一迟疑,有些为难,江湖之中,辈分问题绝不可弄乱,计雪然自然知晓其中利弊,不过结识的这位师叔性情豪爽,鲜有方化之样,计雪然心中一热,开口道:“赤大哥。” “赤大哥。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当年没能同刀尊交好,实乃大憾,不想老天有眼,今日能与刀尊的儿子称兄道弟,哈哈哈,爽快!”赤阳恢复的当初的豪爽,又自开怀起来,计雪然见到,虽然感觉刚才大哥两字有些唐突,但立被赤阳的豪情所感染,露出微笑。 狂笑之后,赤阳自怀中拿出一块红色东西,此物通身火红,长方形状,好似一块袖珍的如意,细看之下,上面金字闪烁,印有“烈火如意令”五个小字。 “计老弟,我同老头子有很深的误会,也不是几句话便能讲清,日后若有机会,大哥再给你说道,不过,虽然烈火门对我嗤之以鼻,可我到底还是烈火门的人,这块烈火如意令,乃是门中令牌,见令如见掌门,我带着它有二十年了,也用不着,今日就送给老弟你了。” 计雪然见赤阳递过令牌,大吃一惊,不想对方竟送自己这份大礼,连忙推辞:“赤大哥,万万不可,这令牌是你门中掌门信物,怎能送给我这门外之人,大哥还请快快收回。” “嗯?”赤阳皱了下眉头,又道:“怎么,老弟,你是嫌弃这东西不好吗?若是如此,那我便扔进江中!” 性情中人就是如此,计雪然顿时头大,心中嘀咕,怎同自己亲近的人都有这般脾气,若今日不收令牌,恐怕赤阳会很不高兴,无奈之下,计雪然又道:“大哥你知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这….哎大哥…这样把,小弟我收下,日后若是大哥哪天用到,我再还给大哥。” 赤阳闻言,立展笑容,将手中令牌塞到了计雪然手中,笑道:“这才对!老弟,做人就要爽快些,我生平最佩服之人便是你外公,神医方化方前辈,只是一直不能见到,兄弟,当大哥的求你件事,在我临死之前,你得让我见见方前辈,如何?” 计雪然苦笑道:“大哥真是玩笑了,怎能用求字来讲,外公一向疼爱小弟,大哥放心便是。” 赤阳道:“好,哈哈,这便圆了我的一个心愿了,老弟,在等半个时辰,船家就来了,切勿着急。” “呵呵,大哥,雪然不能不急,船家就不必了,这些日子耽误的时间不短,我想尽快赶到洛府,御空去便可。” “嗯,说来也是,既然如此,兄弟,下次哥哥定要带你在这江中游玩一番。” 计雪然点头道:“赤大哥,来日方长,如有闲暇,您也去孔雀谷找我,时日不早,我也该走了。” 赤阳咧嘴笑笑,还想说什么,却并没出声,他拍拍计雪然的肩膀,还是点头道:“一路平安!” 两人再没寒暄,计雪然施展御空,向着北方飞去。高空之中,计雪然不禁舒了口气,不管这段行程如何,总算是完成了焦鹤的遗愿,不但如此,还结交了一个修为高深的大哥,也算是意外之获。 第99章 西凉为伴 江南洛府座于长江之畔,计雪然来过此地,自也认得去路,此时已过半日,早已出了天岩城的边界,计雪然久未进食,虽身体没有关系,但也没必要使用辟谷之术,他瞅准远方有一山涧小溪,脑中闪过儿时捕鱼的情形,诸葛西凉的笑声似乎回荡在耳边,计雪然不觉笑笑,向着小溪落去。 小溪距离计雪然并不很远,还未几个喘息,他已经能望到水中鱼儿,也就在这时,一股杀气忽然自水中传来,计雪然本因饥饿没有防备,此时慌乱之中急忙御空上飞,迅雷之间,水中冒出一条青皮大鳄,足有三丈之长,也不知这青鳄从何而来,但看这体形,只怕已有不下一甲子的修行。青鳄腾出水面,向着计雪然血口咬来。 青鳄虽然凶猛,但到底没成气候,计雪然连八盲这样的妖宗高手都不怕,对这青鳄自然也不在话下,他后退之中连忙捏印,右手无色光刀霎那闪现,只等青鳄来袭,没曾想这时忽发异变。 青鳄腾出水面还不到一丈,溪水忽然八方翻滚,原本就不算多宽的小溪水面暴涨,溪水都溢出了岸边,计雪然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那青鳄前后溪水猛然独自高涨,两条溪水形成的水龙前后将青鳄夹在中央。 “水阵!龙吟!”计雪然破口喊道,认出了此阵。 这时,那青鳄似乎知晓水龙的厉害,身形扭动,欲做逃窜,可水龙却不等它动作,两龙带着翻滚的溪水火速疾驰,还没等青鳄有什么动作,已经将他紧紧的缠住。 “啊!啊!我妖宗长老迟早会为我报仇!”青鳄眼看便要被水龙缠绕而死,竟然口吐人言,连计雪然都顿时惊愕。 “崩!”一声闷响,青鳄脑浆崩裂,不再动弹,水龙顿时没了形态,又化作平常溪水,散落了下去,只是此时已变成了红色,暴涨的溪水也渐渐恢复原貌,唯一变化的,恐怕就是漂到岸边的青鳄尸体。 “哥哥!”一声清脆的声音传进计雪然的耳中,计雪然浮在半空,捕捉着声音的来源,朝着小溪对岸的林中望去,几个人影映入眼帘。 “西凉!”计雪然不禁叫出口,又惊又喜,一名少女走在最前方,婀娜的身子极为消瘦,但这也更加突出了少女身上的凹凸,单薄的身躯轻佻疾走,脸上依旧白嫩,两颊比当初增添了不少红润,紫葡萄般的眼睛瞪得极圆,脑后那粗长的辫子不改模样,仍然高耸的垂到腰部,来者不是诸葛西凉,还能是谁? 计雪然撤去御空,直接跳到岸边,两人久未见面,不想在这深山野林中相遇,此时已经抱在一起。诸葛西凉娇小的身躯被计雪然紧抱怀中,只感到西凉的身躯太过单薄,一时有些心酸,但西凉身上传来的少女独有的体香,却又让计雪然有些痴醉。 “呵呵,雪然,眼中就只有你表妹了吗?”一声招呼,令计雪然从陶醉中清醒过来,西凉身后,六丁六甲站在诸葛西城左右,只见诸葛西城面容微笑的望着二人。 计雪然脸上没来由的一红,怀中的西凉也离开了计雪然的怀中,小脸通红。 诸葛西城宛然一笑,道:“哈哈哈哈,真想不到,你我能在这种地方相见,西凉前日还讲,何时才能见到你呢。” 计雪然又望了望西凉,道:“真是巧了舅舅,你们怎么来这种地方了,刚才那溪中的‘水龙吟’是您布的吗?” 诸葛西城点头道:“不错,那的确是我布的,正等那青鳄上钩呢,没想却被雪然你给引上来了。” 计雪然点头道:“我说呢,山庄之内会布‘水龙吟’的人不多,但也没想到竟然是舅舅,啊对了,那青鳄…” 诸葛西城笑了两声,又道:“我知你心中疑惑,那青鳄的修为,便是眼里高如你这般,看它上去也不过甲子之间,可你有所不知,那根本就不是青鳄,而是一只水蟒成精,潜伏在荣华派,后被发现之后,荣华派合全派之力围剿,水蟒施展独门秘术,躲舍了这六十年青鳄的皮囊,我当时就在荣华派,所以知晓,也来捕捉这青鳄。 听诸葛西城道来,计雪然这才恍惚明白,不想妖宗原来已经下手。计雪然心思所想复杂,诸葛西城又道:“若只是这青鳄,六丁六甲足以对付,只是水蟒秘术极为歹毒,我也只好布阵捉它,起码不会造成损伤。雪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大伯有消息了吗?” 计雪然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又望了下四周,好像是神识查看一般,这才开口:“不瞒舅舅,雪然出来这些日子,大伯的踪影,倒是有点眉目,不过,无意间却得知了一件大事,此事关系到天下人的安危。” 诸葛西城刚才还笑容满面,一听计雪然讲言,面容紧张起来,急问:“何事这般严重?难道是妖族的事情?” 诸葛西城果然智谋绝顶,一语道破,计雪然点头道:“舅舅,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坐下说吧,附近并没有妖物。” “好!” 数十人围坐一团,计雪然慢慢道来,第二次讲述,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事情讲的清清楚楚,诸葛西城等人听的认真,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交错,当说到焦鹤自曝而亡之时,诸葛西凉紧锁双眉,几欲掉泪。 此时已是下午,林中树荫遮挡,也不算太过炎热,可几人没有一丝的凉爽之意,诸葛西城沉思半天,道:“此事事关重大,事不宜迟,你当前先赶去洛府,我先去荣华派交代几句,随后就赶到,切记,先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几人起身,计雪然点头称是,又望望诸葛西凉,道:“西凉,舅舅,那我先行赶去,你们路上小心。” 西凉还未讲话,诸葛西城又道:“西凉脚程有些慢,先跟着你去洛府吧,有你保护,我也放心。” 二人闻言明显各自欣喜,西凉看着计雪然,默不作声,只是抿嘴甜笑,计雪然也是挠了挠脑袋,道:“如此也好,那西凉便跟着雪然,舅舅你们放心便是。” 诸葛西城欣然一笑,道:“时间紧迫,就此分别吧。” 西凉和计雪然同声道:“您路上小心。”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诸葛西城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六丁六甲护在左右,御着兵刃,行往西边云彩。 众人走后,兄妹两人相视一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方才溪水散落了满地,就是岸旁的树枝上也满是水滴,烈日照射下,水滴折来白光,映在两人的脸上。 “西凉,这些日子,身体好些了吗?看你又瘦了。” 西凉甜甜一笑,歪了歪脑袋,道:“哥哥担心了,西凉已经恢复了,方爷爷给的药丸可管用了。哥哥还说西凉瘦了,你照下镜子,你比离开山庄时更消瘦了,这些日子,定是累坏了。”西凉一改刚才腼腆的神态,话也多了不少,讲到此处,她有些伤神,显是心疼。 计雪然傻笑两声,挠了挠后脑,道:“我怎会瘦,西凉,等今后找到了大伯,我一定吃的跟外公一样,嘿嘿!” 西凉噗哧一笑,玉手捂住香唇,道:“哥哥看你说的,姑爷爷太胖啦,我可不要你长成那个样子。” “嘿嘿嘿,我也就是说说嘛!”两人一时打俏,甚至忘记了身有何事。在这深山野林之中,没有半分的喧闹杂乱,这等情形,仿佛多年前有过,只是不知今后,还会有否。 第100章 又生疑惑 丰都境内,三尸教外。一经上次正魔之战,三尸教外并无太大变化,被计雪然毁去的山峰林野不知被什么秘术修复,已经完好无损,蛇头入口前方,站有数十名三尸喽啰来回守护,空地宽广,发黑的土地上时时蠕动,突然还有枯手自土中伸出。天上依旧阴霾,阴沉的空气令人不好喘息,远望观来,这三尸教同那阎罗鬼域又有什么分别。 空地之外,黑木林边,一棵粗壮的大树枝叶繁茂,比其他的树木都要高出许多。两个瘦小的人影自树枝上跳下,也露出了面容,两人均是尖嘴猴腮,眼睛细长,下巴都上了小撮的鸟胡。 “这三尸教果然名不虚传,前方空地之下布满了尸兵,若不在空中,还真不好过去。”一人小声道,声音极为尖锐。 另一人冷笑一声,道:“哼,尸兵又能如何,我风舵还用得着走路不成,舵主派我们过来,真是大材小用了。” “师兄不可大意,教内虽说有我妖族奸细,但要攻打,还有不当,舵主也说,三尸教高手太多,一定要小心,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成了我妖宗的炮灰。” “师弟太小心了,便是被发现了又能怎样,我就不信我们逃不掉。” 两妖谈话,虽不看左右,但神识散发,尽能知晓周身动静。正当这时,两妖眼中忽然大放光芒,话也不讲,身子火速上窜。 那速度虽然迅雷,可已为时已晚,土中伸出两只枯爪,已经死死的将两妖双腿抓住,两妖身子被枯爪拽下,如何也动弹不得,神色大为慌张。 “想走,把命留下!”阴冷的声音自树后传来,随即走出一人,此人身材高挑,身着黑色长袍,面容煞白无色,但相貌却是极为英俊,便是比计雪然也不会逊色几分。 两妖见到来人,自是不识,一妖道:“口气狂妄,来者何人!” 此时又一人从左方走出,也是通身黑衣,中等身材,不过却是个光头,此人笑道:“无名小妖来此偷偷摸摸,反问主人是谁,真是笑话。” 妖人见身份暴露,明显慌乱,同时运转妖气,欲打坏枯手,挣脱出去,两人站在前方,也不动静,完全放任了对方的所做。 两妖施展浑身解数,但那地下枯手毫无损伤,反倒越抓越紧,鲜血自妖人腿上流出,剧烈的疼痛也让这两个妖人大声惨叫起来。 “哼哼,你们倒是走啊。”光头人冷笑道,身边那人面无表情,还是冷冷的盯着两妖。 两妖此时大喘着粗气,面色惨白,快要和黑衣人的脸色相平,这时右边那妖人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颤抖问道:“这…这是阴尸鬼手!” “什么?”另一妖大叫,脸上写满了不信,随后,他浑身颤抖,指着光头人的身边,试探的问道:“你是佘十方!” “大胆,掌教的名号也是你能直呼的!” “秃恶,留下尸首。”佘十方冷然道,再不多看两妖一眼,向着蛇头洞府走去。随后,黑木林中响起了两声尖锐的惨叫,惨叫过后,再无动静。 说来也巧,若是平日,两妖身形隐秘,也不会被人发现,可事有凑巧,佘十方带着属下刚从教外办事回来,便正巧发现两妖,只怪老天不美,两个妖人命中注定,留命于此。 青天之上,白云朵朵,飞鸟遨游,一片宁和。计雪然脚踏青木枝条,身姿挺拔,西凉站在计雪然身后,一手还抓着他的腰,微笑的望着下方美景。 半日已过,计雪然带着西凉前行,故而干脆不再御空,改用器物,二人同乘一物,一路下来,也并没有慢了多少。 两人一路不时言语,交谈着近日来的事情,西凉每次谈及思念计雪然之时,两人总会暂时沉默,两张面容不约红润。脚下大河名山过去不少,刚刚飞离几座小山,便远望到一条极为宽广的大江,西凉也能看到,不禁道:“已到长江,哥哥,我们快到洛府了。” 计雪然点头道:“不错,一过长江,便是洛家的地界了,西凉,我们先填饱肚子,免得到了人家的地方,饿了也不好相言。” 西凉甜甜一笑,道:“还是哥哥细心,西凉已经饿了。” 计雪然回首望向西凉,疾风吹散了他的头发,满头长发打到西凉的面上,西凉两眼不眨,呆呆的望着计雪然那飘逸的面容,这张俊美的容貌,不知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多少次,朝思梦想,今日见到了,一时竟又说不出话来。 “西凉,我们下去。”计雪然似乎没有发现西凉的异变,青木下放,也只是转眼之间,两人的身影已经稳落地上,向北望去,长江已是不远,岸边不少渔民船夫,看似极为忙碌。 计雪然左右观望一番,发现自己所在之地并无行人,离树林也比较近,当即对西凉道:“西凉,你在此等候,我去要两条鱼来,我们烤鱼吃。” 言毕计雪然便向着长江岸边走去,剩下西凉一人。诸葛西凉单薄的身体一动不动,江边的大风拂过,西凉那粗长的辫子在风中摇摆,她出神的看着计雪然远去的背影,薄唇渐渐一抿,又露出那甜涩的笑容。 江东远眺,烈日已消,红霞洒遍长江,波光的水面红金相映,忽闪在两人的脸上,虽还有要事在身,可面对这长江落日的美景,却怎么也不愿离开。傍晚的江风不再那么燥热,西凉单薄的身躯不自觉的靠向了计雪然,计雪然微微扭头,也没言语,左手轻轻的绕过西凉水蛇般的细腰。 岸边渔民还未收船,一个个似乎忘了自己的事情,都望着计雪然二人。这也不怪渔民,二人的相貌实在太过出众。 “西凉,抓紧我的手。”计雪然小声传音,右手伸来,抓住了西凉的玉手。西凉似乎知道计雪然要做什么,点了点头,仰了仰头甜甜一笑。 “啊!神仙啊!快看啊!”不知哪个渔民大叫一声,众人全向着江上望去,各自大喊,有的甚至已经跪下。 计雪然搂着西凉,御空而去,这神仙般的眷侣,若不被人误当成神仙,反倒奇怪了。只是不知落日的尽头,还会不会是同样的两人。 乾城乃天下第一大城,正于长江北畔,其人口众多,富甲天下,不仅是武林要地,更是民间首重之地。 洛府安坐城中,若想找到府邸,只需前往城中中央之地便可,此时,洛府之外,计雪然同西凉终于到达。 洛府依旧是当年那样,华丽不变,红门金字,在落日映衬之下更显富丽堂皇。府外守卫不多,但也都衣锦华丽,实在想不出这江南洛府到底拥有多少金银。 计雪然向前几步,对着一名守卫礼道:“这位大哥,在下姓计,有要事需求见洛财神,麻烦您通报一声。” 那守卫瞥了一眼计雪然,冷哼一声,神色极为傲慢,声音好似鄙夷道:“我家主人是何等人物,你说有事便要见我家主人,若人人如此,我家主人岂不什么都不用干,只管见客就是了?” 门前守卫如此傲慢,计雪然也并未生气,话说回来,对方不知自己身份,自也不会带去通报,计雪然赔笑道:“这位大哥所言有理,在下…” “哥哥。”计雪然还未讲出几句,就被西凉止住,这时诸葛西凉也走过前来,对计雪然笑笑,转过头来,对着守卫道:“这位大哥,你可认得我吗?” 那名守卫面容一改,只因西凉面容太过惊艳,无论是谁,也不会对着西凉这样的美女无礼,那守卫脸上横肉扭曲,本是色眼在西凉身上捕捉,可当看到西凉那紫葡萄般的眼睛时,渐渐瞪大了眼睛,慌张抱拳,连忙道:“原来是诸葛大小姐,小的刚才没有看到,还望诸葛小姐不要怪罪。” 诸葛西凉常年同诸葛家的长辈行走各个豪门,江南洛府自也没少来过,加上西凉又是这般貌美,各门的守卫自是铭记在心,但比这点,妹妹可比哥哥要强出很多了。 诸葛西凉笑道:“守卫大哥不用紧张,这位是我的表哥,你与他不识,并无得罪,呵呵,请问守卫大哥,可否带我们进去,我们有要事需求见洛爷爷。” 那守卫冲着计雪然赔笑点头,回道:“这自然不成问题,不过诸葛小姐,我家主人现在不在府中,主人同焦掌柜去了九天当,等回来还得一个时辰,小姐公子,小的先带二位进去歇息。” “你…你说什么?”诸葛西凉脸色一变,眼睛瞪得硕圆,身边计雪然也满脸不信,望着守卫。 守卫见两人如此,还以为言中有错,无意得罪了两位贵人,吓得连忙求饶:“诸葛小姐,公子,小的嘴笨,不知哪里讲错了,还望万勿怪罪,要不…要不小的现在就去九天当禀告主人,您看怎样?” 守卫战战兢兢,西凉二人当然不是因为久等而如此,计雪然紧锁着眉头,低头缓摇,口中言道不可能,西凉面容煞白的再次开口:“你是说,财神爷爷,跟焦鹤前辈一起?你是不是看错了?” 守卫被问的一头雾水,却也不敢怠慢,摇头道:“小姐,小的在洛府已有十几年了,焦掌柜的样子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那怎可能看错,小姐?您…” 诸葛西凉眼中惊惶,这视线又与计雪然对上,两人不语,这时那守卫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哎小的该死,忘了告诉小姐,西城少庄主半个时辰之前便也到了府中,现在就在大堂休息呐!” 两人听言稍稍回神,计雪然沉了口气,道:“西凉,既然舅舅在,他肯定知道什么,我们先去见他吧。” 诸葛西凉点了点头,道:“劳烦守卫大哥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跟随守卫进了洛府。 第101章 一探真假 洛府之内的布局可称得上是天下独家,但两人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一路深思,不知何时,人已到了大堂之外。守卫退下,两人自行进了大堂,诸葛西城安坐在宾客位上,主人位上坐着两人,计雪然二人也顾不上礼仪,破口喊道。 “爹爹。” “舅舅!” 诸葛西城一脸安然,没有丝毫的紧张,此时反而笑道:“西凉,雪然,你看你二人怎能如此失了礼节,让人家笑话啦,呵呵。” 诸葛西凉这才想起礼节,对着主座上一老者道:“西凉见过神算爷爷,洛斗叔叔,西凉方才失态了。”计雪然此时也已回神,扭头观去,座上两人均是含笑点头,老者中等身材,衣着不怎华丽,与寻常老人并无异处,只是左手拿着一张金色算盘,计雪然早也见过此人,正是洛府的大管家,神算赵子坤。而另一人对计雪然来讲,也算是熟人了,正是曾败于自己手中的洛斗。 “晚辈计雪然,拜见神算前辈,洛师叔。”计雪然紧跟西凉之后,打了招呼。 赵子坤嗯了一声,盯着计雪然看了半晌,忽然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才三年多,弥宣已有大成,老夫也看不出深浅了,不愧是刀尊之子。” 洛斗也自笑道:“呵呵,坤叔,当年我输的不丢人吧,哈哈哈。” 两人也没回应,开起了玩笑,这洛府的主人,反倒和蔼很多。计雪然修为得到赞赏,心中却没有得意,仍旧沉重,他正欲开口,一旁诸葛西城忽然道:“呵呵,我这外甥最是腼腆,两位这样夸他,他可不好意思了,雪然西凉,你们先坐下歇息歇息,一切事情,等洛师叔回来再讲。” 计雪然闻言皱眉,还想开口,却看到诸葛西城极慢的摇头,眼神中大有深意。计雪然心中顿时明了,诸葛西城智谋不在诸葛千机之下,对待此事定有打算,想到此刻,计雪然点了点头,坐在末尾,西凉同计雪然一样,也明白父亲的深意,坐下不语。 几人闲谈之时,堂外已有些漆黑,期间有下人催促用膳,都被诸葛西城推辞延缓,不知饭菜凉了几次,久等之人终于现身。 “洛某耽误的时间太久,让贤侄久等了!”随着一声慈祥浑厚的声音传来,洛财神已经走进了大堂,计雪然与他几年不见,但财神并无变化,就连衣着,也是同当年一模一样。 众人一同起身,诸葛西城抱拳道:“师叔繁忙,应该是西城打扰了!” 洛丙南一摆手,道:“贤侄和你爹一样,太过客气了,快快坐下,咦?西凉也来了!” 诸葛西凉道:“西凉见过洛爷爷。” 洛丙南笑着点头,当视线移到计雪然脸上时,一时错愕,但只是瞬间,随后便道:“三年不见,倒是差点让我认错了人,嗯…尹谷主可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计雪然同西凉一样,也道:“不想三年未见,洛前辈还记得雪然。” “呵呵,这倒不是我洛某记性好,像你这等相貌和修为,实在让人忘不了啊,呵呵呵” “洛前辈见笑了!” 见两人客套,诸葛西城一改安然神色,面容忽然凝重很多,打断两人道:“师叔,焦掌柜何在?” 洛家几人见他忽然这般,均是奇怪,洛丙南道:“焦掌柜自是在九天当,西城有事找他?” 诸葛西城面容不改,道:“师叔,请坐下说话,西城有大事禀告!” 几人听言,形色各异,计雪然同西凉神情激动,而洛家几人有些漠然,洛丙南到底是一派宗师,知道若不是大事,诸葛西城也不会这般认真,赶忙坐下。 诸葛西城见众人坐下,小声问道:“师叔,门外可是心腹?” 洛丙南道:“西城放心,尽管当讲。” 诸葛西城点头,对着计雪然道:“雪然,将骨灰拿出来。” 计雪然听言,自后背卸下包裹,掏出一灰色瓷罐,眼中满是黯然,道:“诸位,这便是焦鹤前辈的骨灰。” “什么?”洛家三人异口同声,就连洛丙南也慌了神色,急忙起身。一旁神算疑声问道:“我等今日才见了焦掌柜,计公子这是何意?” 计雪然望着三人,不知如何作答,诸葛西城已经开口:“三位莫急,先不论真假,且等他讲完事情原委,再问不迟。” 洛丙南见多识广,所经之事数不胜数,此时已经恢复了神色,又坐回位上,言道:“西城所言不错,先坐下,听计公子将话讲明白。” 洛斗同赵子坤缓缓坐下,眼中满是质疑的盯着计雪然。计雪然也知再不讲清,恐怕会引起误会,只得第三次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催饭的下人却一次没来,就连杯中茶水喝干,也没人倒水。堂外的夜色已深,月下的柳枝无风摇摆,动的有些怪异,偶尔刮来的凉风拂过杂草青木,呼呼作响,本是平常声音,此时听来却异常紧张。 堂中一片寂静,不看堂内,还以为空无一人。计雪然述完前后,六人顿时无人言语,鸦雀无声。 洛丙南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焦急,赵子坤一脸紧张,手中算盘被粗指静静拨动。洛斗打破沉静,问道:“若是如此,现身在九天当之中的焦叔,岂不是妖人装扮?” 身旁赵子坤摇头道:“不可妄下结论,若真是妖人所扮,我等不可能丝毫未察,师兄,你如何看?” 洛丙南长舒口气,将手中茶杯缓缓放下,道:“雪然修为同我相差不远,眼力自当不会有何差错,若凭猜测,遇难的,恐怕真的是焦掌柜。只是,近些时日我并未发现焦掌柜有何变化,若是妖宗所扮,除非是修为在我之上,不然绝不可能隐藏如此之深。” 众人听言皆是惊惶,倘若这假焦鹤有如此修为,洛府中人岂不是都有性命之忧,可诸葛西城反而出奇的镇定,道:“师叔,也不尽然。” “哦?” 诸葛西城走了几步,慢慢道来:“若说隐匿真气,天下有两家足可欺鬼骗神。” 洛斗闻言惊奇,问道:“师兄怎说有两家?除却未央宫,难道还有一派?” 诸葛西城点头道:“不是一派,而是妖宗狐族,狐族不仅擅长隐匿身法真气,更是有易容秘术,易容之后相貌同所仿之人一模一样,便是连真气也能模仿的七八不离。家父曾告知与我,我当时年幼只当传说,今日想来,恐怕焦掌柜,便是那狐族高手所扮。” 诸葛西凉久未开口,此时忽道:“爹爹所言,我也听爷爷讲过,家族记载妖宗秘事,那些狐族都是火狐长老一系,并且只听火狐长老一人做事。” 讲道此处,洛丙南的脸色不再沉稳,眉头皱的已有些难看,此事若真是所想那样,说明妖宗已经盯上了整个洛家,这一代财神几十年运筹帷幄,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心思,可洛丙南到底不是凡人,立即道:“无论猜测是真是假,总要做好防备,妖宗若是盯上洛府,不可能是因为钱财,我洛家与各门派交好,走动也颇为频繁,妖宗无非是想借此勘察各门要秘,焦鹤为人豪爽,好友广散天下,若是被妖宗假扮数月,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此事来的突然,又是绝密,西凉留下,剩下我们五人现在就赶去九天当。” 洛丙南当机立断,几人听言纷纷点头,只有西凉有些担忧,却不好开口,诸葛西城道:“西凉,你就在府中休息,我们五人一起,不会吃亏的。” 计雪然见西凉蹙着眉头,也道:“西凉,洛爷爷一代宗师,又有我们几个,绝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诸葛西凉心中也明白,这几人一起,天下少有人能挡的住,点头道:“洛爷爷修为盖世,西凉晓得你们不会有事的,我去了也是累赘,你们一定小心。” 洛丙南一旁道:“西凉放心便是,再说那九天当中也不一定便是妖宗之辈,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计雪然同西凉眼神中似乎夹有言语,两人默默点头。五人不想被焦鹤有所察觉,故均不是从正门而出,五道身影自墙内闪出,快如闪电,守卫根本毫无察觉。 九天当铺在洛府西边,常人步行,恐怕要走半个时辰,不怪相距太远,只因乾城太大。五人并未御物上飞,只是在街边穿梭,便是如此,也比常人快了许多。九天当门面紧闭,只有那块巨大的挂牌左右旋转,计雪然看到挂牌,心中莫名的一阵凄凉。 “阿斗同我自正门而入,师弟同西城在外守候,西城你想办法布下阵法,雪然,你…”洛丙南一一交代,待到计雪然之时,语言有些迟疑,他望了两边,又道:“师弟,阿斗,先回避一时。” 赵子坤同洛斗虽然不明,但也没问,回避开去。洛丙南见两人离开,才道:“雪然,你身兼沧澜弥宣两家之长,此番我等对妖人不太清楚,需你隐去身形,藏起真气,躲在上空以备后患。” 计雪然心领神会,虽然回避两人也知晓自己身兼未央秘术,但也不好公开言道,此时他对洛丙南又添几分敬意,点头道:“洛爷爷放心,雪然这便行动。” 洛丙南道:“阿斗过来,我们走。” 街边小道之内,走出两人,洛财神带着洛府大少爷洛斗走向九天当。 远方诸葛西城同赵子坤小心观望,只见九天当的下人将洛家父子迎进了当铺,两人随动了身形。 第102章 再敌妖狐 高空之上,当铺院内之景一览无余,此时已是月末,月牙仅露出一丝微笑,虽是如此,庭院摆设还是能清晰的映入眼帘,计雪然不知躲在何处,静静守候。 洛丙南同洛斗走入庭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老者自门中走出,看到来者,面上满是疑虑,这老者衣着整洁,腰间闪烁着一块金色腰牌,天上计雪然双眼神通看的清楚,不是焦鹤,又能是何人。 焦鹤快步走来,洛丙南二人身形有些缓慢,虽然面上无佯,但稍有的一丝慌乱之色自洛斗眼中闪出,焦鹤看了一眼,随即奇声问道:“天色已晚,主人方离去一个时辰,怎又亲自返回?难道有要事?” 焦鹤面容只露奇怪神情,语言不慌不乱,外人眼中,怎能看出有何异样,洛丙南也是一时怀疑不定,左右一摆,身旁下人知趣的退出了庭院。 洛丙南站在原地,不言不语,洛斗忽然退后几步,方圆之内,只剩下洛丙南和焦鹤两人。焦鹤面上本来惊奇,此时已经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 乾城的黑夜不算安静,闹市百姓络绎不绝,可此时的院内听不到任何声响,平地之上,忽然刮起了小风,树叶自枝上落下,被夜风带过两人的眼前。黑云闪开,月牙狡诈的笑着,狰狞万分。 “呵呵,洛财神,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焦鹤的声音不再浑厚,自他口中传来了陌生的嗓音,而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笑容。 洛丙南缓闭双眼,又慢慢睁开,长长舒了口气,隔了半晌,才幽幽道:“你假扮之人,称我主人,已随我三十余载,可如今丧尸山野,全拜你所赐,今日…” “今日便要本座陪葬吗?呵呵,哼,若论单打独斗,本座杀你倒不容易,可若本座想走,谁也休想拦住。” 后方洛斗早已大怒,见妖人狂妄,破口吼道:“妖人!你若有种,和我单打独斗,若是赢了尽管离去,今日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为焦叔叔报仇!” 妖人瞥了一眼洛斗,冷笑一声,尖声道:“哼!一旦动手,不知多少高手伺机等候,你当我狐族都是莽夫不成,洛财神,今日你不拦我,他日我妖宗再起之时,定不会为难洛府,怎样?”妖人虽然口中狂妄,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洛丙南何许人物,更何况还有高手埋伏,这狐族高手定能猜到。 洛丙南顿时浑身真气暴涨,云中计雪然之感下方一股强大的真气四方散发,不想江南洛府的主人长居世俗,竟有这般修为。 “阿斗,你门前守候,别让他跑了!”洛丙南一声令下,洛斗连忙守住大门,妖人见此,终于不再隐藏,闷哼一声之后,身上衣着破碎,黄烟四起,再看清楚,焦鹤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干瘦中年,妖人头发棕黄,外衣粗布黄袍,奸邪的脸上眼睛细长,看来令人极不舒服。 “哼,想不到财神也会阴谋诡计,你是否以为我会挑你儿子下手,从而自门逃走?哼,门外埋伏好了吧,雕虫小技!”妖人道破洛丙南的计谋,还不等洛丙南反应,他已经有了动作。 妖人捏印之时,口中不知念叨什么,只见月光之下,妖人左右幻化,竟凭空出现两个妖人,与他一模一样,妖术甚是怪异。 洛丙南皱着眉头,已经闪身赶来,只见他大袖一挥,两块元宝自袖中飞出,分别砸向左右两个妖人,而他本人则劲气迸发,已经攻到中间的妖人原身。 “呵呵,用金子打架,财神果然是财大气粗。”妖人调笑一番,也不硬接洛丙南的攻势,转身便往墙外逃去。 洛丙南一攻不成,回首喊道:“不要放走两个分身。” 言毕,洛丙南朝着妖人追去。洛斗回神冷盯前方,两个妖人一静一动,左方那个面无表情,飞身前来,洛斗也不得闲暇,只得同他争斗。说是分身,但这分身的修为也绝不在洛斗之下,几分下来,两人斗得不分胜负。正当这时,另一分身也不过来,缓慢走向门口,洛斗看在眼中,可无奈分身不得,心中只得盼望门外两人能擒住妖身。 院内斗得天昏地暗,门外却空无一人,妖人另一分身自门中走出,左右观望半天,门外空寂一片,就连地上除了片片柳叶,倒也干净异常。妖身此时变得有些小心,定在原地也不动弹,片刻之后,终于不再站定,迈出步伐。妖身左步迈出,还未收回,异象突变。空地之上柳叶不再是绿色,月光洒下,柳叶细长,映着诡异的白光,妖身神色紧张,连忙观望四周,这一观之下险些喊出声来。地上柳叶交杂,形成一个圆形,闪烁白光后,这圆形正是一块银色八卦,而妖身已经迈进八卦之内,不想小心之下,却早已中了埋伏。 “哼,莫要白费力气了,进了柳叶伏魂阵,就别想出去了。”诸葛西城冷笑传来,自远方柳树上跳下,缓缓走来,神算赵子坤紧跟其后。 妖身干笑两声,口吐人言:“雕虫小技,岂能困我!”言毕,妖身腾起身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鞭,看样子是要破阵而逃。妖身跃起三丈,手中长鞭泛着紫气狠命抽打,地上柳叶不见动静,而鞭子尽头抽到八卦边缘之时,便似有一层白光阻隔,将鞭子阻在阵内。 大阵之内与世隔绝,也不知妖身有多大神通,阵外两人望着妖身,赵子坤谈笑:“西城阵法不亚庄主,真乃山庄之幸啊!” 诸葛西城面容不似方才轻松,额上滴下几滴汗水,道:“神算师叔过奖了,此阵若不是它自己进去,跟没用又有何分别,便是此时,大阵被那妖身强破,西城维持大阵也有些吃力,想不到连个分身的修为也如此之高,真身恐怕只有洛师叔才能对付。” 两人言语之间,两个身影自院内飞出,之间另一妖身飞速逃离,洛斗身上印有血迹,疾速追赶,洛斗看见外面情形,也来不及多言,大喊一声:“师叔快来拦住此妖!” 赵子坤眼见,连声道:“西城,你在此守阵,我去帮阿斗。” 诸葛西城点头道:“师叔尽管去,西城定能守住。”赵子坤不再言语,跟着洛斗追去。 另一边,洛丙南已经追妖人原身至城边郊野,妖人速度极快,一时连洛丙南也追赶不上。天上黑云飘过月牙,一个干瘦的身影显现,却不是计雪然,月光散落身上,竟然是那院内的妖人,不知他是哪个身体,此时脚踏一根树枝,桀桀怪笑,自言道:“江南洛府,财通天下,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哼,洛丙南也不过如此。” 妖人得意之间,忽然止住笑声,双眼一眯,狭长的眼睛也能放出精光,他身形缓缓转动,眼中视线清晰,一红衣青年立在云前,默不作声,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妖人心中一秃,不想对方站在身后自己浑然不知,再细看之下,道出几声冷笑:“我当是谁有这么高的本事,没想到是计狗贼的孽种。” 计雪然被对方当头侮辱,平静的心中顿时燃起怒火,破口道:“我与你并无仇恨,便是家父也已是亡人,无论当前你我如何,也休要侮辱家父!” 妖人听言大笑,但也不敢过多放肆,讽刺道:“学了几年外人的功夫便想逞英雄,本座侮辱计狗贼又能如何,他当年杀我妖宗多少手足,你可知道?哼,别说是你,便是你爹亲至,本座也要他跪在我面前,孽种,今日便将你带回妖宗,替计狗贼来赎罪!” “妖人敢尔!”妖人三番侮辱计文泽,正冲了计雪然的忌讳,计雪然胸中怒火带动周身真气,心脉中沧澜古气滚滚运转,魔毒缠绕,外周天内弥宣暴走,计雪然眼睛泛红,手中已经断了的玄明蓝光四起,对着妖人蠢蠢欲动。 妖人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鞭,两人相隔三丈,谁也不肯先行移动身子,半空中冷风不断,黑云飘过,月牙好似胆怯,躲在云中也不出来, 山林之中,洛丙南已经追上了妖人分身,妖身虽狡猾,时战时逃,可洛丙南到底也是一派宗师,这时胜负毫无悬念,妖身又打算逃走,洛丙南不再怠慢,忽然两袖狂张,随着一声暴喝,密密麻麻的铜钱自两袖中飞出,铜钱急速转动,两边飞动,还未等妖身行动,已经他包围起来,铜钱如散落的雨点向着妖身散去,妖身大惊失色,口中叫道:“铜墙钱壁!” 妖身欲做挣扎,可是为时已晚,铜钱尽数打在其身上,鲜红的血液自各个地方迸溅出来,妖身失声惨叫,黑暗的密林之中,这惨叫足可令人毛骨悚然,洛丙南担心妖身再使诡计,又一掌劈来。妖身正当惨叫,被洛丙南补了一掌,叫声戛然而止,两眼一翻,竟倒地不起,洛丙南斟酌再三,右手放到妖身鼻前。妖身鼻前并无动静,原来这一掌之后,妖身竟然死了。 “嗯?”半空中,妖人眼中有些紧张,望了望远方的密林,随即道:“孽种,有本事跟我来!”来字未落,妖身已经转身逃去,计雪然心中恼怒,也不管对方有何诡计,御空跟上,两人空中均是神速,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已没了踪影。 大街末端,有一拐角之地,洛斗同赵子坤盯着地上,一只狐狸的尸首瘫在树下。 “竟是只狐妖,分身便如此厉害,那真身岂还了得。”赵子坤将狐狸尸体提起,叹道。 一旁洛斗喘着粗气,道:“的确!若不是师叔在旁,我还真不好将他拿下。” 赵子坤叹了口气,道:“西城修为不高,只有阵法维持,你速速返回,我去接应你爹。” 洛斗接过狐狸,点头称是,反身而回,赵子坤也消失在胡同的黑暗之中。 九天当铺门口,白光照耀,简直就如白日一样,柳叶伏魂阵中柳叶已经飘起,妖身长鞭挥舞,也打落不少柳叶。诸葛西城站在阵前,白光照耀,脸色有些苍白。 “西城师兄,怎样?”洛斗已经赶回,来到诸葛西城身旁,关切问道。诸葛西城额上汗水滴落,道:“你来的正好,此分身不似普通分身,我维持大阵煞是吃力。” 洛斗听言一惊,赶忙道:“那我该如何?” 诸葛西城道:“洛师弟,你采八枚柳叶,将自己精血涂在叶子上,再把叶子放在阵外八个卦位便可。” 洛斗闻言也不多言,当即动身。不过盏茶时间便将叶子安放位上。“西城师兄,已经放好!”诸葛西城点点头,自袖中拿出一张黄符,双手夹住,口中大喊:“柳叶伏魂阵,破!” 破字出口,阵内白光暗淡,柳叶散落一地,那妖身见大阵消失,狰狞怪笑,一把长鞭挥舞过来,正当这时,八枚红色的柳叶如金燕一般,射向了妖身,诸葛西城手中黄符径自飞离,也向着妖身飞去。霎时间,八红一黄,尽数贴上了妖身,只听一阵怪叫传遍天空,妖身长鞭脱落手中,身子僵硬的立在那里,眼中愤恨的望着两人。 “洛师弟,速去取他性命,不然定有后患。”诸葛西城喘着粗气,急道。 洛斗听言,向前走了几步,面对这定住身形的妖身,洛斗手中运足了真气,劲掌之下,妖身一命呜呼,黄烟滚滚,地上又多了一只黄狐尸体。 两人望着地上尸体,还未开口,直觉后方两股浑厚气息正欲靠近,两人均是慌张,一齐回头,只见洛丙南和赵子坤已经前来,洛丙南手中还提着一只死狐狸。 “爹!妖人也被你打死了!”洛斗见此甚为高兴,却见其他三人均是一脸深思,诸葛西城望了望天空,叹道:“原来如此,这根本不是什么分身之术,狐族擅长易容,我等均是看不住真正容貌罢了,这三个都是妖宗高手,假扮焦掌柜的妖人,恐怕已经逃了。” 洛斗听言,见洛丙南和赵子坤各自点头,连忙向着上空看去,其他几人也一同望去,上空月牙自黑云后露出,狡猾的笑着,地上的柳叶被夜风带起,刮过了长街。 万家灯火相继点亮,各家百姓都被方才那声叫喊惊了神,不少人家已经将脑袋探出窗户,只见孤单的大街空无一物,点亮的灯火又逐个熄灭,激战,终究又回归到宁静。 第103章 狐族焰神 乾城境外,计雪然死追妖人,毫不放松,但两人之间总是相隔十几丈,计雪然愤怒之余也是惊心,这妖人修为固然了得,不想御物的本事也如此高超,连御空之术修炼到如此也不能追上。 妖人飞逃之间,不时后望,但狭长的眼睛露出远望神色,不像观望身后的计雪然,妖人回过头来,眼睛赫然一亮,前方脚下山林之中,青木遍野,但在中央有棵参天巨树,巨树不仅高耸云端,并且通身粗壮,便是十个大汉也不能相抱围起。 妖人斜斜一笑,传音身后:“小子,天府之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本座便送你去见你爹!”言毕,妖人忽然加快了脚程,向着巨树飞去。计雪然一再被妖人侮辱其父,满腔怒火占据了沉稳的内心,此时听妖人放言,闷哼一声,也瞬间加快,冲向了巨树。 巨树枝叶繁茂,伸出的枝干也有几人粗,妖人撤去脚下枝条,稳稳落到巨树枝干上,计雪然御空速度不减,玄明已经冒着蓝光,气势汹汹。妖人背对计雪然,却也感知身后的怒火,他不多一分犹豫,手中长鞭落下,紫气狂散,妖人一个转身,紫鞭疾如闪电,鞭头带着尖鸣,狠狠袭来。 “嗡…”一阵嗡鸣,残断的玄明触碰到紫鞭,紫蓝光焰将下方山林照的通明,但只是一瞬,两兵交战,只是一触,随即分离。 计雪然身形后退几丈,不落树干之上,依旧御空,但手中阵阵酥麻,显然是被妖人紫鞭所震,此时他胸中怒火渐减,心思也回归往常,再望妖人,只见对方也是后退几步,但面色如常。计雪然这时也回味过来,妖人修为稳超自己,之所以将自己引来,无非是想甩掉剩下几人,单独对付自己。 对面妖人面上无常,但心中也是大惊,方才只一交手便可看清,这舞象少年的修为虽然不如自己,但也相差不远,他暗中思索片刻,口中道:“尹芳竹太高看你了,竟然把玄明也给了你,哼哼,可惜在你手中竟然已成断刃,我看孔雀谷也是气数已尽了。” 计雪然听闻对方羞辱,虽然心中对尹芳竹也有歉意,但也不多理会,当下玄明脱手,旋转于头顶,蓝焰之中,玄明不见剑柄,化为蓝色雀首,挺立上空,而计雪然五色神光罩赫然出现,一雀一人不动神色,袭向妖人。 计雪然突然攻来,妖人也有些吃惊,但他随后所做,反倒出人意料,妖人疾喝之下,竟然坐下,手中长鞭也放在枝干,计雪然也不急多想,同蓝雀一上一下,凶猛攻来。 那妖人安坐之下,两手各有不同,左手摁在身下树枝,右手不停挥舞,忽然一阵骚动,异象忽现。巨树原本安稳,此时竟然晃动开来,粗壮的枝干之中凭空生出尖刺,尖刺自枝干中射出,碰的一声如离弦之箭劲射出去。 计雪然从未见过如此,有些失神,可接下之事更令他惊讶,木箭离开树枝忽然变红,周身竟燃出火焰,这一箭发出,万箭跟随,数以万计的火木箭自树干射出,冲向了计雪然。 若这是平常弓箭,计雪然自不必理会,但妖人修为如此之高,催动的火木也非同凡响,虽然还未及身,但计雪然已经感到强大的火劲自四周袭来。他原本是攻向对方,不想不过瞬间,自己便身陷险境。 思索之间,火木箭已经射来,计雪然躲避不开,只得用五色神光罩护体,火木箭打在罩外,震震作响,刀割般的刺痛自罩外传来,不仅如此,炽热的火焰灼烤之下,计雪然更是难受万分。 “赫…”一声雀鸣传进计雪然的耳中,他猛然想起玄明,抬头望去,这一望之下,心弦绷到了一起。玄明化作的蓝雀如有灵性一般,在空中闪躲火木箭,可即使它再迅速,也搁不住万计的攻势,蓝雀被火木箭射到身体,蓝焰便暗淡一分,不过几时,蓝光已经消退大半。 玄明本就属寒,与火相克,此时若长久下去,恐怕这曾经名震江湖的宝刃真的要毁于此地。计雪然眼中焦急,却无暇收起玄明,他缓动身形,渐渐向着玄明靠近,妖人依旧安然坐定,也不看前方,此时不但巨树,周边青木均被火木箭燃及,方圆十里火光冲天,已分不清白日还是黑夜。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参天巨树已细小了一半,均是化作火木箭围攻开去,计雪然身在五色神光罩内,浑身衣服湿透,袖口处有些发黑,竟是被火热灼坏。上方的玄明早已回成断剑之形,周身被火木箭伤刺,泛出仅有的一丝蓝光,不知还能支撑几时。 计雪然脑中思索不出办法,但见玄明毁坏,将心一横,突然光罩大放,火木箭不能近身一丈之内,霎那间,神光罩消失不见,随之一声响动山林的鸣叫,如凤如凰,正是孔雀谷的秘术,凤鸣。 凤鸣出,通天地,晓风万里无。计雪然凤鸣一出,数万火木箭哑然静止,说是静止,不如说是破灭,凤鸣音波为计雪然浑身真气所发,通身弥宣有多浑厚就连他自己也琢磨不透,火木箭被音波扫过,无一所逃,尽数毁去,甚至有大半已经化为灰尘,随风飘散。火木箭毁去,参天巨树也未能幸免,阵阵摩擦自巨树各处传出,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青木,两断而倒,只剩下几十丈粗的参天树桩蹲坐那里,而那妖人的身影也不知去向。 计雪然大喘着粗气,手中握着失去光亮的玄明望着脚下,心中叹息,方圆十里不知有多少生灵被凤鸣波及,失去性命,这一杀招之下,也造了太大的杀业了。 “你们听!刚才那声音。” “不错,是孔雀谷的凤鸣!定是雪然。” “方才声音极小,并传自北方,恐怕有百里之距,我等速速赶去接应雪然。” 四个身影掠过天空,飞向北方。 山林火旺蔓延,计雪然浮在上空,脸色有些苍白,方才那一声凤鸣用去了大半真气,他盯着下方山火,神识也探索而去,因为他也晓得,凭那妖人的修为,定不可能就此罢了。 不出所料,计雪然神识下放,果真探到妖人气息,与其说是探到,其实妖人已经自火光之中露出了身影,计雪然撤去御空,落在一处火光未及之地,紧张的盯着对方。 妖人毫无表情,只是身上衣物有些破损,计雪然暗自催动真气,小心的等候。 “虽然本座早有防备,不想也受了些损伤,难怪八盲在你手中也吃了亏,不过,哼哼,如今你真气大损,而本座只是受了些轻伤,并且你我又身处火地,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妖人谈吐不再轻慢,但狂妄之色一点不减。计雪然别过身子,气息也平缓许多,望着妖人正色道:“你是妖,我是人,你永远也不能明白我族之道。先不谈人妖水火,单讲私事。九天当铺焦鹤前辈一生英明盖世,民间百姓疾苦直系其心,乃是彻彻底底的好人,就是在对你妖宗,据我所知,他也不曾斩杀妖类,如今你害他身首异处,我代我辈之人问你,此事怎能作罢!” 计雪然一番言语铿锵有力,就连他自己恐怕也想象不到此时竟能讲出这么一番正义之言,可这一番质问,在妖人听来,却没有几分重量。 妖人一直冷笑,慢慢道:“那本座问你,你爹当年走遍江湖,但凡见到我宗同类,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斩杀,虽然后来他也死得其所,被同宗所害,但如今这笔账,我宗又该找谁算!” 字字言语打在计雪然心房,方才还有满腔怒火,此刻却被这寥寥几字浇灭,不为别的,只因对方言语所道,也是知晓计文泽的死因,计雪然乱了分寸,破口道:“你真的知晓我父亲被谁所害?到底是谁?” 漫天的大火在两人周身熊熊蔓延,两人的面庞均已被火光照的通红,枝木被烈火蹂躏,传来震震的噼啪声,火焰又高出几丈,好似要将两人吞灭。妖人哼了一声,前方与计雪然之间的火焰迅速减小,两人有了一片不小的空地。 “哼,本座为何要告知于你,你们自相残杀,又与本座何干,小子,你可知道,本座的身份。” 妖人不告反问,计雪然心中焦急,道:“你妖宗不入世事,我又怎知道,不过看你修为,定是妖宗一舵之主,对了,你是狐妖!” 妖人呵呵一笑,点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本座乃是狐族族长焰神,但不是舵主,你也应当晓得我妖族三大长老,火狐金蟾怨溪,那火狐长老,便是本座同胞。七大舵主也不能管得了本座,哼,我与你讲这些废话,就是想告诉你,莫说我修为高低,只要身在这火光之中,世上除了火狐长老还没人是我焰神的对手,快乖乖的跟我走吧。” 火光突然大盛,燃烧的山林中刮起一阵阴风,烫热的气息内,这丝凉风反倒让计雪然有些冷瑟。 “你做梦!”计雪然微一咬牙,握起玄明,朝着焰神袭去,焰神冷哼一声,挥起长鞭,催动了身形。 两人兵刃相交,火光冲天,计雪然的身形迅速,隐有咄咄逼人之像,玄明虽然早已成了断剑,又被火木箭所迫害,但此时用在计雪然手中,丝毫不见落败之像。焰神的长鞭不似平常鞭法,紫鞭的鞭头总是长了眼睛一半,如蛇如蝎,刺向计雪然的要害。 若只是单纯的兵刃相斗,计雪然后来苦练玄明剑法深得尹芳竹真传,稳占上风,但修为到此境界,兵刃之中各带有真气,焰神真气浑厚,时间一长,计雪然有些落败。这边两人斗得昏天暗地,四周的火焰越烧越旺,不时有三丈之高的火焰腾空而起,诡异非常。 不过半个时辰,但计雪然却感觉过了很久,身上的伤痕传来阵阵疼楚,但一回想焦鹤自爆而亡的情景,便又强攻几步。焰神见良久不能取胜,面上露出不耐的焦急,转而叫喊一声,身形也随即后退。 计雪然见对方退后,知有后招,也不敢强攻,果然不出所料,焰神又将紫鞭卷起,抛向天空,紫鞭在空间散开,正当这时,周边漫天的火焰急剧汇集,将紫鞭团团围住,计雪然心中一惊,直呼糟糕。 火光广散,在上空只得看出一片红火,而在计雪然眼中却不是那样,漫天红火围着紫鞭不停缠绕,一时三刻,火焰好似抖动,形成一只尖头长尾的火怪,足有九丈之高,细看之下,正是狐狸的原型。火狐自火中站立,虽没有眼睛,但计雪然却感觉已被这火兽凶狠的盯上。 “聚火成兽,哼,我也来!”计雪然心生不服,咬牙道。言毕,他不等火狐动作,已经催动了周身的弥宣火劲,真气传出,操控住后方大火,随着计雪然的一声喊叫,身后熊熊火焰滚滚转动,腾出一条十几丈的火龙。 焰神也不惊讶,只是冷冷道:“本座用的可不是聚火成兽之法,哼,你们人宗就是如此,聚火成兽本就是凭借自己意愿成型,我所见之人,几乎都是将水火土木幻化成龙,也不想真龙何等神威,又岂是尔等所能掌控,无知蝼蚁,今日我便送你去见你那可怜的爹!” 焰神说话之间,双手毫无动静,那火狐猛然跃起,向着火龙嘶叫而来,计雪然只看火狐攻来,连忙催动火龙阻挡,真气跟随,丝毫不敢怠慢。 两兽厮杀,好如回归了原始,根本没有章法可循,一片漫天大火之中,只听见嘶吼震天。斗了不知多久,那火狐不像落败,反倒总是后退,一直到了残断的巨树之前,它低吼一声,一跃上了断开的巨树树桩,俯视着下方的火龙,火龙毫不示弱,绕着巨树缠绕上去,此时若是常人看到,绝会惊叹,长龙缠绕树干,龙首对着火狐嘶鸣,而火狐巨大的尾巴左右晃动,尖嘴狂张。 额上的汗水不知滴落多少,计雪然已感到十足的困乏,他催动火龙,眼睛一直盯着两兽,此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物一反常便为妖,他余光望了望左侧的焰神,可这一望,将全身的冷汗都惊了出来,那焰神根本不似计雪然这般催动真气,他此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右手成掌状,眼看便要劈来。 计雪然从未如此慌张,火速的收回真气,急急的运起五色神光罩。那远方的火龙瞬间消散,火焰不成形状,洒落下去,而这边计雪然神识已到,可真气不及,焰神那势大力礴的一掌,已经打在了计雪然的胸口。 没有疼痛,没有酸楚,只是微微的酥麻,计雪然口中道出一口鲜血,身子横飞开去。两道弧线划过,一个落在了地上,一个飞回焰神手中,一个是计雪然,一个是紫妖鞭。 焰神的修为,足有宗师水平,这一掌劈来,正中心口,计雪然瞬间失去了神识,在那朦胧的眼神之中,前方的火光似乎暗淡,耳边的风火也小了很多,胸口传来的阵阵酥麻没有多么难受,反倒有些久未的舒服,模糊之中,似乎只有了焰神的身影逐渐走来,一片黑暗之后,再没了知觉。 林火依然放肆的蔓延,巨树树桩上空无一物,火狐也消散不见,只剩下那根紫鞭,稳握在焰神手中,焰神慢步走来,望着地上,皱了下眉头,自语道:“修为竟然如此之高,只可惜不会运用,竟然跟我比拼火劲,哼,玉刀一脉,终于绝户了!” 焰神动也不动计雪然,似乎认定他绝无生还的希望,他抬头望了望方圆的火光,也是一叹。计雪然的凤鸣音波害死不少生灵,这大火又将幸存的生灵毁灭,焰神本为狐狸,自也有些不忍。 一声长叹之后,焰神从怀中掏出一支火红瓷瓶,瓷瓶极小,同方化的药瓶相差无几,他将瓷瓶拔出塞子,安放地上,然后后退几步。 “妖火令出,四火臣服,收!”焰神大手一挥,漫天的火焰滚动聚集在他的上空,方圆十里的红光,全集中一起,如一方火云。焰神左手托住右肘,右手伸出食指,自上而下,挥舞下来,直指瓷瓶。 食指一落,上空的火云上宽下窄,最终成一条细窄的火线,窜进瓷瓶,这方圆十里火焰不过片刻,便尽数收进了瓷瓶。微弱的月光之下,片片废墟映入眼帘,焰神这一手收火入瓶的手笔,恐怕连孔蜡等人都难以办到。 山林恢复了宁静,宁静的有些诡异,而在计雪然的体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浑厚的弥宣先是施展了凤鸣杀招,随后又操控火龙,此时已十分薄弱。刚才焰神一掌打在胸口上,直对心脉,而心脉之内不但没有受伤,那沧澜古气竟被魔毒缠绕,大肆运转起来,只是计雪然的脑中,却依旧没有任何苏醒之意。 第104章 八方火围 繁星闪烁,亮光有些黯淡,只因天色已有些明亮,那狡猾的月牙不见了踪影,黎明前的露珠自叶上滴落,打在了计雪然的面庞上,一丝凉意传遍了周身。 计雪然终于有了神识,朦胧的双眼缓缓睁开,只见身旁的草木疾速后退,而自己的腰间,被一只胳膊紧紧的夹着,鼻中还传来股股狐骚味。 模糊的神志渐渐清晰,原来焰神带着计雪然不知走了多久,计雪然浑身无力,而心脉中却一番澎湃,魔毒缠绕着沧澜古气,总想挣脱出来,胸口顿时胀痛难当,痛苦的呻吟声虽然细小,却已被焰神察觉。 焰神在草丛中疾驰,听见怀中尸首突然呻吟,心头一惊,连忙将手中之物抛了出去,紫鞭赫然握在手中,紧紧的盯着计雪然。 胸间的痛苦更甚刀割,千万条江河汇聚于一方小潭,清晰的神识又模糊开来,小潭的边缘被外力破坏,此时此刻,陈年的洪荒巨浪终于破出拘束,狂泄而去。焰神心中一紧,直觉前方猛然升起一股绝大的气息,正当这时,草丛作响,计雪然那冰凉的身体缓自站起,眼瞳中泛着紫气,连周身的衣物也不再大红,磅礴的沧澜真气夹杂着不知名的魔毒,肆虐着方圆内的气息。 焰神大惊失色,慌张的望着前方的青年,默默的摇头,口中直道不可能。“孽种,竟然诈死!”焰神暴喝直对计雪然,而计雪然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的盯着对面的妖人,脑中昏暗一片,只是未央宫的各个秘法,莫名的闪过。 焰神见计雪然如此镇定,猜想对方只是樯弩之末,但总觉那股紫色的真气有些熟悉,却又十分怪异。来不及多想,焰神暗动了真气,又道:“哼,既然如此,本座便让你再死一次!” 紫鞭妖气十足,向着计雪然火速抽来,那紫鞭之下,铁石都会变得粉碎,若不用兵刃抵挡,只能躲避,可失神的计雪然偏偏一动不动,被紫鞭正好抽中了前胸,紫鞭划过,一道鲜血也带出计雪然的胸膛,而那纤瘦的身躯,被鞭风打飞出去。 狭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焰神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放下,而那狰狞的奸笑并没有持续多久。草地之上,胸口流淌的鲜血已经凝固,原本平淡无奇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愤怒。被魔毒占据心脉的计雪然,完全失去了神志。 “你给我死!”焰神再也按耐不住心中那丝微弱的恐惧,可还未等他行动,疯癫的计雪然已经抢先一步,空手袭来,速度之快,就连焰神也有些招架不住,此一交手,修为如焰神也无暇施展绝招,无奈计雪然逼得太紧。 两人拳脚相加,外人看上根本不像高人打斗,到只像是武夫争斗,但其中真谛只有焰神知晓,两人每掌每拳都暗藏极深的内力,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去那样简单,一盏茶的功夫,焰神竟有落败之像。 计雪然的眼中满是怒火,脸色也没有红润,散发着紫气,对面焰神微喘粗气,眼中除却震惊,更多的却是疑惑,眼前这少年的气息太过熟悉,只是为何却有些怪异,根本不像那诡异的身法。 “小子,你用的可是未央宫的功夫?” 焰神质疑之声传来,计雪然却一言不发,只管凶猛的攻来,焰神被纠缠的太紧,只想大骂。他心想若一直这样,虽然不会有何危险,但时间太久,唯恐被洛丙南等人追上,他余光捕捉到一个空隙,猛然发力,将计雪然逼退一步,随后高高跃起,抽起长鞭,另一只手迅速自怀中掏出红色瓷瓶,眨眼工夫,瓷瓶盖子打开,熊熊火焰自瓶中飞出,附着在紫鞭之上,紫鞭被烈火缠绕,又好如得了灵性,周身转动,在空中腾跃,似蛇非蛇。 计雪然脚程极快,虽然只是一瞬,但身形早已赶来,劈头又是一掌,焰神奋起一击,随后落地,计雪然还欲追去,可上方一阵火燎,紫鞭带动烈火,眼看便烧到了计雪然的头顶。计雪然眼睛未到,神识已及,后撤一步,躲过一击,玄明在腰间一动不动,计雪然似乎也忘了腰间的宝刃,就在焰神惊讶的眼神中,他毫不犹豫,上前一步,竟然徒手将带火的紫鞭抓在手中。 紫鞭被计雪然抓住,奋力挣扎,但无论如何挣扎,计雪然的双手一动不动,而鞭上的火焰仿佛怕极了计雪然的双手,逐渐熄灭。 “这怎么可能!”焰神满脸惊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令他更吃惊的还在后面,计雪然额上汗水滴落,面容有些扭曲,那白牙露出,使劲咬着,随之便是一声嘶吼。 “咦啊!” 怒吼之后,紫鞭蹦蹦两响,断做三半,掉在地上,再也没了往日神兵的风采。 “噗”一口黑血瘫在地上,焰神的眼中喷出了从未有过的怒火,妖宗神兵总与所持之人心神相通,兵刃被毁,主人心神自当受损,焰神纵横人妖近百年,紫鞭从未离手,不想今日被计雪然三断而破,这其中心情,不亚于子孙被害。 “孽种!毁我法宝,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这短短句话,焰神几乎是从口中吼出,他站在草丛,嘴角的黑血也不理睬,又拿出了红瓷瓶,这次他没有拔开塞子,直接手中用力,噼啪一声脆响,瓷瓶破碎。 神人手笔随着清脆的响声之后出现,无论脚下杂草,还是上空白云,都以瞬间的速度染上了火苗,火苗相融,便成了熊熊大火,原先烧毁的山林好像换了个地方,漫天的大火又恢复的原貌,或许更加旺盛。 计雪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周身紫气散发,烈火有些忌惮,不敢近身,在这偌大的原野之上,只有计雪然寸钉的地方没有火焰,就连焰神的脚下也满是熊火。 烈火愈烧愈旺,九寸长的草丛上,竟燃起数丈高的烈火,焰神双手合十,猛然一动,只见火焰翻滚,计雪然八方风声,大火扑来,眼看便要被这妖火吞灭,在此危急时刻,计雪然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他两手疾速结印,也就是那眨眼的功夫,身子消失在烈火之中,八方火焰吞了个空。 焰神愤怒之余,忽然惊叫:“未央隐神!”话音刚落,计雪然身形突显眼前,当头一掌,焰神慌乱后退,却已挨了一掌,胸口百味交杂。 计雪然一击得中,也不迟疑,身形又变,可焰神何等人物,怎会任由别人,他稳住身形,周身火焰如有灵性,形成墙壁,计雪然未能防备,险些被火焰伤到。 一阵火风传进耳中,计雪然再次消失,火焰扑了个空,焰神看在眼中,心中大急,带动火壁四处闪躲,生怕被计雪然偷袭,两人一攻一躲,耗去了不少时间。 焰神心中思索,这未央隐神绝妙无比,若是高手施展,对方绝难发现,一丝火苗闪过焰神面庞,奸笑又划过嘴角。 几个照面之后,计雪然再次现身,这次焰神火壁没有跟上,计雪然瞅准机会,又是一掌,焰神猝不及防,正巧被计雪然打中的后背,随后火壁跟上,逼退了计雪然,计雪然面上姑疑,皱了下眉头,焰神冷笑一声,忽然道:“看你还往哪里躲!” 计雪然急忙隐去身形,可周身的火焰却没有扑来,反倒一番平静,正当他迟疑之时,熊熊火焰追来,好像能看到计雪然一般,计雪然四处闪躲,不想所到之处,火焰均能发现其身,冲向自己,没过三刻,身上的衣服已被灼坏不少。 “哼,中了本座的狐蜒仙香,化成灰也能找到你!”焰神桀桀怪笑,计雪然闻言,这才闻道一股暗香味道,正传自方才击打焰神的右掌,不想一击成功,反倒是正中狐妖的奸计。 火风炙烤着万物,计雪然被烈火夹击,周身紫气减弱,狼狈不少,焰神此时不看计雪然,双手一直不停结着奇怪的印法,又一烈火袭来,计雪然躲了过去,也随自站立,紫光大显,顿时火光不得近身,而他也同焰神一样,不知要施展什么绝招。 越是紧要关头,时间总是过的很慢,不过几个喘息,两人好似隔了半晌,焰神双眼终于睁开,双手分开,忽然喊道:“南明离火,红莲业火,三昧真火,仙狐圣火,疾!” 正当同时,计雪然首次开口:“定!”双掌奋力的向下一击。 两声叫喊过后,狂风声占据了乾坤,计雪然的四方各袭来一道火柱,四道火柱看似相同,却又有不同,但这火柱中蕴含了何种威力,疯狂如现在的计雪然也生出胆怯,眼中首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与此同时,焰神很是想笑,计雪然用未央定身,定住了他的全身,可这四方火柱,却不会给计雪然留下任何的机会,便是焰神定在那里,还能如何,眼见到此,焰神放声大笑,笑声狂妄,狂妄中散发着残恶气息,在他眼中,眼前这人间少年所面临的,只有死。 计雪然双眼回神,完全恢复了神色,可却为时已晚。火柱之中夹杂着地狱传来的召唤,阎罗殿伸出的鬼爪眼看便要将计雪然带回阴间。绝望的眼神中,半数的不甘,丝丝不舍之情尽数转为无奈,一张张熟悉的面容自脑中闪过。牵强的笑中,计雪然缓缓的合上了双眼。 第105章 阴差阳错 “莫急!”一声叫喊将计雪然刚刚合上的双眼催醒,火光还未进入眼中,计雪然只觉脚下一空,身子掉落下去,而红光朦胧之中,焰神满脸的惊讶,身子竟然闪电般的移动过来,黑暗占据了计雪然的眼前,上空传来轰鸣声,焰神那惨烈的叫喊丝丝入耳,计雪然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觉之中竟被高人相救,他刚欲动作,眼前又是大亮,身子上移,自土层中跃出,落在地上,定睛望去,已离开方才之地足有百丈。 愣神之后,空气中弥散着一片死寂,原本气息无味,但在计雪然的鼻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不出是谁有如此神通能将自己救下,神识微散,却打探不到任何气息,便是连焰神也察觉不到。 “咳咳…”身后忽然传来咳嗽声,计雪然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火光映照,一男子缓缓走来,男子年过中年,通身紫金长袍,腰间别着一枚白玉如意,他头发稍有银白,板正的身躯上长着一张国字脸,宽眉不动,双目英伟,无形中散发出威严之势,好似帝王。计雪然一眼看到来人只感面熟,稍一回忆,脑中哄然蹦出两个字,萧信。 计雪然所想不错,来者正是魔门大派未央宫的宫主,萧信。萧信同当年几无变化,但面容有了些许红润,他安步走来,嘴角挂了丝笑容,道:“计师侄,安否?” 或许是因被焰神压制,计雪然此时体内的魔性莫名消散,神智自然也清醒过来,他闻言连忙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下,抱拳道:“多亏萧伯伯及时运及神通,救雪然一命,萧伯伯的大恩,雪然定然铭记在心!” 萧信威严的面容舒缓开来,扶起计雪然道:“计师侄见外了,你我本就不是外人,更何况还有方师叔这等关系,快快起来。” 计雪然心中一顿,萧信言道本就不是外人,不知这是另有所指还是客套之言,念及到此,萧冉儿的俏容不知第几次的在心中出现。 萧信见计雪然也无言语,呵呵又道:“抛去恩惠不说,刚才那土遁大神通我可施展不了,雪然要是想谢,就去谢谢佘教主吧。” “佘教主?”计雪然又是一惊,回望四方,却并无发现,萧信道:“雪然不用找了,佘教主不愿现身,已经走了,那妖狐也已经毙命,多亏了你的定身。” 计雪然回想前后,也不得尽然,问道:“萧伯伯,您同佘教主怎会出现?那妖狐你可认识?” 萧信长叹一声,望了望远方的大火,苦笑一声,徐徐道来。 自计雪然发现妖宗秘计之后,江湖无论大小正魔,均有不少门派发现门中绝密事件外泄,更有人踪高手被妖宗密谋暗杀,虽然不过半月,但江湖一时人心惶惶,小门小派不敢私自胡乱交涉外界,而大的宗门则相互通信,想尽办法追查妖宗奸细之事,在魔门两大门派未央宫和三尸教中,均发现了混入妖宗的踪迹,三尸教更是亲手擒住妖物。 此事非同小可,先不说正门大派,光是魔门中便已将此事列为首任,江南洛家多半到底还是世俗府邸,不想也被妖宗盯上。萧信同佘十方因追踪妖宗秋毫相遇,说来算巧,远远感到有高手相斗,才急忙赶来,计雪然也因此捡了一命。 计雪然闻言默不作声,慢慢回想前些时日的遭遇,已经心惊不已,妖宗计划离现在不过多长时间,不想已经将无数妖奸混入人宗门派,甚至不少新出高手也遭不幸,若以此等情景,天下必将被妖宗侵蚀,人间生灵涂炭也不会太远了。 “只是想不到啊,今日碰到的,竟然是他。”萧信长叹一声,打断了计雪然的思绪, 计雪然想到什么,又道:“萧伯伯,你可晓得那妖人是谁?听他所言名为焰神,好像是火狐长老的兄长,不想修为竟然如此高深,雪然虽然修为不深,却也不敢想象,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还手,多亏了萧伯伯和佘教主赶到。” 周边火焰不见熄灭,依旧高旺,呼呼声有些震耳,萧信声音低沉,丝毫不影响的传入计雪然耳中:“雪然,这焰神,我年轻之时倒是同他打过交道,佘教主却是头一次见,他的来头,可大极了,如果正面交手,我们两人联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今日若不是他失了戒心,还被你竭通身真气定住了身形,万万不可能将他移位推入四方火焰中。” 计雪然万想不到那焰神竟然如此厉害,原本还想那焰神只不过同八盲等妖相差无几,不想竟然高出他们不少。计雪然叹道:“萧伯伯,焰神这般厉害,那三个长老在我人宗之中,岂不是无人能敌?” 萧信苦笑一丝,道:“其实不然,雪然,当今人宗,能和三大长老相抵抗的,至少还有四人。” “能有四人?”计雪然心中一喜,问道,萧信点头咳了几声,道:“明王寺化真化黎两位禅师的修为通天,绝不逊于妖道首领,第三个人,只是不清楚是否健在人世,如果还健在,也不会落了下风。” 计雪然脑中忽然闪过计文泽的面容,心中缓而一笑,摇了摇头,问道:“是谁?” “自当是你那疯子师伯,修明了。” “大伯?大伯的修为竟然...”计雪然不敢相信,瞪大了双眼望着萧信。 萧信苦笑一丝,道:“你同你师伯没有接触,自然不知,十几年前,江湖之中一提修明两字,谁不头疼,同他交手,我从未胜过,便是当年以令尊的造诣,恐怕也是同修明稍逊半筹,想他追杀妖宗怨溪数年不曾吃亏,便能想到他的修为到底多高。只是他亦正亦邪,结仇不少,名声自然与你爹爹差了甚远。” 听闻了修明的当年往事,计雪然满腹感触,不知做何感想,萧信望着计雪然也不做声,过了片刻,计雪然又问:“那还有一人,便是萧伯伯您了?” 萧信闻言朗声笑道:“雪然你可太抬举我了,孔雀明王都不能算上,我一俗人又怎能上榜。不用猜了,是方才救你一命的三尸掌教佘十方。” “是他?”计雪然破口惊叹,心中百味交杂,惨白的面庞浮在计雪然的脑中。自计文泽失踪之后,曾有人一度怀疑,凶手便是佘十方,计雪然每每想起总会自忖“佘十方不会是父亲的对手。”故也不太怀疑佘十方,如今听萧信分析,对佘十方的疑心高涨大半,只是一想到方才自己是被佘十方所救,脑子又是混乱一团。 萧信仿佛看出计雪然心中所思,道:“雪然不要多想,佘十方虽乃三尸教掌教,修为也旷世惊天,但心性却凡不像凡人所了解的那般,江湖有言‘尸神怒,十方戮’不过是夸大其辞罢了,真正的佘十方,并不是那种滥杀之人,今后对上妖宗,他足是可扭转乾坤之人。” 听着萧信道来,计雪然默不作声,他听出萧信的意思,一是告诉自己佘十方修为太高,哪怕真是杀害计文泽的凶手,自己也远不是对手,二是此人不如江湖传言一般,杀戮之性绝无很深。计雪然思索几分,叹了口气,道:“雪然受教了,萧伯伯,多谢您给雪然讲这么多,只可惜我现在修为尚低,还不能像当年的爹爹一样,为天下生灵做些贡献。” 萧信轻笑,摇头不语,踱了几步又道:“雪然啊,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如今天下,除却正魔豪门的掌门和为数不多的几位长老,天下人中修为超过你的又有几人?远了不说,我那儿子萧让,天赋也是极高,自幼由我亲自传授沧澜心法,如今修行了二十二年,可对上你,顶多战个平手罢了,若我想的不错,你修行沧澜也不过五年,有三年还是自行摸索,凭借这一点,恐怕卧龙山庄的开山祖师也望洋兴叹,雪然,不过十年,天下间恐怕无人是你的对手了。” 萧信言语铿锵,毫无半点做作,计雪然平日多被人夸赞,本不怎放在心上,可萧信竟对计雪然的评价太过高远,这让计雪然非但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反有些怀疑自己的修为。 这时心中的思绪,好似历史重演,同样的心情总仿佛出现过,计雪然混乱的摘录着脑中的回忆,却想不起来什么,林火依旧狂妄的燃烧,火风传进两人的耳中,计雪然的衣襟被火风掀动,红衣抖动,萧信的眼中,计雪然已经成了一名神秘的男子。良久之后,空白的脑海留下两个大字,责任。 计雪然恢复了神态,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是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自信:“萧伯伯,无论您的眼光对雪然是否灵验,雪然既然是刀尊的儿子,自当不会忘记自己身上所担负的一切,我们人宗分有正魔,但共同的敌人却是妖宗,不管多年之后我有多大的能耐,只要我还活在人世,便总要和妖势不两立,不但是为了爹爹的遗志,更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慰。” “好!”计雪然话音刚落,萧信随即一声叫好,神色甚是激动,赏识的望着计雪然,又道:“方师叔的好外孙,我也果然没有看错人,雪然,你竟能说出这般话来,好!妖宗三大长老算的了什么,数年之后,有你挑起大梁,妖宗尽灭只是迟早之事,真希望你是我儿子,哈哈哈!” 望着萧信放声大笑,计雪然忽的想到了萧冉儿,也不知萧冉儿可曾将毒瘴深渊之事告知萧信,若早已说了,恐怕不远的将来,自己当真就成了萧信的儿子,想到此处,计雪然脸上稍稍一红,但被火光照着,萧信自也看不出来。 第106章 独斩焰神 隔了半晌,计雪然正欲讲话,萧信忽然定住神情,道:“看样子洛财神找过来了,咦?怎么这么多人手?雪然,此地距乾城不远,仍是洛府之地,正魔有别不便现身,勿要告诉他们我曾出现,便说焰神是你独子所杀,几年之后你便有这等实力,别人不会不信的,你身上中了焰神的狐蜒仙香,日后定要小心妖宗察觉,来不及多讲了,大伯先走了!”萧信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小声叮嘱。 计雪然有些为难,但也不得不答应,道:“萧伯伯一路小心,雪然紧记心中。” 萧信点头一笑,声音传来:“日后定来未央宫,我有件东西要赠送于你,冉儿那丫头也很是想你。”声音渐渐细小,而萧信的身形忽然模糊起来,原地上只留下一张残像,火风吹过,消失不见,计雪然顿时感叹,无奈一笑。 愣神的功夫不过半刻,四方火焰之外陆续闪进道道人影,为首的正是洛丙南几人,六丁六甲也从洛府走来,随着诸葛西城在一起,剩下的人群足有几十,只是面孔十分生疏,计雪然也不曾见过。 众人见火海之中计雪然衣冠破烂,身上也满是伤痕,纷纷大讶,警惕的四周的动静,诸葛西城忍耐不住,飞身过来,一把抓住计雪然的双手,关切问道:“雪然你身上怎样?定是受伤不轻,真是急死舅舅了!” 诸葛西城的满脸焦虑,眼中闪烁,分明是急出了泪水,只是当着众人还未掉落罢了,计雪然见诸葛西城这般关心自己,心中也是极为感动,忍住情绪道:“舅舅莫急,雪然并无大碍,只是真气耗尽,有些虚弱,你和洛前辈没什么大碍吧?” 这时洛丙南等人也前身过来,望着计雪然的样子,洛丙南又惊又喜道:“谢天谢地,雪然你真是让大家担心了,那妖人修为太高,你不该穷追不舍的,若你出个三长两短,我洛家还有何颜面再见世人啊!” 计雪然听出洛丙南心中的真诚,又是一阵感动,道:“洛老前辈哪里话,对妖宗定当斩草除根,就算雪然被…” “哎雪然,你没事就好,别讲那些丧气的话,这些朋友都是方圆之内不远的门派高人,我同洛师叔一路请来寻你的,那妖人何在?怕是已经逃远了吧?”诸葛西城打断计雪然的话语,询问道。 周围众人也全都走上前来,向计雪然打着招呼,这些人虽大多都是掌门高手,但却是出自江湖中无名小派,以计雪然的身份,他们无一敢端着架子,这反倒让计雪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连连回礼,后道:“不想因雪然一人劳烦诸位,真是过意不去!不过那妖人命绝于此,大家也尽可放心了。” 话音一落,身边几人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洛丙南四人同妖人分身交过手,自当知道妖人的本领,连洛丙南都没有把握斩杀妖人,现下竟然被计雪然做到,这让几人如何不震惊。洛丙南虽然惊讶,但也不忘其他,他望了望火海,问道:“雪然可知道妖人的身份?” 计雪然心中此时左右为难,此次不能道出萧信的名字,只得撒谎,听洛丙南询问有离话题,赶忙点头道:“我方才同他交手之时得知,他叫焰神,乃是妖宗火狐长老的兄长。您可曾有所耳闻?” 这一刻,洛丙南那经历了多少风雨的脸上,终于按耐不住一丝的沉稳,两道深眉挤到一起,不停的缓缓摇头,死死的盯着计雪然。诸葛西城在一旁也不敢相信,但面上一大半倒是欣喜之色,神算的脸上跟洛丙南相差无几,只有洛斗同剩下众人不明所以,满脑疑问。 洛斗见几人也不发言,急问道:“这焰神修为如何?” 计雪然听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一旁的洛丙南终于开口,但声音好像苍老了许多:“妖宗之中,修为最高的乃是三大长老,怨溪火狐和金蟾,三妖修为之高,恐怕只有明王寺的神僧能有信降服,而这焰神,便是三妖之下第一妖了,就连七舵主都不是他的对手。当年焰神北邙山作恶,未央宫宫主萧信亲自出宫,却险些被焰神重伤,后来孔雀明王尹谷主也曾与他交手,却也不是他的对手,时至今日,他的修为便是一丝未涨,我洛家之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想不到,想不到刀尊生了一个比他还出色的好儿子啊!” 新月自天上摇摇欲坠,繁星被火光冲撞,变得还是那样暗淡无光,风火呼啸过众人的耳边,无论是洛斗还是众位江湖门派头领听过了洛丙南的讲述,已经讲不出话来,诸葛西城抿着嘴巴,却不是单纯的想笑,那柔情的眼神不望别人,转向红火,脑中回想的,尽是妹夫计文泽的笑貌。 计雪然自洛丙南讲述之后,内中一直有愧,他本就不爱这等虚名,此时又是“受之有愧”,只感到浑身的不自在,这火海之中“鸦雀无声”,是因无人言语,而那风火不停,过了良久,诸葛西城回过神来,见计雪然模样异常,思索片刻,微笑道:“洛叔叔就不要夸奖雪然了,年轻人容易骄傲,现下妖人已除,雪然身上也有伤病,还是尽快回去的好。也不用劳烦众人掌门高手在此久留了。” 神算赵子坤闻言,也道:“西城所言不错,其他事小,可雪然的身体重要,年轻一辈还要靠他这种英才,大家还是不要紧留此地了,师兄,你看此地的大火?” 讲道此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四望火海,这大火殃及十方,若就此蔓延下去,还不知会伤害多少生灵,洛丙南神情恢复了往日,面容平静,仿佛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只是看计雪然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更多了欣赏之色,他顿了顿,讲道:“诸位,此地大火虽因斗法而生,伤及生灵,但也是天数已定,我等可见天象,今日将有大雨将至,我等也无需紧张,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时间不早,有劳各位掌门高手,日后若有和困难,洛家只要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众人听言面露喜色,一路上来毫无作为,反倒捡了一个大大的人情,洛家乃天下财运之首,虽说修行之人不应贪恋钱财,可门中众人还要吃喝,自也花钱,若能得洛家青睐,好处自然不可胜数,众人连连推脱,有道:“洛财神哪里话,能为洛府乃至卧龙山庄尽一分薄力,我等也已心满意足,怎还敢谈吐功利,计公子年仅如此便修为通天,我等佩服!” 又一道:“是啊,时候不早,我等也应各自回去,洛财神,诸葛少庄主,计公子身体重要,我们后会有期!” 几人带头客气,众人也跟随迎合,不过短短一刻,各门散去,方圆数里的山野火红一片,火势不减,计雪然干咳两声,诸葛西城关切道:“不久便有大雨来临,这大火也就断了,洛叔叔,我们还是赶快回洛府吧,雪然受的伤也不轻。” 洛丙南点头道:“如此,雪然,你可还能自行御空?不然让你洛斗师叔背着你?” 计雪然连忙道:“怎敢要洛斗叔叔背着,雪然还能御空,不碍事。” “嗯…”洛丙南点头,随即又长叹了口气,不知为何面容忽然又有些愁绪,又道:“我们先回府。” 一声令下,剩下众人御剑而起,计雪然御空不落,众人如夜空蝙蝠,闪过几道黑影,消失不见,脚下那熊熊烈火,嘶鸣的吼叫,月牙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轰轰两声炸雷自天上劈下,细丝从云中射出,一丝丝,一片片,倾盆大雨随即显现,那熊旺的火焰,顿时没了脾气,低落下去,片片的呲呲声连接不断,又似乎在挑衅什么,只可惜这广袤的山林,早已没了一丝生机。 第107章 情难抉择 乾城地属江南,本就多雨,昨日一场瓢泼大雨忽然而至,下了整整一夜,清晨的日光穿进珠帘,映照在计雪然的脸上,这一觉,睡了整整十几个时辰。 走出房门,计雪然深呼了口气,还未抬头,便听见一人关切的声音。 “哥哥,你可算醒了!”诸葛西凉自门外踱步走来,眼中带着几丝幽怨,连忙过来扶住了计雪然。 计雪然傻傻一笑,道:“傻妹妹,我又不是病人,不用搀扶的,没想到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 诸葛西城不见笑容,小嘴有些上翘,不愿道:“哥哥,爹爹说你受了重伤,不要西凉来打扰你,可你修为高深,竟然还休息了一天一夜,定是太过劳累了。”说到此处,诸葛西凉的双手并没有收回,依然搀着计雪然。 计雪然也不推辞,望着诸葛西城傻傻笑道:“呵呵,哪有你讲的这么严重,只是我有些懒惰,贪睡罢了,对了,舅舅和洛老前辈何在?” 诸葛西凉顺着计雪然走下台阶,见计雪然身体无恙,虽心中不愿,但还是松开了双手,停下脚步道:“爹爹正和洛爷爷在堂众商议要事,哥哥,你可知前日你斩杀妖人之事已经传遍乾城,恐怕不出几日,江湖之中都要晓得,你可真的像姑父那样,成了斩妖的大英雄了!” “什么?”计雪然闻言大吃一惊,心中一跳,所有情绪,恐怕只有尴尬才能形容。误会,真是误会了。 诸葛西凉看计雪然不言不语,有些愣神,还以为他心中惊喜过头,樱唇一抿,两个深深的酒窝陷进:“哥哥,别傻愣着了,我给你熬了些粥,快来喝吧,爹爹和洛爷爷好像还有事要告诉你呢。” 言毕诸葛西凉拉着计雪然的手向外走去,计雪然面容显出几丝愁绪,心中依旧不能放下,任由诸葛西凉而去。 早膳摆在桌上,虽有些单调,却并不平常,米粥清香,其中还夹杂北地枸杞,鲜红甜美,更是大补之粥,可计雪然神情稍有木讷,只管把粥送进嘴里,也不顾鲜美之味,一旁西凉静坐,一直望着计雪然,那俊俏的脸上渐渐露出奇怪之色,不过一会儿,计雪然将米粥喝完,诸葛西凉蹙着细眉,赶忙问道:“哥哥,这粥不好喝吗?怎看你好似喝水一般?” 计雪然手中勺子放下,眼睛不眨,神色僵硬的望着桌子,仿佛没有听到西凉的问话,诸葛西凉神情有些焦急,心中担忧计雪然身上有伤,致使此时有些异常,站起身来,拉了拉计雪然的衣袖,急切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伤痛严重?你可不要吓西凉啊。” “啊?”计雪然被诸葛西凉一拉,回过神来,神情莫名的看着诸葛西凉,惶惶道:“西凉,你怎么了?” 计雪然这一回神,诸葛西凉实感奇怪,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计雪然心中回神,知道定时愣神被西凉望见,连忙站起,道:“西凉,我身体已无大碍,我们去大堂吧,恐怕舅舅还有要事等着呢,我们走。” 诸葛西凉瞪着眼睛点了点头,跟着计雪然走去,只是心里有些莫名。 大堂不远,计雪然没走多久便来到大堂,堂众安静,洛丙南同诸葛西城都安坐位上,说是安坐,可脸上却露出不明显的焦躁和担忧,神算与洛斗的面貌也相差无几,计雪然刚一进门便感到一股压抑之气。 几人见计雪然衣身整洁,面貌精朗的走进,面容均是稍稍一缓,计雪然定了定神,道:“洛老前辈,神算前辈,洛叔叔,舅舅,雪然一觉睡的太久了,害大家为雪然担心,真是惭愧。” 洛斗接口:“雪然客气了,换做是我,还不知身在何处呢,雪然你身体可还有伤痛之处?” 计雪然摇头道:“多谢洛叔叔关心,雪然并没受严重的伤,只是稍有疲惫而已。” “嗯。”洛丙南站起身来,其他几人也自觉站起,计雪然正过身形,等待来话。 洛丙南走到计雪然身前,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随即便是长叹口气,计雪然有些奇怪,但见剩下几人也是如此,诸葛西城的脸上几乎有些苍白。 看到如此,计雪然还没发问,诸葛西凉早已按耐不住,破口道:“爹爹,洛爷爷,你们为何这般?” 诸葛西城伸出右手,止住了诸葛西凉的言语,洛丙南转过身子,背对众人,喃喃道:“火狐一脉不仅擅长变换,还有一追踪秘术,乃称狐蜒仙香,敌手一旦中了这香气,身上到没有伤处,只是浑身会散发一种极其微妙的香味,除非是火狐一脉的高手,否则很难将味道除去,雪然,你已被那焰神中下了狐蜒仙香,从今日起火狐一脉会尽全力追杀你。” “啊!”诸葛西凉一声叫喊,细嫩的玉手捂住薄唇,紫菩提般的眼睛瞪得极大,神色满是惶恐,她又望望诸葛西城,见诸葛西城无奈望来,轻一点头,身子忽的一软,险些摔倒。 计雪然连手扶着西凉,但面上倒没有什么恐惧之色,原因无他,萧信先前早就提醒,他也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按此时的心情,他反倒希望如此,也好能斩杀更多妖魔。只是他心如此,却苦了关切之人,诸葛西凉眼中晃晃有些闪烁,显然是泪水,计雪然望在眼里,心中隐隐作痛。两人自小亲密无间,两小无猜,如今已过成年,西凉又是情窦初开之际,对这英俊的表哥是何情意,外人也能看出,计雪然虽内心多占单纯,可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西凉所愿,其实他又何尝没有他想,只是每每总想到萧冉儿之约,甚至还有尹芳竹将玲珑托付给自己的话语,再看此时的西凉,心中总感歉意。 诸葛西城眼看西凉为计雪然担忧,计雪然也不言语,出言劝道:“雪然也无需太过担心,焰神乃妖宗绝顶高手,他都不是你对手,恐怕只有火狐长老亲至了,再讲,在我人宗之地,其等也不敢擅自出没,西凉,你也不要为雪然担心了。” 西凉听言,想想也是,情绪舒缓了许多,见众人望来,想起方才在计雪然怀中,脸上忽然火辣,头也使劲儿的地下。 计雪然也道:“雪然虽不敢托大,但也不怕他们,今后小心行事便可,谅那火狐一脉也不敢大举进攻我江湖门地,总之,多谢舅舅和诸位前辈的提醒。” 洛丙南再回过身子,神色不再像先前紧张,道:“也罢,雪然有这等修为,天下间可威胁到你的,恐怕已没几人,老夫也凭的担忧了。雪然,你的修为精进神速我早有所料,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恐怕连山庄祖师也没你这般天赋。老夫自修行至今已有五十载,却远不如你短短三五年,呵呵,你说老夫是应欣慰,还是羞愧啊?哈哈哈!”洛丙南越讲越激动,到最后不禁开怀大笑,众人心中各自被洛丙南感染,纷露欣赏之色,西凉眼中柔情,也不知所想,只有计雪然本人尴尬至极,萧信啊萧信,你可害苦了这郁闷少年了。 诸葛西城了解计雪然生性腼腆,以为他又不好意思,替他道:“洛叔叔就不要再夸奖雪然了,我这外甥皮面可薄的紧,呵呵。”几人又是一番畅笑,堂内全然没了开始时的压抑。 过了半晌,诸葛西城好似想到什么,止住笑声,道:“今日本是道别,反倒忘了,洛叔叔,您所交代之事西城回山庄会同家父禀告,各方豪门自会知晓,另外焦鹤掌柜的殡丧定在下月初七,西城还会再来。” 洛丙南道:“西城做事,我最是放心不过,雪然,你伤势还未痊愈,是在洛府休养,还是跟你舅舅回山庄静养?” 计雪然也没想到众人今日便要离去,回首望向西凉,西凉抿着朱唇,眼中似乎有所期盼,计雪然心中不舍,可前日同萧信有志之言回荡耳边,他心中暗下决心,似乎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洛前辈,舅舅,雪然本就未受重伤,此时也已痊愈,只是稍有疲惫而已。如今天下妖宗肆起,我等均是深有重任,雪然又怎能为一丝疲惫再拖延时间,今日舅舅返回山庄,雪然也应身返山林了,况且大伯至今还未踪迹,雪然心中难安。” 堂中六人,五人均露出赞许之色,诸葛西城尤其欣喜,不觉点头,唯有诸葛西凉轻笑同时,还有几丝怨恨。 洛丙南眼中投来赞许之色道:“不错...雪然,未来天下便要靠你带领了,呵呵,西城,早些回去吧。” 众人又是几句客套,不久便离开了洛府,计雪然这次没有御空,而是在官道上静静走着,脑中还回忆着方才离别之时西凉的神情。 “唉…”从不气馁的计雪然一路不语,竟独自叹开气来,若说这是为何,却也说不尽然,自己修为到底有多深厚,别人不知,计雪然自然清楚的很,别说是那狐妖焰神,就是对上八盲之辈,也绝讨不了好处,甚至送了性命也说不准,可如今因萧信一句不便现身,让天下众人都知晓,计雪然独自一人手刃焰神,无形之中把他的修为提升了不知几个地步,尴尬乃是其一,计雪然更感惭愧。除却此事,恐怕就剩下儿女之情了,如今年过十八,计雪然再也不是当年儿童,他生来异常俊美,修为又高,性情更是少有的温和,不论是谁家千斤,总会不自觉的倾向于他,儿时同西凉一起生活,满是亲情,可随着年纪的增长,表兄妹之间很难说清多了何种感情,诸葛西凉对自己的情义世人皆知,只是不好讲出而已,舅舅诸葛西城每次总笑看两人,显然看好,计雪然当然不是不愿,西凉脾气同他相近,相貌更是绝美少女,只是还有他人。 自入孔雀谷后,又一少女闯进计雪然的生活,尹玲龙性格有些娇惯,但正同计雪然相补,两人一同修行,三年时间虽不算太长,但正是经过了那开窦之时,若说没有想法,又怎可能,后又有尹芳竹有意托付,计雪然难从选择。 这还不够,同两女相比,萧冉儿似乎有些特别,计雪然两人只见过两次面,但因却事出意外,而私定了终身。回想开来,计雪然反倒没有一丝后悔。有时他心中常问自己:“萧冉儿喜欢我吗?我又是真心喜欢她吗?”可每每问完自己,总是傻笑,虽然只见过两面,可萧冉儿那笑容总在云中出现,也许莫名其妙,可事情就是如此,情之一物,任谁也难以诠释。 计雪然晃了晃脑袋,自言道:“谁能帮帮我啊…唉…青玄姐姐能帮我就好了。”话一出口,计雪然愣在原地,脑中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几次救下自己自称青玄的女子。 官道两旁高树林立,计雪然望着一株青木出神,那青木隐隐约约,仿佛身处云雾之中,青木高耸,奇异般的幻化成一黑衣女子,那女子身材极为高挑,虽然身处雾中,也隐藏不住那婀娜的身姿,计雪然如痴如梦,鼻中的吐纳快了许多,下方英唇微微渐张,早已忘了身处何地,这时,那女子正过身子,却没有看到面容,她脸上一层黑纱遮面,随风微抖,甚是神秘,那双仅露出的美瞳折射出勾人的神色,比上那春日的溪水也是不遑多让。 “青玄姐姐!”计雪然破口喊出,那黑衣女子正是青玄模样,随着计雪然道出名字,脚下也迈动开来,那云雾蓦得散去,黑衣青璇也随之不见,计雪然大惊失色,晃了晃脑袋,定睛望去,这广阔的官道前后,哪有青玄的影子。 若在平日,遇到这等事情,计雪然定会小心翼翼,唯恐妖人作乱迷惑,可此时的他却并不是这般。此地与洛府不远,还未出了乾城之境,焰神已死,根本没有可扰乱计雪然心神的妖魔出现,抛去这些不讲,计雪然清楚,自己近日劳累,又多遇生死之战,几次三番过后,虽然每日修行懈怠不少,可修为冥冥之中却精进了不少,此时幻境随心而出,是因内小周天沧澜大进,魔毒也愈加滂湃,心魔自当由思而来。 “唉…”短短几刻,计雪然再叹一声,叹息中充满无奈,却还夹杂一丝好奇,自己思索几人均未出现幻境,为何一道青玄名字,幻境便随即而来?他心中笑笑,只怕自己每次危难之际都是青玄相救,此时都有依赖这个姐姐了罢。 想着想着,那俊美的脸庞向上望去,太阳普照,双唇一抿,竟是笑了。遥方望去,官道之上一道红影抖动两下,射向了天际,钻进了日旁的云中 第108章 侏儒行凶 月黑风高,半月挂在云旁,虽是一半,却明亮如昼,一处陡崖上,计雪然盘膝而坐,紧闭双眼。陡崖下方十里均是林木,树枝被夜风吹动,在白光下泛着青色,倒有些像雨后的紫青竹林,此地早已出了乾城境内,应是北上了许多,乾城的夜晚不会有这般狂放的夜风,计雪然一动不动,周身红衣抖动不停,而月光撒照,那白光落在计雪然的周身更盛,抖动的红衣如青叶一样,贪婪的吸食着周边的银光。 狂风呼啸,但这在计雪然看来,已是太安静不过了,像这般入定修行,近日来恐已成了奢侈之想。 计雪然不动声色,不是他潜心入定,而是体内真气运转,让他暂时消了神智。外周天中,外人看来不过人身大小,可修行之人均能了解,这一方之地,不知可暗藏多大乾坤,计雪然刚一入定,便内视周天,弥宣真气浩瀚如海,八方云游,他竟感到自己化为一方小舟,在弥宣大海中摇曳寻游。 小舟在海中不知漂泊了多久,计雪然心惊不断,这次入定,弥宣真气不仅占满了乾坤,找不到沧澜之地,就连弥宣本身也有些变化。计雪然刚修弥宣之时,因本性属水,同亦属火,故而所修弥宣不阴不阳,这四字也不是贬义,同世俗皇宫中某些人的性格不是一类意思。所谓不阴不阳,也可理解为不刚不柔,再转一步,便是刚柔并济,计雪然修为深厚,一直都如高山如深海,以深为长,故而周天之内,弥宣总是泛有暗淡黄光,不温不火,而此时却大有不同。弥宣之海仿佛被烈日照耀,金光闪烁,而金光射出,还能感到一丝凉意,修为如他这般,也不用询问他人,此乃至阴至阳之像,刚柔并济,太极两仪。 计雪然生性淳朴,对世俗世故并不熟谙,但在修行一事上,却是绝对的天资聪慧,许多问题自行摸索都比别人询问师长要功倍许多。此刻体内出此境界,他也不是一无所知,深思开来。当日修行明王真经便有所获,明王真经对于自己并不是大进之法,虽然所修真经能有护心功劳,但更重所在,乃是助他包容万法,弥宣和沧澜,甚至加上并不十分精深的寒冰真气,属性千差万别,可就是因为计雪然修有明王真经,才让几种高深法诀共存运转,修行之中互不影响。后来不知哪日开始,计雪然不再修行明王真经,倒不是他荒废此诀,只因他再也无法精进,同时那玉真诀也是如此,甚至时日一久,周天之内都运转不起。与其荒废时间在这两种法诀上,还不如省出时间来精修沧澜和弥宣。 计雪然神识之中,喝下一口弥宣海水,海水入口即化,腹中时暖时凉,这一暖一凉看似平常,可足以让计雪然兴奋不已,原来多日不修的明王真经和玉真诀竟然不知在何处暗中运转,此时化在了弥宣真气之中,可谓是三气合一。 磅礴广袤的弥宣之海无风自起,海浪连连,小舟虽然左右摇摆,但也并无大碍。正当这时,起风了。这风中夹杂着血煞之味,计雪然眉毛蹙动,被这血煞味道冲乱。风来的极快,可不等狂风亲至,大海也剧烈晃动起来,小舟眼看便要被海浪吞灭,计雪然也看到了灾难的源头,远方看不到尽头,却望到了一座小岛,小岛散发紫黑之气,岛中坐一巨大的火山,火山喷发,小岛摇晃。孰难想象,这牛毛大小的火山,竟将整个瀚海震动,计雪然明白,那便是作乱的沧澜魔毒。 “啊!”粗野的狂叫传到了山林的每处,巢中熟睡的鸟儿惊慌四起,月光忽然暗淡,原来被黑云遮盖,想必也是自己躲了起来。这一刻,计雪然神识暂断,熟睡了过去。主人睡去,可周天之内并没有安静,金光大海狂暴不止,那方小舟早就不见了踪影,火山中喷发出无数灰石,掉进大海,而那灰石却如冰如寒,阴冷无比。 过了良久,大海已经狂乱一团,若再加上雷声霹雳,恐怕魔王都要现身此处。正当这时,青光又现。 计雪然红衣抖动,胸口泛出青光,青光原体,正是那许久未见的苍生古泪。古泪安静如常,只是悄悄的散发出青绿之色,隐隐的向着计雪然胸中飘去。随后,周天之内弥宣浩海暴动更盛,昏迷的计雪然身上湿透,印堂发黑,与中毒无二。 再说体内,传来股股声响,浩瀚海洋动静巨大,却不再随风翻滚,而是处处旋转,直径十丈的漩窝突现浩海各处,诡异非常,那喷发的火山渐渐收敛,石灰也安稳的睡在山中,不再出来。这一场灭世般的浩劫,便被青光无形中化解。 陡崖下的山林同浩海一样,终于肃静下来,月光慢慢的自云中移动出来,银光失而复返,照在林上,也照在计雪然的脸上。俊美的脸庞满是汗水,嘴唇微张,稍有粗重的喘气同时从鼻中也传出。睫毛被汗水打落,向下耷着,那双疲惫的明眸,渐渐睁开。 “呼…”随着眼睛的睁开,计雪然长喘了口气。那口气在月光之下,带着浊色,消散在风中。 计雪然站起身来,又闭上了双眼,他全身绷的紧紧,双拳直攥。体内的情况一览无余,多日来的疲惫也随着那口浊气消逝而去。此时的计雪然精神万千,莫名的力量也从内心中呐喊出来,经过这漫长的一夜,修为上升了一个境界,便是遇到八盲,计雪然也有信一战。 北方的气候夏日干旱,烈日当空,也不知这是何地,路旁的柳叶几乎卷到一起,地面都已裂开,偶尔吹动的炎风鼓动发烫的灼气,折磨着此地的林木。 小道不远,传来儿童的游戏之声,这些儿童的身后,坐落着十几处破烂的土房,村民们没有在田间务农,自房门中进进出出,手中还不时拿着各种家常之物,看这样子应是一同搬家,但众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乔迁之喜,反而尽被凄苦之色代替。 “你们这是想去哪里?”一声嘶哑的叫喊从上空传来,村民闻言俱是惊恐,手中的杂物纷纷掉落一地,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弯下膝盖,大跪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哼!想走!”声音又至,瘦小矮人从天而降,脚下倒什么也没有踩踏,高明之人一看便明,此人修为尚低,根本不会御器之术,方才只是脚下灌满真气,越上高空自天而降罢了,但这些在朴实的村民眼中,却也着实惊艳。 这矮人落到地上,更加矮小,恐怕还不到五尺,他身着五彩条衣,头上带着一顶布条彩帽,深炯的眼睛泛着蓝光,原来是一西方蛮夷。 矮人凶光暴露,两手背在身后,因他步子短小,走起路来也十分有趣,但跪在地上的村民们却没有一人敢出声嘲笑,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矮人微步快踱,走到一跪地的孩童身旁,他定下步子,伸出一手,抚向了孩童的后脑,这时一名妇人忽然高声呼喊,大哭起来,同时膝盖代步,跪爬过来。 “大王啊,我儿尚且年幼,您就饶他一命吧,我求您了,您要是饶了我儿子,我做牛做马也答应您,大王…”妇人满脸泪水,紧紧的抱着她的儿子,矮人面上有些扭曲,咬着牙齿,一边的嘴角往上翘着,挤出了一丝吓人的笑容。 那妇人哭声大作,矮人盯着她看,只见这妇人虽然衣着简陋,但面容清秀,也有几分姿色,他小手伸出,摸在了妇人的脸上,妇人稍往后一躲,但怀中的儿子也传来几声哭声,妇人面容一僵,不再后退,任凭那矮人抚摸。 这时村民之中又爬来一老汉,老汉也是满脸的泪水,颤音哭道:“大王啊,求求您放过我们一家吧,老汉的儿子刚病去不久,家中就剩下我这一个孙子,我儿媳妇也…” “滚!”矮人不及老汉讲完,一脚踹去,老汉跪地便同矮人相差无几,但矮人毕竟身有修行,这一脚踢去,老汉口喷鲜血,身子飞向了身后的茅屋,一声惨叫之后,茅屋外道,老汉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是毙命。 妇人回首望去,顿时忘了哭喊,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汉的尸体,还没等矮人伸手,妇人身子歪倒,晕了过去。她怀中的孩童瑟瑟发抖,也不敢抬头,只传来嘤咛哭啼。 剩下的村民眼中愤恨,但一回望矮人,矮人眼中散发出摄人的杀气,村民胆气被破,又低下头来。矮人猝骂两声,狠狠道:“一群杂碎!本神君一不要钱,二不要命,只不过要你们村中十名少女服侍几晚,不想今日来领人,不仅少女没了,你们也想逃,哼!你们说,怎么弄补偿本神君呢!嗯?” 矮人喝到,村民无一出声,有几个年幼孩童早就吓得浑身颤抖。矮人冷哼一声,正欲开口,那张开的嘴巴忽然止住,冷冷的望着远方。 远方一道黑影逐渐放大,不知是以多快的速度冲过来,没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那黑影一个跃起,落在村民同矮人的中间,死死望着矮人。 来者身材高瘦,面容倒是极为普通,脸上颧骨突显,只怪太过消瘦了,他腰间挂着长剑,也不动作。 第109章 寻采花神 矮人见来者陌生,沙哑的声音叫道:“秃那来者,本神君来自青海峰,在此办事,若无事情,绕路而去,本神君也就不再追究。” 矮人试探过去,却看不清对方的修为,自当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故而先报出家名,只想虽然打不过,但也许能吓到对方。青海峰又是何地?魔门中,以未央宫,三尸教和灵蟾派三派为首,剩下的多为魔中散人,西方蛮夷之地,有一魔门高手,一身修为虽不及佘十方等人,但也是江湖高手中的高手,此人名为皮鸠,自称皮神君,当年卧龙山庄召开神机大会之时,皮鸠也曾到场。而那青海峰,便是这皮神君的道场。 矮人道出来处,这来者竟然不怕,不但不怕,反而开口骂道:“皮鸠一身修为虽然不及顶峰,但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早年作恶多端,为祸江湖,近几年消停了不少,不想养的猫狗竟也敢这般猖狂,祸害百姓!” 矮人闻言虽是大怒,但心中已是惊讶不已,听来者的口气,仿佛连皮鸠都不放在眼中,他生性奸猾,向来都是打不过,跑。 “大胆狗贼,竟敢辱骂家师,你可知我恩师就在附近,你可敢等我召唤家师前来!如若不敢,快快离去,还能饶你一命!”矮人故作镇定,眼中神色四散,寻找着各种逃走的机会。 来者冷哼一声,道:“哼,故弄玄虚,皮鸠若想救你,早就现身,受死吧!”话音一落,来者也不拔剑,直冲矮人疾来。 矮人见对方不吃这一套,赶忙跃起身子,欲做逃跑,可这人连御物飞行的本领都没有,又有多高明的修行,那来者眼中满是不屑,单掌劈来,这身形步伐,比那矮人不知快了多少。 矮人虽然修为低微,但到底也是高人之徒,他眼见要被对方劈到,连忙转身伸出手掌,手掌还未成型,袖中先飞出几道黑影。来者眼神犀利,看清暗器,但他也不顾暗器伤身,只管劈去,那黑影射在来者手中,来者单掌大势丝毫不减,生生击在矮人的手上。钻心的疼痛发自手掌,矮人跌落在地,痛声惨叫,再看他手中,上一下二,三只黑背蜈蚣被打进手心半截,他是中了自己的暗器了。 “啊!狗贼!你到底是谁!我师父不会饶了你的!”矮人丧声大叫,面上的肉筋崩现,紫黑狰狞。来者站在矮人身前,默不作声,他右手把按在剑把上,拇指稍一用力,宝剑亮出一截,一簇金光射来,矮人模糊看到英雄两字,眼中满不相信,颤声问道:“你是英雄剑,司徒志?” 来者正是曾在移山道宗现身的司徒志,他面容淡淡,只是哼了一声。云中闪出一道红影,计雪然向下望去,这时,一声惨叫传来。村中,矮人僵在地上一动不动,司徒志转过身子,在腰间拿出几块碎银,走到早已苏醒的妇人面前,他低下身子,和善道:“老人家已经西去,还请节哀,这些银子你且拿去,快快走吧。诸位,妖魔当道,北去百里乃是大镇,又有正道豪门驻扎,也算安全,大家快快离去吧。” 妇人接过了银子,默不作声,拉着儿子一同向着司徒志跪拜,司徒志赶忙扶起,只是叹气。其他村民自然也是千恩万谢,只是脸上有些无奈,不时还偷偷望向妇人手中的银子。司徒志看在眼中,忽然明白,北上百里路途不长,但却是在修行人看来,若是寻常百姓拖家带口的寻去,恐怕需要不少时日,这村民生活贫苦,没有多余的钱财,估计也到达不了。 想到此处,司徒志有些尴尬,他过惯了山野生活,身上不曾装有黄白之物,仅有的一点也赠予了方才那名妇人,这江湖高手一时也头疼起来。 “何人?”司徒志忽然抬头,手中握起了长剑,但一见来人,右手又从长剑上放下。村民瞪大了眼睛,上空一个身着红衣的俊朗少男,稳稳落下,正是计雪然。 计雪然曾同司徒志有过交手,自然认出对方,他落到地上,对着司徒志抱拳道:“司徒前辈,可还记得晚辈?” 司徒志面容不松不紧,道:“刀尊之子计雪然,独斩妖宗高手焰神,天下又有何人不知。” 计雪然微一愣神,时隔仅不过几日,斩杀焰神一事竟然传开,连司徒志这等游方世俗的高手也已知晓,他面上有些尴尬,无奈笑道:“司徒前辈莫要提那事,斩杀焰神实属巧合,晚辈还没有那等修为,方才路过此地,看到司徒前辈手刃奸徒,故也下来打声招呼,以免前辈误会。” 司徒志面露赞许之色,微笑点头,道:“不错,修为高深而不骄,的确像是刀尊的儿子,你也无需叫我前辈,唤我司徒志便可,若论修为,我还不及你高。” 计雪然:“司徒前辈言重了,上次移山道宗我二人曾有过交手,那个时候雪然便知,前辈您的修为远在晚辈之上。” 司徒志微一摆手,道:“哎,谦虚是好事,可过头了就是矫情了,对了,你身上可有钱财,可否借我一用?” 修行之人只有借用兵刃一说,还从未有人开口谈钱,司徒志问的唐突,可计雪然却并不吃惊,他在云中便看的清楚,这方百姓困苦不堪,司徒志定是要救济百姓,他笑笑,从腰间拿出一支布袋,也不理会司徒志,直接向着百姓走去。 司徒志见计雪然将手中钱财散尽,欣慰一笑,这鼎鼎有名的英雄剑倒是爱恨分明,性情真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村中百姓均自离去,只剩下计雪然同司徒志两人,还有躺在地上的矮人尸体。 司徒志将英雄剑脱离腰间,连带着剑鞘插入地上,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盘膝而坐。计雪然见状,随即坐在司徒志身旁,开口道:“司徒前辈,您在此还有何事?” 问及到此,司徒志收敛了笑容,指了指不远处矮人的尸体,正色道:“此人来自青海峰,是那皮鸠老怪的传人,奸徒倚仗那身修为在百姓中作恶,定当该死。皮鸠此人生性刻薄,收徒极少,此人资质太差,恐怕是那皮鸠的私生之子。我今日将他斩杀,皮鸠老怪自当会外出寻找,若不见凶手,他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迁怒村中百姓,到时又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无辜送命。我在此等候,便是等他前来,做个了断了。” 计雪然会意点了点头,心中甚是佩服这英雄剑的侠义心肠,顿了顿道:“司徒前辈侠肝义胆,晚辈佩服,不过,请恕晚辈直言,那青海峰皮鸠神君修行多年,连晚辈的义父也不能轻易将他拿下,晚辈可否留下助您一臂之力?司徒前辈不要误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司徒志不等计雪然说完,右手一摆,阻止下去,脸上也缓和许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需这般解释,既是这样你也抬举我了,那皮鸠的修为在我之上,呵呵,你自当离去办理你的事情,我也无妨,我恩师泷华真人严教于我,修行一事不可勉强,可正邪之分定要有个真章,打不过那皮鸠也无妨,打不过还不能跑吗?我这条命虽不值钱,可还得留着取那泷泽狗贼的命,今日这梁子虽是结下了,可跟你无关,此乃司徒的私事。哼哼,魔门也并无可怕之处,终有一日,邪道总会被我正道压在脚下。” 计雪然听司徒志这般话语,感到对方不像其他正道散士,空有一身修为,却多为莽夫,就那一句“打不过还不能跑吗”便可看出此人有能屈能伸之行,想念到此,计雪然笑意盎然,道:“雪然受教了,司徒前辈真性情!不过前辈,移山道宗乃是玄门正宗,泷泽真人乃是修为高深的道家高人,更不像是那种奸邪之辈,您为何一直怀疑泷泽真人是叛宗之徒?” “哼!数十年前,我因犯了滥杀之戒,被恩师逐出师门,实属活该,师父虽然不舍,可宗内门规甚严,也不得不执,可后来据我所知,都是泷泽在搞鬼,为的就是将我赶出师门。他道貌岸然,多次隐去身份化为平常相貌做奸淫苟且之事,却碰巧被我遇见,那时我告知宗内前辈,可无人相信,自也得罪了泷泽,之后我有心留意,发现泷泽还同魔道交往过密,此番移山道宗遭屠,泷字辈的前辈,只他存活,这便是证据!” 计雪然听的心惊,不敢相信,也不能不信,这英雄剑的美名不是白来,自然不会编纂事实,可泷泽真人一得道高人竟会做出那等事情,任谁也想象不到,计雪然身为江湖后生,也不可多言,此时闭上了言语,默默点头。 司徒志叹了口气,又道:“计雪然,几日前你于乾城郊外斩杀焰神,已是美名传遍江湖,此时又要去何方呢?” 两人虽不曾交往,但好如旧友,一点也不陌生。计雪然道:“前些时日手刃焰神,其中大有巧合,前辈也不要再提,晚辈愧不敢当。我原本是在世间广流,想寻找当年失散的大伯修明,顺便也看看是否能追查到家父的遗迹。” “嗯…”司徒志迟钝一下,不知想些什么,又道:“那你可有目的,天下之大,你这般无异于大海捞针,不但浪费了时间,恐怕还不会有何线索。” 计雪然闻言,失落之色溢于言表,他叹了口气,道:“前辈说的对,可无论是家父之仇,还是大伯的踪影,晚辈均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也不知该如何找寻,只是怀疑,大伯的失踪可能和妖宗有关,但妖宗据点隐秘,我又不知从何找起。” 司徒志会意点头,眼中露出思索之状,这时有只蜜蜂从两人间飞过,司徒志眼中一亮,嘴角翘道:“有了,若找妖宗据点,我人间高手中,恐怕有一人能找到,就是看你能不能将他抓到了。” “抓?”计雪然闻言欣喜,可听司徒志说那高手是要靠去抓的,不免奇怪。 “不错,就是抓,世间消息最灵通的,你当是何人?” 计雪然努力思索,试探道:“难道是乞丐?” “然,还差得远。”司徒志来了兴趣,竟拐弯抹角起来。 计雪然苦笑道:“司徒前辈就告知晚辈吧,若要我猜,恐怕只能猜是方才那蜜蜂了。” 司徒志闻言大笑,道:“不错,就是那蜜蜂。” “蜜蜂?”计雪然此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不过一会,眼中神色大现,破口道:“您说的采花神?” “哈哈哈,不错,就是自称要采尽天下美女的采花神,花清引。”司徒志朗声大笑,点头又讲:“此人你也必定知晓,可是鼎鼎有名啊。他修为不高,连高手都算不上,可却有着一身神秘的逃命法诀和高于未央隐神秘术的藏身功法,当年不知多少高手一同设计围捕都被他逃去,所以我说,你是要去抓的。不过一但真能抓到,我想一定能探索妖宗据点所在,他可是任何地方都去过的。” 计雪然听在耳中,心里已是狂喜不止,他早已在想,抓到花清引如何寻找妖宗据点了,司徒志见计雪然愣神,赶忙泼了一盆冷水:“计雪然,你只想之后之事,可曾想过怎样才能抓到花清引,若没有线索,恐怕比妖宗据点还难找。” 计雪然闻言,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无奈道:“晚辈太过欣喜了,竟然忘了这些,前辈,你可知道怎样找寻花清引?” 司徒志眼中含笑,其中大有深意,见计雪然愁眉不展,笑道:“若是往日,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今次我却能帮你,这花清引可谓是胆大包天,就在上月,他曾扬言,要摸到天下第一美女的玉手,若要找他,去天下第一美女身边等着便可,他一定会现身的。对了,你已成年,可知谁是天下第一美女?” 计雪然脸上有些潮红,腼腆的摇了摇头,司徒志笑道:“天下第一美女,便是天下第一毒女,灵蟾派的毒芙蓉凤鸾,举世无双。” 原来是他,计雪然记得清楚,这凤鸾便是玲珑的亲姨娘,想来也是,玲珑这般美貌,姨娘也定然绝美。“多谢司徒前辈,晚辈这便赶去灵蟾派守候。” 计雪然不及等待,便已起身,冲着司徒志一个稽首,司徒志连忙止住:“且慢!我话还未讲完,你怎如此心急,修行之道最忌急火,你修为已经如此之高,可心性还未成熟,如此下去,恐怕不容乐观,终有走火入魔那天。” 话到最后,司徒志言中不再带笑,犯有师长责备之像,计雪然被司徒志教训,心中也是安静下来,只感惭愧,脸上火辣,道:“司徒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太过心急了。日后定会好生牢记。” 见计雪然羞愧的面容,司徒志也有些不忍,叹道:“北疆秦府乃世俗中的将军府邸,北方多有战事,二郎将军想用毒计攻敌,灵蟾派支成海为人奸邪,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同秦府有了交好,便唆使毒尊甄易献毒,秦正山国事为重,也顾不上什么正魔对立,给了灵蟾派一些好处,甄易便派毒芙蓉和支成海北上秦府交易毒计,此时,恐怕两人均在秦府,你若想找花清引,就去秦府守候吧,不过一定小心,秦正山虽是正道之人,但一切国事为重,修为也绝不简单。” 计雪然只是心急,也没想到事情倒有些复杂,此时记在心中,道:“多谢司徒前辈好意相告,今后无论成否,雪然定然铭记在心。” 司徒志右手一摆,道:“你我均为同道中人,又谈何恩惠,无需耽搁,快快去吧。” 计雪然感激之色写在脸上,但知司徒志侠义之心,也未再客套,道:“司徒前辈,您万事小心,雪然告辞!” “后会有期!” 御空一出,红影重归天际,成了一枚暗淡的红光,司徒志遥望天宫,嘴角上翘,似是看待顽童一般。“还是个孩子啊…” 第110章 三面派 河洛山境内,玄门之首移山道宗被屠之后,已经空寂了很多,山中的几个村子早就搬离这个是非之地,留下的,只有道宗的残垣断壁,山峰之上,隐隐传来几声劈柴的声响。移山道宗原本不止一处道场,但都在河洛山境内,可一经灾难之后,道观拆的拆,坏的坏,只有这一个稍大的道观看上去还有几分样子,但也只是同其他相比,这破乱的道观没了任何生机,连道观的门口都生出了杂草。一道身影闪过,地上多了名中年道士,这道士衣着灰黄道袍,道袍中央印着黑浊八卦,这道士不是寻常之辈,正是移山道宗泷字辈的高人,泷泽真人。泷泽真人瘦长的脸上一双小眼来回寻觅,见四下无人,又闪进了观旁的灌木之中。 道观座落山顶之上,山上没有什么特别,俱是寻常灌木,少有一些紧密之处留有猛兽曾住的山洞。泷泽真人一人出现在山洞门口,又四下巡视一番,才放心进去,山洞黑暗无光,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泷泽真人脚步轻盈,走了不久便停了下来,黑暗的洞中忽然射出两道银光,两光挨得很近,光亮比指盖稍大,竟是一双眼睛,好似山野猛兽的凶目。泷泽真人冷哼了一声,看不见模样,只听道:“哼,最好将你那双招子收起来,被人发现了,小心本真人灭口,到时连主公也怪我不得!” 那双眼睛不但不闭,反而更盛方才,一细弱嗓声道:“泷泽,若你想灭口,尽管来便是,怕你没那个本事。主公若不怪你,自当也不会怪罪于我,我奉劝你对我尊重些,如若不然,本舵吸了你的精魂来祭奠妖丹。” “你!”泷泽真人一声怒喝,却不再争论下去,他沉了火气,闷声又道:“找我何事?主公可有命令?” 见泷泽真人不再争论,那人也闭上了双眼,洞中没了亮光,漆黑一片。“主公曾有命令,要我时刻禀告妖宗动静,但若他不得脱身同我相见,便要我来找你,由你相告,今日主公那边一直未有动静,故来找你。” 泷泽真人闻言,鼻中轻喘,似是冷笑,道:“怪不得无缘无故找本真人,说吧,何事?” 那人不理会泷泽真人的轻慢,道:“前些时日我宗派出一批奸细潜入江湖各大豪门内外,内偷情报,外袭新生,已有不少成果,但大派之中还是高手太多,不少我宗内高手被发现,有的不及逃离,已被斩杀。正道之中,孔雀谷潜入不进,但谷外多有把守,洛府原本一直是焰神潜守,可你也知晓,前几日竟被计雪然斩杀,故而要抽派狐族高手前去,魔门之中就只剩下未央宫还未混入,其他所有门派无论大小,均有我宗眼线,主公便是要我弄清此事。” 泷泽真人闻言,默不作声,虽然脸上看不见表情,但心中已经被对方这几句话震惊万分。对方所言,江湖之中除了洛府,孔雀谷和未央宫,其他门派均被妖族轻易混进奸细,想想前些年中江湖对妖宗还不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之际,妖宗已经强大到如此,不出多久,恐怕妖宗便能渗透到人宗各处。 那人不等泷泽真人开口,又道:“不必惊叹,我妖宗的实力不是你们人宗所能抗衡,照这等形势,哼哼,恐怕过不了明年,人宗皆被吾等降服。” 泷泽真人默不作声,他本就是一代高手,自当知晓门中混入奸细是何等大事,那人所言虽有些夸张,但大势所趋,并不是妄自捏造,泷泽心中惊讶,口中依旧不依:“哼,妖宗广散人间,不过是倚仗数量,想那焰神身为狐族族长,又是火狐长老的兄长,修为可谓长老之下第一人,却死在计雪然的手中,计雪然在我人宗虽是高手,却不过双十少年而已,蚍蜉撼大树,怕你妖宗没那个本事。” 泷泽真人口齿犀利,拿日前之事做凭,讽刺妖宗,对方那妖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平静道:“我与计雪然虽未直接交手,但他的修为高低,本舵主清楚的很,焰神几百年的修为便再是不堪,逃命也不成问题,更何况妖宗七舵主无人是他的对手,这其中定有蹊跷。泷泽,你也无需故作镇定,还有一事,计雪然斩杀焰神一事江湖尽人皆知,火狐长老这次动了真怒,身边杂役曾听言,火狐长老扬言要亲至孔雀谷,踏平王屋山,你且告知主公,让他也心中有数。” 亲至孔雀谷,踏平王屋山。好狂妄的口气,泷泽真人身子微微颤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惊惶。百年来,不说是孔雀谷这种豪门正派,便是寻常的门派被妖宗攻犯的也是极少,唯有那移山道宗被灭,还不清楚是否为妖宗所做。孔雀谷数百年均是正道典范,各代谷主修为通天,以此代谷主尹芳竹最为出色,近年来卧龙山庄没落,孔雀谷便隐有江湖第一大派之像,那火狐长老修行数百年,自然知道轻重,敢这般狂言,自当有所凭借,泷泽真人心中计量早已乱作一团,实想不通这妖宗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 “知道了,还有何事?”泷泽真人的气势几乎消散,低声沉道。 妖人哼了一声,任谁听来,都能感到极大的不屑之意,他走动了几步,似乎是背过了身子,道:“做好你的三面派,别拖了主公的后腿。” 地上几声响动,黑暗的空洞中少了个人的气息,泷泽真人暗骂了两声,从洞中走出。山洞外面,天朗气清,泷泽真人远望一旁的密林,正巧一个黄毛山羊往林中走去,山羊听到声响,回头一瞥,那双无神的羊眼映出两道银光,既是在明亮如常的此时,也晃到了泷泽真人,山羊胡须微动,鼻腔中轻慢呼出一气,缓缓的摇过脑袋,钻进了密林。 “苏山羊,迟早炖了你!”留下一声叫骂,泷泽真人也不见了踪影,树梢飞来几只麻雀,又恢复如常。 第111章 山涧之战 又别过一片树林,天已经漆黑,月光照下,一只黄羊自树林中钻出,正是白日河洛山的那只黄毛山羊。山涧流水清澈,树林后便是条不算宽广的小河,右方几丈之处便是五丈多高的山丘,河流从山丘上流下,形成一道瀑布,水流本就急促,又映着银光,白茫闪闪,倒也不比白日暗了多少。 黄羊步履轻盈,走到岸边,将头地下,想要喝水。那山羊脑袋缓缓的低下,双眼却同时闭上,寻常地主饮茶也不及这山羊高雅,羊头低到离水面三尺处停下,那嘴下的胡须正好不被河水浸湿,只见清水蜷成一丝细流,被山羊吸进了嘴中。 山羊饮水不过几个喘息之声,那双眼睛忽然睁开,口下的细流也失了控制,洒回了河中,这时,林中脚步声传来,从树后走出一个人影。山羊眼中异常神彩消失不见,又将头低下,这次不是吸水,而是将嘴探进水中,与寻常牛羊无二。 那来人身材不高,但体态肥胖,水面波光照耀,黑影也清晰出来。来者方头大脸,眼睛不大,光秃的脑门泛着光亮,隐约能看清头上的香点,是个和尚。和尚身着粗布僧袍,僧袍上有些补丁,显得稍微破烂,僧人走过几步,样子更加清楚,那身后背着的一口半身大的圆形铁锅,极为滑稽,普天之下,能有这般打扮的,不是那明王寺的和尚初六,又是何人。 初六打望过来,见有一黄羊正在饮水,稍稍一愣,肥胖的脸上随即露出天真的笑容,他向着山羊右手合十,口中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向着另一方走去,生怕吓到了黄羊。 黄羊也不见动静,自管饮水,可不知自己已经低头很久,初六走到河边,爬到岸边便将脑袋伸下,跟黄羊的动作一般模样,可他屁股肥大,又朝着天空,样子极为滑稽。 瀑布流水不知是慢了还是怎样,声响小的很多,流水安静,可风声又起,林叶摩擦碰撞,传来哗哗声,地上飘起了一丝尘土,就连上空的暗云也移动起来,疾速的将月光挡在了后面,即便如此,还是显得异常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岸边,一人一羊同样的的姿势纹丝不动,月光被遮,水面也没了银光。猛然间,山羊身子一动,钻进了水中,消失不见,初六疾速站起身子,不,是跃起,跃起的同时,身后铁锅飞离后背,初六身形安稳落在铁锅之上,悬在半空,一脸凝重的望着脚下,肥胖的脸上,划出一道短短的血迹。 水面波动如常,月光从云层夹缝之中射出,探进河面,初六凝神往下,却一无所获,他顿了一刻,放声道:“何方妖孽,道出来由,若无杀生之罪,贫僧既往不咎。” 声音传去,可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初六蹙了眉头,还欲张口,神识一动,连忙回过身子,这回身之际,着实心惊了一把。就在初六身后不远,一人眼放白光矗立空中,看不清模样。那人见初六发现,传来细弱的笑声,他也不动手,身子下落,平稳的落到了地上。 初六暗暗吃惊,对方不动声响的便出现在自己身后,其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他脚下铁锅收起,跳回地面,死盯着前方怪人。 怪人眼前的白光渐渐暗淡,看样是收起了神光,月光之下,也现出了相貌。若说这人是谁,倒也并不陌生,一身黄白锦衣,但两袖似乎极为宽长,卷在臂上,瘦弱的身形稍有佝偻,他眼睛泛蓝,尖嘴之下还有一撮黄胡,正是妖宗七舵之一的苏千计。 苏千计细眼观望初六,点了点头,细语道:“金身真气,原来是明王寺的高僧。” 初六听言,心中笃定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心中一紧,体内的真气急转,蓄势待发。“小僧法号初六,敢问这位妖宗的施主,名号为何?” 苏千计脚下迈步,向着前面走了几步,细细道:“哦?我说怎么这位大师的金身真气这般纯正浩瀚,原来是化黎禅师的高徒,失敬失敬。” 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师承,初六又是一惊,回想卧龙山庄曾散发江湖告令,告知各门妖宗已对人宗进行探查。恐怕连波印山周边都混进了妖人,初六面上不动,问道:“这位施主到底是谁,怎会知晓小僧的师承?” 苏千计闻言又上前移了几步,笑道:“初六大师虽然年轻,可天资聪慧,一身修为就是比上普通门派的掌门也是稳胜一筹,天下又有几人不知?呵呵,初六大师,在下只是一乡间小妖,从未作乱,大师难道还要为难在下不成?” “施主,方才小僧于河边饮水,也不曾打扰于你,可你暗下毒手,要取小僧性命,这又何解?施主自言乡间小妖,可你修为远在小僧之上,又怎会是寻常之辈?我佛慈悲,不难无罪之灵。”初六一脸肃然,与苏千计讲起了道理,可不知对方狡猾至极,又怎会听他一个和尚的道理。 “呵呵,大师误会了,方才偷袭你的是那黄毛山羊,不是在下,大师不去水中找那山羊,又何必为难在下呢?” “施主,还请回答小僧,你到底是谁?” 初六不善言辞,干脆不理苏千计,只管问话,苏千计脚下不停,与初六已不过三丈,奸笑道:“片刻之后,我会写在纸上,烧给你,等你到了西天,见了佛祖,自然便知道了。”话音隐约出口,苏千计眼中精光一现,两道白光快似飞剑,冲着初六斩杀过去。 初六知妖人多有诡计,丝毫不敢放松,他但见白光袭来,非但不退,反而一个大步迈出,左手胸前合十,右手大开,向着白光抓去。那白光飞快,可初六手中更早,右手顺着白光而去,中间三指疾速闭上。 “刚当!”一声脆响,白光被初六擒在指间,坚如钢刀,又是一瞬,白光消散,初六再看手中,却是空无一物。 “好俊的琵阑指!”苏千计朗赞一声,两手一挥,卷在臂上的袖子随之散开。广袖粗如人腰,却快如闪电,成两条波浪缠绕过去,初六不及回手,只得闪躲。 远方某地,两个僧人依靠着大树,一站一坐。站着的僧人道:“师兄,师弟怎还不回来,会否有意外?”言语中稍有焦虑。 盘坐僧人道:“这深山密林之处,恐怕有妖物出现,可师弟的修为也不必担心,再等片刻,若还未回来,再做打算。” 两人对视一眼,再不做声。 瀑布岸边,初六闪躲不及,被苏千计的广袖打到几处,所震之处,皮肉生疼,初六忍着疼楚,聚会精神,捕捉着仅有的机会。广袖游活如蛇,比寻常高手的双拳都要灵活很多,并且攻打范围更为广泛,初六心中明了,若想得空还手,必先受其一击,故而才有机会,不然这样躲闪下去,也免不了受伤。 初六心到手到,身子一扭,将后背转过,广袖生击在后背上,好在铁锅不离,一声闷响震得初六背后酥麻,也就趁着这点时间,初六终于缓上了真气,脚下一发力,腾起了身子。 苏千计冷笑一声,大袖紧接追赶。初六身在空中,浑身散发淡淡的金光,月光照耀下,宛如佛尊下凡。初六两手法诀不停口中念念有词,而身形则不再动作,直到落地,还不见反应。广袖大势攻来,可苏千计的眼中却隐现奇异神采。 “大愚佛像!”苏千计叫喝一声,广袖狂攻不说,身子也首次飞来。那广袖攻势大涨,可初六依旧不动,只等那广袖击打。 “嘣!”广袖猛击在初六头上,说是头上,可仔细看去,在初六周身有一层半寸的金光,广袖便是击在了金光之上,广袖一击不成,袖子本身倒多了一道裂纹,又是一击,初六安然无恙。如此一刻,广袖已在初六周身猛击百次,这时,初六的嘴唇微动,传出震耳欲聋的一道佛音:“唵!” 佛音轰鸣,苏千计眼中精光暴涨,不敢置信,身子也顿了一顿,叫骂道:“你竟还会大智真言!” “次啦!”广袖抖动,竟然破开了一个小口。 还不等苏千计再言,又是一音传来:“嘛!” “次啦!”又是一声,六字真言已出其二,左方的广袖也划开一道长口。 “呢!” “次啦!” “叭!” 四字出口,广袖已经破烂不堪,但还是不依不饶,打在初六身上,初六合上厚唇,顿时金光大作,那衣袖停下了抖动,也在瞬间化为千万破布,飘散空中。 苏千计奸邪的脸上满是青筋,瞪着初六便是一掌。他这掌不像方才广袖,其中暗藏妖劲,便是稳如佛尊的初六也闻到其中的厉害。 初六凝视前方,两手齐开,但形状不一,左竖右横,在苏千计眼中,初六的动作极为缓慢,可却是在瞬间而成,再看那双手的形状,苏千计泛蓝的双眼中再也遮掩不住惊乱的神色,那神色迟疑了一瞬,满腹的惶恐化为力量,两掌向着初六伸去。 初六左施大慈掌,右展大悲印,同苏千计的两掌交在一起。 一个是百年妖王,一个乃佛家奇才,佛妖两股真气碰撞在一起,杂乱的气息从四掌中散播出去,圆盘般的劲气向外波及,河中清浪翻滚,仿佛波涛大海,树林剧烈晃动,无数枝叶被震落地上。 再看两人,苏千计已经退回原地,而初六仍在原地,一动不动。苏千计脸上毫无血色,双手置于身后,不停颤抖,见初六那般,也不敢妄动,死死的望着前方。良久过后,河水平静,刮来了一阵夜风,体内筋脉被佛门大法力震断少半,苏千计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又是一口,显然受了极重的伤,而前方初六那墩胖的身子左边一歪,躺在地上,竟是晕了过去。 见到此景,苏千计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站起身子,左手擦干嘴边的鲜血,右手攥紧,向着初六迈开了步子。 “师弟!” “何方妖孽!”两个宏亮的声音自后方天际传来,一听便可知晓,来者乃是初六的师兄,明王寺的高僧,苏千计早就是强掳之末,绝不敢再同他们交手,此时他惊出一身冷汗,也不望后方,一个闪身窜进了林中。 两个和尚落在地上,此时才看清面容,是明王寺的初水和初尘,两人面上担忧至极,蹲在初六身旁,初水手指放在初六手上,神识一探,脸上忽然变得难看至极。 “师兄,初六怎样?”初尘焦急的问道。 初水一边抱起初六的身子,一边急切道:“日落之前赶不回寺中,师弟便要去极乐见佛祖了!” “啊!”初尘大惊一声,脑中嗡嗡作响,在这愣神之刻,初水已经踏着木棍,飞离了地面。两人心中焦急,向着明王寺的方向赶去,却忘记了受伤逃走的苏千计,苏千计因此捡了一条性命,也给后世,不知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第112章 入关寻觅 七月过半,已是盛夏最炎热之际,若在南方乾城之地,早不知会何等酷热,可北上边疆之地,却是另一番景象。 北风卷地白草拆,胡天八月即飞雪。计雪然御空一路北上,一路飞来,又不时歇下调息真气,已是几日。他从未来过极北之地,也不清楚此地为何名,地上村落城镇不是很多,但大都密集一起,狂风时起,不见停歇,本应是烈日当空,在此却被黄沙遮天。 烈风不但将狂沙带起,还仿佛冬日的冰刀,划在空中的计雪然身上,计雪然无奈之下,只得运起真气,周身泛着淡淡的五色光艳,阻挡着风沙。计雪然又穿行过一片广袤的沙漠,沙漠中寸草不生,偶尔有几个零散跑动的生灵,疾驰在风沙中。计雪然定睛远望,再北上几十里处,又是一城,但前方黑影宽广,乃是大城,计雪然心中一喜,疾驰过去。 靠近城池,风沙出奇的小了很多,道路宽广,两旁虽然没有什么青木,但也与中原城外一样。城池之外,进进出出的行人竟也不少,足能用络绎不绝来形容。城门极大,宽有三丈,高出五丈,城门之上刻着两个大字---秦城。城门口有重兵把守,行人进出总要经过盘查,方可通行。 计雪然落于地上,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整正了容貌,向着城中走去。 “站住!穿红衣服那厮!”一守卫指着计雪然,高声喊道,向着计雪然走去。计雪然一愣,莫名的望着守卫,抱拳道:“这位官爷,您叫在下何事?” 守卫走到计雪然身前,上下打量一番,眼睛盯着计雪然身后的长型包裹,精光隐现,道:“小子,你进城所为何事?后面背的什么?” 计雪然道:“官爷是说它,呵呵,此乃家父遗物,在下进城所寻一名故人,还请官爷放行。” 守卫迟疑片刻,盯着长包不放,又道:“进城可以,然先将那背后之物打开,待我查看一番,若不是歹物,方可进城。”言毕守卫也不等计雪然开口,伸手就去夺,两旁的行人看见此景,纷纷叹气摇头,面露厌恶之色。 计雪然见对方伸手便夺,面容有些不悦,但也并未发作,毕竟面前只是寻常官兵,他身子稍稍一侧,守卫捉了个空。守卫一捉不成,勃然大怒,他在这城门把守,每日进出千百的行人,不管是谁,只要自己一伸手,没有一人敢退步说不,今日这年轻人竟敢“拒绝搜查”,守卫如何不怒。 守卫凶光暴露,手中长矛指向计雪然,口中骂道:“狂徒胆敢私藏禁物,来人,给我拿下。”这人似乎是守卫中的头领,一声令下,城门内外跑来几人,均是守卫打扮,冲着计雪然便执矛捉来。 计雪然眉头蹙了蹙,自己前来秦城只为守候凤鸾来等花清引,若为此事必须身临秦府,方可有机可乘,但此时若与守卫发生冲突,势必会将事情闹大,若无形之中得罪了秦府,虽说不至于怪罪下来,可面上也过意不去,计雪然叹了口气,脚下轻轻一点,守卫的长矛此时也是刺来,却扑了个空。 守卫瞪大的眼中,计雪然向后一跃,飞离了足有三丈之远,他虽然并未动手反抗,但这一跃便足以让守卫大惊失色,为首那人知晓遇上了高人,但面上不放,骂道:“尔等何人,看你有些功夫,却要与我等官兵为难,难道想对将军不利?” 这守卫虽然可恶,但头脑倒也灵巧,想到对方来历不明,若万一是大贵之人,自己全以职责所在,不但上面怪罪不得,还能落个忠心之名,故而才有方才所言。 计雪然见对方此问,也想不到官场上的小九九,只当成了误会,连忙道:“这位官爷误会了,在下此番进城确实是为找一位故人,绝无任何歹意,若官爷非要检查家父遗物,也不是不可,只是此地人多眼杂,还请换个地方,在下定当亲自开包,望官爷行个方便。” 官兵听言,面容舒缓许多,眼中的神色不断转换,顿了顿道:“好吧,看你不也不像为非作歹之人,这般,你将后背之物卸下扔来,待我检查无误之后,自当给你。” 计雪然见对方那人眼中精光闪动,又开口索要,便是再不懂官场也明白几分,他一心进城筹划计划,不想在此浪费太多时间,长叹口气,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再为难官爷,离开此城,给官爷添麻烦了,告辞!”本想秦府高手众多,不知城中如何,若方才御空而入,恐有不适,但阎王好说,小鬼难缠,正门却是进不得了,计雪然只得先行离去,再想办法了。 见计雪然转身离去,守卫也有些心急,不知计雪然这已走,自己又会少捞多少好处,连声叫喊:“站住!” 计雪然眼中忽然来神,倒不是因为守卫的叫喊,他转过面首,朝着后方望去,这时那些守卫和百姓也远望开去。 远方尘土飞扬,黄沙白马,几人驾着白马,向着这方疾驰而来,不过片刻便已靠近,众人皆已看清来者,守卫和百姓齐齐跪下,不敢抬头。 计雪然也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来人不过十人,均驾白马,为首一人三十上下,身披战甲,国字脸上一脸庄严,犀利的眼神还夹杂几分傲慢,冷冷的望着下方跪下的众人,但看到唯一站立的红衣青年之时,皱起了眉头。 此时几人已经来到众人中央,为首那人不偏不倚,正好停在计雪然的身前,白马昂首,看也不看计雪然分毫,比之主人都盛气凌人。 “秃那狂徒,见到少帅还不下跪!”左方马上一彪形大汉扯声大吼,这一吼之后,地上仅有的嘈杂之声也戛然而止,城门内外鸦雀无声,计雪然脸上一僵,忽然感觉裤腿被人拽动,他微微一愣,发现身旁跪着一乞丐,那乞丐也不抬头,只是小声嘟囔道:“快跪下,快跪下。”言语之中还有几分担忧。 计雪然心中流出几分感动,随即抬起头来,冲着来人抱拳道:“秦少帅,多日未见,可曾记得在下?” 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移山道宗败给计雪然的秦家大少秦吉。秦吉此时也是浑身不适,他在世俗之中身为将军之子,在江湖中一身修为也算高深,少有敌手,可就是在移山道宗开办督正大会时出了丑,还是败给了眼前这年青后生,此时相遇,秦吉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对。方才那彪形大汉见计雪然还不下跪,反倒对秦吉直言相问,又想开口,却被秦吉拦下。 “哼,你外公乃是世间神医,本帅自当没有忘记,你在此何事?” 秦吉话中有话,计雪然听言也不在意,点头道:“在下身有杂务前来贵地,不想坏了城中规矩,还望秦少帅勿要见怪。” 秦吉望了一眼计雪然的打扮,见计雪然身着通神红衣,气宇不凡,寻常人一眼便可看出不是寻常人家,那城门守卫多半是想勒索些钱财,秦吉对这等事情早已司空见惯,心知肚明,道:“你入城与我何干,只是别扰乱我城中的法度,如若不然,你修为在高我也饶不了你。” 秦吉口中所言捎带几分狂傲,计雪然知他心中还有怨气,也不放心上,道:“秦少帅放心,在下定当遵循法规。” 秦吉听言,转过马身,也不多看计雪然一眼,向着城中离去,白马飞驰而去,城门外百姓纷纷起身,无数的眼光射在计雪然身上,看的他极不自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一看,刚才拉自己裤脚的乞丐刚刚站起,那乞丐年纪不大,应不过三十,他身材高瘦,和计雪然齐平,浑身破烂,脸上脏兮,头发乌黑的发亮,不知有多少油垢,但即便如此,还是遮盖不住那双明眸,分外有神,计雪然看这乞丐的面容,若要洗净,也绝是一名俊朗的男子。 一丝悲凉之意自计雪然心中升起,他从身上拿出几枚铜板,这是他身上仅有的钱财,其他的黄白均在巧遇司徒志时赠给了村民。他将手中铜板递了过去,道:“这位大哥,方才多谢你好意提醒,我身上钱财散尽,只剩下这些,你拿去买件衣服吧。” 乞丐看着计雪然手中的铜板,脏黑的脸上展出一丝笑容,露出两排与他很不相符的牙齿,闪亮洁白,非但如此,乞丐谈笑之中流露出莫名的气势,总让人感觉,这哪里是一个破烂乞丐,分明就是个雅贵的公子。乞丐毫不客气,将铜板接下,道:“谢谢这位公子,刚才我是怕秦少帅动怒,没想到你两人竟然认识,想必公子也不是一般人吧?” 乞丐生于市井,见惯了各种人事,倒也机灵,同计雪然交谈起来,计雪然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这位大哥,在下还有要事,告辞。”计雪然想起还有任务,不想再与乞丐长谈。 可计雪然想走,那乞丐倒一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乞丐躬着身子,笑道:“这位公子,您是外地人,进城无论干什么,总得有个指路的人,这样,您给了我这么多钱,我也不好尽数收去,这城中每家每户我都认识,您要是找什么人或者去什么地方,不妨让我来帮您,您看如何?” 计雪然一愣,这乞丐说的倒也有理,他思索片刻,点头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劳烦这位大哥了。” 乞丐闻言欣喜,也不多言,站在计雪然身后两丈之地,不紧不慢的跟随。城中守卫这次再也不敢阻拦计雪然,刚才计雪然同秦吉交谈,就算他不是秦吉的朋友,也不是这些守卫所能招惹,他们如何不知其中利弊,见计雪然走来,早已躲得远远。 进入秦城大门,计雪然眼前一亮,城中街道宽广,店面紧凑,行人也是异常的拥挤,多为关内外的商人,这秦城繁华,根本不是途中大漠小镇所能比拟,这番景象让计雪然心中也赞叹一番。计雪然回头叫过乞丐,乞丐赶紧上前,两人交谈几句,计雪然便跟着乞丐走去。 酒店内,一张方桌置满了酒肉,乞丐狼吞虎咽,显然饿了很长时间,计雪然望着乞丐,笑着摇头。他当了身上所带的一块玉佩,带着乞丐来到这间酒楼,乞丐这一开口,便吃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计雪然直等到乞丐吃饱,方开金口:“可吃饱了?要不…” 乞丐连连抬手,道:“饱了饱了,公子,我今天可算是碰到观自在了,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这么饱的一顿饭!” “呵呵,哪里话,我可不是菩萨,既然这位大哥吃饱了,那在下就向您打听几件事。” “公子尽管问!” 计雪然左右探查,见无人监视,小声问道:“大哥可晓得,最近战事正紧,二郎将军为破敌军,请了高人来城?” 计雪然小心问道,这等国事不是哪家的私事,分明不是宵小之辈所能听闻,计雪然只是试探一问,不想乞丐也不思索,当下点头道:“您说这事,若是别人恐怕不知,但您是问对了人,前几日我在秦府周围乞讨,被守卫驱赶,也就那时,秦府来了几个高人,那可真是高人啊,一男一女,都不是骑马来的,就好像那观自在菩萨一样,从天上降下来的!尤其是那女的,啧啧啧…兄弟我活了二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乞丐眼中露出思索神色,似是被脑中那女子的样貌迷住。 计雪然闻言欣喜,此等美貌,定是那凤鸾无二了。他又回忆司徒志曾言,这期间都是支成海那个祸害在中掺和,故而又问道:“原来大哥见过那两人的相貌,那男子是不是五十上下,身材干瘦?” 乞丐点头道:“不错,就是那男子。” “那女子又长的什么样子?” 乞丐叹了口气,眼中又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道:“那女子身材高挑,比你我也相差无几,她一身黑色紧衫,比庙里的菩萨都美!只是…唉…只是脸上蒙了一层黑纱,看不到容貌。” 计雪然听乞丐讲述女子样貌,越听越是心惊,这一番描述,倒是像极了青玄,他又问:“方才你还讲她美貌,怎又说她遮了黑纱,看不清样貌?” 乞丐摇头:“公子有所不知了,看那女子,根本不像是凡人,仅凭那双眼睛便可看出,长了那双勾魂的眼睛,即便是口鼻丑烂,也绝对是个美女。” 计雪然听言,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依乞丐所言,那女子的眼睛美的无人可比,恐怕连自己的表妹都比不过,而青玄不正是如此?再想想青玄同自己所讲之言,她身为魔门中人,恐怕十之八九,青玄便是灵蟾派的凤鸾。 正在计雪然移魂之际,乞丐又语出惊人:“啊对了,前几日我于秦府附近讨饭,还看到一人。” 计雪然道:“可知何人?” 乞丐:“那人是一年轻俊朗的男子,也会武功,他在秦府附近一直徘徊,是在那两人之后,应该是冲着那两人来的。” “花清引…”计雪然口中嘟囔,心中已经认定三人的身份,他笃定不出差错,问:“秦府座在何处?” “就在城北,离北门不过五里。” “好!”计雪然一时兴奋,也不再多想,突自站起,他从腰间又掏出几块碎银,放于桌上,道:“多谢大哥,这些银子用来付账,剩下的你尽管拿去添置些衣服,在下还有要事,后会有期!” 也不等乞丐还想说话,计雪然已经身处店门外,再仔细寻去,已是看不到了人影。 第113章 夜探王府 深夜,城外狂风呼啸,大漠的风沙吞灭了上空的月光,秦城不见光亮,百姓和商贾也均闭门不出。计雪然穿过一条小道,有些熟悉的隐藏到一株高树之上,高树前方不远,便是一座威严的府邸。 计雪然左右视之,体内真气微微一动,周身气息被尽数隐去,凭借计雪然的修为,天下间能发现他的也是极少之数。计雪然小心翼翼,一个飞身越过高墙,进入了秦府之中。 秦府之中与寻常官僚大户府邸布置相差无几,并无什么异常之处,依旧是庭院繁多,看来秦将军只重国事,也并不奢华。计雪然躲在假山之后,等巡查的士兵过后,疾速闪向了南方的院门,院门内漆黑一片,计雪然刚刚闪进,便同黑暗混为一片。 虽然秦府广阔,但也隔不住计雪然火速逐个的探查,不到半夜之刻,计雪然终于停在一处草丛之间,远远的望着前方的庭院,虽然目力不及,但神识一出,立有感应,庭院中站有两人,所发真气亦正亦邪,一位毒气广散,计雪然熟悉这道气息,应是灵蟾派的不假,另一位煞气极重,连计雪然也不敢再向前探索,总感一股威严之势咄咄逼来。计雪然不用多想,自当猜出两人是谁,前者是那奸邪之辈支成海,而后者,则是大名鼎鼎的二郎将军,秦正山。 风沙掩盖了星月之光,但也少有几丝白光钻下院中,院子不大,呈半圆形,房舍中泛着微暗的灯火,隐约可见房内还有人影晃动,房舍前方是一石桌,支成海两人便站在石桌前方,计雪然神识小心探过去,虽不清楚,但也听到两人的交谈。 “将军,这是在下自南疆带来的蜂毒,此毒经秘法提炼,无色无味,一旦中毒,轻者全身浮肿,毫无战力,重者心跳剧烈加快,一日内便可猝死。若我方有人误中此毒,只需将蜂蜜兑上鸡血服下,半日便可痊愈,将军,您看如何?”声音多附阿谀,猥琐至极,计雪然已经全然确定,那便是灵蟾派的支成海。 这时对方走动了两步,宏亮的声音嗡嗡传来:“此毒甚好,但有些歹毒,两军交战,最苦的便是这些士兵,无论敌我两方,均是寻常百姓中征兵,战死总归不好,嗯…我方战事连连,但大都捕捉战俘,可否将此毒再经提炼,只让伤者减少战力便可?” 计雪然心中赞叹,这秦将军虽煞气极重,可时刻为军民着想,当真是一位爱国爱民的将军。支成海听言沉思片刻,弓了弓身子,道:“将军所言极是,此毒在我派中算不上上乘,若要改炼也并不困难,在下明日便可研制出来,请将军放心。” 秦正山道:“有劳支先生了,待战事完结,无论胜利与否,我秦府定会记下灵蟾派的功劳,支先生可谓功不可没。” 支成海闻言奸笑,刺耳的声音传来,听的计雪然耳根发痒。“嘿嘿嘿,将军见外了,功劳一说支某人并不看重,只求将军答应在下,日后若在下无处可去,将军能收留在下便可。” 秦正山默不作声,向着石桌后走了几步,道:“自当如此,支先生放心。” 支成海闻言又是一阵奸笑,奉承几声,计雪然听的厌恶,便收了神识,不再窃听。府中灯火虽多,可也有照不到的地方,计雪然躲在黑暗中,独自思索,也不知那花清引何时能来。这时那秦正山同支成海早已离开,院中空寂了很多,计雪然徘徊不定,进退不是,失神之中,忽感一股极重的煞气从身后散发而来,计雪然暗叫糟糕,一时失神忘了收敛真气,此时已被人发现,他急忙回首,身子也退进了方才院中。 计雪然盯着前方,看不见来人,抱拳道:“在下并无歹意,只因有要事才无奈潜进贵府,还望恕罪!” 黑暗中传来走动的声响,漆黑的门洞中渐渐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人身材高大,国字方脸,一双粗犷的眉毛不怒自威,计雪然不用双眼望去,但凭借对方身上的煞气也可猜到。这便是秦府的主人,二郎将军,秦正山。 来人面无表情,走到计雪然的身前,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计雪然?” 计雪然心中一惊,总感别人都能认识自己一般,他回道:“在下正是计雪然,前辈,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来人皱了丝眉头,问道:“你夜闯将军府,是以什么身份?若是按江湖规矩,我可将你捉拿,送回孔雀谷治罪,若是按世俗规矩,你一平民擅闯将军府,我可当你为行刺本将军的刺客,一刀要了你的性命。” 计雪然闻言,对方果然是秦正山,但听这语气,似乎对计雪然的行径十分不满。这也难免,不经同意便擅闯别人府邸,即便再有缘由,也是无礼之人,计雪然思索片刻,道:“秦将军,在下自知失礼之处,但确实事出有因,将军请听在下解释,再定罪不迟。” 秦正山看着计雪然,冷冷道:“讲。” 计雪然心中一松,开口讲述,将找寻花清引一事道明,秦正山听后面无表情,淡淡道:“如此说来,你是为找修明,故有此所做?” 计雪然道:“正是,事出有因,望将军恕罪!” 秦正山从计雪然的身边走过,一股威严之势掠过计雪然,使之胸中不禁有些难喘,这时秦正山道:“你事出有因,又是诸葛庄主的外甥,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但你所犯之罪不可不治,等你日后找到修明,自来领罪吧。” 秦正山嘴上要定计雪然的罪,可并无怪罪之意,计雪然听出其中意思,心中欢喜,连声道:“多谢将军成全,待日后晚辈寻得大伯,定当负荆请罪。” 秦正山背着身子,右手一摆,道:“那是后事,此时不提,我且问你,如今你欲如何?秦府你是夜闯,难道还有夜出不成?” 计雪然一愣,秦正山明显是话中有话,他问:“将军…请恕晚辈愚钝…” 秦正山:“哼,将军府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夜闯进来,就别黑夜出去了。” 秦正山言中之意便是要计雪然可以留守一晚,只是不想明说而已,计雪然此时何能听不出来,他大喜过望,大辑一首,道:“晚辈明白!多谢将军宽宏大量。” 秦正山再也不多言,向着门洞中走去,满院的煞气消散,计雪然长舒了口气,又欲退回原来守候之地。他眼中正视前方,可余光不巧,正瞥见房舍中的纸窗,纸窗中灯火昏暗,还未熄灭,一苗条的身形在窗中晃动,计雪然见那影子,顿时脑中轰鸣,愣在原地,那身影只是侧面,像极了脑海中已回忆多次的女子青玄。计雪然等着人影,也不动作,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就在此时,那人影处传来水滴般的声响:“计雪然,你总不必在门前等候花清引吧?” 声音已结,却流水未尽,温泉中的暖流淌入了计雪然的心田,这声音,再怀念不过了。“你…你是青玄姐姐?” 人影稍顿一下,计雪然更加断定,里面声音又起:“青玄是谁?计雪然,我乃灵蟾派凤鸾,此时已晚,你请自便。”话音一落,烛光瞬间熄灭。 这烛光熄灭,计雪然上涌的情绪也顿时落下,看着那黑暗的窗户,计雪然叹了口气,向着门洞中走去。 秦府中的守卫,不知巡逻了多少遍,计雪然不受影响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的盯着院中的房舍,不知是在愣神,还是盯守。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大漠的风沙也温顺了许多,星空的银光照下,院里光亮了很多很多。 计雪然心中叹气:“日后若再来秦府,恐怕要走正门,请示之后方可来府,而进府所为何事,也不是大面上可以讲的,故只有今日才可放心等候,但那花清引又怎会如此巧合,就在今日来府中?”想到此处,计雪然叹息一声,神色也稍稍一缓,正当这时,一道白影不知从何方出现,闪到了院中树下。 计雪然恍如乞丐捡到了元宝,眼睛瞬间瞪得极大,浑身催动了真气,死死盯着院内。那白影立在树下,不动声色,远望过去是名男子,这男子长发披散,身材修长,同计雪然相差无几,但看不清容貌,依照江湖传言,采花神花清引正是这身打扮。 计雪然脚步动了两下,心中暗笃,自己与他距离太远,即便偷袭也不能确定将他捉拿,他隐去真气,蓄势待发。 白衣男子仰头看了看天空,树影之下露出那张俊白的脸,即便是黑夜,也能看出男子净白的肤色,他眉毛不宽,雷型下弯,下方那双眼睛集聚神采,左右巡视着什么,高挺的鼻梁轻喘着气息,唯有那张嘴巴,一边歪去,显出邪邪的笑容,花清引不愧为采花神,就凭这张面容,恐怕无数倾国绝色都会为之倾倒。 花清引迈开步伐,向着房舍走了几步,可没走几步,那房中灯火渐亮,女子的烛影又显现在纸窗之后。花清引看到婀娜的烛影,笑意更盛,他停下脚步,开口道:“在下花清引,久闻凤鸾乃天下第一美女,仰慕已久,故来拜访,望凤鸾小姐给在下一个机会,能一睹芳容。” 花清引口中淡淡,神情自若,不慌不忙,与其说他是个采花淫贼,倒更像是名儒雅的公子。计雪然凭借一身未央秘术,靠着几处院中仅有黑影,小心的向着花清引靠近,此时离那采花神已经不过十丈之距。 烛影一动不动,但能看出她是背对,悠悠之声再次响起:“半月之前,我听江湖传言,采花神花清引扬言,要找到我,为的是摸到我是一只手,请问公子,此话当真?” 花清引闻言大笑,声音不大,却十分爽朗,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一般。“花某人虽是好色,但也不是无知狂徒,凤鸾小姐不仅相貌倾国倾城,修为也是高过在下太多,我又怎敢口出狂言,能一睹凤鸾小姐的芳容已是荣幸,花某人又怎会那般思想,凤鸾小姐误会了。” 花清引谈笑自若,丝毫不见紧张,反倒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计雪然听在一旁也对着采花神提起了兴趣,这时凤鸾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公子今日请回吧,若你明日还能来到此地,凤鸾定然开门相见。不送。” 凤鸾言外之意,计雪然听的明白,明日再来只不过是个幌子,为的自当是给计雪然机会将他拿下。凤鸾有意相助,计雪然心中更加断定凤鸾便是青玄,到此时刻,花清引反倒并无不快,笑道:“若能一睹美人芳容,莫说再等一日,便是一年也值,凤鸾小姐,在下告辞,明日此时再来拜访!” 花清引冲着纸窗做了一辑,纸窗中灯火熄灭,花清引不紧不慢退回大树,计雪然生怕跟丢,但也不敢太紧,生怕对方发现,待过了片刻,花清引躲在树后已有半刻,丝毫不见动静,计雪然急上眉头,无奈之下只好将神识散发过去,正当这时,一人言道:“他已借土遁北行,速度极快,还不快追?你修为高深,但他身法奇特并不好追,不过即便今日失败,明日…” 这声音来自房舍,正是凤鸾的嗓音,计雪然听言又惊又喜,向着房舍抱拳道:“多谢青…凤鸾前辈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房舍中重归安静,计雪然也不再迟疑,隐去身形真气,北行而去。 第114章 如愿以偿 出了秦城北门,计雪然御在半空,疾速的追去,他得凤鸾提醒,放心将神识探寻,隐约捕捉到花清引的踪迹,地下黄沙之中,有人刚刚穿行而过,那速度比计雪然御空都不遑多让,这花清引果然是逃命的高手。 黑夜完结,红日从东方露出点头,漫无边际的黄沙映射着初生的红光,别有一番韵味,计雪然不见停歇,一丝不敢懈怠,跟着沙下的踪迹穷追不舍,这半夜追来,已不知离秦城已有多远,只是途中的城镇村落越来越少,此时半个时辰,以计雪然的眼力,竟然是广袤无边的黄沙瀚海。 忽然,黄沙下那丝仅有的踪迹凭空消失,计雪然疑惑扫视着方圆十里之内,大漠上连颗杂草都没有踪影,计雪然稍稍慌乱,撤去御空,落在黄沙之上,粗沙不似海沙,极为坚硬,计雪然刚一站上,便有感触,花清引虽然不见眼中,但绝对就在方圆三里之内。 可这花清引也不是等闲之辈,不等计雪然寻找,一通身白衣的俊美男子从黄沙中渐渐上升,站在计雪然身前不远,他身上一尘不染,嘴边露着邪邪的笑容,和善的盯着计雪然。 此时的风沙不大,日光也明亮很多,计雪然看清花清引的容貌,面上满脸不信,破口道“是你!” 花清引呵呵一笑,迈开步子向着计雪然走来,他那双眼睛透着神异的色彩,煞有魅力,就是计雪然看到,也是自叹不如,可这人却是似曾相识,虽然面容相差不少,但仅凭那眼睛也能认出,花清引便是白日相遇的乞丐。 花清引一丝不慌,走到计雪然身前,笑道:“原来是公子你啊,昨日多谢公子的酒菜,不知公子苦追在下,可有要事?” 这昨日乞丐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江湖尽人皆知的采花大盗,计雪然总感自己有被骗的嫌疑,他心中思量半晌,迟疑道:“不必客气,昨日见你便觉你不是寻常乞丐,不想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采花神。” 花清引朗声大笑,笑声极为洒脱,不带半点做作,道:“昨日我便是乞丐,今日也可为乞丐,乞丐可变成花清引,花清引也可变成乞丐,公子有何惊讶的,说不定哪天,公子也能变成乞丐,呵呵,若花某记得不错,我们除却昨日相遇,也未曾打过交道,不知公子为何穷追不舍?” 计雪然见对方开门见山,也不再拖延,但怕对方逃走,暗暗运动了真气,可还未开口,花清引又笑道:“此方地界尽是沙石,阁下修为高深,花某逃不掉的。” 计雪然脸上稍稍一红,干笑一声,撤去了内力,才道:“花师兄笑话了,在下惭愧,吾姓计,双字雪然,之所以苦寻花师兄,只因在下大伯被妖宗陷害,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天下之中若有一人知晓妖宗据点所在,非花师兄莫属,故在下只得如此,望花师兄能开金口,雪然感激不尽!” 花清引眼中一亮,本就光彩异常的明眸又添几分神色,打量着计雪然,点头大笑:“果然猜的不错!原来你真是刀尊之子计雪然,前几日独斩妖宗高手焰神,可是红遍了江湖,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哈哈哈!” 花清引不谈帮忙,反倒夸赞计雪然一番,计雪然有些焦急,但也不好发作,周旋道:“独斩焰神实属巧合,花师兄也勿要笑话,若说名气,雪然与花师兄相比,差的太远了。” “哈哈哈!计雪然,不错!”花清引又不知所云,仔细着再次打量着计雪然一番,看的计雪然心中有些发毛,“计公子生的可真是英俊,连花某也是自叹不如,你是想找修明吧,看你这脸相貌,昨日又请我喝酒,花某便帮你这个忙了。” 听花清引前面几句,计雪然近乎抓狂,但话语一转,他险些兴奋高叫,实不想这采花神竟这般容易便要帮自己,喜道:“花师兄金口一出,雪然铭记恩情!” 说罢,计雪然双手抱拳,向着花清引便是一个长稽,可花清引连忙止住,含笑道:“计公子别急着谢我,花某帮你,也是有条件的,若你不答应,也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计雪然想也不想,道:“花师兄请讲,雪然尽其所能也会答应。” 花清引:“好!其实说来,也不是帮我,说到底还是与你有用。妖宗据点广散人间,但我人宗却毫无发现,可花某人正巧却知道一个,但这妖宗作乱,也与我无关,我本是两不相帮,告诉你也无妨。我所知之地,乃是一荒野朝天山洞内,那山洞圆形,一径足有十丈,我有次逃命无意发现,也曾进去。” “那山洞所在何处?” 花清引道:“若说在何处,我也无法讲明,但我亲自前去,却有把握找到,不过,你我二人如此,找到山洞也是白费。” 计雪然闻言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花清引又道:“山洞中有妖火阵,若进山洞,必先走阵,可若破阵法,必须不触妖火,你修为虽高,但也无法避免,所以,我方才才讲,必须先找一物,用来破阵。” “何物?” “哼哼…”花清引邪笑两声,道:“至于何物,花某不能讲出,我只问你,我若能领你前去找寻破阵之物,你会否跟随?” 计雪然道:“雪然定当跟随。” 花清引:“那便可了,到时就看你的本事了,凌晨已过,你守了一晚上,还是歇息歇息吧,明日此时,秦城城南九十里处等我。” 言毕,花清引便转身欲行,计雪然虽然兴奋,但也没有乱了神思,若花清引只是骗言,自己又如何寻找?花清引仿佛能看穿计雪然所想,又回首道:“对了,我花清引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说话算数,若你不信我,此事便由此作罢,告辞。” 讲到此等地步,计雪然再也不好多言,回了一句,望着花清引消失在尘沙中,计雪然没有御空,向着南方走去,一步一步,风沙复起,那修长的红影,也隐现无常,消失不见。 一日无事,计雪然买了干粮,就在城南九十里处静守,又一日出过后,花清引的身影渐渐清晰,进入计雪然的视线,时隔一日,花清引果然没有食言,准时来见计雪然,只是这次却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花清引依旧白衣肃然,而脸上却有些异色,苍白的难看,回想片刻,计雪然心中顿悟,这花清引扬言摸到凤鸾的玉手,应已如愿,那凤鸾恐怕也是出于自愿,只不过自愿背后也有缘由,花清引怕是中了凤鸾的毒了。 计雪然迎过花清引,面容有些担忧道:“花师兄,你可有不适?” 花清引苦笑两声道:“计兄弟不要嘲笑在下了,毒芙蓉果真的名不虚传,在下还未如愿以偿,便已中毒。” 计雪然闻言,心中想笑,花清引人称采花神,不想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但脸上还是稍露关切之色,道:“花师兄,在下自幼跟随外公,也略懂医术,不如来为师兄解毒?” 花清引摇头道:“无妨无妨,我知计兄弟得方神医真传,医术高明,但凤鸾小姐未下痛手,对于在下也不算剧毒,调息几日便可,计兄弟,你打算何事上路?” 花清引不急所中之毒,反倒关注计雪然之事,计雪然听言,对这采花神又添几分善意。 “雪然多谢花师兄好意,不过在下多日已等,也不在乎多等几日,花师兄中毒在身,待解毒无恙之后,再上路也不迟。” 白衣在风沙中抖动,花清引迈开步子,道:“计兄弟小看在下了,虽说花某修为不高,但唯擅逃命解毒,如此,此时你我二人连夜赶路,先去寻破阵之物,若不出差错,十日便可到达。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计雪然稍稍一愣,道:“花师兄请讲。” 花清引:“现在寻去,两日之后你要闭上神识,遮掩双目,一切听随我的指令,但你也放心,花某人不会带你去刀山火海。” 听花清引这般要求,无论是谁都能明白,他是不想对方知晓宝物所藏之地,但看花清引此人也不是为歹之人,计雪然点头允诺:“只要破阵之物不是偷盗所来,计雪然定当遵循。” “呵呵,好,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花某擅长土遁之术,你御空跟随便可。”花清引做事倒也痛快,还不等计雪然客套,身子一陷,便进去了黄沙之中,计雪然神识感触,采花神已在南方半里之外。计雪然爽朗一笑,格外兴奋,御空上去,跟着沙中留下的踪迹,向南驶去。 河洛山,明王寺大悲院内。简洁的佛堂,肃静如常,佛尊威严,微张的眼皮露出疲惫的神色,望着下方的三人。佛像前,几个和尚静坐蒲团之上,初六紧闭双眼,坐在最前,后方两名老僧,不动安详,只是周身隐现的金光若隐若现,向着初六的体内飘去。 大殿门外,初水周边站着不少僧人,均面露焦色,不时的望向殿内。 初六被初水两人送回明王寺已有五日,明王寺化真化黎两位佛尊不经停歇,一直守候救治初六,五日之时平日不多,但在此时也太过漫长了。 初六周身浸出层层汗水,早已不知将浑身的佛衣湿遍了几次,他肥胖的脸上五日不见,却也能看出几分消瘦,印堂的黑影也没有当时那般大小,随着化真化黎禅师四目初开,金光消失,初六也仿佛失去了支撑,倒向了一遍。 “吱呀…”大殿两门一声杂响,突自打开,初水初尘两僧不等招呼,连忙闯进大殿,将初六扶起,初水抱初六于怀中,神识过去,大喜过望,只觉初六尽断的经脉恢复七八,心脉也修复如常。 “初尘,你将初六安置回房,在旁守候,一有动静,立刻前来通知。”化黎禅师苦世的双眉耷落,淡淡道。 初尘闻言应诺,接过初六的身体,向着殿外急忙走去。众僧不及发问,方丈化真道:“初水留下,其余各司其位。” 僧人毫无迟疑,纷纷退去,只剩下初水站于两僧身前,化黎右手一摆,初水会意,座于蒲团之上。 初水静静观望,两神僧额上也是汗水直落,五日以来,两人接过初六的身体便安坐此地,从未开口,想必也是耗费了太多的真气,此时留下初水,定是要询问初六受伤之事,初水也不着急,等着两僧缓过心神。果然,两僧沉默了足有半个时辰,方睁开双眼。 化真主持首先开口:“初水,细细道来,不要漏过半丝。” 初水点头,道:“回禀师父,初六所经,弟子不知,只能讲述弟子所见。我连同初尘初六两位师弟前去各门传讲师父之言,五日前的夜晚,我等身处山林中,初六师弟去寻找水源,我同初尘师弟便在林中等候。可久等不到初六的身影,却听到远方之际有人念诵大智真言咒,弟子认定那是初六师弟做所,故立刻前去,可找到师弟之时,他已是如此,逞凶之人也趁弟子两人慌乱之际逃窜。我与初尘不敢耽误,便疾速将初六带回。” 初水语言简练,但一丝未露,将所见之事尽数讲述,化真化黎两位禅师听言默不作声,不知在沉思什么,过了片刻,化黎问道:“初六如今的修为,在江湖已算上乘,若四门法诀同时施展,足可称鲜有敌手,能将初六周身筋脉震断,还有闲余逃窜,江湖中不过几人,你可看清凶手容貌?” 初水脑中思索,道:“弟子心急,露却一事,凶手妖气冲天,乃是妖宗高手,弟子虽看不清对方样貌,但从其身形断定,他虽胜过初六,但当时也是樯橹之末,可惜弟子心急师弟的伤势,竟让那妖物逃了。” “阿弥陀佛,何来可惜,妖人逃走,只因时辰未到,初六此番劫难早就定下,此役过后,初六修为更上一层,又何尝不是他的福缘,初水,禅机一到,难挡难留,你好自为之。” 化真慢慢道来,初水眼中放出了神采,双手合十:“多谢师父提点,弟子明了。” 化真禅师不再多言,又闭上双眼,化黎也是如此,初水站起身子,冲着两人一拜,独自退去。待初水离去后,化黎苍苦的声音传来:“师兄,依初六所中伤势看来,妖人功法不似刚猛之道,应是寻常家畜之类,不出牛羊。“ 仅凭初六的伤势,化黎禅师便猜出苏千计的原体,不愧神僧称号。化真禅师复开双目,两眼散发空遂之色,“能有如此修为,不出妖宗七名舵主之列,师弟猜测与我相同,仔细想来,应是苏千计不假。” “阿嚏!”一处黑暗山洞之中,不知是谁打了一声喷嚏。 化黎一脸苦相,微微点头,随即又叹一气:“师兄,数年前你我都曾感应,妖宗大势将来,如今已有变数,可你我人间将近,恐怕…” “师弟,万物皆守则,你我西去之后,自会有所顶替,将死之人,勿要留有执念。我所挂念,还是那执苍生古泪之人。近日以来,我又有所感悟,不出三年之长,定有神器重出于世,人妖两方若是了解,恐怕便是那时,你我应已不在了。” 化黎:“我佛慈悲,凡大神通者,无论何地,总能定然,一掌一佛国,一沙一世界,那古泪所掌之人乃是星将,自有他自己的守则神通,师兄也有执念了。神器一事,师兄刚言,化黎便有感应,师兄,应否告知江湖?” 化真顿了顿,点头道:“应当如此,待初六伤势痊愈,再派其下山秘见各门掌门,连同我两人之事也如数告知,算是完尽他的佛缘,今后,还是要看他的。” 化黎眉毛挤到一起,本就是一脸的悲苦之相,此时更是不堪,他不再做声,只是叹气,化真双眼望着佛像,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闭上了眼睛。 第115章 欲取宝石 行约一日,计雪然跟随花清引已远离大漠,两人多行于山林,偶尔路过百姓城镇,也如寻常行走,趁机歇息。一路上花清引余毒清理,恢复了正常,计雪然不善多言,每到一地,都听花清引详细介绍,这一日下来,计雪然倒是了解了不少风土人情。 又过一日,计雪然应了花清引的要求,闭上了浑身的神识,连双眼也用黑布蒙上。如此一来,花清引便不能用土遁赶路,只好也同计雪然一样,飞离地面,而脚下则是踏着一只长笛,身后计雪然仍然御空,凭借一根细绳,紧紧跟随花清引,不落分毫。 这一路下来,两人再也不穿越世俗所居之地,俱是留宿山野之间,计雪然如瞎子一般,口中则健谈了许多,两人交谈,几日下来也是熟悉了很多。 花清引生来俊美,通身骨骼奇异,被不少高人都曾看中,要收于门下,可他心中无修行之心,全都拒绝。后来花清引无意之中遇一高人,那高人也不谈收徒一事,只是问他,生平最大的乐趣是什么?花清引性情风流,年仅十五岁便已不是童男之身,他见高人问来,倒也直爽,道:“我愿采遍天下美艳!” 高人听言,非但不因花清引的“豪言壮志”有所不满,反倒夸赞一番,要传授花清引“采花功夫”,这“采花功夫”并不是龌龊之行,其实是绝妙逃生之法,花清引聪慧过人,不过两年便运用自如,高人见花清引学有所成,再也不传其他功法,留下告诫,不辞而别,若说告诫是何,想必世人都能猜到,无非是不准花清引凭借所学修为为恶人间,但也有人问,既然这样,又何必教他功法,高人行事,大都怪异,谁也道不出其中缘由,但从那之后,花清引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采花神,无数青楼名妓和绝色美女都曾与他半夜邂逅。 旁人遐想,其实不然,花清引采花之事并非市井中人所思,他自己所言,不管是见哪位美人,都未曾强行苟且之事,但凡遇见富贵小姐,只是把酒言欢,甚至碰都没碰过,也不知是因为铭记告诫,还是心中也有原则,总之花清引在计雪然眼中,莫名高尚了很多,花清引谈笑不语,似乎根本不管别人的看法,尽显唯我之像。 两人交谈甚欢,路途虽然遥远,但也不感寂寥,如今,已经过了九日,而花清引笑颜,已经到了。此是何地,计雪然当然不知,可虽然紧闭神识,蒙上双眼,但也不是一无所知,一路上花清引带他前行,每过一日,总会重归一地,再绕路行走,计雪然心中明了,花清引担心被计雪然记去行踪,故意迂回,好让他乱了记忆,所以九日之中,足浪费了一半的时间,计雪然理解对方,但心中总有一丝担心,也不知这担心从何而来。 八月乃夏日最烈之时,阳光猛烈,即便是蒙上了眼睛,计雪然也被眼皮后方的烈日刺的难受,花清引将他带到一株青木之下,递过来一块指盖大小的蓝色石子,道:“这是寒冰石,将他含于口中,你不能运功抵抗烈日,便用它来避暑吧。” 计雪然伸手接过寒冰石,只感一股冰冷自手中传遍全身,这猛然一下,还让他打了个哆嗦,计雪然被烈日照的浑身湿透,又不能催动真气抵抗炎热,早就困苦至极,此时花清引送上寒冰石,计雪然自然也不矫情,将寒冰石含于口中。寒石入口,相附舌下,方才还是酷热难当,现在已凉爽至极,计雪然笑道:“多谢花师兄。” 花清引声音传来:“不必谢我,是我不让你动用真气的,你且听好,此地已在破阵之物附近不远,你与我共同前去,途中你不仅要不动神识,这次连听觉都要封闭,寒冰石上我撒上了药物,再过片刻你便失去听觉。” 计雪然闻言吃了一惊,面上露出狐疑之色,花清引抢先解释:“你切勿着急,我绝无歹意,只是其中有些事情,不方便透露,我们所寻之物乃是先辈高人所有,宝物周边还有大阵,你身出卧龙山庄,通晓各门阵法,我封你的听觉也是要你静下心来,到时好破阵取物。计兄弟,你可信得过在下?” 计雪然面上释然,道:“原来如此,雪然自当遵从。” 花清引含笑点头,带着计雪然又御空而去。 时过良久,两人从空中下落,平稳的站在地上,计雪然口中药物发作,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如果他此时能摘下黑布,看清周围的景象,定会震惊,这周边土地干裂,沙土混红,而树木繁多,也尽为红色,这等景象之地,非是烈火岛,又能是何方? 花清引领着计雪然一路前走,计雪然嘴上放心,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若说计雪然此时悄悄动用真气,探寻一下周边之地,以那花清引的修为,也不易察觉,可计雪然为人心性淳朴,答应之事绝不反悔,花清引也是认准这点,才放心带领。 火木林不算宽广,两人从林中走出,花清引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火红衣服,两人这身打扮,即便在烈火岛中大肆行走,恐怕也没人能认出。一路行来,途中景象变换不断,烈火门守卫也逐渐变少。走了半个时辰,计雪然肩膀被人按住,站在原地,花清引定在前方,不再走动。 两人前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禁地两个黑字,而石碑四周,站满了守卫,花清引正是被守卫拦住。为首一人喝道:“我门禁地,擅闯者斩,尔等来此作何?” 花清引收敛了笑容,首次以严肃面容示人,他从袖中掏出一物,亮在守卫眼前,道:“奉门主之命前来看察离火神石,还不退下!”守卫眼见花清引手中之物,那物通身火红,长方形状,好似一块袖珍的如意,细看之下,上面金字闪烁,印有“烈火如意令”五个小字,正是掌门信物,连连退到一旁,抱拳道:“两位师兄请进!” 花清引收回令牌,领着计雪然向内走去,进入禁地之界,回首又道:“此乃我门中重中之地,尔等定当严加看守!” “是!” 若计雪然能看到此幕,定然气的顶门生烟,这花清引不但偷拿了计雪然的令牌,还这样张狂闯入烈火门重地,不知会给计雪然和赠与他令牌的赤阳带来多大麻烦。 进入禁地之界,两人前后又遇到不少守卫把守,但花清引如出一辙,大摇大摆的从众人眼前走过,一直来到一处山洞跟前,他借令牌之威斥退了洞口把守之人,领着计雪然走进洞去。这刚一进洞,计雪然爽朗的身体又感到几丝燥热,连口中的寒冰石也不起作用,又过了几刻,计雪然才明了,非是寒冰石不起作用,而是时间太长,寒冰石已经融化口中,也就是这时,计雪然恢复了听力,耳中不时传来流水之声,只是这流水中可能沙石太多,异常的刺耳。 “计兄弟,紧要时刻已然过去,将眼前黑布拿去吧。” 计雪然听言,一把将眼前的黑布撤掉,这蒙在眼前七日之久的黑布终于随着燥热之气飘走,计雪然憋了整整七日,也终于长舒了口气,欣喜的睁开双眼。 几日未见光明,那双俊眼有些不适,虽在山洞之中,但不知何处照来刺眼的红光,计雪然慌忙闭上,复缓缓睁开,这洞中的一景一物也隐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计雪然刚能看清身处之地,便惊讶问道,此地可谓太过奇特了。两人所站之地乃如河水岸边,但前方却没有河流,滚烫的岩浆漂浮着火石来回搓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放眼望去,洞内被照的通红。眼前这火池不方不正,正好圆形,在火池中央,安坐着一块小岛,说是小岛,其实仅有磨盘大小,只是高出池面一丈,小岛上不知是何宝物,发着比周围更加耀眼的红光,直射的两人眼睛刺痛。 计雪然看的发愣,花清引笑声传来:“计兄弟,若进妖宗洞府,非有此物不可,此物不知名字,但同烈火门离火神石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周围有大阵维护,花某多方打听,也研究数年,此阵并不复杂,但因有火石维持,困难非常,计兄弟你精通阵法,又修为高深,若得此石也并不是很难,只不过此物乃是先人前辈所有,并不是你我之物,吾等用完此物,还应送还。” 计雪然点头道:“这是自然,花师兄,既然你不便出手,便让雪然来拿吧,只是不知能否成功。” 花清引:“成功与否并不重要,计兄弟能拿到最好,当然拿不到也无需勉强,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一切小心。” 计雪然:“多谢花师兄提醒,雪然这便一试。” 计雪然望着前方火池,神识探过,只感一股奇异力量如波涛一般势大力礴,计雪然心知此阵并非花清引描述那般轻描淡写,若得到宝石,总会有所损失,他想了想,将背后包裹卸下,放于地上,只留那把早已断首的玄明宝刃。 第116章 苦得珍宝 “五色神光罩…”眼前计雪然御空而起,周身散发五色光艳,花清引认得此法,口中嘟囔,薄唇一边翘起,又露出那丝邪意的笑容。计雪然动作极慢,来到了火池上空,他身子刚到,便由脚底传来灼烫的疼痛,计雪然又将身子升高两丈,已快到达了洞顶,他看着脚下滚动如常的岩浆,平静的有些异常。 “计兄弟,脚下!”还不等花清引提醒,计雪然已经感觉异动,洞中无风,但脚下火水仿佛被什么掀动,剧烈滚动起来,计雪然不敢动弹,死死盯着脚下,浑身的真气控于下体,时刻提防着。 火池中岩浆不知是否自有神识,滚动愈发剧烈,不时有岩浆巨浪翻打,火水险些迸溅到计雪然脚下,但若仅是如此倒也简单,只是没过多久,随着阵阵巨响,计雪然的身形在花清引眼前消失,整个火池延边同时掀起,形成一道圆形墙壁,将计雪然死死围在火池中,此时他非但没有拿到火石,便是想出去也迟了。 “计兄弟,你没事吧?” 计雪然紧张的盯着周身八面,听见了花清引在火墙外的声音,高声回道:“花师兄放心,我无大碍。” “计兄弟小心,不可勉强!” “花师兄放心,雪然心中有数!” 两人高声交谈几句,计雪然便将手中玄明亮出,玄明泛着蓝光,通身抖动,不知是在惧怕,还是被火焰激怒。计雪然看了几眼手中宝刃,忽然脚下生风,向右移去,只见下方一道人形粗壮的火柱,带着岩浆红石冲升上来,计雪然躲过之后,火柱如宝剑一般,刺进了洞顶的岩石中,几声轰响,掉落了不少石块,这不过瞬间的时间,可谓凶险至极。计雪然捏了一把冷汗,还未喘过气来,下面疾风,又是一方火柱,计雪然不及多想,又闪身躲过,如此这般,火池如豪猪御敌,生出无数火柱,均袭向上空之人。躲闪了不知多久,计雪然已有些疲惫,若是如此下去,恐怕还没靠近火石,便已被这火柱撞到。 火柱高高刺来,却不落回池中,而是维持原型,这段时间虽然不长,可池中火柱鳞次栉比,密度极大,计雪然闪躲均是在火柱缝隙之中,难度也愈发增大。 正当计雪然头痛之际,花清引的声音再次传来:“计兄弟,莫要同火柱多做周旋,快快向火石靠近,不然出来之时就麻烦了!”花清引如此之说,定当也是来过此地却未得手,只是过程怎样却无人知晓。计雪然闻言,直叫应该,怎自己一直不想。他瞅准了机会,躲闪着道道火柱,向着火石渐渐逼去。 花清引说来容易,可计雪然身在阵中却极为困难,他虽然身形渐渐逼向火石,但这大阵太过奇妙,还不等计雪然身到火石五丈范围之内,火生石起,又是一层红焰的火墙升起,将计雪然隔绝在外。饶是计雪然心性温顺,此时也被这火中岩浆激起了丝丝怒火。 此番大阵计雪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就连卧龙山庄秘典之中也不曾记载。可天下阵法如出一辙,万法同源,计雪然一味的躲闪,也摸出了规律。火池之中应分三界,火柱一界乃是最外层,这第二道火墙则是另一界的分界之处,在火石周边应还有一界,这三界以此划分,也是凶险递增。 最外一界的火柱虽攻势极快,也有势不可挡之力,但却是最容易躲闪,阵法之中,越是看来复杂便越是简单,计雪然精通各家,此刻明了,火柱能升出御敌,乃是阵源能察觉何处有真气流露,一旦发现,阵源催动火柱便准确攻击,思索到此,计雪然轻松许多,玄明在手中抖动半晌,终于破空而去,雀跃欢呼。 “赫!”玄明带动阵阵凉意,围着外界的上方不停闪动,弥宣真气附着剑上,剑柄隐隐散发蓝光,如天上流星。这时,果然不出计雪然所料,道道火柱从池中升起,追向了空中的玄明,可玄明又是何等速度,待火柱上来,早已不见了踪影。计雪然将周身的真气降到最小,悄悄的来到二界火墙之边。 说是火墙,可它如一顶圆帽,将内界死死遮盖,计雪然望着火墙,不知如何下手。弥宣心法归于五行,计雪然身兼水火之性,若是面对寻常火焰,只需将周身火元散发,就是身子穿过火中也并无大碍,可此刻面对的不是寻常火焰,乃是千年岩浆,又是那火石所守之地,计雪然也不敢妄自试探。 玄明又传来几声尖锐鸣叫,计雪然回首望去,只见这外界的火柱快要将火池占满,再如此下去,连玄明都没有空隙逃脱,不及多想,计雪然伸出右手,催动了弥宣火元。 真气暴走,计雪然手上首次泛出淡淡的红光,他立在火墙边,早已湿透的衣服又被火热烤干。他紧一咬牙,将右手向着火墙探去。 中指最长,自然先触碰到火墙,真气护在右手内外,这一开始也并未有何感觉,但仅仅是一瞬,眨眼过后,灼烫的感觉自中指传到心间,十指连心,果然不假。火墙不是凝固,而是不停旋转,计雪然不但要护住手中火元,还要定住身子,不让身形被火墙带动。 虽然灼烫,但计雪然还能坚持,他咬牙催动,右手已经伸进一半。随着半只手的进去,那灼烫的感觉愈加强烈,若没有火元维护,仅凭借真气护体,恐怕这只右手就化为灰烬。 “不行…”计雪然心中不禁道出,再如此下去,右手当真不保。他不再遐想,右臂一缩,欲收回右手,可力量虽到,右手周边的熔岩猛然一紧,将那多半截手死死夹住,进出两难。事出意外,计雪然绝没想到,这愣神功夫不过瞬间,可火元真气稍有懈怠,计雪然疼痛难当,鼻中已闻到一股焦糊味道。 “呃啊!” 计雪然惨叫声模糊传出,花清引收敛了笑容,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之色,他摇头叹气,似乎极为沮丧,转过身子向着洞外走去,可没走两步,又回头望望,眼中丝丝不舍。 “便再等等看。”花清引丧气叹道,转身回来,望着前方转动的火墙。 这个时候,计雪然额上汗水直落,已经是疼痛至极,生平还从未有此境遇。他一边强定心神,维持手中火元真气,一旁想着办法,可浑身的火热更增添几分焦躁,脑中根本无法定身,眼前之际,他只想快些逃离此地,在山泉中泡个痛快! “嗯?”焦躁的眼神忽然明亮许多,脸上也露出少许的兴奋之色。这是为何?只因念及山泉的凉爽,便想到了玉真诀中的寒冰真气,水火相克,既然自己火元无法相容火墙,便用水元或寒冰真气来解决。计雪然手中疼痛一直未停,不再敢有瞬间的迟疑,弥宣火元瞬间撤去,强烈的灼热穿过真气,附上了手上的皮肉,计雪然忍着剧痛,咬牙强定心神,将记忆中长久未曾施展的玉真诀运用出来,久违的寒冰真气传于右手,呲呲声响起的同时,那快要融化的右手终于感到了凉意,一个喘息的空闲,便消失了尽数的疼痛。 心中的狂喜压抑不住,浮现脸上,计雪然尝试抽回右手,寒冰真气逼退了火浆,右手在里不但能轻易抽回,周旁竟然还有薄薄的空隙,计雪然看在眼中,喜上眉梢,他停下抽动,左右后伸,高声叫道:“玄明!收!” “赫!”玄明一声尖鸣,从火柱缝隙中钻出,周身光艳暗淡了不少,计雪然抓住玄明,蓦然回首,将浑身的所有力气使出,御空向着火墙撞去。 “嗯?”花清引眼中复而亮起,邪笑望着火墙,不做声响。阵阵呲呲声传出,过了半刻,滚滚火流转动,依旧汹涌,但水火交融的杂声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界的火墙有三人之厚,穿行过去虽说困难,但还是止不住计雪然的脚步,随着左脚的踏进,整身进入了火墙的另一面,计雪然捏了把汗,一口舒心的喘息从嘴里长喘出来,可这火池似乎不给他半刻休息的时间,异象突生。 火石地下的磨盘发出阵阵摩擦声,丈高的磨盘自身旋转开来,缓慢的向着下方沉去,照这速度,虽然不快,但过不多久便会沉于火池,到时计雪然就是绞尽脑汁,恐怕也是黔驴技穷。望着火石下落,计雪然汗水复冒,但并未绝望,因为这一番景象,在脑海中却是似曾相识。 计雪然并未见过此阵,说是熟悉,其实是因为一本秘籍。当年计雪然跟随方化游离江湖,卧龙山庄诸葛千机曾经给予计雪然一本秘籍,此秘籍中不是记载修行武功,而是山庄中记载所有江湖阵法的所在,计雪然多年以来时时研究,早就将秘籍倒背如流,他望着前方的景象,是想起了秘籍中有一阵法的相似之处。 此阵奇特之处倒并无所甚,只是同这火池上一样,均为宝物镇守,宝物同时也是大阵的阵源,一旦真气靠近阵源,大阵不但剧烈催动,那阵源之物更是自行毁灭,有同归于尽的架势,若破此阵,也是简单,只需将阵源法宝移开界内,一切将恢复正常。 这火池大阵同记忆中的阵法异曲同工,虽然不敢说火石也会自行毁灭,但一旦它落入火池,恐怕计雪然当真要留在此地了,想到此时,阵阵火水翻滚,脚下那容颜沸腾上涌,与磨盘相反,竟然向着上方升涌起来。看此时情景,计雪然更加肯定脑中所想,为今之计,唯有在瞬间移走火石,方可破阵。 离火石越近,便更加火热,火热至极,能融化铁石,就是计雪然浑身被玉真诀护体,也已经灼热难当,脚下的火浆升了三尺,磨盘也降了三尺,再过片刻,火石便要没入火海,计雪然再次拿出玄明,闷哼一声,用内力灌入玄明周身,冰蓝的气焰同燥气相抵,计雪然狠狠甩出断剑,两手不停结印,似乎在玄明和双手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操控玄明一般。 玄明猛烈的向着火石冲去,剑石两物距离不到五丈,若在平常,眨眼的功夫玄明便可来回一番,可不知为何,此时火石周边不知有什么阻隔,玄明寸步难行,在计雪然眼中简直就是蠕动。 “来不及了!”计雪然心中大喊,瞬间将小周天内沧澜真气从手上传出,真气在红光的泛映下隐着淡淡浊黄,肉眼可见,形成一只手抓,手抓穿过无形的阻隔,抓住剑柄,向着前方刺去。沧澜心法就是如此,在计雪然手中总能操控如亲临一样。 玄明动作变快,可苦了计雪然,沧澜被火石散发的神秘热气慢慢侵蚀,顺着流进他的体内,那怪异的感觉,有些飘飘欲仙,但不是舒坦,而是痛苦。 迷离的双眼艰难的望着前方,磨盘此刻完全浸到火池中,火石也开始慢慢被岩浆侵蚀。“嗨诶!”计雪然强咬着下唇,爆出浑身解数,玄明就在那千钧一发时刻,铲到了火石下方,这神秘的宝石终于被计雪然带离了磨盘。 第117章 逃离火岛 “哗哗…哗…”神识立在玄明上,悬于半空,霎时间,无论十方火墙还是紧密的火柱,均没了支撑,如寻常清水一般,散落回火池,花清引焦急的站在岸边,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由震惊变为了欢喜。 “计兄弟,快将火石扔来,不可久留!就用玄明拿着,勿要用手触及。”花清引没了往日的潇洒,失声叫喊。计雪然远在中央也听到叫喊,他来不及多想,顺着花清引的话语便右手一挥,玄明也朝着岸边飞去,一人一剑此时也失去了联系。 玄明带着火石,瞬间飞过了火池,生生插在了土石中,火石落在地上,耀眼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直至消失,花清引飞身过来,细细看来,这火石拳头大小,晶莹剔透,血红色如冰晶,而周身也没了火热之感。 花清引俯下身子,徒手将火石拿起,此时火石不知为何缘故,竟可被他安放手中,不但如此,花清引随即将它收入怀中,冲着后方喊道:“计兄弟,大阵已破,此地危在旦夕,我出洞等你,你速速赶来!” 计雪然刚听此言,花清引便一溜烟钻进洞口,逃了出去。计雪然体内被火石中神秘气焰干扰,神识还有些模糊,可体外之景容不得他多想,大阵一破,洞中天地开始晃动不停,脚下岩浆翻滚,头顶巨石掉落,看着情景,不过几刻山洞便会塌掉。 躲过了几番大石的轰砸,计雪然终于回到岸上,此时的神识清楚了些许,他拔起了地上的断剑,又捡起包裹,将长剑也插进包裹,向着洞口走去。可刚走几步,洞外传来的嘈杂之声,让神识模糊的计雪然来了精神。 “烛师伯,烈火山震动不停,大阵已破!” “烛师伯,逃走一个,里面还有一个!” “严守洞口,活捉不成也定死要见尸!” 几句仓促的交谈由远及近,计雪然打了个冷颤,额上滚烫的汗水刹那冰凉,这哪里是什么先人前辈留下的山洞宝石,分明就是烈火门的离火神石所藏之地,再想想一路上花清引让自己所做,计雪然心中已经凉了个通透,他忽然想到什么,向腰间一摸,空空如也。 “烈火如意令!”计雪然大惊失色,终于明白了前后,可自己如今已是瓮中之鳖,若被烛龙堵到洞口,恐怕是跳进火池也洗不清了。 紧促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计雪然后背一扯,将外身衣服和包裹同时脱下,计雪然掀开了包裹,清寒大刀散发寒气,寒气逼人,立刻灌满了周身方圆。计雪然来不及多想,用外袍包起了清寒,又将“破布”当成披风,自头往下遮盖了身体,仅露出一丝缝隙,能看清外界。 洞口中,烈火门烛龙身后带领众人前来,气势汹汹,此地乃是烈火门镇门之宝离火神石所藏之地,此时群山震动,分明是被外人闯进并拿走了神石之像,神石被盗,烈火门等同失去了最强劲的保护。烛龙越想越惊,恨意已经袭遍了全身,他命众弟子在洞外把守,自己亲自前来捉贼,亮光传来,烛龙腾跃而去,闪进了洞口,来到晃动不停的岸边。 烛龙警戒四望,前方只有躁动不安的火池和不停掉落的熔岩,根本不见贼人踪影,连神识中也探查不到有何存在,可没过多久,他忽感脑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气息,随着便是阵阵风声。烛龙心知有人偷袭,看也不看,连忙跃起。轰隆一声,烛龙方才所站之地被巨石砸了个大坑,烛龙又惊又怒,眼中终于捕捉到了贼人的身影,洞口上方,一个身披破衣的人影疾速闪动身形,向着洞口落去。 “拦住他!”烛龙心知上当,连连叫喊,洞口把守的弟子也回过神来,戒备的死守出口,可这些寻常弟子又怎是计雪然的对手,计雪然被花清引陷害,根本不欲伤人,只见他手中一把细碎的石子,如飞剑一般散发出去,打在众守卫胸前,十几名守卫一个照面,还未交手便被定住了身形,烛龙暴喝,运及一道真气向着洞口打去,计雪然脑后生风,也不阻挡,两脚前后一蹬,没入了出口。 烛龙怒火攻心,已近乎巅峰,他一击未中,喝声传音:“洞外弟子听令,烈火伏魔阵!见贼子格杀勿论!”烈火洞外,密密麻麻站了百号烈火门弟子,听得烛龙的传声,仅过半刻之时便换了所站之位,一看便是御敌阵法。 凑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洞口闪出,烈火门众高手眼中恨意突显,纷纷向着计雪然攻去,计雪然落在地上,周围被百名弟子包围,再过几刻,待那烛龙追来,恐怕今日难以脱身,计雪然望向天空,又不可御空泄露了孔雀谷人的身份,他闪躲高手攻势,咬牙坐定。 又过了几个喘息,计雪然只凭浑厚真气逼退两名高手,周边的众人已形成阵法,眼看便要对计雪然施展,计雪然突然跃起,双手抱在胸前,将自己生平所有真气聚于手掌,身体倒行向着下方落去。 “轰!”计雪然两掌猛击地上,这本就动荡的烈火山被计雪然通身内力击打之下更加震动,众烈火门弟子大阵不成,纷纷倒地,计雪然眼中神色扭曲,甚为不舒,他自地上捡了一把长剑,连忙施展御剑之术,脚踏飞剑,向着天际飞去,洞口红影闪现,烛龙的眼中已经喷出了真火,但神色稍稍一缓,眼中贼子的身影之后不远,一道红影自下方火速跟去。 计雪然逃离了烈火岛,神乱中慌不择路,向着西边行去,他多年御空,偶尔施展御剑飞行,反倒有些生疏,不但如此,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体内真气受了神石的干扰,杂乱不堪,方才那一掌看似简单,却是等同与大地相攻,本就杂乱的真气更加暴走,若不尽快找一僻静之处调息,恐怕有走火入魔之险。 除去这些不说,后方有一高手紧迫追来,计雪然自然清楚的紧。大江湾流南下,已是出了烈火门方圆数百里,计雪然逃离速度愈发缓慢,而后方人影也渐渐清晰。 “阁下究竟何人?盗我烈火门镇门之宝,你可知今日有你一做,烈火门已形同虚设!”熟悉的声音传进计雪然耳中,回望一眼,后方乃是一名虬髯大汉,通身红衣,正是认自己为兄弟的门主九烈之子,赤阳。 烈火如意令乃是赤阳所赠,花清引也是靠着此令才能安然进洞,盗走离火神石,计雪然心中叫苦,若被这结拜大哥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果真是想象不到。 “阁下已是樯弩之末,还是交出离火神石,跟我回烈火门。”赤阳声音又起,计雪然苦闷至极,若是寻常之人也罢,自己稍稍一阻便能逃脱,可赤阳一身修为绝不在烛龙之下,若是一攻不成,而被赤阳反擒,恐怕到时就更难说了。 两人的距离已经不到五丈之远,赤阳并未出手,计雪然心中担忧,心中坐定,连忙止住了身形,回过头来,赤阳会意,眼中紧盯左右,也止住步伐。 计雪然通身被破布包裹,打了一稽,粗声道:“阁下请听在下一言,在下本是无名之辈,只因前日被奸人陷害,直至方才才知晓犯了弥天大错,但离火神石已被奸人拿走,阁下能否网开一面,放在下离去,在下定当捉回奸人,完璧归赵,到时烈火门怎样定在下的罪,在下无话可说。” 赤阳眉头挤弄一起,又将计雪然盯了半天,计雪然被对方看的浑身难受,躁动不安,赤阳道:“阁下姓谁名何?‘烈火如意令’从何而来!” 计雪然连声叫苦,不言不语,赤阳声音越来越大,身形也慢慢向前移动,不过片刻,便已经到了计雪然身边,他看着计雪然一动不动,脸上又愤怒变为疑惑,正当这时,计雪然伸出手来,慢慢撤掉了破布,赤阳惊讶的眼中不敢置信,瞪着计雪然大叫:“计兄弟!怎么是你!怎么…” “大哥…”计雪然不敢抬头,浑身颤抖,口中欲张却合,俊美的脸上满是委屈,赤阳望着计雪然,双手攥得紧紧,脸上的横肉扭曲,又怒又急。 “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盗取神石!”赤阳扯声吼道。计雪然痛苦的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大哥,雪然真是被奸人陷害,先前被封去了六识,直到最后才有神觉,一直被蒙在鼓里,离火神石…也被奸人盗走了。” “你!”赤阳焦急,已说不出话来,他急出了口气,又道:“奸人是谁?你可知今日一事将有多大灾难!” 计雪然缓缓抬头,两眉抖成八字,颤颤道:“奸人就是采花神花清引,雪然为找大伯下落求他帮忙,他便出计让雪然来借取神秘宝石,谁曾想…烈火如意令也是被他偷去,大哥,雪然…雪然错了。” 计雪然如一犯错的孩童,慢慢讲述,赤阳眼中怒火直逼,骂道:“好个花清引,陷害我弟,又盗我神石,定将你碎尸万段!” 计雪然听言,鼻上一酸,抬头道:“大哥…” 赤阳闻言大袖一挥,道:“雪然你是被那奸贼陷害,何罪之有,废话少说,今日有人问起,千万勿要说你曾有过烈火如意令,烛龙那厮快要赶来,你快快离去!” 计雪然脑中杂乱,愣神的望着赤阳,火热感袭在脸上,比火池上都要难受,胸腔中一股气息憋在中央上下不舒,难受至极。“大哥我…” 赤阳本怒火焦急,此时望着计雪然,强挤出一丝笑容,拍在计雪然肩膀上,道:“雪然勿要自责,错不在你,你我兄弟能有什么,大哥信你,休要迟疑,快离去吧!” 两人此时不约而同向东方望了一眼,均感到隐有杀气飘来,应是烛龙追来不假,计雪然也是心急,若被烛龙撞见,非但自己走不了,就连赤阳也会收到牵连,此刻他将拿起破布,道:“大哥,雪然定会追回神石,弥补今日所犯之错,告辞!”言毕两手一挥,破布又重新包裹,计雪然脚下长剑催动,消失在西方云朵中。 东方几道红影飞来,烛龙带领数名高手御剑飞来,正遇赤阳。 “不用追了,人早就没影了。”赤阳面容愤恨,骂道。烛龙眉毛紧皱,看了赤阳几眼,问道:“先前见你离他不远,怎此时被他逃去?” 赤阳望也不望,回骂:“你自恃修为高深,怎比我还慢,哼,神石丢失,待他出关,看你怎么交代。”叫喝之后,赤阳头也不回,只身返回,烛龙冷眯着双眼,滚滚杀气连身旁高手也感觉不适。 “回岛!” 第118章 枯井之下 同赤阳分开之后,计雪然一路西行,他担心烈火门追查,不敢躲在深山密林之中,寻到一个不小的城镇,落在一高房之上调息体内真气。 计雪然换回了衣服,盘膝而坐,一边警觉四周的动静,一旁调息真气。体内的真气之中,弥宣杂乱不堪,运行毫无规律,计雪然入定开来,重复着千遍万遍的事情,弥宣虽然损耗过度,也被火气所伤,但计雪然基础深厚,稍过调息便已无大碍,弥宣真气朝着正常的方向运转开来。 外方计雪然的脸上,紧张的汗水也被真气催发,干了许多,弥宣安定,计雪然缓了口气,可胸口那丝沉闷之感别在喉下,压得他极难喘息,心脉中沧澜被离火神石神秘的气焰影响,一直未有好转,而此在市井之地,计雪然也不敢擅自调息心脉,生怕一个不甚,被百姓看到。 计雪然站起了身子,欲离开此地,找一破庙之地调息心脉病痛,他无意中向下扫过几眼,房下拐角处,一白衣男子正靠在角落,对着计雪然邪笑,正是陷害自己的花清引。 “呵呵,计兄弟,看你似乎是受了重伤啊,寻找妖宗据点的时日便推迟几日吧,呵呵…” 计雪然双拳紧握,面上也露出少见的怒容,喝道:“花清引,我尽信于你,尔为何欺我盗取烈火门至宝,陷我于不义!” 花清引听言,站直了身子,面上露出假样的苦笑,道:“计兄弟怎能如此伤花某的好心,之前花某人也不知那便是烈火门之地,不过一切都是为了计兄弟你啊,如今离火神石在手,进入妖宗据点简单至极,日后将神石偷偷送回,岂不两全其美?” 计雪然听到此时已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一派胡言!看招!”话音未落,身形便冲着花清引扑去。花清引也不慌忙,身子下陷,乘了土遁逃去。若在平时,跟上花清引的行踪虽说困难,但也绝无不可能,可此时相反,花清引丝毫不收敛真气,任由计雪然探查,但他在城中行人脚下穿梭,计雪然虽是着急,却毫无办法。 两人便是如此,一追一停,花清引逃不过计雪然的法眼,计雪然也抓不到花清引的衣襟,天上的月光复亮许多,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少,计雪然心中稍稍欢喜,等着行人完全消失那一刻。下方的花清引看不到外界,可也能感到时间的变化,他不再随意穿行,踪迹右转,竟然向着一座府宅逃去。 “真是个狐狸!”计雪然暗骂两声,躲过百姓的视线,跃进了府宅。这府宅冷冷清清,也无动静,一看便是所属没落人家,计雪然也顾不上观望,循着踪迹便向后院追去。府宅中不是很大,穿过一道扇形空门,便是后院,红影闪动,计雪然站在后院角落,拔出玄明,愤恨的盯着前方。 后院方圆不过七八丈,院中空旷,杂草丛生,另一房边落之地高出三尺,是口破旧的水井,花清引站在水井跟前,手里玩把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晶块,笑望前方。 “计兄弟,你怎不听花某诉说,非要动怒啊,说到底花某人也是在帮你,可叹我费力不讨好,这样吧,这离火神石先交给你,今后的事情花某可就不管了,你看怎样?” 计雪然盯着花清引手中的晶石,短思片刻,道:“你不远万里设计要我去偷取离火神石,如今又将它转留给我,究竟有何目的,难道这十日以来就是为了陷害计某?”计雪然语气愈发激烈,俊美文静的脸上竟然爆出几条青筋,还是有生以来首次这般。 花清引不言不语,邪笑声随计雪然的怒喝戛然而止,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少有的怒色,他将离火神石握于手中,负手而立,开口道:“计雪然,今日你所受之苦,乃是咎由自取!莫要开口,听我讲完。” 计雪然还没张口,被花清引突来的呵斥,竟然顺从的咽下了话语。“哼哼…”花清引严肃的面容又转为洒脱一笑,道:“我花某人不入正邪,乃是一逍遥散人,我采我的花,你们打你们的架,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要非把我置身事内,花某人怎会任你摆布?呵呵,此事不提也罢,若我想逃,你虽修为高深,但绝追不上我。至于陷害你偷盗离火神石一事,只是小小的惩罚,当日凤鸾故意引我上钩,为的便是给我下毒,让我乖乖的听命于你,哈哈,花某人岂能不知,错不再你,可花某人吃醋了,想来想去,总不能对凤鸾小姐怎样,花某可是怜香惜玉之人,舍不得,那便只好惩罚你了,计雪然,你评评道理,你是否冤枉啊?啊?” 花清引狂笑不止,计雪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感想,虽然脑中已经乱做了一团,但有一事恐怕已经清楚,凤鸾如此帮助自己,应是那青玄不假。“青玄姐姐啊…你可害苦雪然了…” 计雪然心中默念,矛盾至极,再看花清引,连他自己也感觉,花清引并无过错,要怪,便只能怪他自己。计雪然放下手臂,玄明收回,方才的怒火全然不见,良久过后,叹气道:“如你所言,我也身有过错,可你千万不该骗我盗取离火神石,这可是烈火门的镇门之宝啊!” 花清引轻笑一声,不屑道:“人言都道花清引是采花淫贼,糟蹋良家妇女,可孰知烈火门人门规松散,又有多少欺男霸女之事乃是烈火门所为?堂堂正道大派,若长久下去,岂不百姓遭殃?偷了神石,烈火门形同虚设,自会老实许多,花某这也是造福百姓,你计雪然也算上一功,哈哈…” “烈火门人所犯罪状可由江湖同门共同见证讨伐,你也不应如此极端,若此时妖宗来袭,烈火门岂不危在旦夕!” “你当堂堂烈火门是吃素的吗?勿要担心了,我花清引虽是盗贼出身,但向来说话算数,你且听好,河洛山西南行去九百里有座大城,名为草无城,近年来城中百姓多为怪异,我曾在此城采花多日,自有所发现,城南有家铁器店,其中猫腻便在于此,我所能告诉你的便是如此,今后你我互不相欠,这是你的东西,还你,后会无期!” 花清引将两样东西各抛东西,计雪然顾不及花清引,连忙御空而去,树上残叶飘落,计雪然捉住两物,左手握着离火神石,右手摈着烈火如意令重回井边,此刻残叶还未落地,可花清引早已没了踪影,计雪然沉思三刻,长叹口气,跳进了枯井之中。 枯井干涸已久,计雪然方才便已察觉,此时跳入井中,当然不是想不开,自寻死路,只是他已经取回神石,又得知妖宗据点,故而算是了却一件心事,至于烈火门那边,计雪然心中暗定,先将体内心脉之伤治疗痊愈,再亲自回卧龙山庄找诸葛千机言明,求其帮烈火门恢复大阵,到那时候将事说开,无论后果如何,却也不再多想。 手中的离火神石晶莹剔透,映射着红光,射在计雪然的脸上,计雪然将神石攥在手中,神石立刻传来一种神秘的气息,计雪然神念一动,向着神石探去,可神念一到,如石沉大海,无边无尽的火气安在其中,瞬间将计雪然的神识吞灭。计雪然拿开右手,额上冷汗直冒,这离火神石果然不是凡品,绝妙无比。计雪然收好了神石,又盯着如意烈火令一时发愣,担上了莫大的罪名,却能得到修明的下落,真不知是舍还是得,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 夜已过半,天上雨云布满,星月不见,轰隆声时响时断,最后那道金雷劈下,暴雨也放开束缚,冲向了城中。 井口两人多粗,仅有三丈之深,暴雨顺进枯井,响起了呲呲声,井口中冒着滚滚白烟,时而泛着红光,向下望去,计雪然盘膝入定,胸口红光大现,正是离火神石所发,无数的雨点落到周身三尺之地便已蒸发成水汽,上漂飞去。这一入定,已有一个时辰了。 原本计雪然只想调息心脉中的沧澜真气,可之后的事情,却不是他所预料。入定之后,计雪然内视周天乾坤,弥宣真气经过调息之后,稳定如常,没有任何异动,而心脉之处,沧澜真气本自身清凉,有序周转,即便是有魔毒干扰,也是连同魔毒一起带动,可自从被离火神石气焰所伤之后,紫黑的心脉变得浑浊不堪,总有淡红的奇气缠绕纠缠,将心脉混为一团,不但如此,原本小周天内清爽干冷,被红光一搅,燥热难当。 此番情景计雪然也能猜到原因,沧澜心法本就是寒性功法,加上更加阴冷的魔毒加持,寒意更甚,但此寒非玉真诀之寒,两者不能相提并论。修习玉真诀后,体内催生寒冰真气,寒冰真气乃是纯正寒气,譬如天地中最为精华的冰寒之气,堪称至寒。而沧澜心法之中,真气虽属水寒,但更添阴面,寒阴并不相同,甚至差距极大。至寒之物因本身纯正,精华至极不怕任何外界影响,而阴寒之气则不尽相同,一旦遇到相反属性,则顽强排抵,争个你死我活。先前计雪然用沧澜真气操控玄明宝剑,却被离火神石真火所伤,受伤之处正是沧澜真气所在之地,离火神石乃是天下至热,虽流入体内不多,但此时宝石在手,相距又近,明显是火气占了上风,故而由此一出。 第119章 焦头烂额 胸中痛苦难当,但也不是并无办法,若计雪然此时远离离火神石,再催动沧澜,将体内的神石火气排出体外也不算困难,但他见此情景,却没有此番行动,相反,他倒另出一计。 自从毒瘴深渊一事,计雪然心知心脉留有魔毒,当时也未放心上,魔毒隐藏在沧澜真气中,内守心脉,外人自然也看不出来。开始之时,计雪然只想趁着修行入定,虽说没有方化的帮助,自己费些力气也能将魔毒排出体外,可日后遇事连连,根本没有空闲来排毒解难。后来偶然有了时间,却发现魔毒在心脉中根深蒂固,凭借自己的力量再也排除不掉。虽然至此,计雪然也并未担忧,一则魔毒不曾随意干扰,修为不退反进;二来方化乃绝世神医,日后见了方化,自然手到毒去。 今日坐于枯井之中,计雪然见这离火神石同自己体内沧澜水火不容,故有借神石之力排除魔毒的意向,日后如果沧澜也被排挤,只需多加时日勤加修习便可恢复。计雪然闭着双眼,将怀中的离火神石掏出,破开了布囊,伸手向着胸口摁去。 结实的胸膛被暖温的晶石紧贴,离火神石中竟然反常的冒出一股凉意,心脉中的那层红气感受到神石,立刻躁动,冲出了心脉,顺着胸膛流进了离火神石之中。计雪然隐隐作痛,眉头自然皱了起来,魔毒未清,火气反而被神石吸入体外,若是如此,今日的如意算盘则要落空,想到此刻,计雪然恨一咬牙,催动了小周天内的沧澜真气,将向外流淌的火气团团围住,红色火气正欢悦的被神石吸引,突然遇到障碍,奋力的挣脱,可这丝火气与沧澜真气相比,太过渺小,火气四面楚歌,如待宰的羔羊,眼看便要与神石失去联系,这体内两股真气相互缠绕争夺,如儿童嬉戏一般,可儿童相斗,打的再凶,也只是打闹,不过若是年长之人掺和其中,性质可就变了,那魔毒便是如此,不知在心脉中如何得到了消息,这时也来到两气之间,冲着火气搅乱过去。 一经魔毒搅乱,离火神石仿被激怒,猛然火光大现,股股火气贴着计雪然白嫩结实的胸膛流淌而入,朝着魔毒围去。魔毒也不是善与之辈,察觉到火气来袭,也从心脉处滚滚翻出。 这两股强劲的气息一阴寒至极,一火热滔天,纠缠一起,好像将烧红的铁棍放进深井打出的冰水之中,计雪然被两股气息折磨的欲生欲死,胸口凸显已有三尺,这时的他感觉不到心跳,只觉得心脏分为两半,互相撞击。火气源源不断的从离火神石中流进计雪然体内,甚至肉眼便能看见红色的暖流附着胸间,而心脉竟然如黑洞一样,不知暗藏了多少魔毒,一丝不比火气少,离火神石本为火中至尊,何时被如此挑衅,此刻已被真正的挑怒。 “噬…”神石中发出噬噬的声响,火光大涨,枯井中被完全照亮,再看计雪然周身,火气团团围住,自身体各个部位钻入体中。万剑穿身的痛楚已让计雪然失去了神识,之后,古井中响起了震撼整个雨夜的低吼。 “他爹,那是什么声音,孩子都哭了。” “秀珍,你快来看,你看这雨水!” 民居之中,妻子从床上起来,快步走到丈夫身边,瞪大了眼睛望着窗外的大雨。大雨不见减轻,可雨点落到地上,消散开来,变成了水汽,地上的积水也滚滚翻动,好像沸腾一般。 远方天际,一伙红衣人立在云间,一红发老者,脚踏焚炎火砂杖,正是闭关已久的烈火门门主赤九烈,九烈身后,烛龙紧跟,还有几名烈火门的高手。 九烈眼中有些疑惑,盯着西方,沉沉道:“吾有感应,神石应在此地往西,恐怕应已不远。” 烛龙道:“师父,那我们快追。” 九烈不做声响,火眉挤弄,顿了半晌忽然道:“怎么!怎没了感应!快追!”焚炎火砂杖发出凑凑声响,九烈已经不见了踪影,烛龙等人不明缘由,急忙跟上。 艳阳高照,晌午的烈日已经高入头顶,毒辣的光芒照进古井,计雪然眼皮一阵刺痛,缓缓睁开了眼睛。 昨日离火神石爆发之后,便没了神志,此时醒来,已过了半日,计雪然躺在地上,胸口还隐隐作痛,他复闭上眼睛,神念游走,内视一番。短短一夜,体内的弥宣真气竟然又变,原本佛光加照的弥宣此时披上一层红衣,细查之下,却不是披上,而是红气已同弥宣交合一起,不分你我。 计雪然心中虽然惊讶,可更为担忧,他运起一丝真气,试探一番,体内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反感觉又浑厚许多。计雪然舒了口气,面上欣喜,无形之中,修为又上了一层。他高兴过后,想到魔毒一事,向着心脉检查开来。 计雪然抱着极大的希望,这一看之下,却失落至极,心脉之中,红光遍布,但那沧澜魔毒竟然依旧存在,它附着在沧澜古气之上,缩成一个小点,被红光团团围住,也不知是胆怯还是何故,沧澜魔毒再也没了脾气,任由火气蹂躏,不过虽是如此,但对计雪然却无丝毫的影响。一遍内视之后,除去排毒未成不说,身体只有温度高出平日不少,其他均无异状,不但如此,修为倒是无意间提高了不少,心中压作一团的烦恼也因此暂时忘却。 计雪然又想到凌晨大雨,睁开眼睛,感受着浑身的火热露出苦笑,若不是因为吸收了火气,那便是自己着凉了。他撑起了胳膊,坐了起来,这时才发现,周身上下的衣服,早就无影无踪,自己在这枯井之中,竟是浑身裸体! 计雪然忽然想到花清引,随后一阵摇头,花清引早已逃走,又怎会冒着危险前来做这等无聊之事,他双手在地上抬起,手面上一层黑灰。计雪然搓了搓手指,豁然明了,定是入定之时离火神石将火气发散,计雪然自然不怕,可衣服只是寻常布料,被火烧尽,想到这时计雪然连忙查看周身物品,清寒被破布包裹,看上去丝毫无事。烈火如意令也安然放于地上,其他的则是一些药瓶和财物,均未损害,计雪然叹了口气,心道:“离火神石一发威,连西凉送的香囊都烧没了,真是大火无情,也不知神石自己有无变化。”眼光四散,原来就在脚下,离火神石还是原来面貌,红色的晶块静静的沉睡。 计雪然口中嘟囔一句,伸手去拿。若问此时对计雪然来说,天下何事最为欣喜,恐怕说不出个一二,但若说何事最为悲惨,只能是眼前一幕了。计雪然的指尖刚一触到离火神石,只听“噼啪”一声,神石上迸出几道裂痕,计雪然吓得将右手缩回,呆呆的望着离火神石,离火神石碎裂的声响连接不断,方才还安然无恙的神石此时已经满是伤痕,就在计雪然绝望的眼神中,这天下火中至宝便四分五裂,碎成千百颗晶石,散落黑土之上。 “离火…”空白的脑海中空无一物,井外晴空万里,耳边却无形传进轰鸣的炸雷声,计雪然一个踉跄,闷坐地上。 计雪然眼中无神,复趴下身子,将地上碎落的晶石捧在手中,晶石冰凉,先前温热的感觉无影无踪,就连火红的耀光也没有,暗淡如凡,计雪然呆若木鸡,又探过一丝神念,神念过往,离火神石哪还有一丝神妙之处,根本与寻常沙石无二,名震天下的离火神石,从此不复存在。 乡间郊外,九烈落在泥上,甚为焦急,烛龙等人也跟在其后,纷纷看着九烈。 顿了三刻,还是烛龙问道:“师父,此地并感觉不到神石气息,难道贼人早已离去?” 九烈摇头,沉声回答:“年幼之时,你祖师曾借神石给我疗伤,故无论修为如何,为师同神石总有一丝感应,先前感应神石就是在此附近,但那感应忽然消失,绝无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九烈回过头来,声音有些颠颤:“除非神石已被毁去!” 烛龙等人脸色大变,惊慌至极,九烈沉重摆手,不理会众人,又道:“附近查看一番,若再无消息,便前去卧龙山庄,求诸葛庄主布阵。”九烈说完,向着林中走去。 此时的计雪然已经离开古井,不知在何处寻来一身紫色紧衫,身后依旧背着那个破布包裹,腰间比原来多了一个布囊。他神情有些恍惚的走进一家布店,前脚刚进,九烈等人便从拐角处走出,恰巧没有看见计雪然的身影。 店老板是个年近半百的婆娘,见有客人进门,连忙过来招呼:“这位公子,您是来买布的吧,我这的布匹可是城上最好的,您要什么样的?” 计雪然面容僵硬道:“大婶,麻烦你量一下,我要做身衣服,上乘布料,要大红色。” 老板娘听是做衣服的,面容明显露出鄙夷之色,但后又闻要上乘布料,脸上横肉一挤,连忙拿来木尺,道:“这位公子真是好见识,我李五娘的手艺可是城中最好的,包您满意!” 话语之间,李五娘已经量好了尺寸,又道:“公子,我给您用店里最好的布料,若您急需,我让我两个徒弟帮忙,少则一个时辰便可做好,只是银子多些,您看?” 计雪然木讷的从腰间拿出几块银子,随手递过:“您看够不够?” 老板娘一看银子,眼睛几乎笑的睁不开,连声道:“够了够了,这位公子真是阔气,您在这边坐下,半个时辰便可做好。二小子,给这位公子上茶!” 坐在椅子上,计雪然呆呆的望着门外过往的行人,左手时时摸向腰间悬挂的布囊,手中搓着布囊中的颗粒,搓着搓着,苦笑出来。原本只想借离火神石将体内魔毒排除,现在倒好,魔毒非但没有排出体外,离火神石竟然化为粉碎,本就不知该如何交代,此时更是火上浇油,日后若是连妖宗据点都寻找不到,计雪然便只能逃进深山,一辈子不出来了。感受着体内浑厚燥热的真气,计雪然如何也想不通,离火神石蕴含了天地间最为纯正的火气力量,怎被自己吸了半夜,就完全殆尽?若是说自己将离火神石的火气尽数吸收,计雪然如何也不能相信,可事情又该如何解释,却无从知晓。 第120章 探得天机 王屋山,孔雀谷中。水池清澈无比,不时有孔雀落下饮水,大堂之外,还是原样,并无变化。水池前方站着几人,却都和计雪然有关。 地上竹木摆了一轮不大的八卦,尹芳竹、孔蜡、孔欢还有尹玲珑站于八卦右方,诸葛千机,诸葛西城,还有诸葛西凉站于八卦左方。偌大的场中再无一人,只有上空飞过的孔雀,黑影在地上一闪而过。 诸葛千机盯着地上八卦巡视一番,道:“此阵并无名称,乃是先祖遗留,虽不可寻人,但可感应灵物行踪,甚为奇妙。近些时日,寻常兵刃时而自行落地,宝刃更是不受控制,乃是神器出事之像,金燕传书于明王寺,化真神僧也已言明,不出三年,神器定将重出江湖,今日便用这阵法探查一番,看能否察觉神器的下落。” 众人听言,均露出期待之色,尹芳竹白衣肃然,依旧儒雅斯文,他盯着地上八卦,又望向诸葛千机点首道:“前些时日,芳竹也有感应,只是不敢确定。诸葛师叔,依化真神僧所言,此神器早就于世,但正邪未分明,依师叔猜测,会是何物?” 诸葛千机不答反问:“自数百年来,可称得上神器之称的,又有几个?” 尹芳竹莫不答语,诸葛西城一旁道:“神器一物,并非单只兵器,凡能称得神器一词,均有扭转乾坤,遮天掩日之能,当然也不尽是什么仙家宝物,世人更看重的,乃是其作用大小。离火神石虽为火中至尊,却也算不上。当年流传卧龙山庄的《神机密卷》便也称得上神器。六百年前,明王寺主持百叶禅师所持渡海禅杖,有普渡天下生灵之威,也称神器,再有便是近年前,玉刀一脉的宝刀刈邪,刀人修铸去后,刈邪为修明掌管,只是此时已不知下落,也不知雪然有何线索。” 谈及玉刀一脉,尹玲珑和诸葛西凉两女均离了心神,不知飞到何地,尹芳竹喃喃两声,道:“《神机密卷》乃是书卷之物,应当排除。渡海禅杖在百叶禅师西游之后便神秘消散了佛法,如今就被明王寺供奉在大堂之上,剩下的,便只有那刈邪了。” 孔蜡一旁点头道:“刈邪出,天下乱,神佛灭,妖魔现。化真神僧所言此神器亦正亦邪,全看所掌之人,能有这番造化,非刈邪莫属。” 诸葛千机:“孔蜡长老不可将话说死,天机不可妄谈,若真被说中,又有变数,便不是我等所能预见的了。无论神器到底为何,我等能有感应,妖宗本就灵性非常,更能预知,今日先探查一番,若能得此阵指示,寻得神器之地,我等立刻广散各派掌门,赶在妖宗之前到达,就是得不到神器,也不可让妖宗得逞。” 几人出言应和,又交谈几声,诸葛千机望了望天,见时辰已到,开口:“芳竹,拿把宝剑立于阵中央,我七人无需顺序,各站一位。” 尹芳竹闻言自孔欢手中接过一柄红色长剑,长剑一出,悬浮在八卦正中央,一动不动。所在七人纷纷向前,诸葛千机站在东方震位,诸葛西城站在东南巽位,孔蜡站在南方离位,孔欢站在西南坤位,诸葛西凉和尹玲珑分别为北方坎位和东北艮位,尹芳竹最后一个,站在了西方兑位,八卦之中,仅留下西北乾位空余。 “紧闭神识,勿要有任何杂念,等我令下,将神念尽数传到中央长剑之中!”诸葛千机闭上双眼,高声喊道,剩余六人听言,纷纷闭上双眼,将心中的杂念摒除尽去。 这时,诸葛千机胡须渐动,双唇上下微张,口中不知念叨什么,七人就是这般,一动不动,等着诸葛千机的令下。此时乃是未时,已过晌午,正是烈日当空之刻,但七人站立八卦之后,上方聚拢不少乌云,整个王屋山都变暗起来,水池中的水纹波动,孔雀各自飞起,是起风了。 “芳竹贤侄,我真气浅薄,速速助我!”诸葛千机额上滴落汗水,颤声喊道,尹芳竹听言,也不睁眼,一股纯正的弥宣真气无形发出,绕过中央长剑,流进了诸葛千机体内。真气刚入,柔风大作,整个孔雀谷中不见天日,而脚下的清竹八卦泛着青光,隐隐约约,像是转动一般。 如此这般已有半个多时辰,诸葛千机忽然叫喊一声:“传!”六人听得号令,加之诸葛千机本人,七道神念应声传来,无论强大弱小,均没入了红色长剑之中。 “嗡…嗡…”长剑得神念之后,自行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声,而七人脑中,均有一番幻境天地,无一不同。 空白的心境隐约现出,崇山峻岭之间,烟雾缭绕,新升的红日露出头顶,白雾被红光照耀,通透万分,每个人都如站在云端,正在向下观望,红霞之下本不出百丈,可此时没人鸟瞰脚下,好像都身处万丈之上,下方彩霞光艳交替,根本看不到尽头,尹芳竹与孔蜡两人修为最高,幻境中定力遥望,也看不到任何,只是脚下那万丈之中,不但有深不可测之势,还总传来滚滚杀气,修为至他俩如此之高,竟然看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幻境看似相同,却实则不然,诸葛西凉修为最低,她伸出云端,往下看去,虽然也只是红白黄茫一片,但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传至胸口,她眼前一阵眩晕,喉咙中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樱唇,神念也回归心神。 诸葛西凉神念一收,大阵也就此终止,众人心神相通,感受到诸葛西凉的情况,不约而同,俱睁开双眼,可睁开之后,均吃了一惊。诸葛西凉离开了方才位置,此时已是站在东方震位,而她除却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异常之处,哪有什么鲜血,在看其他众人,都各自换了位置,最令人惊讶的却不是众人,而是八卦中央的红色长剑离开原地,补上了七人空缺的位置,此时不是原本的西北乾位,而是西方的兑位。 这时,诸葛千机舒了口气,从卦位上退出,走出了八卦,其他几人见状各自效仿,八卦中青竹暗淡下去,与寻常无异,王屋山上下回归正常,仿佛方才何事都未发生,那长剑旋转愈发缓慢,最后停下,掉落地上。 诸葛西凉脸上有些歉意,走过前来,对着众人道:“西凉修为尚低,没有坚持下来,实感惭愧…” 望着诸葛西凉那丝丝悔恨的眼神,就连同为少女的尹玲珑也心生爱怜。诸葛千机轻声笑道:“西凉无需自责,换做谁都一样,哪怕七人都是绝世高手,也定有一人会同你一样,大阵便是取七人最弱之地终结,好在只是幻境之中,你无恙便好。” 诸葛西凉听言,面上舒缓许多,不再多言,孔蜡一旁蹙着眉头,不禁问道:“诸葛庄主,当时我等心神相同,所产幻境是否相同?那幻境之地…” 诸葛千机点头道:“不错,正如孔长老所言,幻境乃是我七人引发宝剑灵气所生,均自相同,若猜测不假,那幻境中白雾之地,应就是三年后神器出世之地了。” 六人听诸葛千机此言,脸上露出欣喜神色,尹芳竹瞥了眼地上宝剑,问道:“师叔,这宝剑,难道是在指引神迹之地?” 诸葛西城笑道:“此言不假,你我七人各换了位置,便是由宝剑调换,它心有所向,自然便在西方了,恐怕也不出中原之地。” 诸葛千机打断到:“西城不可妄加推测,祖上留下此阵还有不少纰漏,是多年来为父自行研究,虽然大致如此,但也不敢说准确无误,日后多加占卜再看不迟。 尹芳竹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西城师兄,师叔说的不无道理。此事玄妙,江湖中定然还有不少高人均能感受,但师叔这等阵法却不是人人能够施展,是否安排人手,各门派秘密通知?” 诸葛千机道:“芳竹提议正是我心中所想,不过如今妖宗奸细多混入人宗,此事一定要倍加小心,便让孔长老办理吧。” 水池前方,诸葛西凉同尹玲珑不知交谈什么,面上天真无邪,仿佛天下大事均与她们无关,正是与世无争之样,其他众人商讨神器一事,良久不曾散去。除了卧龙山庄和孔雀谷,魔门之中似乎也有动静。 未央宫中,紫金宫殿威严矗立,守卫巡视把守,同世俗中的皇宫更多了几分紧张之气,正中央未央殿内,萧信一脸凝重望着前方,前方男子肤色煞白,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正是三尸教教主佘十方。大殿宽广,也因此显得空旷无比。 时隔一炷香的时间,萧信走动几步,冲着佘十方道:“依佘教主之言,难道是那玉刀一脉的刈邪宝刀?” 佘十方淡淡回答:“十之八九。自古至今,天下神器屈指可数,如今兵刃拜服,可见神器乃凶煞至极之物。” 萧信道:“这样…前些时日我入定之时便有感应,只是并未放在心上,不想竟是这般,若真是如此,又要热闹了。” 佘十方不言不语,鼻子中哼出一气。萧信思索半晌,又道:“恐怕正道早有消息,卧龙山庄那边应该清楚些,还有妖宗,看来又不肃静了。” 佘十方开口道:“哼,卧龙山庄精通阵法卜卦,诸葛千机那老狐狸定能推演一二,妖宗本属灵物,自然比我等感应灵敏许多,如此看来,魔门已被踩于脚下。我不欲争夺名利,但先师之命不得遗忘,如此下去连你我两教都恐有危难。” 这三尸掌教不言争夺神器之说,反倒言明当世之局,可谓目光极远。萧信两腮凸显两下,咬了咬牙,眼中精光又变得柔弱下来,叹气道:“如今天下,魔门大衰,我无大欲,佘教主一心向武,而那灵蟾派甄蛤蟆虽然争名夺利,可又目光短浅,其他小门小派不成气候,已经无法和正道抗衡,唯一可称赞的,便是佘教主你一身修为通天,正道之中,恐怕没有敌手,只是一人难撼天下,如今妖宗又起,我魔门倒是突如的危险了。” 佘十方不喜不怒,冷然道:“萧宫主何必杞人忧天!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魔门大衰,但神器出世,对我魔门并非坏事。” 萧信闻言一愣,急忙道:“佘教主欲争夺神器?但神器出世,以我魔门之势,恐怕…” “萧宫主,神器便同毒药,不必争夺,若我想不错,正道以诸葛千机那老狐狸为首,定会利用神器出世将妖宗一网打尽,人宗力战妖宗,乃我正魔共同之事,若真是如此,诸葛千机定会派人找上门来,萧宫主,其中利弊你自当清楚。” 萧信听过佘十方分析,眉头舒缓许多,道:“佘教主深谋远虑,萧信真是白活半百,既然这般,我也不必太过心急,那神器我无争夺之意,只要不落在妖宗之手便可,佘教主,萧某之见,应通知魔门各派掌门,以做准备。” 佘十方道:“萧宫主所言正是佘十方所想,有劳萧宫主,若无要事,在下告辞。” 萧信道:“谈何劳烦,佘教主,恕不远送,你我两门随时联络。” 佘十方伸手道别,不再言语。道途之上,佘十方从地下浮出,一旁跟着秃头秃恶。 秃恶沙哑的声音响起:“教主,属下感觉,萧信与世无争,似乎有些过头,对这神器之事也没有道出心中想法。” 佘十方冷眼盯来,看的秃恶有些发冷,过了片刻,佘十方道:“你能有此见地,不亏我看重你,萧信城府不亚诸葛,今后小心为妙。如今我教之事为重,其次便是屠妖,其他事情均放于左右。” “秃恶得令!” 第121章 崔道人 短短半月,江湖各门各派已经熟知神器不久将重现人间之事,原本这仅限于掌门长老之间的秘密,如今竟然连市井之中都有传闻,更有甚者,居然传言神器就在卧龙山庄,不少青楼酒店均有说书先生广散,也不知是何人泄露了消息。 一时间,各门各派数不尽的高手,江湖散人,甚至连寻常习武之人也开始了漫长的寻宝道途,唯一对此时毫无兴趣的,便是行走多日的计雪然。 计雪然换回了红色长衫,此身衣服比之当初更为合身,颜色也鲜艳许多,可计雪然走在乡间小道上,没有一丝欢快之情。自数十日前离开古井之地,计雪然便未曾御空,若问为何,却也说不出道道,他心中念叨离火神石,多日来一直无精打采,可又挂念妖宗线索,便依照花清引的指点,向着西南方行走,时过半月,计雪然已不知走出多少路程,离那草无城又有多远。 途中行人愈发密集,耳边也愈发嘈杂,但也只是同乡间官道上比,计雪然神情不知,来到无名城镇,一路行走似乎只在无意之中。城镇中店面紧凑,街上百姓也不像寻常城镇繁多,计雪然恍惚之中感到一丝怪异。 烈日西落,泛着红霞,已经时近傍晚,计雪然腹中饥饿难当,寻到一间酒楼坐下,店小二还未前来,身旁坐下了一位道士。 计雪然回首打量,这道士身材不高,有些臃肿,粗布灰黄长衫,中央印着一轮八卦,头发被黄色桃木簪子挽起,粗长的眉毛黑亮,眼中炯炯有神,下巴还留着一撮山羊胡。好一张算命高人的容貌,计雪然心中刚一想到,眼前做亮,那道士右手从背后转过,露出手中所掌之物,短窄的竹竿上白布黑字,工整的写着小篆“崔神仙”三字,果然是一算命先生。 高人与否,某一程度均可看出,像泷泽真人这等玄门高人,即便是扮作寻常半仙,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眼前道人即便再做装扮,终究离不了“俗”字之列。 这半仙不看计雪然一眼,也不言语,计雪然虽然心中有些厌恶,但也不好开口,不过片刻,店小二将酒菜送上,计雪然望了望半仙,心中一阵苦恼,不禁开口道:“这位道长,行走江湖,相遇便是有缘,道长还未点菜,若不嫌弃,这顿饭算是在下请了。” 半仙抖了抖白布,白布上尘土飞扬,不少都落入了桌上酒菜中,计雪然蹙了下眉毛,并未开口,那道人放下白布,盯来计雪然打量一番,笑道:“这位公子,实不相瞒,在下身无分文,并无钱买这些酒菜,来此地只为给人算卦,也好换些银子解决腹中饥苦,公子,可否照顾一番?” 这半仙也倒爽快,寻常算命先生无非先恫吓一番,诱骗路人上当,而此人也不啰嗦,谈生意直截了当。计雪然无奈一笑,自己身出卧龙山庄,别说算命,就是探查天机演化,自己的舅公也是堪称天下绝顶,又怎需这民间术士行骗,眼前道人身上道服破旧,身材消瘦,计雪然没来由心头一热,起了恻隐之心,笑道:“这位道长,你我均身处江湖,也是同道之人,无需客气,这顿饭在下请了,小二哥,再来些酒菜!” 道士听计雪然这般“慷慨”,也不见高兴之色,道:“这位公子,在下身出市井,谋生之计便是于人算命,几十年来从不讨无功之贿,若公子瞧不起在下,在下离开便是。告辞。”道人说来就已经起身,这一手不知是江湖手段还是出自真心,计雪然脸上红艳,尴尬至极。 道士拿回白布,计雪然突然身形一闪,拦住道人去路,做了一辑:“道长误会了,在下并无他意,只想方便道长,既然这般,在下便请道长算上一卦,不知道长可有时间?” 道士被计雪然好言相劝,一言不发,径自坐回,怪异至极。两人重回位上,计雪然心中只感奇怪,不知为何,潜意识中总欲与此人交谈几句,道人倒了一杯茶水,将杯子推到计雪然身前,开口道:“公子,劳烦饮茶,但不必喝尽,饮剩下多少,全凭天意,贫道便以此卜算。” 以茶为卦,天下独闻,计雪然顿时忘记了心头烦事,来了兴趣,他拿起杯子,送于口中。茶杯缓缓抬起,杯壁触碰到计雪然的下唇,仅是一霎那间,刺骨的寒意从杯中传来,计雪然忽然蹙紧了眉头,余光瞥了一眼道人,道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如世外之人。 回神之间,唇下那股寒意无影无踪,茶水顺着薄唇,淌进口中。茶杯放下,计雪然望了眼杯中剩茶,不禁脸色大变,疑惑的盯向道人。方才一口下肚,茶水应当所剩无几,但此时望去,茶水几乎溢出,丝毫未少。直到这时计雪然才正式观望道人,一股神念探过,扫过道人身体,出乎意料,神念所到之地,空白如纸,这道人寻常,同百姓并无他处,一丝内力也没有。 “公子,我只是算命的道士,呵呵。”道人睁开双眼,缓和的笑道,右手伸出,将计雪然身前茶杯拿了过来,这一言一行十分短暂,但在计雪然眼中,道人行动缓慢,举手投足间有仙人之感。 “嗯…”道人盯着杯中茶水,捋了捋山羊长胡,点头道:“公子,近日是否打破了东西?” 计雪然瞳孔放大,惊惶站起,周边不少客人被计雪然此行吓到,疑惑望来。道人劝笑道:“公子如何这般反应,贫道还未推演。” 计雪然露出一丝惶恐之色,盯着道人,手指不自觉的触碰腰间布囊,见无数眼光盯来,计雪然强作镇定,缓坐回位,试探问道:“道长,您是如何猜到?” 道长随口道:“茶水满溢,稍有不慎便会溢出茶杯,公子小心异常,恐怕是最近打破了东西,变得小心起来,贫道仅是猜测,没想到公子这般反应,不应,不应。” 计雪然宛如惊弓之鸟,此时听言稍稍安定,忐忑道:“事出有因,还请道长勿要见怪,请问道长,方才我喝了足有一口,怎杯中茶水仿佛滴水未饮?” 道士笑而不语,又拿来一个茶杯,放于桌上,将方才所用水杯歪斜,茶水倒出,流进了空闲的茶杯之中,只见事情又有变化,原本满满一杯茶水换了个杯子,竟只有三成。计雪然看得清楚,这不是寻常戏法。 “道长,这…” 道士摆手笑道:“公子勿要惊惶,贫道让你饮茶,可你心思太重,不知担忧何事,根本没有留意,此时看到变化,心中定然惊讶,罢了,贫道还是直截了当的好,公子,茶水已喝,本应所剩无几,可眼前茶水不变,证方才你饮茶乃是无心之举,天机不可妄谈,但公子心中焦虑之事,如玄机破碎,一心欲补漏,但无能为力,公子,贫道所言可否属实?” 道人口出玄机,计雪然不敢再小看眼前之人,方知遇到卜卦高人。不论道人口中所言是否玄机破碎,但那离火神石确实是粉碎开来,粘合不上。计雪然眼中折射出激动的神色,如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站起了身子,冲着道人行了大拜,道:“道长果是高人,还望道长前辈能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道士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笑意更盛,道:“公子,若不想惊扰世俗,还是快快坐下,不然有些事情,也不便详谈。” 计雪然闻言连忙称是,又坐回座位,接着道:“道长,晚辈孔雀谷计雪然,敢问道长道号。” 道士摇头道:“贫道俗名姓崔,只是一乡村野道,计公子无需客气,你有何疑问,尽管道出,贫道给公子算命,定当知无不言。” 崔道人不理会计雪然自曝家名,计雪然也没有再过追问,这等高人世上少之又少,回师门之后询问长辈,定能知晓。计雪然言归正传,道:“道长,近日之前,晚辈认识一个骗子,那骗子假借晚辈之手,偷来了朋友家中宝物,如今寻回了宝物,但宝物却莫名破碎,道长所见,晚辈应当如何?” 不知为何,道人听言放声大笑,捋着山羊胡道:“计公子,这等事情你为何要问贫道,贫道只是个算命的,可不是衙门啊。” 酒店内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每来一些新客人,总会被计雪然二人吸引,此时道人嘲笑,计雪然脸上尴尬,干笑两声,崔道人见此止住笑声,拨开手中的花生,道:“公子不必介意,既然公子问了,贫道也给个答案。这等事情,可不能心存太多歉意,试问公子,你那朋友可知宝物被盗与你有关?” 计雪然:“朋友家族极大,只有与我关系最好的那个知道,但他并无怪罪之意。” 崔道人将花生扔进嘴中,如地痞一般笑道:“这不不就简单至极,坏了就坏了,到时对那关系最好之人言明,既然他不因宝物被盗责怪你,宝物破碎也是一样,至于家族众人,自当是将此事咽在肚子里。” 计雪然眉头一皱,原本复杂至极的事情,到这高人口中用世俗眼光一看,竟如此简单,可若是如此,良心上又怎过去。计雪然叹了一气,道:“前辈,此法虽可让晚辈躲过众人责备,可良心难安啊。” 崔道人:“计公子,听你所言,那宝物也不是寻常之物,试想你将原委相告,对方会如何反应,贫道猜测,对方不但不会原谅于你,反会将你治罪,就连你那好友也会受你牵连,到了那时,计公子良心又能肃安吗?” 崔道人一番言语分清利弊,也正中计雪然心头,赤阳虬髯满面的闪过计雪然脑海,又想到烛龙那张嘴脸,思索半天,计雪然终于暗做决定,苦笑两声,抱拳道:“雪然明了,多谢前辈指点迷津,原来事情并不复杂,只是晚辈执念太重了。” 崔道人合上笑口,脸上复而严肃些许,道:“计公子此时说话,到有佛家之像,只是你做事心存善念,实属不易,无论如何,不必刻意改变,今日你我有缘,贫道再给公子算上一命。” 计雪然奇道:“有劳道长!” 崔道人:“谈何劳累,看公子面相,贫道心中早有一二。” “晚辈愿听其详!”计雪然遇到这等高人,自当求之不得。那崔道人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放于桌上,道:“计公子,贫道修习演算之道五十余年,所见面相之中,你是最为奇特一个,有星将之容,但却夹在正邪之中。你名为雪然,应生于寒季,然字通燃却有着阳火之命,看你眉宇之间隐有火气,便是这几日之中,会有牢狱之灾,恐不是寻常之地。” 此话若是常人听见,定会指着崔道人的面容大呼骗子,但计雪然听来,已经深信不疑,崔道人言计雪然有星将之相,这可是明王寺的神僧化真禅师曾言,若论见地,这崔道人竟然能同化真神僧相提并论。 计雪然不听后话,只是着急问道:“前辈,您也知晓星将一说?可否告知晚辈一二?” 崔道人眼中迷离,口中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道:“星将乃是颠覆乾坤之人,在下并不清楚,只是家师曾口中提过,贫道能看出一二来,计公子,亦正亦邪,全看星将本人,乃是造化!依贫道之言,公子应关注眼下之事。” 计雪然心中一顿失落,知崔道人不愿多讲,道:“前辈所言,晚辈可有方法逃过?” 崔道人摇头道:“若要逃过,极为简单,但公子乃是自投罗网,其中缘由,恐怕公子自己知晓,至于入狱之后,公子虽然危险,但也有异族相救。这个锦囊,贫道赠于公子,当你极为困惑之时,打开便可。” 计雪然正忖度崔道人的话语,见锦囊递过,欣喜的接过锦囊,如获至宝,缓和了失落的面容,谢道:“多谢前辈厚爱!” 崔道人忽而右手伸出,瘫在桌子上,道:“计公子,贫道给公子算了两卦,公子请贫僧解决温饱,但还缺一份卦金。” 计雪然一愣,不想这前辈高人竟还不忘金钱,缓和称是,同时将腰间财物拿出。崔道人见黄白之物,收回空手,摇头道:“贫道不要此物,贫道想要公子身上一无用之物,不知公子可否忍痛割爱?” 计雪然疑色问道:“前辈尽管开口!” “腰间布囊中,有贫道心属之物。” 崔道人笑看计雪然腰间布囊,似乎那布囊已是他囊中之物。计雪然望着崔道人,思索仅过片刻,将腰间布囊拿下,伸手递来:“前辈,此物已是云烟,晚辈再留身边也无用处,就赠予前辈。” 接过布囊,摸着布囊中零碎的晶石,崔道人露出赞许之色,笑道:“计公子,多谢酒菜,贫道也该离去,告辞!”崔道人言毕头也不回,掌着白布帆便向门外走去,计雪然本欲挽留,但始终没有开口,一经此刻,可谓受益颇多,若贪婪无厌,再询问下去,即便崔道人还会相告,恐计雪然也是受之有愧了,看着桌上酒菜,崔道人几乎未动,计雪然心中盘问,难道这等高人是专程为点化自己而来? 回过神思,又念及崔道人叮嘱,计雪然终于摆脱了多日来的担忧,唤道:“小二哥,结账!” 店小二闻风赶来,点头哈腰的接过银子,计雪然想到一事,问道:“小二哥,请问草无城离此地有多远路程?” 店小二闻言笑道:“公子难道不知?此地便是草无城啊!” “此地竟是草无城?”计雪然惊问,店小二回道:“这位公子,您来此地有何事情,我看…”店小二左右巡视一番,好似躲避什么,又凑过前来,道:“公子,此地不太平啊,您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快快离去吧。” 计雪然异色问道:“怎么?小二哥可否告知一二?” 店小二面容为难,还未开口,店老板一声叫喝,店小二苦笑一番,假借有事退了回去。计雪然回想花清引曾言,又想到今日城中怪异之感,隐隐有些明悟,恐怕此城中和妖物有关。他念及妖宗据点,离开酒店,向着城南走去。 第122章 误入素舵 天下生灵,都有恍惚之时,可能是自古混沌所传承,有时上天也是如此,今日烈日当空,却让人感不到酷热的难当,而周边所有事物均为暗淡无光,在阳光之下显得呆滞木讷,计雪然走在街上,行人脸上哪怕带着笑容,也感觉如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分别,带着这般怪异,计雪然走到了草无城的最南部,大道西面,紧凑的商铺中有一家店面,门口空旷无比,只有上方一只牌匾才让计雪然感到这店中还做有生意,花清引口中的铁匠店,便是此处。 计雪然迈开步伐,向着铁匠店走去。“不要靠近,快离开!”内心深处的警觉之意放声呐喊,无名的排斥阻隔在计雪然同店面中央,可神情清晰的计雪然却止不住脚步,中邪一般的向着店内走去。 左脚踏进了门槛,浑身的排斥感立刻消失,当他进入店中,一中年汉子赤裸着上身,笑脸迎来:“这位公子,要铁器吗?” 计雪然被对方问及,神识顿时一紧,明亮了许多,暗呼自己怎如此莽撞进入此地,他小心的散发出淡淡的神念,还不忘回道:“店家,能否为在下打柄长剑?” 神念扫荡了整个店面,一无所获,就连前方汉子也是寻常百姓,没有半点妖气,计雪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日之中两次探查失落。 铁匠表情如常,点头道:“小店可打造各种兵刃,公子想要哪种模样的长剑?” 计雪然抬头扫视,指着墙上一把普通的长剑道:“比那把长剑长出三寸,用精钢打造便可,这是订金。”计雪然随口说道,递来银子,此时脑中一阵眩晕,只想赶快离去,好做计划再来探查。 铁匠接过订金,道:“公子这些银子,足可打造三把宝剑,小的会给公子挑选上乘百炼精钢,此时刚过未时,戌时便可打造完好,公子戌时之后,随时可来取剑。” 计雪然点了点头,望着面容平淡无奇的铁匠,故作镇定的转过身子,走出了铁匠店。 双脚迈离了铁匠店,浑身的压抑全然散去,胸口那股气息也舒缓开来,计雪然奇怪方才所做,又想起铁匠的容貌,总感之前面对的好像是绝世高人,他脑中神乱,走向了北方人群。 黑夜笼罩着草无城,圆月给静谧的草无披上神秘面纱,还不到戌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柳树上传来乌鸦的怪叫,偌大的草无城如荒村一般。计雪然从树后钻出,左右巡视一番,向着城南走去。 长街望去,街上店面紧闭,却唯独铁匠店亮着灯火,计雪然没有从正门走进,隐去身形,慢慢逼近,神念也随着身形的到来,向着店内探去。神念穿过层层阻碍,散布店中,与白日一样,除了那铁匠汉子之外,空无一人。计雪然缓了缓神态,向店内走去。 踏进了门槛,计雪然神情一慌,眼神反倒露出疑惑之色,白日中那分压抑再也没有,一切都回归正常。他走进店中,铁匠也正从打铁房出来,手中掌着一柄长剑。 “公子,您来的真巧,您要的长剑刚锻造完好,公子请查看一番。” 计雪然微微一愣,不想铁匠锻造的速度如此之快,接过长剑,假装看看宝剑,点头道:“不错,老板的手艺真是不错,竟然锻造的这么神速,工艺也精妙无比。” 铁匠笑了两声,客套几句,忽然道:“公子可否在此等候半刻,我还为公子准备了一把剑鞘,这便取来。”铁匠也不理会计雪然的意外之色,向店外走去,消失在胡同黑影中。也不知是铁匠有意,还是天公作美,计雪然一人身在店中,不禁脚下移动,有意无意的查看起来。 铁匠店外积不大,长宽均不过两丈,两面墙上挂着各种兵刃铁器,前方没有柜台,只有几个巨大的石块,上面放着砂锅大的铁锤,一旁冷却的火炉灰暗无光,这铁匠店是再普通不过了。计雪然神念扫过每处角落,均未发现任何妖宗踪迹,脸上有些失落。 走了几步,那铁匠还未回来,计雪然死心复燃,又探查一遍,仍然一无所获,强烈的好奇心涌上心头,计雪然的双眼不自觉的盯向了里面的门帘,心中想像,屋内又是何种情形。方才神念出身,计雪然也曾探查过房内,可虽然感觉不到异动,但眼中未见,计雪然总有进去查看的冲动。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铁匠回来,终于把心一横,慢慢的走去。 拨过了门帘,计雪然眼前一黑,倒不是自身如何,而是门帘之后黑暗无比,只有几丝红光从最里面渗透出来,计雪然又回头望了望店外,转身进去。 合上了门帘,计雪然运集真气,手中发出淡淡的黄光,屋内的景象也渐渐隐现。房中空旷无比,只有一个土砌的火炉,足有三人并排之粗,火炉上压着一块磨盘样的铁饼,丝丝红光便是从铁饼缝隙之中露出。 计雪然脸上疑惑,只感怪异,生平还从未见过这等打铁房间,走到火炉跟前,一股滚烫的气焰,由计雪然神念中袭来,他一时不甚,顿时感到火热难当。自吸收了离火神石的火气之后,计雪然莫说体内,便是外表皮肤都一直高温,寻常火热根本无法让计雪然感到痛楚,此时火炉还被铁饼遮盖,便让计雪然感到难安,着不简单。 计雪然正态开来,退后几步,紧张的望着火炉。火炉粗矮敦实,不见有什么异常之处,无需怀疑,在这火炉之内,定有蹊跷。计雪然探了一步,手中发出滚滚真气,隔着火热的气焰,那双嫩手钳住了铁饼,奋力的推去。 铁饼安放火炉上,比寻常磨盘都要沉重,仿佛与下方火炉本就是连在一起,计雪然费了七成的力气,才听到沉重的“噌噌”声,俊美的脸上被红光照耀,连头发都舞动起来。铁饼被完全推开,火炉口也呈现眼前,计雪然此时,已是惊喜交加,紧张的盯着火炉内。 火炉中红光大现,但运极了目力观望,火光下方竟是狭长的黑洞,深不见底,计雪然施出九成的真气,将神识悄悄挤进黑洞,通天的妖气将细小的神识吞灭,果不出花清引所料,这铁匠店真是蹊跷过盛,而这火炉黑洞,十有八九便是妖宗据点的通道了,只是不知为何,方才神念竟然毫无察觉。 计雪然耳朵一动,察觉外边动静,那铁匠已经归来,他再也不及多想,层层真气护体,向着火炉中跳去。滚滚真气护在周身,但滚烫的气焰险些灼伤了计雪然,计雪然心中庆幸,若不是吸了离火神石的气焰,恐怕凭借自己能力,即便找到此地也无法进去,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暗合天意。 门帘抖动,铁匠冷冷望着火炉,他手中空无一物,走过前来,将铁饼重放回火炉之上,口中念念有词。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铁匠转过身子,走出了房门。 再说火炉之内,计雪然已经感觉不到燥热之感,他眼前漆黑,仍在下落之中,也不知这地洞能有多深,刚有此问,下方闪出火光,不过瞬间,计雪然平稳的落在地上,他神识没有丝毫松懈,全神警戒的盯着所落之地。 他凭借记忆,应是面向朝北,前方是狭长的洞道,每隔几丈便亮着火盆,定睛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而身后土石,则是这地下隧道的一方尽头。计雪然鼻中强吸几口,不用神识也能知晓此地乃是妖宗所用,股股异味传来,饶是计雪然定力过人,也险些呕吐。 计雪然不敢大摇大摆,将周身真气隐到最小,身子贴着左壁,小心的向前走去。 天微亮,处处坟头如蘑菇一样,晨光中随风晃动,一中年汉子手中提着铁锤,踏过几个坟头,高声叫喊:“牛头马面妖王现,三山五岳来相见!” 声音刚落,乱葬岗中一阵响动,中央那颗坟头左右开裂,从中探出一个人头,面黄肌瘦,尖嘴猴腮,他腾出坟头,跃到来者跟前,参拜道:“参见马舵主。” 被称马舵主的汉子嗯了一声,转动身形,那张中年脸皮正是铁匠店的铁匠,他看了眼地上小妖,讲道:“我还有要事,便不去地宫了,将我的话传给邱舵主,昨日我将刀尊之子计雪然引入了地下蚁穴,开启了阵法,若他能闯过大阵,便能到达地宫,劳烦邱舵主费心了。” 小妖闻言吃了一惊,问道:“属下遵命,不过马舵主,您怎不直接将他抓住,还要这般?” 马舵主反而笑道:“草无城乃我素舵密地,那计雪然修为高深,若不是凭借法器,我早就被他看出底细,对付他定要倾巢而出,到时候被他逃了,我整个素舵要另寻要地,其中利弊你也能明白。” 小妖瞪大了眼睛,道:“原来那计雪然当真如此厉害,那焰神大人岂不是真是死于他手?” 马舵主皱了下眉头,道:“他修为高不过我,绝不是焰神的对手,火狐长老也曾言,其中定有蹊跷,对了,狐族均在寻找计雪然,让邱舵主即刻通知狐族,也好让火狐长老能暂时消火。” 小妖:“是!” 马舵主摆手,转身返回,小妖则退回坟头,向着邱舵主禀告去了。黑暗的大殿之上,邱舵主一如原貌,细小的眼中又多了几丝精光,下方跪着方才小妖,急促着讲述。 “好个马面,将麻烦扔给我水舵,不过也好,到时候火狐长老论功行赏,也跑不了水舵。”邱舵主捏着下巴那仅有的几根短胡,心中盘算。下方小妖见邱舵主半晌不语,问道:“舵主,这可如何是好?那计雪然有斩杀焰神族长之威,万一混进地宫,我等岂不危险?” 邱舵主鄙夷之色尽上脸面,骂道:“混账,火狐长老曾言,那计雪然斩杀焰神其中定有蹊跷,再者,就算他修为绝高,我水舵地宫倾巢围攻,还怕他一人不成?真是长他人志气!” 小妖被骂的不敢言语,浑身颤抖,邱舵主话虽如此,但心中也有担忧:上次相见时,计雪然的修为便紧逼自己,人宗修为进步神速,计雪然又是刀尊之子,天赋极高,斩杀焰神虽不可思议,但无人在场,谁也道不出一二。上次计雪然大闹地宫,致使地宫形迹暴露,自己不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大神通将地宫搬移至此,还挨了三位长老的训斥,心中实为不服,此刻马面送来的山芋虽然烫手,但务必要行十拿九稳之事。 “火速前去青丘山,通知狐族一脉,若是火狐长老在场更好,另派人去迷踪水潭,请八盲舵主前来。”邱舵主思索片刻,还是不能托大,等同搬救兵一般,唤出命令。 小妖闻言,面上竟缓和许多,爽口称是,便急忙退出。大殿之上,邱舵主精光闪现,狠狠的攥着手中茶杯,一声不响。 第123章 再拜地宫 地洞隧道暗无天日,仅有的火盆只能照明,计雪然不知行走了多长时间,腹中早有饥饿之感,他本贴着墙壁小心行走,但行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半点发现,后来放心许多,便御空低行,可又不知浪费多少时辰,依旧如此,直到此时计雪然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脸上一片沮丧。 眼皮发软,困意袭上心来,计雪然摇了摇头,精神些许,暗忖度,此番行走怕不下十个时辰,御空这段时间虽说极慢,但也已远离草无城极远,若是方向没错,此时起码也快到了王屋山境内,可一路之上,连块多出的砖石都没有,恐怕还没找到妖怪,自己便已困死地下,反倒省却了死后下葬。 滴滴汗水从计雪然额上流下,计雪然用手拭过汗水,无意间甩向地上,他随意看向地面,顿了一顿,心念:“刚才汗水,甩在何处?”此地并不同火炉口一样炎热,反倒因为在地下,有些阴冷,那汗水不可能这么快便蒸发,计雪然一时来了兴趣,用右手将脸上汗水擦拭几遍,用力攥拳,汗水顺着小拇指的缝隙流淌下去,虽然不多,但也绝能看清,那汗水在计雪然眼中,落在地上,瞬间消失,不是深入地下,而是凭空消失。 “竟然白跑了一夜!”看到此像,计雪然狂然大悟,失声气道,口中大喘着粗气,耳边自然回荡着崔道人的卜卦,没想到还不到一日便有了“牢狱之灾”。自己本身便出自卧龙山庄,这种阵法虽不易察觉,但也并不是十分高明,一旦入阵,眼前之景永生毫无变化,形体真实,但不存流水之物,此阵有一缺点,便是只能幻境困敌,却不能暗藏杀机。计雪然自小便知晓此类阵法,竟一直未有察觉,实感失败。 他盘膝坐在地上,先将焦躁的心境平息下来,身体的不恙也通顺开来。没隔太长时间,计雪然收神站起,咬破了右手拇指,将血液涂在左掌之中,画了一个小小的太极,周身的真气行转,手中太极散出红光,计雪然闷哼一声,左手击在地上。 计雪然施展多半的功力,将洞中震得摇摇晃晃,也正是因此,眼前景象缓缓变化,虽变化极小,可也能看出,前方再也不是漫无边际的洞隧,这困扰了计雪然昼夜之久的大阵终于消散。 收掌起身,计雪然缓了一气,掏出了背后的玄明断刃,向里走去。 前方虽然另有天地,计雪然还是行了不少时间,不是劳累,而是更加小心。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妖气也愈发浓厚,这地方肯定是妖宗据点不假,不知藏了多少妖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计雪然心中紧张,慢慢前行。 这一路十分安逸,比在阵中徘徊还要安逸许多,甚至都有些异常,计雪然亮着玄明,终于走到了尽头。说是尽头,其实不然,眼前一扇木门紧闭,挡住了去路。计雪然迟疑片刻,左右向着门上摸去。 好重的杀气!手掌抚在木门上,木门之后传来了滔天气焰,好像血海失去束缚,从木门中凶残的涌来。计雪然心跳剧烈,狠一咬牙,但又轻轻的推去。木门吱吱作响,没有受到计雪然多大的推力,自行开来,计雪然催动周身所有真气,执着玄明,随时等候妖宗袭来。但说此刻,计雪然只能苦笑,这哪是打探消息,分明就是勇闯虎穴,可事情就是如此,到了时候,却也毫无办法。 紧张的眼神丝毫不殆,可木门之后,却并非妖兵把守,相反,之后乃是一片空地,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生灵的存在。计雪然虽然惊讶,可也不敢大意,谁知里面还有什么埋伏不成。他内力真气蓄势待发,同时还收敛在内,不敢擅自外露。他缓缓走进了门内,仔细的打量着眼前之相,这一打量,可谓险些失声。 眼前另有天地,前方空旷,但也不是空无一物,不远处,一座古旧的宫殿矗立,计雪然望着那神秘的宫殿,内心之中燃起了莫名的怒火,焦鹤自爆前的容貌历历在目,玄泥地宫,竟然移到了此处。 心神一动,眼中也看到,前方地宫中走出道道人影,计雪然握紧玄明,等着来者。前方人影越来越近,数十个瘦小的妖人,妖人见到计雪然稍稍一愣,领头一妖问道:“喂,你是哪个舵的?怎就一人前来?” 相比妖人,计雪然更是一愣,自己这外人羡慕的面容,竟然有人会认成妖怪,他心中做想,收了宝剑,回道:“我是八盲舵主手下护卫,前来有事禀告邱舵主。” 妖人面容奇怪,又道:“八盲舵主刚刚入宫,你怎没一同陪护?定是撒谎,快快道来,莫不是也想看看地宫斩杀计雪然的场面?” 计雪然心中大讶,明白了此时处境,那铁匠定然是有意将自己引入洞中,而自己落入圈套,恐怕此时,不仅是地宫水舵的高手,就是其他妖舵也前来不少,若真是如此,自己早已是瓮中之鳖,在劫难逃。 考虑一番,计雪然已冒出冷汗,他见妖人疑惑,假意道:“这位大哥,小的确实是只想看看我族怎么斩杀计雪然的,故而刚才口出谎言,大哥能否行个方便?” 妖人皱着眉头,相视旁边妖人,厌恶的望着计雪然道:“看你能幻化人形,也应是百年得道,实属不易,像你这等孩子周边众多,也来了不少,这样,你跟我来,但不准擅自乱窜,知道吗?” 计雪然心中窃喜,连声谢道。其他九个妖物走进门中,计雪然则跟着这领头一妖向地宫内走去。一路上只有几个妖兵,均已化为人形,不少慌猛山兽也行窜其中,计雪然看在眼中,心中着实惊了一把,先不说已经化为人形的妖兵,便是这地宫中的猛兽,凶猛异常,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若发怒,恐怕不是寻常修行之人所能对付,日后倘若妖宗倾巢而出,这些猛兽便是主力大军。其他幻化人形的妖兵,地宫中并不多见,可谁知妖宗幻化人形,都有人间一方高手的修为,实为不易,方圆千里之中,也不出百位,整个妖宗也为数不多。 由于收敛的真气,计雪然虽然长相太过“像”人,但也没有妖人过问,行了一会儿,妖人停下,道:“孩子,你就在这等候吧,三日之内若没有动静,就说明那计雪然死在阵中了,但一旦有了打斗,定要小心藏好,以免被那人发现,人心险恶,更是滥杀之灵,你好自为之,切记,不要乱走。” 妖人说完便走,计雪然一时有些失神,这地宫本是水舵据点,怎好像寻常妖物也能擅自前来一般,这妖人既是地宫之人,又怎会随意带人进来?能做出这等事情的,无外乎两种,一则此妖毫无心机,思念纯正;二则妖人看出计雪然的身份,故意带领前来,可计雪然看的清楚,对方修为在人宗修士之中也算高手,但绝比计雪然低了不少,但要说妖人心境纯洁,计雪然却如何也不敢相信。 计雪然收敛了思绪,心道先打探一番再说。地宫早前便是水族之地,金蟾长老便曾在此地住过百年,其中房舍怪异,有似妖洞,另像鸟巢,可谓是千奇百怪,而计雪然所站之地正处于一片空地,四周空无一物,灰暗的光芒不知从何处发出,照耀着地宫。 计雪然不敢轻易走动,怕闯入重地被妖宗高手发现,只得在附近房舍徘徊,不少房舍中,地面上均是波荡浑水,与上次来此地一样,看到水面,又想起水牢中救起焦鹤,一时小小的失神。 神念中忽然一荡,前方走来一妖,面相如老者,他来到房舍前面,大声呼道:“众妖听令,方才猞猁来报,人宗恶徒计雪然此时已经破阵,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到达地宫,邱舵主命你等随我而来,勿要擅自行动,以免落单被那恶徒有可乘之机。”老妖声音宏亮,传遍了众妖之地,话声一落,各种妖物纷纷前方聚集起来,跟着老妖前去,计雪然迟疑几丝,也跟了上去。 妖物跟着老妖走过几道墙门,便来到一处广地跟前,广地中一波黄水,水花渐渐,一条白色巨蛇吐着芯子,呲呲作响,计雪然看清白蛇,心中一紧,那白蛇正是那八盲蛇怪的蛟褫,蛟褫在此,八盲也定然不远,想法不过刚上脑中,水中腾跃出一个黑色人影。 人影落在水池前,他身形瘦挑,脸面暗黑,眼中珠色呈黄,瞳孔竖直,一根枯木杖挺于身旁,通天的妖气将广地笼罩,计雪然心中打了个突,这八盲蛇怪不但恢复了伤势,修为反而更高一层,计雪然周身的真气又收紧三分,已经用了全力。 八盲拄着枯木杖,盯着众妖,怪声道:“今日不论是谁,但凡能伤到那计雪然分毫的,均可拜入我八盲门下。” 众妖物有的幻化人形,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失声交谈,有的还未幻化人形,则发出嘶鸣吼叫声,看来能作八盲的徒弟,在妖宗可是求之不得的。这时一妖喊道:“舵主,不知那计雪然长的什么模样,万一混进宫来,我们不知相貌,可如何是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妖人之说在地宫中并不担心,所提之问在其他妖人耳中也是有些多余,可计雪然听来无异于响雷入耳,此时若被发现行踪,逃都是个问题。 八盲听问,面上明显露出痛恶的神色,骂道:“哼,恶徒在人宗之中,相貌可谓是不男不女,有我此时之高,跟数年前他爹一样,通常穿一身红衣,地宫可不是凡地,岂是他能轻易混入!” 计雪然听在耳中,脸上有些僵硬,不知是在苦笑还是担忧,自己的相貌无论是谁都有夸赞之意,可到了八盲口中却成了不男不女,更重要是此时通身红衣,又刚被八盲道出,恐怕行藏将露了。 好事难见,坏事常来,计雪然身旁一妖盯着计雪然上下打量,脸上的神色先是疑惑,又是错愕,最终转为惊惶,一声杀猪般的叫声喊出口中:“计雪然在此!” 第124章 四面楚歌 即便八盲的眼睛再不好使,但此时也定能看清计雪然的容貌,计雪然不敢再有任何侥幸,不再隐藏真气,连连后退,将玄明执于手中,众妖惊讶至极,也不敢向前,等着八盲的动静。八盲阴着脸面,走到前来,他手中木杖颤抖,眼中似乎冒出了火光,死死的盯着计雪然,咬牙的声音从口中传来:“好你个计雪然,竟然提前破阵,混入我地宫之中,当日的一剑之仇,看来要提前了断了!” 计雪然握紧玄明,紧张的盯着八盲,眼神余光瞥向众妖,有一妖忽然转身,向着别处离去,计雪然心中有些惊惶,那是去通知其他妖人了。水池中又一阵响动,蛟褫也认出了计雪然的气息,从水中跃出身子,根本不等八盲下令,自行向着计雪然扑去。 蛟褫乃是洪荒异兽,传说中天龙被贬下人间之后的形貌,虽是传说,但也能现出蛟褫的非凡之处,计雪然不敢托大,不等蛟褫飞至,体内的弥宣火气顺着玄明散出,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中玄明淡蓝,气焰围着玄明形成一把巨大的断剑,朝着蛟褫便是一击。 蛟褫灵性非常,见光焰便知其中厉害,首尾一扭,尖长的尾巴甩来,在场众妖都听到了呼呼风声。八盲眼中,折射出半点迟疑之色,瞬间之刻,蛟褫的巨尾抽来,计雪然剑光赶到,脆鸣的声响震的计雪然双耳欲聋,可定睛一看,又惊又喜,蛟褫身体掉落地上,就如寻常水蛇被打,在地上来回翻滚,显然是疼痛至极,再往其尾部望去,黄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一丈多长的尾巴已被计雪然剑光削掉。 上次对战蛟褫,计雪然还有些吃力,总要时时提防,不想这次一个照面便将蛟褫打落,他心中有数,蛟褫属寒,红光剑气乃是体内火气所发,而那火气自是离火神石火气之功,水火相克,蛟褫怕是不知自己自讨苦吃了。 蛟褫在地上翻滚惨吼,众妖看的眼神发直,这蛟褫乃是何物,人宗多有不知,可妖物清楚的紧,更何况还是在八盲手中调教,没想到如此简单便被计雪然斩落,一时众妖萌生退意,不时瞥向了为首的八盲。 八盲扭曲的面容几乎看不到一丝平滑之处,他抬起了枯木杖,黑煞的气焰从木杖中散发,八盲挥动木杖,地上翻滚的蛟褫飞离地面,落入水池中。 “将他围起来。”八盲阴冷出声,众妖听令,将计雪然围在中央,八盲也不讲话,闷哼一声,猛地向着计雪然袭来,枯木杖杖首一个小洞,露出半截黑蛇前身。 “妖毒!”计雪然闻到黑蛇飘来的味道,赶忙屏住呼吸,擎起玄明,也不后退,就等着八盲前来,只不过一瞬的时间,枯木杖挥来,红黑两道光芒生猛的击在一起,随即震开,计雪然暗凛:八盲的修为又高出不少,恐怕是因祸得福。 一边八盲脸上更加阴霾,对计雪然的恨意也高涨到极点,他终于按耐不住,大骂一声:“今日看我取你狗命!” 计雪然闪躲一道精光,八盲身形前来,也不用妖术,尽是凭借武力。玄明光焰大涨,嗡鸣声晃动众妖耳中,还不见喘息几下,两人已经斗到了一起。 八盲枯木杖连带妖毒,蛇身不时分出黑绿的毒液,几次险些触及到计雪然的身上,不但如此,枯木杖中的煞气极重,每杖都有千钧之力,众妖触目惊心,脚跟发软,实不敢想像,若自己对上八盲,将会是什么下场。 也有人不看八盲,盯着计雪然的身法惊叹不停。只见计雪然玄明蓝光红焰,与那黑色木杖交错互往,若单看气势,似乎是玄明宝剑更胜一筹,加上嗡鸣的声响中也有音波真气,妖毒撒来,多数被声波震散地上。一人一妖斗的激烈,地上灰土横飞,有坑有沟,均是出自两位之手。 百回合已过,计雪然攻势大增,不知为何,自己的红光似乎别有作用。只见八盲脸上的汗水直冒,眼神焦虑,心中也甚是疑惑:“玄明上的红光来的莫名,前些时日还未曾有过,也不知是从何而修得,只是其中火气太过阳刚,正好易克妖宗秘法,长久下去,自己非但不能报仇,甚至还会被对方得机取胜。实想不到短短数月,自己竟已不是这双十少年的对手。” 又过片刻,八盲忽然反过来,猛涨攻势,倒不是因为修为忽然高升,而是妖宗高手已经赶来,若自己落了下风,颜面丢尽。计雪然心中一紧,不用动用神识便可看到,十几个妖宗高手已经一同赶到广地,为首的正是此时地宫的主人邱舵主。在邱舵主身后紧跟的几人衣着相似,均为淡红泛黄的绸服,面容巨是愤怒至极,火怒的眼神似乎要计雪然碎尸万段。几妖的修为十分高深,不用群攻,就已一对一的对峙,计雪然也不敢托大,更何况还有几十个妖兵,地宫出口也不知在何处,看来今日若想逃离地宫,有些痴人说梦了。 “八盲舵主,先行退回!”邱舵主朗声叫喊,八盲听言,面上十分不甘,手中的木杖猛地一击,计雪然稍顿,前方已经撤去了妖力,退回了众妖跟前,计雪然握紧玄明,呈八字形稳稳站在原地,体内真气也是蓄势待发。 八盲退回,同邱舵主身后几妖点点头,计雪然看的明白,那几人绝不是寻常妖宗高手,莫非也是分舵的舵主?但上次却没见过几妖面容,妖宗总共只分有七舵,计雪然一时疑惑。 邱舵主走了几步,细长的胡须抖动开来,道:“计雪然,上次让你逃离,实属巧合,这次你若能逃出我玄泥地宫,我邱骞的便跟你姓计。” 计雪然不敢走神,警惕回道:“我计家可不屑要你这等妖宗异族,单打过还是群攻计某,你待如何?”话一出口,众妖嘈杂一片,都显现出了憎恶的面容。其实计雪然只是将心中实话问出,也并不是狂妄。可这语言传进耳中,先不说邱舵主和八盲恼怒,邱舵主身后几妖已经按耐不住,眼看便要出手,这时几妖中走出一个妖,此妖面容老态,拄着一根普通的拐杖,稍一摆手,几人便止住身形,停下言语。 老者阴着脸面,压住心中情绪,问道:“计雪然,你好狂妄的口气,怪不得能害我狐族族长,我且问你,焰神族长当真是死于你手?可还有别人暗中陷害?” 听这老者发问,计雪然才明了,这着装相似的几妖都是狐族高手,焰神之死江湖尽人皆知,狐族自然是恨透了自己,自己此时插翅难逃,也不多想,朗声道:“焰神假扮九天当焦鹤焦掌柜,被我等发现,但自始至终都是我同他单打独斗,焰神也是至死方休,同外人没有一丝关系,若你狐族要报仇,只管冲着我计雪然一个人来。” “哼,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过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焰神乃是我狐族族长,一身修为虽不及火狐三长老,但也算的了妖宗长老之下第一人,你此时的修为也不过与我等平平,哼,加上百年的心境,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焰神斩杀,今日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从实招来,老夫便在你临死前告诉你,杀你爹的凶手身在何方!”老者所言,对计雪然来讲,可谓是意外之获,又难从取舍。 脑中稍稍一乱,计雪然又转而定身,他此时的心境早已大大提升,已不是上次被围时的境界。若说计文泽被谁所害,计雪然自然很想知道,可自己还没有到那时刻,又怎能抱必死之心来换他人之危,这种事情看似复杂,其实简单,计雪然没有多想,哼道:“哼,你狐族狡诈多辩,诡计多端,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可谈的,焰神乃我一人所杀,若要寻仇,你来便是!” “无耻狂徒!”后面一人怒叫,身影已经按捺不住,飞身前来,计雪然还未看清来人容貌,那人便已经将手中银梭射来,一道银光破空之鸣,闪电般的射来。 五色神光罩不等银梭触及,便已护在计雪然的周身,他身形一闪,银梭飞至,玄明又是奋力一斩,哐当一声,银梭失了杀势,掉在地上。 “拿下这狂徒!”狐族老者沉声出口,身后几妖均飞身前来,同刚才那人一齐攻向计雪然。来者一共八人,五男三女,五男长相极为相似,都是尖嘴猴腮,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的计雪然极为不适,而那三名女妖则长的妩媚动人,加上婀娜的身姿,计雪然有些含羞,有意无意的躲过三女犀利的眼神。 邱舵主退到狐族老者身旁,八盲也移身过来,这时场中八人已经冲着计雪然纠缠过去,计雪然周边光罩护体,几个高手虽然一直紧逼,计雪然也毫不慌张,玄明舞动有序,丝毫不落下风。 邱舵主皱着眉毛,沉声道:“八盲,计雪然修为又精进不少,你可有把握斩杀?” 八盲张口欲言,但面上极为不舒,又将嘴闭上,冷哼一声,默不开口。狐族老者摇了摇头,叹道:“没想到此人如此年轻,修为竟然这般精深,邱舵主,你们七舵主中修为相当,你可有把握将他拿下?” 邱骞沉思片刻,又盯着前方观看,当他望着玄明上的红光之时,叹气道:“若是他当日之时,虽然修为难得,但我七舵主之中,任何一人都能将其活捉,但此时…他体内似乎又有变化,那宝剑所发红光乃是真火气焰,除却火狐高手,正克天下妖宗,邱某不敢托大,与他只是旗鼓相当,火沙师叔,您可有高见?” 这老者不是寻常妖人,乃是焰神之前,上代狐族族长,名为火沙,论其辈分,可同金蟾长老平起平坐,比火狐和怨溪两长老还要高出一辈。他盯着八妖围攻中的计雪然,沉沉道:“也不知是否老眼昏花,我总感觉那红光之气,好似出自离火神石,若记忆不错,那小子身上应藏有火中至宝,离火神石。你等不是对手,也不必惭愧,妖宗之中,也只有狐族秘法才不怕那火气。” “离火神石!”邱骞同八盲异口同声,眼中均露出丝丝惶恐,八盲喃喃道:“怪不得此时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原来如此…” 邱骞回转心神,道:“方才我就感觉那火气有些蹊跷,没想竟是离火神石之气,多亏火沙师叔在此,没想到他竟然借到了离火神石。” 火沙摇头:“然,烈火门离火神石乃是震门之宝,自数百年前烈火门门主用神石发威灭掉我妖宗数百高手之后,便从卧龙山庄寻来阵法,以火石为源,将烈火门防的是牢如玄武,可一旦将离火神石拿离阵源之地,大阵破灭,烈火门便就没了屏障,如今烈火门大不如当年,门人都多为骄横,修为更是少有出类拔萃之人,没理由将离火神石借给计雪然,老夫也只是猜测,倘若真是离火神石,则定是他偷来的,哼哼,烈火门可就有事做了。” 邱骞转笑:“火沙师叔好算计,不过,该如何对付他?” 火沙道:“哼,莫说为我焰神侄儿报仇,他杀我狐族族长,这口气也不能咽下,再过几刻,看清他的套路,就算他当真有斩杀焰神之威,也不是你我几人的对手,八盲舵主,你欲如何?” 八盲摩拳擦掌,又来了劲头,道:“师叔,他与你有杀侄之仇,与我八盲也有一剑之恨,一会儿我前去攻他,若久攻不下,师叔再来帮忙,泥鳅便在一旁提防,可否?” 邱骞:“八盲混账,怎能让火沙师叔亲自动手。” 火沙道:“无妨,无妨,八盲所言不错,就此定下,记住,若活捉不住,便将他斩杀,定不能被他逃去。” 八盲:“那是自然!” 第125章 苦中蛇毒 t 第126章 异族相救 王屋山上,一名矮胖的老者手拿一根青竹,走在林中,向着山谷中行去。不过片刻,老者来到孔雀谷谷外,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谷中守卫见老者走去,纷纷两边站立,极为尊敬。 孔雀谷大堂内,尹芳竹同诸葛千机两人交谈甚欢,门口人影闯进,打断了二人。 “嗯?”老者一看诸葛千机,皱了丝眉头,也不理会,直接走到座位上,一言不发。尹芳竹两人一见来者,面露惊讶之色,诸葛千机更是苦笑一声。尹芳竹连连站起,使唤下人看茶,走到来者面前,做了一辑,道:“不知方师叔前来,芳竹有失远迎,还望方师叔恕罪。” 来者正是神医方化,看这架势,恐怕也只能是他,方化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点了点头,随即道:“我是为雪然而来,他近日可曾回过孔雀谷?” 尹芳竹也坐下,道:“回方师叔,雪然自从出谷之后还未曾回来,前些时日的事情您也知晓了吧,雪然在乾城力斩焰神,但此时恐怕已经不在乾城了。”说到此处,尹芳竹露出骄傲的笑容,毕竟计雪然的修为乃是大多出自尹芳竹之手。 方化撇了撇嘴,摇头道:“糊涂!雪然修为虽说精进神速,可你当他是焰神的对手?江湖俗人市井之言,你怎也如此?” 尹芳竹被方化教训,面上有些尴尬,这时诸葛千机开口解围:“方化你就勿要责备芳竹,那日得闻此惊人消息,芳竹便猜测其中有高人相助,此时只不过是晚辈讨你高兴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方化听言,将手中茶碗快速放下,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随即道:“我教训尹小子,干你何事?” 方化这般脾气,诸葛千机早已司空见惯,他也不动怒,苦笑道:“好了好了,我诸葛千机多管闲事,方化,你找雪然何事?若有要事,可让芳竹动用江湖令,不过几日雪然收到风声,便能回谷。” 方化瞥了眼诸葛千机,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哼道:“你们只知雪然名声大噪,却不管雪然安危,雪然当日同焰神大战,被焰神种上了狐蜒仙香,狐蜒仙香被种身上,极难除去,并且独有气味乃是狐族秘术,雪然只要身处狐族百里之内,便可被狐族发现,带着这种东西乱闯,你当雪然还能安稳?” 另外两人听言,脸上不禁有些变色,近日以来,计雪然名声大噪,尹芳竹同诸葛千机自当能考虑到他所处境况,但也不想竟如此危险,方化见两人如此,哼了一气又道:“算了,你们不知狐蜒仙香之性,尹芳竹,你快下江湖令,待雪然回来,我要亲手为他除去狐蜒仙香。” 山洞中,计雪然盘膝而坐,睁开了双眼,洞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除了腹中的饥饿,计雪然已经恢复十之三四。站起身子,手中玄明泛着蓝焰红光,将前方道路照的通透,计雪然神念扫荡前方,不见妖敌,快速前行,一旦施展了御空,速度可就不是寻常车马所能比及,洞中看不清身形,只是一道光过去,风声阵阵,照这等神速,恐怕不出半日便可回到那铁匠店火炉之下,可没过多久,计雪然停下了身子,玄明上的光芒照在焦虑的脸上,前方泥石连接,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他回忆当时洞外之言,怕是此地便是被邱骞封锁,若想出去,如今之际,只有地宫那个出口。 洞外,玄泥地宫前方蹲坐数十妖,八盲仍旧在一动不动的守着洞口,剩下的妖人均是面露无奈,无精打采的小声交谈。邱骞同火沙长老从地宫中走来,淡淡望着众妖,邱骞问道:“八盲,一日已过,可有动静?” 八盲闷着性子,沉声道:“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我神识打探,也没有发现,怕是毒发身亡了。” 邱骞望了眼八盲,又看了看火沙,道:“还是在等两日,若他此时已经毒发,也不可能探索不到,火沙师叔,你怎么看?” 火沙点了点头,走到洞口,木杖点在洞口上,顿了一刻,道:“洞中安静异常,但有狐蜒仙香之味,他还未死。” 八盲闻言瞪了眼火沙,闷哼一声,别过头去,邱骞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道:“这计雪然竟然如此顽强,连八盲的毒都伤他不得,火沙师叔,您看是等上两日,还是…” 火沙道:“先不说他中毒与否,便是鼎盛之期,挨上三天的饿也没了力气,无需两日,明日此时,我等一同前去捉拿,若是活的更好,此是地宫,当然还由邱舵主定夺。” 邱骞黝黑的面额飘过不易察觉的面态,随即笑道:“火沙师叔乃是长辈,全都火沙师叔定夺,就在明日,八盲,回宫中歇息吧。” 八盲默不作声,倒是传出了沉重的喘气声,似是在生气,他闭上双眼,看也不看众妖。邱骞无奈一笑,跟着火沙又走向地宫中。 洞中,计雪然疲惫的坐在地上,他在洞中不敢大意,一直隐藏气息和身形,小心翼翼的又摸索两个时辰,不但没有找到任何出口机关,还白白浪费了不少力气,腹中饥饿之感愈加强烈,他依照体内周天运转的情况看,猜测已经过了一日之久,这样算来,已有两日多没有进食,再这样下去,计雪然连走路的力气都会失去。 又过了良久,肚中不知多少次的传来一阵咕叫,计雪然苦笑一丝,望着手中发出淡淡光亮的玄明,不觉想起自己先前所做。洞口被封,计雪然又不能原路返回,便在洞中寻找其他出口,但来回几遍,均无所获,他心想反正此地乃是百丈地下,凭自己一身修为,就是临时挖凿也能出去,他用玄明做锄,施展浑身解数向上挖去,可这泥土乃是地下万年尘土,比岩石都要坚硬许多,计雪然耗费了数个时辰,才挖动了三尺长度,这样下去,恐怕计雪然挖到年老也出不去。 愈加强烈的饥饿感已经让他的神识模糊起来,连手中的玄明也没了方才的光亮,此时隐约能看到轻淡的蓝焰,却是玄明本身所发。计雪然强睁着双眼,右手毫无意识的伸进了怀中,那锦囊从怀中掉出。六识快要泯灭,绝望的计雪然已是毫无办法,但仍有那丝侥幸,寄托在崔道人赠送的锦囊之中,他无力的抬起右手,还未落下,脚步声从远方黑暗中传来。 计雪然耳中隐约听到,绝望之心更盛,但随着脚步越来越响,传进计雪然脑中的,只是一人的步伐之声,本能感应下,没有一丝杀气。强烈的求生欲望从心中升起,计雪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拄着玄明从地上艰难的站起,一步一寸的向着前方移去。黑暗中,两只透亮的眼睛发出刺眼的光芒,从黑暗中射来,照到计雪然那再次绝望的脸上,只因这只眼睛,绝不是人眼。 计雪然靠着墙壁,费力的抬起右臂,擎起玄明,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黑暗中两道光亮越来越近,终于,脚步声戛然而止,光亮也霎时闭上,粗壮的人影发现了前方计雪然,仔细打量。 “你是妖宗,派来杀我的吗?”计雪然虚弱的问道,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但玄明依然举在胸口。 来者顿了半晌,小心向前走来,隐约看清了容貌,妖人乃是一粗壮男子,眼睛极为有神,即使是不用内力,眼睛中也有光亮折射,他脸面稍圆,耳朵尖耸,看上去倒有些像山间野猫。他举起手来,看似着实激动,慌忙道:“计公子不要误会,我虽属妖宗,但不是来害你的,计公子,我是来带你逃走的!” 计雪然乃是刀尊之子,计文泽曾经是见妖必斩,是妖宗第一大敌,无数妖宗皆对他恨之入骨,现在计雪然又杀了焰神,妖宗对他已不是简单的仇恨,此时计雪然身处绝境,这妖人反倒前来解救,这让计雪然如何也不能相信,可崔道人曾言,危难之时会有异族相救,一时间,计雪然极为不信对方,而又十分相信崔道人,强烈的矛盾迫使他问道:“阁下到底是谁?我…” “计公子此时身体虚弱,不要再说话,这是一些酒菜,你先吃了再说。”对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包裹,扑鼻的烤鸡香味传进计雪然的鼻中,对方那妖将鸡肉撕下小块,自己吃下,又扔了过来。 计雪然心知对方担忧自己害怕中毒,才有此做,其实来者不知,便是告诉计雪然肉中有毒,他也绝顾不上了。计雪然眼皮猛地抬起,无形生出一身力气,接过了烤鸡便往嘴里填塞,现出了野兽般的暴食,烤鸡的香味已不被计雪然欣赏,他一味的咽下,连骨头都来不及吐出,妖人面上缓缓一笑,又扔来一物,道:“计公子勿要着急,这还有酒。” 此时正好喉咙中被鸡肉卡住,上下难行,计雪然也不顾及有失形象,连将烈酒灌入口中,香辣的烈酒入喉下肚,计雪然此时才知,为何世人总爱美酒,只因这酒味着实醉人。 一番鲸吞不过短短几刻,油纸空空如也,整个烤鸡皮骨不剩,被计雪然整个吞下,杯中烈酒也一滴未剩。多日饥饿,突进美味,计雪然肚中虽然疼痛难当,但也称爽快,内力护持下,腹中也不会太过难受。 第127章 困龙出山 计雪然吃饱过后,便催动真气,生出几分力气,他意识到方才的窘迫模样,脸上稍稍一红,见对方仍旧站在原地不靠近分毫,早已失去了戒心,若来者要取自己性命,又何必大费周折。计雪然正过身子,对着来者长做了一稽,谢道:“无论阁下前来欲意作何,计雪然多谢了!” 妖人连忙走动几步,忽又停下,弓着身子,举着双手道:“计公子勿要这样,我只为报恩,别无他意,若计公子信得过在下,请速速跟我前来,再等两个时辰,恐怕舵主就要带人进来了。” 计雪然听言,脑中疑惑,对方称前来报恩,又是何解,但此时危急,计雪然也顾不上询问,跟着妖人行去。 妖人前方带路,仍是返回地宫的方向,行了半晌,计雪然心生迟疑,速度渐渐放慢,妖人看出计雪然心思,也不言语,只管向前直行,一路无言,已是半个时辰,路程不到一半,计雪然的真气也恢复了半数成,用这五成的功力,计雪然看出了妖人的修为深厚。妖人修为略比此时的计雪然低微,在妖宗之中也算中等,这样看来,修为应在百年之间。思索之时,妖人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的模样。 计雪然面露恍惚的望着妖人面容,脑里回忆起了儿时的某些场景。妖人在此地寻找了半天,终于露出笑容,对着计雪然道:“计公子,此地上方一人之处,就是地洞中最为松软之地,挖凿之时特意所留,我在此曾经出力,记得清楚,公子修为可有恢复?” 计雪然点点头,道:“已经恢复半数,凿壁不成问题,兄台,你身出妖宗,为何救我?若被邱骞等人知晓,岂不有杀身之祸?” 妖人摇头笑道:“计公子不用担心,此处逃走,我也不再回来,我妖宗从古至今,几乎未曾出过叛徒,所以也从不为此大费周折寻找叛徒,相信我也无碍,再讲,谁又知道是我出卖了妖宗,计公子,事不宜迟,速速离开吧。” 计雪然听妖人讲述虽然简单,但语气中隐有万分无奈,一时心生歉意,又道:“计雪然连累兄台,心中愧疚至极,我来开路,待出去之后,兄台与我同走,我定会为兄台谋个安全的地方。” 妖人道:“那是后话,公子修为高深,便快快开道吧,邱舵主同八盲舵主就快来了。” 计雪然点头一嗯,玄明嗡鸣大叫,红蓝的光艳照耀前后,妖人几乎都有些不适,玄明旋转着冲向上方,此地泥土果然松软许多,虽不是寻常沙土,但又怎能难得住玄明?玄明周转,计雪然五色神光罩护住身形,跟着玄明向上御空而去,最后便是那妖人,脚踏着一张花纹蟒皮,紧紧跟随。 玄泥地宫前,火沙忽然眼中惊惶,大叫道:“糟糕!狐蜒仙香的气味越来越弱,那计雪然恐怕逃出了洞中!” 邱骞惊道:“什么!洞中并无出口,万年尘土坚如磐石,他怎能离开?会否是他生命将至,狐蜒仙香也弱开?” 火沙:“狐蜒仙香便是死了也一时消散不掉,就是消散,也是瞬间之事,废话少说,快追!” 八盲飞速站起,话也不讲,大叫着冲进洞中,邱骞同火沙随后跟随,众妖皆动,玄泥地宫几乎尽数出动,挤入了洞中。 泥土中,计雪然催动玄明前方开路,碎石泥沙顺着五色神光罩的周边掉下,而妖人也不闲暇,他手中结印,掉下的泥土碎石自行填埋,两人原在洞中逃离之地,向上看去,竟是完好无损。 汗水滴落,计雪然神识一动,传音道:“妖宗均已发现,快到下方之地了,我加紧速度,兄台你跟紧了!”光焰大涨,计雪然也有些睁不开眼睛,碎石打在五色神光罩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众妖在洞中毫无顾虑的冲撞,八盲一边狂声叫骂,一边神念搜索,就是搜索不到计雪然的身影,追踪了半个多时辰,连半丝生灵的踪迹都没有发现。火沙老妖动了动鼻子,两手一摆,众妖停下,只见火沙眼中精光四射,忽然笔直的盯着头顶上方。 邱骞跟着火沙眼神望去,头顶上方并无异常,但他紧接便是一声低声叫喊:“糟糕,此地乃是洞中最为松软之地,不想竟被他发现,诸位,我来开路!” 邱骞想明,毫不迟疑,黑影直钻进上方泥土,他本是泥鳅得道,钻凿泥土乃是他生平绝技,看这阵势,比计雪然催动玄明还要快上许多。邱骞钻出一人多粗的洞道,剩下众妖八盲在前,一众妖兵即便不会御器也攀着墙壁紧跟上去。 上逃良久,石块越来越多,但开路的速度却愈发疾快,计雪然心中有数,此地恐怕已是地面之上,某处大山之内,也许在下刻,就能重见天日,果不其然,玄明狂欢鸣叫,烈日那刺眼的光芒照的两人睁不开双眼,计雪然眼中刺痛,嘴角却挂着欣喜的笑容。 刚从岩石中钻出,计雪然身形也不停歇,手中瞬间结印,妖人还未看清,计雪然已经双掌拍到地上。妖人前凑几步,露出惊讶神色,二人逃出之地已被岩石堵上,薄薄的冰霜泛着寒气从下面冒出,计雪然将寒冰真气传入岩泥,本地下几十丈的松软土质也被冰冻起来。 妖人见计雪然站起身子,面露敬佩道:“计公子耗费良久时间开洞,竟还有这般浓厚的寒冰真气,真是佩服!” 计雪然听对方看出真气来由,更是疑惑,他盯着妖人,语气中试探问道:“你怎知我方才所用寒冰真气?兄台,你到底是谁?你我到底有何渊源?” 妖人后退几步,肃容道:“计公子,你可曾记得?”妖人忽的趴到地上,一阵白烟滚滚,妖人现出了原身,巨大的黄毛怪物四肢粗壮,圆头圆脑,尖耸的耳朵上一撮黑毛,乃是一只比水牛还要巨大的猞猁。计雪然望着这只猞猁,似曾相识的指着它,有些痴喜道:“你是当年家父救下的那只猞猁?” 猞猁点了点狮头大的脑袋,身形变换,恢复了人形,走过来道:“不错,我便是五年前林中那只猞猁,与黄蟒相斗,中了剧毒,若不是计公子恳求恩公出手,我早已是林中亡魂,故今日救下公子,只为报恩,了却在下的心愿。” 迷离的眼中闪过五年前的情景,计雪然似乎又回到十三岁时路过的林中,身旁好像还守着计文泽,看着眼前这只猞猁,计雪然心中感叹,父亲在去后数年,又间接护住了自己的性命,他眼中闪过一丝伤楚,感慨道:“当日我只是童心,常时恻隐,家父乃是你妖宗大敌,你虽是报恩,但对你妖宗就没有半丝愧意吗?” 猞猁闻言,竟轻笑摇头:“计公子,我虽是妖族,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一丝不落人宗之辈。当日恩公不但救我性命,还送我黄蟒妖丹,助我增进修为,幻成人形,这般大恩,我今生绝不忘怀。后日我入宗内做事,自然也知晓了恩公的身份,可救命之恩没有任何二话,便是长老亲自问我要否报恩,我也心口一行。” 计雪然将猞猁上下又打量一番,眼前寻常妖怪竟说出这么一番心良豪言,计雪然不得不在心中将妖宗二字重新定格,他迟钝思考了很久,问道:“如今你为报恩出卖妖宗,恩惠已报,你我也算两清,有何打算?” 计雪然这般问,也是另有他意,这猞猁妖虽是报恩不悔,但文言中可以听出,猞猁妖对妖宗也绝是没有二心,一心一意,如今恩惠已报,对方恐怕进退两难。果然,猞猁妖想了想道:“计公子心细,我也想了很多,此刻已经绝顶,公子稍后尽管逃走,我从此逃离,重回妖宗,也算赌一把,若妖宗前辈们发现是我,我也并无怨言,若没有发现,那…计公子,今后你我相见之时,也是性命相拼之刻,公子修为高深,给在下一个痛快便可。” 计雪然喉咙一阵堵塞,张口道:“你若你跟我回孔雀谷,自可安稳修行,谷中便有一只六百年的孔雀成精,猞猁大哥,你…你救我一命,今后我计雪然又怎能对你下手!” 猞猁听言拍拍计雪然肩膀,笑道:“计公子能叫我一声猞猁大哥,便不枉我冒死救你一番,公子,我意已决。计公子,妖宗同人宗并无他样,也有好坏之分,生灵皆善恶,只愿公子今后不要向恩公那般,遇妖一律斩杀。” 见猞猁这样讲话,计雪然再也不知如何劝言,他叹着长气,无奈点头。猞猁见状又道:“公子,邱舵主同八盲舵主恐怕不出多久便能追来,你我就此分离吧。” 计雪然神念早就探到地下众妖快要赶到,虽然不舍,也不得拖延,他对着猞猁双手一拜,道:“猞猁大哥,今日一别,于公你我虽然妖人两立,于私却是恩惠互往。日后若有难处,不论何时,尽管到孔雀谷找我,保重!” 猞猁点头,转过身子,幻化成猞猁原身,头也不回的没入了林中,计雪然一时间脑中矛盾至极,这修为并不高深的猞猁,竟却有着人间宗师没有的东西,他那句生灵皆善恶,恐怕世上也没有几人能真正体会做到,妖宗,到底是善是恶… 第128章 火蜱虫 原本计雪然还想询问猞猁修明之事,可是猞猁到底身出妖宗,今日救他已是实为不易,不可再无心为难,眼下众妖气息越来越盛,计雪然再也不敢多想,隐去身形真气,御空向着北方疾驰。这不知名的大山一阵晃动,山顶上岩石炸裂,邱骞扭动身子,从岩洞中跃出,后方跟着八盲众妖。 邱骞同八盲俩人对望一眼,默默摇头,一同望向火沙,火沙闭上双眼沉思片刻,一指北方:“身形虽隐,但狐蜒仙香仍在,北方不过百里,追!” 众妖刚要起步,邱骞连声喝止:“慢着!火沙师叔,计雪然御空乃是绝学,一时间绝追赶不上,但北方再过不远便是王屋山,我等若被孔雀谷发现行踪,长老们也未曾下令,是否有些唐突?” 讲到此处,妖人们回想过来,连连点头,脸上泛着焦虑的神色,八盲喝道:“那又怎样,我等俱在,还怕他孔雀谷不成?他中我蛇毒,绝不会完好无损,此时追还来得及!” 火沙点头道:“邱舵主心思缜密,倒是应该,不过,那计雪然御空虽快,在洞中几日定然耗费过半真气,逃跑也不比平日迅速。至于孔雀谷,着实没必要担心,今日被计雪然逃去,地宫密地又要迁移,可惜这地下通道还连接草无城素舵之地,损失可就太大了,无论如何,我等破釜沉舟定要将他拿下。” 邱骞闻言,定容道:“师叔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我们走!”邱骞,八盲还有火沙,身后一班御器妖人向北追去,洞中不停爬跃出各种妖兽,也迅速的追去,半个时辰已过,洞口消失,完好无恙。 天际中,计雪然不敢稍有怠慢,不停北逃,他已经探查到后方逼近的追兵,但却不再这般焦急,脚下的村落山河俱是眼熟,此处离孔雀谷也不远了。计雪然欣喜,身子降下云头,欲再看仔细些,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雕鸣,烈风袭来,正冲脑后。 计雪然虽脑后无眼,但神念早就探查,他一个闪身过去,两只铁锅大的巨爪抓过方才上空空,巨爪犀利,连下方几丈外的飞鸟都被爪风撕开。计雪然吃了一惊,回望过去,后方一只庞然大雕,正凶狠的盯着计雪然,想不到妖宗追赶如此之快。 计雪然神念及到,肉眼几乎可以发现,南方远处,散落的黑点若隐若现,妖人马上便要追到,计雪然不敢恋战,向着巨雕隔空劈去,一掌过去,看也不看,连忙御空北逃。这耽误半刻之时,黑点已然明清,计雪然施展出仅有的真气,御空同时放出五色神光罩,时刻提防飞禽猛兽的突袭。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云朵被罡风吹散,连绵不绝的王屋山在群烟中隐现,计雪然神情激动,将速度运用到极致,可却是来不及了,群妖追至,八盲枯木杖脱手飞来,冲着计雪然的身后便是一击。 计雪然心中掂量,若回挡这一击,恐怕仅是一顿,也被妖人包围,再难逃脱,若只管御空,用五色神光罩接下,恐怕还能承受,这忖度只是一瞬之间,木杖已经来到,计雪然背着身子,向左移动,可速度不太迅速,枯木杖泛着黑绿妖气,生击在五色神光罩上,五色神光罩五光大减,背后割心般的疼痛传来,计雪然咬着牙齿,不敢有半丝的迟疑。 原本八盲一击,众妖都已做好合围的准备,可没想计雪然只管逃命,也不反击,稍顿一瞬便又落后数丈,火沙双眼一抿,袖中掏出一火红虫子,虫子手指粗长,火沙一弹,虫子闪电飞来,计雪然神念察觉,但仅这一刻躲避不及,神光罩又正值暗淡,火虫如飞针,穿过神光罩,射到计雪然右方后背。 火虫贴住计雪然衣服,不见停歇,直接如血蛭一般,钻向计雪然皮肉中,速度却比血蛭慢了许多。后背的疼痛几乎让计雪然晕厥,他连运功抵御的时间都来不及,只因浑身火息带动真气向着后背集去,好似被那火虫吸去。 五色神光罩愈发暗淡,御空也渐渐迟缓,后方又接连不断的攻来各种兵刃,计雪然只管前行,王屋山就在眼前,计雪然苍白的脸上苦笑不能,模糊的意识中将所留真气一丝不剩,聚于胸前,孔雀谷秘技凤鸣施展而出。 凤鸣出,通天地,晓风万里无。乾坤上下,王屋南北,妖人俱是一震,孔雀谷中随后飞出几道人影,向着这边飞来。 计雪然真气耗尽,神识消散,晕厥过去,红色的身影没了御空的凭借,向着下方跌落而去。八盲精光瞅准了时机,催动枯木杖,向着下方疾驰追去。火沙邱骞两妖定然不动,一同凝视不远的来人。 尹芳竹负手立于空中,惊讶中捎带半数愤怒,恨恨的盯着前方,身后孔蜡为首,孔欢莫无殇分站左右,凡能御空弟子,均在当空,谷中只留有傅、云两位长老,在人群中,忽然一个人影闪出,向着下方跌落的计雪然冲去,比八盲还要快上许多。 八盲自当见到尹芳竹等人,但也不太过在意,上方有邱骞和火沙在,自己暂时也不必多余担忧,可忽然上前方一股浑厚的气势冲过,让八盲大惊失色,他手中赶忙运起了八成功力,看也不看,向上便是一掌,上方一矮胖老人一脸愤容,也是一掌劈来。 “碰!”两掌相交,震出惊人的声响,甚至都如雷声一般还有余响,八盲右掌酥麻,浑身真气被对方大力逼回,险些摔下枯木杖,脸上早已是惊出了冷汗,而那老者脚踏青竹安稳,也不追击八盲,直直的下落,接住晕厥的计雪然。 八盲同老者相斗,复返回上空,人妖分站两面,默不作声,反倒是上来的老者抱着计雪然雷声骂喝:“一窝儿杂毛畜生!胆敢害我孩儿!” 八盲闻言也是大怒,回骂:“老杂毛放肆!莫说是计雪然那废物,再过几刻,连孔雀谷我也要拆,死胖子,本舵主先拿你开刀!” “休得放肆!胆敢口出狂言,今日要你等来得去不得!”孔蜡不等方化回应,高声喝出。方化摆了摆手,将计雪然交给莫无殇,莫无殇会意,带着计雪然返回谷中。尹芳竹此时才言:“尔等妖孽,胆大包天,胆敢害我义子,闯我王屋!” 火沙捋了捋下巴短胡,尖声道:“孔雀明王果然是英姿飒爽,竟然如此年轻,我等只是有些误会,今日既无伤害,我等也好就此离去,告辞!”火沙出口竟然要走,不说尹芳竹方化绝不答应,就是八盲也心中也实为不愿。 邱骞见八盲又想发怒,连连秘法传音:“莫要发作!尹芳竹修为在你我之上,孔蜡与我等也是旗鼓相当,那矮胖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神医方化,修为比之尹芳竹也不逊色,此又是王屋山,我等绝讨不了好,火沙狡诈,此时也有心思,你且闭嘴,听我之言就好。”八盲回了回头,怒目盯着邱骞,不愿的轻轻点头。 尹芳竹重哼一声,朗音喝道:“勿要说那无用之言,就算你我无仇无怨,人妖如水火,今日你等俱要留在孔雀谷!”方化这时传音过来:“为首老妖乃是狐族前任长老,名为火沙,修为着实不低,剩下两人你也应知晓身份,稍后我对那蛇怪,你斩另一舵主,让孔蜡同用火劲对付火沙,剩下均无大碍。” “芳竹明白!” 火沙也不动怒,老奸巨猾到了极点,他毫不慌张,笑道:“方神医,你可听闻火蜱虫?” 别人听言不动声响,不知火沙所言何意,但方化一听,面上动容,连忙道:“老狐狸,你这是何意?” 火沙笑道:“贵公子中了火蜱虫,恐怕只有方神医才能及时相救吧?” “你!”方化脸上的横肉已经挤成一团,气焰从口鼻中喘出,眼神几乎要将火沙吞灭,随后一个摆手,踏着青竹冲回谷中。 “嘿嘿…尹芳竹,这时我若要走,你还能拦得住吗?”邱骞前移过来,笑望前方,但全身真气已经凝聚一团,不敢有稍稍懈怠。尹芳竹皱了皱眉头,方化已离,恐怕再不能左右妖人,正在这时,又有转机,后方前来两人,两个老者均是御空而来,怒视前方。 两个老者乃是镇守谷中以防外人偷袭的傅、云两位长老,他们一来,妖人再无得意,尹芳竹刚欲叫嚣,那火沙高叫一声,两袖大挥,滚滚火气带动云朵,形成巨大的火云朝着众人散去,火气比之真火还要灼热,尹芳竹等人猝不及防,连连后退躲闪。 “走!”火沙大喝,众妖皆动,尽数向着下方四散逃离,而火沙邱骞八盲三妖则并不分离,一齐下落。妖人这样也是狡猾至极,在空中对决,任谁在孔雀谷前也讨不了好。 火云庞大,几人也是猝不及防,孔蜡首先定身,施展真气将火云散尽,几人看清妖宗逃散,暗骂狡猾,各自追去,尹芳竹在空,孔蜡云阁傅长老三人则下落,四人一同追向三妖。剩下散余,以孔欢为首,各自追去妖宗逃兵,原来的半空中又只剩云朵,重归宁静。 山林野间,三妖飞速逃离,八盲心中不忘计雪然,沉闷问道:“泥鳅,火沙师叔,难道就此算了?因这小鬼,我妖宗损失太大了!” 邱骞身形不似两妖迅速,喘气之余粗声道:“敌我实力实有不平,若斗下去,你我有个损伤,对我妖宗损失不是更大,八盲,你怎就沉不住气!” 火沙不理会八盲,反道:“我狐族有秘技,绝能逃离,前方不远便有水潭,两位舵主也能幻化原型逃走,那计雪然即便有方化救治也不是一时便能醒来,邱舵主要速速隐藏地宫,就此分离。” 火沙言毕,身形一闪,钻入左边林中,八盲邱骞眉头一皱,已经捉不到火沙的气息,狐族擅长隐藏,果不是夸大其辞。后方腾出三人,孔蜡等人冲出,见少了一妖,实为惊讶,上方尹芳竹传来声音:“长老勿要分心,狐妖隐去身形,再也寻找不到,放弃也罢,当前只管追赶这两妖人。” 话语之间,湖泊水光映照,闪着众人的眼睛,云阁长老大叫一声:“不好!快!” 只见三人眼中,或是加上天上尹芳竹四人眼中,八盲邱骞一个跃身,钻进了湖泊之中,神念之下,直钻水底。两妖一个为蛇,一为泥鳅,若在空中半丝也落不了好处,可一旦入水,想要再追,恐怕就望洋兴叹了。 尹芳竹叫喝一声,孔蜡明意,手中长剑扔出,直落尹芳竹手中。尹芳竹合上双眼,身形迅速上升,他举起长剑,左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仅仅只是几个喘息之刻,白云之中闪过一道金雷,劈向长剑,尹芳竹猛然睁眼,长剑下挥,上空震耳欲聋,一道丈粗的金雷凭空落下,直落水中。湖泊骤然翻滚,金雷劈落,直穿湖底,尹芳竹定睛观望,只见到湖底一口大洞,湖水翻回,泛起一团鲜血。四人同时用神念探去,两妖已是地下远丈,再也无法追赶。 尹芳竹落下,叹了口气,面上有些颓丧,三个长老也是有些不甘,云阁问道:“这两个已经逃去,是否再追查下那火沙的下落?” 傅长老道:“狐族多擅隐藏踪迹,依靠真气很难寻找,我四人分开散寻,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尹芳竹点头:“长老所言正是芳竹心想,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去吧。” “好!”几人一同允诺,四散而去,钻入了林中。 第129章 火沙再袭 孔雀谷一居室内,计雪然躺在床上,尹玲珑白衣肃然,焦急的来回踱步,担忧之色占满了美貌之容,方化从外面跑进,手中抓了一把黄色的小虫。 “快去提桶冰水来,越凉越好!”方化吩咐,周边下人连忙退去,尹玲珑站在方化身后,定睛向着方化手中望去,竟是一团血蛭,方化也不讲话,将计雪然身子翻过直接撕开了背后衣物,右边肩膀上,火蜱虫还有一节细短的尾巴露在外面,眼看便要钻进计雪然体内。方化赶忙将手中水蛭放于火蜱虫四周,血蛭闻到血腥味,立刻扁下肚子,一头钻进火蜱虫周边,速度却要比火蜱虫快了很多。 望着血蛭钻进计雪然的后背,尹玲珑一阵恶心作呕,捂着嘴巴,急促问道:“方爷爷,这血蛭有何妙用?若取不出来怎么办?” 方化焦虑的盯着计雪然的后背,顿了半天道:“血蛭只是将火蜱虫的道路封堵,若用真气或兵刃直挑,火蜱虫恐会爆体,不用多言,你看便是。”方化言毕,只看那火蜱虫的尾巴扭动,似乎是不再下钻,他连连从袖子中拿出一根细短的竹筒,拨开盖子。竹筒中几声促动,青蓝色的蜘蛛指盖大小,掉在计雪然的伤口附近。 尹玲珑惊奇万分,又要发问,方化连连摆手,尹玲珑才止住声响,盯着那蜘蛛观去。那青蓝的蜘蛛四方转动,最后似乎闻到火蜱虫的味道,向着伤口寻去,蜘蛛浑身发散着一股寒气,接近了火蜱虫,那火蜱虫似乎也感觉到了有异物接近,躁动起来。 正当这时,下人端着冰水进来,走到床边,方化眉头一皱,连忙站起,看也不看,向着进来的下人便是一掌,惊的尹玲珑脸色煞白。 那下人没想到方化攻来,连连扔掉水盆,火速后退,眼中精光盯着方化,方化一掌劈空,尹玲珑着实惊讶,孰不知孔雀谷中竟还有修为这么高深的下人,出声问道:“石柱,你怎有这般修为?方爷爷,你打他作甚?” 方化冷冷的将尹玲珑护在身后,盯着前方骂道:“火沙,想不到你还敢潜回!” 那人奸笑起来,身上衣物开裂,脸面也有些变化,不过一刻,火沙老妖完完整整的站在前方,做了一辑道:“狐族易容可骗天骗地,可今日竟骗不过神医方化,火沙佩服!”尹玲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房中的下人看到此幕,惊惶四窜。 “哼,狐狸再怎么隐藏,也遮不住天生狐骚味,你害我孩儿,又敢潜回,今日便留在孔雀谷吧!”方化高声喝道,余光不时瞥向计雪然的背后,关注着蜘蛛的动作。 火沙看在眼里,桀桀笑道:“方神医,若论医术,你天下无敌,若论修为,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此时孔雀谷高人尽出,你还有计雪然这个死人需要救治,恐怕管不了太多的事吧?” 方化紧盯火沙,沉沉道:“若你敢打别的主意,今日我拼了不救雪然,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火沙眼光忽然一紧:“那就试试!”话音未落,火沙催动真气,火气四散,房屋顿时摇晃,门窗被火气触及,燃烧起来,不等方化出手制止,火沙已经攻来。 “玲珑,照看雪然,待蜘蛛咬住火蜱虫一刻后,用内力将火蜱虫取出放入冰水,血蛭已经死去,不用担忧,雪然的命就交给你了!” 方化没有开口,用秘术传音给尹玲珑,随后向着火沙对攻过去。房中尹玲珑来不及讲话,方化已将火沙逼出房外,尹玲珑转过身子,坐在床边,焦虑的望着计雪然的后背,方化如此仓促便将计雪然的性命交给自己,尹玲珑已乱作一团。 后背上,蜘蛛受到方才火沙动作的影响,似乎有些惊吓,四处乱窜,尹玲珑见状大惊,手脚更加慌乱起来,她眼中急出了泪水,还不敢用手去捉拿蜘蛛,眼神乱撒,终于看到一旁的竹筒,她忙拿起竹筒,向着蜘蛛捉去。这时蜘蛛已经爬下了计雪然的后背,而那火蜱虫尾巴又开始向内延伸,似乎又欲钻去。 房外,方化怒火冲天,但心中担忧计雪然的伤势,不能用心,一时间也无法占去上风。火沙面上轻松,其实心中也着实紧张,一则他根本想象不到方化会此时出手,二则他也料不到自己已经全力,竟也不能伤到心有他意的方化。 两者相斗,看似毫无华丽之处,但招招都是生死相拼,所到之处,俱是坑石乱起,灰尘破碎,留守谷中的孔雀谷弟子本欲前来帮忙,可两者位置交错太快,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房中,尹玲珑也不顾周边的火焰,几名弟子这时进来,扑着火焰。尹玲珑心中长喘,直叫自己静下心来,颤抖的双手抓着竹筒,向计雪然后背伤口倒去,那蜘蛛复掉出来。 “去啊,快去啊,我求求你了!”尹玲珑眼中泪水跟随额上汗水一同滴落,嘴里颤声迫切,胸口那乱撞的玲珑心已经冲到喉咙,快要跳出嗓中,可那蜘蛛不知是因周围动静太大还是如何,又四处乱窜起来,这时那火蜱虫似乎已经冲过了血蛭的阻挡,尾巴明显一落。 尹玲珑看在眼中,泪水滴落在竹筒上,又向着蜘蛛捉去,口中颤抖的哭声不敢大作,生怕惊了蜘蛛。 房外,方化心中已经焦虑不安,他催起大力,硬生的逼退火沙几步,猛然对着天空高喊:“尹芳竹速速回谷!”声音乃是方化周身真气所发,虽不及凤鸣杀招能传千里,但也有雷鸣之威。火沙一见,闷哼一声便要逃走,手中还不停歇,一边结印,一边拿出个药瓶大小的火红瓶子,拔开瓶塞。 “方化,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你落在我妖宗手中,要你万毒攻心。”火沙传音过来,火瓶忽然泛出耀眼的红光,一丝红焰从火瓶中飞出,红焰细小,但出了瓶口迅猛磅礴,团团火海蔓延,将周边的房舍迅速点燃,整个孔雀谷被吞噬在火海之中。 “移山火海!”方化冷然一声,望着周边的火海,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怒火,连计雪然的伤势也忘掉一边,滚滚的紫色真气波动,扑灭了飞来的火焰。天边人影闪动,已有不少弟子御空赶回,火沙担忧难以逃走,连忙收了火瓶,欲做逃窜。 火沙欲逃,可方化怎能由他来去,此时的方化已经被火沙这肆无忌惮的所做完全激怒,再也不顾及任何,身形一动,向着火沙追去。 方化矮胖的身形并不缓慢,反而迅猛异常,火沙见到,随之便是惊慌,只因方化闪动身形,忽然消散在火光中,神念四散,竟也探索不到任何踪迹,这一瞬来的突然,火沙也大惊失色。但两者修为旗鼓相当,并无差别太大,既是捕捉不到方化气息,周天中也隐有感知,方化瞬间出现火沙身后,手中银针飞洒,跟着掌风射去,火沙后有感知,连忙躲闪,身形迅速,躲过了方化劲掌。可躲过一掌,却被银针捕到,火沙逃亡不及,只得应战。 几方交手,火沙并不吃亏多少,只是身上中了方化几针,体内也并无大碍。两者在火光中来回互往,虽身形忽隐忽现,可其中厉害不是常人所能想到,此时已有不少并未远去的孔雀谷弟子御空飞回,纷纷扑救大火,还有修为稍高的弟子将两者围在其中,欲结成阵法,封闭火沙的路线。一时间方化只管猛攻,火沙节节败退,眼神精光中时时瞥向计雪然的房舍。 房内,火光被孔雀谷弟子稳住,尹玲珑泪水焦急,又一次将蜘蛛放回计雪然后背之上,而那蜘蛛也数次不止的被外方火光打斗声惊乱,一个喘息之间便又落到计雪然身下,欲做逃窜,这时那火蜱虫在计雪然后背伤口之处几乎消失,那仅有的一丝尾影也将要完全钻进,若等那火蜱虫完全进去,恐怕连方化也无能为力,尹玲珑终究忍耐不住,哭出了声响,声音凄惨,还有丝丝的怨恨,若计雪然因这火蜱虫丧命,尹玲珑恐怕如何也原谅不了自己,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狠一起身,用衣袖抹去眼前的泪水,蜘蛛清晰的落入眼中,尹玲珑焦急的眼中就是一定,扔掉了手中竹筒,伸手捉去。 蜘蛛未曾逃过尹玲珑的玉手,尹玲珑将蜘蛛拿在手中,整个右臂立刻麻痹,不是中毒,而是剥皮的寒意,连手面上都凝结了一层冰霜,尹玲珑浑身一震,手中本能一缩,捏了下蜘蛛,谁曾想这本能一捏,激起了蜘蛛的火气,蜘蛛八腿撑住尹玲珑的双指,细小而强劲的力量使其身子微微拔出,冲着尹玲珑便是一口。 “啊!”尹玲珑手指传来微微刺痛,颤颤酥麻,她手指一松,神情一定,又奋力心念,将那快要松落的手指复而加力。这蓝色寒蛛不知是何方毒虫,寒毒瞬间传进了尹玲珑的全身,连眼中的泪珠都要凝结冰晶,冰冻的肢体似乎传出了吱吱响声。 尹玲珑缓慢的将手指移向了计雪然的肩背,最后停在伤口,手指艰难而又缓慢的双张,那蓝色寒蛛正好掉在伤口,暴躁的蜘蛛感受到下方火蜱虫,八只细腿撑着身子,蛛身向下顺去,好似冰狐捕鱼。 冰蛛身子定在原处,而火蜱虫似乎也不再动弹,在上看去,尹玲珑白衣之外凝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脸上已经雪白,眼珠前看不到珠瞳,冰洁一片,连长长的睫毛上都已霜白。 屋外,方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青竹,而那火沙也手中木杖,依然纠缠。斗得正酣,两者忽然同时一怔,远边人影愈发清晰,尹芳竹望着这孔雀谷中漫天火海,儒雅的面容上已经怒火燃眉,冲着方化两人疾驰而来,后方又是三道人影,几个长老都已返回。 方化心中一松,高声叫道:“尔等速来,我去救雪然!” 尹芳竹御空到极致,落于方化身前,已经是吼叫道:“今日若不斩你,我则退去孔雀谷谷主一位!” 第130章 滔天火海 漫天的火海滚滚转动,向着东方随风爬行,孔蜡挥舞着衣袖,施展着弥宣火劲,催动漫天火海。另外两位长老将火沙围在左右,火沙被三角合围,脸上虽然平静,可心中已经绝望。 方化后退几步,狠瞪火沙两眼,急忙向着房中跑去,尹芳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有史以来最为恼怒的一次,终要爆发。尹芳竹一动,两位长老也催动身子,向着火沙拼杀过去。 另说方化,方化急忙回到房中,房舍的大火已被扑灭,他踱进卧房,失声惊叫一声,赶快扶住尹玲珑,此时尹玲珑已经浑身冰冷,摸不到一丝脉搏跳动。方化手中传出滚滚真气,催化着玲珑周身寒气,他左手催动真气,又连忙望向计雪然后背,紧张的眼中明了,稍稍一叹,右手探在后背伤口附近,一股内力打进,五个血蛭连同火蜱虫尽数飞出,带着淤血掉进冰水之中,冰水即可发出呲呲的声响。而计雪然后背上那个蓝色蜘蛛伏在远处,一动不动。 滴滴清水滴落地上,玲珑周身的冰晶渐渐化开,方化焦急的将尹玲珑放在床上,紧靠计雪然,从怀中掏出药丸放于尹玲珑的口中,随后站起身子,手中不停结印,忽然暴喝。 正当这时,火沙本就已被三人逼得还不上手,忽然体内一声劲爆,方才中了方化银针之处自行爆裂开来,糜烂的血肉之味飘进众人的鼻中,甚至还有丝丝焦糊恶味。惨叫之声还未出口,尹芳竹光刀自手中划来,火沙肩膀划开一道深长的血口,背后两边,又有两处攻击落在身上,火沙已是重伤,嘶喊一声。 随着方化在房中停下结印,火沙全身上下已有十处爆裂,左壁已经露出了白骨。他喘着粗气,也忘记了吼叫,年老的脸上倒显得狰狞的可怜。火海已被孔蜡用玄通灭去大半,可已有不少房舍不成模样,甚至少数修为低微弟子被烈火伤到。王屋山孔雀谷数百年,还从未如此遭遇,尹芳竹身为一谷之主,心感倍加耻辱,耻辱之余,便是痛心恨恶。尹芳竹狠狠的盯着前方,咬牙道:“你辈常言,我人宗无故对你妖宗排挤迫害,但你今日所做,又能如何狡辩?你若不死,难解天下正道之恨!” 火沙下巴白胡染上了鲜血,他冷冷盯着四周,奸笑之声极为缓慢,口中道:“原只想为我侄儿报仇,不想自己却落入孔雀谷中,既然吾命休矣,死又何惧,有尔等陪我便是!你孔雀谷必会是我妖宗反攻人宗首地,哼,我火沙纵横数百年,岂是你能斩杀!” 火沙木杖一杵,双手合十,身上的各处伤口停止了流血,火光从身上无形散发,滚滚强大的气息爆发出来。尹芳竹眉头一皱,连喊后退,可刚跃出,火沙瞬间自爆,血肉随着风沙飘散,巨大的妖力波及广泛,被烈火烧散的房舍应声塌落,没有躲避开来的孔雀谷弟子被爆炸波及,身体直直飞开,连尹芳竹都被那剧烈的妖力震退三丈有余。谁也不曾想到,这火沙竟然不顾安危,以命相搏。 血色烟雾伴随柔风吹散开来,火沙连尸体也没有剩下分毫,只有半截木杖杵在原地,下方现出房舍大小的巨坑。声声呻吟传自孔雀谷众弟子的口中,除却被爆炸波及晕厥的数十位弟子,还有不少口吐鲜血,痛苦的挣扎,尹芳竹通身白衣被血水染红,也顾不得整理容貌,急忙救治着受伤弟子,而剩下的长老和未受伤的弟子则一同帮忙,大火被火孔雀孔蜡尽数收灭,千百年来,这正道大派孔雀谷首次变成这样,灰黑一片。 房舍之中,计雪然已经正过身子,盖上了薄被,身边尹玲珑浑身湿漉,躺在计雪然身边,方化蹲在两人中间,身子弯下,远看有些滑稽,可方化脸上的汗珠却不忍被别人笑怠。方化一边拿过计雪然的右手,右手食指鲜红,似是被人咬破,另一边扣住尹玲珑被蜘蛛咬中的右手,两个伤口合在一起,方化周身真气运转,从左右两人的体内催动血气,互相游转。 谷中的弟子均被送回休养,虽然救治及时,可火沙自爆突然,又威力极大,有数十名弟子被震断了心脉,当场毙命,剩余还有十几名子弟七经八脉也被震坏,废了修行,这个狐族老妖可谓是死得太“值”了。尹芳竹同三位长老此时已经顾不得清点损伤,均站在床前,焦虑的盯着床上二人。 方化眼中,舒缓之中捎带惊奇,尹玲珑体表散发着水汽,已经恢复了体温,连衣服上的水珠也蒸发干净,雪白的脸上更多了一丝红晕,而一旁计雪然倒红晕的有些过头,他整个脸上红到脖子,裸露在外的半截胸膛也是火红一片,尹芳竹站在一旁,眼中喜忧掺半,后方孔欢前来,看到一幕,尹玲珑的指尖正对计雪然食指,微微一愣,面上滑过丝丝失落,不知作何感想。这时方化猛一发力,将两人手指分开,各自安放回被中,随即跳下床。 尹芳竹连忙前问:“师叔,雪然伤势怎样?玲珑又是怎么回事?” 方化不紧不慢,走过来拿起茶碗喝了口水,又抹去了额上汗水,慢慢道:“火蜱虫已除,雪然已无大碍。火蜱虫乃是火中毒虫,专吸男子火气,若用真气强逼,便会如火沙一般,自曝而亡,只有先将其杀死,再用真气逼出。但若对付火蜱虫,唯有冰寒方蛛。”方化边讲,手指指了指桌上一动不动的蓝色蜘蛛,又道:“两者互为天敌,冰火两毒相交,必会同归于尽,刚才火沙混入,我只得应战,让玲珑来安放冰寒方蛛,想必是玲珑徒手捉它,被它咬伤才中了寒毒,而雪然体内正好有火蜱虫的火毒,故而两者相攻相克,毒也就解了。” 听方化讲来,着实轻描淡写,但其中危险,除了方化谁也不知,尹芳竹能猜到其中,大拜道:“多谢方师叔为小女解毒,芳竹感激不尽!” 方化大手一挥,道:“玲珑乃是为雪然犯险,又何必谢我,不过话说回来,若雪然不被玲珑相救,倒也没什么危险。” 方化说的直接,外人听来,好像有玲珑做了无用之功的意思,但众人都知方化见识高明,也并无他意,故不放心上,孔欢却有些憋不住,问道:“方老前辈,此话是怎讲?” 孔蜡一旁望了眼独子,欲言又止,方化也不在意,也许是劳累过度,语言中也没了平日的蛮横,道:“芳竹,雪然生性水火,弥宣中涵盖五行之威,你且去探下雪然的体内,怎会有如此浑厚磅礴的火劲,怕连孔蜡都远不及他。” 方化一言,别说是尹芳竹,就是剩下三位长老都煞是惊讶,纷纷向前,尹芳竹首先探去神念,面上明显一震,剩下长老也是,尤其是火孔雀孔蜡,更是不敢置信,脑中不知在思索什么,孔欢也想探查,被其父何止:“欢儿,切勿探查,雪然火劲强如浩海,连为父也比及不上,你若探去恐有危险。” 孔欢乃是孔雀谷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不仅继承火孔雀的火劲天赋,又是尹芳竹首徒,一身的修为自是不俗,可如今孔蜡之言,似乎他已与自己这个小师弟有不小差距,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呆呆的退回原地。 尹芳竹面上疑惑,问道:“雪然所修百家之长,弥宣水火双元,寒冰真气,还有其他真法,怎此时只能探查到滔天的火元?孔长老,这火元似乎与你不同。” 孔蜡凝重的盯着计雪然火红的面首,点了点头:“雪然体内火劲强悍,若不是你我,恐怕探查不出有何异端,可这火元的确与弥宣火元有些细小差异,但应是弥宣真气自行变化,并不是外家心法。” 云阁长老也道:“不错,这孩子应是有什么奇遇,将体内弥宣稍稍变通,只是为何会如此强劲深厚,看这样子,不但孔长老比不了,恐怕连烈火门上下也找不到能比雪然更加精粹的火元了。” 方化又言:“雪然体内火劲不但精粹,并且异常霸道,火蜱虫吸食雪然体内刚阳火气,但你看盆中,雌虫头脑发胀,眼看便要被雪然的火气反噬了。”众人向水盆中望去,冰水早沸腾过去,血蛭沉在盆底,而那火蜱虫豆虫大小,浑身火红,一端的脑袋胀如蚕豆,样子实为恶心。 尹芳竹:“敢问方师叔,现在玲珑和雪然是否都已无恙?” 方化回望床上两人,又转过头来:“单说玲珑,若说无恙倒是不假,但冰寒方蛛乃是剧毒之物,总会有遗留病症,若想除根,方须带玲珑跟我去清平镇青竹居治疗,此地太过嘈杂。至于雪然,我却也看不出有何不适,但我也要带回,不然连他体内的狐蜒仙香也解不了,你女儿失去是留,我不勉强。” 方化言中意思明了,尹芳竹不是傻子,自然欣喜道谢:“能得方师叔救治,是玲珑的福气,不知师叔何时启程,要否派人随行?” 方化哼了一声,又语出惊人:“既然你已决定,那便必须如此,谷中损伤不少,由三位长老打理便是,而你,则现下交代事情,一同陪我前去。” 尹芳竹同三位长老俱是一怔,尹芳竹心知方化的脾气,若自己不去,恐怕连自己女儿也无法跟随前去,但谷中刚遭迫害,自己身为谷主,却无论如何也不好为私事擅自离开,一时为难至极,正当这时,一言不发的傅长老开口:“谷中并无大事,谷主前去不仅为女,也为雪然这下代奇葩,不失公私,谷中之事交与我等三人便可。” 另外两人也知尹芳竹为难,出言劝告,只有孔欢一言不发,有些呆滞。尹芳竹面上尴尬,只得允诺,方化雷厉风行,也不休息,直接便带着三人离开了孔雀谷,孰不知尹芳竹这一走,却再也看不到原来的孔雀谷了。 第131章 魔毒困扰 清平镇还是那个小镇,平淡而朴实,青竹居也还是那个小居,安静如常。方化从竹居中走出,负手而立,又缓缓的走向了竹居后,尹芳竹也从内走出,跟着方化前去。竹居后一小块空地,干净的墓碑又被方化擦拭一遍,入夜,月光照着两人,静静的,不知在等待什么。 方化站起身子,背对尹芳竹,传来声响:“你倒也沉得住气,憋到现在也不问。” 尹芳竹轻笑:“方师叔要我陪同,定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之事,芳竹着急也没用。” 方化转过身子,面无表情,道:“玲珑的伤势虽然难治,但在孔雀谷也并不耽搁,只是个幌子罢了,问题是雪然,看似无事,但却时刻都可危及生命,连我也没有把握。” 夜风轻慢的刮过竹林,掉落的竹叶飘过坟前,贴住尹芳竹的脚面,尹芳竹紧锁着眉头,颤步走到墓碑前,焦虑的眼神尽是酸楚,轻问:“方师叔,你要芳竹做些什么,莫说是为了雪然,便是为了阿茹,芳竹也会赴汤蹈火,没有任何二话。” 方化转过身子,望着尹芳竹莫不说话,脑中回忆如流水,件件往事又飘荡在脑海。 多年之前,江湖新人辈出,年轻之辈唯四人为首,一是孔雀谷谷主狄云锡首徒,也就是现在的尹芳竹,二是魔门三尸教掌教首徒佘十方,剩下两个则是刀人修铸的两个传人,修明和计文泽。方化早年便已是名声大噪,娶得卧龙山庄庄主诸葛千机亲妹诸葛素云为妻,但二人常年无子,便收养一女,取名方茹。 方化因常年走动江湖,又因出身未央,与诸葛千机多有不和,故而其妻则带女儿经常留住卧龙山庄。孔雀谷同卧龙山庄关系密切,谷主狄云锡见方茹长的貌美动人,又知书达理,则有意撮合方茹同爱徒结为夫妇,对于两派也是一桩两全齐美的好事。 诸葛千机听狄云锡之言,也是欣喜,便也跟着撮合,无奈方茹心中已有计文泽,计文泽恩师修铸却是亦正亦邪之人,而尹芳竹也苦恋魔门之女,出于正邪有别,两人有苦难言,但表面上还是假意骗取长辈欣喜。如此下去不到半年,两门派便为尹芳竹和方茹定了婚事,方茹虽然有苦难言,但毕竟是女儿家,只得埋在心中,可尹芳竹却是按捺不住,大婚之前,离谷出走,也便有了后来的娶得魔门灵蟾派青鸾的故事。 此事发生,江湖外人看来,被男方无意取消婚约实为大耻辱,尹芳竹不知方茹内心想法,总感亏欠,而方茹则不在意名节,心中更是飞到了计文泽身前。之后方化有意计文泽,也是一番曲折,两方才各有所属,但时日长久,尹芳竹对方茹心有亏欠同时,自也有几丝情义,故而今日方化将尹芳竹领到方茹跟前,则是因计雪然有要事同尹芳竹商量,若是外人看来,也是不可能知晓其中故事。 回想起种种往事,方化长叹一声,若有所思道:“其实你对茹儿也无需心有愧意,当时你二人可算是各有所属,今日要你前来,的确是为雪然的性命,你且听来,莫要惊讶。” 顿了顿,方化开讲:“雪然天赋异禀,武学造诣乃是我生平仅见,但可怜这孩子自小无父,修家又没了传人,自然学不到玉刀一脉的绝学,而我修为虽高,但是一身魔门功夫,却有辱了他爹的名声,天下名门中,我也只有将他送到孔雀谷交予你了。这几年的功夫也只是转眼之刻,没想到雪然修为已有这般高深,便是你我出手,一时也无法擒住他,我也自然看出,数年之后,你定当将谷主一位传给他,更甚一步,你还想把玲珑托付给他,芳竹,我可有猜错?” 尹芳竹脸上诞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方师叔猜的一点不假,首次遇到雪然,芳竹便有种莫名的感觉,对他甚是喜爱,后来我收他为义子,传我武学,更是当作亲生儿子对待,不但如此,方师叔也能看出,玲珑对雪然也有一番情义,我数年前便已决定,待除妖大业一成,我便退出江湖,将谷主一位传于雪然,到时若雪然有心,能照顾玲珑,自然也了却了芳竹的一丝心愿了。” 方化长叹口气,接道:“真是如此,那我只得尽力而为了,唉…” 尹芳竹眉头一皱,问道:“方师叔此话怎讲?恕芳竹愚钝。” 方化不语,围着坟墓缓慢走了一圈,这一圈走的虽然缓慢,但却异常沉重,当方化走回的时候,终于讲道:“我身出未央宫,这你也知道,沧澜心法乃是未央宫秘法,此心法高深莫测,恐怕比之弥宣还要玄妙,但也有其危险之性,一旦擅自摸索,若无人护法,极其容易走火入魔,入魔之后,不是爆体而亡,则是体内积攒沧澜魔毒。爆体而亡就不说了,可积攒了魔毒却是奇妙至极,此毒乃是真气所化,又溶于真气经络之中,极难化解,中毒之人开始并无异端,修行还会一日千里,但日积月累,魔毒慢慢延伸至七经八脉,每日都是走火入魔之相,直至六亲不认,滥杀千里,最终自行了断,可谓是武学之中最为惨烈的结果。前些日子,我曾遇到萧信,从他口中得知,其女萧冉儿不慎中了沧澜魔毒,实为不幸,但更有一事是我所不能意料,不知是何时的事情,雪然竟然巧遇萧冉儿,阴差阳错将萧冉儿体内的魔毒吸入自己体内,如今魔毒仍在体内隐藏,如果是萧冉儿所中魔毒,虽然麻烦,却也并不难治,可如今转进雪然体内,却复杂了千万倍,若不是那滔天的火气压制,恐怕魔毒早已发作了。” 尹芳竹听着方化道来,已是焦虑不堪,急切问:“竟会这样,雪然这孩子却从未讲过,芳竹惭愧,竟也不曾发现!师叔现在可有方法为雪然除去魔毒?” 方化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复杂的眼神中微微一抖,道:“雪然是托大了,应是以为自己便能除去魔毒,其中应还有不便透露的境遇。沧澜魔毒依附在沧澜真气之上,在雪然体内极为隐蔽,是藏于心脉之内,若不仔细巡查,又不精通未央宫法,是察觉不到的,你也无需自责,至于魔毒…我却毫无把握,眼前有两种方法,你是他传法恩师,我且问你吧。” 尹芳竹忙道:“芳竹不敢擅自为雪然决定,方师叔定夺便是,可不知两种方法为何?胜算又有多大?” 方化面容凝重,盯着尹芳竹道:“无论哪两种方法,均会破了你的心愿,其一,便是要雪然放弃弥宣玉真还有明王真经三种修行心法,专修沧澜心法,待他沧澜心法炼至萧信的程度,由我同萧信护法,一同为其拔毒,应有五成的把握。但若是如此,雪然一身通天的沧澜心法,可就是名副其实的魔门之人,而再也无法做你孔雀谷的谷主,于公之上,你女儿也不好嫁给雪然,你看怎样?” 尹芳竹听言有些愣神,这才明白为何方化会问自己,计雪然入谷虽然不过几年,但其已是尹芳竹心中绝佳继承人,对他下的心思也是别人不能所比,可这突然一出,自己爱徒会放弃周身弥宣,专心修行魔功,这好比养了五年的家畜,到头来却送给了别人,虽说比喻有些低俗,而其意却并行不悖。尹芳竹脑中回荡计雪然儿时的模样,鼻中一酸,使劲喘了口气,咬牙道:“无论雪然道路如何,但看哪种解毒方法把握更高,芳竹怎能为一己私欲拿雪然的性命开玩笑。” 方化眼中闪现赞许的神色,满意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今日有你此话,我也为雪然能有你这义父高兴。言归正传,这第二种,是将雪然生平所学尽数废去,从此不再修行,可是…”方化此时有些讲不下去,尹芳竹眼中也有些暗淡,接着又问:“把握又有几成?” “八成!” 方化讲完,连自己心中也是矛盾至极,废去计雪然的修为,莫说方化同尹芳竹舍不得,便是天下各个豪门都会共叫可惜,而熟睡中的计雪然却不知自己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尹芳竹神情有些恍惚,纠结道:“若真是如此,我还是赞同第二种,虽是天大的可惜,可有八成的把握...师叔,芳竹以为,此事还需问过雪然本人,再来定夺。” 方化不语,只是点头,两人一时无语,隔了好半晌,方化又道:“雪然的情况在我看来便只有这两种办法,但天下间应还有一人能想出办法。” 尹芳竹闻言大震,这一番表现,实为雪然的生父一般。“难道还有比方师叔医术更高的前辈?” 方化摇头:“沧澜魔毒,也并不是单纯伤病毒药,乃是阴寒之气所转化,要克制魔毒,并非单用医术,雪然体内的神秘火元便有克制之功,但却不能随雪然意志强攻,便是能,也是太过霸道,不等雪然恢复,却已经体爆而忘,若想刚柔合济,专克魔毒的,恐怕就是明王寺的金身真气,无量佛法了。” 尹芳竹急道:“那事不宜迟,师叔,我们即刻前往明王寺,去求助化真禅师!” 方化面容不见好转,摆手道:“莫急,雪然此时还并无危险,待两日后再去,天色不早,歇息吧。”言毕,方化头也不回,走进竹居,尹芳竹也没了声响,静静的转首,望着一尘不染的墓碑,嘴角竟也露出耐人寻味的苦笑。 第132章 倾诉往事 清晨,竹林中有些嘈杂,只因各种鸟儿啼鸣,计雪然从沉睡中醒来。模糊的眼中,尹玲珑那白色长裙在床前晃动。口中一阵火燥,舌头如木炭干燥,喉中几要喷出火来。 “玲珑…水…”计雪然艰难的发出声响,紧靠着唾沫润了喉咙才喊到玲珑,而双臂抻着床垫,已经坐了起来。玲珑在一旁守护,见计雪然醒来,欣喜至极,慌张的连手中茶碗都掉在地上,她直接拿过茶壶,跑到床边坐下,扶着计雪然的肩膀,向着嘴边喂去。 “你慢点喝,别呛到…”看着计雪然喝水时都有些拼命,尹玲珑声音忽然颤抖,泪水丝毫没有征兆,从眼中滑落出来,而那雪白的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笑容。计雪然一壶茶水下肚,直叫痛快,喉咙中二十年不遇的清爽湿润,他身上早就有了力气,并不虚弱,见尹玲珑扶着自己喜极而泣,心中没来由一酸,接过茶壶,也不知该把手放在何处,脸上有些泛红,劝慰道:“玲珑,我醒来乃是好事,你怎能哭,这?这是在青竹居吧!” 计雪然见玲珑搀着自己也不放开,只是欣喜哭泣,心中也有八分少年的窃喜,但他早已看清此时所在,方化等人恐怕就在外面,自己生怕尴尬,却也不好躲避,只得转开话题。 尹玲珑连连点头,抹去眼中泪水,颤声回答,语言有些语无伦次,显是欣喜过头:“我也是昨日醒来才知晓,方爷爷为方便照顾,将你我二人接到青竹居救治,谢天谢地,师兄你终于醒了!” 看着玲珑欣喜若狂,计雪然眼中也湿润些许,他拍了拍玲珑的肩膀,忽而想到什么,忙问:“救治你我?玲珑你怎也受了伤?” “还不是为了救你,为了给你拔出火蜱虫,玲珑以身犯险,中了冰寒方蛛的剧毒,你小子,还不谢谢玲珑。”方化埋怨之声传来,矮胖的身形从门外走进,尹芳竹一身白衣,也跟随进来。尹玲珑听言,见两人进来,双手不禁松回,脸上泛起了红晕。 而计雪然却的心中大震,呆呆的望着玲珑那难为情的面容,凭心的生出一股歉意,也不知是从何而来。见计雪然呆滞,方化骂道:“怎么,臭小子,连声谢谢都懒得说了?” 计雪然泪花在眼中转动,双唇一抿,颤颤道:“玲珑,你又何必犯险…” 尹玲珑这时的脸上已经滚烫,她不知所措的站起身子,佯装毫无所谓,假笑道:“你是我师兄,师妹救师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去给你熬粥!”带着一脸的红晕,尹玲珑跑出居室。计雪然半躺床上,心中莫名酸楚不已。 方化两人笑而不语,尹芳竹笑中更有不易察觉的一丝无奈,两人俱知计雪然当前已无大碍,各自坐下。计雪然不知两人何意,稍带尴尬的下床穿上衣服,站在两人跟前,各喊了一声。 方化点头,问道:“雪然,你受火蜱虫之毒,虽是危险至极,但在我手中也是不难救治,但因此一难,令我和你义父深感疑惑,如今有几个问题问你,若不方便,也无需回答,你且听好。”尹芳竹摆手示意,计雪然会意坐下,心中似乎猜到许多,忐忑起来。 房中顿时没了声音,安静异常,方化放下茶碗,沉沉道:“雪然,我是你外公,他是你义父,我问你你就直说,你沧澜心法修行可有懈怠?途中可曾遇到艰险?” 计雪然心头一震,直直盯着方化,对方那稳遂的眼中似乎已经看出一切。计雪然其实本意便是要方化帮他除去魔毒,但不想却要当着恩师的面子,门派之别,大有不适,但此时尹芳竹也道:“雪然无需为难,你虽是孔雀谷弟子,但方师叔乃你外公,你入他门更在之前,又是家中长辈传法,不必在意。” 计雪然长舒了口气,点头道:“雪然自修习沧澜心法,从未间断,可虽然修为不到,但途中确曾遇危险,本就是欲寻得外公后请外公指点。” “嗯…”方化点了点头,道:“雪然,你自小修习我便叮嘱过你沧澜心法要秘,想你悟性极高,又着实谨慎,加上明王寺无上佛法的护持,绝不会自身走火入魔,守着你义父,你就直说,你何时遇见的萧冉儿,又帮她除去的魔毒?” 闻言如霹雳,计雪然慌忙站起,面色难看的望着尹芳竹,胸口好像有块大石堵着,尹芳竹见计雪然为难,道:“雪然,此是为你性命担忧,若你不方便讲,我先回避。” 言毕尹芳竹便要起身,计雪然连忙急道:“义父,雪然不是这个意思,雪然是…唉!” 计雪然终于坐定,将当时在移山道宗忽然失踪的事情慢慢道出,除了将如何把萧冉儿魔毒吸进体内说成是利用手掌真气之外,全部属实,半个时辰已过,方化同尹芳竹的脸上均是震惊连连,尤其是尹芳竹。事情也许巧合,赶上移山道宗遭屠,又有魔门未央宫之人潜入,关系重大,尹芳竹身为名门大派掌门,知晓其中有魔门参与之后,一时公私难从,有些语塞。 计雪然见尹芳竹这般,担心尹芳竹对未央宫起疑,连连解释:“义父,未央宫应与此事无关,萧让大哥同冉儿姑娘不会骗我的,义父不是怀疑他们吧?” 方化摇头不语,只是沉思,此事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望了望尹芳竹,打断道:“此事暂且不提,芳竹,你也无需多想,倘若泷泽真人不开口,为了雪然,也算是装个哑巴吧。” 尹芳竹面容焦虑,稍稍一缓,点头不语,只是眼中神色复杂,光色不移的望着计雪然。方化沉道:“雪然,你可知道,你体内沧澜魔毒已经根深蒂固,时刻都有发作的危险,之前你因何缘故能抵制魔毒我也不知,但以我之见近日魔毒被压制,应是你周身的火气之功。” 计雪然心道来了,知离火神石一事也该交代了,他不等再问,冲着两人跪了下去。方化一愣,尹芳竹也是不明,赶忙向前扶起计雪然,问道:“雪然你这是为何,就算修习了别家心法也无需这般,快起来讲话。” 计雪然被尹芳竹扶起,面容僵硬,道:“雪然已经铸成大错,是向义父请罪,我这一身的通天火气,乃是来自烈火门镇门之宝,离火神石。” “离火神石?”方化和尹芳竹异口同声,毫不遮掩脸上的惊讶之色。 “外公,义父,你们切勿着急,听雪然一一道来。”门外玲珑一言不发,也听着计雪然慢慢讲述。 近日来计雪然时常回忆,讲述起来也是口齿清晰很多,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事情原委道出,当回想当日吸收火气之时,更是痛定思痛,苦涩交杂,连门外的玲珑都不禁发出担忧的声响。方化同尹芳竹两人不时对望,眼神似乎在不停交流,直到计雪然默不作声后半晌,方化才感叹道:“想不到了,烈火门千百年来的镇门之宝,竟被我外孙吸去了精华,雪然,于公于私,不知是好是坏啊!” 尹芳竹也叹气,儒雅的面容已经焦虑不堪,今日的事情可真是太过忧心了:“依你之言,烈火门除了赤阳,并没有人发现是你,那赤阳为父与他也有些交情,极为豪爽,既然了解事情缘由,恐怕不会出卖于你,只是此事太过严重,可是关系到烈火门上下安危,那烈火如意令追踪起来,怕是会连累到赤阳,雪然,对此你又有何打算?” 计雪然念起什么算命先生崔道人,几欲张口,但都感有失良心,方化看在眼中,着实不适,道:“你这孩子,事情清楚,又不怪你,怎还磨磨唧唧,依我之见不必去烈火门请罪,九烈那厮毫不讲理,你若有心,去和赤阳讲明便是。” 计雪然也是心急,干脆把心一横,将崔道人一事道出,后又道:“雪然虽知这般愧对良心,可如外公所言,却是不好言明,雪然也不知如何是好。” 方化不闻此事,反倒对崔道人感起兴趣,疑问道:“芳竹,你可听说过有此一人?” 尹芳竹摇头道:“芳竹未曾听晓,江湖之大,人外有人,恐怕又是一个世外高人。再说此事,既然…唉!还是暂时按方师叔所言吧,日后若赤阳回禀师门,再作打算吧,如若不然,九烈门主恐怕非要雪然偿命不可。” 方化点头,冲着门外高声道:“玲珑,你还想在门外站多久啊?快些进来吧。” 玲珑在门外站立偷听,恐怕只有她自己以为毫无察觉,其实三人都已知晓,玲珑硬着头皮,端着一壶枣粥进来,嬉笑道:“方爷爷,爹,我可不是偷听,只是你们交谈太投入,我怕打扰了你们。” 尹芳竹道:“玲珑就是理多,你且记住,此事万不可传出,即便是你大师兄,若传到烈火门中,不但雪然有难,孔雀谷也脱不了干系。” 玲珑道:“爹您就放心吧,我怎会管不住自己的嘴,不过你这可是首次这般徇私,雪师兄,连我都嫉妒你了呢!” 玲珑一言,尹芳竹脸上黯淡开来。尹芳竹此人自小跟随谷主狄云锡,不说修为,但说修养心气,在江湖之中也是一等一的,不但如此,他对谷中规矩甚严,对待违犯门规之事俱是从严处理,与那面上儒雅的一面极为相反,若是江湖大事,也都是敢作敢当,从不退缩,这次计雪然虽说不是犯了门规,但却是给烈火门带来了滔天的麻烦,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也徇私一次,面上不说,内心中却早已矛盾至极。 计雪然了解义父,方化也知晓大体之事,均看出尹芳竹此时的心情,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尹玲珑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眼珠一转,连道:“师兄来日将此事告知赤阳,赤阳乃是九烈亲子,也算是告知烈火门,至于怎么处置,全凭赤阳说了算,到时若他不讲,九烈也怪不得我们,爹,事情这般复杂,赤阳总也逃脱不了关系,他为师兄多受点罪,又有什么关系。” 玲珑这不讲还好,一讲之下,连计雪然也开始动摇,方化心中绝是十足的袒护,连声打断:“好了好了,别再费神了,你们啊,脑子太过锈钝,这样吧,待为雪然除去魔毒之后,你我同去烈火门为他请罪,我好歹也救过九烈一次,说话总有分量,现下就不提此事了。” 这句话无异于让尹芳竹又矛盾的喘了口气,他心中舒适许多,但看计雪然时,多了一丝愧意,而计雪然听言,反倒轻松很多,胸口的那块石头好像也落下不少。唯一反应消极的便是尹玲珑,她撅着双唇还想让方化改变主意,可不知从何说起,方化从坐上起来,道:“你吸了离火神石的精华火气,身体不但没有承受不了,反而转化成弥宣火元,也是万幸,如此看来,那魔毒一时也不会凶险,但它便如火药一般,存在体内终究不好,你再休息一日,明日前去明王寺,化真神僧应有办法。我去采药,你们聊吧。”方化言毕向外走去。 尹芳竹也道:“你二人多日未见,好生聊聊吧,为父随方师叔前去。” 两位长辈已走,房中只剩下计雪然同尹玲珑,尹玲珑端过粥壶,放在茶几之上,脸上有些失落,歉声道:“师兄,刚才的话,都是玲珑不好,你不会怪玲珑吧?” 计雪然苦笑一丝,走过身来,望着玲珑那雪白又满是歉意的脸上,笑道:“玲珑啊,傻师妹,师兄知道你是为我好,又怎会怪你,不过前日你为救我中了冰寒方蛛的毒,今后你可不准这样,你让师兄可如何报答你。” 尹玲珑听言,脸上不再方才那般沮丧,蹙着两眉盯着计雪然道:“谁要你报答,当时我只想如何救你,哪知道那么小的蜘蛛会有如此剧毒,师兄你别臭美了,若是现在重来一次,谁要救你!”玲珑讲到此时,已经转笑,虽然已经十八,但仍旧露出儿时的调皮。计雪然淡淡一笑,就那么望着尹玲珑,忽而发现,尹玲珑本就是标志的鹅蛋脸,美貌绝伦,此时笑起,下巴又尖了许多,连颧骨也浅浅露出分毫,消瘦了很多,快要和诸葛西凉一样,便是傻子也知道,定是中毒之后又心中担忧,照顾自己,才变得如此模样。计雪然微笑着抿了抿薄唇,右手神鬼出窍般的抬起,缓缓的触向玲珑的脸颊。 尹玲珑笑容有些僵滞,脸上滚烫,雪白的皮肤红到脖子,高耸的胸前白衣起伏,鼻中传出粗快的喘息之声,随着计雪然长指碰到左边的脸颊,玲珑仿佛被雷电击碰,浑身微微一颤。长久以来,日复一日,尹玲珑脑中幻想过数万次的场景,终于实现,少女的腼腆没有压抑住炽热的情怀,尹玲珑心中一横,身子向前微倾,双手抱住了计雪然。 清香的秀发贴在计雪然尖耸的鼻梁下,胸前柔软却有弹性的迷醉之感让计雪然眼中模糊迷离,少女的体香顺着鼻腔,游荡在大脑,三年的情怀,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计雪然双手不听使唤的抱住了玲珑的后背,玲珑感到,将计雪然抱的更紧。 这一刻不知温存了多久,如果没有外人的打扰,恐怕两人都不会舍得从迷醉中醒来,房居中静谧,两人便是这般抱着,一言不发,也许有千言万语,都已在心间传递。尹玲珑沉浸其中,计雪然平静温和的柔水之中,忽而泛起一丝波浪,又是一圈,动荡开来。 脑海的温柔乡中,那泛着波光的湖水闪耀烈日银光,湖面交织着几张绝美的面容,翘长的美目对着计雪然眨了两下,萧冉儿好似在发出疑问,石子入水,萧冉儿的容貌在水中散乱,当平静下后,又是诸葛西凉那凄乔的楚笑,紫菩提样的双眼中还闪着泪珠。飞鸟掠过湖面,湖水又波荡开来,神秘的黑色面纱遮挡着青玄的面容,她倾国倾城的双目缓缓闭上,转过身子,从湖水中消散,再也不见。 “呃…”计雪然不禁从陶醉中苏醒,怀中的尹玲珑依旧紧抱,胸前心脏的跳动都能察觉,计雪然脑中又闪过几张面容,尤其是想到萧冉儿的时候,自然回想起毒瘴深渊时的情形,抱在玲珑身后的双手也缓缓抽回。 尹玲珑感到计雪然的动作,双手也放松,渐渐抽回,身子也离开了计雪然的怀中,那一霎那间,计雪然心中落下了一块石头,却生出无名不舍的失落感,尹玲珑离开怀抱,嫩白透红的面容笑望雪然,直翘的睫毛上还滴着细小的泪珠,她并未察觉师兄的心思,只当自己两人心中已经明了,再也无需多讲。 计雪然心有他思,却不能道出,他淡淡一笑,将玲珑眼前的泪珠拭去,笑道:“傻师妹,怎说着说着就哭了,被义父看到,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嘻嘻…”尹玲珑不禁笑出声来,抬起手捉住计雪然的双臂,撅着朱唇却是含笑,一看便是少女撒娇之样,声音稍稍发颤道:“师兄就是欺负玲珑了,害怕爹爹知道么?我还要告诉方爷爷,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计雪然傻笑,心中却不是滋味:“呵呵,玲珑想怎么处罚我都行!” 尹玲珑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舍的将双手从计雪然手脖上拿回,红着面颊笑道:“好了好了,雪师兄,不跟你闹了,你刚醒来,快喝些枣粥吧,明日就要去明王寺了。” 两人坐下,一人盛粥,一人心中沉叹,太多的无奈充斥着心中,不久的将来,又会怎样。 第133章 圆寂 翌日清晨,刚到卯时,计雪然一行四人便已到达波印山附近,计雪然同尹芳竹御空站立,方化脚踏青竹,尹玲珑一身白衣,不知何时召来白孔雀,立于背上。 “咚…”低沉钟声自山峰中回转,绿林泛出淡淡波荡的金光,好似静谧的湖水泛起层层波纹,无形的佛音拂过云下四人,清新的暖意令人焕然一新,连眼前的光焰也精亮许多。四人此次前来拜访,方化也是首次遵循江湖规矩,常理入寺。 几人身份特殊,尹芳竹乃是大派之主,方化又是世间神医,前来拜访化真禅师,沙弥自然毫不停歇,但迎接的沙弥好像并不惊奇,如知晓几人来意一般,直接将几人引进大智院的明王殿中。 明王殿高广,自外看不到有何不凡,只是站在殿外,却让人嬉笑不起,无形的庄严压制着众人心中杂念,几人踏进大殿门槛,那股压力顿时消失,殿内正中蹲坐一尊三丈高的释迦牟尼佛像,前排如寻常佛殿也无异处,佛香红案,只是旁边孤然矗立这一根九环金光禅杖,足有一丈之高。 大殿两边均是罗汉金身尊像,形色各异,但其中散发出来佛家气焰,总让计雪然胸口隐隐作痛。“阿弥陀佛,四位施主,久等了。” 佛音从四方传进每人耳中,声音虽然清晰,但感觉像是万里之外传来,一位枯瘦的老僧身披黄白袈裟,白胡须眉,毫无生息的站在四人后方,连尹芳竹同方化都丝毫未觉。 四人回首,皆弯腰礼拜,若说世上还有人能让方化这般礼貌,恐怕只有明王寺化真禅师了。刚刚还礼,又一老僧从门外走进,步子轻慢而飘渺,好似遥方飞来,又如虚影渐近,老僧过来,面容苍老,与化真禅师容态倒有些许相似,不是长相,而是感觉,但老僧八字眉间,却渗透着世间万物的悲苦,这便是大悲院的化黎禅师。 几人前来,根本没有提前通知,但两位神僧却好像早有预感,同时迎来。尹芳竹几人又向化黎禅师行礼,方化只是微微颔首,也算施礼。 不等四人表明来意,化真摆手道:“四位施主,远道而来,请客坐蒲团。”方化闻言也不客气,就地坐下,剩下三人也纷纷跟随,待四人安坐,化真同化黎才走到红案前方,对着四人坐下。 化真坐下,前方正对方化,道:“方神医,上次相见,神医修为又有精进,老衲恭喜了!” 方化心中暗凛,这百岁神僧的修为可真是半丝都未退滞,一眼便看出自己的修为,方化笑道:“我方化修为在江湖之中虽算高深,但比起化真禅师真是差之千里,此番我带我外孙前来,也是有求于化真神僧。” 化真禅师面上和善,淡淡的望了计雪然一眼,点了点头,转过面首冲着化黎禅师道:“师弟,果然不出所料,计小施主果然身上有恙,你可看出?” 化黎禅师悲苦的眼神扫了一眼计雪然的胸口,摇了摇头,沉声叹道:“计小施主周身火气冲天,但却不像弥宣五行中的火元,难道是尹谷主所改?” 尹芳竹苦笑道:“不是晚辈所改,是雪然另有奇遇,不过雪然伤病,却不在此。” 化真禅师开口:“尹谷主,计小施主近日前来,乃是我师弟预料之中,其中病痛虽不甚清楚,但也大略知晓,心脉之中,应有毒患顽疾。” 一排四人,双双惊叹,化真禅师只扫过一眼便能看出计雪然毒顽所在,其修为已经不能用世人眼光去看。方化首次露出佩服的神色,庄重的道:“两位禅师真是活佛在世,方化医术有限,肯请两位神僧为雪然除去顽毒。” 计雪然也听言兴奋,另一边的尹玲珑欢喜非常,若不是身在大殿,恐怕都要欢跳起来,尹芳竹站起身来,对着化真化黎两僧便是大礼拜去:“尹芳竹为小儿多谢两位神僧!” 尹芳竹如此,尹玲珑同计雪然连忙起身,一同拜去,化真禅师微微张口,佛掌一挥,无形的暖力拂过三人,尹芳竹不禁重新站直了身子,计雪然和尹玲珑根本拜不下去。方化一同笑道:“神僧不拘这多余礼节,你们坐下便是!” 尹芳竹带头回位,师兄妹也跟随父亲。化黎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若说除去计小施主的伤毒,我与师兄不敢托大,并无十足把握,最终还是要看计施主的造化了。” 化真道:“计施主,五年之前,老僧曾赠予一本佛经,计施主可有过研读,如今佛经何在?” 计雪然闻言,连忙将身后破布包裹露出一个小口,一本黄皮的古册经书掉露出来,回道:“回神僧,当日雪然还不知这经书便是明王真经,但也每日必观,后来心中有数,便更加仔细观读,不敢有丝毫怠慢,说到此,雪然还要多谢神僧厚爱,若不是明王真经所赐,雪然恐怕早就遭遇不测。” 化真抬手过来,计雪然连将经书递去,一旁化黎禅师又问:“计施主,你观读真经至何程度?” 计雪然:“已有一半,只是佛家圣典太过玄妙,雪然不才,还未有能力将剩下半本研读。” “嗯,善哉善哉。”化真化黎两位神僧异口同声,真经在化黎禅师手中微微一颤,掉落地上,前排四人先是奇怪,又面上惊讶,只见真经在地上翻滚,黄纸冒出青烟,竟是起火,短短半刻不到,真经已被佛火燃成灰烬,不知何处刮来的清风,地上的灰烬飘散,不知飘向何方,却终究不见。 计雪然心中甚为焦急,修行几年来,若不是这明王真经护持,不知会有多少次危机不能化解,对这真经也有了依赖的感觉,如今真经忽然被神僧毁去,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而尹芳竹虽是惊讶,但随后眼中若有所思,神情会意的望了望方化,对方也是同样望来,点了点头。 尹玲珑心中疑虑,再也憋不住道:“化黎神僧,这明王真经乃是世间佛法圣典,您怎么把它给烧了?” “玲珑,不得无礼!”尹芳竹出言呵斥,但眼神中瞥了眼化黎禅师,似乎也想知晓答案。 化真禅师叹了口气,道:“师弟悲苦,天下万物生灵皆怜,如此之做,也是迫不得已啊!善哉善哉!计施主,老衲方才观望你体内各处均火气旺盛,真气鼎旺,但唯独心脉深处不似稳定,方神医又不好医治,是否乃是魔门心法歪转,走火入魔所致?” 化真不解释原因,反倒突然问起计雪然病因,并且问的极为准确,计雪然怔道:“神僧慧眼,此无外人,雪然也不应避讳,体内之毒乃是未央宫秘法沧澜心法所生,稳在心脉,如何也强排不出。” 化真道:“既是魔毒,虽则怪癖,但也不出世间万法,若除此毒,不可用强,恰巧计施主身兼数家之长,魔毒则更加依附,绝难分离。计施主,你可明白,方才老衲师弟为何毁去真经?” 化真话机一转,又回到方才玲珑所问,计雪然摇头道:“请恕雪然愚钝。” 化真:“当年你于大悲院中,苍生师祖青睐于你,将身上古泪赠之,当时我与师弟也是震惊,不想星将竟会在此世出现,阿弥陀佛,也是老衲两人太过焦躁,动了执念。星将一说,方神医同尹谷主也应有所闻,俱是数百年前传流下来,但也只是传说。计施主修为天赋空前绝后,恐怕连当年诸葛师祖也望尘莫及,又恰巧苍生祖师之念,我二人皆认定,计施主便是今世星将。” 尹玲珑听的出神,望着计雪然一动不动,方化言道:“那神僧方才毁去真经,便是已经断定,雪然不是命中星将了?” 长久不语的化黎摇起头来,悲苦的声音又起:“计施主是与不是,无从知晓,也无需追寻,星将原本就是先上传流,有与没有都是世人杜撰,好如俗世间的皇帝,代代相换,虽不是人人能做,却也只是个名字罢了,星将亦如此,我等执念还是太重了,罪过罪过!” 此时几人才有些恍悟,但此事与烧经似乎并无关系,尹芳竹又问:“敢问神僧,佛经与此事又有何干?” 化真道:“自古传言,星将出世,天下必是大乱,星将之人无非是大正大邪,我与师弟见计施主天赋绝高,又心性纯真,便有意传你明王真经,无论修行如何,总能有金身真气护体,护持计施主顺利修行。” 讲到此处,方尹计三人异口同声:“多谢神僧厚爱!” 化真面上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摇头道:“阿弥陀佛,老僧惭愧,出于本意,我两人是为天下众生,三位感谢,老僧愧不敢当,还是谢过数万生灵。”化真双手合十口中不知在念叨什么,化黎接道:“我佛慈悲,禅机虽至,却又过佛缘,当日我同师兄传于计施主明王真经,虽然多次护持计施主修行,令施主转危为安,但却是失平之举,乱了万物法则,今日的结果,也是由这本经书而起,故而,就算亡羊补牢,也不能留着这本经书了,计施主,明王真经无需刻意收用,只管自由,不然又会生出变故。” 两个百年神僧一人一句,终于将其中原因一一道出,不管计雪然心中如何感想,两位老僧的爱护,却是如何也不能忘掉。方化表情自若,淡淡道:“世间万法同源,佛本是道,玄原为禅,原来佛家感悟,与道家天机如出一辙,方化今日终于开了眼界,心中也顿悟良多,不为雪然,只为方化七十余岁能得此灵感,多谢两位神僧!”若换作常人,无非如听故事一般,只图个新鲜,便是尹玲珑有些修行,也听不出其中奥妙,例如烧去佛经,不仅烧去的是本经书,更是收回当时传法的意愿,玄机其中,不是眼所能见,无形之中已补上一口大洞。而方化同尹芳竹则是世间高人,高人论法,玄妙至极。尹芳竹面上舒缓,也似明悟甚多。 计雪然修为仅次两人,但毕竟境界相差甚远,似懂非懂,可神僧讲述,他却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就是计雪然,计雪然也只是江湖平凡一人,不必刻意追求,也不能有意躲避,顺其自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尹玲珑耳中听的明白,心里却理解模糊,只知计雪然身上患有魔毒,不禁道:“敢问神僧,师兄身上的魔毒又怎样解去?” 众人均在思索,尹玲珑这唐突一问,尹芳竹连摆手欲止,不巧右手刚抬,袖中掉出一物,青玉骨,白绸页,随身折扇自袖中滑落,掉于地上。尹芳竹眉头稍皱,连连捡起,收于袖中放好,出言歉意。 化真化黎两位禅师脸上光芒明亮许多,脑后各有无形佛光泛起,宛如佛尊。几人看来,皆是惊叹,但隐隐之中总有几丝不对,却又道不出来。化真道:“女施主乃是真性情,如今老衲也可入正题,计施主,请向前坐于我与师弟中间。” 来此良久,两神僧终于要为计雪然治魔毒,计雪然没有多余紧张,听言坐在两僧中央,化真化黎分别接过计雪然的双手,合上双眼。计雪然神念立刻察觉两股纯正庞大的气息从双手传来,佛法韧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令计雪然自觉入定。 周天世界再次呈现,但这次有了佛法的渗透,灵台之中,广袤无际,空空荡荡,金灿的火焰平地而起,将整个周天之内都燃烧起来,火星被烈风带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人形,计雪然赤裸着身体,终于来到自己的灵台周天。 周身的火星不时迸溅出去,而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他身子轻浮,仿佛由心而飞,能随意翱翔天地,观览乾坤。无垠的金火烧过计雪然的身脚,没有难挡的疼痛,也没有灼烈的燥热,充斥这全身的,只有漫天的柔暖,极乐的舒适。计雪然忘了世间,忘了亲情,忘了修行,甚至忘了自己是谁,甘愿沉浸在这天地之中,可一声巨吼震碎了他的温淫,他自天上失去凭借,摔落下去,百丈高空落下,罡风撕裂了迸溅着火星的皮肤,比疼痛更加揪心的恐惧顿时占据了心神,正当快要落地的那一霎那,金光火焰中飞出一条紫黑长蛇,将计雪然缠住,腾在半空,速度之快,比之雷电还要迅猛。 紫黑巨蛇紧紧缠住计雪然的身体,躲过了从百丈空中摔落的危险,又掉入毒蛇的獠牙之下,计雪然不知是幸运还是不测。巨蛇冰冷的尾巴越来越长,缠着计雪然的蛇身也愈加绷紧,计雪然浑身剧痛,骨骼已被巨蛇挤的崩碎大半,五官也溢出鲜血。 歇斯底里的惨叫震荡着乾坤,计雪然拼命的挣扎,蛇身却越来越紧,神识的肉体似乎将要尽数崩碎,就在这时,脚下的金光忽然大涨,团团金火离至地面,圈圈围住了紫黑巨蛇。巨蛇顿时晃动,向着远方飞离,欲逃出金火的包围,蛇身传来的压力也暂时微弱。巨蛇迅猛,但无论何方,均是滔天的金火,巨蛇自也无路可逃。 “阿弥陀佛,作茧自缚!”宏亮威严的佛音从八方传来,震得天上都是晃荡,计雪然听在耳中,也不知说的这紫黑巨蛇,还是自己,走神之刻,金火围住巨蛇,漫天的火光浪浪袭来,将巨蛇周身点燃。金火碰触到重伤的计雪然,方才那温柔的暖意流进身中各处断骨,瞬间没了痛楚。火蛇似乎怕极了金光,惨痛的嚎叫,十丈的蛇身翻腾,计雪然从中掉落,巨蛇也不再飞腾,向下坠去。 计雪然重重的摔在地上金火之中,金火弹柔,没有一丝疼痛,他坐起身子,盯着前方挣扎的巨蛇,巨蛇被金火缠绕,不停翻滚,凶嚎声时断时响。望着这条已经成了火蛇的巨物在眼前翻腾,计雪然生出莫名的心痛。时间漫过,眼前的巨蛇已经麻绳粗细,不到半丈,周身的火焰也越来越小,又露出更为紫黑的皮色,计雪然火星聚成的身子缓缓站起,神鬼出窍般的走向紫黑蛇,当两者不到三丈之时,紫黑蛇猛然大震,将周身的金火弹开,耀眼的紫黑光芒照耀着计雪然模糊的双眼,最后一刻,紫黑蛇腾起身子,又如那玄明引下的雷电,冲进了计雪然无形的体内,从此,灵台消散,又是一顿黑暗的混沌。 大殿门外漆黑一片,计雪然醒来,睁开稍有疲惫的双眼。前方,方化闭目沉思,尹芳竹好似入定,只有玲珑直直的望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惊喜。 “爹,方爷爷,你们快看,师兄醒了,师兄醒了!”随着玲珑几声叫喊,方化同尹芳竹同时睁眼,面上均是一舒,身旁的两位神僧也从入定中醒了,收回了佛掌。计雪然顿了顿,胸前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他不禁深吸口气,连殿内的气息也清新了不少。望着殿外的黑夜,计雪然感叹:“不想这一入定,竟已有半日了,有劳两位神僧!” “师兄错了,岂止是半日,这已经是第五日的亥时,你入定已有五日之久了!”尹玲珑语出惊人,计雪然甚为心惊,在入定之中只觉半刻,没想却是遨游了如此之长,不说神僧一动不动,就说身前四人也是一直守护,想到此刻,计雪然一歉:“为了雪然让大家劳累,真是惭愧!” 尹芳竹笑道:“你需感谢神僧,我等于此也只是静守,你此时身感如何?” 方化道:“敢问两位神僧,雪然的病情怎样?魔毒可曾除去?” 尹玲珑也急道:“神僧佛法无边,耗费了五日之久,师兄一定已经康复!”三人接连问道,稍显急躁,计雪然未张口,只是神念游走体内。体内并无明显变化,只是弥宣之中金光已微弱至极,看似将要消散一般,而心脉之处,沧澜真气依旧占据,带着迫切的希望,计雪然探过神念,向着心脉探去,心脉平稳,沧澜紫浊,原有那暴躁的魔毒已经察觉不到,只有稀少至极的几个黑点在沧澜中夹杂,微弱不堪,几可以忽略,收回神念,计雪然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起身前移,向着两位神僧拜去:“多谢两位神僧为雪然除去魔毒,雪然感激不尽!” 计雪然如此之言,三人俱是欣喜,一同拜去。若在平日,两位神僧定会出手阻止几人的大礼,可此时两僧却毫无动作,任由对方拜礼。四人拜下,复而直起身子,在看两位神僧,均是一脸惊愕。 化真化黎两位禅师微睁着双眼,脸上的皮褶交错,胡须和眉毛也更加鲜白,而两眉之间隐隐泛着黑色,比之五日之前,苍老了许多。化黎禅师干咳两声,苍老的声音从枯唇中传出:“善哉善哉,施主不必多礼,老衲惭愧,未能为计施主除去毒根。” 几人一愣,化黎禅师又道:“阿弥陀佛,没想到以我和师弟联手,都不能将魔毒除尽,这沧澜魔毒凶悍至极天下仅见,计施主,魔毒留下根源,能否尽除,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阿弥陀佛!” 方化不知何时已扣住计雪然的手腕,此时已经收回,面容担忧的望着化真,抢言道:“神僧,虽然毒根仍在,但已无大碍,但您两位怎可用尽无量佛法来救治雪然,雪然小小孩童又怎担当的起!…请恕方化直言,两位耗尽佛法,看如今之像,恐怕时日不多!” “外公!你是否看错?”计雪然大惊失色,为了给自己除去魔毒,世上修为最精深的两个神僧耗尽真气,这让计雪然如何不惊。尹芳竹已经口截,脸上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复又大拜过去。 化真禅师嘴下白胡无风自飘,反笑道:“若不是当日我与师弟所做,也许计施主也不会有后日的身中魔毒,再讲我佛慈悲,地狱地藏王菩萨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我二人并无菩萨那般广大宏愿,但也算稍尽了薄力,几位施主就不必在意。” 化黎禅师:“阿弥陀佛,天下苦缘,皆由我生。计施主,若要除去魔毒根源,全看你自己造化,至于其中奥妙,方神医应心有感悟,只愿计施主能集万苦于己,也是了却老衲一丝心愿,善哉善哉!” 化真:“师弟,已将圆寂,你还有执念,罪过罪过!” 化黎禅师摇头不语,合上了双眼,面上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几人看来,总感觉这年迈老僧还在老去,连距离也愈发遥远,但却始终能深入心眼。化真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向着尹芳竹递来,道:“尹谷主,天下纷争,无外乎人魔正妖,老僧师弟二人临有感悟,眼前妖宗大盛,但物极必反,气数不过三年。妖宗陨落,接有更大的杀孽,却不是正魔,老僧二人皆已到人间尽头,师弟留有执念在计施主身上,而老僧的执念则是这封信笺,今后生灵万福,选择在你,但勿要尽是心中念想。若有变数,恐怕就是...唉...四位,请回吧。” 化真禅师道出一番感悟,随即闭上双眼,也如化黎禅师一样,尹芳竹听的模糊,心中疑问层出:妖宗陨落后有何杀孽,为何却不是正魔?圣灵万福,为何又是选择在自己?今后的变数,又如何解释?化真化黎禅师均已闭口,佛家之中,这已是不再开口,带着疑惑,却也无法再问。这时方化站起身来,对着两僧鞠了躬,三人跟随方化,行礼后退出大殿。僧人将四人送出大智院,四人回到半空,皆是心有沉思,默不作声。 计雪然御空痴望沙擖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应该说何,脑中映着两位老僧的面容,一悲一乐,耳边又回荡起两人的话语,心中一股热气上涌,口中忽道:“集万苦于己身!” 方化同尹芳竹愣神间,奇怪的望了望计雪然,随之笑笑,只有尹玲珑好奇之下,催驶白孔雀,追问不停。 四人没了来时的神速,可黑夜暗淡,即便是尹家父女的白影,也消失不见。原来的沙擖峰忽而爆射出耀眼的金光,直逼整座波印山,天上的黑云逃离沙擖峰上,道道金光照下,与那山上的金光融为一体。光芒炫目夺人,山下百姓从房中跑出,跪着大喊佛祖显灵。只见天地之间,两颗圆形的金色光芒向上飘去,说是飘去,却是瞬间之刻,只是在百姓眼中,似乎还遗留着金光上升的踪迹。金光渐渐散去,黑云回转,黑夜又恢复了如常。孰不知这一幕仅是短短几刻,却被后世流传了千年。 第134章 一片废墟 天早已大亮,已快正午,劳累多日,众人终于休息一番,青竹居中,四人围坐木桌前,尹玲珑眨着双眼,尹芳竹也默不作声,盯着方化的面容,方化缓缓的将右手从计雪然手腕上拿开,不见任何表情。 尹玲珑面上开始露出焦急,按耐不住,不禁问道:“方爷爷,您快说啊,师兄到底还有没有大碍了?” 这时尹芳竹没有呵斥,只是使了个眼色,显然也是等的心切,计雪然心中跳动非常,直直的望着方化。自开始到现在,已有半个多时辰,方化从桌上端过茶水,喝了小口,抿抿嘴,终于讲道:“正如两位神僧所言,全看雪然自己,此时魔毒,已不是功法修为限制,无上佛法虽没有将魔毒尽数排除,却无意中改变了魔毒本质。用句套俗的话讲,只要今后雪然心存正义,魔毒自然不会扩散,心性若好,还有自行排毒的可能,说白了,魔毒今后如何,看的是雪然今后的煞性。” “煞性?”不但计雪然和尹玲珑露出不明的样子,连尹芳竹也眼中疑惑,盯着方化。方化点头,放下茶碗,解释道:“所谓煞性,太过广义,往细中解释,有些复杂,却也不难理解。若今后雪然暴躁不安,心有怨念,并且滥杀无辜,经历太多的杀伐,则魔毒如雨后春笋,再难除去,倘若雪然始终保存今日的心性,不出数年,魔毒也便自行消去了。” 听了方化解释,尹玲珑欢喜道:“这不就等于师兄已经痊愈了!太好了!” 计雪然也心中欢喜,只是脸上收敛许多,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一旁尹芳竹笑笑,但心中似乎有事一般,方化淡淡一笑:“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说死,神僧都说变数,谁又能断言,再讲,今后除妖大业,雪然自然还是首当其冲的,只是别造太大的杀业便是,总而言之,当前已经没了什么隐患了。” 几人听的欢喜,计雪然对尹玲珑不知小声嘟囔什么,尹芳竹面对方化刚欲开口,袖中一松,那青玉扇又掉落出来,这次落在地上,一声脆响,扇子竟是碎了。 四人顿时哑然,望着地上的玉扇,尹芳竹皱着眉头,将羽扇捡起,喃喃道:“莫非谷中有事?” 方化也道:“你随身折扇两次掉落,这次更是摔了个粉碎,恐有事发生,别再耽搁了,速速回谷吧,雪然也去。” 计雪然一愣,尹芳竹面上越来越急,也不客套,连道:“既然如此,那芳竹就先告辞了,玲珑雪然。” 方化不等计雪然开口,抢道:“日后数月我都会留在此地,你有空前来找我便是,师门有事,快快回吧!” 计雪然欲言又止,最后点头:“外公保重!” 尹芳竹在前御空,计雪然紧跟其后,两个身影极为神速,穿过层层云朵,在身后数十丈,尹玲珑驾着白孔雀,也不落后多少。三人心急孔雀谷有变故,不敢停歇,施展最快的速度返回,已有两个时辰。 离王屋山境内愈发靠近,三人脸色愈发紧张,脚下,黎民百姓身背包裹,拖家带口的向着四处流窜,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山林之中,飞禽走兽惊惶四窜,更有不少荒野猛兽逃窜,不泛有身兼道行的妖兽,尹芳竹心急回谷,也顾不上下去打探,眉宇之间阴气渐长。 正当尹芳竹焦虑的望着下方之时,计雪然忽然惊叫:“义父,快看!”计雪然惶恐的望着远方,尹芳竹抬眼望去,不禁大震,只见远方的王屋山隐约映入眼帘,而火光冲天,伴着屡缕黑烟,飘散开来,堂堂孔雀谷竟是失火了!尹芳竹也顾不得讲话,如白色闪电一般,比罡风还快,冲向了王屋山的方向,这时连尹玲珑也注意到王屋山的情形,随着计雪然焦急的飞去。 孔雀谷内外,火海滔天,房舍已经尽数烧毁,连灰烬都被火风刮飞,地上横尸遍野,水潭中的清水被血水染红,衣衫褴褛的红衣弟子同各种猛兽生死搏斗。半空中,孔雀横飞,半数的孔雀身上带着火焰,从空中掉落下去,孔蜡父子身后站着十几个孔雀谷的弟子,御空站立空中,众人身上衣物灰黑,已是破烂不堪,所有人面上血痕累累,喘着粗气,众人上方不是云朵,一只巨大的金色孔雀震着翅膀,发出尖鸣的叫声。 众人前方,密密麻麻飞立了形色各样的妖人,领头一妖人,身穿红缎狐皮紧身衣,头上二尺金黄鸟羽辫,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迷倒万生,狭长上翘的双眼发出勾人的波纹,甜甜一笑,已是媚惑至极,有言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便也是如此了。火风刮过,妖女那胸口裸露少半的双峰,时起时伏,呼之欲出,红裙不到膝盖,一根火红的狐尾带着白色绒毛,左右晃动,在她脚下,踏着一只凶猛的黑鹰,黑鹰微动双翅,死死盯着孔蜡众人。 这妖女眨着双眼,勾人的笑道:“我说方才怎有这般通天的气势,原来是圣凰金雀,您老怎不知怜香惜玉?可吓到奴家了。”妖女那甜到骨子里的声音不知带了多少媚惑之功,连孔蜡也心神一荡。 上方那巨大的孔雀便是守护孔雀谷六百多年的圣凰金雀,它也不变人形,金喙合闭,浑厚的声响震荡:“青丘,你身为妖宗三大长老之一,对这年轻之辈也用媚惑,传出去不怕丢了你堂堂火狐长老的脸吗?” 孔蜡等人均是一震,错愕的盯着妖女,孔蜡咬牙道:“原来你就是火狐长老!” 妖女闻言,笑意更盛,但这次没有施展媚术:“孔长老,难道小女子不像吗?金雀师兄,若论修为,您当仁不让,这本是我妖宗极大的喜事,可师兄为何在此与小女子做对?就算您不为本宗大业做些贡献,也不应出手阻碍吧?” 火狐话锋一转,身后众妖皆露出斟酌之色,孔蜡身后有些异动,不约而同的望向上方的圣凰金雀。圣凰金雀丝毫不为所动,道:“天下皆言,妖人不能共处,但吾入孔雀谷已有六百年,尔又可见有人欲加害于我?莫说是我,天下黎民百姓,又有多少是信奉民间四仙?青丘,我未入谷时,你我也算相识,就此收手吧,我不想对付妖宗。” 孔蜡众人眼中放亮,悬在胸口的心也暂时落下,而火狐身后则是一片叫骂,皆是骂喊圣凰金雀吃里爬外之言。火狐长老也不动怒,依旧娇滴滴的道:“若是按金雀师兄所言,倒是奴家逞凶了,那敢问师兄,奴家自幼无父无母,家兄同叔父被贵谷杀害,这笔帐,奴家又该去找谁算呢?” “那是他们自寻死路!”一声叫喊自远方传来,声音尖锐宏亮,似是用了凤鸣传来,两边之人皆向东方望去,尹芳竹已经飞身赶到,眼中怒火几要喷出,恶狠狠的盯着众妖人。 “呦…想必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尹谷主吧,话虽然说的无礼,长的可真是迷死奴家呢,咿?后面那位就是害死焰神的计公子吧,这面容,简直像极了刀尊,哦不,比刀尊还要俊美呢!呵呵…”火狐见到尹芳竹与计雪然,不但没有仇人相见的眼红,反而如青楼老鸨嬉笑调侃,城府可谓是到了极点。 尹玲珑也驾着白孔雀跟来,三人落到圣凰金雀下方,共同做了一礼,尹芳竹小声传音:“孔长老,谷中损失怎样?其他两位长老何在?” 孔蜡面容愤恨,有些为难的道:“谷中弟子死伤过半已不到百人,两位长老…先后殒命!” “什么!”尹芳竹血红的眼中满是杀气,恶狠狠的盯着众妖人,这时上方一丝细小的声音传进:“谷主,前方女妖便是火狐长老,她所带妖人众多,一己之力绝难对抗,若为剩余弟子着想,暂时放下怒火。” 尹芳竹闻言,强压下怒火,这是圣凰金雀传音,他也不得不暂时听从。忍了怒火,尹芳竹喝声:“火狐,你兄焰神混入江南洛府,窃取各门机密,火沙老妖害我义子,又烧我孔雀谷,如今你带妖兵毁我门派,更害我门中两位长老,这笔账怎么算?” 孔长老一旁怒力更盛:“谷主,同他们这些畜生还谈什么道理!杀过去便是!” 众人已被杀红了眼,一句一句的叫骂,只有计雪然站在尹芳竹身旁一言不发。他表情有些怪异的望着下方火海,还未殒命的孔雀谷弟子身上已染满了鲜血,同那些凶残猛兽死命的相搏,孔雀谷的一草一木被火海吞灭,这生长了几年地方就这样毁灭在火海之中。 一切的一切,只因火狐长老的愤怒,而根源,则是焰神的被杀,火沙的自爆。计雪然实想不到,因为自己一人竟会牵连到如此。愧怒交加,计雪然身子不禁颤抖,体内的真气也随着情绪的变动而疾速运转。 这时圣凰金雀似乎有意无意向下望了一眼,又道:“青丘,我曾答应孔雀谷祖师待修为有成,需守候孔雀谷八百年,此时还远不到期,你此时收手,就此作罢,若你非要荡平孔雀谷,除非在我身上踏过。” 众人哗然,但脸上多有鄙夷,孔雀谷已被火海摧残,离踏平也相差不远,圣凰金雀好似也没有做过什么,而另一方,妖人又是一阵叫骂,火狐长老扶了扶秀发,笑道:“金雀师兄,有话不如直说,奴家你我心里明白,你并无信心抵挡我妖宗大军,而这位尹谷主同计公子一来,奴家也胜算不大,与其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各自收兵,吾叔之仇,算是报了,但焰神之恨,恐怕拖到今后了,金雀师兄,此时已晚,奴家便不再打扰,告辞!计公子,后会有期喽!” 火狐媚眼抛来,计雪然蓦地一顿,但只是瞬间之刻,心头怒火高涨,脚下无意向前移动,可仅是一步,身前一股无形的力量化成屏障,将计雪然挡在身后,待他回过神来,才向着上方看去,圣凰金雀无意间低头望来,拳头大小的眼睛轻慢的眨了两下,原来不仅是计雪然,见妖宗说走就走,连同孔蜡在内,都连声叫骂欲冲出队伍,只是都被圣凰金雀发出的神秘力量阻挡。 众人愤恨的眼神之中,火狐长老转过身子,轻佻的没入妖宗兵队,几十妖兵气焰嚣张的离开众人视线之中,脚下火海,各种猛兽也听令收兵,四处逃窜。这一幕在众人眼中持续了良久,每个人几都忍耐不住,欲出手阻拦妖宗大兵,却无一能挣脱圣凰金雀的束缚。待眼前的妖兵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股力量顿时消失,忽然两个人影上移,冲着圣凰金雀闪去。 第135章 重立谷主 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均是御空高手,三十上下,他们手中执着兵刃,眼中泛红的冲向圣凰金雀,看似要对其出手一般,二人出手毫无征兆,连尹芳竹也没来得及阻止。两人一前一后,带着无边的恨意斩向了金雀,紧要关头,金雀尾屏甩动,带着簇簇金光抽动,一个照面便射落了两人。两人俱是谷中高手,身子只是跌落几丈便又站立,杀意昂然的又冲上去,可此时尹芳竹已到身前,怒目喝止:“放肆!刀光剑影,怎可对金雀祖师无礼!” 两人一愣,眼中恨意更胜,血红的眼睛几要将尹芳竹吞灭,为首一人高声嘶吼:“尹芳竹!你不配为我孔雀谷谷主!” 众人哑然不语,孔蜡出言喝止:“刀光,你也是谷中长辈,怎讲出如此荒谬之言!剑影,你也要与你兄为伍吗?” 另一人面上极为不屑,痛恨道:“何为荒谬!尹芳竹身为谷主,在谷中有难之时为你儿女私事擅自离开,如今大敌当前,只知退缩,还袒护这养了数百年的妖物,若说荒谬,尹芳竹当仁不让!” “住口!”孔蜡上前挪动,大声吼叫,但丝毫不能喝止两人的恨意,不仅如此,人群中又传出不少嘈杂议论,尹芳竹的脸上阴霾极致,火红的面堂隐隐发黑,而眼神中却看不出什么异动。上方圣凰金雀挥动几下翅膀,传来言语,言语中竟带着几分笑意:“我修行六百余年,但却不是孔雀谷养的飞禽,当日若不是我破阵出关,此时莫说孔雀谷已不复存在,便是你等众人,也早就是妖宗的齿下亡魂,你两人倒是十足的狼心狗肺。” “放屁!异类杂毛,若你真有心护谷,我师又怎会惨死妖手?我看你分明是妖宗奸细!”刀光恨声叫骂,人群中骚动,已有数人已被刀光剑影的话所感染,疑惑的盯着上方金雀。而圣凰金雀哼笑两声,也不辩解,只是俯视着众人,孔蜡知晓,金雀这是在等待尹芳竹的下章。 孔蜡劝慰道:“刀光剑影,谷中之人都知道,金雀祖师乃是自入大阵闭关修行,怎是想出就随便出来的,云长老同傅长老去的突然,我知你悲痛,但也不能怪罪金雀祖师和谷主,还不快快给祖师和谷主谢罪! 剑影啐了一声,道:“一派胡言!孔蜡,你为何这般袒护他二人?哼!今日先不说这孔雀,单讲尹芳竹,此时你已无资格做我孔雀谷的谷主!我看还是另找他人,诸位,有谁赞同!” 人声意乱,连日来孔雀谷遇难,两次被火海蹂躏,这次又险些灭谷,众人不曾停歇,已是疲惫不堪,可偏偏一谷之主尹芳竹为儿女之事远离他乡,一时间,哪怕是衷心弟子也心生不甘,更何况有刀光剑影之辈,自己师父长辈被妖宗所杀,更是心中难安,短短数刻,已有三人站出,均是傅长老的亲传弟子,剩下几人也在忖度,并不是一味的做定。 在半空中御空的众人均是谷中屈指可数的精英,虽然此时表明反对尹芳竹的只有五人,无论是谁都心中有数,谷中所有弟子都有不愿,尹芳竹除非武力镇压,恐怕很难保住谷主之位。尹玲珑在白孔雀上一言不发,按她平日的脾气,定会出言维护,但尹芳竹离谷,却是事出于己,尹玲珑如何也开不了口。 计雪然御在尹芳竹身边,默不作声的看着刀光剑影那愤恨的表情,脚下谷中不时还传来受伤弟子的呻吟声,触及心中的愧疚已让计雪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的情况,孔蜡颇为为难,他身为三大长老之一,遇到这样的事情,便是如何也不能偏袒,只得沉默开来。 双双眼睛盯着尹芳竹,上方也有金雀调虐的神色,尹芳竹口中嘟囔:“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此话何意?别人不知,但计雪然心中有数,明王寺化真禅师曾言,尹芳竹会有重大抉择,今日之事,恐怕也算其中。众人期待的神色之下,尹芳竹终于有了动作,他面容上异常平淡,沉沉开口:“前些时日,我离谷只为子女伤病,却是私心,未能及时同大家一起奋战妖宗,的确是尹芳竹失职,我定会给孔雀谷列祖列宗和诸位有个交代。今日之后,若尹芳竹再为私事耽误谷中大事,尹芳竹任由各位处置,为表决心,日后我传承谷主之位,绝不传我女子。” 决定一出,众人哗然,面上各有所色,孔蜡等人均是惊愕,孔欢震惊,却看不出喜怒,计雪然心里不知有何感想,总之是有些矛盾,而尹玲珑则是面上极为焦虑不甘,急迫道:“爹!” 尹芳竹也不讲话,只是抬手,尹玲珑只得将肚中的话语咽下。孔雀谷中,若寻下代谷主传人,应是在三代弟子之中,也就是计雪然之辈,而这一辈分中,计雪然虽然入谷最晚,而修为却是最为精进高深,再加上出身不凡,心性和善,更是尹芳竹的义子,早已是众人眼中的下代谷主,尹芳竹此时做此决定,便是告诉众人不会再传位于计雪然,这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到了此刻,大半心有不甘的弟子心中已是恢复如常,对尹芳竹的怨恨之意也渐渐熄灭了许多。 刀光剑影两人脸上也显出稍有惊愕,但只是一顿,刀光随即又道:“尹芳竹,你此时决定毫无意义,你已不配为我谷主,又谈何传位一说?哼!” 尹芳竹反道:“那刀光你说,尹芳竹不配,谁配?” 刀光剑影为之一怔,顿时语塞,剑影有些难堪道:“谷中有难,唯你尹芳竹一人不在,无论是谁,唯独你不配!总之今日不重立谷主,吾兄弟二人自陨当空,待到黄泉之下,于狄老谷主告状!” 众人哗然,不想刀光剑影恨意竟然如此之深,傅长老的三位弟子此时已清醒许多,面上也有为难,不时的劝阻刀光剑影兄弟两人,但两人均是无动于衷,直至最后,尹芳竹忽道:“诸位之中,我暂去谷主一位,孔长老,依他二人所言,如何重立谷主。” 尹芳竹竟然答应两人要求,不说尹玲珑,就是孔蜡也忙劝阻,可不等他出声,尹芳竹已经秘法传音过来:“孔长老,今日若不能降服两人之心,今后难以服众,劳烦孔长老!” 孔蜡眼中神色一定,冲着尹芳竹轻微点头,朗声道:“依照孔雀谷列祖所定谷规,谷主意外仙逝或杳无音讯却未能前定传人,则由三长老定夺,如今只剩孔某一人,则选谷中绝佳者继位。” 尹芳竹:“绝佳者为何?” 孔蜡:“所谓绝佳者,乃谷中修为,心性绝佳之人,心性由人定,修为靠比试,今日我谷中之人心性均为上乘,并无可比之性,若是重立谷主,则以修为高深者居之。” 刀光闻言骂道:“孔长老!尹芳竹乃上代谷主首徒,所学修行均乃上乘,若论修为,又有几人是他对手,你分明便是偏袒尹芳竹!” 剑影也道:“若是如此,不如不立,我二人任命便是!” 孔蜡未言,上方却传来笑声:“孔蜡你道孔雀谷之人心性俱佳,怎会有如此两人,可悲!”众人不约而同上望,又盯向刀光剑影,刀光剑影听言,脸上滚烫,方才自己所态,的确失了大家心性,面子上都落了下风。 尹芳竹也并无得意,平静道:“谷中上下,论起修为法诀,尹某人的确得天独厚,比之常人少走不少弯路,两位不服,也是自然,我有一法,让吾亲传弟子代我出战,两位可有异议?” 众人面上再次惊讶,孔欢和计雪然还有莫无殇均是心头一震,三人俱是尹芳竹亲传,互相观望,心中不知做何感想。刀光瞪着双眼,道:“当真?莫说我二人投机欺负晚辈!” 尹芳竹笑道:“计雪然乃我义子,得我传承不到数年,两位随意一人可出手应战,若是输了,就勿要再多做纠缠!雪然,便由你代为师出战!” 孔欢的脸上明显一暗,露出失望神色,而莫无殇则是舒了口气,冲着计雪然点了点头。尹玲珑一旁喜怒不知,眼神复杂的盯着父亲,又望望计雪然,最后计雪然面上仍旧带着无边的愧意,御空前行,抱拳道:“雪然是晚辈,恳请两位师叔手下留情。” 刀光剑影两人还未出言,尹芳竹又道:“此时不宜动手,谷中灾火未灭,诸位先将大火熄灭,将受伤弟子及时医治,待一切完好之后,再做比试。” 尹芳竹同意重立谷主,但语气中依旧是谷主之威,孔蜡听言点头应道:“谷主所言即是!此刻并未离开为难之际,众人听令,先行灭火,救治重伤弟子,明日巳时,众弟子神坛集合!” 孔蜡令下,所有人均下落而去,冲进谷中火海,刀光剑影眼中愤恨,也没有多讲,冲了下去,没过多久,天上便只剩下圣凰金雀和尹芳竹连同计雪然两人一禽。尹芳竹冲着计雪然点了点头,向着上方做了一礼,道:“尹芳竹有罪,因私误公,又未能管教谷中弟子,冒犯金雀祖师,请祖师责罚!” 计雪然见尹芳竹请罪,连忙向前,也是一大礼,道:“祖师明鉴,义父均是因弟子耽误谷中重事,而妖宗来犯也是因弟子一人,弟子愿一人承担责任,求祖师明鉴责罚!” 尹芳竹连忙喝道:“住口,为何还停留此地,速去下方救火!” 正当这时,圣凰金雀震动翅膀,下落飞来,与两人齐平,平静的盯着计雪然看了开来,传音道:“当时看你,修为已经不俗,没想一年不到,已精进甚多,连当年诸葛天星也不及你,谷主因你一人耽误重事,倒也值得。” 尹芳竹两人为之一愣,尹道:“祖师,犬子修行天赋异禀,但尹芳竹始终是因小失大,愧对列祖列宗,待明日之时,请祖师前来,到时弟子全由师祖责罚!” 圣凰金雀道:“这孩子修为高深,明日必然能胜,你倒也不傻,能以此服众,罢了,孔雀谷有恩于我,我也不能一概不管,明日我会亲自到场,下方火势将灭,快去救治重伤弟子吧。” 金雀传音同时,身子已经转过方向,冲着后山的方向飞去,尹芳竹还欲挽留,金雀却已远去。尹芳竹转过身子,淡淡道:“雪然,不用多想,我们下去。” 计雪然欲言又止,点头允诺,两人撤去御空,一同任由身子掉落,直直下去,两个人影没入火光之中。 尹芳竹跟方化走后,刚刚两日,火狐长老便已得知其叔火沙死讯,加之焰神之死,彻底激怒了火狐长老,她虽为女妖,但一身修为,纵观天下也几无敌手,数日来左右沉思,便决定踏平王屋山之举,带了狐族一脉外加众多妖兵前往孔雀谷。天上妖兵自云中闪躲,掩人耳目,地上妖兽也是多行走于山林,不入世俗,结果孔雀谷被突然袭击,连外出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妖宗虽是偷袭,但孔雀谷乃是世间正道除却明王寺第一大门派,实力也不是一般妖兵所能抗衡,一时间孔雀谷三大长老布置兵力,共同对抗妖宗来犯,同时还冲出几人,前去求助各方门派和谷主尹芳竹。无奈火狐修为高深,算计也是一等一的精良,外出求援的弟子被斩杀王屋山外。另有寻找尹芳竹的弟子勉强巧逃妖手,却在青竹居扑了个空。 孔雀谷中,火狐长老发威,一举杀害了云傅两位长老,形势一下大变,狐族在下方催动火劲,王屋山内外顿时火光滔天,百姓也终于看到了打斗场景,吓的惊惶四窜,以孔蜡为首的众弟子拼死抵抗,在最后关头,圣凰金雀破阵出关,才算震慑住妖宗大兵,之后便是尹芳竹所来之遇了。 此次一战,孔雀谷场地被烧了七八,连杂草都被烧了干干净净,可谓是一片废墟。再说众弟子,两位长老不幸殒命,二代弟子也死伤不少,三代以下的弟子非死即伤,无一例外,短短两日,世间正道第一修行大派便损伤过半,消息自也是火速传开,江湖上下再是一番震惊,为何说是再,只因在此之前,天下间修为最高深的两位神僧也圆寂西游。人宗一经这两件大事,对抗妖宗的实力绝对大减,各家均是躁动不安,人心惶惶。 翌日,王屋山天外密密麻麻,来了一片人影,江湖各大门派均是得知消息,掌门人均亲身前来,连方化也稳不住心神,早已来此。除却魔门帮派,正道之中已有数十豪门掌门亲至,当其亲至孔雀谷,才被此时的谷中样貌完全震惊,当年的第一门派,哪还有半点豪门之貌,残垣断背,辉煌已成历史。 第136章 斗败刀光 巳时,空中响起三声孔雀嘶鸣,众弟子只要能挪动脚步,纷纷前来水潭之前聚集,水潭破损,但今日已经修复完好,水中的血色也恢复青蓝。水潭之前,尹芳竹,孔蜡,计雪然,刀光剑影赫然在内,两旁有不少座位,均是外门掌门安坐,诸葛千机,洛丙南,赤九烈安坐位上。剩下空余之地,便是一些谷内高手精英,均是负手而立,望着面前台下众多弟子。孔雀谷一役,关乎江湖上下安危,名门大派,无论与孔雀谷有无交好,今日都已到达谷中,关切寒暄之后并没有多少时间,立主之事对于孔雀谷刻不容缓,此刻江湖内外都安静起来,只等孔蜡开口。 孔蜡看了看天,向前走了几步,朗声道:“三日前妖宗来犯,我等猝不及防,虽是拼死抵抗,却被毁了道场,死伤过半,谷主尹芳竹自知有罪,故而昨日辞去谷主之位。国,不可一日无君,谷,不可一日无主,今日此时,有众多豪门掌门亲见,便由孔蜡主持,重立谷主!” 昨日天上交谈并未泄露,今日孔蜡一言,众弟子哗然大惊,顿时嘈杂一片,或有兴奋,或有点头,还有子弟不时摇头。 “肃静!”孔蜡喝止,一片宁静,“今日重立谷主,便是以祖上规定,以修为兼心性绝佳者为凭,谷内子弟心性均是不凡,故而只比修为便是,众弟子可有异议,尽管提出!” 一说以修为定谷主,听言之人均眼中明亮,台下弟子则是细语谈论,半数弟子虽然并不怪罪尹芳竹,可听这规定,却有些厌烦,显出不公的样子。孔蜡见此也并未喝止,接道:“若按方才所讲,不说别人,我孔蜡也觉不公,故此次比试,尹芳竹由其弟子代替,剩下弟子随意参加,以显公正!若有异议,尽管提出!” 孔蜡盯望台下众弟子,一片肃静,过了良久,孔蜡道:“无人有意,便比试开始!计雪然代尹芳竹出战,另一方由谁攻战?” 计雪然闻言,快步走到台前,对着两边掌门作揖,眼神中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赤九烈,见赤九烈也火眼盯来,赶忙收回眼色,面对孔蜡站好,这时刀光走出,对着孔蜡作揖道:“二代弟子刀光应战,不求争夺掌门一位,只求无愧我列祖列宗。”刀光说的好,话中有话,似在映射尹芳竹失职一事。 孔蜡当即退后,道:“点到即止!” 计雪然弯腰道:“恳请师叔手下留情,雪然得罪了!” 刀光回了一礼,喝道:“看招!”身子催动,毫无征兆的攻来,而那速度之快,也令众人眼前一亮。刀光剑影两人乃是云阁长老的弟子,与尹芳竹同辈,论其修为,在谷中也是顶尖之人,计雪然修为精进神速,世人皆知,但谷中半数之人未见过计雪然施展神通,故而认为,姜始终是老的辣,这一战,计雪然必败无疑。 诸葛千机摇过头来问赤九烈:“九烈门主,依你之见,胜负如何?” 赤九烈盯了两眼计雪然,眉头中略有疑色,迟缓道:“刀光修为高深,但却不是计雪然的对手,庄主,你外孙可是个异数啊!” “呵呵,九烈门主过奖了。”诸葛千机含笑抚胡,点头不语。 场中,刀光赤手空拳,拳脚生风,如暴雨一般打在计雪然周身,而计雪然心中虽然感慨,但也并不慌张,五色神光罩护体之余,一一闪过刀光攻势。刀光一时三刻也攻不到计雪然,额上汗水渗出,忽然收手。 计雪然看在眼中,心知定然还有后招,果不其然,刀光刚一收手,双手忽然结印,计雪然心中明了,那印记自己清楚,乃是谷中杀招。他不敢大意,忽然御空起身,紧盯着前方。刀光双手结印,两脚已经腾起半空,与计雪然齐平。此时,地上平地刮起一阵凉风,尹芳竹蹙起了眉毛,孔蜡也欲言又止,但尹玲珑却按耐不住,破口道:“四面楚歌!不是说好点到即止,他怎能用这般杀招!” 剑影一旁冷冷道:“四面楚歌却不是非死即伤之术,若连此都不能安然躲避,又争夺什么谷主之位。” “你!” “玲珑,退下!”尹芳竹喝止尹玲珑,淡淡望着天上。不论台上台下,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上方,满脸的期待。方化淡淡笑容,冷哼着盯着上方。 计雪然神念紧盯,忽然一动,前方刀光身子虚空破碎,计雪然四周忽然多出八个刀光的人影,双手呈圆,放于口前。四周压抑的气息使计雪然有些难以喘息,他认识此术,乃是音波术中一种,说白了便是将人围在中央使用凤鸣杀招,只是威力比平日凤鸣大了很多。原本若是此术,计雪然早能躲过,不让其施展,但不想刀光以上来便出此招,让计雪然猝不及防。 计雪然深知此招的厉害,脑中思索方法,不过半刻,刀光虚影渐变,围着计雪然飞速旋转,忽然一声长喘,刀光模糊不清的人影同时传来尖锐震耳的凤鸣,将计雪然震在中央。凤鸣一出,台下弟子早就准备应付,但还是被这声响影响,不少重伤未愈的弟子眼看便要支撑不住,尹芳竹飞身台下,真气一走,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此音低微,听上去只是寻常叫喊,但其中玄妙却不是眼前所见,台下立刻轻松,原来的凤鸣知音仿佛被什么阻隔一般,细小如斯。 半空的计雪然却没了台下弟子的幸运,耳边尖响,其中快要破出血液,他五色神光罩运用到极致,但音波范围太过集中,神光罩被迫碎裂,无数的音波直接传进计雪然耳中,不仅如此,连衣服都破裂开来。 计雪然脑中欲炸,身子不停的向上高飞,而四周的影子也一同跟随,声音却丝毫不减。地下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人的身形也如黑点,看不清楚,尹芳竹退回台上,眼神通运用极致,有些焦虑的盯着上方。 穿过层层云朵,声音消散,随后便是一声吸气的声响,计雪然耳边已经渗出血丝,还未回神,凤鸣又出。这次比之方才还要尖锐,计雪然已经神念晃动,有些晕厥,若在这样下去,不过半晌,便就输了。 若要挣脱此招,却也不是那般困难,只要能逃出几道人影的范围,便能出招克制,甚至连出影之后如何克制计雪然都早有办法,只是无奈是同门施展,平日引以为豪的御空却并无什么优势所言。想了良久,却没过三刻,四周的云朵白黑一片,已有些阴冷,两人已经御空到人之极致之地,连衣襟也湿透。 模糊的神识被上方黑云闪过的雷光照的清晰,计雪然脑中也闪过一道雷电,细丝如泉涌,计雪然顿时醍醐灌顶,想到一计。此时刀光又一停歇,计雪然瞬间轻松许多,发麻的头皮清凉一下,他趁着这短暂一刻,忽然结印,不等刀光再次吸气,高声喝道:“九天应雷诀!” 刀光四道人影围着计雪然,看不清真正面貌,但此时足能感觉他稍有一顿,但随即发出最为震耳欲聋的一声凤鸣。 声波一来,计雪然险些晕倒过去,但神念强自护持,双手泛起红光,向上举起,一丝红线自手中发出,射入上方黑云。计雪然强打意识,手中红光愈发微弱,再有半刻便要熄灭,正当这时,一声雷音传来,上方闪出一道碗口粗细的金雷,顺着红光的接引,直劈下来! 金雷劈下,刀光声音戛然而止,虚幻的人影散去,只有左方的人影恢复真实,刀光连忙躲避,金雷劈过,正巧划过了刀光的衣袖,这引雷一招果然破了刀光的杀招,此刻虽只是瞬间,计雪然强打起精神,运起受伤的身子向着刀光冲去,手中同时结印。刀光正惊神躲避雷光,便发现计雪然攻来,当即唤出腰间长剑,可高手之间分秒也耽误不得,计雪然身影忽然一闪,三道虚幻的影子围住了刀光,竟同刀光连用一招,这让刀光如何也想象不到,惊惶的望着各个人影。 “你竟还有这般深厚的真气!”刀光破口道,原本他施展“四面楚歌”已是用去了七成的功力,照他算计,计雪然就算能勉强抵挡,最后也是樯橹之末,弱不禁风,可事出意料,计雪然的真气浑厚到惊人的地步,计雪然稍后便回答了刀光的话语,只是此次回答,却是一声震碎云层的尖叫。 “赫!”地上看台上下,众人正紧盯着空空无迹的云层,忽的白云四散,传来尖锐的声音,只是这次尹芳竹没有运功抵抗,只因声源太过遥远了。计雪然虚影之中,刀光衣衫破碎,神念随着最后一缕的惊恐,沉睡过去,带着这震天响地的无边凤鸣,道道金光也隐约呈现在计雪然周身,染红了白云。台下赤九烈望见红云,忽然眼色大变,目不转睛,连喘息都一时忘了。 上方云霞恢复,没了动静,此时再看众人,有人担忧,有人欢喜。方化同尹芳竹等绝顶高手已经看清天上情况,含笑点头,而未曾看到的则是一脸期待,等着天上黑点的放大。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红色身影渐渐清晰,又是一炷香过去,计雪然衣身破烂,怀中抱着晕厥过去的刀光,稳稳的落到场中。 第137章 再胜剑影 刀光浑身也是破烂,比计雪然还要惨痛,裸露的皮肤上明有火烧的痕迹,剑影一声惊叹:“计雪然,你怎对吾兄下如此重手!”随后剑影一把夺过刀光,狠狠的盯着计雪然。 计雪然一连强接对手杀招,后又连用两个绝技,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他苍白的脸上现出几丝不解:“剑影师叔,刀光师叔方才所用杀招对我,而我则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又何错之有?” 尹玲珑也跑过来道:“剑影师叔你方才也言,若连此招都接待不住,又怎能抢夺谷主之位?” 尹芳竹:“玲珑,不得无礼!” 孔蜡走向前来,道:“雪然说的不错,刀光输了,若你关心你兄,快将他抬下治疗。” 剑影横肉抖动,将刀光的身子交给身边弟子,道:“吾兄已败,便由我来挑战!” “无耻!”方化闻言,头也不抬,当即说道,他一出口,台下不少弟子也跟随附和,直言剑影不顾皮面,趁火打劫,而剑影听言,虽然脸上也是泛红,但依旧站在原地,盯着孔蜡。孔蜡眉头一皱,望了望计雪然,计雪然喘着粗气,眼神中有些疲惫,却并不退怯。这时有一人道:“我师弟此时已有疲惫,便由我来迎战。” 一人蓝衣长衫,言语间已从尹芳竹身后走出,正是孔欢。孔蜡一愣,转首望了一眼尹芳竹,尹芳竹若有所思,眼神从计雪然同孔欢两人身上游离,随后轻微的点头,孔蜡当即开口,可却被计雪然抢了话机:“大师兄,雪然还扛得住,待此战结束,再劳烦大师兄顶替,孔长老,这便开始吧。” 孔欢不料自己这一向温和听话的师弟计雪然今日竟好像被激起了斗志,看似筋疲力尽,却还有力战,剩下众人也是带着焦虑的神色,静静摇头,计雪然走到孔欢身边,小声道:“师兄,雪然心中有数,不会输的,你放心便可。”稍有摇晃的身子渐渐转过,孔欢一时语塞,回头望了眼尹芳竹,只见尹芳竹竟然点点头,孔欢叹了口气,默默退回,孔蜡见状,道:“雪然,你已有一战,此时不战也可,可要想清楚。” 计雪然抱拳道:“雪然不敢托大,但心中有数,请孔长老让弟子同剑影师叔一战。”计雪然带着沉重的步子,走动两步,原本他也并无如此高的战意,但这谷中一切,皆是尹芳竹因自己所致,心中那股愧疚之感总是缠绕心间,至此,也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为尹芳竹夺回谷主一位,也好让自己心安。 孔蜡见计雪然表明决心,无奈道:“既然如此,剑影,你不可同你兄一般,切记点到即止。”言毕,孔蜡退后几步,看台之上只剩计雪然和剑影两人。剑影方才听得孔欢要代替计雪然,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孔欢乃是尹芳竹首徒,又是孔蜡独子,一身修为不亚自己,若不是计雪然入谷,恐怕孔雀谷谷主一位早晚会是孔欢的,剑影修为不如刀光精深,深知与孔欢不能善了,担忧不已,后计雪然坚持要战,剑影才缓了口气,恨意满涨的盯着计雪然,道:“我本是你长辈,也不好占你便宜,此时你真气损耗过多,我也不同你拼真气,你我亮出兵刃,比试剑法,也算没让你吃亏!” 噌的一声,剑影自腰间抽出一把银光宝剑,宝剑如腰带一般缠于腰部,细软如丝,抖动如影。剑影嘴角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而尹芳竹同孔蜡等人的脸上已是阴暗不定。剑影名为剑影,一身剑法极为高深,单比剑法,连尹芳竹都不敢小视,更何况剑法相比,大多是用真气灌入,方能施展高深之作,剑影狡猾至极,计雪然在众人眼中已是危在旦夕。 众人担忧,而计雪然却面容淡定,他转过面容冲着尹玲珑轻轻点头,尹玲珑会意,抬手扔来一柄蓝色断剑,正是玄明。玄明乃是尹芳竹多年随身宝剑,如今已断,多数人不曾知晓,今日一见,众人哗然,计雪然玄明在手,执在胸前,也不在意旁人的议论,轻道:“剑影师叔,手下留情!” 剑影冷哼一声,终于不再等候,银剑抖动,身形攻来,那银剑在烈日之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艳,不时刺痛着台下弟子的眼睛。计雪然用方才时间快马加鞭的调息着体内的真气,自离火神石之气被自己吸收之后,真气恢复极快,此时虽然不可能完全恢复,但也不是一开始的筋疲力尽,他抬起右手,紧盯剑影的剑影,蓝焰红光从玄明断刃上爆发,也冲过去。 两道剑光相交,两者均是孔雀谷相传剑法,剑影出剑不见实体,均是剑法如其名,道道虚影自计雪然的周身三面忽隐忽现,而计雪然提起真气,红蓝剑光也不停变换,将孔雀谷的剑法纯熟施展,一时也不落下风。不但如此,两人的身影也不是一成不变,看台方圆不过十丈,而两人交手不过百招,却留下数十残影,令人眼花缭乱。 台下弟子不时高声呐喊,为这极难相见的交战喝彩,台上高手如云,也被两人的交手所感染,连方化的脸上也看的表情丰富,时时嬉笑。孔欢皱着眉头,极为疑惑的凑到尹芳竹身旁,问道:“师父,师弟怎如此之快便恢复了真气,那剑法也有少半不是谷中剑法。” 尹芳竹面容欣慰,传音道:“雪然真气并未恢复,他真气浑厚非常早已超出为师预料,先前也未用尽全力,此时只是残力相抗罢了,那剑法的确不尽是谷中剑法,你这般年纪,自然未曾见过,其中有玉刀一脉的刀诀之影,你好好观看。” 诸葛千机望着计雪然打斗,不时欣慰点头,对着身旁九烈道:“九烈门主,可还记得当年文泽的玉刀刀法?” 赤九烈面上却是异常的凝重,他仔细盯着计雪然的剑光,附和道:“庄主太过高兴了,老夫自然看出令孙所用的剑术夹杂了刀法,只是令孙的剑光来的蹊跷,老夫倍感熟悉。”剑光中的红焰是计雪然真气火气所发,别人不知,九烈却早有察觉,甚为疑惑。 再说场中,计雪然多日来有所感悟,脑海之中经常回荡当时毒瘴深渊中所记的刀法,想到刀法,计雪然每次均是迫不及待的练习,玉真诀内力跟随不上,计雪然便用弥宣心法配合,玉刀刀法同弥宣配合,竟然也有绝妙的功效,此时两者均是孔雀谷的剑法,计雪然又是有伤在身,绝不是剑影的对手,故而他想出办法,施展玉刀刀法夹杂其中,剑影未曾与玉刀一脉交手,一时间也不能将计雪然逼退。 剑影如意算盘打的极好,按他心中所想,即使之后输给孔欢,也不能让计雪然讨了好处,可百招过后,非但没有占到丝毫上风,反倒让计雪然怪异又高深的剑法封住自己剑路,一时间恼羞成怒。剑影忽的后跃三步,银光分散,计雪然乘胜追击,提剑斩去,没想眼前强光霎时一刺,银剑一分为二,竖直从中央劈开,分掌于剑影的左右手,计雪然大吃一惊,连连紧逼,谁曾想剑影也不对攻,只是后退,左手剑光闪动,周转到计雪然身后,自成一体,冲着计雪然后脑攻去,剑光闪动,丝毫不慢方才,计雪然心惊,手中玄明光耀一转,可还未转回,前方剑影又执掌右手软剑刺来,一时间计雪然被两剑前后夹击,极为危险。 “分光剑影!”孔蜡失声破口,高台上下无不惊讶,紧紧盯着场中两人,连尹芳竹都惊讶的摇头。尹玲珑急道:“爹,分光剑影不是已经失传了吗?雪师兄危险了,怎么办?” 孔欢也是着急,冲着孔蜡道:“爹,方才剑影师叔有言单比剑法,而分光剑影乃是高深御剑之道,极为耗费真气,他此做不是作弊吗?” 孔蜡叹气摇头,也不言语,只是秘法传音道:“那只是他自言,不成规定,现在食言为父也管不了,雪然危险了,你快准备应战,刀光剑影两人心出瑕疵,务必保住你师父的谷主之位。” 场中,计雪然被前后夹击,慌张抵挡,刀剑两法合一虽然绝妙,但不似纯熟,一时间被对方逼的走投无路,连破损的红衣上也被剑影虚空刺破,顿时狼狈不堪。计雪然自谷中秘典中曾得知此法,只是多年前便已经失传,不想今日竟然对上了疲惫不堪的自己,方才百招之间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计雪然对攻不敢拖延,真气一旦损耗消散,就如常人无异,根本无法抵挡对方一招,此时剑影剑光密如雨下,自己连分毫空隙都没有,只得八方躲避,生疏的刀法也暂用不上。照此情景,计雪然深知只得撑住半柱香的时间,若破剑法,只得另想办法完胜才行,而对方方才便已说道,只比剑法,虽然此时剑影破规,但始终是剑法一种,计雪然若出绝技,也定然要用剑法一招,此时连五色神光罩都不能运用抵挡攻势,一时间各种剑法从脑中一一闪过,但只是闪过,没有一个剑法能停留半寸之机,只因皆无用处。 银光闪动,计雪然四处躲避,方才那两人力战的虚影破碎,均已换成计雪然逃窜之貌,狼狈不堪。尹玲珑看着计雪然身上被剑光划破的皮肤,眼中快要渗出泪水,急迫催促尹芳竹:“爹,你快想想办法啊,雪师兄快要败了。” 尹芳竹摇头不语,紧盯着计雪然,传音给尹玲珑道:“莫说为父心中无计,便是有计也不能开口提醒,身份特殊,你当为父不着急么?” 尹玲珑眼中闪着泪花,盯着尹芳竹不语,一旁孔欢看在眼中,心中百味交杂。这时计雪然已被逼退至看台东南角落,几十处剑伤中流出鲜血,计雪然在银光之中有浴血奋战的样貌,看的众人心中升起股股怜悯之心,方化面上青筋暴露,一个不准,恐怕就会出手。此时就连剑影也有些担忧,空闲之余道:“计雪然,你已是樯弩之末,速速认输,莫要伤了谷中师门和气。” 角落中,计雪然前后躲闪,玄明也衔接不上各种银光,他根本无法出口,胸中愧意丝毫不减,只想若是输了,非但不能帮尹芳竹争回谷主之位,反而背离了自己的意愿,更添愧疚之感。 “师父…”神念中尹芳竹的笑容和慈,似在劝慰,也如在鼓励。想到儿时之情,计雪然脑中名然一亮,体内的弥宣真气瞬间爆发,九成倾注到玄明之内,而御空也随之运用,身子比剑光还快,闪出了两团剑光之中。 连同众人,剑影也是一震,但见计雪然玄明离手,又是御空上去,等到自己剑光一至,必败无疑,实在想不通计雪然这是欲何。事情就是这般,紧接便是异变,玄明得了计雪然剩余真气的灌注,红光大现,自身疾速的旋转,直直上升,玄明四周被火气带动,升起烈风,一股刚烈的火气弥散空中,众人均是诧异,目不转睛的盯着玄明。 玄明移动,却忘了计雪然所在,计雪然的身子朝着南方天际斜斜远去,而身子越远,那玄明的嗡鸣之声也愈发宏亮,剑影发愣了喘息,忽而意识到,计雪然已经远去,他赶忙收回神思,剑光闪动,欲朝着南方半空刺去,可正当这时,计雪然虚弱的口中传来一声鸣叫,玄明瞬时间首尾呼唤,冲着下方的银光嘶鸣而去,周身的火光霎时普照,阵阵灼烈火风从上方袭来。 剑影连大气也不及呼喘,想挪动脚步,却不知移向何方,好似上方那断刃封住了所有的去路,剑影异常木讷的盯着上方,两手银剑飞来,也是光芒四射,剑光比暴雨还要密集,将剑影周身护了个密不透风,与此同时,玄明也冲落下来,无边的灼烫从火光中传进剑光下方,剑影的衣服毫无征兆,无端升起火焰,嘶痛的感觉自全身传来,随着剑影的一声惨叫未喊出口,银光被火红的玄明中央劈开,清脆的声响带着余音,剑影身子顿时一斜,跌倒在地,而双手空空,地上掉落了两截暗淡的银色长剑,原是一把,却是被玄明劈开。 玄明冲破银光屏障,并未减势,冲着浑身火焰的剑影斩杀下去,众人均是惊叫,剑影已经毫无力气,浑身真气已经重伤,避无所避,眼睁睁的盯着上面冲来的宝剑,连叫声都忘了。当那玄明的断首将要触及剑影的眉心之时,计雪然一声叫喝传来,玄明红光一歪,擦着剑影的右方鬓发划过,深深插进了地上,地上青石哄然破裂,整个看台蓦地一震,尹玲珑这般修为低微之人险些跌倒。 玄明周身泛着红光,红光中还透着本性中的蓝焰,火气从四周散发,剑影已是愣在地上,句字不言,好似痴醉。计雪然在空中翻了个身,没有御空,落到破碎不堪的看台上,他已经耗尽了真气,连御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见他转过身子,面色已经苍白如纸,走动了几步,冲着剑影缓慢做了一揖,气如游丝,却不减半丝本性:“剑影师叔,承让了。” 下一刻,孔雀谷内,乃至整个王屋山中,一片诡异的宁静,台下弟子痴痴的望着计雪然,一动不动,台上,各种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尹玲珑更是眼中含泪,已说不上话,不知是谁咳了一声,海浪般的叫喊顿时传遍山谷,高呼精彩。孔蜡笔直的走到前来,朗声大叫:“此战,计雪然胜!” 呐喊之声又没过了孔蜡的声音,剑影这时才从方才大梦中清醒,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自己由胜转败,并且是败的一塌糊涂,剑影眼神复杂的望着计雪然,静静的站起身子,向着计雪然蹒跚过去。 剑影已败,此时冲着计雪然走去,台下顿时回归安静,紧张的望着剑影,孔蜡眉头一皱,抢先夹在两人中央,道:“剑影,你已败北,勿要再做纠缠。” 剑影暗淡的面上忽而一笑,一字一句:“我服了。” 计雪然一愣,剑影却侧过身子,走进了后方人群。孔蜡不理会剑影,又道:“还有哪位弟子前来挑战?” 第138章 任重道远 台下鸦雀无声,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一脸无奈的笑容,孔蜡又连问两声,依旧如此,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计雪然也已退下,孔蜡面带笑容,高声道:“按照本次规矩,尹芳竹戴罪之身,重新做回孔雀谷谷主,愿其今后勿再因私误公,孔雀谷列祖列宗在上,孔蜡事能为此,愿孔雀谷万古长存!” “愿我派万古长存!”台下台上,众孔雀谷弟子高声呐喊,神情颇为激动,几乎忘却了昨日的血战。 计雪然已经回位,尹芳竹缓缓走到破碎的看台最前,默默的望着台下带着伤痛的弟子,眼神中,满是罪恶之熟思,自责之愧疚。众弟子惊异的眼神中,尹芳竹双腿一弯,冲着台下尽数的弟子跪拜下去,顿时不仅台下弟子惊惶,连台上众人也是不禁出声。不等众人劝慰,尹芳竹朗声道:“吾尹芳竹,身为孔雀谷第七十四代谷主,因子女之私,耽误谷中大事,致使谷中遭劫,众弟子深受重伤,更有半数弟子因吾牺牲,尹芳竹受之谷主之位有愧,在此向列祖列宗还有众孔雀谷牺牲受伤弟子谢罪!” 言毕,尹芳竹大拜,接连三下,地上传出砰砰的声响,待尹芳竹抬起头来,额上已经流出鲜血,尹玲珑急的左右寻人,求众长辈劝阻,这时孔蜡刚有动作,台下不知是哪个弟子高喊: “谷主,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又没有自己的私事?我们不怪你!” “是啊,谷主也是人,怎能只为谷中之事奔走,谷主无罪!” “谷主无罪!谷主无罪!”一声响起,万呼附和,顿时孔雀谷上下回荡谷主无罪的声音,台上众人赞许点头,尹玲珑也愣住,不再催促,计雪然的脸上终于舒缓起来。尹芳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望着台下的众人,将双臂抬起,双臂一起,众人顿时安静。 尹芳竹眼中似乎含泪,激动道:“众位手足原谅尹某,可尹芳竹身为谷主,却是犯下这等大错,罪不可赦,但如今谷中百废待兴,尹某更是不能逃脱大任,今日起,众弟子跟随尹芳竹,重建孔雀谷,待除妖大业完毕,尹某自退谷主之位,以谢此罪!” “谷主三思!” “尹谷主三思啊!” “爹!”尹芳竹做出惊人决定,别人已是一惊再惊,先不说妖宗大业何时能结,尹芳竹如今之辞,便是要一直劳苦,其中坚信,不是常人所想,而若有朝一日能完成大业,他却不要半分功德,当即退隐,这分豪气,感染了在场所有之人,台下弟子明显不愿,糟乱一片,皆是呼喊谷主三思之言,然而嘈杂之音没过多久,众人瞪着眼睛望着前方,止住了声音。 尹芳竹缓缓从地上站起,负手而立,一身白衣无风自飘,额上的血水滴落,生出一股绝不容任何杂乱的威严,尹芳竹盯着台下,众人不知他在看谁,却也感觉他在看每一个人,过了半晌,尹芳竹终于开口:“我意已决,我以孔雀谷谷主之位传令,孔雀谷弟子听令!” 一声令下,台上台下尽数孔雀谷弟子毫不迟疑,齐齐跪下,头也不抬。 “云傅两位长老因公殉职,三日后厚葬后山列宗光明冢,已表功德。今日起,由刀光和计雪然接任长老之位,剑影为谷中剑系传法上师,吾子计雪然并无任何功劳,但其修为高深,故而先于此位为谷中大业首当其冲,除妖大业一结,也应退去长老之位。圣凰金雀祖师乃我谷中护法祖师,功德无量,日后传承,永生不忘。”尹芳竹动用真气,声音听来轻飘,却传进王屋山的每个角落,已在卧房的剑影愣在床上,忘记了涂抹药膏,尹玲珑听闻计雪然接任长老之位先是欣喜非常,后尹芳竹又言,尹玲珑知道这是尹芳竹不但将自己奉献给谷中大业,还带上了计雪然,故而又低落下去。孔欢脸上一变再变,直到最后,已不知有什么感想,复杂的盯着前方的尹芳竹。 尹芳竹传令完毕,自后山的方向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人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你并无大错,却将父子二人奉献一生,尹芳竹,这也算孔雀谷因祸得福,今日之后,前途无量。” 诸葛千机众人未曾见过圣凰金雀,此时均同起身,笔直向着后山方向打礼,尹芳竹道:“祖师护持,孔雀谷定然万古长存。” 圣凰金雀传音:“我之责任,无需多言,吾有感应,三年之内,神器必将出世,尔等不可将神器落入妖宗之中,不然必将失去大势,生灵涂炭,谷主,日后前来后山,我有事相传。” 尹芳竹道:“弟子得令!”之后圣凰金雀再也没有回应,这重立谷主之役也算圆满结束,尹芳竹散退了众弟子,将众来人引到还未修好的大堂之中坐下。 大堂内,左侧座位分别是诸葛千机,洛丙南,后面便是荣华派掌门夏掌门,右侧座位则是方化为首,赤九烈次座,后方泷泽真人,还有不少门派的掌门。尹芳竹站在前方中央,并未坐下,两旁站着孔蜡孔欢同计雪然等弟子。 诸葛千机打破宁静,先道:“孔雀谷惨遭妖宗偷袭,我等也未能尽力,尹谷主勿要责怪。” 尹芳竹作揖,欠身道:“诸葛庄主嘲笑在下了,连尹某都未能尽力,更何况诸位,只恨妖宗狡诈,竟突然袭击,并且是火狐长老亲至,防不胜防啊!” 赤九烈愤恨道:“明王寺两位神僧刚一圆寂,妖宗便好像没了顾忌,我等是否该商议一下,如若不然,下一个恐怕就是我烈火门,你卧龙山庄了。”化真化黎两位禅师在计雪然一行人离开之后便已圆寂,虽然几人均有感应,但此时听到,心中也是极为惋惜,他们不敢面上惊讶,只得装作也已听闻。 泷泽真人身为妖宗迫害的“先驱”,深有体会,面上也是极为痛道:“九烈门主说的不错,近年来妖宗大盛,原本只是些小门派或遭杀伐,想不到如今先是我移山道宗,又是孔雀谷,若再不想出斩杀妖宗的计策,你我众人均不能善往!” 诸葛千机眉边黑痣抖动两下,神思半晌,接口道:“诸位,近日以来,天下兵刃躁动不安,有灵性的宝刃更是自行拜服西方,可见神器也快出世。圣凰金雀前辈也言,不出三年,神器出世,世间必将大乱,妖宗肯定不会放过神器,诸位想想,这会否是个机会?” 尹芳竹眼中一亮,道:“诸葛庄主莫非欲借神器出世的机会,围剿妖宗?” 赤九烈同泷泽真人共声道:“好主意!” 这时一直不言不语的洛丙南开口了:“机会不错,但却风险极大,化真化黎两位神僧已然圆寂,单是三大长老便不是我等所能抗衡,更不要说还有七大舵主,数万妖兽,此应从长计议。” 方化冷哼道:“土财主,你到底还是个生意人,会算计!” 洛丙南缓缓一笑,也不理会方化的调侃,诸葛千机一旁道:“洛财神所言确实不错,此事应从长计议,妖宗大乱,乃是人之共患,魔门也不会袖手旁观,不如这样,明王寺化真化黎禅师葬礼要行七日,此时已是月底,待祭拜过神僧的佛位之后,我等各门各派重新整顿,再待孔雀谷缓和几月,腊月十五,吾等广邀天下各门,无论大小正魔,均于卧龙山庄,召开除妖大会,届时再做定夺,诸位掌门不知意下如何?” 除却方化,所有在场之人表露赞同,九烈直叫痛快,高声喝道:“诸葛庄主不乏劳苦,老夫佩服,这样,长江一代门派由我烈火门前去邀请,以表吾心!” 泷泽真人也甚为欣喜,道:“天下玄门便交给泷泽邀请。” 洛丙南又道:“正道门派并不难说,就是江湖散人也好邀请,问题是如何去邀魔门?此事不是有求于魔门,但也不能让其落了面子,应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既不能是你我这等大派掌门,也不能是寻常弟子。邀请未央宫三尸教和灵蟾派便可,由其去令告知整个魔门。” 众人一顿,这倒是个问题,孔蜡从后走前几步,道:“孔蜡不在掌门之列,也不是寻常弟子,可否担当重任?” 诸葛千机摇头:“孔长老虽不在掌门之列,但火孔雀之名不比任何掌门低微,以你的身份前去,魔门不但心中高抬自己,还未必买账,应另寻他人。” 方化肥胖的脑袋不由自主转了转,望了眼尹芳竹身边的计雪然,连忙转回,生怕别人看到一般,可这一举动却正巧被泷泽真人看在眼中,只见泷泽真人一拍大腿,兴奋道:“你我不必这般费力寻找了,计公子不就是最佳的人选吗!” 计雪然闻言一愣,周旁掌门顿时赞同,荣华派夏掌门笑道:“泷泽真人说的不错!计公子现在身为孔雀谷长老,又是斩妖英雄刀尊的儿子,一身修为比我们这些大多掌门都要精深,绝不落了魔门的面子,而计公子年纪甚轻,于名声相抵,做个特使再合适不过了!诸葛庄主,尹谷主,你二人可不会舍不得吧,哈哈!” 诸葛千机闻言也笑道:“若以长辈亲属,老夫倒是真有些不舍,可此事关重大,老夫又怎能徇私,雪然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言毕,诸葛千机望向了尹芳竹,尹芳竹顿了顿,望了眼一旁不远的方化,方化阴着脸面,极为不愿。 尹芳竹有些为难,尴尬道:“雪然能为此事付出一二,自是他的福气,虽然雪然还甚为年轻,但为天下大事尹芳竹怎会不舍,便依大家之意。” “砰!”方化忽然一拍桌子,茶碗尽碎,矮胖的身子也从座位上起身,面上充满火气,骂道:“三尸教与雪然有仇,灵蟾派又是我方化的死对头,你们当真不知?雪然若做特使,危险至极,尔等道貌岸然,谈何斩妖大业,雪然,你义父要你去送死你也便去,临行前来青竹居,外公给你些自保的丹药!哼!”方化大袖一挥,走出大堂,御着青竹便消失在众人视线。 堂中鸦雀无声,尹芳竹和诸葛千机脸上无光,尴尬至极,连两旁各掌门也说不出话来,计雪然心中更添歉意,见方化走后,胸中难受至极的走到前方,冲着众人作揖,歉声道:“诸位前辈掌门,外公只是疼爱晚辈才有方才此言,还请诸位不要见怪,待参拜完神僧佛位之后,晚辈便前往魔门,邀请魔道众掌门。” 夏掌门见此连忙打破尴尬,笑道:“方神医乃是真性情,我等也是未考虑计公子的安危,自是不对,不过计公子修为高深,自古又不斩来使,魔门不会擅自动手,此事应该欢喜,应该欢喜!” 夏掌门一言,此事也便这般定下,没有停留良久,众掌门一一散去,诸葛千机留下一张阵图,为孔雀谷百废待兴之前做护法大阵,以保安全。洛丙南临行前也是留下三张白纸,白纸黑字,却是三张银票,每张均可在洛家钱庄置换黄金万两,以备重建山谷之需。 其他掌门未曾留下什么,但均是叮嘱万分,要派门中弟子前来驻守山谷,但都被尹芳竹推辞,赤九烈并未客套,反而在临走之前问了计雪然几句话,这几句话问的蹊跷,计雪然听在心中,却很是明白。 赤九烈临行之时,突然发问:“计公子,听闻你与我那逆子相识,不知可曾知晓他身上有块如意大小的东西?” 计雪然听言脑中顿时哄然炸响,尹芳竹也是心惊,但他比计雪然心境稳重太多,连声抢道:“九烈门主所言岂不是烈火如意令?” 计雪然不语,赤九烈精光恍悟的望了眼尹芳竹,复转笑道:“正是烈火如意令,逆子不知将令牌丢到何处,酿成大错,我也只是问问,并无他意,尹谷主,告辞!” 第139章 吊唁神僧 赤九烈走后,尹芳竹长喘了口气,对着计雪然道:“雪然,勿要多想,今后再说。”计雪然满脑都是赤阳的模样,呆若木鸡,跟着尹芳竹回身。孔雀谷百废待兴,若要恢复也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完好的,多年来的安逸终于不复存在,所有人也开始了孔雀谷的重建,尹芳竹怀着无尽的感叹,走进了后山。 后山的大火熄灭的较早,乃是圣凰金雀亲自发威,地上的灰烬尽数被热风吹去,此时尹芳竹踏在小道上,却也感觉不到此地有过燃烧的痕迹。尹芳竹顺着小道走进后山松木林,不过几刻,便停下的脚步,恭敬的站在原地。前方,一只巨大的金羽孔雀踏步而来,高约一丈有余的雀首高昂,眼神微微下落,望着身前一身白衣儒雅的尹芳竹。 尹芳竹待圣凰金雀走来,作揖打礼,圣凰金雀也未理会,甩动了几下身上的羽毛,一根金黄色的孔雀羽从尾上掉出,插于地上,这时金雀才出声:“将这羽毛拿去。” 尹芳竹闻言,稍有迟缓,随后踱步过去,将这五尺长的羽毛拔离地面,羽毛在手,并未感到一丝飞禽皮毛的柔软,反是一种沧桑的坚实从中传来。尹芳竹将羽毛执于胸前,圣凰金雀又道:“你贴身宝剑已赠给那孩子,今日我将此羽送你,来日你多加淬炼,可成一柄宝剑,不逊于你的玄明。” 事出意料,尹芳竹倒是惊讶,但也没有推辞,赶忙道:“多谢祖师厚爱!” 圣凰金雀没有回话,高昂的禽首向上抬起,顶端的五枚灵冠晃动,在烈日下泛出五种光艳。良久,圣凰金雀传音:“近日以来吾总有感应,此地西方动荡不安,神器恐怕会提前出世,我能感应,妖宗三长老也均能有所感应,恐怕其此时已去探查,争夺神器一事,人宗把握极小。” 尹芳竹吃了一惊,面容有些难看,问道:“祖师,弟子同诸位掌门已经商定,下月十五邀请天下各派掌门,欲用神器出世一事拟定计谋,围剿妖宗,不知祖师意下如何?” 圣凰金雀嗯了一声,毫不吃惊的道:“此事我已经知晓,若是在之前,有明王寺的高僧参与,虽然不敢说定能成功,但也不会落败,而如今有此机会,两僧却同时圆寂,以当前人宗实力来看,胜算只有三成。” 尹芳竹呼道:“三成?难道妖宗实力竟是如此之大?” 圣凰金雀长颈一点,如老者一般,又道:“火狐长老亲至,带领狐族半数高手,又有少数妖宗高手,而舵主级别无一妖前来,仅凭这些妖人,孔雀谷便已成废墟,敢问世上其他门派,又有几个能同孔雀谷相比?若是妖宗三长老同七舵主带领数万妖兵猛兽,便是再加上三倍的人马,也不是对手,说是三成,毫不夸张。” 冷汗自尹芳竹额上渗出,想想这种形势,好似人宗已经成了妖宗的碗中之食,尹芳竹还未回过神来,圣凰金雀又言:“当然也不必杞人忧天,妖宗也有它自己的顾虑,其宗内不和,早有异见,如若不然,恐怕早已按耐不住,进攻人间了。但若要一举围剿妖宗,为今之计,也只有那个办法。” 尹芳竹对于妖宗之事大多均是闻所未闻,其实不但是他,其他众人也相差无几,妖宗东山再起都是隐于地下,暗中行事,人宗之中并无知晓,而圣凰金雀早年就是妖宗小卒,自然知晓一些事情,尹芳竹听话有转机,问道:“祖师,妖宗若是这般实力,就是按照方才办法恐怕也抵挡不住妖宗的脚步,单是妖宗三大长老,正魔两道几乎找不到单打能够抗衡的人,再加上万计的妖兽,足有摧枯拉朽之势。” 圣凰金雀遥望远方,淡淡传音:“如今卧龙山庄之中,那庄主的修为在庄中应该不低,可在江湖之中,也只是二三流的修为,可其为何仍是江湖大派的领袖?谷主,你还是太过焦躁了。” 尹芳竹眼中霎时明亮,作揖道:“弟子心境还未成熟,祖师见笑了。依祖师之言,若围剿妖宗,应用阵法困围?” 圣凰金雀道:“我之所见,便是如此,我想那诸葛庄主也应是这般计量,此人绝不简单,大会之时我也前去听听,看他想用什么阵法,成败一半便看他了。”圣凰金雀在孔雀谷中闭关不出,从未见过江湖众人,但却对外方世界了解非常,甚至都能清楚外派掌门的心性,尹芳竹心中对这谷中祖师更加敬佩,朗声回应:“多谢祖师体恤我辈,弟子代众生谢过祖师!”尹芳竹跪下,圣凰金雀却不理会。 尹芳竹跪在地上却等不到圣凰金雀的回应,自也不起身,过了半晌,才听圣凰金雀悠悠道:“我倒是你对那义子极感兴趣,三年时间将弥宣心法修习至长老境界,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但如此,还身兼各家之气,对了,上次相见,他本有明王寺的金身真气护持,怎今日佛法不见,竟是周身的火气,倒像极了离火神石的气息,谷主,究竟有多少奇遇在他身上发生?” 圣凰金雀一连道破了计雪然的各种修为,连离火神石之气都察觉到,尹芳竹已经是苦笑连连,瞒也瞒不成了,他也没起身,将计雪然如何修习沧澜心法,之后的各种境遇均告知了圣凰金雀,天色暗淡,红日也睡去了山后,圣凰金雀已是面朝东方,尹芳竹也早站起了身子。 “星将一说正如高僧所言,只是个名字罢了,正如传说中的诸天神佛,这孩子天赋之高,不是常人所及,到如今心性并无高傲之势,却是难得,只是今后的路会极为难走,我有预感,那刈邪刀最终还会落入玉刀一脉,计雪然恐怕会成为空前绝后的人物,谷主,你定要好生引导,心性,才是他最大的良药。”圣凰金雀转过身子,向着林内走去,尹芳竹还欲询问,但始终没能开口,只说了声是,圣凰金雀那耀眼的金羽在松木林中渐渐暗淡,尹芳竹望着手中细长的金羽,叹了口气,转过身子,也消失在山间小道。 孔雀谷重建,众弟子从未如此忙碌,但对计雪然来说,却安逸了许多,自出谷之后,没有几日是如此安静轻松,此时的忙碌反倒成了一种休闲,但仅仅过了两日,尹芳竹带计雪然一干十人前往明王寺,祭拜圆寂不久的两位神僧。 临圆寂时,化真禅师一百三十六岁,化黎禅师一百三十四岁,两位活佛不仅是江湖人中的领袖,还是寻常百姓心中的佛祖,接连数天,明王寺沙擖峰院门大开,各方百姓一条长龙,带着各种香火不眠不休的向上行去,欲祭拜神僧,江湖尽数门派,连一些魔道门派也前来祭拜,波印山上,无日无夜,佛音传送连山,空前的忙碌,忙碌中,尽是佛家的庄严。 明王寺主持圆寂,闭关多年的化善禅师出关,接任方丈一位,计雪然等人到达之时,天色已有些昏暗,大殿之上左右两排老僧低声诵吟,一直未曾间断,前方初水初六双手合十,拜见着来人,正中央,一位中年僧人坐在蒲团之上,口中一直念诵着怪异的经文,这僧人面容白净,相貌俊朗,自有一种高雅的气势散发胸间,尹芳竹带领几人走进大殿,当即一惊,激动道:“化善师叔,芳竹带孔雀谷弟子,特来拜祭化真化黎两位神僧!” 原来那僧人便是长久闭关的化善禅师,尹芳竹早年与他有些渊源,此时相见也是倍感亲切,计雪然也好奇的盯着化善禅师几眼,眼神扩散,自然看到了化善后方的初六和尚。化善禅师眼也不睁,清朗道:“尹居士无需多礼,贫僧两位师兄已登极乐,自是不想劳烦众位因此事兴师动众,既然尹居士已来,稍过祭拜之后,便请殿外休息。贫僧代两位师兄谢过尹居士和诸位孔雀谷施主。” 尹芳竹众人一同祭拜过去,计雪然心中感叹之余,望了眼初六,只见初六圆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同初尘初水代已逝尊师答谢众人,祭拜完毕,几人跟着僧弥退去,分别来到后院客人厢房,劳累一日,欲明日再走。 入夜,祭拜的来客渐渐稀少,刚过戌时,尹芳竹在厢房中正同计雪然等人谈论,有僧前来,胖墩的身材,圆秃的脑袋,正是和尚初六,众人见状迎来,尹芳竹客道:“为时已晚,不想劳烦初六大师前来看侯,失敬失敬!” 初六双手合十,滑稽的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倒有些像是大殿上佛尊的容貌,初六道:“恩师已登极乐,尹谷主又不烦劳苦,千里前来祭拜,初六自当谢过尹谷主及众位孔雀谷师叔师兄。” 孔蜡一旁笑道:“初六大师无需多礼,连日劳累,快坐下歇息!” 初六摇头道:“弟子前来一则谢过众位,二则托化善师叔之意,邀尹师叔前去相会,三则来看望弟子好友,雪然。” 尹芳竹似乎意料之中,道:“化善师叔果然还有事,初六大师,我自行前去便可,你与雪然便在此,孔长老,玲珑,你们也各自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赶回。” 言毕尹芳竹冲初六点了点头,径直走出,初六倒是客气,直接道:“诸位不必拘礼,雪然师弟,有位故人与当日已有变故,想请你去见见。” “故人?”计雪然疑惑道,但随即看到初六偷偷眨了眨眼,随即忙道:“啊,也好,孔长老,师兄师妹,我随初六师兄前去,稍后便回,你们不必等我。” 第140章 化善往事 告别了众人,初六的脸上才显现出一丝悲凉之意,与计雪然走在路上,不时叹了口气。这时并无他人,计雪然劝慰道:“初六师兄,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两位神僧乃是身登极乐,你也便勿再难受了。” 初六转首望了望计雪然,粗长的眉毛竟然也成了隐约的八字,像极了化黎禅师的苦意,摇头道:“雪然,你是不知,为兄也并不是为两位恩师之事,早在数日之前,恩师便已感悟时辰将至,再者人固有一死,两位恩师均是随然离去,并无一丝痛苦,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应该欣慰才是,我所愁的,是大悲院内的苍生祖师。” 计雪然闻言一顿,奇问:“苍生祖师?便是那古松苍生么?它怎么了?” 初六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道:“嘴上说不清楚,还是看过才能知晓,雪然,随我来普迦峰。” 初六身在明王寺,随手的大铁锅并未带在身上,施展了身形之法便向着山下跑去,两个眨眼的功夫便没入林中,计雪然不好在寺中施展御空,也快速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便下了沙擖,上了普迦,大悲院内还是那般凄凉,化黎一去,弟子也显得少到极少,一路向着后院走去,竟是一人未见,初六不言不语的走进别门,计雪然记忆中的那处小院也复现在眼前,只是此时的小院,已经荒凉至极,原本还未曾入秋,地上的落叶竟已铺满了黄土,再向右前望去,计雪然眼睛不禁瞪得硕大。 已有千年的苍生古松原本高耸繁茂,在远处就能看到泛泛青光,可如今,高过七丈的松木枝干分着为数不多的旁枝,在柔风中摇摇欲坠,比之耄耋老者还要苍老,树下泛黄的松条比比皆是,这千年神树已是一株枯容。 初六望着枯树,双膝下弯,伏到大跪,计雪然站在一旁发愣,看到初六连忙也跟随过去,三拜之后站起,计雪然问道:“初六哥,怎会如此?这是从何时开始?” 初六叹了口长气,喃喃道:“苍生祖师自枯相至现在,尽是不满整月,恩师在时,祖师还有半数枝叶,而那日之后,祖师一夜之间仿佛脱魂离去,上方的枝叶尽数掉落,不过是几个时辰,连掉落的松条也枯黄了,恩师已走,天下也无人能道出其中缘由了,雪然,当年祖师赠你的松泪可还在身上?” 计雪然连忙顺着脖颈向下掏去,红绳相连,九寸长的松条挂在颈上,正是当日苍生所赠落的古泪。初六摸了摸苍生古泪,合上双眼没过一会儿,便收回双手,又合十念叨一声阿弥陀佛。计雪然有些木然,却更不知如何疑问,初六叹气道:“苍生古泪当日赠予雪然,我还以为师父和师伯是为了助雪然修行顺畅,能及时护持,没想到苍生祖师一去,连古泪上的佛气也消散尽去,其实尊师曾告知于我,雪然修行中,有多次危机,应都是靠这苍生古泪中的青玄佛气配合你体内金身真气护持,才能化险为夷,但如今祖师已去,青玄佛气消散,雪然修行心法困难,恐怕危险至极,若说这其中缘由,我却如何也摸索不清。” 计雪然这时回忆起当日两位神僧所讲,自己被传明王真经也只是神僧本身一种错误执念导致,恐怕这苍生古泪也是如此,想到如今初六为自己的修行之路绞尽脑汁,顿时极为感动,劝慰道:“初六哥,摸索不清便就不去摸索,苍生祖师既然也已离去,雪然也不再修习金身真气,当日你有所不知,两位神僧恐怕已经将雪然体内的金身真气抽去,所以师兄,你也不要再多考虑,雪然若不能凭着自己的意念修行有成,也永远成不了气候,今日之后,这古泪也便是一个纪念,初六哥,你为雪然担忧,雪然实为过意不去。” 初六憨厚的面容终于露出原本天真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道:“雪然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自儿时便已交好,还在乎这些作甚,其实你说的也对,能凭借自己意念修行有成,远比旁力护持要来的精深,雪然,以我此时的修为,恐怕也留不住你。” 说起修为,计雪然虽然在年轻一辈稳居顶峰,但在这憨厚的和尚初六面前,总是稍逊一筹,计雪然早就探查过兄长的修为,均是一无所获,可见他的修为比自己还要高深,虽然平日里谦虚,毫无傲色,但计雪然也心中清楚,能比自己修为高深的,不是一派掌门便是修行多年的世外高人,向初六这般绝算得上是另类,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其实不知,若在一月之前,初六恐怕还不如自己,只是后来因祸得福,才修为精进,更孰不知,两位神僧也是因先后助两人脱离安危,才提前耗尽佛法,离开人世。 思索了片刻,计雪然捂嘴笑道:“初六哥,想起儿时的相遇,除了父亲和外公,你便是我心中最为强大的保护,这可是个‘阴影’,恐怕一世都脱离不掉了,呵呵。” 初六一愣,后听出计雪然是玩笑,咧嘴笑道:“脱不掉便脱不掉吧,哈哈,雪然便将这‘阴影’带到坟墓里去吧,额…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初六一时兴起,随即又想起尊师教导,连忙自呼罪过,计雪然看来,这纯真和尚的心性,却是一直未变。 过了良久,计雪然想起刚来时见到的化善禅师,随道:“初六哥,化善禅师怎如此年轻,不知距化真神僧相差多少?” 初六闻言,认真道:“雪然你别看师叔面容清秀俊朗,其实也有百岁高龄,至于具体多少,为兄也不甚了解,这与师叔所参之禅有关,外人是无法理解的,雪然,你可曾观察过师叔的修为?” 计雪然这才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升起一丝奇怪,道:“初六哥你这一提我才想起,当时我祭拜,根本无心去感受化善禅师的修为,好像根本从未想过要去探查一样,待下次若有机会,我再摸索一番,化善禅师乃是得到高僧,想来也不会介意。” 初六听言,连忙摆手道:“雪然万勿擅自探查师叔修为,若师叔不知你身份,可谓危险至极。师叔所参之禅极为神异,如你方才所言,你当时并未想到要感悟师叔修为,那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因为师叔修为本就有此功效,莫说是你我,恐怕连尹谷主也挣脱不了。” 听初六讲述,计雪然震惊连连,同时也甚为欢喜,不想这化善禅师竟是这样的一位高僧,不禁问道:“那化善禅师的修为,岂不是和化真化黎两位神僧相差无几,或是已经超过两位神僧?” 初六摇头:“这我却不知,佛门所参之禅奇妙万千,但不同修为有太多的牵连,化善师叔虽然参禅玄妙,但未必修为能超过师父和师伯,可有一点可以肯定,师叔的修为应和尹谷主相差无几,应是略高一筹。” 计雪然疑问:“此话怎讲?” 初六转正了身子,向着远方望去,没过多久,开始讲述了一个短暂的故事:化善禅师早年之时并不喜闭关修行,唯爱参禅和外出游历。化善此人生来爽朗,又是身出大慈一脉,在修佛一事上也是极为干练,他曾发愿,前五十年专心参禅,后五十年游历人间,造福黎民百姓。也正如他发之愿,五十岁之前一直在寺中专心参禅,不理明王寺内外之事,五十岁时,参禅有悟,便离开明王寺,开始了漫长的游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化善禅师路经一地,便造福一地百姓,不少淫肆妖怪骚扰百姓,均被路过的化善禅师佛法超度,大千世界几乎各处村落都流传一位苦行僧的美名。化善禅师如此这般,未曾间歇,直至三十七年前一次受伤,让化善禅师改变了宏愿。 三十七年前,化善禅师由荒漠极北之地返回,路过王屋山北方的八百里的一处村落,当时那村落可谓是悲惨至极,几个虎头虎脑的妖物化成人形,正在强抢村中孩童,欲炼妖器,化善禅师行善半生之久,从未见过此等凶残之事,一时恼怒,便首次通下杀手,斩杀了一个正在行凶的小妖,这一下可谓是激怒了剩下几妖,原本若只是几个刚化成人形的妖人,自然不入化善禅师法眼,但为首一妖所散发妖气冲天,修为极为高深,化善禅师与其纠缠了良久,虽然将其打伤,但也未能降服,后来更出意外,不知从何处又寻来一个修为高深的妖王,两妖前后夹击,将化善禅师打成了重伤,化善禅师不想任由妖物屠害百姓,始终不肯离去,最后无奈碾碎了自身佛器无念佛珠,才重伤了两妖,将其逼退。 妖物逼退,化善也有了重伤不治的祸根,虽然如此,却始终没有截止住妖人的残行。村中老少百余条人命,均已被妖人杀害,仅在一处角落中寻到还未断气的婴儿,婴儿浑身鲜血,周身泛紫,竟然被妖人将其从母亲腹中刨出。化善悲痛至极,用残余的真气支撑住婴儿,返回了明王寺。 回到寺中,当时便已是主持的化真禅师连同寺中众多高僧联手救治,才护住了化善一命,化善从此便改变了心态,自己参禅乃是感悟佛灵,自身心境,游历人间则是造福百姓,传承佛法,无奈唯独修为不够,远低于自己两位师兄,从此以后,化善禅师便将婴儿送与山下一对老年夫妇养护,三年之后,化善禅师伤病康复,但时常感觉愧对婴儿父母,便再次下山,抱回婴儿,去了孔雀谷,将婴儿托付给孔雀谷谷主狄云锡,而这婴儿,便是如今的孔雀明王,尹芳竹。 后来化善每隔五年便下山一次,前去看望尹芳竹,并指导其修为,直到尹芳竹做了孔雀谷谷主,化善同尹芳竹切磋一场,斗了两日,才分出胜负,化善禅师一招险胜,还是靠着多年的心境取胜,之后化善回山,便再未下山,长久闭关修行直至几日之前,才出关接任了主持一位。 第141章 信笺 初六口齿笨拙,讲述完毕,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计雪然听的漠然,想不到尹芳竹还有这般悲惨的出身,初六也不看计雪然面容,道:“这些陈年旧事,我也是前些时日听寺中长辈所讲,尹谷主出生悲惨,倒真是争气,能到如今的成就。” 计雪然走了几步,出声的长音叹气:“此时化善禅师将义父唤去,也不知在谈些什么…” 一处厢房之中,微暗的烛光安然照耀,将厢房中的黑暗打破,化善禅师盘坐在蒲团之上,清秀的眉毛下双眼淡然,嘴角露出的笑容,透出与之相貌并不相符的慈祥,化善禅师的身后墙壁悬挂着一张黄地大字,草飞个“禅”。尹芳竹团坐化善前方,像个孩童,淡笑的盯着前方。 烛火闪动两下,化善禅师开口:“芳竹,以你的修为心性,已是一派宗师之像,能有如此成就,也不枉我多年的愧疚之心。” 尹芳竹面露感激,道:“恩师话中又何来愧疚,芳竹得了天大的福缘,至今也不敢忘却恩师的再造之恩。” “呵呵…”化善禅师笑望尹芳竹,赞许的点点头,又道:“芳竹,几十年来,我潜心修行,其实等的便是今日,你能有今日之能,算是了却了我心中之念,吾今日已有一百零一岁,修为不比两位师兄,虽说已有成就,但也逃脱不掉生死轮回,愿在有生之年,尽我所能,为天下百姓造些福利。” 尹芳竹道:“恩师出关,乃是世间万福,芳竹此时的眼界也观不破恩师的修为,可见恩师闭关修行鲜有突破。恩师,化真化黎两位神僧一去,便只有您才可带领天下群雄共除妖魔。再过几月,卧龙山庄诸葛千机庄主广邀天下同道于卧龙山庄,召开除妖大会,届时天下各方豪门掌门均会亲身抵至,连魔门也不例外,谷中护谷祖师圣凰金雀也会前去,恩师,芳竹恳请您也前去参加,正也能圆了恩师的宏愿。” 化善禅师表情淡然,好似原本就知晓一般,点头道:“芳竹用意,我也明白,你放心,我与两位师兄不同,世俗中的事情,我总要凑凑热闹,再者这也不仅是世俗中事,乃关系到万灵安慰,便是师兄在世也会去参加,如此,腊月十五,我会带弟子前去。” 尹芳竹双手合十:“芳竹替天下同门谢过恩师!” 化善连忙摇头道:“罪过罪过,我又何功之有。芳竹,我虽然闭关数年,但也听闻寺中师兄弟讲述,对天下形势也有所了解。如今天下,乃是妖宗大盛,以人宗的实力应并无十足把握,依你的眼光,此时年轻一辈比之你当年一辈,有何差距?” 听化善的一问,似是对此时情景还不甚了解,这时询问尹芳竹,果然比两位神僧要关注世俗的多。尹芳竹自然知道化善的意思,思索片刻,道:“如今年来,魔门中出的新人倒不算多,未央宫的少宫主萧让天赋不错,心性也比寻常魔门众人柔善许多,应是个好苗子,三尸教有位护法,名为秃恶,此人乃是佘十方的心腹,修为也是相当了得,剩下的均还是当年那些魔门长辈高手。” 化善闻言默默点头,忽而道:“萧信城府极深,他的修为很少显露,想必你也未曾摸索,那佘十方一身煞气冲天,是否依然在你之上?” 尹芳竹眼神中明显一暗,道:“萧信执掌未央宫多年,心性似乎甚是柔和,有与世无争之相,但长久未露过身手,至于那佘十方,芳竹惭愧,至今未曾是他的对手。” 化善道:“修为高低并不说明一切,芳竹也不必太多思索,佘十方此人虽然煞气非常,但不像三尸教历代教主的行事,总算不是坏事。正道之中,你带来的人中有不少优秀弟子,我见那红衣俊朗少年修为极高,比孔蜡长老也相差不远了,可是你的弟子?” 提到计雪然,尹芳竹慧心一笑,点头道:“那孩子修为天赋乃是芳竹生平仅见,他正是芳竹的义子,而他也不是寻常弟子,乃是已故刀尊计文泽的亲子,方化神医的外孙。如今天下年轻一辈,唯一能与他媲美的,恐怕就是贵寺的初六了。” 化善禅师没有惊讶,点点头,应是早已看出了计雪然的修为,隔了半晌,又道:“初六身兼四院之长,极有可能修成明王金身之法相,但这孩子心性憨直,处事之道却不及他的几位师兄,芳竹,你那孩子眼瞳明亮天真,也应是和初六一样的心性,你定要好生教导,日后天下将有变故,非此二人的心性所能应处。” 尹芳竹听言,问道:“恩师,你也有所感悟?化真化黎两位神僧圆寂之前曾言,天下妖宗大盛,但随即衰退至极,会有大灾变,但并未交代清楚,只是留了一封信笺,芳竹还未破封。” 化善点头,道:“两位师兄感应天地,非我所能及,而这信中,也便是师兄放下执念的凭证,至于如何抉择,便是看破封之人,芳竹,此时你便打开看看吧,抉择在你,却是因别人。” 尹芳竹听言,连忙从怀中拿出那封信笺,真气一震,信笺破口,从中露出一张古黄色的信纸,尹芳竹一字一念,读讼出来:“我佛慈悲,尊呈无量佛尊,劫难将至,万物生灵恐遭涂炭,吾二老僧时日将近,纵有天大宏愿,却也无能为力,故而拜辞信笺,一则圆寂之前抛下吾之执念,二则感悟言出,望能助天下生灵暂留百年平安。当今天下,妖宗悄然大盛,其势摧枯拉朽,万不能阻挡,但物极必反,仅此数年而已。神器出世,不过一二春秋之间,刈邪之刀震天响地,妖宗本是精灵成怪,必然感悟非常,痛心争夺,我辈中人足可借助此机超度妖宗万灵。妖宗之势远胜正魔,若妄取胜,唯卧龙山庄奇门阵法方可,至于妖宗,只此为尽。过此大劫,万物并非悲苦,弹指年岁,邪道萌芽暗中将起,当日之难,定将毁灭亿万生灵,若欲脱困,解救天下,唯萌芽可成参天。正魔本是一家,佛道也为同根,孔圣之言,有教无类,可千年传承,愿抉择之人能感悟其中,化真化黎未能以身作则,吾师弟化善却是大愿之人,从此之后,乾坤云烟缭绕,只等星光照耀,普照天下。”最后落笔,乃是罪僧二字。尹芳竹念完,一时间百感交集,苦味之余有一丝疑虑,化真禅师交予自己信笺,却在信中没有提到对自己的交代,莫非是另有他意? 思索之际,化善禅师口讼阿弥陀佛,淡淡道:“芳竹,你是否心生疑问,为何心中没有对你提及任何所关?” 尹芳竹点头道:“芳竹自知若论身份作用,自是不及先辈各家掌门,化真神僧此做也是应该,只是芳竹不知该将信笺交予何人,日后由何人定夺,恩师,会否是神僧托我之手,将信笺交给您?” 化善禅师微笑两下,摇摇头,眼中似有异色,道:“师兄将信交给你,便是要你抉择,至于要选择哪位贤人领导众生,或是你自己,师兄根本没有指出,或是他根本也不知道,芳竹,天下之大,贤德之人众多,而当世之中,能有那作用的人却少之甚少,你也算是一个,多余之言为师也不能妄自意言,你好生考虑。” 尹芳竹恍然明悟,道:“恩师指点,芳竹终算感悟一二,原来那重大抉择,便是要寻找一位当世高人为领导天下正魔,恩师!芳竹心中,有两人可选!”尹芳竹话一出口,化善就摆手道:“为师年事已高,只得辅佐之用,你只需将我之一位去除便是,芳竹,此时尚早,还不必尽做决定,师兄托付,你也可自行考虑。” 尹芳竹欲言又止,化善禅师道:“芳竹,三十七个春秋,你便如我子一般,不要辜负为师的一番心愿,也算是为师的一处私心,我佛慈悲,愿佛祖恕罪!”化善禅师合上双眼,将双手放置胸前,清朗的面容地下。尹芳竹看在眼前,心中感受到一番深厚的慈爱,他鼻上酸麻,随即对着化善大拜三礼,化善摆出一手,尹芳竹会意离去。深夜,金色佛光仍旧笼罩这整座波印山,安静的厢房内外,淡淡的烛光波动着仅有的黑暗,抖动两下,跳进了黑夜。 第142章 斗春河畔 翌日,尹芳竹一行人告别众僧及其留守来客,返回了孔雀谷。返回之时,化善禅师不知做了什么交代,明王寺中派出十五位修为高深的佛徒一同跟随前往,欲留守孔雀谷三年,尹芳竹这次没有拒绝,部队增多十五位高僧,半日便到达了孔雀谷。 孔雀谷中,尹芳竹先是动用了洛丙南留下的银票,用万两黄金将整个谷中房舍建筑修复如初,连不少被大火烧尽的珍稀植被都自外方山脉挖掘买进,孔雀谷乃是大派,又有万两黄金做后盾,仅过两月,孔雀谷中再也找不到大火蹂躏的半点影子,谷中受伤的弟子也均康复。诸葛千机留下阵法之图,计雪然身为名副其实的阵法大家,又是谷中长老,带领门下弟子布下护谷大阵,有时少有几只小成气候的妖兽欲做潜伏,但都被大阵绞杀在外。此段时间,江湖正道之中居安思危,但还有不少小门小派被妖宗偷袭,落了个师门尽毁,正道人士凡是有名无名,均已接到孔雀谷明王寺和卧龙山庄等大门派散发的英雄帖,而魔门之中,自然是接到了风声,但正道还未曾邀请,魔门中自然是毫无动静。 寒风凛冽,秋过冬来,孔雀谷内外已是披上银衫,此时星星散散飘着雪花,计雪然坐在山头的青松上,呆呆的望着眼前不时飞过的孔雀,一时发愣。自四年前计雪然入谷之后,每日总会来到这小山头发愣,有时沉思,有时修行,数月前离开孔雀谷,已是半年没有来这儿。快到腊月,往年此时恐早已嗅到新年的气息,可此时望着恢复如初的孔雀谷,心中萌生出丝丝的悲凉。晋升成为孔雀谷长老,计雪然再也不是当年那只知寻找大伯线索的少年高手,在谷中这三个月,经过孔蜡的教导,又经重建孔雀谷的忙碌,那俊美的双眼中多了几丝当年没有的成熟。 这三个月来,计雪然忙绿之余也并未落了修行,有了尹芳竹的指引,又曾经过这数次的生死相斗,无论是感悟还是心法,均是提高了一个境界,而火孔雀孔蜡又经常与其切磋火劲修法,计雪然体内的火气更是如火海蔓延到整个周天,真气之浑厚令孔蜡只感望尘莫及,更让其他门中长辈百思不得其解。而另一方面,计雪然闲暇之余也时常回想玉刀刀法,将孔雀谷的剑法融合在内,又配合弥宣心法自玄明之上施展出来,威力也是愈加强大。 计雪然愣神之时,察觉后方有人走来,不用神念,仅是耳朵也能听到,地上的积雪被踩的咯吱咯吱,计雪然也不回头,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尹玲珑依旧是那身雪白的长衫,只是外面又多了一层裘皮大衣,黑秀的长发披肩散下,雪白的脸颊泛着一抹俏皮的微笑,向着计雪然走来。 “我说计大长老,你又撇下谷中之事,来这儿躲清闲啦!” 计雪然跃下松枝,他修长的身子没什么变化,通身红衣也被一身光滑的鹿皮短衣紧紧裹在里面,他走到尹玲珑面前,笑道:“师妹,你就别再笑话我了,怎么今日没有驾白孔雀游玩儿,跑到这儿来了。” 尹玲珑撇了撇嘴,哼道:“看你说的,难道我每天都无所事事,就只知道驾着白孔雀游玩儿吗?你啊,都午时了,还不晓得回去,饭菜都快凉了。” 此时的雪花又大了许多,天上不知几日见不到阳光,计雪然愣神了太长时间,竟然了忘了时间,尹玲珑用膳见不到计雪然,自然关心,出来寻找。计雪然稍带歉意,笑道:“我这脑子太过懒散,又忘了用膳的时间,真是劳烦玲珑了,玲珑你也没吃呢吧,我们快回去吧。” 计雪然言毕便要返回,尹玲珑一脸不愿,连忙拉住了计雪然的右手,撅着嘴道:“师兄!你怎这样,你回谷三个月来,已有数次这般,害的人家也担心,我不管,你害我也吃不上饭,你得补偿我!” 尹玲珑讲道此,拉着计雪然的胳膊左右微晃,已是有些任性的撒娇,计雪然淡淡的一笑,脸上竟然没了当年应有的红晕,他笑道:“好好好,师妹说补偿,师兄也觉得应当,那师妹你讲,师兄应该怎么补偿你?” 尹玲珑闻言,眼中忽然来了光彩,转笑道:“好!这可是你讲的,你身为堂堂孔雀谷长老,可不能轻言反悔!” 计雪然道:“那是自然,你讲便是。” “嘿嘿…”尹玲珑轻轻的一缩脖颈,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计雪然心中咯噔一下,这师妹不知又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果不其然,尹玲珑一本正经的道:“那好吧,师兄,那现在你就补偿我今日的午餐,我想吃山外斗春河里的烤河蟹!就是现在!” 计雪然歪着脑袋,笑意中泛着几丝无奈,还未讲话,尹玲珑又抢道:“那那那,你可是答应了我的,绝对不能反悔,我现在肚子好饿,并且只吃烤河蟹!”望着尹玲珑那迫切又带着坏笑的容貌,计雪然一言不发,含笑点头。 见计雪然轻轻点头,连拒绝的话语都没有,尹玲珑几乎有些不信,瞪着眼睛大问:“师兄!你就这样答应啦?我是说现在,并且是斗春河的河蟹!” “呵呵,傻玲珑,我知你在谷中憋得难受,义父不让你擅自外出,可是为你着想,今日我便带你偷偷出去,但你记得,千万不要说漏了嘴,不然义父会怪罪的!” 计雪然点头笑道,似乎在和一个孩子商量一样,尹玲珑连连点头,抓着计雪然的膀臂喜道:“师兄放心啦,就算爹爹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有你在玲珑身边,还怕什么!我们快走吧!” 计雪然左右遥望一番,笑了笑,抓住了尹玲珑的两臂,一层淡淡的五色光艳罩住两人,若不是仔细观察,恐怕都看不到,计雪然带着尹玲珑,施展了御空,贴着雪地疾行进林中,雪花如常的下落,却没有一丝晃动,雪地上看不到一丝痕迹,计雪然两人却消失不见,下一刻,王屋山上闪出一道红色光影。 斗春河在王屋山外的北方二十里,常人若是自王屋山中寻出,再走到斗春河,少则也要十天半月,如今大雪寒风,有没有人能安然走出都是未知,可计雪然便不同了,计雪然带着尹玲珑在王屋山上盘旋过去,有五色神光罩护身,感觉不到任何寒冷的罡风,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斗春河已经映入眼帘,尹玲珑欢喜一笑,两人身子下落,稳稳的站在了厚厚冰层的斗春河上。 斗春河东西走向,弯曲而去看不到尽头,而大河极宽,足有三十丈。这样一条宽河却也躲不过严冬的摧残,广望过去,尽是冰层。尹玲珑提着长剑,用内力斩向河冰,谁想那冰层极厚,冻的也是坚如磐石,根本凿不透。 尹玲珑带着一脸沮丧的神色,抱怨道:“这么冷的天,别说凿不透冰层,就是凿透了,估计也找不到河蟹,怕是早就冻死了。” 计雪然走过尹玲珑身旁,笑道:“玲珑不必沮丧,斗春河的河蟹可比你我还要抗冻,绝对冻不死,这河里连着岸边有洞口,是那河蟹的洞居,估计此时应有不少河蟹入河捕食,你且在一旁休息,看师兄给你捉河蟹。” 尹玲珑闻言,知计雪然定有办法,又转而一脸期待,点头站在一边,计雪然对着玲珑一笑,蹲下了身子,将右手附在了冰冷的河面上。河面上的寒冷没有让计雪然感到退缩,他自体内发出一道神念,顺着手掌探进了河下,真气游走,气喘之间便广散了方圆数里的斗春河,若是有心,连河底有多少草虫都能数的清。计雪然探查到下方三丈之地便有几个河蟹在争夺食物,嘴角不禁上翘,一股纯正的火气从左手发出,探向了右手附近。 尹玲珑紧紧的盯着计雪然的动作,知道计雪然已经动用的真气,生怕吓跑了河蟹,连话也不敢多讲一句。只见计雪然左手之处冒出层层水汽,下方冰层融化,手印形状的洞口全是河水,右手一动不动的附在冰上,并没有一点异动,忽然计雪然右手微微一抖,左边洞口哗啦一下,一只巴掌大的青皮河蟹被抛上了河面,跌在地上,尹玲珑惊喜欢叫,连忙跑过,将河蟹串在长剑上,尹玲珑刚提起长剑,水面又噗通作响,接二连三飞出四只河蟹,最后洞口撑开,一条硕大的草鱼也从水中跃出,翻跳的落在冰面上。计雪然含笑站起,甩了甩两手上的河水,道:“玲珑,够不够你吃的?” 尹玲珑提起串满了河蟹的长剑,欢笑道:“够了够了,加上这条草鱼,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了,师兄你竟然能用真气捕鱼,有时间一定要教教我。” 计雪然此时回想其儿时为诸葛西凉捕鱼的情形,眼中迷离起来,笑容中有些痴醉,尹玲珑也不管计雪然,脚下用力一踢,大鱼飞出河面,掉在河岸上,随后她提着长剑,向着岸边走去,计雪然回神过来,也跟着去了。 生火之后,尹玲珑不要计雪然动手,亲自烧烤河蟹和草鱼,计雪然也清闲欣喜,只等着火上美味。没过多久,扑鼻的香味便飘荡在斗春河畔,两人用树枝挑着河蟹,也不顾各自的吃相,津津有味。自孔雀谷遭妖宗偷袭之后,计雪然还是首次这般欣喜,尹玲珑也是颇为高兴,不时的问计雪然滋味如何。 吃了良久,河蟹已经只剩下躯壳,那草鱼却还有一半,尹玲珑腹中充实,计雪然也解了口中之欲,停下了进食,尹玲珑递过一方手帕,笑道:“师兄,快擦擦嘴。” 计雪然笑着接过手帕,擦拭干净,这时尹玲珑盯着计雪然,问道:“师兄,今日你可高兴么?” 计雪然一愣,随即心中明悟什么,递过了手帕,点头道:“今日乃是实行回谷后最为高兴的一天,玲珑,你可真是用心良苦,谢谢你。” 尹玲珑脸上挂满了欣慰,道:“玲珑只要师兄开心就好,不要总想着当日谷中的情形,谁也不想那样,玲珑知道你一直心中自感有愧,故而多日来一时也不肯休息,为的便是要谷中事情一一恢复如初,好让自己的心中好受一些,可是师兄,你不必那样,又不是你的错。” 尹玲珑少有的说出自己心中想法,为计雪然着想的劝慰,计雪然心中已经猜到尹玲珑的用意,此时听言,一时感动,对着尹玲珑微微笑道:“玲珑,当日若不是我杀了焰神,后引来火沙,致使火沙自爆,火狐长老也不会对我孔雀谷这般仇恨,若之后的杀伐有一半是火狐长老的罪责,则另一半全是我的错,数百条人命,其中还有云傅二位历经两代的长老,这让我又如何安慰。” 此时的寒风柔和许多,安静下来,大雪飘落河面,又堆积下来,谈话间已有一尺之厚。尹玲珑柔情的望着计雪然,皱着眉毛关切道:“师兄,人死不能复生,爹爹和孔师伯也讲过,你和大师兄都是谷中的希望,今后谷中大事少不了你们,日后除妖大业,你用力除妖,将狐族一脉斩杀的干干净净,就是为孔雀谷死去的弟子报仇了,心中不也就宽慰了?师兄,有的时候你便是太过执拗了。” 计雪然点头轻笑:“师妹教训的是,师兄自小便不会拐弯,不过依你之言,今日的除妖大业,我定然先对狐族下手,为谷中死去的弟子,还有两位长老报仇!” 尹玲珑欢颜拍了下手,道:“师兄能这般最好,嘿嘿,时日不早,我们快些回去吧,莫不然被爹爹发现了,连师兄都要倒霉喽!” 第143章 孔雀明王羽 计雪然嘿嘿两下,站起了身子,刚欲走动,忽然眉头一蹙,冲着尹玲珑摆了一手,向着斗春河对岸警戒的望去,这时,斗春河对岸林中钻出一人,那人正好也冲着计雪然两人盯来,脚步不停,向着两人便大步走过。 尹玲珑奇怪的望着前方,计雪然却早已将真气遮掩体内,因为来者面容不善,真气又是极为深厚邪恶,不像善类。来人在河面上行走,看似风中缓慢,但一步一履之间飘忽不定,几十丈的河面只是十步之间,便已踏过。 来者走近,面貌清晰呈现,他身材中等,有些佝偻,身着五彩条衣,甚为怪异,黄发蓝眼,鹰钩鼻下的双唇黑红,若是在黑夜看到此人,定会吓坏不少孩童少女。尹玲珑只感来人似曾相识,但是倍感抵触,站在计雪然身后默不作声,而计雪然虽不讲话,但已从来人的面容和修为上猜出来人身份,这人身出魔门,来自西域,正是青海峰的山主皮鸠,自称皮神君,当日司徒志所杀的那侏儒矮人便是这皮鸠的门下,也不知皮鸠现身此地,欲意为何。 皮鸠见计雪然谨慎的盯着自己,冷哼一声,眼神中极为不屑,但眼光转到尹玲珑身上时,立刻大变,蓝瞳眯成一条缝隙,黑唇大咧,似乎看到了盘中美味一般,尹玲珑只感背后生起一身鸡皮疙瘩。 “嘿嘿嘿…想不到路经此地还能捡到这么一个美人儿享受,老天果真待我不薄!小丫头,快过来,好好服侍本神君,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说着,皮鸠便向前走来,伸手欲捉尹玲珑,根本不将计雪然放在眼中。 尹玲珑吓的一惊,连连后退,她看不出皮鸠的修为,知道对方修为定然极为深厚,故而不敢动手,只得骂道:“淫贼!你可知我师兄是谁,你又知我爹爹是谁,敢对我轻薄,小心我师兄取你狗命!” 计雪然眼中也是一气,左手一伸便阻住了皮鸠的去路,不客气道:“阁下并不相识便出言轻薄我妹,是否太过无礼?”计雪然对皮鸠本就毫无一丝好的印象,此时皮鸠又露出淫邪之相,计雪然自然更加动怒。 皮鸠没想尹玲珑敢叫骂自己,眼前少年似曾相识,但美女在此,便懒得回想,一时来了兴趣,奸邪道:“真是笑话,我看你二人有些修为,此地又是王屋山附近,应是孔雀谷的门人,哼哼,江湖之中,你们可知晓青海峰皮神君?” 皮鸠之名虽是恶贯满盈,但的确是人尽皆知,他无恶不作,又修为深厚,多半江湖中人均是闻风丧胆,便是一门之主听了也是阵阵头疼,皮鸠将名号报出,无非是想看两个少年惊慌失措的样子,果不其然,就算是尹玲珑身为孔雀明王的女儿也是稍稍露出惊讶的神色,盯着前方怪人,她自然是不担心自己父亲的名声吓不退来者,可来人未必相信,而计雪然修为虽高,但也不一定是这江湖大恶人的对手,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见尹玲珑莫不开言,皮鸠只当这少女是吓破了胆量,心中畅快许多,但眼神转过计雪然的面庞,又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计雪然淡笑前望,似乎一点也不忌惮自己,这让皮鸠实感不快,随即骂道:“哼,我皮神君看上你,乃是你莫大的福分,便是孔雀谷的长辈知道了也是替你高兴,你,快快让开,本君不愿在你师门附近取你小命!”皮鸠言语中也透露,他虽然作恶多端,但在王屋山附近,还是有些忌惮的。 尹玲珑此时缓过了神色,面露厌恶的骂道:“你是皮老怪又怎样?你可知…”尹玲珑还未出口,忽然闭嘴,只因身前计雪然忽然摆手,示意自己住口,计雪然接过话来:“神君,此是王屋山,我等均是孔雀谷中前辈的弟子,你若看上我师妹,理应随我一同前去孔雀谷请示长辈,不能这般随意强抢我师妹,您乃是江湖长辈,也应有长辈的样子才对。” 皮鸠闻言,被计雪然的言语冲的不知说些什么,再看尹玲珑,已是捂嘴偷笑,皮鸠顿时火冒三丈,只当计雪然是语言耍闹自己,提起一掌便劈来:“小子找死!” 皮鸠说急就急,擎起一掌便大力劈来,计雪然连忙后退,身形之快比三月之前都要迅速,黑手袭来,计雪然并不慌张躲避,手中泛出一股火劲,跟着对方劈去,当两掌相交之时,计雪然手掌猛缩,但回缩之速稍比对方慢了分毫,皮鸠掌中的邪力触碰到计雪然的火劲,被消磨一干二净,大力最终被计雪然抵触掉,计雪然轻松化解了对方一掌,周身的真气也不再掩盖,瞬间散发出来,皮鸠一掌劈空,也是一愣,但随即便是心惊,前方少年的真气猛然暴涨,渐渐压过了自己的气势,好似不在自己之下,江湖之中好像还没有此种高手,他本就少有敌手,突然遇到高手,反倒异常小心,问道:“好身手,你是什么人,是孔雀谷哪位高人的弟子?” 计雪然也不像往常作揖,站立直回:“在下姓计,名雪然,乃孔雀谷长老,皮鸠神君,这位便是在下师妹,尹玲珑。” 尹玲珑连忙大声道:“我爹便是孔雀明王!哼!” 皮鸠听言,心中大讶,计雪然曾在河洛山移山道宗发威斗秦吉,后斩杀狐族长老焰神,三月之前又晋升为孔雀谷长老,早已是名声大噪,这绝美少女又是孔雀明王尹芳竹的女儿,不想踢到了铁板上,但皮鸠成名甚早,面子却不能落下,当即摆正了脸色,道:“哼,前些时日我过长江,遇到几个纨绔弟子在欺男霸女,竟然自称是烛龙的外甥,哼,我看你二人修为不低,为何非要假扮别人子女!” 尹玲珑闻言,娇滴滴的面容现出歪扭的嘴脸,生气道:“你才假扮别人子女!我师兄乃是当世神医方化方神医的外孙,他舅公乃是卧龙山庄庄主诸葛千机老前辈,又是刀尊的亲子,天下皆知,南部便是王屋山,你可敢同我去孔雀谷,到时候便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倒是你鬼鬼祟祟,还不是我师兄的对手,怕是那皮老怪的私生子,借着你爹的名声欺男霸女!” 皮鸠本想找个台阶,没想却被尹玲珑堵塞,且又冷嘲热讽一番,饶是忌惮尹芳竹之名,也动了杀机,计雪然眉头一皱,赶忙运起了真气,紧张的盯着前方,正当这时,一人笑声传来,尹玲珑一听,心中欢喜。 南方上空,一人白衣肃然,大雪之中雪花分毫不能染身,尹芳竹单薄的外衣肃如往常,儒雅般的笑容悬挂在脸,御空前来。皮鸠同计雪然脸上表情各异,盯着尹芳竹疾速靠近。 计雪然眼神中警惕性少了很多,但脸上多出几分歉意,望着尹芳竹,皮鸠一脸难看,双拳紧握,默不作声的观望着尹芳竹同计雪然二人,尹芳竹落在三人中央,冲着皮鸠抱拳笑道:“我当是哪位高人驾临王屋山,原来是皮神君,尹某失礼了!” 皮鸠得尹芳竹打礼,面上舒缓许多,稍有还礼,道:“不知两个年轻人乃是孔雀明王的门人千金,多有误会,望孔雀明王勿要见怪!” 尹芳竹望了眼尹玲珑,眼神中柔暖却带有一丝怨意,计雪然这时上前,道:“义父,我同师妹也不知是皮神君前来,其中有些误会…” 尹芳竹一摆右手,计雪然止住声音,尹芳竹笑道:“门下之人少入世俗,也未曾见过皮神君,自然萌生误会,无妨无妨,神君不要怪罪便是,不知神君路经此地,可是要去何方?” 皮鸠脸上已经不再担忧,随即便是一转,假笑道:“我出山只是寻个仇家,与孔雀谷无关,既然误会已除,本君也就不便打扰,告辞!” 计雪然一听,心中一紧,猜测皮鸠所言仇家十之八九便是杀了其门人的司徒志,恐怕是司徒志当日逃脱,皮鸠穷追不舍才有此行。尹芳竹笑道:“既然如此,神君就请便,尹某不便过问,皮神君,后会有期。” 皮鸠面上怪笑,道:“后会有期!”然后瞥了眼计雪然,转身离去,身形晃动,便没入了雪花之中。看不见皮鸠的身影,尹玲珑口中嘟囔:“欺软怕硬,见到爹爹还不是吓的不敢逞凶,还自称神君,真是没用!” “玲珑,你又偷跑出来,上次是碰到妖兽,你还能应付,这次若不是雪然在,恐怕你早被皮老怪捉走,回去之后面壁十日!”尹芳竹正色道,露出少有的怒容,吓得尹玲珑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中。 见尹芳竹生气,计雪然一脸尴尬,道:“义父,这次是雪然带玲珑出谷,罪不在玲珑,由我来接受惩罚吧,您别生气。” 尹芳竹回首望来,叹了口气,埋怨道:“此时乱世之期,谁也道不准在这山间野外能碰到什么人,若真是火狐长老这样的人路经此地,不说是你,连为父都性命不保,日后要铭记,千万不可托大。” 计雪然连连点头,道:“雪然受教了,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义父,你怎会及时赶来?” 尹芳竹不作回答,伸出手来,反道:“玄明拿来。” 计雪然一愣,连忙从后背的包裹中抽出蓝焰的玄明递来,尹芳竹接过了玄明,握的紧紧,上下仔细的观望着手中宝剑。玄明被原主握住,雀跃欢呼,发出阵阵晃动的嗡鸣声,但光艳之中已经没了往日盛气凌人的蓝焰,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隐红的光艳。尹芳竹合上双眼,沉思片刻,复又睁开,将玄明抛回计雪然手中,随之尹芳竹自后腰抽出一只长布包裹的东西,递了过来。 计雪然接过包裹,问道:“义父,这是何物?” 尹芳竹道:“玄明已是断刃,再也难发挥当日的全力,数月之前圣凰金雀祖师送我一根金羽,我加上千精石魄将其一同炼化,今日方成宝剑,打算予你防身,但今日一见玄明,其本性已同你合一,旁人再难执掌,虽是断刃,但你得心应手,恐怕比别的神兵利器也使的顺手,今日两把宝剑在手,你选一把吧。” 计雪然吃惊的望着手中布裹,感激的望着尹芳竹,连尹玲珑都不禁道:“爹爹你真是疼爱师兄,玲珑到如今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刃呢!” 尹芳竹面上一缓道:“神兵配强手,就是把日后将要出世的刈邪古刀给你,你也难以驾驭,日后待你修为有成,为父定会给你炼制一把趁手的宝剑。” 尹玲珑撅了撅嘴,不再理会尹芳竹,走到计雪然身边,迫不及待的将布裹破开,计雪然还未来得及讲话,手中布裹被扔掉,道道金光映照在计雪然同尹玲珑的脸上,金光刺的眼睛睁不开,过了半晌,光艳才渐渐暗淡下去,直到此时两人才看清了宝剑的样貌,这宝剑通身金光,长有三尺,形状倒是怪异到非常的地步。宝剑没有剑柄,下方细尖,上方宽粗,细长菱形根本分不清哪一端才是剑首,而宽粗一端金身中泛着绿色孔雀羽眼,羽眼不时闪烁,似在眨眼一般,华丽至极。 尹玲珑惊叹着欢言:“爹!这把宝剑真是太美了,只是没有剑柄,怎么用啊?” 计雪然钳住宝剑中央,合上双眼,探过一丝神念进入宝剑,只觉道道金色光艳从中传出,将计雪然的心神照了个通透,顿时破口:“好一把宝剑!义父,这宝剑,雪然驾驭不了!”言毕,计雪然右手一挥,将金剑扔出,尹芳竹淡淡一笑,伸出手来,两只手夹住了飞来的宝剑,掌于面前,道:“其实若论修为,你足能驾驭,只是境界未到,还未体会到罢了,既然玄明已被你改了本性,那你还是用玄明吧,这宝剑原本也不适合你,为师便留下了。” 计雪然道:“义父已经将玄明给了雪然,雪然不敢再有奢求,义父,这宝剑叫什么名字?” 尹芳竹轻轻摇头:“刚刚炼化完好,还未有时间起名,雪然可有好的名字?” 计雪然笑着摇头,连称不可,尹玲珑反倒在一旁喊道:“爹!此剑乃是金雀祖师的金羽所化,又是爹你一手炼化的随身宝剑,不如就叫孔雀明王羽吧!” “好名字!”计雪然眼前一亮,不禁赞叹,对着尹玲珑点头,尹玲珑自是高兴,满足的望着尹芳竹,可尹芳竹默默摇头,叹道:“孔雀明王乃是江湖豪杰对为父的美称,我又怎敢如此妄为,不可不可。” 见尹玲珑一脸的失望,尹芳竹又道:“名字先无需着急,日后到后山请祖师赐名便可,玲珑,你后退十丈,雪然,陪为父试试这宝剑的威力。” 玲珑和雪然闻言皆是欣喜,尹玲珑欢喜的退到后方,满脸期待。计雪然心知这不仅是陪尹芳竹试剑,也是难得的剑法切磋,干脆的复亮出玄明,随着尹芳竹跃到斗春河上。 天上的雪花空前紧密,斗春河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父子二人相隔一丈,计雪然擎着宝剑在胸前,尹芳竹双指夹着金剑粗宽一头顺在腿旁,负手而立。飘落的雪花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落在两人的身上,但宝剑周身泛着的光艳却让雪花不能靠近,均是直接蒸发不见,尹玲珑焦急的期盼,终于在一股寒风起时,红白两道身影瞬间相对,一场绝妙的剑法比试上演开来。 两人刚一动身,寒风便凛冽的吹遍了整个斗春河,雪花随着狂风飘舞,剑光十方隐现如天上鸣雷处处劈下。玄明嗡鸣嘶叫,转动着周身,将尹芳竹的眼前四万八千处空隙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金剑悬空在尹芳竹指尖,时而脱离半寸,游走在上下天地之间,金剑尖细一端不烦劳苦,找到四万八千处空隙,空空钻进。 万千道光艳金蓝璀璨,相互交织,光线如织布一般,将斗春河的方圆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地毯,两剑碰撞,眨眼之间便已互相换了千百位置,清脆的声响传出,却只是光艳相抵,猛然间,尹芳竹身形后退,飞跃到大河南岸,计雪然也会意后退,退到大河北岸,两人后退,宝剑却已经离手,在斗春河的上方没了主人的把持,自己相斗。 斗春河两边,计雪然同尹芳竹不同变换着手中印法,而上方的宝剑也不时四处闪动,肉眼方圆之间,两剑发出的光艳一时在东方遥远之地,下一刻却已到了岸边眼前,整条斗春河上,两剑似乎没有到过一处,也似乎停留在任何一地。尹玲珑看的出奇,一开始总是惊声赞叹,但到后来,两道剑光闪动根本看不到踪迹,尹玲珑也有些着急,向着河中站了站,如此安静的相斗看似奇妙,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计雪然与尹芳竹两人不见动静,连双手都停下了结印,尹玲珑找不到两剑的影子,抱怨喊道:“爹,师兄,剑呢?” 尹玲珑刚一出口,河岸两边两道人影迅猛挥袖,噌的一声,斗春河上划过两道流星,玄明和金剑相互摩擦,迸溅出道道火花,两人身形跃起,接住了两把宝剑,安稳的落在尹玲珑身旁,试剑也便这般结束了。 尹玲珑在后边没有看清剑光走向,十分不过瘾,抱怨:“你们这哪是试剑啊,人家都看不到两剑的踪影,真扫兴!” 尹芳竹两指钳住金剑,满意的点点头,笑道:“玲珑你修为还太浅薄,应多加历练,若你能有雪然三成的修为,为父也便放心了!” 计雪然推笑道:“义父嘲笑雪然了,这把金剑当真的神兵利刃,若不是玄明与我心心相映,恐怕雪然早已败下阵来。” 尹芳竹摇头,抚摸着金剑道:“雪然不必自谦,但论剑术,你此时已不在我之下,我也知你将玉刀刀法融合在剑术之中,两家之长合二为一,威力自然惊人,方才你御剑的手法也仅次于我,我想你此时就算碰到妖宗舵主,也稳能取胜。为父等的便是今日,如今已是十一月,还有一月有余,除妖大会便要召开,明日你便出发,前去邀请魔门。” 计雪然同尹玲珑闻言俱是意外,原来尹芳竹今日试剑是为了此事,计雪然答应道:“雪然尊承师命,明日便出发!” 尹玲珑急道:“爹!为何要这般着急,师兄御空前去,最多就是三日时间,何不再等几日?” 尹芳竹眼中有神的笑望爱女,笑道:“既然如此,莫不如你同你师兄前去?” 尹玲珑瞪大了眼睛,欢喜道:“爹爹!你是说真哒!” “假的!还真的,好歹话你都听不懂,江湖大事岂是你所能掺和,好了好了,都快要申时了,回谷吧。”尹芳竹白了一眼尹玲珑,将金剑放回布裹,御空而去,尹玲珑冲着尹芳竹撇了撇嘴,不再理会,计雪然笑了笑,安慰了尹玲珑两句,运气五色神光罩罩住尹玲珑,御空返回。 三人回谷,斗春河畔只有狂风大雪,渐渐的,轰隆之声传来,整条斗春河面上方圆几里道道裂开,厚冰成渔网一般碎裂,沉沉下去,顿时,整个河面崩陷,冰冷的河水冲上了冰层,没了往日的凝重。 “噗通!”一道人影从河中钻出,落在河岸上,人影站立,身材高瘦,衣着湿漉,右手拿着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长剑泛着银光,印有英雄二字。司徒志喘了口气,望了望四周,向着林中走去。 第144章 金燕之羽 大雪没有停歇,整个北方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严冬的烈风刮着整座王屋山,百姓躲在房屋中,不敢出来,计雪然收拾好了行囊,踏出了孔雀谷。 计雪然衣着红衣,外方披着一张狐皮缝制的斗篷,背后长形的包裹鲜亮了许多,玄明剑柄从布裹中露出脑袋,似乎是按耐不住冬日的欣喜。脚下,虎皮长靴高至膝下,帅气非常。计雪然刚一出谷,也没有御空,向着西北方走去。脚下的积雪将虎皮靴吞没,咯吱咯吱的声响不停传来,计雪然三个月来首次轻松的哼着小调,漫步在王屋山的林中。 王屋山绵延近千里,但却是大致南北走向,计雪然没有动用真气御空而驰,脚程也比普通人快的多,过了两日,他翻过了王屋山数十座大山,终于出了王屋山的方圆之内。这次出谷前去邀请魔门众人参加除妖大会,计雪然心中也是一番忖度,三尸教和灵蟾派都是在西南之地,两派又和自己有些仇恨,自然是尽量延后去那里的时日,而未央宫乃是方化身出之地,与自己也有些渊源,故而计雪然根本不及多想,第一站肯定便是未央宫。翻过王屋山,向着西北方,大约两千里便能到达未央宫,时日还有不少,计雪然本也并不着急,但行走之时,一想到要去未央宫,便总会念起早已同自己私定终身的萧冉儿,每到此刻,计雪然心中莫名紧张,两脚也不听使唤的加紧许多。 一连行了三日,计雪然时而御空前行,或在城镇中骑着快马赶路,虽然心中迫切,却总是刻意的告诫自己不要太过慌张。北方的大雪似乎没有停歇,而身边的景色换了又换,却始终也脱离不掉白茫茫的一片雪海。 计雪然在官道上漫步,闲散的看着周旁疾驰而过的骏马商贩,已是午时,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叫,计雪然只感饥饿,趁着前后并无来人,身子一闪,没进了左方的林中。自从出谷已有六日,计雪然每顿饭皆是在林中山上打些野味,自行烤制,说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情趣,此时他在林中四方遥望,眼睛中不停闪烁,捕捉着冬日外出巢穴捕食的鸟儿。 冬日的林中总是那般安静,但稍有动静,就显的异常嘈杂,几只飞鸟在互相争夺口中食物,来回飞往,孰不知自己已成了计雪然眼中美食。计雪然靠在一个粗树旁,手中玩把着几枚松针,含笑的望着上方飞动的鸟儿,只见他右手拿来一枚细小的松针,放在中指和食指之间,稍一用力,连丝毫的声响都未发生,前方大树上刚夺过虫子的飞鸟脚下一颤,跌落下来,其他鸟儿好像闻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四窜逃飞。 计雪然满脸笑容的大步走过,弯腰捡向地上的飞鸟,可正当他右手将要触及到飞鸟之时,一枚细短的金色绒羽映在计雪然眼中。计雪然眼神忽然一紧,连忙将飞鸟撇过,极其小心的捏起了地上积雪上的金色绒羽。 这金色绒羽指盖长短,极为细窄,两头尖尖,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枚松针,只是颜色太过绚丽。计雪然紧张的盯着这手中绒羽,思索开来,这绒羽极为罕见,不是寻常鸟儿的羽毛,天下间能有此绒羽的,计雪然清楚的很,只洪荒异种的传书金燕才有,而此时乃是冬季,卧龙山庄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密信,绝不会擅自用金燕传书,而这金燕绒羽色泽光艳,分明是刚刚掉落不久,恐怕其中定有蹊跷。 想到此刻,计雪然忘了腹中饥饿,合上双眼,神念猛然冲散四方,霎那之间已是五里之外。计雪然心中迫切,将神念发挥到极致,扩散开去,企图能寻到金燕的踪迹。神念罡风般的扫过这宽广的树林,官道几十里之内,只是片刻之间便尽收计雪然脑海。计雪然双手紧攥,眉头已将快要拧在一起,忽然,神念之中,一道金光自西方扫过,一闪而过。计雪然连忙催动神念追去,却再也没有金色的影子,猛然间,计雪然睁开双眼,两膝不见弯曲,地上平地扫过片片雪花,而那笔直的红色身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天上罡风疾速的刮向西方,而计雪然御空疾驰西去,没有真气护体,却是被西风刺痛脸颊,他顾不得动用五色神光罩阻隔罡风,将尽数真气用在御空之上,追向神念中闪过的金光,直觉告诉计雪然,那金光便是金燕的身形。 两袖挡住脸颊,但依旧被罡风刮的生疼,计雪然合着双眼,按神识的向导追踪,刚刚从身边飘下的一片雪花被风吹过,向着左边移动了半尺,计雪然的身影早已到了百丈之外。金燕的速度不是常人所能比及,便是当年计文泽全力追赶,也不能追到,更何况此时的计雪然,然而计雪然不动声色,直直追去,丝毫不敢懈怠。 若说计雪然为何这般全力追赶金燕,原因也并无奇怪,只因这金燕来的蹊跷,让计雪然自然想到了当年其父计文泽的失踪,也是被神秘金燕所向导而致,而世上金燕仅存卧龙山庄和孔雀谷,若除了两派之外还有金燕,十有八九便是同计文泽的失踪有关,计雪然多年来的疑惑顷刻间有望解决,这让他如何能轻言放弃。 神念散发未停,金燕的身影若隐若现,但却是愈发微弱,计雪然焦急万千,但纵使他施展浑身解数,也总是无法逼近同金燕的距离。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计雪然生平从未这般费力的施展御空,却是一无所获。经过一番拼命般的追赶,计雪然终于大喘着粗气,落在一处山头上,无论是肉眼还是神念,金燕再也没了踪影。计雪然失落的坐在没有积雪覆盖的岩石上,仰着天。 此处不知是什么地方,计雪然一路追赶也并未注意,只是方圆十里的雪势小了很多,而山林也一样稀少,多半是光秃秃的大山,若是在夏季,定是风沙天地,与极北荒漠相差无几。计雪然一日未曾进食,还将内力耗费了大半,只是一声不响的坐在石头上,不时望天,脑中回想着儿时跟随父亲的情景。 计文泽的音容笑貌无数次的又闪现在计雪然的脑海,已快六年,计文泽失踪之后,计雪然几乎每日夜晚均会想起,刀尊已成一段酸苦的传奇,当今世上一提及除妖之事,总会有那么七八成人想起通身红衣的男子,赞美之后,只剩下无尽的遗憾。清寒大刀安然的睡在计雪然身后,没有了主人的音信,清寒也几乎成了一摊废铁,想念及此,计雪然不禁叹气,将身后的包裹拿下,清寒从中取出。 清寒大刀从布裹中出来,即使在这刺骨的严冬,宝刀上仍旧能隐现出层层的寒气,五尺长的刀身泛着银蓝的光芒,神念中似乎能听到清寒的吼叫。计雪然右手抓着刀柄,左手轻柔的抚在刀身上,缓缓划过。突然,清寒抖动了两下,好似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刀身发出,向着西方抖动而去,计雪然眼眉一翘,耳中听到阵阵吼叫。 清寒被计文泽用来斩妖多年,自然对妖物敏感异常,西方有妖物逞凶,计雪然还未感应,清寒却已察觉,计雪然二话不言,将清寒放回布囊,背在身后,御空蹿向了西方林中。顺着声响,神念中也感应到,山林深处却有妖物,听那动静,道行应不在百年之下。计雪然一路追寻,声音也越来越大。 林中白雪被声音震下树梢,齐齐下落,计雪然身上不染落雪,钻进各处缝隙。山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一帮紫衣人正围成一圈,手持兵刃对着中央,众人围中,两只巨大的白熊身上沾满了鲜血,冲着众人嘶吼。白熊高均足三丈,肥壮的身躯周围躺着三四个身着紫衣的尸体,众人圈外,还有一貌美的少女紧盯白熊,少女身材高挑,也是一身紫金衣,而肩边多出两层红色的绒皮,乌黑的秀发后方盘起,斜齐的刘海儿下一张迷人的鹅蛋粉白小脸。 “大小姐,这对妖兽太过霸道,我们勉强一抵,你快逃回宫中!”一清秀的男子手持宝剑,不敢回首,紧盯着前方的白熊喊道。 少女冷冷的望了眼那男子,哼道:“不过是一对未幻化人形的妖兽,若是连这等妖兽都对付不了,传出去岂不坏了宫中的名声,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对白熊斩杀!” 少女话音一落,两个白熊忽然又是一声吼叫,擎起巨掌冲着四周猛击过去,速度比那刀剑还要迅猛。七人见状不敢硬碰,纷纷躲闪,为首那青年男子闪过了巨掌,长剑顺势一推,对着白熊巨掌刺去,白熊虽然庞大,但反应一点也不慢,它那手掌忽然停下,也不反转,像是抽人巴掌一般,反手对着那青年男子抽去,男子没想白熊手掌竟然如此灵活,虽然眼里看到,身子却来不及反应。 “刚当”一声,男子长剑被白熊手掌拍断,巨掌毫不停歇,继续向上,男子躲避不及,被巨掌打到上半身,一声惨叫,男子身子弧线飞出,跌落在五丈开外的雪地上,微弱的颤动。此时,另外几人或有伤到白熊,但均只是稍稍一胜,随后被白熊击飞,没过几刻,雪地之中只剩下两只白熊,凶神恶煞的狠盯那女子,大步走来。 “大…大小姐…快跑!”地上那男子艰难的半爬起来,脸色惨白的呻吟道,那女子却并不慌张,两只白熊渐近,女子右手一挥,手中的紫金手帕飞出,瞬间增大许多,女子冷哼一声,跳上手帕,身形升到半空。白熊见此更加暴怒,一只跑到大树旁边,两下拔起一株碗口粗的小树,对着半空的女子便扔掷过去。小树生风,女子瞬间一躲,闪过了小树的攻击,下方白熊见一击不成,随即又拔起株株小树,一时间半空小树乱飞,女子也只是躲闪,没有时间回攻。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小树被拔了干干净净,白熊暴躁的对着天空嘶吼,可就是没有丝毫办法。半空中女子站在巨大的手帕上,面上一脸鄙夷道:“畜生就是畜生,该我了!”女子喝声一道,手中飞散出道道金光,白熊正在捶胸吼叫,没想对方撒来一片金色物体,也没来得及躲避,被那道道金光射进了体内。 金光及身,酸麻的感觉让白熊顿时一怔,不约向身上望去,只见肥厚的皮毛下,枚枚金针只露着半截,已是深深插入皮下。两只白熊大怒,又向着两边的小树跑去,欲拔树射杀,这时,女子双手一个结印,猛叫:“未央定,天下平!定!” 一声叫喊,地上两只白熊忽然脚下僵硬,止住步伐,而冲力未减,巨大的熊身向前倾去,跌倒地上。女子身形一跃,落在雪地上,走向白熊,这时倒地的几人已经勉强爬起,战战兢兢的跟随女子向着白熊走去。 地上的白熊一动不动,女子靠近白熊,道:“这白熊别看未成人身,但体魄强硬罕见,比寻常妖宗高手的道行只高不低,定身定不了它们多长时间,快快将此斩杀。” “是!”几人提着兵刃,走到白熊胸前,运起一丝真气便刺下。“吼!”兵刃落下,皮实的熊皮如铁皮一般,寻常刀剑竟然也不能尽数刺进,只是进去一个剑首,而皮上传来的痛感让白熊暴动吼叫,吼叫声震天,连几名弟子都被白熊吓退几步。 “大小姐,这妖兽的皮太过坚硬厚实,连刀剑都难以割杀。”一名弟子为难的拿着长剑,长剑上还有道道弯痕。 绝美女子喝道:“没用!日后你等几人别再跟我出来,若是碰到正道众人,连整个魔门的脸面也丢光了,都退下!” 女子吓退了众人,右手一摆,手帕归位,只见她将手帕向上一抛,手帕正方旋转,自十丈高处疾速下落,只听次啦一声,手帕如刀锯一般,硬生生的砍下一只白熊的膀臂,鲜红的血水喷涌,染红了手帕,那只白熊一声前所未有的惨叫发出口中,女子后方众人惊讶,但连着便是惊惶,纷纷大叫,这时女子也感应不妙,那白熊疼痛万千,不知如何破了女子的定术,另一只膀臂带着无边的恨意击拍过来,当女子反应过来,已是躲避不及。 第145章 及斩白熊 前时众人同白熊相斗,自然知晓白熊一击的威力,连巨石冷冰都能拍的粉粹,更不要说是女子那娇滴滴的身躯了,就在众人冷汗冒出,女子也几乎愣神的时刻,一阵破空的声响传来,看不清是红蓝的光艳从林中一边劈出,冲着白熊挥来的膀臂闪来。巨大的熊掌已经触碰到女子的睫毛,下一刻,熊掌连着一丈长的膀臂从女子面前飞出,带动了漫过头顶的血水。 白熊被接连斩去了两只膀臂,已经近乎疯狂,这时另一只白熊也站起了身子,冲着女子扑来。女子来不及后退,眼前巨大的黑影已经将周身之地遮盖,忽然一道更快的身影从林中闪现,飞过白熊身下,下一刻,白熊眼前的女子几乎就是凭空消失一般,那尖锐的破空声随又传来,众人眼中惊叹,红蓝光艳鬼魅一样的闪过两只白熊的胸膛,两只白熊吼叫戛然而止,跌倒在地,这次,却连粗重的呼吸也听不到了。 白熊倒地,女子倾国而惊惶的面容才呈现在众人眼前。只是在女子身后,站着一位陌生男子,这男子身材高挑,衣着华丽,相貌更是不比女子相差分毫,正是及时赶到的计雪然。 方才那为首的男子赶忙向前,急促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多谢这位少侠救下我家大小姐,敢问大名?” 计雪然笑还一礼,眼神中有些激动,道:“在下无名小卒,与你家大小姐也是旧识,兄台不必多礼,呵呵,嗯?冉儿,你没事吧?” 众人听计雪然叫那女子冉儿,俱是一愣,瞪着眼睛看向女子,这女子正是未央宫的大小姐,萧冉儿,她直到此时还未看清救下自己之人的面容,但方才那久违的声音响起,萧冉儿已是不敢相信,颤抖的转过身子。 双眼俊美,左双右单,通身红衣,不是朝思梦想私定终身的计雪然,又能是何人,萧冉儿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一把抱住计雪然,高声唤道:“然哥哥,真的是你!” 萧冉儿这一把抱住计雪然,众人大嘴张开,盯着前方不知如何开口,计雪然没想萧冉儿这般豪放,脸上已是红到了脖颈,两手欲张又收,尴尬至极,口痴道:“冉…冉儿,这…” 两人前方为首那青年男子紧皱着眉头,死盯着计雪然上下打量,看的计雪然更加不适,萧冉儿这时回过身子,笑望计雪然,虽然脸上也有一丝红晕,但要比计雪然放开太多,他也意识到后方众人的眼神,连忙回首道:“你们先回宫吧,传我话告诉爹爹,今日有贵客将至未央宫!快去!” 萧冉儿焦急的催促众人离开,几人便是再不明事理,也能看出这神秘英俊男子同萧冉儿不寻常的关系,纷纷急忙后退,只有那为首男子眼中焦虑,不禁道:“大小姐,请问这位少侠是何方高人?也好让属下清楚禀告,另外属下离开,不能保护您的安全,是否留下两人?” 萧冉儿面露不耐,朗声道:“你们留下来是保护我的安全,还是我保护你们的安全,你可知我然哥哥是谁?那便是昔日刀尊之子,神医方化的外孙,义父又是王屋山的孔雀明王,连狐族族长焰神都能斩杀,有然哥哥在身边,还有谁能伤的了我,勿要啰嗦,快快回去吧。” 萧冉儿得意的唤出计雪然各番名号,这鼎鼎有名的男子站在眼前,众人无不惊讶,连那为首的男子也面露未曾有过的钦佩之意,计雪然本脸红,此时更是不好意思,拱手道:“在下计雪然,虚名而已,几位不必在意,在下此番正是有要事禀告萧宫主,劳烦诸位传达。” 为首男子有些呆木,随后道:“计少侠放心,属下这便回宫中禀告,劳烦照顾我家大小姐的安全,走。”男子又是一拜,眼睛中有些异常的光芒望了一眼计雪然,转身离去。众人走后,两只白熊身边便只剩下计雪然和萧冉儿。 萧冉儿将手帕收回腰间,嫣红的脸上有些迷离的眼神,含笑望着计雪然,道:“然哥哥,你是怎么来的,刚才好险,若不是你,冉儿恐怕已经成了肉饼了。” 计雪然挠了挠后脑勺,傻傻一笑,道:“方才听到了白熊的吼叫便寻了过来,刚才一见是你,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出手,辛亏来得及,如若不然,嘿嘿…” 讲到此刻,计雪然脸上红色更盛,不好意思讲了下去,萧冉儿见计雪然这般,道:“然哥哥,多日未见,你还是这般腼腆,总之你又救了我一条命,真不知要如何报答你,对了,上次的事爹爹已经知道了,然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计雪然这时想起当日方化问自己的情形才明白过来,定是萧冉儿将事情告诉萧信,然后方化无意间同萧信交谈中得知,若说怪罪,计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萧冉儿是担忧自己安全才情急之下道出原委,笑道:“这有何妨,无碍,并且此时我身上的魔毒也已被明王寺的神僧除去,冉儿就不必担心了,若说感谢就更加不必了,我们…”萧冉儿眼中迫切期待,但计雪然始终未能讲出口来,最后连声音都细小如蚊。 计雪然眼中有意躲闪,有意无意的闪过萧冉儿的美瞳,萧冉儿此时也满脸通红,囔囔道:“冉儿知道,我已是你未…哎呀然哥哥,这白熊如何处理?”萧冉儿细小的声音忽然放大,扯开了话题。 计雪然似乎喘了口长气,脸上的红晕少了很多,笑道:“这白熊虽然还未幻化人形,但浑身皮毛均是天材地宝,不可多得的宝贝,说不定体内还有妖丹,你退后三丈,我将它们的皮拨开。” 萧冉儿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欢笑,后退开来,待萧冉儿退后三丈,计雪然右手一挥便将玄明召唤出来,玄明赤蓝光艳游走,冲着两只白熊便飞了过去。玄明快如闪电,在两只白熊周身旋转,没过两刻,玄明收回计雪然手中,蓝焰的光芒极为艳丽,让一旁观看的萧冉儿叹为观止。计雪然收回玄明,走到白熊身边,伸出手来对着白熊的肚皮一拽,哗啦一下,白熊巨大的皮毛一丝未坏,被尽数剥离了肉体,计雪然操控玄明庖丁解牛一般,剥开了两只白熊的皮毛,萧冉儿欢喜惊叫,过来拽下了另一张熊皮。 “看来这白熊只是肉体强悍,却并未感悟其他的修行之道,这皮毛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缝制成衣服,便是在极北之地也不会感觉到冷,冉儿,我们将它带回宫中。”计雪然望着地上叠起厚厚的熊皮道。萧冉儿也会意点头,道:“是啊,这熊皮刚一入手便感觉一股暖意,对了,那熊掌是否也同寻常熊掌一般美味呢?” 计雪然用玄明挑起了巨大的熊掌,点头道:“岂止是美味,更是入药的好东西,若是外公在,定会十分欢喜,只是这些东西太多,不好拿回。” 萧冉儿一笑,将腰间的手帕取出,笑道:“然哥哥你看!”手帕脱离,无风自飘,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明显的放大,又是几圈过后,手帕落回地上,已是长宽一丈的紫色帘布,正好能装下这熊皮和熊掌。计雪然赞叹道:“好一方能容乾坤的手帕,冉儿,这手帕真是神器仙品。” 萧冉儿得意笑道:“哪有然哥哥说的那么神器,这紫金龙涤是我萧家祖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一个不可多得的法器,却称不上什么神器,然哥哥,快将这些东西装进来吧。”计雪然赞叹的望了望紫金龙涤,毫不费力的将熊皮和熊掌放上紫金龙涤,又将四角系上,准备扛起,萧冉儿直叫住手,随后玉手一挥,包袱腾空,又是几番旋转,缩回了寻常包裹大小,落在地上。计雪然直叫奇妙,过去抓住包裹,只感包裹极为沉重,原来紫金龙涤只是能变大小,却不能改变物品的重量,计雪然将包裹抓在手中,道:“冉儿,我们走吧。” 萧冉儿走过来,并排着计雪然身边,有意的紧靠,道:“西方不远便是未央宫,我们就走回去吧!”萧冉儿所言也是正合了计雪然所想,他笑意点头,同萧冉儿走向了林中。 金光闪过,身形比麻雀还要瘦小三分的金燕闪入一座紫金宫殿,宫殿门外上方写着“未央殿”,大殿内,萧信膀臂一挥,金燕仿寻得主人,落在萧信食指上,萧信自金燕腿上抽出一张纸卷,三两眼便看完,一旁萧让接过纸卷,看了两眼,刚欲发问,殿外传来急报。 “报!”萧信手指一弹,金燕不见,萧让收起纸卷,喊道:“进来!” 一男子疾进殿内,男子面容清秀,正是方才斗白熊的为首男子,男子单膝跪地,抱拳道:“作乱白熊已经斩杀,大小姐遇到故人,要我等前来传报,说有贵客今日前来宫中!” 萧让一眉弹起:“故人?可知何人?” 男子:“孔雀谷,计雪然。” “是他?”萧让有些意外,望了望其父萧信,萧信满脸轻笑,问道:“他们二人此时身在何处?” 男子道:“大小姐先让我等回宫,恐怕稍后便到。” 萧信点了点头,轻一摆手,男子便会意退下。萧让沉思过来,也露出一丝笑意:“爹,你猜的不错,果然到时间了,只是没想会派遣他来。” 萧信嗯了一声,道:“正道人士虽然自诩正道,但奸猾至极,连我魔门也比及不上,派遣这么一个修为高深身份特别的人,却正合了他们的意思,也罢,大业为重,就算正道不派人前来邀请,我等也应不请自去,让儿,准备一番,待会儿试探试探你这未来妹夫的修为。” 萧让瞪眼惊道:“爹?冉儿虽然对他一往情深,你当真要将冉儿嫁给这外门小师弟?即便是有方师叔祖的关系,他到底也是孔雀谷和卧龙山庄的人!” 萧信朗声大笑,拍了拍萧让的肩膀,道:“让儿啊,待除妖大业一毕,正魔又将开始水火之势,抛开一切不说,这孩子若是跟我未央宫搭上关系,也省却未央宫一番争斗,便宜得来百年安吉,更难得的是冉儿对他有此般深意了。” 萧让闻言,忽然如想起往事一般,道:“那若他知道当年那事…” “住口!”萧信猛然喝止,声音高涨很多,连语气也变得阴冷无比,萧让被其父喝止,连忙住口,为难的望着父亲,萧信盯着萧让,脸上的肃容转而温和,又道:“那件事情休要再提,若是传出去,莫说计雪然,就是天下正道也放不过我未央宫,让儿,往事已错,不如忘却,如此这般,退下吧。” 萧让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默默退下,大殿内陈设华丽,却显的毫无生机,萧信轻摇着脑袋,默默坐回了宝位上,稳如泰山。 第146章 道明来意 雪花减少,而寒风更烈,地上的积雪渐渐稀薄,身旁的树木也缓缓消失,宛若大漠的地貌呈现眼前,黄土沙石在烈风中飞舞,围绕着两人前行。计雪然同萧冉儿轻步慢履,不时交谈,不知觉中天色已有暗淡。 萧冉儿言中未央宫不远,其实在常人看来还是相当遥远,两人寻常速度,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但寒风再烈,也冻不住两人的心房,一路上总是萧冉儿不时问话,计雪然老实回答,像是母亲在盘问多年未见的子女一般,但仅是如此,萧冉儿也是欢喜非常,美貌的脸上一直挂着皎洁的弯月,偶尔在林中遇到外出打猎的农户,总会看着萧冉儿发愣。 冬日的黄昏总早早来到,计雪然自出王屋山之后,此时还是首次躲过大雪的蔓延,两只虎皮靴深深的踏进了黄沙中,不知已经过了多少荒漠沙地,计雪然还在意犹未尽之中,宏伟的未央宫宫殿在山头下呈现出来。 儿时的记忆仍在心头,计雪然回想着当年来未央宫的情形,还是在等待父亲归来的空闲之刻,而如今此时,今非昔比,刀尊已成往事。想起那些伤感之事,计雪然站在山头,一时望着广袤的紫金宫殿发愣,萧冉儿注意到计雪然的样子,扶了扶计雪然的左臂,问道:“然哥哥,你怎了?忘记我家的样子了吗?” 计雪然稍稍回神,很轻的笑了笑,道:“没有,当年来时便被未央宫的气势折服,直到今日也不能忘记,只是此时想起一些往事罢了,冉儿,我们还要走下去吗?” 萧冉儿甜甜一笑,挤了挤眼,欢道:“天色已晚,若再走回去,恐怕爹爹要责备我了,然哥哥,天下间唯有孔雀谷能御空遨游,我一直都想感受一番,你能否带我御空下去?” 计雪然愣了愣,脸上一红,道:“这并无难处,冉儿,你站好。”萧冉儿高兴站直了身子,计雪然站在萧冉儿右方,左手缓缓又有些颤抖的绕过萧冉儿纤细的蛮腰,刚柔的钳住。萧冉儿身上没来由一软,身子也靠着右边贴去,右手也是不自觉的搂住了计雪然的腰部,这时计雪然自然能有感受,脸上更红,脖子僵硬的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敢转移左右,小声道:“冉儿,抱紧了吗?我们走了。” 计雪然只等左下方传来应声,周身骤然爆出五色神光罩,平地御空而起。山丘距未央宫不过数十里,计雪然御空前行也只是两句话的时间便可到达,可此时却不是如此,计雪然搂着萧冉儿,御空高升,越过飞鸟,踏起山鹰,直到云间之上。萧冉儿惊叫着欢喜,似乎从来没有尝试过飞行一般,其实这也并不虚假,寻常高手御剑飞行,便是再轻松自如,也是踏在宝剑之上,最终的支点在双脚之上,而御空虽然与御剑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其中奥妙却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御空不是两脚踩踏,而是周身均在风中摇摆,试问能像飞鸟一般遨游,谁还想踏在飞剑之上? 萧冉儿欣喜若狂,计雪然也心中有思,他本弹指之间便能到达未央宫门前,此是故意高升,想让萧冉儿体验一番,另外心意,连自己也说不出缘由。计雪然抱着萧冉儿在云中翻滚,惊过数数山鹰,有五色神光罩的护持,两人也感受不到罡风的凛冽,一时间谁也不愿下去。两人这般遨游,不知觉中已到了未央宫边缘的上空,计雪然无意之中发现,下方未央宫中飞出道道人影,冲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糟糕!”计雪然暗叫一声,一时神游,竟然忘了江湖规矩,一声不响的便到了外门境内,虽然带有萧冉儿,但此时的情形也不便让外人看见,计雪然刚要开口,萧冉儿却也刚巧发现,道:“然哥哥勿急,来人你也见过,是步缜长老。” 计雪然应了一声,一众未央宫高手虽然还未赶到,声音却已传来:“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未央宫!” 萧冉儿运动真气,回道:“众弟子不可乱来,是我!” 萧冉儿声音一出,众高手也已经到达云端,看清了两人的样貌,当首一人正是当日在毒瘴深渊上同萧让在一起的长老步缜。步缜本气势汹汹,但一见是萧冉儿,立刻转缓,又见计雪然搂在一边,蹙了下眉头,奇道:“原来冉儿,冉儿,你怎跑到上方来了,这位少侠是何人,看来怎有些面熟?” 萧冉儿在五色神光罩内,脸色泛红,摆了摆手道:“你们退下!”步缜身旁高手纷纷御剑回宫,萧冉儿才道:“步长老,您可真是健忘,这就是当日救我上毒瘴深渊的然哥哥啊,他是方神医的外孙,昔日刀尊之子,今日前来有要事找爹爹。” 计雪然尴尬一笑,点头礼道:“晚辈计雪然拜见步长老,双手无闲,礼数不周还请步长老勿要见怪!” 步缜听萧冉儿介绍已是想起,赶忙换了一礼笑道:“原来是计公子,怪不得能将御空之术运用如此娴熟,方才见冉儿没有御器,还当是出了什么事情,晴天已经回禀宫主,此时宫主已在殿内等候计公子呢,想必是你这丫头贪玩,耽误了计公子的脚程吧,呵呵。” 萧冉儿撅嘴嚷道:“步长老你就会讲我,白熊斩杀,我用紫金龙涤裹住熊皮和熊掌,才要然哥哥御空带我回宫,还打算回宫孝敬您老人家一张百年熊皮呢,唉…我看还是算了吧,然哥哥,我们下去。” 步缜开怀大笑,踏着长索,摆手道:“这鬼丫头,计公子,请。”计雪然点头还礼,带着萧冉儿落下未央宫。 步缜越过两人在前方开路,计雪然搂着萧冉儿落在宫中门外,宫中守卫虽然眼中惊愕的盯着萧冉儿的小蛮腰,但也不敢发问。计雪然终于放开萧冉儿的腰,脸上的神色舒缓许多,可心中反有些不舍,进退矛盾。 未央宫还是当日那般宏伟庄严,若比之当年非要寻一处不同,则唯有那粗长的大柱中散发出更加庄凝的气息。三人前后而行,计雪然虽然已去过秦府那样的高官府邸,但来到未央宫,还是忍不住在此赞叹。 穿过了各方高墙通道,几人走上一方斜坡龙台,未央殿便映入眼帘。步缜走近,萧冉儿也不等通告,拽着计雪然的衣袖便冲了进去,大殿之内,萧信正襟危坐,正与几位长老商议要事,见萧冉儿领着一位英俊男子而入,也不恼怒,笑脸起步,离开宝座冲着两人迎来。 “晴天来报,计师侄已到未央宫境内,不想直到此时,定是冉儿贪玩,贤侄一路劳苦了!”萧信如见好友,走到计雪然身前,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 萧冉儿一旁瞥了眼计雪然,对着萧信道:“爹你怎和步长老一样爱编派冉儿,若不是我带路,然哥哥又怎识我未央宫的路,然哥哥,你说不是?” 计雪然腼腆一笑,道:“冉儿说的对,雪然愚钝,让萧伯伯久等了。”萧冉儿得意的望着萧信,哼了一声,萧信极为欢喜,笑道:“都说女生外向,雪然,怎今日男生也这样了?哈哈哈…好了好了,萧伯伯就不逗你了,一番劳苦,先坐下喝杯茶。” 萧信摆摆手,殿内众人退下,只剩下几位年老人士,看似宫中的骨干,计雪然刚一坐下,一人从门外走进,对着计雪然便是笑道:“计兄弟,我可算把你等到了,一定是冉儿贪玩儿,误了你的行程!” 萧让人还未至,步缜和计雪然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萧冉儿一脸佯气,直直瞪着萧让。萧让将刚要起身的计雪然拦住坐下,在一旁坐下,问道:“晴天来报计师弟前来,先不说有何要事,先在未央宫住上两月,为兄带你去西北金漠游玩一番,冉儿,你可要去?” 萧冉儿方才还对着萧让咬牙切齿,此刻一听,连忙变了神色,欢喜道:“去!自然要去!近年来妖宗大盛,我已有一年多没有去过了。” 萧信在主座上打断二人:“让儿你早也而立之年,怎和冉儿一般,雪然不烦劳苦,定是有江湖要事,待交代完了要事,便是常住未央宫,何时游玩不可?”萧信话中有话,萧冉儿听得常住二字,无意间瞥了眼其父,脸上霎时通红,不再讲话。 计雪然没听出潜意,道:“多谢师兄美意,雪然自然也是求之不得,只是正如萧伯伯所言,雪然此番前来乃身有重任,耽误不得,无奈只得辜负师兄美意了。” 萧信闻言,面上极为轻微的点了点头,道:“雪然,不着急,你慢慢道出便可。” 计雪然点头,徐徐道:“自当日移山道宗遭妖宗屠杀,后江南洛府混入狐妖焰神,再到后日明王寺化真化黎神僧登上西方极乐,我孔雀谷被火狐长老偷袭,如此至今,妖宗之势已是锐不可当,我舅公诸葛千机多日来引用祖上传下阵法占卜,卜卦得距此时三岁前后,西方某地将有神器出世,而明王寺已逝神僧也有言叮嘱,神器出世,万不能落入妖宗手中。前些时日与孔雀谷中,正道各派掌门达成协议,于下月腊月十五在卧龙山庄召开除妖大会,好一同商讨如何借神器出世一举斩灭妖宗,雪然此番出谷乃是身为使者,邀请魔门首领,外公身出未央宫,雪然又同萧伯伯和萧师兄俱是相识交好,我便先来此地了,事关我天下人宗生存大业,还请萧伯伯三思考虑,能在那日准时参加,雪然代天下正道,也是代表雪然已故的爹爹先行谢过萧伯伯!” 第147章 儿女情长 计雪然开始还是柔声讲述,到后来便是义愤填词,站起身来冲着萧信便是一拜。萧家几人连忙起身,萧信更是走过来扶起计雪然,不管其他人的面色容貌,笑道:“雪然你这般岂不是见外,诸葛庄主能有此役也是我魔门中人心中所愿,无论正魔,皆是人宗同道,雪然快起来,我萧信自然全力支持,腊月十五准时到达卧龙山庄。” 计雪然闻言欢喜,站起身来又是一礼,萧让一旁笑道:“雪然根本不必这般辛苦,以你或是方师叔祖的名义写上一封书信便可,我们的渊源又怎会计较那些正魔隔阂。” 步缜闻言道:“让儿所言不假,可计公子绝不好意思只传书信,而方师兄也不会掺和这等事情,再者还有其他魔门,计公子免不了一番苦行,不知计公子都要前去几个门派?” 计雪然欠了欠身子,道:“说到此雪然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此番出谷本意是依次来未央宫,后是三尸教和灵蟾派,魔门以三派为首,只想请萧伯伯能帮雪然邀请其他魔门,魔门众多,雪然实在找寻不全。” 萧信点头道:“举手之劳,雪然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你如今已是孔雀谷长老,曾经斩杀三尸教长老鬼儒,方师叔同那甄易又有杀子之仇,两派恐怕不好善罢甘休,佘教主为人并不记仇,但保不准教众不会乱来,甄易更是奸猾至极,雪然,此路难走啊!” 计雪然没有沉思,干笑两声,道:“此路难走雪然也清楚,但却不能不走,佘教主曾救过我一命,雪然也应该答谢一番,三尸教是定要去的,至于那灵蟾派,雪然只得小心了,萧伯伯不必担心。” 步缜同萧信对望两眼,眼神中交换着信息,一顿,步缜忽道:“宫主,三尸教与我宫向来交好,灵蟾派的支成海也多次有求于我等,不如让老夫陪同计公子前去,不敢保证能说服两派,但定能保全计公子的安全!” 萧信眼中一亮,破口道:“妙极!” 计雪然闻言连忙推阻:“不可不可,雪然之使命怎能劳步长老陪同前往?雪然自认虽然修为不足,但也有自保之能,应不会有事的,至于要步长老陪同,这可如何也使不得!” 计雪然此时态度很是坚决,让众人也不好接话,这时萧信忽然笑道:“雪然不必着急推辞,就是你能答应,步长老也不能去,宫中还有要事需要步长老,但步长老不能去,宫中却也有闲人,雪然你看让冉儿陪你走一趟如何?陪同之余也能解解冉儿近年来的闷意。” 萧信似是有意撮合,萧让自然看的清楚,也道:“是啊,冉儿同三尸教的佘教主也颇为熟悉,只是怕冉儿太过贪玩儿,雪然心中不愿啊。” 萧冉儿方才听到萧信的话已经是惊喜的变了样貌,此时萧让之言有些“不利”,萧冉儿再按耐不住,急道:“大哥!我何时贪玩?你可不要诬赖我,我同佘叔叔熟悉的很,有我带然哥哥去应是太适合不过了,然哥哥更不会不愿意了,然哥哥,你说是吗?” 众人一齐将眼光投射到计雪然的脸上,萧冉儿一脸期待,只等计雪然能够点头,计雪然心中小鹿乱撞,也是欢喜非常,但此事来的突然,计雪然脸上稍稍一红,道:“若是冉儿陪同,雪然自然方便很多,只是…如今妖宗大盛,雪然修为不够,恐怕不能保护冉儿的安全。” “谁要你保护!然哥哥,你可太小瞧人家了,爹,然哥哥已经答应了,你看何时出发?”萧冉儿欣喜的嚷道。 萧信含笑道:“雪然答应了,我可还没答应呢啊?呵呵呵呵,罢了罢了,以雪然的修为,恐怕连我也不能伤到分毫,你的安全自然能有保障,只是,这路上艰难,你可不能只顾贪玩,误了雪然的行程。” 萧冉儿兴奋的跃起身子,走过来拽着萧信的胳膊笑道:“爹,你放心便是,就这样定了,那然哥哥,我们何时出发?” 萧家父子一时对着萧冉儿嘲笑,萧让道:“方才还说要雪然多住些时日,怎现在就要赶人家走岂不是太不好了?冉儿,你太心急了。” 萧信道:“虽然事情不可耽搁,但多日劳累,雪然暂歇休息一日,待明日正午用膳之后再前行未尝不可,这可是萧伯伯的一番好意,你可不能拒绝了!” 若按事情原本,计雪然邀请完未央宫便要立刻启程的,但计雪然本意也愿在未央宫逗留,一则休息,二则对未央宫众人多有好感,萧信这般挽留,自然是水到渠成,计雪然拱手笑道:“雪然恭敬不如从命,便只好打扰一日了!” 几人客套一番,待下人带计雪然退下之时,萧冉儿从半路窜出,拦住了两人,小人见是萧冉儿,也不讲话,直接退下,除却巡逻的守卫,便只有计雪然同萧冉儿两人,萧冉儿将腰间的紫金龙涤撤下,眼睛中泛着神秘的光彩,小声道:“然哥哥,你没参观过我未央宫,我带你游览一番,快,方才是你御空带我,这次我带你。” 言毕,萧冉儿紫金龙涤离手,在头顶旋转几圈,放大成足以站上五人的大小,萧冉儿不等计雪然答应,直接跳上龙涤,计雪然为难的望了望四周,见众守卫虽然眼神中多有异色,但均是好如视而不见,萧冉儿一声催促,计雪然也稳稳的落到紫金龙涤上。 两脚一落龙涤之上,似是踩到了柔软的沙土之中,而脚边更是软如棉花,即便如此,踩在上面却也没有一丝站立不住的形迹,紫金龙涤果然是奇妙非常。计雪然不禁赞叹两声,萧冉儿露出得意的神色,接口:“虽然赶不上然哥哥的御空绝妙,但绝对比你的御空还要舒服很多,然哥哥,站好了,我们走!” 萧冉儿“走”音未出,紫金龙涤如飞毯样带动紫金气焰的尾巴,划过了原地,未央殿内,萧家父子对着天空望去,萧让眼中看不出喜忧,道:“也不知冉儿是对是错,爹,冉儿能有此心,本应高兴,但我总感觉有些不适。” 萧信望了眼萧让,叹气道:“我萧家本就亏欠方化师叔,后计雪然又救了冉儿一命,难得冉儿对他也有情意,至于今后正魔之事,谁也道不清因果,就如当日你祖父所言,一切顺其自然吧。” 萧让眼中回过神来,再捕捉过去,却再也看不到紫金龙涤的踪影。 月夜之下,紫金龙涤带着两人云中翻滚,白气时而扑面而来,时而瞬间消失,或许下落许多,未央宫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在未央宫的上空,淡淡的紫金光艳均能从神念中感应到,计雪然赞叹未央宫的同时,更加惊讶此时的景色。 未央宫周身方圆本是处于西北荒漠之中,西北荒漠,沙石裸露,青木难寻,更不要说溪流湖泊。而真正在未央宫正中之上似鹰盘旋,鸟瞰下去,无人能不惊叹。整座未央宫乃是两长方十字相交之形,再起周边,不是那飞沙走石的地貌,不知萧家列祖列宗是用何种办法在周边栽植广袤的青木,片片青木林围裹着未央宫,此时严冬,青木半数凋枯,但十字开外,还有极广的青色圆形屹立在未央宫的四周,肉眼看去,边外青木足有几十里之宽。 紫金龙涤又上升几十丈,广袤的未央宫在计雪然眼中渐渐变小,而一个熟悉的形案隐现在眼中。青木林围裹的整个未央宫下,正圆的形状中自上而下弯曲一条蓝色光芒延伸至底,仔细定睛,圆中蜿蜒曲线贯穿,在蓝线上下两旁,分别有两个圆点,本是紫金光艳的圆点在计雪然神念之中忽然一黑一白,这正是一个巨大的阴阳太极图。 计雪然眼神惊叹,痴痴道:“冉儿,下去些。”一旁萧冉儿听言,催动紫金龙涤立刻回落数丈,这时计雪然运及了眼力,终于看清,那弯曲的蓝线不是幻觉,而是一条纵观南北的河流,只是在未央宫未曾见过罢了。 看到此刻,计雪然已经完全被未央宫的建造所震惊,这未央宫不仅建造宏伟,其中玄妙恐怕连卧龙山庄诸葛千机都不能参透,更有这浑然而成的神妙法阵,真可谓是鬼斧神工。计雪然身出卧龙山庄,自小熟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在阵法方面虽不及诸葛家几人,但对外来说绝对是大行家,他一时观察下方太极,一时心中思索,但时长过后,均不能参透其中奥妙。原本萧冉儿一边催动紫金龙涤,一边对计雪然介绍未央宫的处处风景,但此时计雪然忽然愣神良久,萧冉儿先是疑惑,后明白过来,面露钦佩的忽道:“然哥哥,你也看出来了么?” 计雪然被萧冉儿一问,面上稍有歉意,道:“冉儿,我并不是有意窥探,方才感叹之余无心发现,未央宫竟是如此玄妙!” 萧冉儿抿了抿嘴,摇头道:“然哥哥不必这般拘谨,你并不是外人,再说,这下方太极若没有沧澜真气的护持是很难发现,我到现在才偶尔能碰巧看到隐约而已,然哥哥,你的沧澜心法修炼到何种程度?此时应该比大哥还要厉害三分吧?” 计雪然欠了欠身子,笑道:“冉儿话可言重了,莫说我现在已经暂时停修沧澜心法,便是从未停歇也绝不能和萧师兄比及。” 萧冉儿眼睛瞪大,失声道:“然哥哥你为何不修炼沧澜心法了?难道是因为身出正道,嫌弃我未央宫的法秘了吗?”讲到最后,萧冉儿的脸上已有些黯淡,神情焦急。 计雪然见此连忙解释:“冉儿误会了,无论正魔,均是我道中人,又何来嫌弃?只是冉儿有所不知,外公带我到明王寺,让化真化黎两位神僧以大佛法化去了我心脉魔毒,外公叮嘱魔毒根源未除,便不敢轻取妄动,若不如此,我又怎肯舍弃这世间玄妙非常的沧澜心法,只是冉儿,我本不是未央宫之人,长久修行沧澜心法,是否也不太好?” 萧冉儿听计雪然解释,心中才放心下来,随后舒缓面容笑道:“然哥哥你这就是见外了,方爷爷论辈分乃是我师叔祖,他老人家当日离开未央宫,并未除了名分,理应还是我未央宫之人,而你是方爷爷的外孙,正好也算是半个未央宫的人,就算抛开此话,你我二人…” 萧冉儿虽然大胆,不拘小节,但到底是个女儿家,有些话刚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无奈身边的计雪然比她还要腼腆,听到此刻纵然心中所料,脸上红的像剥了皮的山芋,磕磕绊绊的回应了半天,却字句未讲。 两人这般飞行,未央宫纵使再过广袤,两人若想游览一番,也不会耽误太久,可萧冉儿有意将紫金龙涤催动的缓慢至极,有时就像云朵一般随风飘动,白云暗淡,虽还不是深夜,可天色也已灰黑,不知多久已经过去,一红一紫两人站在一处山头上,静静的望着山下摇动的枯木,一切的一切,均被风声充斥。 萧冉儿白日之时的调皮笑容被一脸肃然取代,很少见到愁绪浮上面庞,计雪然当然观察到,终于打破了宁静,道:“冉儿,方才还有说有笑,此时看你闷闷不乐,是否有什么心事?” 夜风夹杂着冬日的凛冽,拂过萧冉儿的秀发,连浑身的紫衣也抖动不停,萧冉儿缓缓的转过身子,轻轻蹙着眉头,痴痴的望着计雪然。萧冉儿的眼神之中迷离稍带一分歉意,焦虑夹杂两丝忧愁,计雪然双目望见,萧冉儿那瞬间憔悴许多的面容一时失神。萧冉儿走动几步,靠着计雪然,轻轻的问道:“然哥哥,当日在毒瘴深渊的话,还算数么?” 计雪然浑身一震,如何也想不到萧冉儿竟会有此一问,他刚欲回答,突然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诸葛西凉的面容闪过脑海,尹玲珑的谈笑在耳边游过,各种样貌游离变换,计雪然心中原意无形改变,到口的话也只能在口边徘徊,讲不出来。这愣神难辨的时间只是不到半刻,但在萧冉儿迫切的眼神中,却将那等待良久的希望光色缓缓熄灭。计雪然久未答话,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好,这时,萧冉儿脸上阴晴不定,眼神中的神色也变了又变,她微颤的身躯别过计雪然的正面,水汪汪的美瞳外强挤出一丝艰难的微笑,悠悠的声音中渗透出无比悲凉的绝望,外人是无法感受到那丝痛楚的。 “呵呵,然哥哥不必放在心上,当日之时你是为我吸毒才有了肌肤之亲,你…你自然不必铭记心中,你身出名门正派,要你娶我这魔门之女也太过为难,是我原本太过天真了,是我…”声音就如将要冻结的秋水,句句打在计雪然心头,到最后,萧冉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睛中流淌,两手紧攥这紫金龙涤。 望着萧冉儿这般,计雪然终于大急起来,也意识到方才自己愣神的后果有多大,他本不是有意拒绝,只是一时想起牵挂,此时见萧冉儿如此伤心,连忙走过,两手欲伸出,却不知放在何处,半咧着嘴巴,口齿急切道:“冉儿你不要这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计雪然所说之话自然算数!只是怕冉儿心有苦衷,不便讲明而已,冉儿,你…你别哭了…” 萧冉儿听言强止住哭声,紫金龙涤擦掉了脸上泪水,可眼中泪泉不停,她嘴角颤翘,波浪鼓似摇头,哭笑不辨,道:“然哥哥不用担心责任,我知你只是怕冉儿清白难以交代,你放心,那日之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若你也未告知别人,那世上知道此事的仅是你我二人,冉儿自然不必担心…然哥哥,其实我知道,你在卧龙山庄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孔雀谷还有一位样貌极美的师妹,两位姐妹的容貌均是倾国倾城,然哥哥喜欢她们自然没错,只是今后,希望然哥哥勿要忘记未央宫还有一个萧冉儿,时刻挂念着你!” 萧冉儿已经泣不成声,也不顾脸上泪水,一头扎入了计雪然的怀中,失声哭泣。计雪然这次没有脸红,反而再也没有任何迟疑,将萧冉儿搂在怀中,两眉紧蹙之下,一双眉目闭上又睁,长长舒了口气,传来话语:“冉儿,别再哭了,我与表妹只是兄妹情义,而玲珑也是我妹,当日虽然是无意救你,有了那样之做,但我从那日后也是时常想你,就算不是因为那事,我…我…唉…我也是喜欢你的。” 生平一十八年,计雪然还是首次这般大胆的表露心声,他也不是头脑发热,一时为稳萧冉儿的情绪才这般讲出。诸葛西凉乃是从出生便在一起的表妹,尹玲珑也是懂事以来最为关系密切的玩伴,这两人虽然也是时常记起,自然应当,而对于萧冉儿却是另一种情况。自从在毒瘴深渊下的那件事情之后,虽然生平两人只是见过两面,但计雪然却总是莫名想起萧冉儿,想起的同时,心中总会美滋滋的,隐约回想起当时那朦胧的情形。计雪然虽然对情爱一事懵懵懂懂,但也不是白痴,自然能晓得自己心中已经在意萧冉儿此人,此时听到萧冉儿担忧之言,只得将埋藏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不是太过巧妙,却也着实不易。 萧冉儿哭声在计雪然怀中戛然而止,她两手一推,身子离开计雪然的胸膛,眼神中带着迫切的光芒,脸色也由悲转喜,瞪大了眼睛,试探样子的问道:“然哥哥,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冉儿吗?” 萧冉儿的身材比寻常女子要高,她此时正巧昂着面首,鼻尖擦过计雪然的下巴,计雪然低头望来,眼神触电相交,胸中血气上涌,脸上顿时又火辣辣一般,他鼻子两旁的肌肉毫无意识的极其轻微的颤抖,粗重的喘息之中,双手轻慢又迫切的附上萧冉儿的面庞,修长的玉指擦拭着新流出的泪水。 “冉儿,我自小便嘴笨,不会讲话,但我却从不骗人,无论如何,只要待除妖大业一结,我就恳求义父和外公亲自来未央宫提亲,到时不管江湖如何议论,均不能动摇我计雪然对你之心!” 计雪然稳下心气,凝重的对萧冉儿承诺,萧冉儿听言脸上舒缓许多,但依旧撅着嘴,带着哀怨的眼神问道:“然哥哥,难道…一百年无法除妖,你就一百年不娶我吗?”朱唇上翘,脸色却红了甚多,计雪然闻言心急,连忙解释,萧冉儿见计雪然手忙脚乱,破涕为笑,微拳轻轻的打在计雪然的胸膛,笑道:“好啦,冉儿晓得你的意思,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那,然哥哥,上次的不算数,这次你可真的答应我了,一定不能反悔,冉儿也能等,哪怕真是一百年,我也一定等你,等你前来接我!” 计雪然傻傻一笑,又挠挠后脑勺,复点头道:“冉儿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实现我的诺言,除非是冉儿不愿了,或是我身出不测。” “呸呸呸!然哥哥怎能说那种丧气的话,今后可不准再讲了!”萧冉儿赶忙止住了计雪然,眼珠在内转动两圈,诡异笑道:“然哥哥,我问你,若今后我们成亲了,那你的玲珑师妹怎办?还有你那楚楚动人的表妹,她们岂不是伤心死了?” 计雪然没想萧冉儿这样为难一问,脸上露出难为的面容,勉强答道:“西凉对我总是脱离不掉兄妹情义,她会为我高兴的,至于玲珑…其实…”计雪然本就懵懂,说不清道不明,萧冉儿看计雪然这般,破口笑出声来,道:“然哥哥你不要为难啦,你哪里知道女孩子家的心,她们应该和冉儿一样,对你…嗨呀,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到时候你让冉儿做大就行,然哥哥,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计雪然脸上好似被鸡血涂面,灰黑的天空下都能看到红昂的面庞,他又是惊讶又是腼腆,眼中闪烁的盯看萧冉儿,拳头紧攥了两下,长长喘了口气,终于出声道:“冉儿,我怎会那样花心,有你一个…就够了…” 等着计雪然的,不是萧冉儿任何玩笑的回话,两手张开,柔软高挑的少女身子扑进了计雪然的怀中,这次,是更加紧紧的相拥。萧冉儿的两手自计雪然的背后上升,勾住了计雪然的两边肩膀,玉足后跟无意间的轻踮,白鸽般的前胸在计雪然怀中无意揉搓,计雪然只感醉醉迷离,连心神都已荡漾开来,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第148章 萧让试法 萧冉儿在期盼已久的梦中人怀中迷醉,浑身颤抖的婀娜身姿不知是因寒风刺骨,还是心中温暖过人。两人就在这光秃秃的山头上相依相拥,不知过了多久,寒风刮过了多少波,计雪然身子一动,将怀中的萧冉儿推开,突自站立,萧冉儿不明所以,随后听到身后有风声,脸上一红,脚下向着计雪然反方移动几步,遥遥望去。远方萧让踏着银灰宝剑,疾驰而来。方才还是数里之遥,此时已是逼到眼前,萧让笑望两人,身形轻轻一跃,长剑自行回鞘,稳稳落在山崖之边,边走边笑:“将未央宫找了个遍,没想到最后在这里,冉儿,你倒会藏,把雪然藏到这里!” 萧冉儿方才还是有些心虚腼腆,但此时已经恢复,走过来便道:“大哥,你听你说话怎如此带刺,何谓藏?话说回来,你来此作何?” 萧让走到计雪然身边,道:“大冬天的,入夜甚早,偏偏将雪然带到这边缘之地,不是藏还能是什么?呵呵,爹爹要你前去,说要给你件宝贝,而为兄则想和雪然商量些事情,怎么?是不是为兄还要通过你的准许啊?” 听言话中有话,计雪然暗暗低下脑袋,萧冉儿也稍稍一慌,佯装发怒,啐道:“大哥你真不正经,我走了!”萧冉儿大挥紫金龙涤,一溜烟似的“逃走”,远去之时还回头偷偷望了眼计雪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计雪然忍住笑意,对着萧让点头道:“劳烦师兄苦寻,不知师兄找雪然有何要事?” 萧让脸上的笑意缓缓消散,凝重的盯着计雪然,他转到计雪然的身后,一步一步的向着计雪然远方走去,神情与方才相比怪异至极。计雪然不明所以,见萧让远去的背影,不禁伸出右手破口喊道:“萧师兄…” 一声萧师兄出口,计雪然脸上瞬间凝固,连眼神中的光彩也如冻结一般,便是那样伸着右手的食指指着前方,一动不动。而前方萧让,哪还能找到半点黑影?若说计雪然为何这样,却也不是他所能左右,只因他一瞬间周身已不能听从自己的使唤,连真气都被定住,在这样诡异秘法他却熟悉万分,正是未央宫的三秘术之一,定身术,而方圆生灵,便只有萧让这一未央宫绝顶高手,而此时萧让身形消失,正是未央隐神术,一连两大秘术运用在无形之中,连计雪然先前都未曾感应,其沧澜修为已不是普通未央宫弟子所能望见。 计雪然的呼吸清晰可如耳中,他不知萧让欲意为何,但不相信对方会有歹意,便小心的望着四周,可真气被定,却不能发现什么,正在这时,萧让的声音从四方传来,飘渺无形:“你妄想欺骗吾妹,今日若不能挣脱秘术,我便用金针术毁去你的肉身,七根金针爆破,世上再无计雪然一人!” 计雪然闻言大惊,惊中慌乱,连忙开口解释:“萧师兄,这其中定有误会,我从未欺骗过冉儿,您可以当面询问冉儿,若雪然有一丝欺骗,雪然愿自毁修为,以谢吾罪!” “哼!废话少说,看针!”萧让大喝,声音有意自北面传来,但无奈计雪然身形不能移动,一枚金针在灰暗中闪动微弱的光艳,直直射进了计雪然的后背。计雪然惊惶之际,不知为何萧让会有如此深重误会,他看这情形再难解释清楚,只得运动真气解去身上数术。 计雪然隐隐有些担忧沧澜真气会带动魔毒,但情景所至,他不得不做,多日未曾动用的沧澜真气在心脉中微弱的催动起来。心脉之中,沧澜真气久久混动,微弱的一丝丝聚合起来,这时,又是一枚金针从东方射来,萧让这次却没有出言提醒。计雪然有些焦急,但是并不慌张过甚,多日来的生死对战已经让他学会了冷静,而多半的意识也已经移转到心脉上去。 心脉之上,沧澜真气比之以前柔弱稀少了太少太少,外方的弥宣都已经被神念带的蠢蠢欲动,若不是被定身,恐早已大盛,而沧澜却没有当日的十之一成,计雪然尝试一番,用这一成的功力按照当日方化所传方法,去破解定身之术,但沧澜真气穿过心脉,欲图破去无形中的束缚之势,身边不远传来萧让惊疑的声音,随之,又是一枚金针从南方射来。 金针穿进计雪然的腰中,肉身上没有任何触觉,但酥麻的感觉时时传入计雪然的神识,感觉一旦传到神识,证明已伤到了周身经络,计雪然通晓未央秘术,自然清楚了解,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焦急起来,内心的恐慌也躁动起来。 神念周天之中,随着计雪然心神的躁动,沧澜真气受到某种刺激一般竟神奇的从心脉各处催发出来,只是一念而过,沧澜真气便已恢复方才了两倍,此时三成的沧澜真气已经充斥心脉,真气度过,却依旧石沉大海,未见任何功效,这时后背传来的酥麻更加强烈,第四枚金针也已打进计雪然的体内。 计雪然没有因增强的沧澜真气而欣喜,反而更添焦躁,可焦躁之间,真气反而如泉涌一般,迅速的扩散在心脉周天,计雪然忽然意识到某件事情一般,连忙回忆未央秘法的口诀心法,照着记忆催动体内真气,果然,第五枚金针刺进之后,计雪然体内的真气终于被其能如常催动,同时疾速的恢复,外人望去,计雪然周身滚冒着浓浓的紫黑气焰,连衣服都被气焰吹动,抖动不停。天色完全暗淡,黑夜也尽数笼罩了整座未央宫,萧让消失的身影传来一声惊异,无形的前方,计雪然体内沧澜真气已经恢复如初,比当日在毒瘴深渊上相见时还要强上三分。计雪然自己也渐渐稳下心来,真气恢复,他也再不焦躁,虽然不敢肯定能斗过萧让,但这些真气也着实能够破解身上定身,第六枚金针打入计雪然胸膛,计雪然双眼一紧,周身尽数沧澜真气统统收敛体内,紫黑气焰不见,但感觉不到消失,如隐去身影一般,行家一看便知,这是破去未央隐身的过程,萧让传来一声怒叫,紧接着便是第七枚金针,这枚金针不偏不倚,来自计雪然正前方,笔直的射向他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刻,计雪然伸出的右手忽然一抖,面首闪摆,即便快如闪电的金针也失了准心,蹭着计雪然的左鬓飞过。计雪然正是勉强破了身上定身,他不敢有半丝的大意,忽然真气及身,两脚移动,当那两只虎皮靴迈开之际,计雪然的身影也虚幻起来,夜风吹散,人如萧让一般,躲进了黑夜。 山崖高耸,却不过十丈长宽,枯树稀少,更是躲避不易,但即便是在这等地方,未央宫的高手依旧能藏身隐神,让寻常人一生难以察觉。夜风伴着严冬的刺骨刮过天地,相比静谧许多的山崖上却能闪现出道道金光,先是在山崖尽头,一丝细微刚能入耳的清脆声响传出,金色火花迸溅出来,瞬间又回归黑夜,没过多久,又是一道金光闪现在枯树之下,一声一声,一道一道,接连六声过后,又是一片宁静。 “什么?冉儿你可说清楚了,雪然当真是如此之说?”萧信面庞担忧惊惶,从座上站起,焦急的盯着萧冉儿。 萧冉儿没来由奇怪道:“是啊,我无故诓你做甚?然哥哥已有多日不敢修习沧澜心法了,就是怕魔毒根源又起,爹爹你怎会这般反应?” 萧信两腮微微鼓起又收回,皱眉失声道:“糟糕,是我大意了,他二人所在何地?你大哥此时应是在同雪然切磋未央功法,万一雪然动用沧澜真气出什么岔子,爹爹可就是罪人了,快带我去!”萧冉儿惊呼捂嘴,瞪大了眼睛,话也不说,直接冲着外面跑去,萧信跟随在后,一脸担忧。 天上繁星无影,白月无踪,神奇的天空总能散出微弱的光暗,山崖之边,萧让的身影忽然闪现,笔直的背对崖下,满脸的笑意。眨眼间,在萧让三丈之前,计雪然也现出了身影,全身警戒的望着萧让,但眼神中满是疑惑。 萧让的眼神带笑,忽然一摊手,放松笑道:“哈哈哈哈,雪然,为兄方才只是假意试探,你可千万不要当真,见你修为大进,我也着实高兴!哈哈哈!”萧让收起了真气,放松的走向计雪然。 计雪然一脸错愕,缓缓放松了警惕,收起了真气,挤出一丝笑容笑道:“原来是师兄试探雪然,方才雪然还纳闷,师兄修为高深,雪然难以比及!” 萧让拍着计雪然的肩膀,大摇脑袋道:“兄弟你是自谦过头了,以你今日的沧澜真气之浑厚,在未央宫仅在家父和步长老等几位前辈之下,连为兄比你多修十几年的功力也是有些差距啊,更难得的是你遮掩体内真气着实到家,一开始连为兄也几乎察觉不到多少气息,直到最后才尽数看出你的家底,我萧让从不谦虚,兄长甘拜下风!” 计雪然脸上笑笑,这时才看出萧让方才真的是有意试探,终于安然放心,道:“师兄你可比雪然还要谦虚,若说功法,我只是一味寻求深厚之法,莫说深厚根本不如师兄,便是能超过师兄,也发挥不出您的五六,至于遮掩真气,呵呵,说出来惭愧,雪然因为身上魔毒根源未除干净,已有多日不敢动用沧澜,方才只是临时回转,师兄见笑了。” “啊?你怎不早说?”萧让大惊失色,眼神中既惊又慌,瞪着计雪然的面庞。计雪然还未回答,一声大喝从远方传来,萧让面容焦黄,身后跟着花容失色的萧冉儿。 “让儿千万住手!” 计雪然同萧让同时正过身子,萧让无奈的望去,计雪然却是一脸懵懂。没过几刻萧信便落到山崖之上,走过来几声问道:“谢天谢地,让儿还未曾试探雪然的修为,我的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了!” 萧冉儿一脸怒容,跑到计雪然身边冲着萧信两人抱怨道:“爹爹!好好的为何还要试探然哥哥的修为,以你的修为一看便不就清楚了嘛!哥哥你也是!真讨厌!” 萧信欠了欠身子,道:“雪然,是大伯的疏忽,如今你无事便好!” 计雪然尴尬一笑,还未言语,萧让为难的伸了伸手,道:“爹,我…我已经试探过雪然的修为了,雪然动用了沧澜真气,并不在我之下…” 萧让难为的讲出,身前三人的神情一变再变,计雪然是尴尬至极,萧冉儿则是瞪着萧让满脸怒容,余光之中还带有担忧的瞟着计雪然,最前的萧信一脸歉意,不经思索的便探来双手,放到计雪然的肩膀上,双眉紧缩。 饶是萧冉儿再过担忧,也没有破口开言,众人都知,萧信在探查计雪然心脉的魔毒,计雪然不好多言,只等萧信的后语,过了良久,体内一股虚空的感觉传来,萧信收回右手,长长舒了口气。 “爹,然哥哥怎么样?”萧冉儿担忧的问道,早已是迫不及待,萧让在一旁歉意的望着计雪然和萧冉儿,不敢讲话,焦急的望着萧信。萧信舒缓了面容,道:“原本雪然体内情况我也不知,但此时你沧澜真气又稀少至极,魔毒更是安稳隐藏在沧澜之中,若无杀伐之气,应不会有事。” 听言萧信所言,萧冉儿终于缓变了容颜,但还是佯怒道:“好在没事,若然哥哥当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是方爷爷,便是我也饶不了你两个!” 萧让萧信虽是萧冉儿的长辈,但此刻也不知如何指责萧冉儿的无礼,而一旁计雪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冉儿怎能这样说萧伯伯和萧大哥,我不是也没事吗,再者,魔毒已被神僧去除九九,也不会有什么要事,若因为雪然一人让大家这般焦急职责,雪然可真就自责难当了!” 萧信毕竟是长辈,此时计雪然也并无要紧,萧冉儿只得作罢,不再抱怨,萧信带着歉意打破尴尬:“明日雪然便要出发,此时时间还不算太晚,这样吧,让儿回房歇息,冉儿已有多日未曾长久离开宫中,也去收拾一番,至于雪然,跟我回去,萧伯伯定要好生为你检查一番,你万勿推辞!” 计雪然不好推辞,应声允诺,萧让带着歉意,小声对萧信嘟囔两句便返回宫中,萧冉儿眼神中带着不舍,对计雪然叮嘱了几句,宛如娇妻对待夫婿一般,稍有片刻便也祭起紫金龙涤返回未央宫,看也没有看萧信一眼,显然心中还有气。萧信无奈笑笑,带着计雪然也最后返回。 第149章 羊皮卷 亥时已过,天已经黑的不成样子,光亮的烛火充斥这厅房,萧信坐在圆桌边上,左手捏着计雪然的手腕脉搏,面容没了往日君王之貌,一片祥和慈宁。良久,萧信收回左手,点头道:“甚好,甚好,魔毒着实安稳稀薄,明王寺神僧的佛法真是力能回天,连我都参破不了一二的沧澜魔毒,两位神僧居然能以无上佛法化解,饶是今日危险至极,也没有让魔毒起死回生,我萧信真是佩服!” 烛火抖动两下,计雪然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嘴道:“萧伯伯如此之言确实不假,可孰不知两位神僧佛法无边,却因雪然之毒耗尽真气,过早身登极乐,我至今都不能安心,总感觉我这条命轻薄,太过兴师动众了!” 眼望计雪然的脸上渐渐暗淡,又想起当日之情形,伤感之意渐上眉梢,萧信挥了挥手,开释道:“雪然又怎能如此轻言,仔细想想,你如今的各种境遇,单是一个拿出来便是世人不能想像,说你命轻,那连江南洛财神也不谈富贵了,话回转来,神僧耗尽真气只为救你,是好事,也是理所应当,两位虽是超脱神僧,但若是一寻常孩童得了重病去寻神僧,你当神僧会见死不救吗?神僧救人,乃是天性之然,而所救之人是你,在神僧看来,便是佛缘禅机。至于你今日心中之憾,可不是神僧所愿,这在佛家也勉强算的上是执念,用世俗的话语来劝你,虽然老套,但萧伯伯不能不说,你心中若有神僧之思愿,应珍惜今日之成,来感谢万物生灵,我想这也正是佛家神僧的宏愿!” 萧信身为魔门大派未央宫的一门之主,能道出这道道禅机,莫说佛家之人会惊叹不已,连计雪然听来也连连点头,既是心中安乐,又是赞叹佩服,拱手道:“今日能闻萧伯伯一席言,真是胜过雪然自己摸索数十年,萧伯伯,不管往日如何,从今之后,雪然心中已然,不会再对此有所纠缠了,多谢萧伯伯!” 萧信宽眉舒展,浅笑望来,眼中赞许之色,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张皮卷,放在二人之间桌上,又道:“雪然,还记得上次相见么?你帮了萧伯伯一个忙。”萧信终于谈起当日斩杀焰神之事,计雪然其实早已期盼已久,只是不好讲出,此时也算是等到了。 计雪然傻傻一笑,迟疑了片刻,他之迟疑自然不是忘记,而是心中颇为复杂,当日萧信同佘十方帮助救下计雪然,还帮他杀了焰神,但却不想出头,将功劳送给计雪然,可功劳之后,却是后日孔雀谷的灾难,失得之间,自然是失较为大。此时萧信眼中有意的望着计雪然,以他的眼力和心境,当然也看出计雪然心中所想,但他却就是不肯主动再提,只等着计雪然开口。 计雪然过了片刻,再也不好沉默,欲言又止的勉强点头道:“那日之事自然记得,但却不是雪然帮助萧伯伯,乃是萧伯伯救了雪然一命,还给雪然在江湖上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雪然本应向萧伯伯致谢的,额,还有佘教主。” 萧信闭口不言,默默点头,脸上的淡笑也凝重起来,宽大的身形缓缓站起,计雪然也紧接着起身,张口又止,萧信叹气道:“当日救你,理所应当,而让你背负斩杀焰神之事,却是我的疏忽,当时我也料到美名之后会有麻烦,但不想却是这么严重,以至于孔雀谷险些尽毁,唉…雪然,这让我如何补偿我的过失?” 计雪然闻言,连忙劝解:“萧伯伯千万不能这样说,原本您就是为雪然着想,之后的事情谁都所料不及,又怎能怪您?若您这般说,雪然愧疚之心只能更盛!”计雪然原本就不怪萧信,只是一股脑的将责任留给自己,如今萧信自责,计雪然更是过意不去,面容上已经难看至极。 萧信走过前来,右手搭在计雪然的肩膀上,眼中神色柔慈如父,看的计雪然心中阵阵暖流,萧信英唇缓缓翘起,含着极为微弱的笑意道:“雪然,我一开始便知,你不会埋怨于我,即便是心中也不会对我有半分怨恨,可我就像你当时心中一样,难以安然啊!”萧信顿了顿,右手放下,转了身子又道:“此事为一,还有你身上魔毒之事,贱女冉儿性命本就轻忽,而你只不过有两面之缘便冒着大危险相救,便单是这件私事,我萧家就还不起啊!雪然,千言万语勿多言,请受我萧信一拜!”萧信话一出口,竟然真的跪拜下去,计雪然大惊失色,但万料不到萧信如此,计雪然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萧信以不亚君王之身,对着计雪然大跪而下,计雪然慌张之下,不知如何,干脆也直直跪下,两人一时互跪一起。 萧信见计雪然情急也跪下,无奈道:“雪然,难道你连萧伯伯这点心愿也不给实现吗?” 计雪然脸上难为,急道:“萧伯伯,您这真是要雪然心中再也难安了,雪然嘴笨,不知该如何劝您,正如您方才对我所讲,事情不是谁都能预料,另外救冉儿也是雪然心甘情愿,魔毒虽烈,不也除了么?更何况…更何况…”计雪然满脸通红,不知是因焦急,还是后话有些难为情。 萧信道:“雪然有何事欲言但说无妨,但请站起来讲。”萧信推出一股大力,浑厚的沧澜真气将计雪然强行扶起,计雪然功力不及萧信,已经起身,但更是焦急,他刚刚站起,扑腾一声又跪下,再也不肯拘礼,破口道:“雪然有罪,在毒瘴深渊与冉儿有了肌肤之亲,但雪然定会为此事负责,早已与冉儿私定终生,若萧伯伯不嫌弃雪然,日后…日后请成全我与冉儿的婚事,而那些琐事,自然不用困扰萧伯伯,萧伯伯,您快起身!” 计雪然大急之下,终于将这心中枷锁言明,萧信眉宇之间并不惊讶,反而镇定的有些异常,好似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再让计雪然着急,缓缓起身,忽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计雪然错愕慌乱,不知萧信是心中欣喜,还是假意喜色,心中动怒,一声也不敢道出,只等萧信讲话,没过多久,萧信止住笑声,坐回了座位,向着计雪然摆了摆手,计雪然唯唯诺诺的坐下,几乎不敢正视萧信的脸庞。 “雪然,你何时来未央宫提亲?” 萧信笑意观望,计雪然心中大石落地,脸上微红的露出腼腆的笑容,迟缓道:“据此三年之期便是妖宗汇集之时,届时斩杀妖宗,只等除妖一结,了却了雪然的心事,雪然便恳求外公和义父亲自前来提亲,绝不会让冉儿等太久。萧伯伯,不知如此,可有不妥?” 计雪然小心的讲出,但心中又盘旋起来,他说过要等除妖之后再娶萧冉儿,可谁又能保证,何时能保证除妖大业的落实?他心中打鼓,又不敢正视萧信。良久,烛光也按捺不住,抖动了几下,萧信终于开口:“呵呵,雪然,萧伯伯知道你的苦衷,不过你身处此境还能承诺迎娶冉儿,萧伯伯着实高兴,废话少说,今日起,你便是我萧家未过门的女婿了,快快接下这羊皮卷,算是萧伯伯给你的见面礼!” 萧信十分欢喜,计雪然也想象不出萧信会如此中意自己,更意料不到他竟然一点也不介意计雪然方才之言,连本性之中的豪爽也显露出来,萧信话语之间手中也未停,将羊皮卷推到计雪然手前。计雪然本欲推辞,但脑中回想起来世俗中的各种理解,萧信此时送给自己羊皮卷,不管这是何种物件,均是未来岳丈看重女婿之意,若女婿拒绝,便是心中仍有枷锁,对这亲事还有不满,想到此刻,计雪然勉强的接下了羊皮卷,谢道:“多谢萧伯伯,可这羊皮卷是何物,莫不是宫中贵重之物?” 萧信见计雪然接下羊皮卷,笑道:“你莫要管它是何物,也不要去看他,何时你身上魔毒尽数除去了,便可观看,这羊皮卷乃是未央宫的…呵呵,还是不要说了,切记萧伯伯的叮嘱便是。” 计雪然收起了羊皮卷,点头道:“雪然谨记,萧伯伯放心!” “嗯,雪然,萧伯伯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可否应了我的心愿?”萧信突然面容凝重,一变再变的脸色让计雪然有些应接不暇。 “萧伯伯万勿说求,有事您尽管吩咐便是,雪然定当尽力而为!” 萧信正视计雪然,郑重道:“不是尽力,而是一定。今后不论发生何种事情,你都要善待冉儿,一生一世保护她,冉儿,永远都是无辜的善女,你可明白?” 计雪然听的有些懵懂,但心中坚定,道:“不用萧伯伯叮嘱,雪然自然做到!若有不及,甘愿抛去项上人头!” “.哈哈哈哈…我只要你答应便是,何必发那多余毒誓呢,好了好了,萧伯伯知你心意,时间已晚,回去歇息吧,日后几日将要劳累,雪然可有的受喽!”萧信起身送客,计雪然含笑起身。两人又是几句欢笑,计雪然便回房中休息,萧信长长舒了口气,站在烛火跟前,眼神中视线太过简单,而简单中,却有着君王独有的运筹帷幄之光,两手一捏,火烛熄灭,又是个非凡的夜晚,便这般安静的流过… 第150章 三妖共议 晨光隐藏了多日,终于在翌日的清晨从云层中坠落到白雪上,大雪未化,又是阳光普照,乾坤银光漫漫,山林草木上,寻不到一处裸露的沙石。不知名的小山林里,山丘起伏微弱,但相比巨树参天,笔笔皆有数十丈高,一株粗壮的大树上,贴身的白雪被冬风抚下,就在树上的最高顶,尖尖的顶梢分开三个树杈,树杈细短,如凤爪张开,早已被寒风吹落了银衣,露出微黄的光色。 树杈下覆盖着厚重白雪的枝杆忽然抖动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黑影遮盖住下方一片,分开的树杈上分别多出三个人影。正东方是一青年男子,脸上皮肉凌霄,两耳尖耸,薄薄的黑唇单边翘起,一身紫色衣袍及身,看上去甚为英俊。 那男子左前,是位身材臃肿的老者,老者五短身材,尤其面容的下巴,横肉极多,微皱的脸皮上还长有几个疙瘩,虽然面上难看,但老者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感觉,让人不敢小视。老者左方,便是最后一人,这人相比那老者,可不知道好看多少倍,不但如此,还是位娇滴滴的女子。这女子一身红色紧身衣,上身微张的领扣没有遮盖那雪白的波乳,呼之欲出,下方远在膝盖之上的红皮短裙,裹着圆润翘臀,细长白嫩的两腿裸露在外,似乎不怕严冬的蹂躏,最难的还是女子那绝美妖艳的面容,细长的媚眼一眨一眨,脑后的发辫疏散着飘荡,比那传说中的妲己还要勾人三分。 即便是有这等美女,身边两男子却也没有一丝动容,三人便这般,一动不动的站在树杈上,连树杈都没有发出微弱的动静。过了良久,几只飞鸟从三人的前方飞来,忽然改变了方向,身子下落,落至三人的脚底位置飞走。此时,那妖媚的女子终于发出清媚人的声响:“金蟾师叔,怨溪哥哥,两位这次怎有如此雅兴,来青丘山找奴家了,提前也不通知一声,奴家还未梳妆打扮呢,呵呵…”声音极为清脆,但清脆之中似乎还被蜜丝缠绕,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绝妙的嗓音。 那英俊的男子邪邪一笑,虽是随意笑出,但足比的上女子的媚术,他望了一眼旁边老者,道:“青丘,几百年了,守着我和金蟾师叔你还用这烦人的媚术,不显得多余吗?前些日子没空找你,今天来骂你了。” 若说三人是谁?恐怕连傻子也能知晓了,这正是当今天下,冠名天地,连当日明王寺的神僧都无法降服的妖宗三大长老,妖艳女子正是当日毁去孔雀谷的火狐长老,名为青丘,那矮胖老者也是计雪然曾有过见面的金蟾长老,而最后一位,也就是玉刀一脉的死敌,怨溪。这三妖乃是世间整个妖宗的领袖,单单一人便可让半数人宗高手陨落人间,今日不知何等大事,竟能将三位妖人共聚于这通天高树之上。 火狐长老面容佯装吃惊,但说是佯装,那面容却让常人生出一股怜悯之心,她瞪着美目望向两边,问道:“不知青丘犯了何等大错,劳烦怨溪哥哥和金蟾师叔前来问罪?” 怨溪看火狐那样子,无奈一笑,另一旁金蟾长老哼了一声,道:“火狐,当日你为何连话都不讲一声,便带领这么多妖兵直捣孔雀谷?你图一时恩仇快意,却暴露了我妖宗的家底,该当何罪!”金蟾长老一脸正气怒容,朱红浮肿的双眼死瞪着火狐。 火狐长老闻言,小嘴一撅,看似委屈至极,颤音道:“青丘的兄长焰神因那孔雀谷的少年计雪然而身遭不测,其后家叔火沙又死于孔雀谷众高手之下,奴家族中就这两位亲妖,难道报仇还有错么?金蟾师叔,奴家冤枉…” “少在那装可怜!你这狐狸自小妖媚惯了,可在我等面前最好别这等模样,哼!”金蟾长老极为愤怒,前额两旁都蹦出了青筋。 怨溪一旁看不过去,连忙劝阻:“好了好了,金蟾师叔也别动怒,虽然青丘做有不妥,但也事出有因,火狐,你快给金蟾长老认个错!” 怨溪眼中大有深意的望着火狐,火狐会意,看似相当诚恳的冲着金蟾鞠了一躬,前胸的衣襟飘开,豪乳险些就要掉出衣来,火狐道:“青丘只顾私仇,未顾全大局,有失思虑,还望金蟾师叔原谅。” 金蟾长老瞪了一眼怨溪,哼道:“哼!你们两个俱是长老之尊,何必这等虚情假意,此事不提,火狐,休要媚惑,直起身子。怨溪,谈正事!”火狐闻言,脸上没有一丝怒色,甜美的面容浮着笑容,望着前方两人。 怨溪欠了欠身子,道:“呵呵,我等俱是草兽成灵,自能感应天地灵气,不用我说,莫说是你我之修为,便是七大舵主和下方高手也应早就感受到,不久便有神器出世,我同师叔前来找你,便是商议神器之事。” 不出所料,火狐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含笑点头道:“原来是这件事情,怨溪哥哥说的是,青丘也有感应,青丘修为低微,不知感应是否有错,这神器乃是当年之物,属大凶之器,数来数去,也只有玉刀一脉的刈邪了,不知奴家猜的是对是错呢?” 金蟾没有理会火狐,哼道:“怨溪,依我多日巡查感应,刈邪应在西方之地,好像就在当日困你数十年的毒瘴深渊方圆,那周围的凶煞之气时有时无,是当日未曾有过的境像,你对此熟悉,可否过去看过?” 怨溪一直是轻松的邪唇笑容,点头道:“毒瘴深渊虽是大凶之地,但却毫无生灵,前些时日我去西方探寻,也有发现,若不出岔子,便就是在毒瘴深渊之下,说不准那修明也在地下未死。” 火狐吃了一惊:“修明?怎么,他还没死?” 怨溪苦笑道:“呵呵,青丘,你当修明比不过当日的计文泽吗?当今天下,人宗之中,能超过修明那疯子修为的,恐怕不过三人,我虽不惧怕他,却也不易将他斩杀,那日我只是尝试骗他去阴山深渊方向,不想这疯子竟疯癫异常,真去了阴山,但之后便一直没了踪影。玉刀一脉传承数百年,若未将玉真诀修至巅峰,那刈邪宝刀便无法出鞘,我依稀记得刈邪上次出世时我才刚拜得师门,那时修家传人修天感一身寒冰真气之下,又操控那刈邪大杀四方,倘若不是因被这魔兵引入魔道被诸葛家用阵法封印,恐怕连人宗的高手都会被屠个干净。想这魔兵神器两百多年至此从未见过天日,而修家那疯子的修为已稳超他那死鬼老爹,看来是十之八九了...” 金蟾不等火狐再问,打断道:“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修明便是玉真诀大成,我们也自有方法对他,关键的,这刈邪出世,我等是定要拿下的,即便得不到,也不可落入人宗手中!我三妖在此算计,可人宗对此绝对也有计量,你两怎看?” 几只松鼠从树洞中出来,周边乱窜三刻,好像无聊至极,便飞速的向上窜去。金黄的松鼠三三两两,火速的疾驰,可快要到树顶之时,为首的一只松鼠小眼冒出精光,看到了上方三妖,忽然尖叫一声,没见转头,直接松开树皮,后跳回去,不知落到了哪条枝干上,剩下的松鼠也均是如此,飞窜消失。 火狐长老甜美的望了眼下方的几只松鼠,笑道:“孔雀谷便已经是人宗顶尖的门派,在奴家看来也只是如此,整个人宗,不足为惧!”这时火狐长老终于露出那傲视天下的气势,光看这几句谈笑也展现出非凡的容颜。 金蟾皱着眉头,沉道:“人宗虽然能比及你我的不多,但数千年繁盛,岂能小视?再讲,又有多少你我并不知晓的秘密,均能对我能有沉重打击,难道你忘了当年的诸葛天星了吗?诸葛家那道道阵法,足可置我宗于死地!” 怨溪一旁道:“说到此,怨溪感觉,人宗定会在刈邪出世上做文章,上次青丘泄露了实力,人宗定然心中有数,卧龙山庄难免会出谋划策,用阵法来遏制。” 金蟾长老点头道:“的确如此,怨溪与我同心,对了,火狐,孔雀谷那叛徒的修为怎样?” 火狐不再娇媚,正色道:“那金孔雀的修为,相当了得,应该与刚刚死去的两个和尚相差无几,若它同那两个和尚联手,我们的胜算必然大打折扣,好在阎王助我妖宗,及时收去了两个法力无边的和尚,金孔雀修为虽高,却不必担心。” 怨溪同金蟾两人面容僵硬,莫不发言,过了良久,怨溪道:“以两位长老之见,人宗之中,修为能比及你我的,有几人?” 火狐张口便道:“除了孔雀谷这叛徒和那神秘人,应该没有吧,但同七舵主相同的却不在少数,人宗之中修为最高也就为数几人,难道怨溪哥哥和金蟾师叔能有别的发现?” 金蟾白了一眼火狐,道:“人宗已经衰退,高手也少了很多,但也不乏精英人士,正道之中,孔雀谷有尹芳竹和孔蜡,烈火门有赤九烈父子和烛龙,江南有洛财神,魔门中,三尸教高手如云,未央宫更不能小视,依我之见,连那计雪然的修为也能比上七舵主。” 三妖顿了顿,怨溪皱起眉头,叹道:“两位也许有所不知,人宗之中,除了当年那神秘人,如今修为最高的,应是魔门三尸教的佘十方,其修为,与我相差甚小,几可忽略,若修明还未死,并且修为大成执掌刈邪的化,我妖宗便只有万计妖兵这一险招了。” 金蟾:“你同佘十方交过手?” 怨溪道:“不错,交过手,我曾轻伤于他,但自己也有些损失,况且…师叔,宗内奸细,还未查出。” 这时那青丘火狐再也按捺不住,又是一脸娇媚的道:“哎呀,听你你说,怎感觉本是一片大好形势,如今越来越乱了?” 金蟾挥袖,道:“所以才来找你商议,刈邪出世不过三年之期,人宗会有大动作,我妖宗也不能静静守候,半月之后,各族高手共同演则合修之法,届时我们再做商议。” 怨溪点头道:“善!不但如此,奸细更是大患,两位也请倾心找出。” 三妖共同点头,金蟾道:“不说了,地宫刚刚转移,我要去地宫布置,记住,半月之后等通知!”言毕,金蟾长老木杖旋起,老矮胖的身子猛地一跃,灰黄的锦衣抖动,穿进上方的白云中。 树杈上剩下俊男美女,火狐见金蟾走后,容颜一展,又成抚媚之样,对着怨溪道:“怨溪哥哥,您多年不来青丘找我,今日定要多住些日子,青丘可要好好和你叙叙旧!” 寒风掠过,怨溪干笑两声:“青丘,叙旧还是算了,几百年的交情若要叙完,恐怕连孩子都出来了,青丘,劝你一句,万事小心,勿要再过托大了。”怨溪呵呵两声,身后宽庞的斗篷无风敞开,广泛的抖动开来,火狐见此还未开口,怨溪已经凭空离开树杈,斗篷两开,如蝙蝠双翼抖动,紫金身影比那闪电都不知快过多少,不过瞬间消失在火狐的眼中。 树杈上,祸水覆国之容的火狐终于凝重其面容,遥遥的望着天边,噌的一声,身后现出九条粗长的火红尾巴,每条都有一丈之长,火狐身子闪动,树杈光秃,一只硕大的红毛狐狸拖着九条火尾,火速冲下了巨树,不过一会儿,便没入了树林,青丘之国,原愿如此。 第151章 嬉戏雪然 北方严寒漫漫,白雪广袤,未能被银色覆盖的,恐怕只有未央宫内外方圆,而南方却不是如此,一连几日,计雪然同萧冉儿走走停停,三日刚过秦岭,南方虽也是严寒,但比北部却温暖了多,连白雪都极少见到。 萧冉儿生性贪玩儿,每当两人赶路之时,她总不准计雪然御空,而是驾驭紫金龙涤带着计雪然遨游,不知觉中,又西移了方向,几乎接近了移山道宗的河洛山。云下,松木绵延,少有的光绿映在两人眼中,计雪然看着心旷神怡,可心中总有些轻微的焦急,日子越来越近,时日也不是很多,但每次将要说出口时,萧冉儿调皮的面容总让计雪然闭上嘴巴,压下心声。过了良久,云层暗淡,不知觉中又是一夜将至,脚下灯火明亮,不大的城镇通城火红,将萧冉儿的注意吸引过去。 “然哥哥,天色已晚,下方城镇好像极为热闹,不如今日我们去住客栈?”萧冉儿挽住计雪然的胳膊,撒娇的说道,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冉儿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她动作比之前几日过于亲密,萧信暗中透露计雪然的话语,萧冉儿本就早已认定,此时更是心中欢喜,已经将计雪然当成了未来的夫婿,几日相处更加熟悉,动作上早早就不见了何种拘束,亲昵非常起来,而几日贪玩,误了计雪然不少行程,萧冉儿自然也是清楚,可心性如此,连她自己也约束不了,只是盼着计雪然能多陪自己。 计雪然闻言,不约望了望四周暗去的云层,蹙了蹙眉头,随后望了眼萧冉儿,忽而转笑:“这几天总让你陪我露宿野外,我心中也有歉意,好吧,我们今日不再赶路,去下方城镇。” 萧冉儿期待的眼睛眯成一条月牙,不好意思道:“然哥哥哪里话,本就是冉儿贪玩耽误了你的行程,嘿嘿,冉儿保证,明日绝对不再流连忘返山水!”不等计雪然回话,紫金龙涤已经飞速下落,顺着城镇的东边郊外冲去。 城郊之外,环城的小河安静流淌,并不像北方大江凝结万里,萧冉儿挽着计雪然的左手,疾步的向城内人群中走去。城镇十分繁华,不仅是房舍店铺高耸林立,即便是在这南方少有的严冬之中,人们也未曾闭门不出,嬉笑欢颜的街上行走,但繁闹之外,更添几分喜庆,整条大街上,花红黄绿的灯笼挂满了两旁,按照世间风俗,今日并不是什么节日,可城中如过年一样,让萧冉儿两人新奇不已。 萧冉儿同计雪然境遇相同,一直以来均是在各自门户之中,久不入世,今日难得见到这胜过新年的欢喜之象,脚下粘上了蜜糖一般,每到一处也要看个尽全才算过瘾。两旁的灯笼五颜六色,灯笼上还贴着纸条,上面红纸黑字,均是道道字谜,两人眼中所及,总要将灯上字谜猜个半天。 “然哥哥,今日是大月十七,也不是什么节日,怎这里这么喜庆?都赶上元宵灯节了!”萧冉儿挽着计雪然的胳膊,笑问道。两人身着均极为华丽,长相更是人间难得的俊男靓女,谈笑之间,引来了不少过往行人的观望。 萧冉儿生性活泼,潇洒不拘,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而计雪然却大大相反,脸红的不时低头望向萧冉儿,为的也多是躲过行人的目光。计雪然假装望向灯笼,躲过别人的视线,小声道:“我也不知,也许是这城镇的特有风俗吧,反正热闹便是,冉儿快看灯谜。” 见计雪然这般,萧冉儿忽然露出坏笑,嘿嘿两下,看了看四周,拉着计雪然便向左边的两个女子走去,惊得计雪然脸色潮红。萧冉儿心中盘算,坏主意便计上脑中,她见左方两个女子不时的望来,眼神一直在计雪然的周身游走,脸上也尽是微红,自然是对计雪然极为欣赏,萧冉儿正是看到此情,才故意拉着计雪然向着两女走去。 两女见对面那绝色美女领着俊美男子向着这方走来,脸色更加潮红,在红灯下一照,通身上下几乎被红布包裹,计雪然双眼扫过大街,每个人的面容表情尽收眼底,那两女子的注视当然也早就知晓,没想到萧冉儿竟然拉着自己像那里走去,心中可是焦急万分,脸上也火辣辣,尽量不看前方两女。 两人走到那两个少女跟前,萧冉儿打量一番,见两女子衣身华丽,长相也是少有的貌美,张口问道:“两位姐姐,我与哥哥来自外方,不知此地有何风俗,为何今日会有灯会,好像还热闹非常?” 两个女子这时将眼神落在萧冉儿面庞上,惊讶的瞪着萧冉儿,不约而同的上下打量开来,若说何为美女,这两个女子也绝算的上,可在萧冉儿面前一比,连她们自己也是黯然失色,再望望计雪然那不亚于女子的面容,加上挺拔的身姿,两女子竟然露出失落的神色,将萧冉儿的问话飘荡出耳蜗。 望着两女子失落的面容,计雪然倒是怔住,奇怪的看了眼萧冉儿,萧冉儿挤了挤眼,眼神射过,暗示计雪然再问一遍,计雪然为难还回焦急的神色,可均被萧冉儿挤眉弄眼的心中撒娇一番。计雪然无奈,红着脸面,向着两个失落伤神的女子抱拳道:“两位姑娘,请问此地为何地?今日又是城中哪种风俗节日?” 两名女子被计雪然一问,呼吸立刻急促起来,红着脸颊望着计雪然,左方一稍大的女子虽然紧张,但反应过来,细语道:“啊…公子姑娘有所不知,此乃雪夏城,今日是大月十七,是十五年前神仙下凡帮助雪夏城消灭妖魔的日子,故而要比过年还要喜庆,公子姑娘来的正是时候,明日更是热闹,在城外河边还有严冬赛游夺筹,到时更是热闹。” 计雪然两人听言,被女子的话语吸引,萧冉儿闻言直接激动道:“然哥哥,我们明日…嘻嘻,明日赶路,还是不看了。”萧冉儿刚要请求,忽然想起了方才所承诺,不好意思的转了话语。计雪然傻傻一笑,柔情的望着萧冉儿,两人没有主意,对方两个女子却是无名生出醋意,尤其是年纪稍小的那个女子,薄唇已经微微的撅起,右手悄悄的摆动这旁边女子的左手,似有催促之意。 萧冉儿心中仔细,好奇之余也发现了女子的动作,暗自发笑,冲着两女子道:“多谢两位姐姐,敢问两位姐姐,今日都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能否劳烦给我和哥哥带个路呢?我二人感激不尽!” 萧冉儿出口,计雪然连同两个女子均是意外,同俱吃惊的看着萧冉儿,计雪然为难似的冲着萧冉儿偷偷摆手,而萧冉儿则看也不看,笑望两个女子,俩女对望一眼,眼神都是矛盾复杂,想又不想,稍过半晌,年龄较小的女子道:“我同姐姐是下人陪同出来游玩,一会儿便会有家丁前来寻找,故而也不能带两位游玩,还请原谅,柔儿姐姐,我们也该走了。” 另外一名女子面上看不出有何喜怒,但仅有察觉不到的光色闪过计雪然的面容,让两人知道,她确有不舍。过了半刻,女子还未开口,后方传来嘈杂声,几名家丁向着女子围来,面露喜色。萧冉儿见到,面上也没有任何改变,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劳烦,两位姐姐,后会有期!” 言毕,两个女子还了一礼,而萧冉儿不等对方先走,拉着计雪然便向着后方走去,计雪然仓皇之余,瞥了眼两个女子,两女子均是盯着计雪然的面容,均露出了失落神光,直到计萧两人没入红色的灯火之中。 长街的尽头,萧冉儿拉着计雪然的左手,不紧不慢的走着,脸上一脸灿烂的笑容,计雪然无可奈何的望着萧冉儿,苦笑道:“冉儿,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何必非要那样让我难为情,我…唉…” 萧冉儿坏笑的捂着嘴,不禁笑出声响:“然哥哥,那你又何必难为情,谁让你长了这么一张勾人的脸面,你这无意之间,不知能勾住多少良家姑娘呢,哈哈哈!” 萧冉儿笑声虽然不大,但那清脆的声响,加之令无数男子向往的美貌,此时已有不少人向着这边望来,不乏许多年轻的姑娘,均也被计雪然的面容吸引过去。计雪然窘色漫漫,即便他修为身形再过迅速,也躲不过众人的视线。 “冉儿,小声点儿…人家都看着呢。”细小的声响传进萧冉儿的耳朵之中,萧冉儿捂嘴欢笑,听后望了望计雪然的样子,发出更大的笑声,一时间,街上半数之人全朝着这边望来,计雪然好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几乎要将头钻进衣领之中。见计雪然已经窘迫至极,萧冉儿终于收住了声响,一脸坏笑,领着计雪然便向另一方走去,旁边的行人不再关注,萧冉儿才道:“然哥哥,你可不能一直这样,天下间都知道刀尊父子均是绝世美男,那容貌几乎胜过九成九的美女,这本是好事,可哥哥的性子太过内敛了,像你这般害羞,任谁也想不到你能有通天的修为,然哥哥,今后还是大方些,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萧冉儿收了方才的嬉笑,慢慢道,只是笑颜上还有些使坏的痕迹,计雪然听萧冉儿之话,自心也是叹息一番,随后为难道:“冉儿,你有所不知,我自小在山庄中长大,除了每年娘的忌日几乎从未外出,后来十三岁爹爹失踪之后,我才跟着外公有过游离,但大多均是山间野外,很少接触市井繁华之地。后入孔雀谷拜师学艺,三年之中,未曾踏出孔雀谷一步,十八年来,我所认识的同龄之辈,除了谷中师兄弟,也仅是不过十人,所以冉儿,你明知哥哥不好意思,还故意为难,那两位姑娘也被你折腾的不轻呢。” 听闻计雪然诉苦般的讲述,萧冉儿复而抿嘴坏笑,挤眼道:“呦呦呦,然哥哥,你这般害羞,倒挺会关心人家嘛,还不认识,便为那两个美女着想起来啦?唉…冉儿的心啊…”萧冉儿先是坏笑,后佯装伤心,看的计雪然展开了愁容,不禁开颜欢笑。 “你个鬼丫头啊…哎冉儿你说,如何才能让我放开少许?我总感觉对那种事情有所抵触,若要我同一个陌生女子谈笑,比杀那焰神还过困难!”计雪然叹气摇头,又引来萧冉儿的嬉笑。 计雪然怨神望来,萧冉儿连忙假装正色道:“习惯成自然,哥哥接触的人多了也便不会这样了,方才我之所以那样,便是有意让然哥哥你多锻炼一下,说不准那两个姑娘真被你勾住,冉儿便又多了两个姐妹了,嘻嘻嘻。”萧冉儿越说越离谱,到最后连自己的脸都红了。 计雪然红着脖子苦笑两声,嘴巴干竭,萧冉儿见此更是来劲,又要大笑,计雪然连忙摆手道:“冉儿大姐姐,千万小声些!” “哈哈哈!” “…” 亥时已过禽鸣止,万家灯火未及熄,雪然意躲难情日,冉儿却把彩布织。行人满载街头,萧冉儿又是一声无忌的欢笑漫延,众人观望,只叹计雪然那仅剩白色的牙齿,尴尬的时露外面,无奈至极。 第152章 尸神斗青丘 暗夜之下,诡异的宁静压抑着大地,鬼王山内外,阴风阵阵,山林土地上不时扒出枯手蝼蛄,安静久了,便传出吼吼鬼叫,响遍了山林之中。鬼王山外,一个红衣妖媚女子轻踮着脚步,慢慢的向着山内走去,这女子长相妖艳至极,独自走在这恐怖之地,不禁令人咋舌。 女子面容舒展,看不出半点恐惧,漫步在林中,地上突自伸出的枯手连带着腐肉血丝,胡乱抓空,女子走在枯手林间,也不顾忌,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随意的走动,那枯手林立,却总有意无意的躲过女子的三寸金莲。 鬼王山上不亚于阎罗鬼域,林中几乎找寻不到任何鸟兽,即便是上空也少有飞鸟过往,穿过山林,女子遥遥的望去,蛇首洞府内外把守着重兵,空地上更是尸兵遍地,僵尸骷髅行尸走肉,外人看来,恐怕头发根子都要竖起,可女子依旧平淡,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好奇之色,看那神色,似乎还要向前探几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火狐长老,她白日自散去后,便离开了青丘山,只身前来三尸教,欲看看这魔门大派的究竟。她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顶天的修为,毫无顾忌的穿梭在鬼王山内外,而三尸教重兵把守和尸兵看护,也确没有发现火狐的踪迹。火狐遥遥观望了一番,神色看中了蛇首之内,她嘴角带笑,脚步移动开来,欲向着右方前行,正当这时,脸色惊奇,随即又嬉笑一声:“尸神修为通天,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也并未见有何人,火狐转身发力,身子穿过一株粗树,不过回头的时刻,身形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向着鬼王山外围闪去。而自始至终,山林中除了地上的鬼手,均未露出任何人影踪迹。火狐也不御器飞天,只是在山林中奔走,没过一刻,偌大的鬼王山已经被火狐穿越,她按照原路返回,当来到最后一低矮山头之地,忽然定住脚步,鬼魅的转过身姿,勾人颦笑:“尸神,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您苦追奴家这一弱女子欲意如何?人家的心可是担忧的紧呢!” 火狐巨尾摇晃,翘臀正露侧面,扭着妖媚的身子,面上嬉笑,这样子简直连天上的星月都能勾住。正在这时,火狐的前方一丈之地默无声息,而地上黑土柔曼的翻滚,佘十方那煞白的俊脸从地下钻出,冷萧的双眼死盯着前方。佘十方还是一如既往的通身黑衣,只是此时多了一个斗篷,头发蓬乱,而乱中有序,正映着那尸白冷峻的面容。尸神佘十方现身,火狐这也是首次见到对方的样子,一时间竟被佘十方的相貌所吸引,百媚丛生的双眼中也折射出少有的惊赞。 火狐惊讶,心中却只是一瞬之刻,可脸上却夸大非常,她不自觉的合住双手,歪着玲珑狐首,叹息道:“真是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尸神佘十方,竟然长的如此英俊,奴家好生喜欢,既然这样,今夜便让奴家好生服侍尸神阁下!” 半夜的星辰空前的光亮,佘十方的脸色被照的银白,阴寒的声响传来:“你便是妖宗火狐?夜探鬼王山,岂当我三尸教无人?” 佘十方鬼力赫然,震的不远树上的枯枝乱晃,火狐心神稳定,嗔笑道:“佘教主,小女子夜间迷路,不小心便闯进贵山,本想让佘教主引路出山,没想到佘教主怎发起怒来,人家害怕呢!” 佘十方脚步不动,身子无形的前移三寸,哼道:“常闻狐族媚惑之术冠绝天下,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火狐,不管你今日来此作甚,绝让你难出鬼王山!”佘十方一声叫喝,残影留往,身形已动,向着火狐劲掌劈去。 火狐精光见望,神色露出赞许,还未动手,双脚忽然一紧,被两只猛然窜出的枯手死死抓住。火狐闷哼一声,蛮腰一晃,纤纤玉手应去,漫天的妖力丝毫不落下风,瞬间同佘十方的劲掌相交在一起,声响巨大,多数枯树已经晃动不堪,枯枝掉落满地。双掌中蕴含巨大的威力,两人均是运用了八成功力,谁也没有动用全力,但也未有多少保留,各自身形一震,惊叹对方的修为。佘十方收掌退回,紧接便结了个印,两手食指猛插在坚硬的黑土之内,火狐嬉笑的面容不减,脚下的两只枯手忽然自发燃烧,火势噼啪极旺,传来阵阵恶臭。 “阴尸鬼手也会着火么,呵呵…” “哼!裹!”佘十方大喝,两指已经拔出地面,刹那,火狐周边的黑土翻滚,十方之土石波浪掀起,向着火狐包裹过去。火狐微微一愣,想要跃出,可脚下的枯手还未挣脱。她发出的火焰乃是火狐族中的狐火,连寻常冰水都能点燃,极为厉害,但对这枯手却并不是那般见效。这时,火狐一直未曾脱离原地,土层将火狐的周身包裹了干干净净,一处缝隙也不留。若寻常高手,恐怕也被这土球所困住,可火狐乃是天下最强妖人,自然不是寻常高手所能比及,佘十方心中有数,根本不见停歇,那身子忽然上窜,跃到土球之上。 小小的山头之上方才还是阵阵轰鸣,此时又重归宁静,佘十方紧紧的盯着下方土球,眼神中俱是狐疑,他并不妄想能困住堂堂的妖宗长老,只冷静的等着火狐的后招。没过多久,佘十方眼睛大放光芒,身子直直上升几丈之高,随之便是一声破土的清脆,再向下望去,脸盆粗的红色巨尾破出了土球,九只狐尾顷刻间将土球撑破,火狐含笑的面容甩着火尾,直接向上望去。 半空的佘十方踏在一支粗长棍棒之上,细看下去,棍棒金刚铜色,外层黑棕纸布微张,竟是一只粗长并未展开的巨伞。火狐那娇媚的面容也不见怒色,小巧的身姿站落原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精巧的灯笼,灯笼粉红的光亮虽然暗淡,但上方血红的青字连十丈开外的佘十方也能清楚看见。火狐嬉笑两声,脚下一动不动,粉红的灯笼撑过头顶,她也不慌张,更不看上方,口中念念有词。 此刻,上方的佘十方忽然感觉到下方一股纯真的烈火气焰拂面而来,却看不到分毫,他紧张盯着下方,果然,灯笼中渐渐燃烧出细小的火焰,火焰成细线一般顺着上方燃去,诡异至极。佘十方见那火焰,眉头紧蹙,忖度之时,火焰瞬间膨胀,如蘑菇一般,上方愈升愈旺,直至快到佘十方的脚下,他才察觉到火焰的厉害,那火气炙烤着脚下,连通天的死气也灼烧殆尽。火焰虽然厉害,但并不迅速,佘十方赶忙移动脚下巨伞,可这时才发现,自己周边四方的空间似已被定固,而运动神通仔细观望,饶是佘十方心神稳定也惊讶一番,自己仿佛身处巨大的灯罩之内,而下方的火焰上升,根本就无路可退。 火狐向着上方观望,嗔笑:“尸神哥哥,奴家可已是你的人了,可你方才为何非要性急,对人家如此无礼,此刻便让奴家帮你宽衣解带,再过逍遥吧,嘻嘻嘻…”声响顺着火焰传来,这时连佘十方也不觉心神一荡,他脚下的火焰已经逼到脚心,再任由下去,恐怕一代三尸教主便要葬身于此。 佘十方尸白的面容忽然一定,从巨伞上高高腾空而起,同时,巨伞飞升佘十方双手,佘十方鬼力一出,巨伞瞬间张开,偌大的伞面爆发出漫无边际的滚滚死气。下方的火狐望见,眼神中悄悄闪过了担忧之色,正当这时,佘十方手擎的巨伞疾速旋转,而他则身形倒落,在伞面的后方催动着巨伞。灯笼中的火焰已经燃到伞面,可这连阴尸鬼手都能烧尽的狐火竟然不能将这破布伞面烧坏分毫,不但如此,巨伞旋转下落,粗旺的狐火被佘十方挡在伞外,高俊的身形也顺着火焰,对着下方的火狐直直下落。 火狐见此,终于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不及多想,细音一哼,连忙收去了灯笼之火,身子朝着后方闪动三步,而三步之间已有十丈之遥。此时,佘十方已经化险为夷,眼看便要落在地上,远方火狐刚刚站定了身子,灯笼又起,而这次,灯笼被火狐抓着灯身,弯细火红的灯把竖起,笔直的对着佘十方。 这边佘十方刚一落地,巨伞还未收回,前方的火狐忽然对着灯底张开小嘴,尖声叫喊。这叫喊之声尖亮冲天,比凤鸣也不遑多让,声音穿过灯笼,灯笼红光大暴,灯把笔直,瞬间飞射出去。震动乾坤的叫喊并未让佘十方仓促不及,但那疾驰而来的灯把却让佘十方眼光大放。灯把飞离灯笼不到一丈,便隐隐胀大,而到两人中央之地,灯把分离成三支,支支如十年杨柳粗壮,更令佘十方担忧的还是灯把中蕴含的妖力,凭那股妖力,足能将三尸教的蛇首门府毁个一干二净。 佘十方一脸冷峻,巨伞大张,对着驰来的灯把绞杀过去,十丈不过几十步之遥,两兵刃均是一方神兵,这一刻连瞬间都算不上,砰砰砰三声,灯把沉重的射到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佘十方双手前推的姿势保持不动,而两脚一前一后却是向后平搓两尺。对面火狐脸色也有些不适,呼吸也沉重起来,她娇滴滴的容颜展出凝重神色,忽然后方九只巨尾巴带动着丝丝火气,对着巨伞冲去,巨尾火红,如九条火蛇一样冲到了伞面之上,加上方才三只灯把,即便巨伞是何种神兵利器,也终究抵挡不住妖宗长老的接二连三的狠命攻击。 “次啦!”随着一声纸布坏裂,伞面被灯把划出一道口子,冲着巨伞后面的佘十方冲杀过去,这时佘十方容颜不改,大袖一挥,巨伞得了真气催使,忽然收起,径自飞落左方的空地之上,坚实的矗立在土石之上,三个灯把加之九条巨尾没了阻挡,肆无忌惮的冲杀过去,离佘十方的面容也不过三丈。 “哼!”佘十方冷笑一声,周身黑焰陡增暴涨,宽广的斗篷被黑气扶起,在坚实的肩膀后随意飘动,佘十方两只煞白的长手在头顶疾速画圆,两道无形的气焰凭空出现在佘十方的头顶,交织成一轮圆形图案,即便是在深夜至此时一般,圆形之上也能映出浓厚的黑光。待那巨尾和灯把眼看便要落到佘十方面首之时,佘十方忽然后闪了一步,双手将头顶已成磨盘的黑色光圈执于面前,奋力一推! 鬼王山上下,寒风忽然静止,无论沙石枯木,皆是抖动震荡,连山外的溪水也颤抖开来,水中鱼儿被这动静惊起,从睡梦中跃出水面。 三尸教大殿内,灯火颤动,一丝细沙从大殿顶上落下,正巧飘过秃恶的面前,秃恶从座位上姑疑站起,对着身边问道:“魍魉长老,屠降长老,这是什么动静?” 身边魍魉也是一脸疑虑,点头道:“这动机来的诡异,教主方才突然离教,此时又有这般动静,莫非是与人打斗?” 屠降摇头:“鬼王山上下均有重兵把守,还有尸兵地下潜望,若是打斗早就前来禀告,难道山外的打斗还能传进来?莫要杯弓蛇影。” 魍魉闻言,狐疑之色褪去,不再言语,而秃恶面容更是焦虑,迟疑片刻,对着两人道:“两位长老,以防万一,秃恶先出去巡视一番!”落下沙哑的话语,秃恶光亮的脑袋闪过火盆,向着殿外走去。 山头之上,一片平坦,平坦如临海滩,地上坚实的黑土粉末飘动,周边的枯木林荡然无存,连一截枝干也没有留下,像火炭碎去,消失在偌大的鬼王山上。佘十方肃然的望着前方,双手稍有颤抖,虽然脸上看不出有何异动,但细窄的鼻孔之中传出了平日没有的沉重喘息。在他前方,火狐面容还是那般娇媚,可手中的灯笼不见,在她脚边,光秃秃的圆形粉灯被风刮动,左右摇晃,可再也没了灯把的跟随。 火狐精亮的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愤恨,却始终没有展现出来,她双手抱起了地上的灯笼,娇媚道:“妖宗传言,当今天下,明王寺神僧已故,便唯有尸神处于绝顶之地,今日奴家也终于信服,佘教主,魔门在江湖中多受正道排挤,你空有一身通天的修为,也不能夺得整个江湖,可否考虑助我妖宗?届时,天下魔门共属三尸教,就是佘教主让我亲自服侍,小女子也是心甘情愿,如何?” 火狐颦笑,恩威并施,企图收买佘十方,只听佘十方重重哼了一声,冷喝道:“妖媚之言!人宗广袤,无边无际,尔等生灵妄想称霸天下,可笑至极!佘十方不说无心争夺,便是有心夺取,也自凭借三尸教上下,岂会与尔等同流合污!” 火狐并不失落,道:“佘教主先勿要下此结论,跟随人家百年的灯笼都被你打碎了,您总应赔偿些东西给奴家吧?” “住口!”佘十方不想再同这危险至极的妖女再有纠结,双手又凝聚了真气,蓄势待发,正当这时,两人同时眼神东瞟,秃恶身后跟随一班人马,发现了佘十方两人,正火速的赶来。佘十方眼神一紧,浑厚的声响传出:“勿要前来!退回蛇首!” 秃恶等人听到佘十方的喊叫,身形皆是一定,不知进退,他也是少有的高手,自然察觉到那红衣绝色女子的非凡之处。这时火狐传来清朗的笑声,好像方才根本未曾有过大战一般:“佘教主真是爱惜手下,让奴家更是喜欢了,佘教主放心,您的手下我又怎舍得伤害,如此这般,奴家就先告退了,三尸教,我还是会回来的。” 火狐扭过身子,九只巨尾早就不见了踪影,她走了两步,佘十方欲言又止,但看了看不远处的秃恶等人,还是定下了脚步,这时火狐又回过面首,嗔道:“佘教主,你也不问人家芳名,奴家不叫火狐,两字乃是青丘,勿要忘记哦!”蜂蜜流淌般的声音传来,也传到了秃恶等人的耳中,这一句话语,除去秃恶,众弟子皆失神望着火狐远去的背影,几乎忘了人在半空。 半晌,秃恶喝清了众人,赶到佘十方身前,秃恶跪道:“属下担心教主安危,不想却误了教主擒贼,请教主治罪!” 后方众高手也是一同跪下,佘十方冷冷的扫过众人,低声道:“两长老何在?” 秃恶迟疑一刻,道:“两长老均在殿内等候。” “哼!倒是安逸!你们起来,可曾记住方才那女妖的面容?” 秃恶点首:“虽是黑夜,但那女子手中擎着灯笼,属下均已看到,教主,那是什么人?修为竟如此之高!” 佘十方尸白的面容忽然一僵,干咳了两声,众人大惊,佘十方摆手道:“日后见了那妖,立刻躲避,万勿动手,她便是妖宗火狐长老,修为不在我之下。” 秃恶等高手脸上错愕,回想方才那绝美妖艳的容颜,背后生出层层汗水,愣神过后,秃恶才应声,佘十方摆了摆手,道:“将渡天魔光伞带回,命两长老修复,今日起鬼王山尸兵要加紧看守。” “是!”秃恶应声,佘十方再未开口,身子下落,沉于细沙之下,秃恶将渡天魔光伞拔开地面,带着众人返回蛇首洞。 第153章 鲶鱼怪现 鸡鸣四起,红日微出,雾水笼罩着整个雪夏城,天刚刚亮,原本应是一片安静,可此时的雪夏城早已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在城外的河边,聚满了城中百姓,其中多有年轻汉子,不停走动,像是预备比试。 从客栈出来,萧冉儿便叽叽喳喳不停的念叨,计雪然则是一脸和颜的欢笑,劝慰着萧冉儿。原来,萧冉儿心中十分希望今日能看完昨日女子所言的比赛再走,可无奈又会耽误计雪然的行程,也不便明说,计雪然看出萧冉儿所想,便主动要求了推延赶路的时间,萧冉儿虽然欣喜,可心中实有歉意。 两人按照平日的习惯起来甚早,可没想到同城中百姓相比还是晚了不少,街上行人拥挤,而离城外河边越近,人也是愈发拥挤,比街上不知还要拥挤多少,百姓面前,两人还不好施展修法,只得一点点的往前挤去。萧冉儿身材婀娜,又是一貌倾城的容颜,路上有不少市井之徒借着拥挤向萧冉儿身上蹭去,萧冉儿心中带气,未央秘术一出,那些市井之徒无一逃脱,均被莫名的绣花针刺痛了屁股,拥挤的人群中总能听到嘶声的惨叫。 而计雪然就没有萧冉儿的手段,这张面容勾住多少老妇少女的眼神,更有不少青楼女子,脸上涂抹一片,硬是往计雪然怀中乱撞,萧冉儿故意视而不见,计雪然只得满脸通红,双手紧贴在两腿之边,分毫不敢动弹。 雪夏城不如乾城那般繁华,但也不是小镇,两人一直拥挤,直到刚过辰时,才看到河边的景象。河边,锣鼓声已经欢喜冲天,百姓身着新衣,围在河边,望着河中。 萧冉儿按捺不住,焦急万分,两眼已经拧到一块。计雪然虽然也是好奇,但没有萧冉儿那般心急,但见萧冉儿这般,呵呵一笑,道:“冉儿,虽然不好施展修法,但平常功夫并不惊骇世俗,囔,这上树可是人人都会,我扶你上去。” 萧冉儿听从计雪然的主意,欢喜点头,站在旁边树下,计雪然装作扶住萧冉儿的细腰,而萧冉儿也是掩人耳目似的奋力一跃,轻慢的身子飞起,落到两丈之高的树杈上。这一动作虽然引来众人观看,可江湖轻功远比此高明很多,百姓也就没太在意,继续观看河中景象。萧冉儿笔直的站在手脖粗细的树枝上,欢喜的望着下方河中,连计雪然身在下方也暂时的忘记。 河中,几十个精壮的男子脱光了上衣,在严冬的河面上游浮,在他们身前,都有一个极小的竹筏,竹筏空间极小,仅留座位大小的地方,上面正好安放一个竹坐,每个竹坐上都坐有一名年轻女子。 此时快到腊月,虽是南方,天气也是刺骨的寒冷,而这男子能光着身子在河水中翻滚,自是受人赞许。昨日在客栈之时,萧冉儿打听这风俗的内容得知,这风俗名为推竹筏,但不是寻常百姓所能参加,乃是城中大户派出府中男子在水中推竹筏,而座位上坐得,便是其府中主人的千斤或妻子,此处推游三里,先到者为胜,而胜者便可得到这一年神仙的赏识,财运亨通,虽然只是心中信仰,但也满足了各方人士的虚荣之心。而这推竹筏,一连三年均是城中富商贾老爷家夺得头筹,其家千金贾柔儿又生的俊美,更多的百姓均是为看贾柔儿而来,这推竹筏简直比赛龙舟还要喜庆热闹。 河水轻慢的流淌,计雪然穿过层层“阻碍”,终于也来到了河边,能看到水中的情形。十个牛皮鼓不停的击打,各家的竹筏也准备开来,座上的年轻女子也正过面来,露出各方美貌。树上的萧冉儿同计雪然脸上微惊,看到一个熟人。在那数十个竹筏上,靠着中央最前的,便是昨日与两人交谈,年龄稍大的美貌女子,而在她左边,便是那年龄较小的女子。萧冉儿记得那小女子叫另一人为柔儿姐姐,恐怕城中富商贾老爷的千金便是这位柔儿姑娘了。 河南岸的宽台上,粗长的红香燃尽,大汉手执铜锤,狠狠砸向了巨大铜锣。“咣”的一声,传令开来,只见河岸的百姓阵阵欢呼,水中汉子紧接翻滚游动,推着竹筏便往前冲去。一时间,水声带动竹筏碰撞的声响,热闹非凡,再看竹筏上的各家美女,均是面容欢喜,丝毫不担心掉入水中。 萧冉儿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在树上自行欢笑,也不记得去看计雪然。水中的汉子水性极好,即便是推着竹筏,速度也快过寻常人在地上走动,一个个黄黝的皮肤暴着青筋,不时冒出层层水汽,竹筏的最前端,正是贾柔儿一队,紧接着便是那少女跟在左边。水中竹筏游动,岸边的百姓跟着向东边挤动,但人群太过拥挤,没过半炷香的时间,起点之地的百姓只能看到竹筏远去的背影,树上的萧冉儿运极了眼里,却也看的模糊,直到这时她才焦急的望向树下,寻找计雪然。 正巧,计雪然就在树下望她,萧冉儿还未开口,计雪然含笑点头,指着东边的高树也不言语。萧冉儿顿时明白,欢喜点头,下方的百姓均被竹筏吸引了注意,根本没人有心去观望上方,计雪然让萧冉儿跃到东边树上,既能清楚的看到,也不会被人发现。萧冉儿摆了摆手,向着东方跃过去。紫色的身影闪过两树之间,但百姓无一看到,一连几次,萧冉儿已经到了竹筏的前方,她无意间向下望去,计雪然的身影竟然又出现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河中,贾柔儿的队伍依然在最前方,甚至已经超出第二名一丈之远,每当河中竹筏向前几丈之远,萧冉儿便向着前方跃过一高树,下方的计雪然也总能出现在竹筏不远的河岸之边。半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终点也能看到,一路下来百姓丝毫不知疲倦,就连水中从未停歇的汉子也越游越勇,终点在即,各自拼命向前冲去。 场面空前的热闹,各自欢喜的面容挂上各人,树上的萧冉儿拍手欢笑,但欢喜之际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奇怪,看着水中流淌变快的河水,萧冉儿的眉头稍稍蹙动。河边的计雪然则比萧冉儿坚定的多,他不望众人,死死的盯着水面,无形的真气游走,好像遇到什么大敌一般。 河水之中,随着又是一声铜锣的敲响,贾柔儿所坐的竹筏首先冲过了终点的红绸,随后便是那少女的竹筏,贾柔儿露出甜美的笑容,后方的队伍虽然没有夺冠,但仍旧的一脸欢喜,丝毫不为比赛结果而伤心。这时,两岸鞭炮齐鸣,南岸人群中露出一尊雕像,用红布覆盖,一老人站在跟前,大声道:“今年的推竹筏,依旧是贾府夺冠,所以,今年的贾府,仍旧能得到玉郎神仙的眷顾!众百姓跪请玉郎神!” 老者声音一落,岸上的百姓皆对着红布跪下,一人把红布一拉,一尊俊俏的雕像现在眼前,雕像如人高大,没有漆色,是个年轻男子,男子面容俊美,身后背着一把潇洒的大刀,冷峻的望着前方。计雪然呆呆的望着雕像,说不出话来,萧冉儿在上方望了望雕像,惊讶的又看了看计雪然,心中纳闷至极,这雕像的模样同计雪然竟然几乎一模一样。 看这一幕,计雪然心中感概,当日在青山镇,也是有计文泽的遗迹,没想当日的父亲竟然在世俗中留下这么广泛的足迹。心中一感,也冲着雕像大跪下去。正当此时,跪在地上的计雪然眼睛透出精光,同时,水中翻滚,粗重的声响从中传出:“尔等无知蝼蚁,不敬河神,偏偏拿个死人供奉,无知至极!哼!” 声音刚落,哗啦一声,水上一只竹筏应声劈裂,那竹筏上的姑娘瞬间掉进了水中,竹筏则飞跃河中,冲着雕像飞去,来的突然,计雪然还未决定是否出手,雕像已经被竹筏砸的稀烂。人群中惊出一片尖叫,但均未能逃走,站起身来,凶恶的望着前方水中,那老者脸上渗着汗水,大声道:“玉郎神仙乃我城中大福星,你自称河神,却只是成了气候的妖怪,我们雪夏城绝不怕你!护卫!” 老者一声叫喝,人群中钻出十几个精壮的大汉,手持刀剑,均是一脸怒容,丝毫不惧的盯着水中,树上的萧冉儿同计雪然被这城中的百姓勇气所镇服,暂时也未出手,只是等着妖怪现身。 这时,妖怪传出一声怒叫:“就凭尔等还想反抗?哼,蚍蜉撼大树!找死!”“哗啦哗啦”又是阵阵水面翻滚,张张竹筏破裂开来,各个少女落入水中,惊慌之际被身边的大汉把持住,但连同大汉,在水中也是不敢妄动,悄悄的向着河岸移动过去。那竹筏破成竹子,冲着人群之中飞射,那些守卫们一个个身手矫健,执着兵刃将竹子挡住,可那竹子太过霸道,将守卫的兵刃折断,继续飞射,紧接便是几声惨叫,计雪然真气暗暗外露,无形中挡住了几只霸道的竹竿,消去了大半的力量,人群中虽有人受伤,但也没有伤及性命。 “嗯?原来请了高手,哼!”水中一声闷哼,除了在水中央的贾柔儿,数十名大汉连同各家的千金均被水花卷起,高高的扔出地面十丈之高,那些人若是这般落到地上,非摔成肉渣一般。百姓纷纷惊惶叫喊,连老者也变了面容,计雪然一动不动,没有救人的意思,静静的望着水中,原来,树上的萧冉儿见此,早已将手中的紫金龙涤扔出,紫金龙涤旋转扩大,尽数接住了空中的十几个人,紫金龙涤发散这光艳,缓缓落下,将这些人安放岸上。 百姓欢叫,惊叹的眼神凝聚在落到地面的紫衣美女的身上,从紫金龙涤上惊惶走下的那年龄较小的女子呆呆的望着萧冉儿,忽而急迫冲来:“这位姐姐,求你快救救柔儿姐姐,她还在河中!”这时人们才回想起河中还有那位夺冠的贾府千金。 河中仅剩贾柔儿一人,她不通水性,抓着一根光秃秃的竹竿,一声不吭的望着四周,脸色已经吓的煞白,毫无血色。计雪然看着水中,再也不能静首,身形一跃,御空向着河中央行去。计雪然刚御空而起,便将众百姓的眼球吸引过去,那方才老者望着计雪然的身形,眼神中多了一分回忆,颤抖在原地。河中,计雪然御空来到河上,欲将这贾柔儿救上水面,可水中妖物可不等他救,它心知来了高手,不能再在水中安稳吓人,终于破出水面。哗啦一声,河水中凭的钻出一人,这人长相怪异,面容黝黑,圆溜的小眼死盯着计雪然,两嘴宽翘,鼻下两撮细长的胡须一动不动。黑烂的衣服上淌着河水,扑鼻而来的,则是阵阵腥臭。 这妖人站在水面,同计雪然之间正是那贾柔儿,妖人望了望贾柔儿,奸笑两声,冲着计雪然喊道:“秃那小子,你不是雪夏城人,我劝你最好莫管闲事,小心丢了性命!” “呦呦呦…我当这水下面藏的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妖王,原来是个死鲶鱼,你往下面看看,幻化成这个模样,你怎好意思出来?”萧冉儿踏着紫金龙涤来到计雪然身边,对着对方嘲笑道。这妖人的模样,倒确实像是鲶鱼成精。 妖人闻言,顿时大怒,但精光游走萧冉儿上下,闷声道:“哼,小娘子,你这会儿逞口舌之快,待会儿本神便要你臣服于胯下!” 萧冉儿脸上一红,气道:“然哥哥,你照顾他们安全,让我来教训他!”计雪然望了一眼水中的贾柔儿,轻声道:“冉儿小心些,它能幻化人形,修为不比当日白熊差,不可勉强。”言毕,计雪然向前御空下落半丈,冲着贾柔儿过去,妖人见两人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勃然大怒,身子好似水鳄甩尾,道道银光瞬间从衣服中各方射出,鱼鳞大小的东西带着阴风,向着计雪然射去。 计雪然毫不理会,五色神光罩出身,那银光鳞片射在神光罩上,几声脆响,沉落水中,惊的妖人一身冷汗,这一攻下去,计雪然已经将贾柔儿抱在怀中,拖出了水面,向着河南岸飞去。妖人大声叫喊,萧冉儿不等对方再有动静,终于出手。 第154章 雪夏城除妖 这边计雪然怀中抱着贾柔儿,贾柔儿认出了计雪然,煞白的脸色透着几丝红晕,颤抖出声:“多谢…多谢公子。”抱人的计雪然自然也是腼腆,怀中娇躯柔软,少女的清香流淌鼻中,他不敢低头看去,也不看百姓,只是将视线移到旁边的水面,小声道:“姑娘不必客气,昨日也多谢姑娘相告。” 两句交谈,计雪然已经落到地上,这时昨日遇到的那另一少女飞奔过来,感激的望着计雪然,激动的抓住贾柔儿道:“姐姐你没事吧,多谢这位公子。” “城主!这不是玉郎神仙吗?神仙下凡啊!”一人瞪着计雪然的面容,失声叫喊,这时百姓似乎均回忆起什么事情,盯着计雪然便要跪拜过去,那老者也不例外,计雪然心中焦急,连忙将真气渡出,浑厚的真气扫过数百名百姓腿下,勉强将百姓们弯下的膝盖顶住。百姓惊奇的看着脚下,又等着计雪然不知如何开口,计雪然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对着众人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下并不是什么神仙,若大家非要下跪,那在下无奈,也只好同大家同跪。” 这时,众人面面相觑,老者心境圆通,看计雪然坚定的面容,又仔细打量一番,眼神中似有恍悟,站直了身子,对着众人道:“大家先起身,不论公子是否为玉郎神仙,总不能让公子为难!” 百姓纷纷称是,站直了身子,计雪然脸上一松,收去了真气。还不等他再过解释,众百姓被河中的动静吸引过去。河上,萧冉儿踏着紫金龙涤,已经同那妖人斗在了一起。妖人身形甚为迅速,衣服上也好像滑溜非常,萧冉儿近身杀伐,总不能奏效,反被那妖人几次趁机触碰到身体,大吃豆腐。 萧冉儿粉红的面颊透着嗔怒,身子火速的后退,远离了怪人三丈。怪人站在水面,怪笑道:“小娘子的身子可真是柔中滑韧,可谓人间极品,今日真是便宜了本神!” 萧冉儿被妖人的语言轻薄,怒到了极点,但无奈一番交手下来,虽然不能败阵,却也总是不能占据上风,这时饶是她聪明伶俐,但遇到这等轻薄之言,也不能巧取回击。计雪然看萧冉儿做难,心中自然也是对那妖人动怒,御空起来,想要过去,这时萧冉儿忽然摆手:“然哥哥,你一旁看着就行!” 计雪然一顿,见萧冉儿忽然转笑的面容,知道萧冉儿定又有什么鬼主意,默默退回。水上,萧冉儿对着含笑道:“这位妖王,人间有什么可留恋的,你又何必在这小小城中作威作福?” 妖人见萧冉儿一改方才怒目,笑意更盛:“看你二人也是江湖中人,不妨告诉你,我妖宗就要夺取人间,并且势在必得,像本神这等妖宗散人则大多外出寻觅合适之地,我来此就是先抢个道场,到时候此地便就是本神的,就是长老亲至,也不能说什么!小娘子,看你修为不错,又长相如此美貌,不如做个压寨夫人,届时人宗大灭,你也能保得平安,如何?” 萧冉儿满脸欢喜,嗔道:“好啊,可是您长相也太过…唉…妖宗神通手段非常,您就不能换副尊容吗?”萧冉儿娇言传来,河岸上的百姓纷纷惊讶,漠然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尴尬一笑,也不言明,只是盯着前方望去,身旁的贾柔儿见计雪然如此担心萧冉儿,慌乱的眼神中转化为失落之色。 妖人站在不远处,指着河岸的计雪然高声大笑:“那小子长的俊美,但有何用?我见你二人亲密无间,应是情侣,他至今都不敢现身帮你,空有一副好皮囊又能如何,废话少说,快过来让本神亲一口,再来解决这帮蝼蚁!” “你找死!”萧冉儿不等妖人再说,忽然高声大喊,身子站在紫金龙涤之上蓦地腾空,疾速的向上飞去,紫金龙涤龙蛇一般,冲着妖人便冲过去。妖人脸上笑容僵住,怒哼一声,紫金龙涤一来,它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随后龙涤不走,围绕在妖人周身,萧冉儿上方捏印,龙涤瞬间放大数倍,窜到妖人脚下水中,四面上升,妖人像是烧麦一样,被紫金龙涤裹在中央。 见到此幕,妖人只是不屑冷哼:“你当只有你会御器吗?哼!”它话音一落,身子便向上跃起,欲逃出紫金龙涤的围裹,正当这时,上方的萧冉儿露出狡猾的微笑,她念叨几声,紫袖挥舞,道道金针从中飞射,妖人被紫金龙涤围裹,无路可躲,正被金针射入了两肩,阵阵酥麻从肩膀传来。 “呵呵…”计雪然站在岸边看的清楚,又望了望河水之中,不禁笑出声音。这时那妖人虽然中了萧冉儿的金针,但身子已经跃出,它速度快及,不等紫金龙涤围来,一个翻腾便向着水中钻去,哗啦一声,仅过三刻,又是水面翻滚,妖人狼狈的逃出水面,身上多了密密麻麻的金光点点,原来方才萧冉儿故意转移妖人的注意,偷偷将金针藏入水中,只等妖人逃进水中,这时妖人中计,高声叫骂的对着萧冉儿冲上去,脚下还踏着一把六齿钢叉。 看妖人的气势宏大,城中的百姓均是担忧至极,萧冉儿一脸恨意,忽然两手合在一起,喝道:“定!” 定声出口,空中黑影瞬间停止升窜,身子僵硬的冲着下方掉落而去。这时萧冉儿的身子也在下落,紫金龙涤飞回空中救主,萧冉儿飞过水面,右手闪过,那妖人僵硬的身体被高高的扔到了河岸,人群轰然散开一块空地,那妖人硬生生的摔在地上,脸面上满是鲜血。 萧冉儿落到岸边,紫金龙涤收回手中,又成了紫色的手帕,计雪然两人笑笑,向着那地上的妖人走去,众百姓将妖人围在中央,不停叫骂,更是对萧冉儿赞叹不已,连方才两位姑娘都对萧冉儿钦佩至极。百姓惊赞的眼光散在两人身上,萧冉儿也不顾周围,走向前来提起一脚狠狠的踢在妖人的身上。 “就你这些道行还出来霸占城府,真是自不量力!” 地上妖人惨叫,恶狠狠的望着萧冉儿叫道:“本神没有留意上了你的道,算不得,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再行比过!”他一抱怨,周围的百姓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向它扔去,砸的这妖人又是乱声叫喊。 老者对着两人作了大大一揖,道:“敢问这位公子和姑娘高姓大名,你们为我城降住此妖,乃是我雪夏城的恩人啊!”计雪然扶住老者,老者仍旧是弯腰谢道。不但如此,老者一言,城中的百姓也一同感谢,不少人又是大叫:“是玉郎神仙来救我们雪夏城了!玉郎神仙万岁!” 萧冉儿不知玉郎神仙来历,不禁问道:“这位大伯,玉郎神仙是谁?便是方才雕像之人吗?倒是像极了我然哥哥。” 老者望了望计雪然,笑道:“不错,姑娘有所不知,十几年前,此城妖怪横行,城中可谓是被妖物糟蹋的不行,当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生的俊美,背后一口青蓝色的大刀,一番苦斗,便将城中的妖怪杀的干干净净,那男子也未留下姓名,只是当时有身出江湖中人称他为刀尊玉郎,后来我们为纪念刀尊玉郎,便称其美名玉郎神仙,见这公子与玉郎神仙长相相仿,我们便也错认了,公子不要介意!” 计雪然心中早就猜到,干笑两声,赔笑客气,而一旁的萧冉儿听闻刀尊玉郎四字,连忙喜道:“真是太巧了,那刀尊玉郎便是我然哥哥的亲生父亲,时隔十几年,玉郎神仙的儿子又救了雪夏城一命,然哥哥,真是太巧了!” “啊!原来是玉郎神仙的后人,老朽失敬!诸位,这便是玉郎神仙的公子,玉郎神仙又救了我们一命!”老者欢喜惊讶的望着计雪然,周边数百名百姓听言,更是兴奋,尤其是贾柔儿和身旁少女,瞪着计雪然已经满脸震惊,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失落。 计雪然埋怨的看了看萧冉儿,萧冉儿不好意思的笑笑,缩了缩脑袋。计雪然脸上舒展,赔笑道:“家父当日只是路见不平,今日除妖也是我妹冉儿的功劳,老伯和诸位百姓不用多礼,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妖人。” 众人闻言,乱糟糟骂成一片,老者身为城主,脸上肃然,痛恨道:“公子不知,这妖人上月来到此地,虽然未曾现出身子,但已经害死不少河中捕鱼之人,罪孽深重,还请公子亲手制裁!” 计雪然本是和善的面上为之一紧,望了望萧冉儿,萧冉儿骂道:“这妖人方才出言污秽,若留在人世又不知会害了多少良家妇女,然哥哥,我知你心地善良,但产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计雪然眼神中透出一丝杀机,但并未允诺,对着老者抱拳道:“老伯,此城您是主人,还请您发落,若有什么难处,尽管由在下去做!” 老者含笑摇头摆手道:“公子哪里话,我们这些寻常人怎能斩杀的了妖物,再者,这雪夏城也是公子的地界,这妖物该杀,全凭公子定夺仲裁,城中百姓大都在此,若公子再推脱,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是啊,神仙公子,还是您动手吧!” 旁边的不少百姓纷纷劝道,计雪然知道再不用客气,点了点头,走向了地上的妖人。妖人听闻了自己的命运,自然惊惶至极,但仍旧不死心,哭声大喊:“我不服!我不服!你们人宗讲究公正,那小娘子用诡计捉住本神,本神不服,有本事你放开我和我单打独斗!” 妖人叫喊,又是迎来一阵石子的击砸,计雪然站在妖人前方,望着妖人,沉思了片刻,道:“既然你不服,我便给你个机会,我放开你,只要你能逃走,我便不杀你,如何?” 计雪然话音未落,引起了城中百姓一片的劝阻,连萧冉儿也连连摇头,称不能放妖,那老者没有多语,沉思一会儿,挥手道:“公子才是仲裁之人,我等听从公子的便是!”老城主命令一出,众百姓瞬即哑然。计雪然眼神中带有感激的看了一眼老者,又转过身子对着妖人问道:“如何?” 妖人瞪大了眼睛,问道:“此话当真?” 计雪然点了点头,也不顾别人的眼神,右手按住妖人的右腿,只见他右手微微一抖,妖人身上七八处飞出金针,不偏不倚,正好飞回了计雪然的左手,妖人瞬间恢复了原来身手,噌的腾空高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妖人已经钻进了水中。 “啊!然哥哥,他进水了!快啊!”萧冉儿急迫道,计雪然慢走两步,轻缓的抽出了身后的玄明,玄明嗅到了妖物的气息,激动颤抖,计雪然手中捏了个印法,玄明霎那飞离了手中,闪电般的冲进了河水之中,众人惊叹,一声惨叫从水中传来,玄明翁鸣的叫喊,折回计雪然的手中,深绿的水中浮出层层鲜血,不久,一只山羊大小的黑头鲶鱼肚皮朝上,浮出水面,正是刚刚死去的那妖人,果然是鲶鱼成精。 自计雪然放开鲶鱼妖人,至现在精怪被斩,只不过是二十个人轮流眨眼一次,便已完结。肃静的河边没有一声动静,不知是谁愣着出了一声,顿时空前高喊,近乎所有的百姓几乎疯狂,惊呼的夸赞计雪然那出神入化的修为。萧冉儿一旁好像是比别人夸赞自己还要高兴,露出得意的笑容。贾柔儿终于也露出惊叹的笑容,甜甜的望着计雪然。 老城主望着计雪然年轻的面容,满满五体投地的神色,激动道:“玉郎公子真乃神人也!公子,请您务必在城中多留几日,好让我雪夏城百姓能好好尽尽孝道,大家说是不是!” 城中百姓大喝:“城主说的对!定要好好招待玉郎公子!” “玉郎公子万岁!” “…” 顿时间,今日的雪夏城比往年不知要热闹了多少,计雪然脸上稍红,他为难的看着萧冉儿悄悄摇头,萧冉儿也知道计雪然的心意,忽然挥出紫金龙涤。紫金龙涤一出手,众百姓霎那安静,只听萧冉儿道:“多谢乡亲父老的美意,我与哥哥还有要事,我们家乡中妖怪横行,若不及时清理,恐怕唯有大患,只待除妖之后,我们定会回来相见诸位!” 萧冉儿心思灵巧,计雪然心中暗笑,赞赏的望着萧冉儿,城中百姓闻言脸上各自露出歉意,老城主听言,表情僵硬,欠身道:“原来公子因为我城耽误了行程,老朽真是羞愧难当,公子,事不宜迟,老朽代百姓谢过公子,公子请上路吧!” “恭送公子!”百姓喊声一片,有的简直又要下跪。萧冉儿没有言语,眼神中示意计雪然,自己跃上了紫金龙涤,计雪然抱拳:“老城主不必多礼,日后若有时间,计某定会前来看望大家,后会有期!” 老城主又客套几句,计雪然告别之后正要起身,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叫住计雪然,计雪然一愣回头望去,贾柔儿衣身湿漉,秀发凌乱的走了过来,脸上嫣红一片。计雪然见贾柔儿走来,知道对方心思,欠道:“贾姑娘,我这便要走了,你还有事吗?稍后回去静养,小心着凉了。” 贾姑娘柔情的看向计雪然,欲言又止,周边数百双眼睛望来,贾柔儿更是羞涩,顿了半晌,才悠悠道:“今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日后若公子能有空回城,请公子一定到贾府做客,柔儿再感谢公子大恩!敢问…敢问公子大名?” 紫金龙涤之上的萧冉儿坏笑的望着计雪然,百姓们也投来含有异彩的光色,计雪然脸上有些僵硬,随后道:“在下计雪然,日后定来拜访,姑娘,城主,诸位乡亲,后会有期!”计雪然言毕,冲着贾柔儿含笑点了点头,身子轻佻的上了紫金龙涤,城中的百姓高呼挥舞,紫金光艳带着残余的云影,消失在南方的天际云朵。 第155章 尸神允诺 远离了雪夏城,两人不再耽误分毫,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十八,距离腊月十五已经不到一月,计雪然暗暗有些心急。萧冉儿坐在龙涤上,由计雪然催动着,一路上,萧冉儿不停调侃着计雪然,只言雪夏城的贾柔儿对其念念不忘,计雪然无奈,只好一笑而过。两人走走停停,下方的景色也变换非常,正在两个时辰之前,刚刚路过了川蜀之地,计雪然心中思念诸葛家人,但也没敢耽误,只想返回之时能回山庄看看。 萧冉儿手中拿着一个苹果,刚咬了一口,甜笑道:“然哥哥,方才路过川蜀,你可曾想回去,看望看望你那西凉妹妹啊?” 计雪然闻言,傻笑道:“冉儿啊冉儿,你调侃了我一路,当真那么有趣吗?” 萧冉儿冲着计雪然吐了吐舌头,佯装不喜:“那然哥哥是在怪我喽?谁让你长的那么勾人,无论身到何处都能让人家姑娘喜欢你,唉…” 计雪然无奈的望着萧冉儿,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又强笑道:“冉儿,你别生气,我又不娶她们。” 计雪然吭吭哧哧,萧冉儿佯怒的面容忽然转笑,苹果扔来,笑道:“傻哥哥,冉儿逗你呐!你便是多娶几个也没关系,只要对我最好就行,嘻嘻…” 计雪然呵呵一笑,将苹果又扔了过来。紫金龙涤之下,黑土广袤,阴气笼罩着山脉,直冲云霄,山中林木繁茂呈黑,计雪然神念感知,下方的生灵少之甚少,就连天上的飞鸟也极为罕见。计雪然转过头来,疑色问道:“冉儿,此地阴气非常,下方地貌也透着恐怖之气,应是到了酆都境内了。” 萧冉儿闻言,摇了摇脑袋望下去,面露喜色:“到了到了,此地东行,越过那座山头便是鬼王山,蛇首洞府也不远了。” 计雪然诧异的点了点头,此时还未正午,赶到此地的时间反而提前了很多。计雪然收功,由萧冉儿动用沧澜真气催动紫金龙涤,飞向了东边。过了东边山脉,果然就是计雪然曾经来过的鬼王山,鬼王山北方的小山,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巨石,那是被计雪然曾经毁去的地方。两人距蛇首越来越近,计雪然蹙着眉头问道:“冉儿,已入三尸教管辖,我等是否应找人通报一声,擅自闯进终归不礼。” 萧冉儿想了想,点头道:“若是冉儿自己前来,自然不用通报,可哥哥曾杀过三尸教长老,理应加礼。”紫金龙涤下落黑木林,萧冉儿收回龙涤,两人在林中小道,向着上方走去。刚没几步便从林中冲出一队“人马”。 说是人马,可没有人样,数十“人”体态僵硬,脸色惨白,眼圈紫黑,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分别,萧冉儿纳闷道:“怎这么多的尸兵,然哥哥,还是绕着走吧,不然引起误会。” 计雪然还未回话,一声叫喝传来:“来者何人?报名不杀!”几名三尸教衣着的骷髅黑衣喽啰从林中冲出,狠狠瞪着两人。其中一人似乎认出了计雪然的模样,不禁又道:“计…计雪然!” 计雪然没有回话,萧冉儿走动几步大声道:“快去禀告佘叔叔,未央宫萧冉儿求见!” 萧冉儿报出姓名,喽啰又均是一愣,萧冉儿随同其父兄多次亲至三尸教,其天女般的面容留下太多印象,几名喽啰此时也想起来者之人的身份,一人赶忙退去,剩下喽啰望了眼计雪然,眼中极为忌惮,但碍于萧冉儿在场,便到一边,维诺道:“原来是萧大小姐,大小姐请跟属下来。” 萧冉儿拉过计雪然的右手,再让喽啰瞪大眼睛,他们在前走路,不敢询问,一直将两人引进了蛇首门洞。进了蛇首门洞,一路上大多数三尸教人均认出了计雪然和萧冉儿,眼神中既是仇恨又是惊奇,计雪然注意到身周的目光,更加不好擅自开口,过了良久,终于来到三尸教大殿,阎罗殿内。 阎罗殿中,两排十殿阎王尊像,最前方,宏伟的人形雕像站立,正是三尸教开派祖师的尊像,而殿中,教内高手重兵把守,两长老冷冷的坐在最前两边,秃恶紧跟其后,剩下的有老有少,真气外露,均是教内的高手元老,却唯独不见佘十方。计萧两人走到大殿中央被众人的眼光射在脸上。 萧冉儿乃是这里的熟人,她见众人面容大多露出恨意的死盯计雪然,连忙打破尴尬,笑道:“晚辈萧冉儿,拜见两位长老。” 魍魉摆了摆手,不见表情,屠降倒是笑道:“萧宫主的千金真是出落的美丽大方,你乃是熟客,不必多礼。”屠降话中透的明白,萧冉儿是熟客,不必多礼,而计雪然则就是仇家,礼数却少了太多。 计雪然听的明白,只好硬着头皮作揖,还未动作,萧冉儿又抢道:“多谢屠长老!敢问长老,佘教主何在?爹爹有宫中密语传送,其中江湖要事,时间上不好耽误。” 魍魉不等萧冉儿说完,当即道:“教主不在宫中,萧宫主的密语传与我同屠长老便是。”魍魉话语毫不客气,似乎是冲着计雪然所说,但却忽略了萧冉儿的面容。 萧冉儿闻言,面上不喜,轻慢的瞄了一眼魍魉,对着屠降道:“屠长老,我魔门自有规矩,掌门密语只得传于掌门,若是佘教主不在,冉儿可以等候!一日不成便两日,两日不成便一月,若长老怪冉儿年幼,我这便回宫让爹爹亲自前来!” 萧冉儿面上看不出多少怒色,而语言中已经表明的怒意,魍魉此时也听出其中厉害,脸上有些尴尬,屠降赶忙赔笑道:“魍魉长老最近有些烦心之事,心急忘却了江湖规矩,冉儿也勿动怒,秃恶,你去寻找教主,寻得教主赶忙返回教中。” 秃恶依旧光亮着头脑,沙哑的声音称是,眼神中无意望向了计雪然。计雪然此时已经是感慨万分,若不是萧冉儿能陪同前来,恐怕自己已经同这些“仇家”斩杀起来。他也不能讲话,只能等着萧冉儿言语。 萧冉儿心性聪慧,也会圆滑,此时又现出欢笑容颜,道:“冉儿乃是晚辈,怎能对两位长老动怒,不知教主去了多久,冉儿要在此地站到何时?” 屠降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可脸上笑道:“你看我等年老,竟然都忘了让冉儿休息,来人,为萧大小姐赐座!”屠降言最后几字极为语重,喽啰搬来一张座椅,放在萧冉儿附近,却没有计雪然的,计雪然心中咯噔一下,恐怕这下就尴尬太多了,萧冉儿瞟了眼椅子,自家言语般道:“哥哥,我不累,你先坐下。” 计雪然从萧冉儿眼神中读懂什么,尴尬坐下,直觉座上好像有针刺,浑身难受。魍魉这时看到,再也按耐不住,高声喝道:“这座位不是给你这仇家,给我起来!” 计雪然眉头一皱,起坐两难,萧冉儿眼眉一横:“然哥哥坐着,三尸教缺座椅,日后回宫我差遣人送两百把来!” “放肆!”魍魉拍案而起。屠降也皱紧了眉头。两旁的守卫纷纷向前一步,次啦亮出了兵刃,计雪然坚定的站起,护在萧冉儿身前,场面一度白热。 正当这时,阴冷的声音自大殿后方的黑道中传来:“来者留下,其他人等全部退下!”佘十方尸白的面容隐现出来,身后跟着光头秃恶。佘十方一来,众守卫全部收兵退下,毫不迟疑,两个长老满脸不愿,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佘十方不看计萧两人,走到殿内,又道:“长老,退下。” 魍魉露出怒色,本欲开口,却被身旁屠降伸手阻住,两人对看一眼,一言不发便默默退下,临走时俱是狠命的瞪了计雪然一眼。两人走后,殿内只剩下四人,秃恶想要退下,却被佘十方留住。 萧冉儿见到佘十方,终于才露出轻松地面容,走来笑道:“佘叔叔你来的可真是及时,那两个长老都想对我无礼呢!” 佘十方淡淡望了眼萧冉儿,仍旧是那冷冰的面容,沉道:“坐下说,萧宫主无事找我,你所来何事?”言毕,佘十方自行坐在中央宝座上,秃恶紧站身旁,萧冉儿一身的轻松,拉着计雪然坐在左边的座位上。 佘十方看不出喜怒的打量了计雪然几眼,眼神又转移到萧冉儿脸上,萧冉儿对着这冰冷的尸神似乎没有半点的拘礼,笑道:“佘叔叔怎知不是爹爹找你,嘿嘿,是也不是,今日前来,主要是陪同我然哥哥前来,佘叔叔,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记仇哦!” 佘十方没有迟疑,道:“说吧。” 计雪然没想到佘十方竟然是这样对待,抱拳道:“晚辈前来主为公私两事,私则感谢佘教主救命之恩…” “此事不提,说公事。” 被佘十方言止,计雪然顿了顿,将所来目的通讲一遍,一旁的秃恶无意间点了点头,佘十方则合着双眼,最后才睁开。萧冉儿不动声色的望了眼计雪然,笑道:“佘叔叔,爹爹说这对魔门也是利事,已经爽应,佘叔叔您大事为重,应该也会答应的吧?” 计雪然期待的神色之中,佘十方望来,道:“我有一个条件,是关于你计雪然的。”计雪然为之一怔,随后喜道:“佘教主尽管吩咐!” 佘十方:“我暂且答应此事,但日后我若寻你,你应立刻前来三尸教!” 萧冉儿眼中惊惶道:“佘叔叔要哥哥来做什么?” “你管不着。” 萧冉儿急道:“那…总不能一辈子听您的差遣吧?” “三次!” 计雪然闻言站起身子,抱拳道:“多谢佘教主答应此事,晚辈定会遵从约定,下月十五,卧龙山庄见!” “秃恶,送冉儿出酆都!” 两人一人一句,极为爽朗,不过三言两语,已经结束三尸教的游说,萧冉儿带着一脸的错愕,告别了佘十方。出了蛇首,萧冉儿对着计雪然道:“然哥哥,没想到今日之事会是这样,我们进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出来了。” 计雪然脸上露出从前未曾有过的笑容,似乎弹指之间成熟了好几岁。秃恶在前方带路,两人仍旧是驾驭紫金龙涤紧紧跟随。 高空之中,计雪然对着秃恶抱拳道:“多谢秃恶师兄,不敢再过劳烦,师兄请回吧。” 秃恶咧嘴一笑,对计雪然没有一点仇视之意,道:“计公子不必多礼,教主派我送你,是担心两位长老途中埋伏,这一趟是务必要走了。” 萧冉儿抿嘴道:“佘叔叔为人看似冷酷无情,其实心中也灵巧的很呢!” 秃恶点头:“大小姐说的及对,教主根本不像外人所传那般嗜血杀伐,就拿计公子前来之事来说,教主一切以大事为重,若我猜的不错,待我回教之后,教主定然派人通知周边千里之地的魔门帮派一同参加,只可惜长老二心,唉…” “长老二心?”萧冉儿失声道,计雪然也露出惊异的神色,秃恶话一出口就望向计雪然,干笑道:“家丑不外扬,嘿嘿,不说了。” 计雪然心知自己到底是身出正道,许多事情均是看在萧冉儿的面子上,他也谅解对方,笑道:“秃恶师兄,此地已出酆都,我想两位长老应不会再出追究,你请回吧!” 秃恶望了望脚下,点头道:“如此,下月十五,后会有期!” 告别了两人,秃恶返回,萧冉儿同计雪然对望一眼,相视一笑,谁都不曾想到,三尸教一役却是这般顺利,只是计雪然答应的那件“小事”,总让萧冉儿担忧不已。 第156章 身入南疆 漆黑之地,看不清一丝灯火,脚步传来,火盆中霎然生出了火焰,宽广的殿堂中站了七个人影,高矮胖瘦,形色不一。这宫殿之中空旷诡异,若是计雪然身在其中定然能认出这多次探进的玄泥地宫。 妖宗七大舵主,水舵邱骞,土舵八盲,木舵苏千计,山舵虎煞,风舵蝠仑,素舵马面还有金舵鸣十三尽数站在殿中。邱骞挥手示意,剩下六妖左三右三,坐在了黑木座位之上,邱骞看了看众舵主,自行坐回中央木座,开口道:“长老有令传送,劳烦各位舵主前来商议,邱骞在此谢过。” 苏千计抚了抚下巴一撮黄白胡须,回道:“邱舵主无需多礼,不知火速传书邀我等前来,有何重要之事?” 山舵舵主虎煞也道:“地宫这次隐藏太过隐秘,我险些没有寻到。” 邱骞转过面首,道:“诸位舵主见笑了,我地宫一年之中两次搬移,却是因为一个小小人间修士,甚为奇耻大辱!此次邀众位前来,实因三长老商议要秘,宗内有人族奸细,故而也不敢书信传令。” 苏千计问道:“此刻只有你我七舵主,也不用拐弯抹角,邱舵主直言便是。” 八盲道:“泥鳅,说吧,我舵中还有要事!” 众舵主点头,邱骞摆了摆手,众妖静待,邱骞沉声道来:“三长老商议,金蟾长老传令于我,神器将要出世,人宗必然有所动静,而其诡计多端,大半可能是借神器出世来对付我妖宗,所以,山风金水土木素七舵主派出心腹严查各门派动静,另外,你我兄弟七妖抽出两名来死守毒瘴深渊附近,务必探查到人宗所有大的动静。” 苏千计奇道:“当日商议已经对各门探查有所归属,今日之言,难道有所改变?” 邱骞点头:“不错!改变甚多,人宗之中大多混入我族中奸细,这一点他们也知晓的清楚,所以一些重要秘闻我等也不能尽得,故而,今日起,除却严守毒瘴深渊的两舵主,剩下五名舵主则分别留守孔雀谷,烈火门,卧龙山庄,未央宫还有灵蟾派,密切注意五派掌门的行踪,一旦有消息,立刻禀告金蟾长老。” 坐在最后的风舵舵主蝠仑映着紫黑的面容,尖声问:“三尸教实力非凡,怎长老遗忘?” 邱骞摇头,沉道:“长老并未遗忘,正因三尸教实力太过强大,长老担忧我等安危,才不让我等监守。” 虎煞与八盲一同哼了一声,虎煞雷声道:“说佘十方修为高深也就罢了,但长老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我随后便去找长老商议,我去三尸教!” 八盲哼道:“虎煞舵主说的在理,我也想去会会那佘十方!” “好了好了,两舵主别再争辩了,你们谁也去不得,火狐长老前日亲自去试探佘十方的修为,结果随身百年的火焰琉璃盏都被佘十方毁掉,长老亲言,佘十方的修为同她不分上下,两位舵主,你们又比火狐长老如何?”邱骞慢慢劝慰,身旁六妖无不为之变色,不敢相信佘十方的修为竟是如此高深。 邱骞见震住两妖,又道:“事情便是如此,另外,每舵分派出三成的兵力,共组七队人马,由舵主随身心腹带队,将人间各种修行小派能毁尽毁,切记不要走漏了风声。” 众舵主点头称是,苏千计眼中露出光芒,又问道:“邱舵主,难道长老没有下达其他命令,来查询奸细吗?” 话语最少的鸣十三这时道:“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我妖宗若有人族奸细,他能如何易容,一旦各舵主要将舵中妖兵全部化成原型,奸细不就自行露馅了?” 苏千计眯着眼睛,轻道:“若奸细本就是我宗之辈,又怎么去找?” 鸣十三默不作声,连连摇头,邱骞这时道:“至于奸细到底是人是妖,我等不能知晓,鸣舵主的办法也是个好方法,起码可辨别出奸细的出身,至于其他,便看各舵的情况了。” 忽然一声疾报,干瘦的妖兵跪在殿门,邱骞抬手,妖兵道:“报!舵主,两个时辰之前,西四百里荒地有兵卫发现恶贼计雪然经过。”妖兵一报,六大舵主纷纷起身,不约而同的望向邱骞,邱骞顿了一顿,虎煞道:“邱舵主,我等一起前去,定跑不了他!” 八盲道:“何必一起前去,你我二舵主便足矣!” 苏千计站在一旁,轻声哼道:“尾巴都被尹芳竹劈了,跑的动吗?” 八盲徒增暴怒之色,高声喝道:“你看我跑得跑不得!” 眼见两妖又要结怨,邱骞和解道:“好了好了,两位舵主勿要争执,两个时辰前他便在四百里之外,孔雀谷御空术独步天下,此时恐怕连味道都寻觅不到,还是等以后吧,那小子迟早能关进地宫之中。” 苏千计应和道:“这计雪然修为精进之快,实属罕见,若是不除,定是我妖宗大患,不如这样,日后我七个无论是谁遇见这人,定要拼命斩杀。” 八盲:“哼,还有明王寺那小和尚!” 两妖小眼对盯,又要发作,邱骞无奈分开两人,商谈便到此结束。 临近腊月,若说还有什么地方像三月一样春暖花开,遍地花木,恐怕只有南疆之地。萧冉儿欢喜的拉着计雪然漫步在花草丛中,扑面的花香毫无征兆的便冲进了计雪然的鼻中,计雪然心中感慨,南疆可谓天上人间。 两人走在花丛中,两旁的绿植横生,不知名的花朵成千上万,连熟识药草的计雪然也叫不上名字,各色的花朵风中摇摆,对着两人招手。萧冉儿喜欢鲜艳花朵,可朵朵鲜花均是好看至极,一时间也不知采摘哪一朵。计雪然定睛望了望花丛之中,笑道:“冉儿,你看!”随后一颗石子丢进,哗啦之声遍布,五颜六色的蝴蝶从花丛中飞起,各个巴掌大小,阳光照下,映射在蝴蝶的双翅之上,瞬间光彩夺目一片,照的萧冉儿连同计雪然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鸡蛋形状。 蝴蝶飞起飞落,万计的蝴蝶又飞回了花丛,萧冉儿惊奇万分,又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花丛中砸去,结果蝴蝶又被惊起,方才的景象接二连三出现了多次,萧冉儿看的起劲,一时也忘了赶路,计雪然见天色尚早,也并不出言提醒,毕竟这漫无边际的鲜花飞蝶姹紫嫣红,也不是寻常地方能够欣赏到的。 两人游玩了不少时间,萧冉儿坐在一块青石板上,靠在一株大树下休息,计雪然多日赶路,也有些劳累。两人不时交谈几句,萧冉儿一直回想着方才的情形,而计雪然则是眼神中有些恍惚,似乎被什么事情牵绊。萧冉儿休息之刻,计雪然满脑子都是一个人影晃动。 当日在秦城之中未见毒芙蓉本人,而那毒芙蓉的声音和处事,足可证明便是那青玄,计雪然此番前来,心中更有想见见毒芙蓉本人的欲望。此地已经离那灵蟾派不远,计雪然暗暗之中已有些迫不及待,连眼睛都不时的望向南边。 阳光爬过了头顶,计雪然站起身来,也不知萧冉儿在干什么,他刚刚走到萧冉儿身边,忽然瞪大了眼睛喊道:“住手,快躲开!” 只见萧冉儿左手中拿着一朵鲜花,右手探过去,正向着地上另一株奇花拔去,孰不知萧冉儿只顾得采摘鲜花,却没有看清鲜花旁边的东西,就在鲜花旁边,一条手指粗细的长蛇正吐着芯子,发出呲呲的渗人声响。毒蛇头为椭圆,通身黑色被金环截开,盯着萧冉儿下落的玉手。 萧冉儿听闻计雪然的叫喊,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右手强烈的刺痛感觉,迅速传遍了全身。计雪然眼眉一紧,一把拉过了萧冉儿,手中光刀一滑,毒蛇两断,被计雪然抛进花丛之中,萧冉儿手中的鲜花掉落,头上一蒙,跌进了计雪然的怀中。 计雪然焦急的将萧冉儿安放地上,眼睛四散,围绕着花丛附近寻找着什么。萧冉儿眼前发黑,胸中沉闷,呼吸也急促起来,她脸色苍白,抓着计雪然的衣襟,有些慌张道:“然哥哥,我不会有事吧?” 计雪然眼色焦急,低头便将萧冉儿的玉手放在口边,吸出了几口黑红的毒血,他看到萧冉儿这般,连忙道:“冉儿别着急,你被金环蛇咬了,不过别着急,此地三丈之地定有草药,冉儿别担心。”说出话来,计雪然捕捉到一个缝隙,他将萧冉儿靠在树边,跑进花丛中摘了一根草药。草药酷似莲花,共七片叶子,叶子中央冒出一朵花,而花朵的形状与叶子极为相像,也算是草药中的异类了。计雪然连忙将叶子从上摘下,放入口中嚼碎,涂在萧冉儿的右手上,一遍还安慰道:“冉儿,这是七叶一枝花,又叫七叶莲,专治蛇毒,冉儿,把这颗丹药服下去。” 萧冉儿服下一颗红色丹药,对着计雪然点了点头:“然哥哥,你又救了冉儿一命,呵呵,冉儿福气太大了。” 计雪然埋怨的望了眼萧冉儿:“傻冉儿,照你这么讲,我情愿你没福气,南疆之地毒蛇太多,你可一定小心,若不是儿时跟随外公学了些医术,恐怕你真就危险了,仪鸾豆都用完了。” 萧冉儿虚弱的面色还不忘做个鬼脸,勉强笑道:“中了蛇毒便用仪鸾豆,然哥哥太过奢侈了,嘿嘿。” 计雪然刮了下萧冉儿的鼻子,将萧冉儿靠在自己怀中,道:“好了好了,快休息吧,待你身子恢复了,我们再去灵蟾派。”萧冉儿含情脉脉,点了点头,趴在计雪然的怀中便睡着了,计雪然望了望萧冉儿,又看了看南方的花丛,叹了口气。 第157章 以身试毒 灵蟾花谷方圆千丈有余,花谷之中,温暖宜人,各色的花朵林立,在万花草丛之中,灵蟾派就安坐在正中。灵蟾派弟子多在花谷中采摘艳丽的花朵和毒蛇猛虫。那些越是艳丽的花朵,毒性则越是猛烈,花丛中,不时有弟子发出惊叹的声音,那是捕捉不甚,被毒虫咬到的惨叫。 灵蟾派的大门四敞,只有两名弟子把守,黄木大门之上刻着灵蟾派三个大字,门内,宽广的场地中四散着奇花异草,极具苗疆样式的房殿耸立,即便是比起卧龙山庄和孔雀谷,灵蟾派也绝算的上各大门派中最为美丽的地方。 时近傍晚,灵蟾派毒尊堂内站了几人,气氛一时沉闷至极。矮胖老者正襟危坐前方座椅,头上戴着一顶金蟾帽,正是毒尊甄易。甄易左右各站一人,左边之人佝偻干瘦,面目猥琐,计雪然认得清楚,他是恶人支成海,而右边之人是一高挑美女,但却不是青玄的打扮,连其中的气息也完全不同,计雪然满怀心思,见到此女,一时既是欣喜又有失落。堂中守卫严谨,计雪然和萧冉儿站在中央,等着对方的回话。 萧冉儿面目已不那么苍白,稍稍能看出丝丝的红润,她挂着往日的笑容,但看似有些牵强。支成海精光打量萧冉儿,破口道:“原来萧大小姐是为此事而来,我灵蟾派位处南疆,少入世俗,此事对于我等也并无利弊,反而却要动用不少人力,劳烦大小姐回禀一声,灵蟾派多年独立江湖之外,便不参那下月的除妖大会了。” 支成海满脸色相的盯着萧冉儿,萧冉儿本来也并不在意,可听闻支成海的推托之话后,面上明显一怔,眼光望向了甄易。甄易眯缝着双眼,游走在计雪然上下,不做声响。此时的计雪然早在意料之中,灵蟾派善用毒,行事则多为奸猾,定不会爽应。他迟疑之刻,萧冉儿道:“支长老,甄掌门,素闻灵蟾派用毒施蛊天下无双,在江湖中可谓令人闻风丧胆,如今我未央宫和三尸教均已加入除妖大队,魔门大派唯缺灵蟾派,若甄掌门能想开,人宗如虎添翼,除妖势在必得。届时人宗天下,也算为灵蟾派少了一丝祸患。” 支成海听萧冉儿这一番软硬皆施的劝慰,只问:“敢问萧大小姐,我灵蟾派祸患何在啊?” 萧冉儿眉毛一竖,佯笑:“灵蟾派八种毒药天下无敌,活灵中以蛇毒、蜈蚣、蜘蛛、毒蜥和蟾蜍为五毒之尊,花草又以兰桑幽三君子为冠,数百年各代掌门多加研究,蟾蜍之毒最为精炼,而每年所捕捉的毒蟾蜍遍布了大半江湖,妖宗金蟾长老的同族几乎被贵派捉了个灭绝,其早就对贵派怀恨在心,若妖宗不除,来日方长,甄掌门应三思。” 堂中萧冉儿毫不避讳谈论此事,计雪然一旁听的惊奇,自己竟然不知灵蟾派还和金蟾长老有灭族之恨,他抬头望去,支成海的色相不见,已经皱着眉头不时的望向甄易,而甄易则一如既往的眯缝着双眼,只是这时是死盯着萧冉儿。 萧冉儿毫不惧怕,昂头望来,甄易脸上横肉扭动,终于开口:“多谢未央宫对我灵蟾派多有关注,连这等小事都能如此熟识。照萧大小姐话讲,甄某只有一条路走了?” 锯木的嗓音传来,堂中众人忽然一紧,连两旁的守卫也将手紧紧的握在兵刃之上,如应战之前的样式。计雪然谨盯四周,知道再也不能闭口不言,连道:“甄掌门勿要误会,萧姑娘此次只是陪同晚辈前来,而晚辈此来则是告知老前辈,并无用强之意,如今妖宗大盛,江湖危在旦夕,我道之辈均应为自己多做着想,还望甄掌门三思!” 言毕,计雪然对着甄易又作了一揖,也算是礼貌之宾。萧冉儿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声音,毫无惧色的盯着甄易和支成海,甄易忽然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让中央两人疑惑不已。不久,笑声结束,甄易轻慢道:“若要我等答应,也不无可能,成海,你来给两位说说吧” 支成海望了一眼甄易,两人眼神中似乎也能交谈,支成海忽然露出笑意,点点头。计雪然看的清楚,两人修为高深,乃是用的秘法传音,外人是绝难察觉。支成海弯了弯佝偻的身子,笑道:“我灵蟾派虽然多年研究各种毒术,但也不敢称绝于世,如今天下能人倍出,还有不少自称神医之徒都曾挑战我派毒术。今日计公子前来游说,我等也不是不识大体,若是要同正道合作,是否应让我等能试探一下正道的实力?若是正道中连我派小小的毒术都破解不了,那就请恕我派不能加入除妖大队,计公子,如何?” 计雪然眉头一簇,萧冉儿焦急破口:“你待怎样?想试探我们的修为吗?” 支成海连忙摆手道:“萧大小姐误会了,支某人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试探未央宫的高深法修!只是今日之事,乃是我灵蟾派和正道的事情,与未央宫毫无瓜葛,全在计公子身上。” 计雪然问道:“支长老,此地只有我正道一人,敢问你如何试探在下?” 支成海咧嘴笑道:“嘿嘿嘿,计公子爽快,江湖传闻,计公子有独自斩杀焰神之威,若要解毒也只是区区小事,计公子随我前来炼药房,随意服下一毒,只要在一个时辰内能够解毒,就能证明正道的实力,我们灵蟾派届时也定然为武林添砖加瓦,当然此事全看计公子一人,我等绝不强求。” 灵蟾派人奸猾,支成海算是其中代表,这分明便是要计雪然的性命,萧冉儿脸露怒色,高声喝道:“小小的灵蟾派,多它不多,少它不少,然哥哥,我们走!” 萧冉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放下话语便拉着计雪然往外走,谁知计雪然拽住萧冉儿,坚定道:“好!计雪然为天下之事,便试了!” “然哥哥!” “冉儿,我意已决,你放心,外公传我医术,不会有事的。支长老,炼药房何在?”计雪然坚定的望了望萧冉儿,眼神中捎带着歉意,萧冉儿两朵眉毛快要拧到一起,焦急的跺了一脚,不再言语。 前方甄易露出奸邪的笑容,道:“成海,计公子艺高人胆大,便带他去试毒吧,一个时辰不算短,我便在此等候。” 支成海走过前来:“计公子,请!” 计雪然拉着萧冉儿跟去,出了大堂。三人刚出,甄易做定面容,沉道:“他们走了,出来吧。”大堂左边的珠帘掀动,走出一极为高挑的女子,女子通身黑衣,却掩挡不住绝妙的身姿,黑纱遮面,只露出的美目便足可倾国倾城。 女子走到甄易身旁,道:“未央宫实力非凡,方才是否多有得罪?” 甄易哼了一声:“哼,那又何妨?灵蟾派的事情,连这黄毛丫头都知道了这么清楚,萧信定是下了不少功夫,你守在炼药房外,那小子死后,把那丫头擒住带来。” 女子迟疑片刻,又道:“师父...此番计雪然可是代表整个武林...” “哼哼...死无对证!” 女子两只美目稍稍一挤,默不作声,静静退出。 炼药房中,丹炉林立,地上满是石灰,墙壁上镶着木板,木板上安放着各色的药瓶,看着这些药瓶,计雪然不禁想起了外公竹居内的摆设。闻着那股糜烂的臭味,萧冉儿面有惊奇,倒不是惊讶,未央宫中也有丹房,让她变色的,只因鼎炉中的声音太让人咋舌。 萧冉儿凑过一个鼎炉,还未低头,忽然从中探出一个蛇头,险些咬到萧冉儿,萧冉儿惊的脸色惨白,支成海望见,奸笑道:“嘿嘿,萧大小姐小心了,这些鼎炉之中全是五毒至尊,一旦被其咬住,支某人也没有办法救治。” 萧冉儿冷哼了一声,紧挨着计雪然。三人一路走到角落中,角落高台,呈太极圆形,四周是大腿粗细的铁栏,正好将圆形高台围在中央。支成海指着前方道:“计公子,稍后您便在铁栏中试毒,毒药烈性有大有小,为以防万一,萧大小姐还是站在栏外守候,计公子,请选毒吧。” 鼎炉中又传来噼啪的撞击声,萧冉儿背后渗出冷汗,撅着嘴巴小声道:“然哥哥,还是不要试了,你身上也没有带方爷爷给你的丹药。” 计雪然和善:“没关系,冉儿,若因为我一人胆怯而没有说服灵蟾派,恐怕罪恶就重了,冉儿稍等便可,支长老,我便选那青色药瓶。” 支成海面上一怔,随后欢喜:“哈哈,原来计公子已经认出来了,那青色药瓶便是方才那蛇毒牙所炼制的秘毒,计公子,请!” 计雪然呵呵一笑,萧冉儿几乎要拉着计雪然离开,两人又互相劝说对方一番,计雪然走进了铁栏,支成海拿过了药瓶,倒出一刻青色的药丸,药丸指盖大小,其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萧冉儿见此更是担忧,越是看似柔善的毒药,药性则越是刚猛。计雪然拿来药丸,在眼前观望良久,忽然恍悟道:“倾城美人醉!” 支成海眼中闪过精光,奇问:“计公子果然见识广泛,连它都认得,计公子,不是要后悔吧?” 萧冉儿急道:“然哥哥,你认得此毒,可有办法解毒?” 额头已经渗出汗水的计雪然有些恍惚,他此时已经完全记起了此药的详细,方化曾讲述,南疆有种毒蛇名为飞龙,乃是南疆野生最毒之蛇,方才那蛇不像飞龙,则应是灵蟾派饲养杂交之成,用它的毒所炼毒药淡清色,发有暗香,但毒性乃是蛇毒中最为猛烈的,虽然药性方化未曾讲述,但计雪然清楚,这毒就是比上当日八盲的黑蛇毒也不遑多让,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竟然选中了这剧毒。 以灵蟾派的为人处事之道,计雪然可没奢望他们能让自己再做选择,而看着萧冉儿那焦急的面容,计雪然强挤笑容,安慰道:“冉儿不用担心,我自有方法,支长老,请便!”计雪然狠一咬牙,服下了药丸,假装的轻松骗过了支成海,却没有骗过萧冉儿。支成海疑惑的盯了盯计雪然,又奸猾笑退,一时间,炼药房只剩下萧冉儿同笼中的计雪然,萧冉儿就站在铁栏前,担忧的望着计雪然,不敢言语,生怕耽误了计雪然运功逼毒。 “倾城美人醉”下肚,一股甘甜的清香舒爽着喉咙,满腹的清凉渗透着五脏每一处积血,本来一心防范的计雪然困惑至极。方才吞噬毒药之时,计雪然为以防万一,先将体内的奇经八脉早早封堵,可万没想到这毒药根本没有半点凶烈的性子,反倒是同桂花糕相似,一时间满脑子都是糕点的影子。 望着计雪然脸色正常,睁着眼睛一言不发,萧冉儿已经急上眉梢,她忍耐不住,破口道:“然哥哥,你到底怎么样了?” 计雪然平静的望来,点了点头,小心道:“冉儿不用担心,这药性柔缓,没有大碍。”毒药似乎能听到计雪然讲话,他刚言毒药无事,体内忽生变化。药丸完全化开,计雪然神念感知,却感知不到毒物的流向,话说回来,而是这毒药流向四方,几乎向着每一处疾速而去,若不是计雪然神念之力太过高深,恐怕都感知不到。直到此时计雪然才恍悟,毒药之所以方才没有反应,正是应对了其无影无形之特点,平日有这等特点的毒药均是毒中霸王,烈性比剧毒还要刚猛。 那桂花糕般的香甜之感缓缓消失,与体温相齐的毒药贴服在经脉上,快速的扩散,腹中,疼痛之感仍旧没有显现出来,计雪然从未见过此等剧毒,一脸的愁绪,而栏外的萧冉儿已经捂着嘴巴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常人的血色,取而代之的,是方才那毒蛇一样的灰黑斑纹,斑纹中还泛着隐隐的绿色。 计雪然微睁着双眼,见前方萧冉儿颤抖着双手,捂在嘴巴上,眼神中似乎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忽然想到什么,他伸出右手拔出玄明,玄明通透蔚蓝,如水镜一般,将计雪然这恐怖至极的样貌呈现给自己。计雪然险些丢掉玄明,被自己的样貌吓的冷汗层出,他知道蛇毒已经开始发作,不敢再有迟疑,连忙放下玄明,开始了运动真气。 第158章 全身而退 体内的火气封堵住各大紧要脉络,计雪然不等蛇毒靠近,催发了弥宣火劲,火劲真气自身体各处催发出来,围绕着散发开来的蛇毒拱去。弥宣真气来自孔雀谷的千年心法弥宣,又加上离火神石之火气,可谓是天下刚阳火气之首,可等火气围上蛇毒,计雪然才发现这蛇毒竟然丝毫不惧怕火气的围堵,而火气围裹,却围了个空,蛇毒带着无形之气,轻松的渗过了弥宣火劲。 此时,计雪然感到了莫名的危机,这蛇毒柔缓,与火气并不相克,这样一来,真气竟然抵挡不住蛇毒的蔓延,这思索之间,蛇毒已经穿过了层层真气阻碍,钻进了各大经脉之中,此时一炷香刚过,计雪然除却心脉,已经被蛇毒充斥了全身。 萧冉儿扒着铁栏,眼圈泛红,框中含着泪水,计雪然脸上的颜色愈发浓厚,说明中毒越来越重,而他额上汗水层出,面上也是焦急,萧冉儿知道计雪然定是没有办法,慌张中带着哭声:“然哥哥,你再找找,身上真的没有仪鸾豆了吗?要不我去跟他们说,然哥哥…” 哽咽声隐约传进计雪然的耳中,此时的计雪然已经没有开始时的清醒,蛇毒侵犯,脑中生出了没有一丝难受的朦胧,他运作澎湃的真气,可均是真气所到,毫无用处,蛇毒根本没有任何的顾忌,在计雪然的周身四处游走。青绿的光芒包裹住每一滴血液,计雪然神识清楚,可脑海中的人事物却渐渐模糊起来,渐渐空白一片。他感受到萧冉儿的惊惶痛苦,想伸出手去抚摸栏外的萧冉儿,却没有力气抬起膀臂,浑厚的真气一丝为少,可就是无法运用,身前万斤巨刀威力无比,可拿不起来,终究是一团废铁。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小,但前方鼎炉中的毒蛇蟾蜍碰撞的声音却清晰的传来,那声响反而有些轰鸣,震得朦胧中的计雪然头脑发胀。扑腾一声,计雪然歪躺地上,微睁着眼睛看向萧冉儿,萧冉儿大惊失色,痛哭叫喊,而计雪然木讷的表情似乎已经晕厥过去,可他到底如何,只有自己知道。眼前的萧冉儿身影模糊,隐约的哭声有些变味,不再像少女的声音,计雪然想要开口,可浑身上下一处能动的地方都没有,在他眼前,唯一能看清的右手变了颜色,小拇指的根下青绿,湿润的粘液沾满了右手。看清了右手正在腐烂,计雪然却无力焦急,甚至连心神中都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图,只因他太无力了,连喘息都太费力气。 长手腐化,高声哭喊的萧冉儿也发现了,她哭喊声戛然而止,绝望的愣在计雪然身前,粗重的喘息之后,萧冉儿颤抖着右手,伸进了铁栏,向着计雪然的右臂探去,计雪然恍惚中意有本能,总不想让萧冉儿碰到,他使出浑身力气,却终究没有将手臂收回。正在萧冉儿的玉手将要触碰到腐烂的脓水之时,一个黑影闪过,抽回萧冉儿的右臂。 “住手!碰到脓水,你也会死。”黑衣女子遮掩着面纱,冷冷道,萧冉儿认出了来人,绝望的神色中生出道道生机,迫切急道:“你是毒芙蓉!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就算我们输了,灵蟾派要什么我都给!我只求你救救他!”萧冉儿抓着毒芙蓉的衣襟,哭声喊道,脸上已经被泪水洗刷过多次。 毒芙蓉眼神犀利,在她眼睛中几乎看不到任何怜悯之心,只听她道:“救他可以,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萧冉儿脸上转喜,颤抖道。 毒芙蓉也不说话,从袖子中掏出一方白色小盒,小盒正方,巴掌大小,她将白色小盒打开,黑影闪过,一只通身黝黑的蟾蜍跳到了铁栏之中,黑蟾蜍似乎闻到了感兴趣的气味,向着计雪然跳过去。见那蟾蜍丑陋怪异,萧冉儿担忧问道:“这是什么?会不会对他有危险?” 毒芙蓉正对铁栏,传音:“炭丑乃天下剧毒之物,自身之毒便是方化也解不了,但它却专爱吸食各种毒液,尤蛇毒最甚,待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倾城美人醉’便也被炭丑吸尽,稍过调理便无大碍。” 萧冉儿闻言,感激的望了一眼黑丑的蟾蜍,又对着毒芙蓉作揖道:“多谢毒芙蓉相救,萧冉儿感激不尽,不知毒芙蓉要我答应何事?” 毒芙蓉直直望着铁栏内,冷道:“稍后再说。” 铁栏内,炭丑鼓动着下巴,咕咕作响,它跃到计雪然右手边上,低头便吸食过去,地上绿色的脓水被炭丑舔了个干干净净,虽是解毒,可看的萧冉儿阵阵作呕。炭丑食尽了地上脓水,又趴到计雪然的手边,将那通黑的脑袋贴了过去,没过一会儿,整个已成绿色的右手恢复了血样,萧冉儿脸上的惊喜跟随越盛。 时间说快也快,距计雪然中毒至此,还有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便是整整一个时辰,炭丑的身子比方才长了一倍,计雪然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只是稍有一点苍白。萧冉儿看着铁栏中的计雪然,欣喜的不停呼喊。毒芙蓉站在一旁,眼神中渗透出微弱的缓和,她看了看左方不远的香火,将白盒放在地上,敲了敲铁栏,炭丑听见了铁栏敲打之声,连忙抬起了头,硕大的眼睛呆滞,一跃回了盒子中,毒芙蓉盖上了盖子,将白盒放入袖中。 计雪然朦胧之中自有感觉,不知在何时,沉睡之中苏醒过来,体内的毒液还有一成,但已并无大碍,他缓缓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萧冉儿激动的神色,计雪然嘴唇喃喃,当看到萧冉儿身边的毒芙蓉时,浑身一震,破口道:“青玄姐姐!” 不错,这毒芙蓉便是多次救过计雪然的青玄。萧冉儿脸色奇怪,望着毒芙蓉道:“然哥哥,你认错了,这位便是灵蟾派毒芙蓉,也正是这位姐姐救了你。”计雪然趴起身子,身上的力气也自动恢复,毒芙蓉见计雪然恢复之快,眼神中似乎晃动一下。 “青玄姐姐,你就是青玄姐姐!您又救了我一命!”计雪然动作有些缓慢,对着毒芙蓉便磕头谢恩,毒芙蓉身形一闪,躲过了计雪然的跪拜,冷道:“吾乃灵蟾派毒芙蓉,名为凤鸾,不是你要找的青玄,今日救你也事出有因,萧冉儿,你方才应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萧冉儿点头:“当然算数,毒芙蓉请讲!” 毒芙蓉不看两人,说道:“今日之事,出了炼药房,便只有你我三人知道,另外,出去之后我师定会答应,你们回宫之后也不可告知你方掌门,我派曾对你等有任何为难之处,仅此而已。” 萧冉儿顿了顿,脸上明显不愿,但方才答应在先,知道点头诺道:“我答应,我然哥哥也会遵守约定,凤鸾姐姐请放心。” 毒芙蓉又望了一眼计雪然,道:“计雪然,你虽然修为高深,真气磅礴,但许多毒药连你外公都不敢亲自涉险,休要再逞一时之强,你此时虚弱,幻觉连连,日后好生休养。”毒芙蓉话语之中意思明了,一则告诫计雪然不得再冒险尝试毒药,二则告知他产生幻觉,自己并非是那青玄。毒芙蓉言毕之后,闪动身子,消失在后门之间。 计雪然迷茫的望着后门,默不开言,萧冉儿见计雪然发愣,有些不喜,敲了一下铁栏,撅嘴道:“喂喂喂,人家都走了,还看什么,一个时辰马上就到了!” 计雪然从萧冉儿的叫喊声中清醒,望了萧冉儿那有些怒色的样容,明白许多。他打开了铁笼,从里面走出来,计雪然刚一站起脚下便发软,险些摔倒,萧冉儿赶忙过来搀扶,脸上满是关切之色。计雪然无力笑道:“冉儿,方才那位救我多次性命的,是玲珑的姨娘。” 萧冉儿听计雪然前半句已经撅起了嘴想要开口,但听说是玲珑的姨娘,才恍惚起来,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你义父的妻子曾也是甄易的徒弟!方才情急,我也倒忘了这段江湖奇闻。”萧冉儿干笑两声,看似放心很多,计雪然无奈一笑,跟着萧冉儿向门外走去。 支成海坐在炼药房的门口,旁边几名弟子站立,一言不发,支成海喊道:“可曾见到小姐?” 弟子回道:“方才好像见到小姐进去,此时一直未见。” 支成海点了点头,眯缝了眼睛,门后吱呀一声,萧冉儿挽着计雪然的左臂从门中走出,计雪然脸色稍有苍白,浑身无力,行动的颇为缓慢。支成海蹙着眉头转头望去,当他看到计雪然的面容之时,险些从座位上跌下,失声道:“你…你解毒了?” 计雪然心知对方定是认为自己毒发身亡,此时出来,肯是让对方大吃一惊,萧冉儿冷哼一声,道:“区区蛇毒又怎难得了我然哥哥,灵蟾派言出必行,带我们去见甄掌门吧。” 支成海到底是老奸巨猾,赶紧恢复了当初容貌,样貌喜道:“恭喜计公子破解蛇毒,支某佩服,两位请随我来。”支成海转过身子,指引着两人走去。计雪然身上无力,但路途之中疾速周转着真气,也就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光凭脸上的颜色看去,计雪然已经同常人无异,但体内的情况并未好转半分,只有他自己甚是清楚。 回到堂中,支成海对着座上的甄易挤了挤眼,甄易见到计雪然两人安然无恙的走来,脸色已经是铁青,他拧着皮肉,狠狠盯着支成海。支成海脸上一脸无奈,难堪道:“禀告掌门,计公子化解‘倾城美人醉’,通过试探。” 甄易闻言,眼神中平添疑惑,又打量计雪然一番,计雪然脸色正常,泛着些坚毅的古铜,甄易再看下方,计雪然的下巴之里脖皮稍有一点青黑,若不仔细观察,绝难发现,看到此处,甄易脸上露出愤容,唤过一名侍卫,低声吩咐几句。侍卫走后,甄易恢复了往日面容,平静道:“既然如此,下月十五,灵蟾派定准时到地。计公子,常闻你修为高深,不知方才化解蛇毒耗费了你多少真气?” 锯木声响,堂中之人均是心中一紧,萧冉儿同计雪然脸色忽变,甄易此话便是要试探计雪然,若他有把握,两人性命不保。计雪然强保脸色,作揖道:“晚辈修为低微,不敢逞强,方才‘倾城美人醉’毒性刚烈,晚辈足用了九成功力方化解成功。” 萧冉儿闻言,心中大骂计雪然糊涂,支成海笑成一朵鲜花,喜道:“那照计公子所言,您此时只剩一成的功力了?” 甄易两手绷紧,只等计雪然点头,萧冉儿的右手默默抓住了紫金龙涤,计雪然笑道:“方才的确如此,只是孔雀谷秘技,晚辈真气去的快,来的也快,此时已恢复八成,丝毫无碍,不知甄掌门有何指教?” 支成海笑容僵住,连笑声也戛止,甄易眼光在计雪然的脸上不知闪动了多少次,忽然笑道:“哈哈哈,我虽为一派掌门,可修为不高,杀人从不用修为,计公子,今日你来游说,我灵蟾派也不曾为难,只是一味鼎立支持,计公子和萧姑娘可曾记得?” 甄易话语有话,这无形之中便是给了计雪然一个选择,一是计雪然自认甄易的话语,安然离去,二是否认甄易的奸猾之言,但此时恐要撕破脸皮,大打出手。计雪然已无多少功力,萧冉儿又没有那么高的修为,计雪然毫无迟疑,当然选择其一,当即道:“甄掌门鼎力相助,晚辈二人自然铭记在心,待回之后,自然告知吾方掌门,望甄掌门放心。” 甄易瘆人的笑容绽放:“计公子比你外公要识时务,如此甚好!不知两位可愿在灵蟾花谷多逗留几日,让甄某也略尽地主之谊?” 言者还不死心,计雪然自然听的出来,推脱道:“本是盛情难却,但无奈晚辈应赶忙回禀长辈,望甄掌门见谅,时日不早,晚辈不再打扰!” 甄易:“来人,恭送两位!” 来人将两人引出,甄易瞪着支成海,勃然大怒:“成海!怎会如此?他当真服下了‘倾城美人醉’?” 支成海一脸冤枉,扭曲面容,回道:“回禀掌门,我亲眼看见他服下的药丸,绝错不了,会不会是时间太长,药性也缓和了?” “不可能!‘倾城美人醉’是我一手调制,便是放上百年也不会变质,若无解药,就连方化也不会这么轻松化解,成海,你老实交代,未央宫给了你什么好处!”甄易冷冷道,走到支成海身旁,双手紧攥出了声音。 支成海扑腾跪下,大呼冤枉,几乎带出了哭声:“掌门明鉴的,属下对灵蟾派一直忠心耿耿,怎会做出那等叛教之事,掌门!属下敢用摄心蛊来证明!” 甄易疑惑望来,面色缓和了许多,但仍旧不尽信支成海的话语,喃喃道:“难道真被他化去了蛇毒?” 支成海眼中忽定,抬头道:“掌门,守卫曾言,凤鸾进过炼药房…” “住口!”甄易喝止支成海,但脸色早已不是怒容,他皱紧眉头轻摇两下,示意支成海起身。这时侍卫走来,对甄易道:“掌门,小姐刚从您房中走出。好像拿着毒蟾盒。”甄易又惊又怒,径直走进了大堂的后门。 第159章 雉素扳指 还有七日便入腊月,卧龙山庄中来来往往,江湖中各方豪门均提前过来拜访,今日大雪漫天,来至的客人极少,甚至只有一派,尹芳竹带着女儿尹玲珑前来,正在从英堂内同诸葛千机商议要事。 尹芳竹此来,到不是因为派中之事,而是被诸葛千机川蜀唤来,诸葛千机多日来修补阵法,完善卜卦之术,一番努力之下终于算出了神器出世之地,神器已经确定就是那玉刀一脉的宝刀刈邪,而出世之地,实为巧合,竟然就是当日修明失踪之地,阴山毒瘴深渊。 自从计雪然儿时遇见修明之后,修明又被妖宗长老怨溪设计,再次失踪,这一事江湖众人皆知,诸葛千机猜疑修明未死,应和刈邪同在毒瘴深渊之底,故而唤尹芳竹前来商议。尹芳竹听言之后,颇为震惊,他首先想到便是将此事告知计雪然,不止是因为计雪然苦寻修明,更重要的,是计雪然曾掉落毒瘴深渊。尹芳竹念及计雪然,同时担忧此时计雪然的安危,谁曾想到,计雪然已经在卧龙山庄之外了。 卧龙山庄之外,萧冉儿同计雪然商量良久,原本计雪然路过卧龙,想回去看望亲人,但卧龙山庄乃是正道大派,萧冉儿又是魔门未央宫的大小姐,随计雪然前去可谓极不合适,这一点萧冉儿自己也清楚的紧,但若要萧冉儿一人返回未央宫,计雪然又是放心不下,商量很久,计雪然终于说通了萧冉儿,带着萧冉儿落下了紫青竹林中。 紫青竹林没有因严冬而枯榭,相反,大雪纷飞之刻,紫青竹林长势更盛,这紫青竹乃卧龙山庄祖师多年杂交种植而成,比起寻常竹子要高粗很多,最高的能达到数十丈。林中地上黄土湿润,上方紫青白光互相交错,照在萧冉儿惊叹的脸上,她从未来过卧龙山庄,今日一见,自然感受到与南疆不同的美。 计雪然带着萧冉儿穿过紫青竹林阵,终于来到了卧龙山庄外围,山庄之外,侍卫把守,一见计雪然,纷纷欣喜,一人欢喜抱拳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快去禀告庄主,少爷回来了。” 计雪然认识庄中每名守卫,赶紧道:“秦大哥且慢,我自己前去见舅公就行,正好也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庄中一切安好?” 守卫惊奇的望了一眼貌美的萧冉儿,点头道:“庄中一切都好,就是没有少爷,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对了,少爷的义父孔雀明王正巧也在庄中!” 计雪然眼中一亮,笑道:“太好了,秦大哥,我先进去了。” 告别守卫,计雪然带着萧冉儿走进了卧龙山庄。卧龙山庄之内还是一如既往,十几年的摆设依旧未曾改变,虽然一点未变,但计雪然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厌乏。庄中之人见到计雪然,俱是欣喜。萧冉儿望着计雪然从小长大的地方,一时间也心生感慨。 从英堂内,尹芳竹正同诸葛千机交谈,尹玲珑一身白装,无聊的望着门外的积雪,一双虎皮靴踏过,尹玲珑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计雪然从门外走进,欣喜道:“舅公,义父,雪然回来了!” 众人从座位上起身,诸葛千机将计雪然扶来,才注意到计雪然身后还跟随一个紫衣少女,少女美貌,连诸葛千机都忍不住心中赞叹一番。尹芳竹也注意到萧冉儿,尹玲珑一脸疑惑,微蹙了下眉头。 计雪然将萧冉儿引荐给众人:“舅公,义父,我为你介绍,这是未央宫萧信宫主的千金萧冉儿,雪然此次一行顺利,多亏了冉儿的相助。” 诸葛千机听闻计雪然一路顺利,定然是说服了魔门三大派,高兴的望着萧冉儿,竟然作了一揖:“多谢萧姑娘多日劳累,老夫为天下生灵谢过萧姑娘!” 萧冉儿哪里想到诸葛千机会行如此大礼,连忙道:“怎敢得诸葛庄主这般大礼,晚辈真是受宠若惊了,此行晚辈也并未做过什么,都是然哥哥一路艰辛,说到底,应该是未央宫上下要谢过然哥哥和诸葛庄主。” 诸葛千机赞赏的点头,尹芳竹打量萧冉儿,又望望计雪然,道:“多日劳苦,雪然快引萧姑娘坐下休息。” 萧冉儿:“多谢尹谷主!” 几人坐下,诸葛千机和尹芳竹分坐左右,计雪然坐在诸葛千机右方,萧冉儿跟在计雪然身旁,尹玲珑则在尹芳竹的左边空出一位,正对萧冉儿。诸葛千机询问一路的情况,计雪然从出谷说起,中央或多或少删减部分,将所遇之事均讲述一遍,至于最后的灵蟾派,则是一句带过,丝毫没有多讲。轻描淡写未必就是轻松无比,这也是看在谁听来,尹芳竹同诸葛千机知道计雪然一路定然艰辛,甚至都有极大的危险,但在尹玲珑听来,计雪然带着这魔门女子一路游玩,还在那雪夏城观看推竹筏,可谓是游山玩水之旅,欢乐非常,想到此刻,尹玲珑撅着小嘴,‘恶狠狠’的盯着计雪然,眼中余光不时还瞟向萧冉儿。 萧冉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默不开言,似乎带有笑意的回望一眼尹玲珑,补充道:“三尸教两个长老对然哥哥怀恨在心,明有仇视,而佘教主大事为先,及好说话,并且允诺将三尸教周边之地的魔门帮派一同劝说。灵蟾派则实为可恶,不但不买然哥哥的账,连我未央宫的面子都不给,若不是然哥哥以身犯险,恐怕他们不会答应。”萧冉儿谈笑之间不顾计雪然的眼神,将此事说了出来。 计雪然慌忙道:“冉儿,你怎么…” 萧冉儿一脸释然:“怎么,若此事不告知诸葛庄主和尹谷主,吾心难安。” 诸葛千机和尹芳竹听的糊涂,一时同声问道:“到底何事?”萧冉儿打开话匣,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惊得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吃惊的望着计雪然。计雪然无奈道:“事情已经过去,雪然也已经恢复如常,不提也罢。” 诸葛千机摇头:“没想甄易竟然如此歹毒,雪然,是我等要你犯险了啊!” 尹芳竹:“雪然身出孔雀谷,凤鸾本应怀恨在心,恐怕是担忧师门被江湖共伐,雪然,此等大事,你不应隐瞒的。” 计雪然无奈,叹道:“当时答应了青…答应了她不告知众人,求舅公义父便忘了此事吧。况且雪然已经并无安危了。” 诸葛千机点了点头:“此事暂且不提了,日后定会有个了结。萧姑娘跟你劳累多日,快带萧姑娘歇息吧。” 萧冉儿站起身子,笑道:“多谢庄主美意,可是宫中家父挂念,冉儿也应尽快赶回,下月十五,冉儿还会前来拜访。” 尹芳竹同诸葛千机站起身子,诸葛千机笑道:“人老了,竟然忘了这等事情,雪然,你便将萧姑娘送回宫中吧,对了,要不要见见西凉?她可是极为挂念你呢。” 计雪然尴尬的望了望萧冉儿,这一举动让对面三人均是若有所思,尹玲珑的眼神中更是责问盯向计雪然,计雪然硬着脸皮,道:“此去不远,去未央宫尽快赶回,并无要事,便不见西凉了,玲珑,你见到师兄,怎也不讲话?” 计雪然红着脸皮,对着尹玲珑问了一句,尹玲珑撅着嘴巴,脸上颧骨已有些突显,消瘦不少,她面容不满,认谁都看的出来,气氛有些尴尬的诡异,两位长辈不便开口,萧冉儿见计雪然尴尬,道:“这位就是玲珑妹妹啊,果然貌若天仙,然哥哥,玲珑妹妹定是生性腼腆,见到我这外人不好意思吧,你当谁都像我这般大大咧咧吗?” 萧冉儿欢笑的眨着眼睛,诸葛千机同尹芳竹眼神中露出赞许之色,计雪然投来感激的神色,笑道:“冉儿哪里话,玲珑,师兄先去了,回来的时候定给你带些好东西。” “哦。”尹玲珑带着微微嗔意哦了一声,不再理会计雪然,计雪然有些尴尬,而萧冉儿并未有什么不适,尹芳竹正想出言训斥,萧冉儿抢言:“诸葛庄主,尹谷主,玲珑妹妹,萧冉儿告退。” 告别了众人,萧冉儿驾着紫金龙涤带着计雪然离开了卧龙山庄,山庄中,诸葛西凉喘着粗气跑进了从英堂内,粉红的脸颊不停抖动,两只菩提中透着紫黑的光芒,寻找着计雪然的身影。 诸葛千机奇道:“西凉,何事如此慌张?” 诸葛西凉喘气道:“爷爷,下人们说哥哥回来了,西凉是来找哥哥的。” 尹玲珑撅着嘴巴望向门口的诸葛西凉,心中莫名的难受,诸葛西凉听诸葛千机讲后,一脸失落,告退了众人,默默退下。 半空,计雪然若有所思的沉浸在方才的心思之中,萧冉儿坐在计雪然身旁,缓道:“然哥哥,还在想你的玲珑师妹吗?还是在思念你的西凉表妹?不会是在埋怨我吧?” 计雪然从思绪中回神,苦笑:“我为何要埋怨于你,只是有些…唉…西凉是我表妹,从小一起长大,这次多日未见,也没来得及见她,是否有些不好。” 萧冉儿眼光中一暗,柔声道:“若不是送我回宫,然哥哥也不会见不到西凉了,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我?”风中的水汽凛冽,雪花又飘落下来,连紫金龙涤上都散落了白花。计雪然心神回转,望着萧冉儿不太正常的笑容,心生歉意:“冉儿,你别误会,我只是埋怨我自己罢了,如此年纪,不但一事无成,还总是害的别人牵挂,总感觉自己有些悲凉。 计雪然坐在前方,看不到面容,真气蜷缩在体内,罡风没有任何阻拦,尽数蹂躏过计雪然的周身,衣角上已经被白霜粘附,火热的皮肤之外,衣袖浸湿。下方山林中传出乌鸦的叫声,此时并无往日的嘈杂,反而显得那么孤凉。萧冉儿默默的望着计雪然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冉儿从袖子中拿出一枚扳指,扳指通身青绿,青绿中还有深色的斑纹,萧冉儿走到计雪然身后,将扳指递了过来。计雪然眼中不明,接过了扳指。只见萧冉儿又从另一只袖子中拿出枚一模一样的扳指,两枚扳指一大一小,一粗一细,计雪然接过的正是粗的扳指。萧冉儿将细扳指带在右手的拇指上,望着扳指道:“这两枚扳指叫雉素扳指,是我萧家祖上传下来的,传说这扳指同根同源,乃是当年吕后的家传至宝。两只扳指能够滴血认主,我手上这一枚已经认了我主,一旦我身处性命危险,那么它连同另一枚扳指均会变成黑墨色。然哥哥,这枚扳指,冉儿送给你了,今后,不仅有人关心着你,并且你也要时刻关心着冉儿,哪怕是身在万里之外。” 计雪然拿着这枚扳指,神情有些恍惚,问道:“冉儿,这是你们萧家的传家之宝,这样送给我…” 萧冉儿嗔道:“然哥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把自己当成未央宫以外的人了吗?” 计雪然含笑道:“那既然这样,冉儿,我就接下了,那这扳指怎么才能认主?” 萧冉儿将计雪然的左手拽过,计雪然纳闷的眼神中,萧冉儿狠狠的对着计雪然的大拇指咬下去,丝丝鲜血从大拇指中央流淌出来,萧冉儿连忙将那大扳指带在计雪然的左手拇指上,一种骨肉相连的感觉从拇指上传来。扳指安放拇指上,没过一会儿,扳指上的清绿缓和了点点红光,萧冉儿喜道:“好了,已经认主,然哥哥,今后你绝对不能轻易将扳指摘下,不然就再难感知了。” 计雪然望着这神奇的扳指,点头道:“冉儿放心,除非我身出意外,否则绝不会摘下,只是到了未央宫,你要记得给萧伯伯解释,萧让师兄会不会心生不愿?” 萧冉儿挤眉弄眼:“你放心便是,这本来是爹爹传给大哥的,后来大哥把它送给了我,要我今后有了意中人,将大扳指送给他,今日你带上,不就正好!嘿嘿,然哥哥,你带着这扳指也很好看哦。” 计雪然笑着玩把着拇指,眼神中透露出十分欢喜,两人一言一语,飞向了远方的天际。 第160章 荡平烈火岛 青丘山脚下,十年杨树粗大的洞口黝黑,数只狐狸飞窜进去。洞中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里面喧闹,光芒隐隐从远方传来。几十丈之后的洞中,火盆繁放,将洞中照的大亮。火狐长老换了一身着装,紧身的肚兜贴在胸前,身下宽松的红裤不及脚脖,那盏粉红的灯笼挂在身后的墙壁上。火狐长老的前方,众‘人’站立,不时的各自交谈着什么。 火狐长老火尾乱舞,忽然喊道:“好了,肃静。” 火狐一言,众狐妖瞬间安静。火狐没有往日的骚媚,一脸肃然,讲道:“孔雀谷险些被灭,但计雪然没有斩杀,这仇不能不报,谁能献计?” 一青年男子走前一步,道:“长老,倾尽我狐族一脉,还捉不住这少年不成?不如这样,今日让我带领大伙前去追踪,不出半月便能将他捉拿回山!”这男子一言,众妖高声叫喊。 火狐眉头紧蹙,喝止道:“住口,我狐族一脉一向以聪慧多计着称,一向斗智不斗勇,今日你们看看,一个个除了知道火拼杀伐,还知道什么!计雪然的修为根本未曾试探,当日不管是谁帮他斩杀吾兄,他那修为都不能小视,那日在地宫你等也同他交手,难道就没有任何发现吗?一味用强,狐族都成了什么样子,你们当我还能庇护你们多久!” 为首那男子脸色难堪,尴尬道:“属下知错。” 火狐冷哼一声,她身边一女子忽然眼睛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日在地宫之中火沙老爷曾言,那计雪然体内火气澎湃,与离火神石之火气极为相像,长老,若是计雪然真的有离火神石,烈火门岂不是门阵不全?” 火狐双眼金光一亮,顿时暗笑:“妙极,明日烈火门走一趟!” “碰!”萧信拍案而起,满脸怒容,前方萧让步缜站立,两旁计雪然同萧冉儿刚刚闭口。萧信从未如此模样,计雪然已经从萧信那隐晦的脸面中读出了杀伐之意。萧信道:“甄易竟敢这般对待你们,简直是把未央宫当成了白雾!雪然,你身中之毒可还有大碍?” 计雪然带着有些怨恨的眼神看了一眼萧冉儿,欠身道:“萧伯伯无需动怒,雪然早已痊愈,此时正是非常时期,也犯不着为了此事去找兑灵蟾派。” 萧让摆手:“雪然此话差异,魔门不同正道,灵蟾派不仅是不给未央宫的面子,甚至还蓄意挑拨,这口气绝对咽不下,若不是因为凤鸾有此一做,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迟疑的理由,爹,你说怎样?” 萧信摆了摆手:“未央宫虽然久不生事,但也绝对不能任由对方如此怠慢,可正如雪然方才所讲,非常时期,便忍下这口气,不然不但让妖宗有机可乘,雪然的脸面在凤鸾那里也过不去。好在两人无事。”萧信言毕,有深意的看了眼计雪然手上的扳指。 步缜也言:“也只好这样了,此话不说,还是让计公子先去歇息吧。” 计雪然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色已暗,也不好连夜赶路,只好道:“雪然任务已完,本应立刻回去禀告,但途中见过义父,也就不必着急,可外公那里还在担心,雪然想明日便离开,望萧大伯不要见怪。” 萧信顿了顿,呵呵笑道:“这都无妨了,你已不是外人,今后未央宫随意你出入,无需禀告,冉儿,带雪然下去歇息吧。” 萧冉儿听着萧信之言,心中鲜花绽放,欢笑着领着计雪然离去,计雪然满脸通红,告退了众人。 江湖之中,每一处地方均有不同之处,而不同之处,在每日的夜晚不尽相同,黑夜笼罩着天下,人们安静睡去,哪怕江湖顶尖的高手,也已经走入了梦乡。丛林山野之中,双双闪亮的光芒一合一眨,猛兽飞速的前行,再向上看去,黑云下密密麻麻,蝙蝠一般的黑影顺着不远处的大江东去。 烈火门自从丢失了离火神石,一直都未曾找回,而门中大阵自毁,门主赤九烈不敢耽误,结合门中流传秘籍,又向卧龙山庄诸葛千机借鉴,连着七日未曾歇息,重新布下的护持烈火岛的大阵,虽然大阵不及离火神石在时的固若金汤,可比起寻常门派,要坚固的不知多少。烈火岛不被黑夜影响,仍旧火红的泛着光芒,两条大江交错过往,中央烈火岛好似灯笼,照亮了两江之畔。 江水之中,红波滚动,从水中浮出道道人影,河岸上,各种形色的妖兽蓄势待发,对着烈火岛低声吼叫,天上,妖人站立兵刃之上,看着那隐隐的红光,眼神中似乎有些忌惮。这时妖人两开,火狐从中闪出,火狐脚下踏着一只光秃秃的粉红灯笼,灯笼上血红的写着一个青字。众妖兵后退,火狐不动声色的暗动双手,脚下的灯笼离开三寸金莲三尺有余,稳稳的晃动开来。 灯笼之中,粉色光亮瞬间大涨,无形之中,烈火岛中的光芒好像同灯笼有了一线的联系,只见火狐低声念诵法咒,那灯笼同烈火岛之间果然现出红色的细线,细线两头,灯笼愈发红亮,而脚下不远的烈火岛红光愈发微弱。几处卧房中,赤九烈,烛龙,赤阳似乎是同时睁开了双眼,三人共叫一声,执起兵刃,向着房外冲去。 这一刻,烈火岛红光消散,与寻常岛屿无二区别,火狐踏回了灯笼,轻声道:“大阵已破,孩子们,尽情的杀吧!”这柔细的声音轻飘的传进了每一个妖人的耳中,整座烈火岛八方瞬间多了无数影子,大江中的影子一跃而出,跳上了烈火岛,河岸对过的猛兽不惧河水,冲着烈火岛跳去。天上,火狐看着脚下从梦中便被斩杀的人宗高手,欢喜的嬉笑两声,三道人影从烈火岛上飞来,赤九烈脚踏焚炎火砂杖,恶狠狠的盯着火狐,烛龙和赤阳将火狐长老围在中央,眼神中惊狠交加。 赤九烈怒道:“妖宗火狐!先前偷袭孔雀谷,今日又夜袭我烈火门,今日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只狐狸精!” 火狐娇媚的身子扭动,嗔道:“奴家前些日子遇到孔雀谷的计雪然,见他身上有离火神石,还以为烈火门有了更绝妙的护法大阵,不再重视那石头,没想到今日一试,这阵法竟然还不及当日,老门主,这是缘何啊?” 赤阳听言,浑身一震,身旁烛龙疑惑盯来,赤阳赶忙恢复了神色,骂道:“火狐你休得挑拨我正道关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赤九烈怒发冲天,火发竖起,大骂:“杀!” 顿时,天上四道红影围成一团,厮杀之快,根本看不到任何遗留的印迹。 烈火岛,厮杀一片,下方河水涌动,没了烈火岛的光芒照耀,却依旧有着鲜红的颜色,水面横尸遍野,人妖各有,岛中,火木林中染满了鲜血,树上还挂有各样的尸体,天上不时有高手掉落下来。千年大派横遭妖宗火海,一直杀到天亮,火狐笑着蜜容,将前方数十个高手逼退,发出一声响亮的狐鸣。 狐鸣起,妖兵退,连猛兽都立刻停下了攻击,向着四处散去,赤九烈父子和烛龙,这烈火门中修为最高的三人均受重伤,而剩下的高手,死去多半,地上河中,尸横遍野,火木林竟然被大火烧蔓,整座烈火岛当真成了一座燃烧的烈火岛,当日的孔雀谷与其相比,反而差了太多,太多。 腊月初一,江湖告急,继孔雀谷遭袭之后,正道大派烈火门又险遭灭门之灾。妖宗火狐长老亲率狐族及其他妖宗高手夜袭烈火门,一夜之战,烈火门上下死伤无数,护持全岛阵法被破,整个岛屿尽数被毁,烈火门门主赤九烈重伤,其子赤阳和长老烛龙均卧床不起。烈火门遭受此难,江湖上下皆为震惊,但也事出有因,烈火门传出消息,本门镇门之宝离火神石遭窃,故而护岛大阵形同虚设,火狐长老言中有意,其是得知离火神石在孔雀谷计雪然手中之后,方大胆偷袭。江湖上下,无人不惊,九烈门主独子赤阳因有嫌勾结外人,重伤之体被关牢狱,赤九烈强忍伤痛,只等十五日除妖大会。 第161章 百家齐奏 皑皑白雪,严冬挂霜,攀爬在各方岩壁上,江湖除妖大会定在腊月十五,今日已至,卧龙山庄内外挤满了各方人士,紫青竹林被诸葛千机不知运用了什么办法,四敞大开,但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紫青竹林看似平淡无奇,可是此时已经布置了高明的阵法,若此时有妖宗来犯,阵法定然有摧枯拉朽之势,并固若金汤。 大派掌门互相持礼,这种场面,总恍如当日的神机大会。诸葛千机同几位掌门商议除妖大会如何召开之时,均想到妖宗奸细一事,故而,今日所来之人,均是各派掌门携心腹长老前来,其中大部实力均在各门留守,以防妖宗偷袭。虽是掌门等人前来,但邀请之人太多,卧龙山庄好如闹市,加之魔门之内鱼龙混杂,不时喧闹叫嚣,颇有市井之样。 此番众人如何安顿,也是一棘手的问题,召开大会需要寻找一开阔的地界,为此,诸葛千机也是煞费苦心。卧龙山庄四方高山围绕,均是平坦之地,但后方山脉广泛,河流冲刷,也冲出了一片广袤的平地。河水之畔,原先的那片紫青竹林消失不见,而伐去的紫青竹铺垫在柔软的沙土之上,竟然也铺了极广的地界,场地自上方望去像是弯曲的手指,分为三节,形成半圆,手指足有百丈余长,也只有卧龙山庄才能拿得出这么多的紫青宝竹用来铺垫沙地。紫青竹地上竹木桌椅安放,四围被泛着紫光的嫩竹遮掩,算是抵挡严寒大风之用。 正午时分,江湖各大掌门几乎尽数至此,下人们带领着各方的掌门坐于座位,手指三节,左右中正好坐着正魔散三道之人,每道中人的桌椅安放并无先后,这也是为了避免来者心生不公才特意安排,但即便如此,江湖之中依然自觉排序,实力非常的大派仍旧是在最前方坐着,正道中尹芳竹,洛丙南,赤九烈的面容俱在前方,魔门中未央宫和三尸教也稳稳占据了最前的两个位置,中央散人之中,方化更是霸道,一人坐在最前方,在他身后几步之内竟然一人没有,连司徒志这等高手都自动退到了方化正后方。然而后面的掌门大多正好坐在前方空隙之后,也能尽数露出脸面。手指场地的最前端,也就是三道之人的面前,明王寺化善禅师安坐在竹椅上,右手于胸前,闭目不言,一声骚动之后,诸葛千机引着甄易一行人前来,大会才终于开始。 甄易前来,只带两人,左边一脸猥琐,非支成海不二,右边与其对比,实在太过鲜明,女子黑纱遮目,体态婀娜,仅露双眼足以让各大掌门忘记了甄易的故端身架。计雪然坐在尹芳竹跟前,直直的望去,身边尹芳竹同尹玲珑也是相同,不约而同的从鼻中传出叹息,尹玲珑的脸色更是暗淡一些。甄易带人走到右方,前面一伙儿人自动离开座位,向着后面退去,甄易毫不客气,带着两人坐下,冷哼一声。灵蟾派嚣张,未央宫便在身旁,萧让瞥了一眼甄易,突然咳了两声,当着众人的面子,对着灵蟾派的桌前啐了口痰,面不改色,这一举动引起不少人的骚乱,甄易的脸面铁青,但瞪眼过去,最终没有任何话语。 一人走上前来,在诸葛千机耳边嘟囔一声,诸葛千机望了望天,正了正容貌,高声道:“诸位同门!今日,各方豪门为除妖大会,不辞劳苦亲临卧龙山庄,山庄蓬荜生辉,诸葛千机为表答谢,大会完毕,各派均赠秘传阵图一张。” 诸葛千机语出惊人,在场的门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加上江湖散人,诸葛千机要赠送多少阵图,传出多少本宗秘法,莫说大会乃是各人之事,便真是诸葛千机有事邀请,这份大礼也太过奢华了,一时间连江湖掌门都露出诧异的神色,钦佩的望向左右。而众人不知,计雪然却清楚,阵法变化万千,卧龙山庄所有,又岂是千百之间所能计算? 洛丙南一身极为华丽的衣着,腰间的玉佩折射出翠绿的光色,孰不知仅这玉佩,便能买下几座城池,他扶了扶胡须,含笑道:“诸葛庄主此言差矣,此番除妖大会乃是为己为彼,庄主并无答谢之理,然庄主一人承揽此番大事,倒应是我等答谢庄主才是。” “不错!天下人人居安思危,谁又能如诸葛庄主一般为别人设身处地的着想,庄主请收回答谢!”秦正山一身盔甲,朗声道。正道众人一一附和,魔门中见到嘴的羊肉就要飞走,小门派的掌门露出焦急的面容,正当这时,方化懒洋洋道:“好了好了,今日不是为送礼来的,诸葛千机,大会毕后,谁想要就去找你要,此时别偏离了正轨!” 方化出言,偌大的场地无人敢言,就连甄易也是瞟了几眼,没有开口,诸葛千机含笑道:“方神医所言极是,就按神医所讲,答谢不言,只说除妖。”气氛空前的沉闷,没有任何动静,诸葛千机顿了一顿,开口道:“当今天下,我辈共分三道,而三道合一,始终是人宗同类,如今妖宗无形之中大盛,速度之快,使我等为之咋舌,一年之中,移山道宗,孔雀谷,烈火门三个江湖大派被妖宗偷袭,甚至险遭灭门,其中移山道宗最为惨烈,试问诸位掌门,如此之局面,到底源何?” 移山道宗泷泽真人还是那破旧的道袍,他站起身来,对着众掌门抱拳,神情有些激动道:“若说此由,贫道有些话语。当年妖宗大败,被我宗斩杀的几乎无立锥之地,人宗是何等繁盛,而我道家讲究阴阳调和,凡事均物极必反,妖宗没落,正魔风波又起,先不论谁对谁错,鹬蚌相争,渔翁在一旁养伤治疗,直至今日,终于东山再起,若说纠集原因,只能说错的源头,全在我辈自己啊!” 泷泽真人铿锵有力,一番话语几乎感然泪下,此时的正魔均暗暗点头,诸葛千机赞赏的点了点头,待泷泽真人坐下,应道:“泷泽真人所言甚为有理!百年前,妖宗霍乱,人宗正魔不分彼此,共同抗击妖宗,那是何等的安逸,可此时,江湖之中纷争不灭,处处尔虞我诈,先不论妖宗,恐怕不出百年,我等互相残杀便落个画饼,诸位,今日借此大会,我诸葛千机请求各门,放下恩仇怨恨,共同对抗妖宗之道!” 诸葛百略在正道座上是代表卧龙山庄,他忽然起身道:“卧龙山庄同三尸教素有仇恨,今日愿借此化解矛盾,摒弃前嫌,共同对抗妖宗!”三尸教佘十方眼睛望了一眼旁边秃恶,秃恶回忆起身:“三尸教欲意同做,共抗妖宗!” 尹芳竹伏案而起:“今日起,孔雀谷只有妖宗一敌!”随后洛丙南,秦正山,萧信等人紧跟附和,场面空前的磅礴盛大,人人热血沸腾,百年未曾有过的和睦神光,出现在正魔各派掌门眼中。诸葛千机随和的望着前方众人,这时,萧信忽然站起身子,道:“既然如此,何必又分划界限。”言毕,萧信带领几人走向了正道人中,要同卧龙山庄交换座位,诸葛百略也含笑赞同,坐到了未央宫的位子上,这一番引起来众人的连声赞叹,纷言未央宫同卧龙山庄以身作则。诸葛千机欢喜,摆了摆手,使众人安静下来,又道:“各位掌门高人能够如此大度,诸葛千机已无言形容自己的心思,只有感谢一词,今日有此这般,我人宗就已经赢得了一半的天下,除妖大业,指日可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掌门施主此结善缘,功德无量!”化善禅师久未张开的双眼缓缓睁开,无形的佛韵从清明的眼瞳中散发,看的众人心境爽朗,没有一点焦躁之气。诸葛千机对着高僧作了一揖,又言:“诸位,今日正魔散三道合一,虽然空前强盛,但也不能轻取妖宗首脑,妖宗实力非凡,敢问哪位掌门能出谋划策?” 萧信道:“卧龙山庄乃圣人之地,智谋阵法绝冠天下,若诸葛庄主都想不出好的计谋,恐怕再坐各位谁也没有办法了。” 洛丙南也道:“萧宫主所言不错,诸葛庄主尽管出谋,吾辈只待完善一二罢了。” 众人一同附和,诸葛千机欠身:“多谢诸位厚爱,诸葛千机便讲言心中拙计。如今妖宗实力空前高涨,其中,论单人修为,以三长老为冠,其下又有山水土金风木素七舵舵主道行高深,均不在各派掌门之下,再论其妖宗兵兽,数以万计,对付起来,可谓是难于登天!诸葛千机愚钝,只想到一法或有一拼,便是凭借阵法。” 诸葛千机道出其中厉害,怪音传来:“诸葛庄主未免太长他人士气了。”中央一人五色条布衣着,鹰钩挺鼻蓝瞳眼,正是青海峰皮鸠。 佘十方冷冷道:“你可同妖宗之辈交过手?” 皮鸠横眉一弯:“本君没那闲心思!” “哼。”佘十方看也不看皮鸠,不屑哼道,皮鸠有些动怒,眼看便要发作,诸葛千机连忙打岔:“皮神君可能有所不知,妖宗的实力,正如老夫刚才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尹芳竹忽而站起身来:“诸位之中有半数可能未曾同妖宗交手,但尹某人确不同,孔雀谷遭受毁灭之灾,尹芳竹痛心疾首,可面对那火狐长老,在下也是无能为力,七舵主的修为高深,也不比在下差了分毫。” 秦正山开口道:“当日神僧曾言,天下之大,人宗之中唯四人修为最高,孔雀明王、尸神十方,未央宫主、刀尊玉郎,连孔雀明王尹谷主都忌惮那火狐长老,可见我辈之中,无人能够比及,妖宗实力终究远胜人宗。” 皮鸠脸上横肉抖动两下,沉默不语,诸葛千机接口道:“如今天下,神僧只剩化善禅师一位,文泽又已不在人世,单论武力,我辈再也不是妖宗的对手,故而借阵法,或有一战,不知诸位可有高见?” 荣华派掌门道:“诸葛庄主,一切均由你所言,您说便是。” 诸葛千机郎朗道:“四百年前,我天星祖师曾用大阵围剿妖宗,传至今日,虽然阵法已有缺陷,但老夫多日弥补,终于也弥改好了阵图,若诛妖宗,非此阵不可。” 赤九烈惊呼:“困天锁地神煞大阵?” 方化也蹙了眉头:“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一时间,多数掌门脸露惊叹,错愕的神色激动的望着诸葛千机,诸葛千机点头道:“原有阵法已失,可此阵乃是祖上秘传,与原方稍有改动,威力并不减少。” “妙极!妙极!”洛丙南从座位上站起,欣喜道,但随即想到什么,问道:“庄主,敢问如何将妖宗引进阵中?” 尹芳竹一旁道:“难道和神器有关?” 众人眼中一亮,诸葛千机点头笑道:“正是!诸位均应有所感悟,三年前后,神器必将出世,而出世之地老夫也已卜卦得知,是此地在北部的阴山毒瘴深渊,而那神器,就是玉刀一脉的刈邪古刀。”偌大的场地中沸沸扬扬,各方掌门还有半数之多不知神器的来历,听诸葛千机介绍,脸面上甚是激动。 诸葛千机接道:“神器出世,妖宗定然早就感知,刈邪古刀亦正亦邪,无论是谁获得,均有扭转乾坤之势,若是落入妖宗手中,恐怕我们再也难挡,所以届时神器出世,我们便凭借这个机会,夺取神器的同时,将妖宗引进阵中,最后不论神器归属,将妖宗一网打尽!” 佘十方忽道:“你有妙计,妖宗定然早有防范。” 甄易也终于开口:“你这计谋确是高明,也算计的准,可你提前布置大阵,估计还未开始,便已经被妖宗发现,你又如何算计?” 第162章 智斗甄易 掌门之间面面相觑,明显也意识到此间问题,诸葛千机早有准备,道:“就算妖宗发现不了布阵,也难保人宗混有奸细,偷取我辈秘计,所以,老夫也有准备,先不谈奸细。困天锁地神煞大阵并非寻常阵法所能比及,布置也极为复杂,需要九块巨大的玉精石髓,秘密安放在毒瘴深渊方圆百里九处要位,后再寻一神器当作阵源,方可发动。一旦大阵启动,风云变幻,百里方圆与世隔绝,天雷出世,妖宗便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两位所言及对,若我猜测不假,妖宗早已派了高手秘密驻扎毒瘴深渊,而布置阵法虽然困难,但也并无不可,我辈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前去,只要不是对方的三长老齐至,加上隐形阵中有阵,阵阵相绕,一块玉精石髓围裹十八道阵法,妖宗绝难发现。” 甄易眯眼一连问道:“那这一等一的高手由谁担当?玉精石髓世间半块难得,又如何寻找?妖宗的奸细又是如何防范?” 诸葛千机道:“奸细暂且先放后方,玉精石髓也并不难找,庄中秘留宝图,记载着天下玉精石髓的所在。就说这一等一的高手,诸位,明王寺的佛法乃是妖法克星,就算隐秘非常也容易被妖宗发觉,故而明王寺的高僧不能前去,至于剩下,诸位看谁能担此任?” 决定高手要亲身犯险布阵,还随时有被妖宗三长老发现的危险,危险至极,一个不保,便有性命之忧,一时间众掌门一同把目光转移到尹芳竹,佘十方等高手的脸上,甚至连方化也被看了多次。方化感觉不适,哼道:“谁想去送死还是自己站出来,让别人说了反落个名声不好。” 方化毫无顾忌,将这大气凛然的豪迈之事说成送死,众人脸色尴尬,尹芳竹忽然起身,抱拳道:“诸位,尹某人不才,虽然修为不能冠称绝顶,但愿为除妖大业前去布阵!” 浩然正气发散出尹芳竹的周身,钦佩之色也围满了尹芳竹的上下,萧信赞叹一声,起身也道:“萧某不才,与孔雀明王一同前去!” 诸葛千机感激道:“两位天下事为己任,诸葛千机佩服,但孔雀谷百废待兴,不可一日无主,尹谷主,老夫不赞同你去,至于萧宫主,倒是有必一去。” 尹芳竹一愣,萧让同时脸上现出不愿,破口问道:“家父以身作则本事应该,但庄主所言貌似家父有着非去不可的缘由,萧让无礼,愿闻诸葛庄主一言!” 诸葛千机点头道:“未央宫三秘术乃是天下最奇之法,萧宫主若去,对方绝难发现,更何况,老夫还想让萧宫主能够费些心神,给玉精石髓再加上一道衣襟,能让玉精石髓彻底隐秘在妖人眼下。诸葛千机别无他意,望未央宫上下勿要误会!” 萧让默不开言,一脸疑惑,萧冉儿有些不愿,但场面特殊,她也不好开口,萧信则一脸凛然:“无妨!萧信能有此机,乃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事情便这样定了。” “罢了,我也去。”佘十方喝了杯茶水,冷冷道。萧信欢喜,对着诸葛千机道:“尸神修为通天,萧信再无半点担忧!” 诸葛千机望望佘十方,拱了拱手,一点没有将当日之事放在心上,喜道:“能得尸神之助,大阵指日可待,还有哪位高手愿一同前去?” 洛丙南眼中一亮,忽道:“庄主,你是否忘了一点?古刀之归属?” 诸葛千机从洛丙南眼中读出话语,笑道:“多亏洛财神提醒,诸葛千机以为,届时妖宗大灭,若是修明已不在人世,神器则由功劳最大者掌得,如今玉刀一脉唯一传人我外甥雪然在此,他也欣然答应。”诸葛千机言毕,对着计雪然望去,计雪然愣了一下,但也点了点头。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诸葛千机一言,半数之人眼中大亮,皮鸠没有迟疑,起身喝道:“本君愿一同去布阵,不为神器,只愿为我辈出些力气!”皮鸠之脸皮,天下之最厚,连魔门中小派的掌门随从都露出鄙夷的神色,佘十方冷哼了一声,传音来:“你不配。” 皮鸠闻言勃然大怒,对着佘十方吼道:“难道你配?佘十方,你仗着三尸教上下便敢轻视本君,有本事现在走上一遭!” 佘十方不言不语,手里的茶碗瞬间崩碎,皮鸠脸色顿时煞白,旁边几人惊呼,只见皮鸠脚下,阴尸鬼手死死抓住两脚,皮鸠真气运及,如何也挣脱不了这鬼手,两人的差距,一眼便可看出。 “杀你只在无形,哼。”佘十方冷哼,阴尸鬼手自行收回,秃恶不屑道:“我教主独战火狐妖女,毁去其随身百年的火焰琉璃盏,又岂是你能所比,自取其辱!” “秃恶!”佘十方何止,秃恶住口不言,这喝水的功夫,尽数之人盯着佘十方,被秃恶的话语震慑。萧信眼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一闪而过。诸葛千机惊讶的喜道:“想不到还有此事,如此便最好不过,佘教主,萧宫主,大会一毕,请随我前来,我当传你二人布阵之道,虽然困难,但两位应不难学会。” 甄易哼道:“现学现卖,岂不是为时已晚,不如派你庄中高手一同前往,三人一起布阵。岂不省却不少时间?” 洛丙南道:“山庄中精通阵法的人可谓比比皆是,但若加上修为高深,恐怕…” 诸葛千机面露尴尬,笑道:“洛财神无需拘礼,正如方才所言,庄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寻常,实难拿出庄来,望诸位谅解。” 萧信点头:“庄主不用自责,您已尽力了,我也略懂阵法,应不会太过困难。” 甄易又道:“江湖上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卧龙山庄计公子独斩狐族族长焰神,一身修为直逼孔雀明王,庄主,你的外孙不会不懂阵法吧?” 别人还未反应过来,方化怒目一瞪:“放你娘的狗臭屁!” 甄易脸色大变,铁青的脸面咬牙道:“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老绝户!处心积虑祸害别人子孙,你不就死了个儿子吗?”方化不依不饶,道出了甄易的心痛之处,甄易紫黑着脸色从座椅上慢慢站起,周身三丈之内,杀气充斥。方化冷哼一声,首次从座椅上起来,青竹杖在手,不屑的看着甄易。 两人眼看便要大打出手,众掌门连连站起身子,将两人隔在两边,纷纷劝阻。甄易是一派之长,虽然已经动了真怒,但经过诸位掌门的劝阻,加上他心中也清楚自己不是方化的对手,暂时忍了下来,坐回了位子上,而另一边方化可就没有任何顾忌,无论谁来劝说,均被方化骂回,直到尹芳竹和计雪然同声拉扯,才将方化拉回了孔雀谷的坐席之上。 直到此时,方化依旧是不依不饶,粗口大骂甄易,来至的每一位掌门几乎都曾有求于方化,故而谁也不敢发作。僵持了良久,方化终于不再大喊,场面尴尬,诸葛千机脸面为难,道:“承蒙各位掌门抬举,雪然一十三岁离开山庄,直至今日,阵法之道均是他一人琢磨,老夫并未传授多少,况且雪然修为比起佘教主和萧宫主还差的太远,唯恐拖了大家的后腿,老夫也曾有所考虑,但无奈只得排除雪然这一位置了。” 众人听言,感觉诸葛千机所言有理,加之方化在场,也无人反驳,只有计雪然欲言又止,看着方化那张怒容,只得将心中的迫切压抑住。见众人没有异议,诸葛千机舒了口气,又讲:“最后一个问题,便是奸细,人宗混入不少妖宗奸细,多半隐秘非常,我等俱难发现,所以,奸细不除,难以安心布阵,但若除奸,也不是简单,今日均是掌门在此,所以,诸葛千机以为,大伙儿共同寻出一个办法,将门中所有身怀实力之人一一排除,如此,也定能水到渠成。” 移山道泷泽真人问道:“这办法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想出来的,诸葛庄主,您有办法?” 诸葛千机似有深意的看了眼方化,又望了一眼甄易,暗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甄掌门能否合作。” 甄易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要打我甄某人的主意?” 诸葛千机摇头笑道:“毒尊见外了,老夫不是打你的主意,而是为我宗着想,更是将灵蟾派的蛊术发扬光大,十八年前,老夫曾尝试过摄心蛊,摄心蛊入腹,无话不言,若甄掌门愿意广散弟子于各门试探,相信奸细定然自行露出马脚,只是不知甄掌门意下如何?” 诸葛千机妙计一出,近乎所有人都心中一紧,摄心蛊能让人开口言实,可谁有能保证这毒尊能不下别的毒,而甄易小眼转动,沉道:“摄心蛊也不是寻常草药,每蛊都是经过我派高手精心炼制,就这样送出去,诸葛庄主,我甄易还没有这么大方。” 先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甄易反倒打起了如意算盘。周边之人眼中厌恶,诸葛千机却并不在意道:“诸葛千机当然明白,灵蟾派也不是白白出力,这样,卧龙山庄愿将异种紫青竹移栽到南疆灵蟾花谷,就算是补偿摄心蛊流失之数,甄掌门,如何?” 诸葛千机语出惊人,又大方的送出一份大礼。紫青竹林乃是诸葛家祖先诸葛天星借洪荒异种又精心培育出来的,不仅坚柔并济,其中更能提炼出多种汁药,灵蟾派曾经多次密谋偷移山中的紫青竹林,可均未成功,诸葛千机此时自愿献出,甄易心中哪还有其他算计,毫不迟疑道:“好!既然诸葛庄主能有此意,我甄易也不能吝惜,回派之后,立刻准备摄心蛊!” 甄易爽应,各派掌门脸上不愿,方化冷哼不语,其他人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场众人,除了方化不买任何人的账,再找一个,便要数佘十方,佘十方冷冷道:“摄心蛊乃灵蟾派秘术,外人无从知晓,不当。” 这话说的直接,说出了众人的心中担忧,甄易立刻道:“佘十方,你什么意思?” 别人担忧,诸葛千机又怎能考虑不到,他盯着甄易,欠身道:“如今人宗已经结为一体,并无猜疑,我们应当取信独尊,然甄掌门,大家如此相信你,你是否也应做个表率,其实也并无他意,支长老和毒芙蓉俱是亲得您真传,此事也不用毒尊亲自出手,不如毒尊就在山庄多逗留几日,只待查出奸细,您再带着紫青竹返回派中,岂不两全其美?” 诸葛千机含笑讲述,众人脸上均露出浅浅的笑容,连方化也暗骂一声:“老狐狸!” 甄易方才心中盘算,此时听言,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他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分明就是不信甄某,如此作罢便是!” 诸葛千机莫不言语,眼神四散游走,落在了各个掌门的脸上。赤九烈哄音破口:“甄掌门,难道陪诸葛庄主下几天的棋也不行吗?” 萧信接口:“毒尊辈分之高,怎能亲自动手,诸葛庄主考虑甚全,甄掌门,不如就依诸葛庄主所言。” 一时间,不论正道魔道,所有掌门均出言附和诸葛千机,语气中柔中带刚,场中的压力全汇集到灵蟾派的竹桌前,甄易铁青的脸色,毒芙蓉看不见容貌,支成海反而一脸顾忌,小声传音道:“掌门,还是允了吧,不然我等都要留在此地了。”甄易瞪了一眼支成海,仍旧不言不语,只是两手缓缓移向了袖子。 众人的语气虽然带有半点压迫,但均是客气,可方化一开口,可就大不一样:“甄易,结果都一样,此时还是给你面子,难道你非要等到最后群起攻之吗?你那点儿毒药还不够我品尝咸淡,还是趁早收起来罢!” 果然,方化一言,甄易两手忽然静止,他眼神中的杀气若能杀人,不知已经将方化千刀万剐了多少次,可此时的情况就如方化所讲,根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诸葛千机不动声色,将甄易狠狠算计了一把,在场之人无不钦佩不已。顿了良久,甄易脸上的怒容不见,舒缓道:“甄某人不爱争夺功劳,便陪诸葛庄主下几天的棋,成海,你带鸾儿游走各门,广散摄心蛊,记住,要好好招待!”最后几字似有深意,甄易特意加重了声调。 诸葛千机笑着点了点头,大会直到此时,才算将大事交代完毕,其中的各种要秘,均不适在会上提出,诸葛千机都留在台下商议,明王寺只来方丈化善禅师和两名沙弥,他也没有闲余,将所带的佛法平安石送给了各方掌门,孔雀谷的圣凰金雀没有显露,直至大会结束之时,众人才听到一声尖鸣的雀叫,硕大的金色孔雀划过天际,圣凰金雀才算走了一遭。 第163章 九烈试法 天色暗淡,直至翌日的午时,众掌门才尽数离去,当然,甄易不算在内,卧龙山庄专门腾出一间别院,院中安静优雅,正适合轻心静养,而诸葛千机也并没有陪甄易下棋,甄易自己也清楚,此时自己已被软禁,只能等各派查出了奸细,才能安然返回灵蟾派。 一切均为忙碌,只有孔雀谷,本应更加忙碌,却因为一人的到来,暂停了一切的活动。来人身份也不寻常,辈分更比尹芳竹还高,乃是烈火门的门主赤九烈。大会刚刚散去,赤九烈根本没有回烈火岛,直接跟了尹芳竹一行人来到孔雀谷,而他所来,自然是为了离火神石的下落而来。 殿堂之中,尹芳竹同赤九烈相对而坐,孔蜡和刀光两位长老分坐尹芳竹下位,计雪然满脸担忧,站在尹芳竹的后方。赤九烈盯着计雪然,疑惑之色从未间断,计雪然心中有鬼,脸上的神色极为尴尬,待将茶水放到赤九烈身边时,额上竟然都渗出了冷汗。 尹芳竹首先打破安静:“烈火门突遭灾难,芳竹倍感遗憾,妖宗可恶,望九烈门主潜下心来,日后定能报得仇怨。” 赤九烈不见表情,道:“你我两门均受火狐侵犯,可谓感同身受,尹谷主,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尹芳竹心中暗叫来了,可脸上不容声色,问道:“请恕在下驽钝。” 赤九烈直言不讳:“尹谷主也应知晓,当日我烈火门有护岛大阵把持,大阵阵源乃是离火神石,离火神石乃火中至尊,别说是火狐长老亲至,便是天下所有火焰齐降烈火岛,烈火岛有离火神石把守,定然固若金汤,可离火神石被盗,烈火岛没了凭借,也导致这险些灭门的下场,尹谷主,你说事因出在何处?” 尹芳竹暗叫糟糕,回答:“自然是因歹徒偷盗离火神石,方导致此果,怎么,难道门主以为是我谷中之人所做不成?”尹芳竹开口,孔蜡和刀光两长老脸上均是一紧,计雪然则心神不定,坐立难安,或有或无的闪瞥赤九烈。 赤九烈直直盯着计雪然,冷道:“当日火狐亲至曾言,她是见过贵谷长老计雪然曾用离火神石,才得知我门中神石已丢。妖宗奸诈,自然有蛊惑之意,但也不知是否老夫眼拙,总感觉计长老身中真气,有我烈火门的气息。” 江湖中凡事均讲证据,赤九烈这般毫无证据便猜疑一派长老,虽然尹芳竹同计雪然心中有鬼,但孔蜡和刀光并不知情,顿时按耐不住,孔蜡疑声道:“九烈门主!无凭无据,仅凭异族挑拨你就猜疑我谷长老,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刀光本就不是善辈,已有些怒意:“我孔雀谷五行火劲纯真,计长老自小修行,按九烈门主猜测,是否我谷中秘法也是窃取贵门所得!” 刀光讲出此话,已经是毫不客气,若是当日之九烈,定然大怒,可此时他也只是猜疑,并无证据,自然不好发作,欠了下身子道:“两位长老何必动怒,赤某只是猜测,天下火劲同根同源,若说相仿也并无不可,赤九烈来此可不是结仇而来,正魔都已交好,我正道又怎能闹出矛盾。” 赤九烈粗中有细,将方才的话语锋芒掩盖过去,这时尹芳竹才缓和了些神色,道:“九烈门主的意思在下也能理解,妖宗也许就是想看我等自相残杀,定不能如她所愿,九烈门主,若你心中还有疑问,不妨说出来,当面讲清也未尝不可。” 赤九烈点头道:“尹谷主爽快,那老夫便说了,当日的传言如今江湖虽然不是尽人皆知,但至少已有半数猜疑,老夫也应给孔雀谷一个交代,不如这样,计长老容许老夫走形样式试探一下,过后告知江湖,也好让谣言散去,不知尹谷主和计长老可否应老夫这不情之愿?” “这…”尹芳竹似有紧张,眼神四处望了望,不知如何作答,赤九烈所提要求与方才大有不同,其言是为了孔雀谷的名声,这让孔雀谷众人不好拒绝,但尹芳竹同计雪然均是心中有鬼,九烈修为高深,计雪然定然不好应对,一旦九烈能试出计雪然体内的火劲是源于离火神石,一切可都糟了。 孔蜡若有所思的看着计雪然,计雪然满脸汗水,明眼人一看便有猫腻,尹芳竹顿了半晌,吭哧道:“九烈门主,这等事情不是我这谷主所能左右,好比是男婚女嫁,也应看本人的意愿,雪然,你是否愿意让九烈门主试探一番,此时的伤病可有痊愈?” 尹芳竹言语何来伤病?无非是为计雪然找的理由罢了,计雪然心性纯真朴实,本就良心难安,此时烈火岛因自己而险遭灭门,更是愧疚难当,他当着九烈的面,一点都装不出来,强挤一丝笑容,勉强吱唔道:“九烈门主,不知您要如何试探?晚辈身上还有伤在身,恐怕受不了真气的灌入。” 计雪然无意一言,反而让尹芳竹放下心来,依照江湖规矩,若是计雪然如此说罢,九烈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能再说什么,没想到九烈一脸平淡,道:“无妨,无需真气游走体内,只要计长老能够使用火劲对着空中劈出一掌,走走形势罢了,无需认真。” 刀光不等别人开口,不耐烦道:“雪然,你就劈一掌给他看看!” 尹芳竹脸色难看,用眼神询问着计雪然,计雪然不看两人,鬼使神差般的站起身子,喃喃道:“若是如此,九烈门主请随晚辈到外面来。” 九烈眼神闪过几道光芒,尹芳竹蹙着眉头,也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五人走出殿堂,天上不知觉又在飘雪,雪花还出奇的大,大的能有指盖大小,九烈一言不发,似有期待的盯着计雪然,计雪然望了眼尹芳竹,无奈回头,他运了三成的功力,真气之中催发了弥宣火劲。冥冥中,计雪然不敢使用太多真气,生怕被九烈看出门道,而他试想在火劲中掺杂其他真气,却又担心九烈看的清楚,反而表明自己掩藏虚心。顿了良久,没有一人开口,计雪然带着无尽的担忧,对着天空劈去了一掌。 火掌劈出,雪花不见飞舞,相比却是平静许多,而火掌中央之地,硕大的白雪消失,连水汽都寻找不到,像是瞬间蒸发一般。孔蜡在一旁皱了下眉头,不约的望向赤九烈。只见赤九烈面上平静,平静的看不出有任何动静,而那双火眉之下,双眼稍稍眯缝,众人有种感觉,若是将眼睛闭上,总能察觉赤九烈的滚滚怒意。 计雪然心中忐忑,缓缓而又极为不愿的转过身子,尹芳竹也是疑惑的望向赤九烈,一言不发,突然,赤九烈大口一张,开怀大笑,笑声看似爽朗,却夹杂着比寒风还要凛冽的气息,计雪然同尹芳竹的心又悬到了喉咙上。 “计长老修为确实高深,想必只用了三成的功力便能将白雪劈空,老夫佩服,尹谷主,老夫那逆子有勾结外人盗走离火神石之嫌疑,老夫需即刻赶回门中惩治逆子,如此便不再打扰,告辞!”赤九烈对着尹芳竹施了一礼,但眼睛根本没有观望尹芳竹,而是紧紧盯着计雪然,计雪然被盯的难受,几欲呼喊出声音。赤九烈不等别人出言还礼,径自转身离去,连御器都没有,直接向着谷外的方向走去。 赤九烈未曾言明计雪然火劲的玄机,却奇怪的告诉众人赤阳有罪,孔蜡和刀光不知,计雪然心中可谓是震撼不已,九烈通过烈火如意令应该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加之方才那一掌,他更是心中有数。赤阳背上黑锅,计雪然却无能为力,尹芳竹望着赤九烈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回了身子,这一劫,不知何时才算尽头。 第164章 似水流年 大雪纷飞,江湖众人比这漫天雪花还要忙碌,自从除妖大会结束,甄易被软禁卧龙山庄,灵蟾派支成海同凤鸾带领其下高手,游走在各派之中,摄心蛊下肚,不知排除了多少的高手嫌疑,自然也有妖宗奸细易容,却没有躲过摄心蛊的试探,奸细大多为擅易容的妖物,尤以狐族居多。然而奸细发现之后,依照诸葛千机的吩咐,均是秘言不发,并不揭穿或者将奸细斩杀,而是将门中要事假意告知,让妖宗得知假的消息。 卧龙山庄中,佘十方同萧信时常来往,诸葛千机将“困天锁地神煞大阵”的重要布阵之法尽数告知两人,两人多加研习,也算小有成果,至于那九块巨大玉精石髓,则是由诸葛西城带领各门派出的顶尖高手一同周游四方寻找挖掘,有宝图指引,仅仅八个月便寻找出四块巨石,而计雪然也并未闲着,当然不仅是计雪然,而是江湖上所有修为高深的高手,均是一有时间便搏命般的修行,试图在妖宗破灭之时能发挥自己最大的极限。 人宗如此,而妖宗也并不是一味的被人宗牵制,奸细时常传来虚假信息,妖宗接二连三被人宗打击,实为愤怒,人宗大派不说,单说小门小派,没有绝顶高手的镇守,也没有通天大阵的护持,八个月之中,被妖宗灭门的几乎有两位之数。 再说妖宗曾经大计,七舵主各有分工,极善隐藏踪迹的八盲和蝠仑一直留守毒瘴深渊之地,方圆几十里的风吹草动几乎尽得两妖眼底。然而应也是看来者是谁,萧信同佘十方两绝世的高手前后四次安放玉精石髓,均是不动声色,半丝踪迹也未曾留下,玉精石髓周边又加持了十八道阵法隐去行踪,就是两人返回再寻,也不能轻易找到。 而后的一年,一切照常,玉精石髓已经寻得八块,诸葛西城寻找之快连他自己也有些惊叹。时间流窜,待那最后一块玉精石髓终于秘密的破土而出,两年半也终于过去,在这两年多中,江湖中虽然有门派被灭,但一切都显得平静很多,灵蟾派各方高手尽出,将摄心蛊几乎用尽,江湖各门的奸细已经查出,多达数百之数,甄易终于也出了卧龙山庄,并且带走了几只紫青竹笋,勿要小看这几只竹笋,不到一年,这几只竹笋便可繁出偌大的紫青竹林。甄易自己下了两年棋,但为灵蟾派增添了洪荒异种,也算是为灵蟾派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佘十方和萧信两人悟性极高,已经将困天锁地神煞大阵的布置之法熟记于心,最后一块巨石也终于安放完好,大阵要秘已结,而其中杂小细节还要由两人秘密前往,其中更是包括各种阵法,多达三千一百八十六个,而两年半中,没有巨石之时两人便布置辅助之阵,此时只剩下那余数之多。最后大阵需求用神器之物来当作阵源,却并不好选,离火神石本是最好的选择,但离火神石被盗,江湖尽人皆知,就连赤九烈的独子因有嫌疑也被赤九烈囚禁起来。直到最后,众人才将阵源之物定为明王寺大殿前的法杖——渡海禅杖。禅杖虽然已经流失了法威,但奥妙仍在,依旧可当作阵源来使,化善禅师不等商议,便将禅杖送了出来,诸葛千机又是一番感谢。至此,除妖大业,只等神器出世。 黑夜,密林之中,月光皎洁,却是照不到下方的枯井。这熟悉的枯井还是那般死寂,黄影闪下,木舵舵主苏千计闪动着稍蓝的双目,向着里面走去,没走几步,苏千计蓦然站立,身子欠了欠,开口道:“主公,属下有要事相禀。” 漆黑之中,翻过暗淡的眼光,黑白掺半的胡须抖动:“道。” 苏千计弓下身子,道:“三长老巡查不到人宗密谋,但能料到人宗必有埋伏,故而为以防万一,三长老已经亲自前去毒瘴深渊,布置妖阵‘锁清秋’,谨防人宗大阵围裹。” “嗯…‘锁清秋’不过如此,比起人宗大阵,起不了什么作用,其他舵主何在?”神秘人语言淡定,没有一丝焦躁。 苏千计眼睛惊奇,回道:“其八盲和蝠仑一直留守毒瘴深渊,其他舵主各有分工,监视着各门派的掌门高手去向。” “除此之外,三长老还有何动静?就没有其他的想法来对我人宗吗?” “神器出世不过半年,长老不说,我等也不便相询,但依照火狐长老之言,一则自认修为高过人宗太多,二则将宝压在了万计妖兽之上,主公,人宗可有把握对付这万计妖兽?”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的秘法修行的如何?可曾见过泷泽?” 苏千计这时才露出狡桀的笑容:“多谢主公爱惜,千计已经卓有小成,至于泷泽道人,他却不及千计,主公,您派他暗中听从未央宫,是否应派人监视?” 神秘人看不清容貌,但大袖一挥,道:“没那必要,半年之中,若你再有要事便告知泷泽,让他来转告于我,最后我还会见你一面的,走吧。” 苏千计弓了弓身子,默默退去。 清晨,萧信坐在从英堂内,刚刚闭口不言,身旁佘十方冷面不语,诸葛千机坐在两人跟前,双眉紧缩,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诸葛千机迟疑片刻,道:“三长老亲至,难道是发现了两位的气息?” 萧信摇头:“虽然萧某修为不够,但隐去身形真气,哪怕是近在咫尺,只要萧某一动不动,对方也难以发现,更不要说是远在百丈之外了。佘教主修为之高,就更不可能了。” 诸葛千机问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妖宗也有计划,欲反过来对我等设下埋伏,萧宫主,佘教主,可曾看清三妖有何动静?” 佘十方道:“百丈之外,看不清什么,但我于土遁感知,他们动作也与下方石头有关,剩下的无从所知。” “石头?”诸葛千机疑声道,又想了想,疑色道:“与石头有关的大阵,又是妖宗的阵法,加上三长老亲至,恐怕不出‘锁清秋’左右,猜测不论真假,也不管是否用阵法,困天锁地神煞阵法根本不是能破除的,两位掌门还请放心,敢问阵法还有多少未布?” 萧信笑道:“外围九块玉精石髓已经安放完毕,其中三千一百八十六个阵中阵也布置完好,只等一触,即发!” 诸葛千机站起身来,笑道:“两位掌门天赋异禀,若是能自幼研习阵法,定然能超过老夫甚多,届时妖宗大灭,神器应当归于两位之手!” 佘十方不语,萧信爽笑:“诸葛庄主千万别这样说,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我同佘教主贪图神器刈邪,可就乱喽,哈哈…” 卧龙山庄中客座魔门,又是谈笑融洽,真是百年难遇,也在同时,孔雀谷中两人从后山飞出天际,红白两影穿破云层,又高高的向上飞去。尹玲珑驾在白孔雀上,两年之中,尹玲珑修为也突破不少,白衣依旧纯如云朵,脸形比之当年显得瘦长,更加成熟之美。 尹玲珑立于白孔雀,忽然身后金光泛起,圣凰金雀从山下飞出,正停于尹玲珑身后,尹玲珑做了一揖,圣凰金雀点了点头,又望向了天际。天空,计雪然身形闪动,催发着蓝焰红光的玄明不停嗡鸣欢叫,噌的一声,一朵半大的白云被玄明破开,顿时烟消云散。尹玲珑看的出奇,只见玄明身后,耀眼的金光散发着五色光艳,直追玄明,看那速度,竟是一丝不落。尹芳竹破出云层,高呼两声,金光瞬间飞回手中,计雪然感知后方情况,站定了身子,玄明也稳稳落到了手中。 此时,圣凰金雀落在山头之上,尹玲珑在金雀之前,上方尹芳竹同计雪然均已发现金雀,齐齐下落,对着金雀作揖。金雀眼睛神光异彩,传出赞许之音:“孔雀谷能有尹谷主,乃是列祖列宗的福佑之功,江湖能有计长老,乃众生的福气,单论剑法造诣,你二人已经是伯仲之间。” 尹芳竹欣喜的望了一眼计雪然,计雪然未改容颜,但下巴似乎有明显的棱角,看似成熟了不少,他一改当年腼腆的姿态,推笑道:“祖师过奖了,雪然若不是经义父悉心调教,是如何也不会有此时之功,方才比试剑法,分明是义父有所保留,雪然修行尚且不够,心中不敢托大。” 尹芳竹带笑点头,尹玲珑搀和道:“师兄的嘴巴可真会说,祖师夸赞你自然有祖师的道理,你太过谦虚,倒是显得矫情了。” 计雪然闻言淡淡一笑,这时圣凰金雀有道:“我只言眼前所见,你之修为确实已至宗师之境,尹谷主,弥宣心法共分十一层境界,我见你气恍若游丝,踏雪不留痕,是否已经参破中天,达至弥宣?” 圣凰金雀话一出口,计雪然顿然望向尹芳竹,尹玲珑更是瞪大眼睛,面露欢喜神色问道:“爹爹,金雀祖师说的是真的?” 两人如此反应也属正常,古有传说,弥宣心法乃是上古仙人所传,十一层境界分为拂皮、初云、青炉、尝瑟、渊路、微怒、幻天、大明、神游、中天、弥宣,自孔雀谷创立至今,还未有一人能将弥宣练至顶峰,若尹芳竹已到最后境界,哪怕连妖宗三长老也不是尹芳竹的对手,试问如此,怎能让人不惊。 尹芳竹一脸惭愧,连连摆手解释:“金雀祖师误会了,弟子自几年前参破神游之境界,则一直在中天徘徊,到此也是如此,只是感觉到了当日微察之玄妙,但确实不是弥宣之境,前日还想过要询问祖师。” 尹玲珑脸上一暗,稍有失落,这时圣凰金雀又道:“这便是了,即便是你未达到弥宣之境,也已经踏出了中天,步入弥宣,也只在一线之隔,也许半年之后的除妖大劫,便是你达致顶峰的机缘之根。” 尹芳竹若有所思,忽然站直了身子,对着圣凰金雀大一鞠躬。圣凰金雀眼神掠过,定在计雪然的身上,奇道:“你之修为太过诡异,弥宣心法明明已初探中天,却因心境浅薄,只停留在神游前端,谷中历代高手我从未所见,但你体内蕴含真气之浑厚,谷主也不能所及,不想今后,就说此时,天下修为高过你的,寥寥无几。” 圣凰金雀赞扬,计雪然方才露出羞色,尹芳竹笑道:“祖师夸赞雪然过甚了,年轻人可不应这样过奖,祖师,雪然境界不足,是否应在战事上慢慢积累?” 金雀点头:“只中其一,缺了一点,境界不是光靠争斗能积累的,还要不断提升心境,至于心境,这孩子并不欠缺,是个好苗头。” 尹芳竹同计雪然欢笑作揖,谢过了圣凰金雀,圣凰金雀没有人形,看不出表情,过了半晌,道:“两年的时光只是眨眼之间,你二人闭关已久,今日破关均有成就,可曾想过剩下半年如何准备?” 尹芳竹沉了口气,接道:“弟子出关在雪然之前,去过一次卧龙山庄,诸葛庄主已经将江湖中的情况告知于弟子。两年前大会结束,各门高手除却忙于要事,均接连闭关修行,上月出关,我已是最晚出关的,如今江湖各门派均来往密切,半年之期,诸葛庄主已经将任务安排完毕,只等我等前去听闻。困天锁地神煞大阵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我等在阵中也有被天雷劈中的危险,所以,庄主还传授了各门躲避阵中天雷的法诀,也要抽时研习。” 剩下半年看似长久,但听闻尹芳竹所言,却更加忙碌,圣凰金雀传音而来:“好一个智谋绝顶的诸葛千机,修为不高,却能将妖宗打入深渊。妖宗怨溪玩世不恭,火狐妖媚爱战,只有金蟾一人尽为妖宗大业,却又欠缺诸葛千机这等心思,三妖通天的修为,却敌不过诸葛千机一人的智谋,看来,妖宗气数,的确将尽。” 金雀感叹,计雪然站在一旁观望,总感不适,金雀本为妖,看着本宗被灭,若是没有一点感叹,却是奇怪,三人心中有意,金雀不想再做言语,振翅飞离,落到后山的地界,尹芳竹遥看前方,感叹一声,独自离去,山头上,只剩下计雪然同尹玲珑站在一起。 尹玲珑回过头来,笑望雪然,眼神中柔滑,当眼光游过计雪然的拇指,绿色的扳指闪着光艳,顿时让尹玲珑心中一痛,尹玲珑双唇颤动,似在咬唇,计雪然见尹玲珑面上异动,上前问道:“玲珑,你脸色怎有些难看?是否身有不适?” 尹玲珑直勾勾瞪了计雪然一眼,哀怨的神光指引着计雪然担忧的光色落到扳指上,计雪然顿时尴尬,心中萌生股股歉意,却不知如何解释,尹玲珑见计雪然连话都不说,哀怨的神色增添几分怒意。 “计长老,您刚出关,还是多关照下谷中之事吧,哼!”尹玲珑咬牙道,不等计雪然反应过来,跃上白孔雀向着山下驭去。白影迷成一点,计雪然望着手中扳指,又想起了数月不见的萧冉儿,也不知远在未央宫的扳指主人,此时又在作何。 第165章 筹码 江湖正魔合一,各方掌门均走动的极为频繁,盛夏,泷泽真人不怕酷热,亲身来到未央宫,不知寻找宫主有何要事。 未央殿内,只有萧信同泷泽真人两人,萧信相貌未改,但是泷泽真人似乎发福,他半弓着身子嬉笑言语,萧信眼睛似有察觉异动的望着泷泽真人,不动声色。过了半晌,泷泽真人站立不语,萧信才正过身子,淡淡道:“泷泽,你做的不错,两年时光买通了这百十号高手,我且问你,你可敢保证那些高手不会叛变?” 泷泽真人含笑:“宫主放心,那些人均是平日里的高人形象,道貌岸然,不是爱色便是谈权,每个人都有把柄在泷泽手中,况且就算他们叛变,也不知道宫主的身份,宫主尽管放心。” 萧信点头,忽然问道:“那泷泽,你平日又和谁联系密切?” 泷泽真人听言忽然一怔,但面容变化极为迅速,立刻道:“同属下联系最为密切的应算烈火门的高手,宫主,可有吩咐?” 萧信盯着泷泽真人,狠狠的放出摄人的眼神,即便是泷泽真人这圆滑于世的高人也心神一慌。良久,泷泽真人眼看便要变色,萧信忽然大笑道:“有泷泽真人鼎力相助,未央宫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届时天下尽归萧家,泷泽乃是第一功臣!” 泷泽真人奇怪的疑惑瞬间,随即附和笑道:“都是宫主盖世英才,泷泽道人能得宫主赏识,乃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愿未央宫能早日夺得天下!” “呵呵,会的,此时只等除妖大业了,真人,劳烦了!” “属下应当!”泷泽真人做了一礼,静静退下,未央宫守卫将泷泽真人接引出宫,大殿之内,萧让出现。只见萧让奇怪的盯着远去的泷泽真人,疑声问道:“爹,早日我们和移山道宗毫无瓜葛,怎他现下来的这么勤快?” 萧信淡淡,反问道:“人家要来,我等还能拒之门外吗?如今正魔合一,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诸葛庄主怎么交代的?” 萧让答道:“他给了我一张纸图,说是届时未央宫高手的护阵之位,要爹爹依图演行,再过两月,诸葛庄主会排出除妖之行的细节,会亲自前来相告。” 萧信道:“不应劳烦人家亲自前来,下个月你随我前去卧龙山庄,你应多同山庄走动,若能学得山庄的智谋阵法,可是天大的福缘。” 萧让允诺,走出殿堂。萧信独自反转大殿内侧,进入一间密室之中,密室烛光暗淡,一方书桌之上放着一本陈旧的破卷,桌前,步缜长老仔细观详古书,也不理会萧信的到来。萧信走了过来,问道:“师叔,怎样?” 步缜半天不动,摇了摇头,道:“太过深奥,我也看不懂,宫主,你确定这便是《神机密卷》?当日诸葛千机断言庄中并无此卷,会否是假的?” 密室中并无风声,可烛火却动了两下,萧信摇头,坚定道:“诸葛千机这老狐狸诡计多端,自然有法子逃过摄心蛊的追问,这密卷也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虽然只有半本,但绝错不了。” 步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按你讲来,也是不假,这半部密卷之中分治国安邦和千思百计两卷,还有少半的阵法详图,的确理应是圣人传承下来,至于剩下半部,极有可能便是武功修法之类的记载,宫主,天下皆可智取,无需强夺,这半部若能读通,也足够了!” 萧信点头允道:“师叔所言既是,当年天下本就应是我萧家的,若不是吕后牵制,刘邦那废物又怎能稳居如此多年,师叔,半年之后除妖大业一结,便是萧家崛起之日!” 步缜锁了眉头:“宫主,你对除妖大业有多大把握?” 萧信道:“两年之前,只按我的方法,仅有两分把握,但此时,萧信有九成把握!诸葛家的阵法不得不服,那困天锁地神煞大阵一旦成形,别说是妖宗,就是天上神仙下来也难逃一死。” 步缜似乎被萧信那有些狰狞的面庞吓到,紧皱着的眉头也不见松下,强声问道:“宫主看中计雪然,便是为了阵法吧...” “不错!只是冉儿喜欢那小子,倒是我意料之外,今后这计雪然是杀是留,还要做些忖度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谈。师叔,你看让儿心性如何?” 步缜忽然摇头,叹气道:“让儿这孩子并没有太多城府,心性简单,倒是和正道之人太过相像,宫主,你打算何时告知让儿一切?我怕让儿一时难当大任啊。” 萧信终于换转了神色,探了口气,喃喃道:“只怪我这么多年…唉…先解决眼前之事吧,师叔,劳烦你继续研读,我三尸教走一趟。”密室暗门关上,萧信径自离去。 泷泽真人离开未央宫,独自飞回了河洛山,刚一落脚山头,被身后的气息吸引,凝神转首。身后苏千计大袖随风舞动,一撮黄胡风中安定,淡淡的望着泷泽真人。泷泽真人眉头一锁,左右观望,良久之后,才舒展开来,急道:“你便这般大摇大摆,万一被发现如何是好?” 苏千计闻言细笑:“无妨无妨,河洛山方圆百里,修为最高也就如你,谁还能发现我的气息,凭的担心,你去未央宫了?” 泷泽瞪了一眼苏千计:“用不着你管,所来何事?” 苏千计道:“怎么,问都不能问了?泷泽真人和未央宫走的可真近了,哼哼。我宗长老有大动静,主公不便见我,只好来找你了。” 泷泽:“废话少说。” 苏千计盯着泷泽真人,一字一句:“计文泽。” “什么?”泷泽真人怔在原地,木讷的望着前方,耳根发麻,似乎在回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待了半晌,面色已经难堪至极,问道:“三长老什么意思?难道要将计文泽的事情抖落出来?当日可是答应的好好的,若他们不顾约定,恐怕自己也性命不保!” 苏千计面容依旧淡定,张口道:“你急什么,当日杀他又不是你亲自动手,全在主公一人之手,再者,当日主公将神机密卷交出半本,也算是顶天的筹码,三长老不会乱来。” 泷泽真人道:“你能保准他们不会乱来?虽说当日杀计文泽是主公一人经手,可后来处理尸首的时候乃是由我,不巧被金蟾和火狐长老撞见,主公一直是蒙着脸面,而我的身份众妖都晓得,这些年我一直在担忧,生怕你们族中走漏了风声,那计雪然和方化修为太过高深,外加个卧龙山庄,没有一个是我能惹得起的,苏千计,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望着泷泽真人这般焦躁,苏千计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在三长老眼中,根本就没你的影子,我且问你,人宗千方百计对付妖宗,而妖宗虽然实力强盛,人宗诡计多端,人在暗处,妖可是在明处,明显是要吃些亏,按照三长老的作风,这个时候妖宗会怎样?” 泷泽若有所思:“削减人宗的实力?” 苏千计道:“这是其一,这两年来被我妖宗吞灭的人宗门派已有不少,但终究不起多大的作用,关键便是其二,增长妖宗的实力,悬殊差距,便是有人身在背后也不怕,你明白了吗?” 泷泽真人眼珠左右转动,焦急的面容忽然一松,破口道:“我明白了!三长老是想拿此事威胁主公,不但不让主公帮助人宗,还要主公助妖宗一臂之力?” 苏千计邪笑:“不错,不但如此,金蟾长老还允诺,事情成功,将刈邪赠予主公,算是报酬。” 泷泽真人眼中精光闪烁,脑中不知在思索什么,苏千计忽道:“泷泽,你虽然跟随主公在我之后,但毕竟同主公均属人宗,可能猜到主公的身份?” 苏千计话一出口,泷泽真人浑身一震,惊惶的望来,同时真气四散,神念探查着周围的动静,急道:“你不要命了吗!若是被主公知道,你脑袋搬家都不知是何时!” 苏千计叹了口气,眼神之中似乎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嘴上带着微笑,道:“泷泽啊,你我相识也有数年,均是为主公办事,我知你心思并不坏,只是一心执掌天下玄门,可是想你这般胆量,恐怕不及,主公根本不便离开根居,何来担忧?再者这也并无大碍,跟随主公一十九年,我太过好奇主公的身份了。” 被苏千计的话语感染,泷泽真人似乎有所动,虽有焦急的面容转缓,也叹气道:“苏千计,不但是你,我又何尝不是?人宗之中修为最高的莫过于当日的化真禅师,可主公当年一人独战金蟾火狐两长老,修为之高犹在化真禅师之上,又有那神秘的惊天阴谋,这号人物,就是前数三百年也没有。我被主公找上也是偶然,直至今日,根本猜测不到主公的身份。” 苏千计紧紧的盯着泷泽真人,带着试探的语言道:“难道就一点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主公身有《神机密卷》,智谋绝顶,又让你假意跟随魔门萧信,抛去通天的修为不说,会否是卧龙…” “不可能!”泷泽真人打断了苏千计的猜测,道:“就算诸葛千机有那种修为,也绝对不可能斩杀计文泽,计文泽乃是玉刀传人,修明疯癫,神器刈邪早晚都是计文泽的,他又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更是诸葛千机的左右手,杀了计文泽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行不通!据说佘十方曾经独战火狐长老,还将其随身法宝毁去,会否是他?” 苏千计道:“我也曾经猜测,但总感觉佘十方还没有那种城府,算了,不谈此事,你打算何时告知主公?” 泷泽:“明日便去,只是主公当日曾说,同妖宗无半点瓜葛,如今三长老打算如何寻找主公?” 苏千计摇头:“若不出所料,应是会来找你,由你来约见主公,你尽管告知主公便可,另外,苏某念在多年共伺一主的分上,告诉你一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主公正在培养第三个手下,这人有可能是个纯粹的杀手。” 泷泽道人眼神复杂,若有所思的盯着苏千计点了点头,苏千计不再理会泷泽真人,身子一侧,进了草丛灌木之中。 时近正午,泷泽真人返回移山道宗,宗内比当日覆灭之时又多了不少弟子,已有几十名弟子之多,而泷泽真人则正是接手了移山道宗的掌门之位,泷泽真人回到了居室之中,坐在座位上沉沉喘了口气。 座位之上,泷泽真人沉坐了一会儿,刚欲起身,忽然浑身一震,满脸的惊惶,眼瞳之中黑影放大,只感左肩被一只沉重的手掌摁住,连自己的喘息之声都几听不到。泷泽真人心中惊讶,小心问道:“何方高人,贵来此地欲意为何?” 声音传过,放在泷泽真人肩膀上的手掌突自拿开,可那种压抑的感觉却并未消失分毫,泷泽真人小心的转过身子,眼前之人却从未相见,陌生至极。来人是一男子,异常英俊,通身紫黑紧身衣,背后宽大的斗篷暗自抖动,尖细的耳朵让泷泽知晓,对方不是人宗高手。 果然不等泷泽真人开口,对方男自开口道:“泷泽真人,我虽属妖宗,但此时来是找你合作的,你不必担心。” 泷泽真人心中又是一跳,方才还和苏千计商谈,现在便被妖宗找上门来,对方修为如此之高,竟然还在妖宗舵主之上,恐怕只能是三长老之一,泷泽真人思索了半天,姑疑道:“你是妖宗怨溪长老?” 男子眼中一奇,笑道:“泷泽真人竟然认得在下,不错,我便是怨溪。” 来人果然是怨溪长老,泷泽真人一听,也不知对方可曾发现了苏千计的踪影,心中忐忑非常,警惕问道:“人妖如水火,这等紧张时期,你来作何?” 怨溪爽朗一笑,也不顾忌移山道宗有无高手,径自坐下,笑道:“泷泽真人,你不是局外人,又何必说那局外话呢?开门见山,我想见你家主公,可否引见?” 泷泽真人心中暗道妖宗过来如此之快,盘算一番,道:“什么主公?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奉劝你快些离开,不知何时便有高手前来,届时恐怕对长老不利。” 怨溪闻言哈哈大笑,摇头道:“真人啊真人,你这是何必?方圆一百里即便是草木变动也逃不出我的眼睛,你不必这样担心,我见你家主公可是有要事,若事情能成,真人的好处也是不容小视的。” 怨溪用鱼饵诱惑泷泽真人,孰不知泷泽真人此时根本不想任何好处,但唯独担心计文泽的事情被泄露出去,泷泽真人见对方不提此事,心中安定许多,观望了四周一番,小心道:“我家主公就是连我也不能随意相见的,你找他有何事?” 怨溪含笑的点了点头,道:“见不到也无妨,那就劳烦真人转告一声也好,半年之期临近,我宗不但对刈邪势在必得,还要趁着这场机遇将人宗一网打尽,我方对人不对毕。人宗以诸葛千机为首密谋法阵欲偷袭我等,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宗也并无十足的把握,你家主公乃是世外高人,若是能得他相助,定能成就我妖宗大业,届时我三长老便奉上刈邪以做答谢,真人,如何?” 怨溪长老奉出天大的诱惑,但忘记了对方是何人,泷泽真人忖度半天,沉沉道:“此事关系到天下运数,事关重大,主公不一定能答应,再者,你怎就毫不怀疑我家主公就是正道之人?难道就定能答应你吗?” “呵呵,若是毫无凭借,我怎会如此唐突,对你家主公,我等俱无办法,可对于移山道宗之事,真人,道宗被灭,刀尊之死,与你都脱离不了关系吧?呵呵,我也并无他意,只想真人能够帮妖宗一把,不但那两件事情长埋地下,好处,更是真人想象不到的多。” 泷泽真人低头暗思,冷汗都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怨溪含笑道:“真人再考虑便可,还有半年之长,也不算太短,劳烦转告你家主公,下月此时,我准时前来听取真人的好消息,告辞。” 怨溪言毕起身,大摇大摆的走向门外,院中俱是移山道宗弟子,泷泽真人担忧喊道:“从后门走!”话一出口,怨溪紫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泷泽追了出去,连气息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66章 阵法谋略 卧龙山庄之内,尹芳竹同计雪然均在偌大的空地之中,两人之间还插着一只紫青竹,不知在作何,诸葛千机含笑的望着两人,缓缓走来,后面还跟随着俏美的诸葛西凉。 两人之间的紫青竹高不及一丈,手脖粗细,紫青的光艳之下还映着淡淡的蓝色,七月天气炎热,酷暑之下,青竹周边的几人却感觉不到任何燥气,俱是被这紫青竹所感染。 尹芳竹待诸葛千机走上前来,不禁道:“诸葛师叔,究竟为何,这紫青竹如此,欲意何用?” 计雪然也是新奇的望着诸葛千机,诸葛西凉腼腆的抿了抿嘴,不等诸葛千机开口,少有的抢言笑道:“方才爷爷说尹叔叔能猜到所用,竟是错了,呵呵…” 尹芳竹一怔,随即笑道:“师叔太高看芳竹了,芳竹确实想不出缘由,更想不通这紫青竹缘何这般奇妙。” 诸葛千机开怀大笑,一手将紫青竹拔出了地面,紫青竹瞬间没了方才的蓝光,清凉的气息缓缓转热,没过片刻,就同普通的紫青竹别无两样,刚刚安静,天上祥云层层,本是大晴天,忽然头顶巴掌大小的乌云之中闪出一道雷光,如紫青竹粗细,直直劈进了方才洞中。尹芳竹这时更来了兴趣,同计雪然两人已经忍不住要开口,诸葛千机笑道:“好了好了,还是告诉你们吧,半年之后的除妖之战,就全靠这竹子了。” 尹芳竹瞪大了眼睛,不等询问诸葛千机一把将紫青竹递来,塞进了尹芳竹的怀中,道:“芳竹你抱着这根青竹,站在方才安插青竹的洞上。”尹芳竹回想刚才的金雷,不禁望了望天,一旁诸葛西凉露出微笑,尹芳竹稍稍尴尬,握着青竹便踏在了地洞上,霎那,浑身清凉之感袭来,天上那巴掌大小的黑云渐渐散去,奇妙已不能用言语道之。 尹芳竹望着天空,突然踏出了地界,紫青竹跟随并未安插原地,只见天上黑云又凝,金雷又至,劈出大大一洞,尹芳竹随即将紫青竹按上,恍悟道:“芳竹明白了,诸葛师叔智谋绝顶,芳竹已经是五体投地了!” “哦?你看出来了?那你说说。”诸葛千机含笑道,尹芳竹回答:“此处是被师叔精密布下了袖珍的阵法,阵法之细小,只有这洞口大小,困天锁地神煞大阵威力非常,即便是手脖粗地,也能引下天下金雷,但这紫青竹一安,金雷消散,师叔之意,便是让我等在届时身带紫青竹进阵,根本无需刻意,便能躲避金雷,只是不知这紫青竹还有这等妙用,师叔真乃神人手笔!” 计雪然听尹芳竹详道,忽然恍悟,诸葛千机笑道:“芳竹你并不通阵法便能看出其中玄妙,已是难得了,西凉,你看我并未猜错,错的是你吧?” 诸葛西凉脸上一红,暗暗低下来头,尹芳竹问道:“西凉怎又错了?” 诸葛千机望了计雪然,道:“西凉方才与我打赌,说雪然能先看出玄妙,哈哈!”三人听言,俱是脸上带笑,而计雪然则有些尴尬,道:“雪然驽钝,不及义父之见地,让西凉失望了。” 诸葛千机摇头笑道:“雪然不必谦虚,虽然你未及芳竹察觉的早,但你来讲讲,为何这普通的青竹能有避雷之效?” 诸葛西凉闻言抬头,期待的望着计雪然,尹芳竹也一样的盯着计雪然,计雪然笑了笑,道:“紫青竹虽然奇妙,但也并无这等功效,应是这阵中另有他阵,让紫青竹在阵中起到导雷之功,阵阵相环,便有了这等玄妙,不但如此,两阵相绕,还应是互不影响,要做到这等,恐怕只有舅公了。” 计雪然讲言,尹芳竹恍悟,诸葛西凉满脸欣慰,含笑望来,而诸葛千机则是赞许的神色打在计雪然的脸上,点头道:“雪然能想出缘由,也不算输,西凉,我们算是打平了,哈哈哈哈。” 四人谈笑,尹芳竹忽而问道:“师叔,届时生死之战,总不能挎着紫青竹吧?您可曾想到办法躲过妖宗的眼睛。” 诸葛千机道:“若是带着紫青竹上战,对方自然能看出门道,一旦抢过紫青竹可就糟了,可若是将紫青竹劈制成饰品佩戴身上,量不足够,也起不到效果,为今之计只有一种,那便是将一整株紫青竹炼制成药丸,服下之后确保紫青竹本质稳在,便可躲过妖宗眼线,若成此计,还应求助雪然的外公了。” “妙极!”尹芳竹同计雪然异口同声,钦佩的眼光望着诸葛千机,诸葛千机这一连串的计谋办法,已经超出了凡人所想,说是神人手笔,一丝也不为过。计雪然允诺道:“这点舅公放心,明日我便去清平镇青竹居找外公,他一定有办法的。” 诸葛千机点头颔首,尹芳竹又抬头望了望四周,担忧道:“若是依照师叔之言,一人便要耗费一根紫青竹,生死战时,岂不是要将山庄中的紫青竹耗尽?” 讲到此刻,诸葛千机不禁笑道:“芳竹忘了,当今世上有紫青竹林的,可不止唯独山庄啊,呵呵…” “灵蟾派?”尹芳竹眼中来光,勃然大笑,诸葛千机将自家清竹笋赠给甄易,看似大方,原来早就有所算计,今日竹林还未成,灵蟾派便要将紫青竹贡出,诸葛千机可真是好算计,尹芳竹已经不是五体投地这般简单,也不知诸葛千机的脑中到底还有多少巧妙谋算。 诸葛千机这时从袖中拿出一卷羊皮,道:“还是谈正事,芳竹,这是我绘制的阵图,其中还有各门驻扎坚守的位置极其详略,不到半年,你也应该看看了。” 言毕,诸葛千机也不顾地上杂草,盘膝坐下,羊皮卷也摊开,四四方方,足有饭桌之大。几人一同围坐在阵图周围,细细观祥,计雪然也是首次见到这阵图,仔细看来,羊皮卷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宽长的毒瘴深渊纵横南北,深渊四周便是连绵高山险峰,就在这各处高峰之上,均被诸葛千机勾勒描出,写出了各门的位置。大阵乃是由九块玉精石髓所持,九块巨石分布并不成形,总的看来,算是已不算规格的蛋圆,而在这大阵之中,又分有三层,最内一层便是毒瘴深渊的正上方,要对付的当然也就是妖宗三长老,所驻扎守护之人,也应是人宗修为最高深的几个。第二层广为三十里,妖宗高手,如七舵主等妖均会在此为接应三长老,而人宗高手则驻守此层,剩下最外围的地方便是用来应付普通的妖宗猛兽,但诸葛千机有言,最外一层极为巧妙,先始根本毫无用处,只等妖兽数量过多之时发动,方能一网打尽。 大阵九处要地,要由各门选出几名高手护持,九处要地一旦被毁,阵法虽然不停,但阵中阵外必将失去控制,一时间生灵涂炭,任谁修为再高,也绝难逃一死。再说对付妖宗高手,原本有天雷相助,妖宗受拘束太大,但实力面前也不能小视,故而人宗也应有所分工,稍有差池,千里之堤便方毁于蚁穴。阵图之上,诸葛千机指着毒瘴深渊之上道:“要有足够的实力遏制住三妖,还不能浪费一分多余,芳竹,依你之见应道如何?” 尹芳竹望着大阵最中央,沉思片刻,道:“若是要遏制三妖,必然是由修为最高深之人前去,化善禅师定然是首当其冲,然后便是布阵的魔门两掌门,这样以来应该差池不多,只是危险过极,魔们恐会不允。” 诸葛千机道:“你言不假,佘十方同萧信的修为乃世上绝顶,但他们均是魔门,之前已经出了这般力气,恐怕不会再冒险做此,至于化善禅师,也不行,禅师曾言,大阵启动,不知要有多少生灵徒遭横祸,届时恐怕禅师不会出手,而是超度那数以万计的亡灵,这一事比遏制三妖还要困难!” 尹芳竹担忧的皱起了眉头,叹道:“如此以来,岂不是不妙?师叔,若这样如何,由芳竹首当其冲,魔门会否爽朗一些?虽然修为不够,但有天雷相助,应也不会抵挡不住。” 诸葛千机想了半天,道:“若是仅此,恐怕还不行,但加上九烈老掌门,不但魔门不会有理由,连对付三长老也多了几分把握,过后我亲自去趟烈火岛,看看九烈掌门的意思,芳竹,你也别妄自菲薄,你闭关多日,今日一见,连感觉都有所不同,就是不抵三妖,也应和萧信不相上下,这般低调,可有损孔雀明王的威风啊,呵呵!” 尹芳竹欠身一笑,又道:“此事先揭过,师叔,外围如何?七舵主均有顶天道行,根本不是寻常高手所能对付,您心中是如何分配的?” 诸葛千机点了点头,道:“妖宗七舵,山水土金风木素,各有千秋,理应由各门分配,而要彻底,便应多增实力,我辈之中,修为能及舵主之列的为数不多,火孔雀孔蜡长老定然在内,其后有烈火门的烛龙,赤阳,洛府和秦府中修为最高的就属两家之主,但未必是舵主的对手,守持阵法最为合适,另外魔门之中,未央宫长老步缜乃是两代长老,可算在内,三尸教剩下的魍魉、屠降两个长老也能入列,算起来,应有六人。” “还缺一人…”诸葛西凉小声嘟囔,眼睛移向了身旁的计雪然,尹芳竹也同诸葛西凉一同心思,望了一眼计雪然,道:“师叔,最后一人…” 诸葛千机微微摇头:“不用想了,雪然修为已至,但却另有要地,最后一人我心有所定,绝对能够胜任,只是不知会否答应了。” 计雪然闻言,恍悟道:“舅公说的是外公!” 计一出口,众人皆释,方化修为之高,犹在众长老之上,足能对付妖宗舵主,但其脾气之怪异,更能对付诸葛千机等众人,所有的希望,还是要看在计雪然的身上。这一点不用明说,在场四人均是心中有数,过了半晌,诸葛西凉忽然问道:“爷爷,哥哥要做什么?” 诸葛千机笑了两声,道:“大阵一启,三层结界将妖宗阻隔,就连我辈之中也不能随意过望,一二层内外之中,实力看似相差无几,但届时如何,谁也说不准,所以,要有一修为超高之人,应在两界之间穿梭,哪里实力悬殊,便去哪里,这道理也简单的很,可是人选,只有雪然一人方可。” “这是为何?”诸葛西凉不禁问道,一旁尹芳竹沉思,似乎想到什么。诸葛千机望着计雪然,无奈道:“若是按照原本,这穿越两层之间的人应是九烈门主,大阵本无隔层,隔层乃是我将其他阵法结合布在其中才生成的,虽然不能抵挡三长老的强破,但有芳竹几人在前,他们也不能说破就破。这结界乃是由火精之气护持生成,若想突破,却也不难,只需身带火中圣器便可,火狐长老的火焰琉璃灯乃是妖火,不能破界,故而天下之中,只有离火神石方可,所以,只有雪然了。” 诸葛千机一言,尹芳竹脸色恍悟有神,叹气道:“想不到离火神石还有这般效用,只是九烈掌门会否看出门道?” 诸葛西凉不明几人所讲,张口欲问,诸葛千机道:“九烈门主应早就怀疑雪然,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一直不好明声职责罢了,芳竹,咬紧牙关,也算能过去,只是有违了我辈的行则了。” 两人叹息,计雪然一旁心中暗淡,为了此事不知惹出了多大的麻烦,只等届时除妖,凭借离火神石之气,好多为人宗做贡献。几人交谈半晌才起身返回,入夜,晚膳过后,计雪然正在房中歇息,忽而有人敲门,动静极为轻慢。 计雪然开门一看,门外少女亭亭玉立,瘦弱的身姿在夜风中摇摆,衣袖单薄,却更加衬出婀娜的身姿,计雪然连忙将诸葛西凉引进房中。诸葛西凉手中捏着一个黄色香囊,坐在计雪然旁边,道:“此时尚早,哥哥怎入房不出,也不与爷爷和尹叔叔商议除妖大计?” 计雪然缓道:“自从出关以来,每日都是想要如何除妖,今日心中有所感想,故在房中忖度忖度,西凉,你怎还未休息?” 诸葛西凉眼神之中有意无意的闪出一丝哀怨的神色,瞥了一眼计雪然的腰间,又望了望计雪然手指上的扳指,道:“我见哥哥腰间不见当日西凉给你的香囊,是不喜欢么?还是丢了?” 计雪然看到诸葛西凉的神色稍有微变,心中生出一丝歉意,道:“西凉误会了,你也有所不知,当日我受离火神石之威,全身衣物被烧的干干净净,香囊也自焚毁,如若不然,又怎会轻易丢失,西凉,不要怪哥哥。” 诸葛西凉听言脸上一惊,早已没了方才的哀怨,紧张道:“西凉也不清楚你在江湖上的经历有多危险,只盼你以后多加小心,哥哥,这是刚才才缝制好的香囊,你戴在身上吧,能让你安下心思。” 计雪然接过香囊,立刻便别在了腰间,笑道:“还是西凉细心,为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西凉,我闭关的这些日子,庄中可有什么要紧事情?” 诸葛西凉淡淡笑道,可眼神总是飘过计雪然的手中扳指,不禁道:“庄中还是老样子,哥哥,这手上的扳指真美,好像传说中的雉素扳指。” 诸葛西凉道出了扳指的名字,计雪然心中一惊,随后明白,诸葛家乃是大家,雉素扳指也不是寻常之物,有名之物自然大家熟识,诸葛西凉能认出雉素扳指也并不奇怪,计雪然脸色有些尴尬,痴道:“额…是,西凉眼力真好,这便是那传说中的雉素扳指,西凉也清楚我同未央宫的关系,其实…” “哥哥不用解释,西凉清楚的,就算是萧家看上哥哥做未央宫的贵婿,西凉也会为哥哥高兴。”诸葛西凉面上柔和,不见悲凉的讲道,计雪然听的心中难受,看着前方默不开言,眼神游离,忽然看到诸葛西凉前额正中隐隐现出深色的印记,问道:“西凉,你额头上怎多了印记?白日之时还未察觉。” 诸葛西凉闻言,皱了下眉头,奇道:“我不晓得啊,怎么我一直从未察觉?”诸葛西凉言毕,走向计雪然的床头,拿起铜镜自照,铜镜之中,诸葛西凉消瘦的面庞上依旧清秀玲珑,前额上也并未有计雪然口中所言的印记,奇怪道:“不会啊,哥哥你会不会看错了,额上什么也没有啊!” 计雪然皱了下眉头,走向诸葛西凉,又盯着对方额上看了看,诸葛西凉的额上已经恢复如初,哪里还有方才的印记,计雪然喃喃念叨两声,道:“莫非是看错了?” 诸葛西凉笑道:“哥哥定是劳累过度,徒生幻想了,时日不早,难得你今日早些回房,还是歇息吧。” 计雪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也不知是何由,西凉,你也早些休息吧。”诸葛西凉退回,两人各自歇息,夜,又重归宁静。 山涧水面平静,泷泽真人一脸难堪的微低着头,前方,黑衣人站在黑影中,看不见形貌,一动不动,直至半晌过后,黑衣人道:“此事你便不要再过担忧,月后半夜,你让对方来此地等我,我亲自和他商谈。” 泷泽真人惊心,瞪着前方,问道:“主公,这…” “不须担心,我自有分寸,回去吧!”黑衣人命令,泷泽真人作揖退回。一月之期说来不短,但两年流逝便快似流水,更不要说短短一月,八月中秋,本应是人间佳节,可在这山涧之地,却是另一番境况。 泷泽真人悄悄来到山涧之地,身后还跟随了怨溪长老,神秘人站在树影之中斥退了泷泽真人,便和怨溪交谈起来,两人不做声响,秘术传音,没过半个时辰,两大绝顶高手似乎谈妥,各自抽身。 神秘人的去向无从知晓,而怨溪却是直接来到玄泥地宫,金蟾和火狐两长老均在等待,怨溪一到,金蟾问道:“如何?” 怨溪摇头:“此人自私自利,言语之中根本不想插手两宗之争,我同他传音良久,才知他果真不是寻常之人,近乎疯癫。” 怨溪语顿,眼神中看不出忧虑,却满是回想,两长老闻言,俱是奇怪,见怨溪似有回忆,金蟾长老问道“你此话怎讲?我听的糊涂。” 怨溪眼神丝毫没有回转,口中却起声响:“若是此番话语出自他人之口,非是幼年孩童,便是疯癫酒醉之人,就是修明那疯子也不会如他这般。此人修为高深,但却异想天开,他之所以以人宗之身却不管人宗之事,只因全然将人宗众生和我等族类当做蝼蚁,而他,则寻遍天下方法,欲成仙成神。”怨溪讲到此处,不经意轻笑一声,又是摇头。 “成仙?哈哈哈哈,痴人说梦,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异想天开之人,真不知他这一身修为是怎修来的。”火狐闻言大笑,像是从未听过如此笑话,声音放肆,全然发自内心。 金蟾长老也是冷笑道:“这厮怕是喝醉了又与你相商的吧,自古以来人宗百年,妖宗千年,活过这等年岁的均已是不易,竟还有人会妄想成仙?就连人宗百姓祭拜的各路仙家,哪个不是我妖宗先辈,神仙之类,世上哪有!”言毕,金蟾长老负手高望,一脸自豪之色。 怨溪转过面首,看了另外两妖,也笑道:“这话任谁讲出,均是痴人说梦,即便他有着通天的修为,我也不知他真是有此想法,还是故意借这因由隐瞒他事,总之我等有所求,也便信了他,这也无妨,难道还真能成仙不成?呵呵...” “那你可劝服了他?” 怨溪点头:“我也是费了不少口舌,算是做了交易,他要刈邪,还想要回那半部《神机密卷》,另外,事成之后还必须放过三尸教一脉,仅此而已,若我等答应,他便潜入要地,将人宗隐藏阵法暗破一二,至于人宗到底是用什么阵法,他却不讲,两位如何看?” 火狐俏媚的眨了眨眼,笑道:“《神机密卷》中记载不是我等妖宗所能修行,留着无用,还他也罢,至于刈邪,到了我手也由不得他,难道是三尸教的人?我看不像,佘十方虽然与我不相上下,但也绝不是此人的对手,除非他有意隐藏了实力。” 金蟾摇头:“绝非这般简单,人宗诡计实在不是我等所能防范,他要我等留下三尸教一脉,恐怕就是假意误让我等认为他是三尸教人,不能轻信,三月之后我等均答应他,看他如何动作,我三长老联手,难道还不是他的对手?” 两妖商量,怨溪沉思半晌,忽道:“我思前想后,此人虽说自私至极,不过问人妖纷争,但难保他为了那自身所谓的修仙梦,突然倒戈,先将《神机密卷》拓印一本,两位长老再想想有何纰漏,届时好能牵制此人一步。” 金蟾点首:“牵制好说,有计文泽这一件事便足够了,虽我等不明他为何暗杀计贼,但计贼死因若被公之于众,人宗会有不少门派高手帮计雪然对付此人,于他可就头疼了,他自会明白其中利弊。” 两妖点头,又过了良久,三妖商讨近两个时辰,不知结果,最终各自离去,玄泥地宫历经数百年,依旧阴沉冰冷,不知何时,邱骞八盲已至,金蟾长老望向二妖轻声开口,不知又有何算计,地宫昏暗,而外方已是晴天白日,鸟兽鱼虫,不见忧愁,春日般活跃起来。 第167章 或忧或愁 清平镇,正赶集市,街上行人密集,各摊贩前百姓络绎不绝,计雪然面上平静,左手提着两只红毛公鸡,右手拿着一提黄表纸,轻步慢履的走着,眼神柔和,不时的有商贩呼唤,同这俊朗青年打着招呼。 江湖琐事经历的多了,闲暇之余游走世俗街市,另有一番轻快的心境。诸葛一家前日做客孔雀谷,多是诸葛千机同尹芳竹要事相商,诸葛西凉未见计雪然,打听之下才知方化有事,将计雪然召回了清平镇,诸葛西城看透女儿心思,清平镇又离孔雀谷路途不远,干脆父女二人便在昨夜来到了青竹居,计雪然见西凉前来,煞为高兴,清晨一早便赶去了镇上,挑了两只多年公鸡,欲午时露上一手。 计雪然散漫回走,半天才走到了集市尽头,清平镇的集市东西走向,城镇繁华,集市两端也出奇的长远。集市东头,一间不大的门面,门口几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大到半人高矮,一人多粗,小到不过拇指,颜色不一,倒像及了药瓶。摊铺前一中年汉子,圈嘴满胡,不停的擦拭瓶罐,此时见计雪然由远及近,停下手中的活,朗声喊去。 “嘿!小哥儿!啥时候回来的啊,前几天方大爷来镇上,也没听他提起啊?” 计雪然早早便望见了这名汉子,已是笑意盎然,多年来,每次与方化来到镇上,总是购买此人的瓶子当做药瓶,那装着名扬天下的仪鸾豆的白色药瓶,也是出自这名汉子之手,只不过这寻常百姓自是不知,一文钱卖出去两个的瓶子,竟装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计雪然走到摊前,点头笑道:“白老伯你今日可起的晚了,方才我来时你还没出摊子呢。” 汉子一听,大嘴一咧,埋怨道:“唉别提了,能起来就不错了,昨夜里床底下老鼠不消停,臭婆娘睡不着,让我捉了一宿的老鼠,今儿晚上说啥也得跟她分床睡,臭毛病!” 白老伯边抱怨,边向店铺内瞧去,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中年妇女,破口大骂道:“你放屁!你那脚丫子要不是跟粪坑里的砖头似的,哪招来的老鼠?跟老娘分床睡?你当我愿意跟你在一张床上啊!” 妇人劈头盖脸的骂来,白老汉只是撇撇嘴,也不敢出声,一旁计雪然不禁笑出声来,以往每次来此,夫妻二人总是如此时这般,不停吵闹,不等计雪然劝阻,那妇人望来,一改凶恶容态,笑道:“小哥别搭理他,这次回来打算住几日啊,你看看你看看,这长相,真是天底下也挑不出来几个,哎有心上人了吧,你这个年纪也到时候了,大娘给你介绍几个怎样?” 计雪然只是开口迟了一步,却又被这白大婶一连串的话语堵的不知说些什么,白老汉一见,又嘟囔道:“自小哥十几岁的时候便要跟人家介绍姑娘,这都几年了,尽会动嘴的...” 声音虽小,可白大婶忽改面容,大骂:“哎我说你欠不欠,我跟人小哥说话有你什么事?还嫌老娘尽动嘴,你不动嘴你怎不给小哥说几个姑娘?方大爷来的时候也没见你提过一次,我看你今儿是找不痛快吧!”一句话不中听,夫妻二人又吵了起来,计雪然无奈笑笑,动身向着东走去,夫妻两人吵的正欢,自也没注意。走出了集市一里多地,计雪然运及耳力,听得白氏夫妇还在吵,不禁笑出声来。笑了片刻,计雪然面容缓缓转变,皱了下眉头,深深叹出了长气,双眼神通望去,集市还是如此热闹,商贩叫卖,买家斗智斗勇般的讲价,嘈杂一片,即便是老两口时常拌嘴,天下间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等幸福?不久便是屠妖之战,倘若人宗大败,天下间还有何处,能让这清平镇上百姓,安居乐业?又是一声叹息,计雪然别过脸庞,向着东方行去。 青竹居外,正门口前,不知是谁挖了个浅浅土坑,里面扔了不少干柴,土坑周边盘了几块石头,铁锅中盛满了水安坐在土坑石上,方化将剁好的鸡肉扔进了锅中,又点燃了下面的干柴,炊烟四起,柴火旺盛。 竹居后,坟墓前,计雪然同诸葛西凉跪在地上,烧着手中的纸钱,诸葛西城站在二人身后,看着墓碑上的字,不知在回忆什么。 “姑姑,姑父,西凉不孝,这么多年,从未来看过你们,此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觉自己已是没有脸面。”诸葛西凉声音极轻,一脸自责之相,心中也是些许难过。 计雪然在西凉身旁,望了眼西凉,道:“西凉怎这般说,山庄离此地甚远,你修为不高,如今世道大乱,来不了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爹娘不会怪罪你的,勿要再这般说。” 诸葛西城叹了口气:“虽是如此,但我这当表哥的也太不尽责了,若说西凉不孝,不如说是我太没用了,唉...” “舅舅...”计雪然停下手中的纸钱,仰望诸葛西城,只见诸葛西城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墓碑上的字,烈日照耀,眼中还闪着光耀。“舅舅,自小便听闻你们给我讲述,娘知书达理,如今世道大乱,谁又不能理解呢?您同西凉若再这般,爹娘在那边也会自责的。” 诸葛西城父女默不作声,计雪然也是一阵叹息,继续烧着纸钱,半晌又道:“爹,娘,还有短短半年时光,我人宗便要和妖宗一决高下了,您们在天有灵,保佑孩儿,若能顺利斩杀妖物,则天下太平,若不敌对手...若不敌对手,恐怕我们一家三口便会在那边相聚,呵呵,如此想来,倒也不算太坏。” 计雪然喃喃苦笑,诸葛西凉手中的纸钱已经烧尽,“哥哥怎能说这样的话,莫说我人宗高手如云,又有爷爷暗布阵法,即便真的落败了,以哥哥的修为也不会...总之哥哥在姑姑面前说丧气话,姑姑在那边听到也会难过的。” “西凉说的不错,雪然,眼看大战在即,你万不可如此心态,且不论各方修为高低,我向来只信一句话,邪不胜正。”诸葛西城眼神回到计雪然身上,应是自往事中回神,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 计雪然也未开口,只是心中压抑之感愈发浓烈,如何也消散不去,半晌,地上跪着的二人分别磕了三个响头,各自起身,望着坟墓,久不能语。方化不知何时站在几人身后。 “雪然你买的公鸡少说也有七八年了,你再不去炖,这午膳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三人闻言,面上俱是一松,计雪然笑笑:“一时间出神,竟把此事忘了,我这便去。”话未说完,他已动身,四人没再言语,跟着计雪然走向了铁锅,方化去了远处晾晒草药,诸葛西城不时的往铁锅下添些干柴,而西凉则跟随计雪然洗菜收拾,一时纷纷忙碌,方才的沉闷已随着青烟飘去,烈日之下,如此这般安逸,还会多久。 清平镇百姓安居乐业,青竹居四人其乐融融,天下间却不尽如此,孔雀谷内,六派掌门齐聚,诸葛千机,尹芳竹,萧信,佘十方,洛丙南,秦正山六人分作两侧,面上神色不一,忧愁甚多。 茶水上齐,下人退去,尹芳竹命人关上了堂门,稍后才道:“半年本不过数月,若是闭关也不觉多久,这般有心等待,却着实心急,今日有萧宫主约诸位前来,芳竹却无形中解了烦闷,多谢萧宫主了。” 萧信闻言放下茶水,笑道:“莫说是尹谷主,在坐的恐怕都心焦的不行了吧,哈哈哈哈...”二人谈笑,除了佘十方,均是面上缓和几分,心中自也消去了些许压抑。 说笑一番,诸葛千机入了正题,道:“萧宫主,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等多次商讨,也将各种阵法演练千百遍,如今距神器出世还有半年,虽不长久,但也不在眼前,萧宫主此番邀我等前来,可是有何高见?” 诸葛千机发问,应了众人所想,纷纷眼神转来,望向萧信,萧信点头,离开了座位,漫步走动,道:“当日我等除妖大会商讨,距离今日已有两年之余,这时日里,各方掌门高手四处奔波,均是为等半年后的一役。甄易久居卧龙山庄,支成海与毒芙蓉带领灵蟾派排除了众门派中的妖宗奸细,西城少庄主带领不少高手,踏遍神州,汇齐了天地仅有的九块玉晶石髓。后诸葛庄主潜心钻研,又在原本大阵中添改小阵,让我人宗一脉能躲避天雷之威,而后方神医又施大智慧独创了紫青竹的炼丹之法。再看诸位掌门,修为俱是大涨,于此种种看来,人宗,已是稳操胜券。” 众人听萧信慢慢道来,面上表情是一变再变,诸葛千机同秦正山望了良久,眉头也是紧蹙,秦正山道:“秦某人若听得没错,萧宫主的意思,是让我等再斟酌各方,补填纰漏吧。” 萧信不动声色,拿起茶碗,又抿了小口,也不放下,道:“秦将军所言,也不尽是萧某所想,今日邀几位前来,是想替萧某解几个困惑,尤其是秦将军和诸葛庄主。” “哦?”诸葛千机刚端起香茶,闻言又放下,“萧宫主有何困惑,尽管开口。” 萧信望来,点首道:“如此,萧某便直说了。疑惑有三,其一,灵蟾派摄心蛊入体,妖宗会否因妖灵之体失灵,将计就计?即便人妖体质无异,两年多来,妖宗不会毫无察觉,对此妖宗会有何应对之法?其二,神器出世,我等借此杀伐,两年周密,可倘若届时妖宗放弃神器,忽而转攻天下各门的道场,门户仅剩老幼病残,岂不是任人宰割?其三,即便妖宗不舍神器,但妖人中不乏诡计多端之众,到时妖宗久不入阵,阵外等候,只等刈邪收于我手之后再来争夺,先不说刈邪入手会否有人驾驭,即便能操纵这神兵,可没了大阵相助,实力终究不及。诸葛庄主,这大阵我与佘教主亲自布置,也深深佩服庄主的玄妙阵法,可总觉妖宗不会就这般简单落入我人宗圈套,萧信此番困惑,没有半丝是对庄主阵法的不信,只想诸葛庄主与秦将军善熟兵法,应能想出万全之策,已保我人宗,天下太平!” 几人均是一方掌门,密谈之事也是意义非凡,下人不敢临近大堂,孔欢亲自为几人又添了茶水。萧信一番,道出心中困惑,直至最后铿锵肺腑,连孔欢在内,无不动容。 洛丙南的眼光不停在诸葛千机与秦正山的脸上游走,秦正山长嗯了一声,轻轻颔首,道:“萧宫主不但心思缜密,更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秦某人佩服!此番大计不像凡夫俗子战地打仗,秦某难当大任,还是看诸葛庄主有何高见。” 此时萧信坐回了座位,神情忧虑的望着诸葛千机,萧信这般担忧,实则不容忽略,一个不慎,人宗险败,几人也是沉默不语,双双眼睛投来,诸葛千机缓缓起身。 第168章 雨前静夜 “萧宫主一番顾虑,想必包含了诸位在坐掌门,乃至天下掌门心中忧虑,老夫两年来,也正是思忖前后,几乎夜不能寐,世上没有万全之策,老夫这便为诸位解答,想必诸位也会有各自的见地,待我讲完,我们再过商议。” 诸葛千机望着堂门,眼神迷离,道:“先说这摄心蛊吧,诸位都知,我担心灵蟾派在摄心蛊中做手脚,设计留下了甄易,两年多来,虽然我未真同他下过几盘棋,但旁敲侧击,也是有所收获,诸位有所不知,这摄心蛊,最早便是自妖宗身上试炼而成的。” “哦?还有此事?”尹芳竹闻言惊讶,几人也是相似表情,想象不到。 “不错,灵蟾派炼毒,大分两系,一是以三君子为首的草药之毒,多靠花草,另一系便是五毒之类炼制,花草易得,五毒难捉,灵蟾派历代祖师为了收敛各方毒物,最终用摄心蛊对蛇蛙之类成道的妖人取得机密,便于寻找隐藏起来的毒物,也正因此,金蟾长老对灵蟾派恨之入骨。得知此事,便可放心摄心蛊的功效,至于这些妖宗奸细因摄心蛊现了原形,妖宗奸滑,定然也早已发现,但此事,不足为惧。” 不等众人发问,诸葛千机随道:“摄心蛊的功劳,不仅试探出了奸细,还从众多奸细口中探取了不少妖宗情报,妖宗三长老,各有宗亲,七舵之中,水舵土舵不少都是金蟾族人,风舵金舵中,又有部分是怨溪族人,只有那火狐长老,七舵中没有一粒狐族,整个狐族均在青丘山,只听火狐一妖之令。此番妖宗精选奸细潜入各大门派,十之有九都是狐族高手,只因狐族狡诈擅易容,模变真气及难被查,可摄心蛊暗中施加,这些奸细均被我等控制,想想狐族几百年能出多少高手,先是焰神,后是火沙,如今又是数以百计的狐族高手被我等暗暗控制,这火狐长老定然不会再肯派出仅存不多的亲信,其他两长老即便不愿,也说不出什么,思前想后,妖宗这一招妙棋,便是破了个彻底。” 诸葛千机徐徐道来,众人心中恍然,脸上均现出敬佩之色,寥寥数语,便将妖宗局势分析的一目了然,说是孔明再世也毫不夸张了。洛丙南实禁不住心中所感,笑起声来:“妖宗恐怕不知有句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 秦正山也极少笑道:“不曾想灵蟾派作恶多年,此番却立了大功了,呵呵。” 萧信颔首笑了两声,随又有深思,诸葛千机自是见到,又开口道:“其一已毕,再谈其二。这其二,萧宫主,实不相瞒,老夫自伊始便担忧此事,就算是私心所致也罢,山庄凋零,若妖宗转攻,最苦的便是我山庄,思前想后,我又去了明王寺多次,也算想到一万全之策。”见尹芳竹欲张口询问,诸葛千机摆摆手,又道:“自两年前大会之后,我让甄易门人带走紫青竹后,又培育了数百笋根,差人送去了波印山,如今,普迦和沙擖已有广茂的紫青竹林,诸位也知,这紫青竹洪荒异种,天星祖师又培育数年,使其枝干坚韧,又对那妖物有抵御功效,若用紫青竹布阵,外加明王寺神僧日夜佛经洗礼,一时半刻,就算是三长老亲至,也难以攻破波印山,化善禅师两年来差僧弥闲暇时多建房舍,开垦良田,我人宗门派中,所有老弱病残届时皆移居波印山,哪怕是妖宗亲至,我等临时返回也来得及,若在明王寺开战,即便没有天雷相助,妖宗也讨不了好处,舍取之下,妖宗依旧会夺取神器。” 诸葛千机运筹帷幄,萧信不禁站起身来,激动道:“此困惑困扰萧某数年,几乎是夜不能寐,食之所忘,实在不知该如何之好,没想到诸葛庄主早已布置妥善多时,又是如此万无一失,什么修为通天,堪比神佛,能得诸葛庄主,才是我人宗最大幸事!” 这时,就连佘十方也不禁动容,眼神复杂的盯着诸葛千机,一时间,众人皆是感悟良久,赞叹诸葛,莫说是这几人,恐怕就是妖宗三长老也会苦恼万千,谁道这敌手之中,却竟有这么一位天算之人。 众人由心底夸赞,诸葛千机却并不自豪,摆了摆手,又道:“虽说诸葛千机考虑良多,但比起祖师,还相差甚远,诸位也不必这般夸赞,关系我天下人宗生死,老夫也不得不暗下苦工,一二已释,我也不绕弯子,便来说说萧宫主第三个顾虑,也是如今最大的忧虑。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妖宗对我宗了解,多数是因狐族潜入人宗奸细,对我等实力,也是几次三番试探,即便是不去打探了解,也是知晓诸位均是人宗翘楚,至于我等计划,一直是各掌门亲自行动,就连门派亲信也多有不知,故而如此,妖宗对我等了解,少之又少,反观我等,依旧是借妖宗奸细打探情报,至于妖宗有何想法对待我等,也是不甚了解,所以,如今乃是人妖两宗己彼不知,算是打了个平手。恐怕诸位不明,老夫如是讲解,却和萧宫主担忧其三并无干系,其实不是,这其中有莫大的干系。”诸葛千机行至自己座位前,又喝了口茶水,接道:“若想瓮中捉鳖,还需在这瓮中放下足量的诱饵,让妖宗不得不往瓮中爬去,诱饵可见,便是出世神器,但若想让妖宗心急神器,便要想法子,让这妖宗不敢,不舍在阵外夺取我人宗到手的宝贝。方才所言,知己知彼,若我等造个假象,让妖宗误以更加了解我等,借此断定不得不去毒瘴渊上争夺神器,自然是水到渠成。” 诸葛千机计谋不断,但众人却听的不明,洛丙南实捉摸不透,问道:“诸葛兄,唉...也不知是否丙南年事已高,怎听得糊里糊涂?你之所言,妖宗自然是觊觎神器出动,我等原本大计便是瓮中捉鳖,捉成与否另说,诱饵原本就是神器,现如今萧宫主担忧妖宗阵外等候,等我人宗出阵伺机抢夺,这又与知己知彼有何干系?这...多大的账目也难不倒我,可此时为兄可真是糊涂了。”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目光又移向诸葛千机,诸葛千机点点头,笑道:“财神莫慌,千机还未讲完,你且耐心等待。多日来,老夫费尽千丝万缕,翻阅兵法典籍无数,终于想来此计,这般,即日起,我等想法子,让妖宗能得知些许我人宗的算计,这故意泄露的算计,便是让妖宗决定,不得不去毒瘴渊争夺神器的引子。” 秦正山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庄主是假意泄露机密,让妖宗误以为对我人宗了解甚多,倘若他们原本打算按兵不动,偷袭抢我所得神器,那这泄露的机密,便会使妖宗误了解我等的打算,从而改变策略,无形中进阵争夺神器,自然算是入了这瓮了,庄主,秦某可有说错?” 几人听来,恍然大悟,诸葛千机笑道:“此乃兵法之道,将军心中自是明了,当然不会有错!” “此乃良计,但该泄露什么机密,才能导着妖宗如我所愿?这泄露之法又如何忖度,倘若太过明显,妖宗定然担心有诈,若太过隐秘,妖宗又发现不了,岂不徒劳?”堂内良久,佘十方还是首次出声,道出困惑,几人方才明白诸葛千机的计策,此时听言,又默不作声,等着诸葛千机讲言。 诸葛千机望向佘十方,又长嗯了一声,笑道:“该泄露什么机密,老夫已有了法子,至于如何泄露,便要看佘教主,萧宫主和我那外甥雪然了,呵呵呵...” “师叔此话怎讲?” “庄主此话怎讲?” “此话怎讲?” 不等诸葛千机笑完,众人异口同声,着实纳闷,诸葛千机见此,又含笑摆了摆手道:“诸位莫急,请听我道来。此方法极为简单,待雪然回来后,由佘教主,萧宫主带着雪然前去毒瘴渊附近,由萧宫主运及无上神通,隐起你三人气息,再由佘教主运及三尸教独门土遁秘技,带领二人离开当地,等出了方圆百里之后,现身一次,再土遁下去,回到毒瘴渊旁,似做逃离演练,周而复始,你等期间假装交流,道出神器出世后,由佘教主护送雪然逃离,雪然本就会沧澜心法,又有佘教主的土遁神通,一旦遁地逃离,便是八盲之辈,也再难找寻,妖宗发现此点,怎又能放任不管?” 众人听的明白,尹芳竹又道:“师叔,倘若萧宫主运及神通,未央隐神一出,妖宗绝难发现,但若此时故意收敛,妖宗定会发现异常,往日发现不得,为何我等演练之时却能发现?计策败漏,岂不满盘皆输?” 萧信点头道:“抛去别的不说,萧某运及所学,隐神一出,便是三长老也发现不了,这早在当年同妖宗交手时他们便知,孔雀明王所言,正是我所不解。” “不错,若让萧宫主故意收敛神通,必是败露,但诸位忘了,狐族有一秘术,狐蜒仙香,一旦被中,及难去除,但雪然曾被焰神中上,狐族均知,他们不知的是雪然身上香味已被去除,届时,用摄心蛊加上佘教主的化脑术,让狐族奸细为雪然重新中上狐蜒仙香,再让方化将这香味消除大半,妖宗只会以为雪然自焰神之后,并不知体内仙香还有残余,而雪然身形必然暴露,不管修为高低,怨溪耳力天下第一,有心去听,自然也不怕他听不到你三人所言,至此,水到渠成,若不出太大的意外,此事应不会偏差太远。诸位,老夫长久思忖,只能想到这般,不知哪位还有妙计,万勿吝啬,讲解之下,我等共同商议,才能保我人宗大胜,天下太平!” 诸葛千机一番解说,不见停歇,根本不是萧信所问之后临时思索,这番筹划实不知自何时便已在脑中成型,不提几人,便冷如佘十方也为之动容,换个人在场,便是方化听闻,也定然深感佩服,洛丙南相望秦正山,秦正山又看看萧信,几人似笑非笑,半晌不语,终是盯着诸葛千机,诸葛千机见众人如此,一时不知所措,奇怪问道:“诸位,怎...是不是老夫说错了什么?怎这般...”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不语,俱是朗声颜笑,萧信起身弯腰作揖:“诸葛庄主,你还要我等再说些什么?萧某困扰多年,你三言两语便已解决,这一番筹划决策,便是我祖萧何,你祖孔明,也不可能思至如此天衣无缝,我看这妖宗想要取胜,恐怕只有将诸葛庄主请去,才能如愿了,哈哈哈哈哈...” 萧信一边摇头,一边拍手,面色从未如此轻松,仿佛已看到人宗大胜之境,其他几人也纷纷起身,洛丙南向着秦正山笑道:“秦将军,待除妖之役过后,你干脆请诸葛庄主常住秦府,做你的军师,千百年后,书文典籍之上,定然会奉秦将军为常胜将军,哈哈哈...” 秦将军大手一挥,高声道:“诸葛庄主一计,秦某不知如何表达钦佩之意,尹谷主,今日劳烦孔雀谷破费一番,备上美酒佳肴,我欲与几位掌门把酒言欢,这两年忧愁,待诸葛庄主讲言,秦某也是着实痛快,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欢儿,传令下去,备酒设宴!” 原本殿堂之中压抑充斥,如今几人言欢,堂门也被孔欢打开,笑声传出,诸葛千机见众人如此,放心下去,但还欲谦逊,却被洛丙南一把拉住,又打趣了一时三刻,瀑布上,白云间,各色孔雀飞舞,尽情嘶鸣,众人把酒言欢,不管今后如何。天下万物,哪怕强如这几位,也需这烈酒当歌,短暂忘却些揪人的烦恼。 夏日燥热,北方少有雨水,昨夜暴雨未停,清晨饶是日光重现,山林小道却已是泥泞不堪,计雪然也不知为何,没有御空,真气庇护浑身,泥水倒没有沾染半点。走了近一个时辰,这年轻高手似也累了,一跃而上,在高树上找了个干净枝干,坐上歇息下来。 “唉...”一声长叹,计雪然刚打开了包裹拿出干粮,愁思上容,又将干粮放回,脑中尽是不久前尹芳竹的话语。数日前,计雪然回到山谷,尹芳竹深夜将其喊出,悬崖之上,聊了良久。 “雪然,不日你便要同两位掌门共去毒瘴渊,假练逃脱,其中要点,你可铭记?” “义父放心,舅公临走前已将此事交代清楚,雪然定不会遗漏,只等妖宗上钩。” “嗯...” “义父,白日里听大师兄讲述,舅公的筹策,几是万无一失,为何您还是这般满面愁绪,此刻来这崖边,是有什么事要给雪然交代吗?” “唉...诸葛师叔献计,无论是谁听来,也能保万无一失,但自为父此次闭关之后,总能与往日觉察不同,即便是一切按照人宗所来,但妖宗实力非常,大战过后,谁又能保证,我人宗还能幸存多少,这番苦战,杀业太大了。” “义父...原来您是担忧此事,雪然经历不多,也不知如何劝慰,但我觉得,若没这杀伐,待妖宗鼎盛之后,恐怕于我人宗,只剩灭顶之灾,取舍之下,唯有此番。” “不错,雪然你如此年纪便能感悟这取舍之道,为父甚为欣慰,这个你拿着,收好。” “义父这是?” “吾有感悟,此番除妖之役,我有劫难,生死未卜,若为父不慎离去,雪然,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我都要你答应我,保玲珑一生平安,若为父能平安度过,心中所愿已了,我也要将玲珑的性命托付给你,也不论玲珑日后嫁何人为妻,你答应我。” “义父,你怎能说这种话...” “你答应我。” “雪然答应!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便保玲珑秋毫无恙!” “呵呵...雪然,难为你了,让你满足为父的私欲,方才那瓶子中,有一丹药,是你祖师临终前交付于我,这颗丹药,治百病,疗千伤,解万毒,但这世上恐怕已没有几颗,今日你拿好,除妖之战危险至极,倘若你有不测,危急时刻能保你一命,切记不可随意打开,此丹药及易风化。” “义父,我怎能拿这丹药,你方才说感悟此战有劫难,那这丹药岂不是正好能化解...” “雪然不用推脱,我知你心中所想,为父此番劫难不是这丹药所能化解,你体会不到,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你能保命,玲珑才能安存,故而也不能给玲珑,你就当是义父自私自利,全为玲珑着想,收下!” “...” “要为父求你么?” “...义父!雪然收下便是。” “雪然,莫要埋怨义父,若玲珑不测,为父无脸去见你义母。” “义父...” 画面愈发模糊,计雪然从思绪中醒来,手中多了个药瓶,虽尹芳竹没有告知这丹药的名字,可计雪然一眼便认出了药瓶,是出自清平镇白氏夫妇之手,方化所炼丹药中能有这般功效的,只有世上仅存的千岁龟灵丸了。 “唉...”长叹了口气,计雪然将药瓶藏回怀中,他起身皱了下眉头,瞬间御空而起,半空,计雪然也不言语,谨慎着盯着树后,片刻,神貌舒展,树后噌的跑出来两只松鼠,追逐打闹,计雪然暗笑自己失神之余,又反常的敏感,望了会儿嬉戏的松鼠,他像是老友告别,对着松鼠摆摆手,转身离去,向着西北而去,西北之地,应是那未央宫。 远方的红点再也难寻,树后的松鼠也早已不见,方才大树不远处,两道人影显现,一人背对,不见容貌,另一人黄袍灰衫,长脸细胡,正是玄门泷泽道人,泷泽道人毕恭毕敬,但忍不住又向着天际多望两眼。 第169章 孰是孰非 泷泽道人闻言,连连弯下腰作揖道:“幸亏有主公在此,险些被那厮发现,想不到竟能在此遇见他。” “遇见又如何,若不是留他有用,早就让他父子相见了,苏千计可有消息?” 泷泽道人不敢分神,连忙回道:“回主公,贫道见了这黄羊几次,据他透露,近日以来三长老屡次相聚,但相商何事,就连他七舵主也是不知,听黄羊的意思,恐怕三妖对七舵主也不是尽信。” “哼。” 黑衣人轻哼一声,以作回应,泷泽真人不做停歇,又道:“虽然三妖密谋不知,但邱骞为首,七舵主共聚了几次,苏山羊旁敲侧击,从邱骞那问出了些许消息,据说狐族潜入人宗奸细已有暴露,火狐长老大有恼怒,欲收回族人,另外若他猜的不错,三妖...三妖...” “无妨,说便是。” “是。”泷泽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三妖恐怕不会听信主公,他们定会为防主公临时倒戈,而藏有后手。” 神秘人不见动作,沉闷出声道:“嗯,这倒是应当,邱骞八盲是金蟾的心腹,怨溪又青睐蝠仑和鸣十三,火狐除了狐族谁也不曾亲近,剩下几舵主自是怀疑的对象,既然如此,苏千计便不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你告知与他,莫要再打听,不然邱骞心中生疑,小命不保。” 泷泽连忙点头:“泷泽自当尽快劝解苏千计。”想了想,泷泽又问道:“主公,苏千计不能得知要秘,那这三妖若真有什么杀招,人宗岂不危险?” 神秘人轻笑道:“危险?就算妖宗没有后手,人宗也是危险,危险又如何,与我有何干系?人妖相斗,只要保住于我有用之物,孰赢孰败,到头来还不是为我所用。” 泷泽道人心中骇然,被神秘人的杀气压的浑身湿透,但想及私事,始终硬着头皮又开口:“主公,泷泽...泷泽斗胆,苏千计修为原本就已是一流,主公又赠他妖典,届时大战,他足有保命的实力,可...可主公,泷泽修为低微...这...主公,泷泽跟随主公多年,倘若死在那天,今后就没法伺候主公了,泷泽不舍啊!”念及到此,泷泽真人长脸一挤,竟要哭泣。 神秘人转动了下身子,寒光盯着泷泽真人,泷泽跪在地上,虽未抬头,但感到了深深凉意,夺眶而出的眼泪也被吓回,不敢再出声。 “哼,贪生怕死,当年选你,便是看中了你这贪生怕死的性子,起来吧,一切照常行事,保你不死!”神秘人声音传来,泷泽道人闻言大喜,又是几个响头磕在地上,泥水沾满了额头,待他抬头望来之时,静谧的山林哪还有别人的身影,泷泽缓缓起身,又四周环望,谨慎的离去。 黑夜将至,不知名的山林中,参天巨树比比皆是,一声雕鸮懒叫,七道黑影四窜,惊扰了回巢的鸟儿,巨树下一人多粗的洞口,空口朝下,深邃无比,往下行去,内有乾坤,火盆紧密,照亮了这别有的洞天。 人宗算计的三妖,各有一位,安稳的坐在这洞天中。过了良久,怨溪猛的睁开双眼,道:“都走远了。” 火狐妩媚的站起了身子,自火盆中拿出一块燃烧中的炭火,笑道:“离那日子愈发接近,跟他七个还不说吗?若再迟些,他们恐怕练不成吧。” 金蟾长老瞥了一眼火狐,沉声道:“虽不及我们,但他们也是数百年的一方妖王了,若这等事都办不了,倒不如直接向人宗投降算了,哼!” 怨溪见此道:“金蟾师叔莫要动怒,火狐也是为了我妖宗着想,这样,再等两月,让他们各安顿好舵中事宜,选一日子,待传授七舵主法诀之后,让他们七舵主互相监视,同住玄泥地宫,这样,既能有足够的时日让他们修习,又能避免此事外泄,师叔,您看可否?” 二妖一听,纷纷点头,金蟾道:“这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依怨溪所言。” 火狐将火光扔掉,又笑道:“还是怨溪哥哥点子多,只盼着那人不会临时倒戈,我等便也不用使这法子,可怜我妖宗数百年的积累,唉...”笑声转为叹息,寻常人见了,这楚楚动人之相,总令人不忍。 金蟾望见,心生厌恶,道:“人宗诡计多端,派去的内奸不保,到底有何阴谋,我等俱是不知,诸葛千机那老狐...那厮定然设了不少圈套,布了数种阵法,等我去钻,萧信的秘术一出,连我等都察觉不到,便是怨溪运及耳力,没有目标也无法得知,此番机会千载难逢,便是自损八千,也算值了!” 火狐极为轻漫的哼了一声,道:“金蟾师叔,咱们又何必往里钻呢?管那诸葛千机布了什么阵法,刈邪出世也不是随即便能驾驭的,等他们拿了刈邪,我等伺机而动,明王寺那两个和尚已死,我就不信谁还能挡住我等!” 三妖之中,火狐杀业最重,简短几句话中,已露出层层杀气。怨溪无奈摇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我族和人宗互不了解,一切均是猜测,未曾正面交锋,谁又知道那几人如今修为如何,倘若实力相当,拼的便是后手,青丘,莫要托大。” 金蟾点头道:“怨溪说的不错,总之小心为上,多一计杀招便多一份保障,剩下的,见招拆招吧。” 金蟾长老看也不看两妖,起身离去,不久便消失了身影,火狐冷哼了一声,怨溪无奈道:“我知你心中有怨气,狐族折了这么多高手,他也不愿看到,为我妖宗大业,便忍了吧。” “哼,奴家可不敢有怨气,可就是想不明白,把那神秘人约出来,我三妖联手,还杀不了他?人一除,便也不用担心他临时倒戈,怎就不行?”火狐眼神杀意盎然,充斥洞天。 怨溪叹气道:“我三妖联手,那人自是不敌,但若他想逃,你可有把握让他逃不掉?如若那般,他定然会帮人宗对付我等,无缘无故为何非要招惹他,青丘,这近百年间,你越来越喜杀戮了。” 火狐不语,似在回想往事,半晌,幽幽道:“家兄已亡,叔父也去,我族人这数百年间,因人宗死伤无数,饶是如今修为傲世天下,也修复不了儿时被猎人弓箭所伤的疤痕,我青丘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也要杀遍天下人宗!” 火狐杀意暴涨,连怨溪也是一寒,怨溪望着火狐久不能语,长叹一声,飞身离去,这别有的洞天内,火狐幽幽坐下,方才的杀意消散,眼中尽是忧愁,火光颤抖,这绝世妖王竟也有几丝可怜。 又是月余,落日余晖赤洒大地,威严的未央宫中,三人自宫内走出了门外,萧信与计雪然并排而行,佘十方走在最前方,三人行至门外不远处,佘十方停下脚步,转首道:“教中琐事,多则半月,少则七日,我依旧来宫中,后再一同前去。” 萧信抱拳道:“此番假练顺利,佘教主无需焦急,待妥善之后再来宫中,萧信不外出,一直在宫中等候佘教主。” 佘教主点头道:“告辞。” “佘教主谨行,恕不远送。” 佘十方毫不迟疑,身形下落,不过片刻,气息全无。计雪然同萧信对视一眼,面上均有笑意,计雪然略显尴尬,刚欲张口,萧信抢先道:“雪然你莫要开口,谷中也无要事,天色已晚,你总不必连夜赶回吧?” 计雪然脸上一红,不知是否被余韵所照,他随二人去毒瘴渊演练,因佘十方教中有要事,故而先一同回了未央宫,佘十方已去,计雪然自也不好在未央宫留宿,萧信不等计雪然道别,先是挽留了下来。计雪然挠了挠头,本想拒绝,可也不知如何开口,正当这时,萧冉儿从宫中跑了出来,眼神慌张,见计雪然在萧信身边,笑了起来。 “爹,然哥哥,佘叔叔已经走了吗?”萧冉儿发问,身形已经来到两人身旁。 萧信道:“三尸教那几个长老不省心,佘教主着急回去了,冉儿,今日天色已晚,你去给雪然准备个房间,待明日再走。” 萧冉儿闻言欣喜,还不等计雪然开口,欢喜道:“那是自然,爹您就别管了,然哥哥,走,我们去花园,今晚我们在园中烤野味吃!”不等说完,萧冉儿已是拉住计雪然的衣袖,将其拽往了宫门中。萧信抬手欲言又止,计雪然已被萧冉儿拽进了宫门,萧信笑了两声,也是跟着走去。 夜色已至,未央宫各殿宁静一片,唯有萧冉儿的花园里篝火旺盛,嬉笑连连。萧冉儿站在一旁,手中还捧着盘子,盘中各种调料,计雪然娴熟的在火上烤着肥鱼,二人身边也没有下人,应是被萧冉儿支开,这倒是让计雪然放开了许多。 伴随着阵阵花香,诱人的烤鱼被计雪然撒上了香料,散发之味直教萧冉儿暗咽了口水。“哇...真没想到,然哥哥不但修为高深,连厨艺也是一顶一的绝,我从未闻到过如此诱人的烤鱼!” 计雪然火前微笑,又将烤鱼翻身,笑道:“冉儿又夸张了,若是寻常草鱼自然也不会这般香气,真不知你这池塘中竟还养有长江鮰鱼,这鱼儿长得肥硕,任谁来烤也是一样美味。” 萧冉儿蹲下身子,靠到了计雪然身边,笑道:“然哥哥你哪里都好,就是太爱谦虚,宫中的厨子据说祖上便是给皇帝做饭的,他也烤过这鮰鱼,比起哥哥的手艺差远了。” 计雪然别过脸,笑望了眼萧冉儿,两人双眼相距仅几寸,也不知是篝火映照还是如何,两人脸颊绯红,计雪然干笑了两声,连忙将烤鱼拿离了篝火,道:“冉儿...鱼好了,咱们吃鱼吧。” 萧冉儿笑着抿了抿嘴,用力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否等的太久,也或许这烤鱼太过美味,这青年男女没几个功夫,竟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整条烤鱼,萧冉儿扔掉鱼刺,擦擦嘴,笑道:“然哥哥,嘿嘿,真是太好吃了,吃相全被你看去了,你可不准嘲笑冉儿。” 计雪然笑道:“呵呵...我又未尝不是被你看到了这难看的吃相,要说嘲笑也是你嘲笑我才是。” 萧冉儿笑出声来,稍顿,面上有些羞色,小声道:“然哥哥,近日冉儿修行太过辛苦了,这饭量...也连日来大增,唉...”最后一叹气,萧冉儿低下了头,不时的用眼光瞥向身旁的计雪然。 计雪然闻言,轻笑道:“外公说过,能吃是福,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修行,冉儿看来近日没少下了苦功。”计雪然不解风情,夸赞了萧冉儿几句,也不知说些什么。 萧冉儿闻言,哭笑不得,憋了半天,才埋怨道:“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人家直说么,哎呀!” 计雪然不知所措,挠头道:“冉儿你这是何意?说...说什么啊?” 萧冉儿玉手拍了一下计雪然,难为情道:“哎呀...人家没吃饱...这都听不出来,让人家大姑娘自己说出口,讨厌死了!” 计雪然恍然大悟,抿嘴想笑,却使劲憋住,连忙道:“冉儿冉儿别生气,哎我太愚钝了,竟然没听出来,莫急莫急,我这便捉鱼,嘿嘿...”计雪然反应过来,怕萧冉儿生气,连忙转身向着池塘行去,身后萧冉儿羞色难当,但却不生气,看着计雪然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的又笑出声来。 两人来到池塘边,计雪然伸手探去,真气一出,池中世界清清楚楚的印在计雪然脑中,水下,各种鱼儿见人手入水,惊慌逃窜,几条鮰鱼向着假山下的乱石夹缝中躲藏去,计雪然寒冰真气向着鮰鱼寻去,转眼已是到了鮰鱼跟前。 寒冰真气下,冰针形成,冰针蓄势待发,正在此时,一条硕大的鮰鱼忽然不知从何处游来,把冰针对着的鮰鱼挡在身后,大鱼望着冰针,一动不动,只见身后的鮰鱼也不远离,只在这大鱼身后,像极了一家人。计雪然眉头一皱,迟疑了下来,片刻,冰针没了把持,浮上了水面,计雪然寒冰真气收回,站直了身子,一脸忧愁。 萧冉儿原本满脸期待,见计雪然容色有变,不禁道:“然哥哥,怎么了?是池中已没鮰鱼了吗?不打紧的。” 计雪然叹了口气,转过了脸来,道:“冉儿,你道这一池的鱼儿,在这方狭小的世界度过一生,亲密无间,可抵的过我人宗亲情?” 萧冉儿奇怪的望着计雪然,又望望水面,道:“这鱼儿只是寻常凡物,应不像成型了妖怪,它们...应没有感情吧。” 计雪然摇了摇头:“若是这般说,不如说这鱼儿像是我人宗中几个月大的婴儿,待修行成道,也便如婴儿长大,该有的自然会有。” “然哥哥这般说,倒也在理。” “冉儿,曾不止一妖训斥过我,说家父滥杀它妖族,我也每次都言妖宗作恶多端,本就该杀。可你看这池中鱼儿,它们又做错了何事,无缘无故的受这火刑,最终满足我等口腹之欲。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人之所饲,终为耕地果腹,若我等是妖,是否也恨极了人宗?” 计雪然心中百味交杂,萧冉儿听的心中不适,也是愁容上首,缓缓道:“然哥哥,你之所言,冉儿也不知该如何回你,孰是孰非,恐怕连明王寺的神僧也道不明,哥哥不要因此事而烦闷了。” 计雪然苦笑一丝:“孰是孰非,孰也不是孰也不非,近年来闭关修行,只求修为速涨,望能在除妖之战中尽些薄利,可如今看来,倒是淡然许多,倘若真有不测去见了爹娘,也不怨妖宗,所站之地不同罢了,呵呵..” “呸呸呸,然哥哥怎能说那丧气话,你定会安然无恙,大胜妖宗的,冉儿还等着你来宫中娶...”话未讲完,萧冉儿却再也说不出声,即便没有篝火,也已是双脸嫣红。 计雪然含笑望来,前方女子面带羞涩的看着计雪然,含情脉脉,一时间,竟忘了方才的思绪,痴醉了。黑夜笼罩,却被月光抢了风头,池水中的冰针已融,夏日的夜风带起了片片花瓣,飘落在池面上,看不清是哪条大鱼馋嘴,一口吞下了花瓣,连忙又回了池底,也不知是担忧被捉,还是不愿打扰池边,那相拥的眷侣,尘世间万般之美,也不及于此。 天下之大,各方生灵安稳八方,人间百姓如常,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江湖各门各派也少有了走动,一方掌门除了闭关,便是陪同家眷。妖宗中,高手退隐深山野林,就连成了气候的妖兽也不再出世,极难遇见。这数月的光阴,两宗空前安逸,数百年来从未如此,或为休养生息,积攒实力,也或为补偿平日里流逝的情爱,这世间杀伐,本不该如此。 春夏秋冬,三百日落月出尝遍风雷雨雪,苦尽甘来,重洒乾坤。 花兽人灵,万千生临逝别道净喜怒哀乐,浴火重生,破立轮回。 第170章 一触即发 半年的时光流窜飞速,神器出世前的征兆也愈发强烈,天下间不论哪种兵刃,总不时抖动,似在朝拜一般,人宗的动静越来越大,各门各派高手均伴着大雪向西方秘密行驶而去,妖宗也不像往日隐藏实力踪迹,多半高手也横出江湖,大肆杀虐。 人宗以诸葛千机为首,众人演则大阵良久,也不知届时会有何成果,春节刚过,此时正是正月初三,无论是谁,本应在欢笑新年,可江湖上没有一人能安稳心思,江湖门派无论正魔,均已不在派内,而西方毒瘴深渊处,方圆百里,早已经驻扎了人宗的各门高手,大派之中,江南洛府和边疆秦府之人均驻守各处外围,剩下的是一些其他小门派的高手弟子,而洛丙南和秦正山不在外围,同各大派掌门均在毒瘴深渊不远处。 毒瘴深渊之处,佘十方站在深渊崖前,冷冷的观望四周,萧信同尹芳竹站在对面,而赤九烈也刚刚越过毒瘴深渊上空,落在一边,深渊左右只有四人相互观望,等待着生死之战的到来。毒瘴深渊远去三十里,孔蜡,烛龙,赤阳和夏掌门等各大门派掌门长老均汇集了心思,轻声交谈着什么,诸葛千机父子来到两界之间,观望东方,眼睛中忽然闪过了精光,东方,方化脚踏青竹疾驰飞来,身旁御空,正是红衣肃然的计雪然。 方化被计雪然请来,众人皆是欣喜,待诸葛千机同方化相见,方化也不言语,计雪然在诸葛千机耳边嘟囔几句,诸葛千机欣慰的点了点头。计雪然这时高飞天上,向下望去,眼力所及,江湖中叫上名的,尽在此处,其中还有半数之人计雪然从未相见,为了除妖,人宗可谓是倾巢而出。 未时已过,诸葛千机抬头望天,对计雪然道:“雪然,帮舅公将众高人叫来,时辰快到了。”计雪然闻言,点了点头,真气灌注,喊道:“两界高手请速来青山头,诸葛千机有事相商!” 半年时光,计雪然一有时间便闭关修行,又得尹芳竹和萧信的指点,修为更上一层,此时鸣叫一声,莫说是两界高手,恐怕声音已经传遍了百里方圆的各处角落。经计雪然传唤,小小的山头之上站满了高手,众人在此已有六个时辰,均毫无动静,有句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妖宗久不现身,高手们不但心中疲倦,更是紧张万分。诸葛千机见众人齐至,开口道:“诸位!时辰未到,还望勿要乱了分寸,妖宗狡猾,恐此做也是战术之需,三百里方圆已被老夫布下察灵小阵,小阵极难发现,一旦妖宗之人经阵过往,老夫必会有所察觉,故而诸位还请耐心等待,三年之期已过,我等等的便是今日。” 萧信皱着眉头,沉闷了半天,道:“庄主,您可确保神器近日出世?不会出什么差错吧?”萧信道出了半数之人的疑问,均望着诸葛千机。 诸葛千机点了点头,耐心道:“大家定要放心,老夫以性命担保,神器出世不过前后一日之间,若是不错,不出今夜子时,妖宗便是再晚,也肯定现身。” 方化将手中的青竹杖杵在地上,哼了一声:“这么多人在此,妖宗岂会乖乖自投罗网?你有何应付?” 诸葛千机笑道:“阵法之中自有玄妙,萧宫主将未央宫隐身相传在下,在下便将隐身算入阵法之中,大家已吞紫青丹,之后只需按原本讲好,真气灌输双脚,潜伏下方,定会隐去大半身形,不敢说能瞒过三长老和七舵主等妖,但一般妖宗还是能骗过的。” 萧信一遍道:“诸葛庄主当真是为阵法而生,天下阵法之玄妙尽在庄主心中,方前辈,还请放心。”方化瞥了一眼萧信,没再开口,诸葛千机又交代几句,众人各自归位。计雪然站在诸葛千机身旁,等着对方发话。 人已尽去,诸葛千机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道:“雪然,你可准备好了?今日之机遇,是你爹幻想了一生的,你不但要珍惜,更要事有所成,文泽九泉之下,不知会有多欣慰。” 计雪然点了点头,感慨万分,他身后依旧背着那把清寒大刀,回想着这些年苦心钻研玉刀一脉的绝学,思索片刻,计雪然道:“爹爹的遗志,便是斩尽天下邪魔,可惜还未功成,却被奸人所害,今日一战,不但能为爹爹洗去遗憾,更是救赎众万生灵,也算是抹去当日两位神僧的执念,只待除妖大业一成,雪然便全心寻找凶手,为爹爹报仇。” 诸葛千机颔首,叹了口气:“你这些年并未受山庄什么恩惠,山庄反而得你太多的帮助,就像当日文泽一样,如今斩杀妖魔,还是要凭刈邪出世,孰不知修明生死,无论是对你玉刀一脉,还是对你本人,舅公心中过意不去啊!” 诸葛千机摇头叹息,一脸亏欠之色,计雪然心中难受,连忙道:“舅公抚养雪然长大,乃是养育之恩,养育之恩胜过万种恩情,雪然已经无以回报,舅公千万勿要再说这般话语,雪然心中难受的紧!”诸葛千机望着计雪然,双眼中缠着浑水,叹气摇头,转过身子。 圆月之下,树林里密密麻麻,看不清是什么,却总有轻微的动静,怨溪负手而立,金蟾朱红色的双眼遥望远方,喃喃道:“那人不让我等暗藏阴山,我总感觉大为不妥,倘若他偏向人宗,早早设好了计谋等着我等,岂不乱了大事!” 火狐踏上一节树枝,嬉笑道:“既然当日已经做好了决定,师叔再担忧又有何用,再者即便那阴山真有陷阱,我数以万计的妖兽,任他天兵天将,也难以抵挡。” 凉风拂过怨溪的斗篷,冷峻的双眼缓缓合上:“青丘之言虽有狂妄,但看到我妖宗这些妖兽,我也增添了太多的信心,金蟾师叔,莫要再去担忧,退去万千,咱们还有那杀招,星耀妖力现世,神仙难当,就当那神秘之人从未存在,成败在此一举!” 时辰渐流,天色也暗,毒瘴深渊宽有几十丈,朦胧的毒瘴自下方翻滚,隐隐白光从深渊深处闪现,各人手中的兵刃时时抖动,神器出世,就在眼前。诸葛千机站在青山头,脚下前方画着一轮八卦,八卦之位立着细细的青竹,微风一过,青竹纷纷倒下,均是朝着八卦之内倒地,诸葛千机浑身一震,大喝一声:“三百里外,妖宗来袭!隐!” 声音虽然不似浑厚,但人人相传,百里方圆人宗均躲进了下方林中。正东三百里处,金蟾长老脚踏木杖,身后跟着八盲和邱骞,正南三百里,火狐并未御器,身后苏千计虎煞还有不少狐族高手穿梭在密林,速度之快不亚于金蟾长老。而在正北,怨溪好似御空,斗篷闪动,蝠翼现形,身后只跟随了蝠仑一个舵主,比另外两妖都要快出很多,向着深渊处飞去。正西方,鸣十三和马面带领高手,以最慢的速度驰向东方。四方高手妖人带领,跟随了妖宗尽数高手,而在这些高手身后,漫天密林的荒野猛兽连天的奔来,所到之处,山头也被踏平。诸葛千机没传音多久,所有人均已听到了地上传来的阵阵轰鸣。 人宗所有高手弟子站在树上,踏于山头,无数的隐形之阵伴随着体内的紫青丹,将尽数之人隐在无形之中,方圆九十里,鸦雀无声。三百里在计雪然看来,并不遥远,放在三妖长老眼中,也是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漫长的等待过后,伴随着怨溪一声鸣叫,火狐金蟾现身,齐齐冲到了毒瘴深渊正上空,七舵主警惕的护持在毒瘴深渊周边十里之处。数万的妖兵蹦出丛林,密密麻麻的猛兽站满了山头,万音齐吼,天上连黑云都被这震天响地的声音震碎,乾坤震动。 怨溪火狐金蟾三长老分战三地,冷冷的盯着深渊下的白光,吼叫声随着邱骞的摆手顿时戛然而止。夜,本应就如此之静,深渊霎那没了光亮,夜,也本应就如此黑暗。火狐手上的灯笼已经完好如初,闪着微弱的粉色灯火。 暴雨前,往往异常平静,正如此时,妖兽的喘息之声连上空的怨溪也能听到,正当这时,一声惨叫从密林中传来,怨溪放眼望去,远方山头掉落一人,被妖兽瞬间撕裂。这声惨叫,便揭开了天地的浩劫。霎那,方圆百里,各处地方蹦出人宗高手,三妖不动,佘十方,萧信,尹芳竹,赤九烈四人从下方现出身形,围住了三妖。 金蟾紧盯前方,怨溪含笑观望,火狐则一脸娇媚,冲着尹芳竹和佘十方抛来媚眼。七舵主发现中央异动,正欲上前,忽然下方凭空现出道道人影,方化孔蜡,烛龙赤阳,还有剩下长老将七舵主和三妖长老隔开。不但如此,远方高手尽数现身,将正欲向前的妖人挡在了外部。 诸葛千机手持渡海禅杖,出现在青山头上,渡海禅杖被诸葛千机深深矗立在地上,地上八卦泛着银光,包裹住诸葛千机,其一声低吼,八卦光艳大涨,同时,地动山摇,三道银光从地上掀起来,自毒瘴深渊向外,三十里一道,正好将这百里方圆与世隔绝,分为三界。 七舵主见银光闪现,欲破出屏障,只听金蟾长老喝道:“勿要妄自破阵,先灭人宗,阵法自破!” 直到此时,两边还未有什么动作,而声音却从未停止,天上月光被黑云遮掩,滚滚云层互相交织,来回变幻,阵阵雷声从云层中传来,诡异至极,怨溪站在高处,眺望远处,数百里外,天色正常,唯有阵中如此,不禁眉头也皱的紧紧。 没过半刻,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所有的人宗弟子冲向了林中山头妖兽,两边终于厮杀在一起,漫天的厮杀之响比方才猛兽齐吼还要响彻,天上雷鸣渐动,忽然闪出了道道金雷,向着万计的妖兽劈落下去,只是瞬间之息,地上已有处处沟坑。七舵主再也按捺不住,向着前方敌手便冲杀过去。 第171章 大破灭(上) 三妖长老均看了远方诸葛千机一眼,金蟾长老对着前方之人冷道:“尔等等我如此之久,便是布的这阵法,哼,徒费时力,终归毁于我妖宗手中!” 赤九烈眼中杀气紧紧扫在火狐身上,暴喝一声:“妖宗狗贼,要尔多活几年,便这般放肆,今日便是你等的死期!火狐,拿命来!”赤九烈眼中精光现出,再也不能忍耐灭门之仇,手执焚炎火砂杖便向着火狐冲去,尹芳竹眉头一簇,紧跟赤九烈,孔雀明王羽在手,也杀向火狐。 金蟾哼了一声,道:“他们自有仇恨,自行了断,怨溪,你来对谁?” 怨溪笑道:“年轻的留给我,年长的便留给师叔了。”怨溪笑颜,向着上方飞去,佘十方不动声色,踏着渡天魔光伞追去。金蟾站在地上,萧信冷然望之,无声无息,凭空消失在金蟾眼前。 里阵斗的暂且无声无息,之外却是惊天动地。孔蜡在山头同苏千计斗的天昏地暗,烛龙力战八盲,赤阳多年不见,还是满脸的虬髯,死缠着山舵虎煞,三尸教魍魉和屠降分对鸣十三和马面,蝠仑秘法迅雷,步缜追的也煞是辛苦,而方化则一脸不屑,周旋在邱骞周身。 妖宗还有不少高手,以狐族为首,肆意冲杀,而对付他们的,则是其他门派的掌门之级,荣华派夏掌门,移山道宗泷泽真人,还有江湖散人,如司徒志之类,全都浴血奋战,大阵之外,明王寺僧人全部出动,将大阵分隔围住,口诵佛音,金光闪现,偌大的方圆维护在无尽的佛法之中。 金雷滚滚,人宗手起刀落,无数的妖兽血溅三丈,可数量太多,人宗显有抵挡不住之势,短短一个时辰,死伤已有三成。阵中深渊前后,尹芳竹执掌着孔雀明王羽在火狐周身游走,而赤九烈则是周旋着火狐发来的火劲,两大高手一同痛下杀手,就连火狐也喘出粗气,娇媚的脸上不再嗔惑,火焰琉璃灯中愤火疾出,不停的扑向了前方两人。 半空,佘十方同怨溪衣着极为相似,面容也均是煞白冷峻,就连背后宽长的斗篷也在风中抖动,远看过去,只有能从一人脚下的粗棍认出佘十方。怨溪也不同佘十方多做拖拉,直接运动真气对付,怨溪几百年的修为绝不是轻易对付,即便佘十方天赋异禀,一时也只感压力蓬勃,有些喘不过气来。 深渊周边,金蟾时时闪动身形,躲避着萧信毫无踪迹的金针,金针闪过金蟾的衣袖,总是随即爆裂,一时金针遍布,连金蟾长老也有些头疼,一个瞬间,密麻的金针形成圆形覆在金蟾头顶,雨滴般的闪落下来,金蟾无法躲避,忽然背后一挺,背后暴起了滚滚真气,将漫天的金针枚枚震碎。修为一旦如这几人之高,比试也平淡了许多,并未是想象之中那般惊天斗地,正仿佛仙家斗法,只在一招一式便能分出胜负,他们死拼,倒是同寻常武士斗武相差无几,但每一招式之中,都蕴含了斩杀一方霸主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所能理解。 天上雷声更加轰鸣,金雷愈发紧密,七舵主也开始受到了金雷的影响,偌大的百里方圆只有最中央的三妖还没有受到波及,一声凤鸣出,计雪然不知从何处现身,御空而出,手中掌着兵刃,却不是玄明,而是极少面世的大刀清寒。 七舵主对手之中,看似唯赤阳修为最低,虎煞厮杀生猛,赤阳虽并无多少危险,但节节败退之像任谁也能看出,计雪然不假思索,冲着虎煞便杀去。计雪然执着清寒大刀,弥宣真气灌入清寒之中,清寒发出耀眼的蓝光,短短三年,计雪然精修水火,将弥宣寒气也精进了非常,此时寒气逼上刀身,几招犀利的剑法同刀法混在一起,将虎煞暂时逼退三丈,赤阳也得空喘息几声。 计雪然瞥了一眼赤阳,脸上还带着歉意,道:“赤阳大哥,你没事吧?当时…” 三年之中,赤阳因离火神石丢失而被赤九烈怀疑,关了三年的禁闭,计雪然自然从未相见,如今相见,计雪然只感满心亏欠,还在厮杀,便想提起旧事,没想赤阳大喝:“当时什么?废话少说,跟哥哥杀了这怪物!” 计雪然鼻子一酸,激动的浑身险些颤抖,提起大刀,冲着虎煞便杀去。此时的计雪然修为已接近尹芳竹,单打独斗已在八盲等人之上,再加上一个赤阳这样的高手,虎煞再是凶猛,也顿时没了脾气,计雪然在左,赤阳在右,水火夹击,虎煞左手凝结冰晶,右身却火热难当,水火无情,天地间最为刚柔的两物将虎煞逼到了绝境,加上偶尔落下的金雷,雄壮的身子疾速的向着后方退去。 再看其他高手,原本魍魉和屠降也很不轻松,但金雷一落,瞬间就缓解了两人的压力,一时间难分上下。最为轻松,还要属孔蜡和方化二人。孔蜡不像别人,他站在原地几乎不动,只是周身火劲横出,操纵这周天近火外加金雷,稳稳将苏千计围在三丈方圆之中,虽然如此,但苏千计也并不焦急,更不急于破出劲火,耐心的周旋,孔蜡一脸疑色,心知苏千计还未用全力,可不知在这等生死之战,苏千计还要保留,却是为何。 远方,邱骞本执掌玄泥地宫多年,乃是金蟾长老最得力的助手,一身的修为在七舵主之中稳居三甲,但无奈对手却是方化,这本应是和三长老交手的绝世高手。方化也不杀招,只是同邱骞周旋,邱骞心中怒火丛生,各种功法应运而出,却始终不能左右方化分毫,但对方也未有杀机,仿佛看笼中之鸟儿,邱骞倍感耻辱,却无可奈何,只得奋力的出手。 天上云层翻滚,肉眼也能看到,翻滚的云层与海浪一般,还带着瀚动的声响,雷声越来越大,金雷也更加繁密,三个时辰已经过去,百里方圆一片废墟,冬季仅有的青松枝叶掉落屠尽,此时的阵外,化善禅师停下了念诵,初六圆圆的脑袋也抖动两下,众僧人一片安静,望着眼前的六角大雪片,雪片拇指盖大小,缓缓飘落,而聚在地上,不知被什么动静激起,又抖动两下。化善禅师叹了口气,传音道:“神器快要出世了,杀戮必然徒增,众弟子万勿松懈。阿弥陀佛!” 佛音一过,众僧齐齐高声念诵,金光比之方才高涨了不知多少倍。阵中,金雷涌动,连毒瘴深渊上都有了金雷的踪迹,三长老终究也躲避不过金雷的袭击。此时的火狐气焰早已完全激起,赤九烈尽了全力把火狐周旋在方圆三丈,尹芳竹孔雀明王羽在手,直直升空,金剑笔竖的举在头顶,左手捏了奇怪的印法,低声念诵咒语。 咒语一出,上空的黑云向着四周滚动而去,避开了一处空隙,金光从空隙中射出,爆射在尹芳竹的周身,通身白衣被金光照射,尹芳竹儒秀的面容在罡风中坚毅非常。云后又传来更加响亮的雷声,火狐望见,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恐的神色,正当这时,怨溪传音急道:“九天应雷诀!青丘快躲!” 就算怨溪不出言提醒,火狐自然认识这惊天杀招,孔雀谷最大的秘技便是此招。尹芳竹修为紧逼火狐,他发动周身修为引下的雷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加之此时大阵本就雷声大作,若是躲避不及,火狐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火狐惊恐至极,先不说她能否避开金雷,身边还有一绝世高手纠缠,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怨溪远在天空,也清楚的看到了火狐的处境,他一声尖鸣,闪过身子便抛下佘十方,冲着尹芳竹疾驰而去,佘十方早就料到对方如此,渡天魔光伞霎那撑开,追逐怨溪的速度分毫不差,两个瞬间,一躲一追,两人又纠缠在一起。金蟾长老虽然不喜火狐,但俱是妖宗长老,此时也替火狐担忧起来,他得空望了一眼天上的尹芳竹,长叹口气,瞬间暴涨了衣物,衣物暴涨,整个金蟾长老如球一般,也不顾周身金针爆裂,朝着火狐火速而去。 “哼!”萧信冷哼现身,出现在金蟾长老左方,金蟾长老神情紧张,一丝不敢懈怠的盯视萧信,但脚步不停,依旧向着前方行驶。萧信面上冷然,紧张的挥动双手,双手在胸前不停结印,印法之奇怪,任谁也从未见过,与此同时萧信的周身终于尽数爆发了无量的真气,就算是远在外方的计雪然也能感受到徒增的沧澜真气,他入世多年,今日也终于见到了最为宏大的沧澜真气。 萧信不停结印,金蟾长老知道对方定有杀招,忽而停下了脚步,大喝一声:“你爱爆破,我便要你爆体而亡!” “碰!”一声巨响,金蟾长老圆球般的身体趴在地上,地面随之裂开,向着前方足有数十丈,萧信连忙跃起,脚下现出一道深深的沟渊。谁曾想萧信本有后招,却还未使用,便遭受险境,金蟾长老怒吼三声,蛙叫出口,萧信脚下深渊忽然缩成一人粗细,旁边土石飞速的窜进洞中,竟然被地洞吸去。洞中的吸力不是凡人所能想像,即便是已经跃出十丈之高的萧信,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身子直直被吸落下去。 佘十方被萧信的叫声吸引,愣了下神,怨溪趁机闪动躲避,向着尹芳竹飞去。再看萧信,手上印法还未结束,宽大的身形便被地洞吸去,金蟾冷哼一声,肥胖的身子极快,正好堵住了洞口上方,上方的怨溪望见又是一声:“青丘,速封六识!” 火狐纠缠赤九烈,上方还有更大担忧,得怨溪一言,根本来不及思索,连忙将听觉闭上,同时,金蟾长老趴在洞口,忽然将脑袋探进洞口,口齿一张:“呱!” 农田中的蛙鸣总是伴随深夜来临,虽然烦躁,但也不及犬狐叫声响,但此时金蟾长老这几近千年的老蟾蜍只此一叫,仿佛是数以亿万的蟾蜍同时欢叫,不但声音盖过了雷鸣,连各人心中都难受至极,阵外修为低微的弟子听到这声蛙鸣,半数呕吐鲜血。大阵正中的佘十方,赤九烈,加上上空的尹芳竹毫无准备,也俱是心神一震,这叫声不仅是音波骇人,还能摄人心魂,让人身中音毒,只此一招,恐怕洞中的萧信就算不死,也是奄奄一息。 青山头上,八卦内的诸葛千机双眼微睁,渡海禅杖自行颤抖,禅杖上的金环互相碰撞,发出汀汀的脆响。同时,暗淡无光的毒瘴深渊忽然大涨光芒,下方传来了轰轰声响,似是雷鸣,又像兽吼。诸葛千机忙道:“西城助我!”此刻,诸葛西城,诸葛百略,还有洛丙南,秦正山等人,共计数百人,一同围在了小小的青山头上,百人力道齐出,传向了八卦中的诸葛千机,诸葛千机周身气焰骤然暴涨,他双手擎住禅杖,口中念道:“神杖余威,困天锁地,神煞一出,妖邪共灭。” 诸葛千机刚一闭口,渡海禅杖瞬间暗淡无光,而禅杖火速转动起来,这时,天云又变,黑云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天上金黄一片,处处是金雷,赤阳激道:“九天应雷诀正是时候,此时大阵真正启动,金雷一落,妖宗唯有破灭!” 计雪然闻言,思索万千,忽道:“我去助义父发动九天应雷,大哥暂且小心!” 地洞消失,萧信完全没了踪影,萧让和步缜等未央宫人悲怒冲天,带着无尽的恨意杀向了妖人。赤九烈周旋住火狐已有良久,火狐修为高出赤九烈不少,再过三刻,九烈抵挡不住,九天应雷也必然不能准确劈到火狐身上。此时,异象突生,深渊之中的白色毒瘴以想象不到的神速急剧减少,光艳也越来越旺,无尽的邪气从深渊中现出,在场之人谁也料到,神器眼看便要出世。 第172章 大破灭(中) 火狐终于一撇火焰琉璃灯,将赤九烈重伤地上,怨溪望见,连改了方向,冲着毒瘴深渊前去,佘十方奋力的紧随。半空的尹芳竹一动不动已有良久,此时他眼中精光暴现,九天应雷诀终于沉浸已久,自上方的孔雀明王羽引动下来。 若问世人天雷是何等形状,几乎所有之人都会想到竖折针形,可此时的天雷令众生叹息,金色天雷蘑菇形状,细细追到孔雀明王羽的上方,尹芳竹血气上涌,挥出千钧之力,眼看便要将金雷引落下去。天雷之威,撼动乾坤,妖宗三长老何等人物,早已嗅到危险来至。正当这时,忽的一道黑影从尹芳竹下方射来,就是比上天雷,也不知快出多少。 “芳竹快躲!是蝠王翼!”方化瞪着双眼喊道,可尹芳竹还未任何反应,黑影直接射他身上,再定睛望去,黑影无影无踪。虽此时众人正作生死之战,可似乎都愣了神,齐齐望向尹芳竹,妖宗之人大多露出欢喜的邪笑。 “你竟然!”佘十方怒道,露出极少出现的怒容,他前方怨溪也定了定身子,惨白的脸颊挤出一丝笑容,身子右方鲜血淋淋,竟然失去了右臂。 再看上方,尹芳竹脸色忽而黝黑转而煞白,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额上已满是汗水。方化奋力击退了对方,高声疾道:“芳竹,用…不可…” 不知为何,方化嘴上一钝,焦急地说不出话来。 “哼!你不惜毁去数百年的妖翼,也要偷袭我等,殊不知金雷之威足可化去世间万毒,如意算盘?可笑!”佘十方身形不减,口中冷道。前方怨溪没了方才的神速,强笑道:“借金雷之威化我数百年的蝠王翼,不是不可,可那尹芳竹恐怕便是头一个祭奠我死去妖兽的人了,佘十方,这一战你们输定了!” 大阵之中,仍旧是血战连连,即便是担心尹芳竹的安危,众人也俱是分身乏术,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只等孔雀明王的催动而下。若说此时尹芳竹到底怎样,恐怕除了偷袭成功的怨溪,唯有他自己知晓。蝠王翼的由来,江湖中知晓的不出五人,尹芳竹作为孔雀明王,自然听前辈们讲过。妖宗之中,蝙蝠成圣之妖少之甚少,可一旦幻化人形,均是一方妖王之像,怨溪便是个例子。蝠族自修行之初便是依仗身旁两翼,双翼炼化之后,对其本身无论是速度还是防御,均是一等一的法宝,更重要的是蝠族每杀伐之后,血怨之气均积攒在双翼之上,怨溪修行数百年,一身妖法通天,此时舍去右翼偷袭尹芳竹,便是方化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天雷之威可化万物,若尹芳竹收去孔雀明王羽,将自身当作金刃。金雷自当能化去这蝠王翼的毒,可到那时,恐怕连这一代宗师的尸骨都找不到了,这也便是方化欲言又止的原因。复杂的思绪飘过不过几个喘息之间,尹芳竹体内血怨已然发作,通身上下,每一滴血液都被血怨侵蚀,急速的灼烧,剧烈的疼痛已让尹芳竹的面容扭曲,下方计雪然疾疾飞来,忽而,尹芳竹收去孔雀明王羽,祭了满手的血液,复而又将宝刃扔出,孔雀明王羽飞到尹芳竹脑后,竟然自尹芳竹的颈后直直插进身体。 “义父!”计雪然失控大喊,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向着尹芳竹冲去,正当这时,尹芳竹定容闭上双眼,两手合十直直伸过头顶,上方金雷似乎又嗅到了引子,巨动起来。 “杀灭妖宗,照顾好玲珑!”尹芳竹这一挥衣袖,金雷暗动,顺着他的双手,尽数劈向了这孔雀明王,顿时间,任谁也看不清被金雷包裹的尹芳竹,他就像个雷引,将天上金雷尽数指引,劈向了下方的火狐方向。原本要那赤九烈纠缠火狐,是为防止金雷失了准头,劈不中火狐,可现在看来,实在多此一举,金雷的速度连众高手的眼睛也跟不上,雷首认准了火狐一般,直直劈去。 九天应雷诀本就是引自天上金雷来以御敌,计雪然曾在三尸教用过一次,以他当日的修为还未有成,便险些将蛇首洞府方圆毁掉,更不要说此时尹芳竹借着大阵引下了金雷了,火狐一中,必然殒命。怨溪焦急,却不敢靠近金雷周边,火狐眼神中满是惊魂,本能的将火焰琉璃灯举过头顶,血红的光焰向着金雷冲去。金蟾长老,依旧向着毒瘴深渊跑去,但末日已经接近,他却丝毫未有察觉。 金蟾长老弹滚着肥胖蓬起的身子,向着前方疾驰,那身子弹起地上,忽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黑白交错,仅仅只是一瞬之间,金蟾恢复完好,方才奇怪的感觉让金蟾疑虑万千,眼神不禁寻向了方才的地洞,他向着身后望去,大吃一惊!只见后方只是一处平地,什么也没有,方才地洞之处却在左方远处,金蟾瞬间回想过来,连连回首,这一回首,金蟾长老险些叫出声,他眼前眩晕一霎之间,竟然无意之中改变了行驶的方向,愣神之中不过分毫,但金蟾已是人在几十丈之外,在他前方不远,便是火狐颤抖的身影。 “碰!”地上洞口破出一人,萧信衣衫褴褛,口中吐出鲜血,艰难的望着前方,这时,金雷终于劈到了下方,火狐长老只觉一声轰鸣,身子被控制不住的金蟾撞过,周天强劲的金雷尽数劈在了金蟾长老身上,一顿雷鸣,毒瘴深渊终于完全没了白雾,一块长型的石头横空出世,径自飞出了深渊,计雪然眼光激动至极,却是因为石头后方之人,一男子蓬头乱发,褴褛的衣着右边飘荡,正是独臂刀人,二次失踪多年的大伯修明。 怨溪望见修明,大惊失色,再向下寻去,雷鸣闪过,哪里还有金蟾长老的影子,这漫天金雷在尹芳竹九天应雷诀的指引之下,尽数落在金蟾身上,数百年的修为空前绝后,最终却落了一场尸骨无存。火狐被金雷震到,也受重伤,萧信没了力气,一下蹲坐在地上,上空,尹芳竹金光闪耀的身子已经黝黑,根本看不出一丝方才的模样,说是成了一块焦炭,也毫不夸张。尹芳竹费尽浑身解数,终于凭借天雷斩杀了金蟾长老,计雪然眼中噙着泪水,来不及多想,冲着尹芳竹疾驰而去。 金蟾长老毁于金雷,火狐青丘被金雷重伤。妖宗大损,八盲和邱骞顿时愣在当空,木讷的望着大阵之中,根本不敢相信此时的结果,随后,滔天的怒火从两妖的眼中喷出,无尽的杀意袭遍当空,就连方化也有些威慑于快要疯癫的邱骞。 再说修明,他破烂的衣服在寒风中吹散,现出黝黑的虬结,那长石冒着银光,被修明紧紧抱在怀中,修明从深渊出来,根本不顾身边数万人马,只管紧盯手中的长石,银光暴涨,碎裂的声音从石头上传出,裂缝一条接一条,随着一声鸣爆,长石终于炸裂开来,传说中的刈邪也现出了神器的容貌。 刈邪通银白,长有五尺,刀把下端有一拳头大小的蓝色珠子,蓝珠中穿过银环,再看刀身,后有指头粗厚身,最宽之处有约五寸,无形的气焰从刀身中传出,尖鸣吼叫从刀中传来,修明一个把持不住,浑身大震,跌落到三丈开外。 如今之形势,妖宗金蟾已死,火狐重伤,大阵下妖宗受制于金雷,明有落败之像,但大阵已经到达巅峰,根本不可能任由妖宗逃去,金雷依旧无情劈落,最外层中,早已不是尸横遍野能够形容,人宗弟子浑身沾满妖兽的鲜血,在尸首之上继续奋战,九成弟子已经杀红了眼,多年来的愤怒终于尽数发泄出来,可怜了那千万妖兽,尽到此地,却一个也逃不走,不是被人宗弟子斩杀,便是刚刚杀掉对方后被金雷劈死。 怨溪同火狐艰难的对视一眼,同时点头,怨溪真气迸发,妖音传出,妖音自人宗听来尽是嘶吼,但在妖宗听来却是暗藏其意,妖宗此番被人宗算计,这不知名的大阵玄妙非常,金雷天威却躲避人宗,定藏有蹊跷阵法护持,那神秘人又出尔反尔,并未对妖宗相助一二,怨溪心知欲做突破,只有将大阵破去,没了金雷相助,妖兽尽出,总不落败。 七舵主见识高远,金雷雨落,自然已经知晓大势已去,数百年的积蓄恐毁于一旦,但若破去阵法,还有转胜的希望,此时怨溪传音,七妖会意,俱与远方同胞相视一眼,眼神坚定,欲做后退。八盲吼叫的催动黑蛇木杖,烛龙被八盲逼退三分,苏千计精光闪现,猛然将广袖暴涨数倍,逼退了孔蜡几步,剩下五妖此时均施展杀招,得空后逃,敌手见此,只知道对方欲逃,因有阵界,故而也不担心,慢慢追去。 怨溪左手捏了个法诀,远处重伤的火狐忽而耳边传来声响,外人不知,这是怨溪秘音传来:“你留存些妖力,七舵主引动星耀之力定能破阵,若有不济,自行逃离,我也来不及救你。” 火狐此时已没了往日的娇媚,望着怨溪艰难的点了点头,二妖谨慎的盯着周身,余光瞥去,七舵主向着一个地方行去,而七妖身后,各自跟随了人宗高手。七舵主也不顾身后危险,半刻间已聚到一起,人宗高手不明所以,强如方化也未再向前,几人将妖人围在了中间,静观其变。 七舵主围在一起,手中不停捏着法印,口中喃喃,传来奇怪的妖咒,方化见此,沉沉道:“七妖此番定是法阵之类,莫要等他们成型,上!”方化担忧对方暗存杀招,命众人打乱七妖阵型,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七妖周身隐隐泛出白光,白光相连,形成一道屏障,七道银白的光线自七妖头顶向着上方天际射去,直至云空。 虽有异像,方化出言众人也不做停歇,尤是孔蜡,火掌击出,肉眼可见的火劲瞬间飞去,只见火劲强横,大势之下,便是寒冰巨石也能劈的粉碎。可火掌击在苏千计身外的白光上,竟一丝动静也没有,火掌如雨入泥潭,消失得无踪无影。 “妖人多作怪,一起上!”方化一声暴喝,欲命众人一同出手,手中真气攥满,向着妖人行去。方化一动,众人皆行,可正当这时。 “不可!”一声叫喊阻止了众人,几人望去,竟是满面惊恐的泷泽真人。泷泽真人也不看几人的面色,颤抖的望着白光射向的天际,天际上,本乌云遍布,金雷鸣闪,但七道白光高射上去,隐隐星点闪烁,似有似无。泷泽真人瞪大着双眼,极为恐惧的哆嗦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几人见此,实为不解,饶是方化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等境况,一旁孔蜡不禁问道:“真人,你为何阻止我等?莫非真人知晓这妖人阵法?” 泷泽真人摆手,让众人远离七舵主,众人不敢轻取妄动,随之后退至泷泽身边,泷泽真人咽了口唾沫,汗水直流,又仰望北方,道:“如今道门没落,若不是贫道的辈分高,恐怕还真认不出,我人宗之中,哪怕是诸葛庄主也绝不知此阵,但...泷泽宁可是认错了!这本不可能啊!” 泷泽擦擦汗,又见七舵主身子移动,邱骞站在最前,身后八盲紧跟,几妖紧密跟随,直至最后便是苏千计,形成了一个奇怪阵形。方化见泷泽真人惊慌失措,怒道:“泷泽,你要知道些什么便快说,如若不然便自行杀敌,莫要耽误!” 泷泽被方化训斥,也不看来,复又看看七妖阵形,脸色惨白道:“道门古典中有所提及,妖宗得道前,靠的是日月精华,而幻化人形后的修行之力,实则与天上星耀有关,道门乃是最早与妖宗对立,老祖曾流传下来,妖宗有一毁天灭地的妖阵,说是阵法,其实也不算,乃是用无上妖力借天上星耀之威毁灭敌手,七妖对七星,正是借北斗七星之力,古典所言,这只是上古传说,从未有人见过,但这七妖已成北斗,你们看!” 泷泽真人手指去,只见北方天际,北斗七星泛着强光,不知何时已从云层中闪耀,而七妖身上的白光,直直射向了北斗七星。 “哼,不想人宗中竟真有人认得这北斗星耀大法,哼,稍过片刻,星耀之力破去你等阵法,便是你等的死期!”八盲铁青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身上白光更甚。大阵的金雷不止,狂肆的砸在七妖身上,七妖不动,而金雷却泥牛入海,丝毫不起作用。 几人听泷泽讲述,又眼见金雷撼动不了七妖的白光,顿时乱了分寸,若大阵被破,人宗没了优势,危险至极,若再经受妖宗北斗星耀大法,恐怕人宗,草木成灰。一时间,几人纷纷皱着眉头,望向了远方的诸葛千机。 “亡命妖人!你等施展这妖法,均会被反噬而亡,即便能破我大阵,妖法之下,连你妖宗也难逃星耀神威,岂不是同归于尽!”泷泽真人嘶声叫喊,慌张神色已达极致。 “好你个人宗小人,杀人凶手,知道的却是不少,我七舵主今日来此,本没想至如此境地,不想受你等小人算计,险些落败,哼,为妖宗大业,死又何妨?长老不灭,妖宗长存!” “八盲,休再理会那贪生怕死之小人,七星感应,发威在即,集中精力!”邱骞喝止了八盲,七妖的光芒已是刺眼,如今这景象,方圆几十里都醒目非常,人妖两宗一时间停缓了手中的争斗,表情各异的望着七妖。 方化见妖宗高手眼中俱是崇敬之色,又不时的望向远方诸葛千机,急骂道:“泷泽,这什么七星大法可有破解之法?” 泷泽摇头苦相:“方法有二,一是让北斗七星消失不见,二是七妖任何一位自行撤离,可这...” “你这不是放屁吗!”方化闻言大骂,双眼血红,“这大法他们能发动几次,才会反噬而亡?” 泷泽被骂的委屈,但也无奈,道:“方神医,此乃传说,贫道也不知啊,只知催动这妖法靠的是妖人的命源,可...具体如何,贫道真是不知啊...” “行了!尔等远离七妖,用秘术传音之法告知各掌门高手,切勿乱了军心,我去找诸葛千机!”方化一声令下,催动脚下青竹,几人也不迟疑,四散而去。 第173章 大破灭(下) 两族高手杀了不知多久,可随着七人离开了七妖之后,纷纷停手,怨溪又是一声妖宗传音,不知说些什么,传进了每个妖族耳中,妖宗中就连未成形的妖兽也纷纷后退,向着同族聚集而去。孔蜡等人飞速传音至各方掌门高手,告知泷泽所言之事,人宗也是同妖宗不二,聚集到了一起。也仅是盏茶的时间,大阵三层,人妖分站两边,静首一方。 “什么?竟有此事!”诸葛千机惊恐的望来,身旁众人也是身心一惧,焦急的望向七舵主的方向。 方化沉了口气,问道:“你可有把握守住大阵?万一那妖法强悍,硬破大阵,你们会否因维持大阵而受波及?” 诸葛千机紧锁双眉,缓缓摇头:“那北斗星耀大法我闻所未闻,根本不知有多大威力,不过大阵被破,我等虽会受波及,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如今之计,恐怕只有赌一把,一赌大阵能硬抗过去,二赌大阵被破,七舵主力竭而亡,无法再施展一次,可没了大阵,这杀戮,当真是不敢想象!” “没想到机关算尽,妖宗竟还会有这等杀招。”诸葛百略愁眉不展,艰难的开口叹息。 方化摇了摇头,长叹道:“罢了,罢了。既然连你也没法子,那便等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观其变吧!” 大阵中央,毒瘴渊周围,计雪然抱着尹芳竹焦炭的身躯,微微发颤,自身躯入怀,计雪然便将真气度去,可这堂堂孔雀明王体内,哪还有一丝生气,天雷之下,能还保有肉身,已是万幸,计雪然双眼模糊,咬牙哭到:“义父,都怪雪然,我不该把千岁龟灵丸给玲珑的。你撑住!你撑住啊!” 不远处的佘十方望着计雪然怀中尸体,不忍的别过脸面,他谨慎的盯着怨溪,脚下渐动,向着修明行去,而修明跪在刈邪周边,神色痴迷的望着刈邪,久不能语。 萧信同赤九烈站在一起,二人脸上均是苍白无色,身上伤痕累累,金蟾已死,可怨溪同火狐虽受伤,但却要比二人好的多。二人小心的盯着两妖,余光不时的瞥向七舵主的位置,步缜方才便已传音而来,二人担心两妖之余,却是更心急那七舵主。 萧信两人担忧,在怨溪火狐这边却是多余,两妖宗长老此时哪有心情放在二人身上,均已被远方的妖宗大法吸引而去,眼神中满是激动。 “怨溪,以七舵主如今的境况,勉强能施展两次,一次破阵之后,阵界消散,你看好佘十方,剩下的交给我族人。大法一旦施展,不死不休,二次发动后,恐波及方圆百里,以你的神速,不难逃离。”火狐抹干净了嘴角的血印,传音而去。 怨溪听得,望了眼火狐,回道:“如今变数太多,这大法也是从未施展,随机应变吧,若真到那一步,勿要逞强,多为我妖族留些积蓄,待后辈东山再起。” 火狐从未有过坚毅的神色望来,久未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方圆百里只有七舵主周身的嗡鸣声,静谧之下,竟显得震天撼地。大阵之外,化善禅师猛然睁开双眼,焦躁喊道:“众弟子收敛真气,变故降临!” 化善禅师一言,众僧听令,同时,大阵三层内外,不论妖兽人宗,均睁大了眼睛望向了空际,天空之上,乌云尽散,那璀璨星空,从未如此闪亮。北空之上,北斗七星如日烈焰,灼伤万物的光艳自天空射向七舵主,霎那间,七舵主周身,暗淡无光,黑暗一片,与此同时,整个毒瘴渊方圆百里的上空,恍如七色流水,里外三层光罩,缓慢的流向了大地。 “噗!”青山头上,数百人不禁口吐鲜血,瘫坐一片,诸葛千机艰难的望向上空,喃喃道:“阵法已破,大势去也...” 诸葛千机一言虽声音不大,可此时宁静异常,在场众人均已听到,担忧的望向远处的妖兽,怨溪低吼一声,三两个妖兽试探般的向原本大阵二层走去,行至良久,哪还有阵界阻隔,这困天锁地神煞大阵,真被那星耀妖法破去,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瞬间,铺天喊地嘶吼震响了天地,万计妖兽冲向了人宗,狂肆的杀去。 说是大阵破去,其实不止如此,诸葛千机运筹三年所布其他辅助阵法也被妖法一同破去,此时金雷还未消散,人宗没了阵法的庇护,亦要躲避。阵法破去,妖宗欢喜,但七舵主却另有他像。 七舵主发动大法,大法看似平静,但七妖均是口吐鲜血不止,不说真气所剩多少,那妖灵黯淡无光,本命也所剩不多。邱骞黝黑的脸面,一动难动的转首望去,七舵主中就连修为最高的马面也是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诸位!可还有枯油可燃?”邱骞艰难的发声,问向其余六妖。六妖与邱骞毫无差别,鸣十三修为最低,已说不出话。 虎煞肉身最为强悍,回道:“大法一出,不死不休,即便此时退出,我七兄弟也会成待宰羔羊,为我妖宗大业,虎煞定舍生取义!” “废话少说!快来!”鸣十三剧烈颤抖的叫喊出声,脸上已如死尸无色。 “今日我七兄弟为妖宗大业,死的值!待老子去了那边,见了我九花蛇母,万万要讨个奖赏,泥鳅,来!”八盲叫喊一声,身上白光迸发,强行催动了命门。 八盲暴喝,七舵主共尽余命,天上北斗七星闪耀,又是强光射来。怨溪火狐望见,眼中闪着银光,不能言语, 良久,相视点头。人宗中,各方高手与妖宗拼死搏杀,即便没有闲暇之余,也不禁瞥向七舵主,佘十方右手擎着渡天魔光伞,紧闭双眼,嗅着危险的气息。 盏茶时间稍纵即逝,七舵主周身光芒已如首次般耀眼,七妖汇聚命根,眼看便将星耀之力接引下来,正当上空北斗七星大作之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北斗星耀大法光亮瞬间暗淡下去,七妖随即瘫坐一地,口吐鲜血。虎煞慌张的四处望去,后方,苏千计身前,鸣十三双眼无神,口中鲜血直流不止,歪躺在地上,苏千计艰难的探过右手,神情大变:“山鸡死了,大法已断!” “鸣十三!” “你个死山鸡!误了咱妖宗的大事了!”众妖惊恐,纷纷出声,而那周身的白光哪还有一点影子,天上璀璨的北斗七星,瞬间抵不过乌云,被掩盖的无影无踪。 “糟了,十三死了!”火狐也顾不得秘法传音,失声叫喊。 怨溪自也望见,急切道:“以十三的...怎会!青丘,大势已去,万要小心!” 这时,诸葛千机干咳几声,鲜血从口中喷出,周边之人惊声大叫,诸葛千机摆手道:“快!妖宗大法燃尽,神煞大阵虽破但还有天雷余威,要雪然再次施展九天应雷诀,方可斩灭妖宗残余!” 秦正山毫不迟疑,对着大阵中央便喊去:“计雪然,九天应雷诀!”二郎将军真气纯正,清晰的传进了计雪然的耳中,计雪然双眼愤恨,连连回头,将周身的火劲护在尹芳竹周身,御空迅雷的寻到了方化,对其道:“外公,你保护义父,我去施展法诀!” 方化接住面目全非的尹芳竹,皱眉道:“此时阵法尽去,没了避雷的屏障,天雷太难控制,你只需引导,万不可勉强!” 计雪然点点头,向着最内飞去,这时,怨溪已经冲到了修明附近,一把抓住了刈邪,可两手刚刚触及刈邪,针扎的感觉从手上传遍了全身,修明大喝一声,对着怨溪便冲杀过来。赤九烈同萧信站在一起,两人原本就有伤在身,大阵破去后天雷接连劈下,人宗两大高手纷纷又被波及,此时恐怕连普通妖兽也难以对付,火狐虽然被天雷震伤,但仍有余力,步步向着两人走去。正当这时,计雪然高声一喝,站在火狐跟前,同时玄明出现,飞离上空。 玄明的嗡鸣之声喝止住火狐,计雪然瞬间高升,火狐冷哼一声,道:“米粒之珠,岂敢与日月争辉!”火焰琉璃高高举起,妖火向着上方追去,计雪然不惧下方火焰,只管结印念咒。 萧信担忧的望着上方,不禁道:“你道如何?” 赤九烈咳道:“区区妖火,岂能同离火神石抗衡,金雷一落,妖女死定了!” 上空,金光持续,雷鸣轰动出现在计雪然的上空,怨溪被修明纠缠,进退两难,根本不知如何是好,诸葛千机从八卦上站起,噌的一声拔起了地上的禅杖,道:“雷鸣一动,天威难当,人宗速速躲避!” 计雪然站在上空,此时的上空雷声响彻到了极致,比之刚才尹芳竹时还要轰动,计雪然心中想着方化的叮嘱,却随后便被尹芳竹的遭遇触动,愤怒的心境不受控制,计雪然完全不顾安慰,催动了生平所有的内里发动了九天应雷诀,此刻,雷鸣大作,佘十方不敢在空中闪躲,带着下方萧信和赤九烈飞离了原地。 百里内,人宗众人跟着诸葛千机躲到了青山头,六舵主遍体鳞伤,连同妖宗数万妖兽艰难的驶向了怨溪之处,天上,随着计雪然的双目睁开,漫天金雷终于不再遨游天际,放肆了劈落在整个数百里方圆。同时,火狐举着火焰琉璃灯,被金光笼罩在内,六舵主飞速的身影也埋没在金雷之中,一时间,万物生灵被金雷阻隔,原本大阵之外,化善禅师口吐鲜血,初六等人也面色难看,强力支撑着外围,同时超度着瞬间磨灭的灵魂。 金雷铺过,人妖两宗,尽数生灵无一例外,均被金雷劈来,千百的江湖众人集聚青山头方圆,不少弟子躲避不及,已惨遭雷劈。此时,诸葛千机面色难堪至极,喃喃道:“阵中阵无意被毁,金雷已控制不住,大家千万小心,撑过一刻,便是雨过天晴!” 这时佘十方从人群中跳出,渡天魔光伞离手,伞面撑开,旋转的越飞越高,佘十方跃出,捉住伞面,巨大黑影遮住众人,外方,计雪然又落一手,最后道道金雷也从天上窜出,狠狠的劈向了方圆百里的每一寸空隙。金光爆现,眼前,除却金光,还是金光,无边的光艳刺痛众人的双眼,一番杀戮,终究完结。 刺眼的金光充斥了众生灵的眼瞳,震荡心神的雷声回荡在心中,半晌不能平静,天雷的声响缓缓消散,金色的光艳也自众人眼前暗淡下去,焦糊的味道飘荡在数百里方圆,恢复了半天的眼睛,终于逐个睁开。 天上,乌云黑暗滚动,莫说金光,连一丝光艳也消失不见,除却青山头,尽数之地已无任何分别,黑糊一片。草木无影无踪,连地上原本遍野横尸也一个不见。众人望去,佘十方嘴角挂着鲜血,脸色尸白中已经发黑,多出七分狰狞之色。在他手边立着一根破旧不堪的棍棒,渡天魔光伞已被天雷击的粉碎,未有喘息之时,佘十方倒地不起,再没了一丝动静。方化离佘十方不远,右手触其手腕处,大惊失色,连忙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喂进了佘十方口中,众人心中感慨万分,又向着毒瘴深渊处望去。 远方,修明躺在地上,手中死死抱着神器刈邪,而怨溪的身影已经不见,火狐长老躺在地上,微睁的双眼已经没了往日的娇媚,奄奄一息,而那火焰琉璃灯只剩下空空的灯罩,也无光色,身边尽是狐族一脉焦黑的尸体。七舵主中,只有八盲和蝠仑的尸首不见,或已成灰烬,其他众妖均是焦黑的尸体,甚至四分五裂。方化将尹芳竹焦炭的身体交给别人,焦急的飞去,诸葛家也紧张的寻视计雪然的踪影。 方化寻找三刻,终于在深渊之旁见到计雪然,计雪然躺在冰冷的石上,手中还死死抓着一只剑把,玄明已经没有了剑身,跟随计雪然多年的宝剑,终于离他而去。在这天雷之下,也不知计雪然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微弱的呼吸从鼻中传来,方化激动万分,一把抱住计雪然,又拽住昏迷不醒的修明,踏上青竹,向着外方飞去。 诸葛千机担忧的望着方化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众人望着这方圆百里的模样,又望着自己身边生存的同宗高手,竟然连话都讲不出口。妖宗祸乱了多年,竟在这短短的三天终被灭杀。渡海禅杖离开八卦,光亮宛如废铁,阵外的化善禅师容貌巨变,脸上再也寻找不到当时的清朗,满脸的皱纹,初六等僧人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终于停下了口中的念诵。 一片沉静,静谧的压力比三日之前轻松了太多太多,好像原本身上压着千斤,突然连衣服都脱掉,众人上到诸葛千机萧信,下到普通修为的弟子,望着前后左右,凭借这整整方圆百里,灭掉了天下妖宗,所有人都在愣神,烛龙站在山头看着远方奄奄一息的火狐,喃喃道:“赢了!” 一声呐喊,千万人宗高声呐喊,呐喊中已近乎疯狂,鲜血的泼洒换回了泉涌的泪水,严冬的寒风凛冽过众人,疯狂的人宗高手不顾严寒,脱掉衣物,周天御器翱翔,鹅毛白雪从乌云中落下,漫天的白色为众人盖上,诸葛千机望见眼前一片,一言不发,默默点头。 半空中,方化抖落计雪然身上的白雪,担忧的望着远方,雪花悄悄躲过方化的真气,落在计雪然枯白的薄唇上,雪花融化,清凉之感传进脑海,一声嘤咛,计雪然睁开双眼。 “外…外公…这是哪里?妖宗…怎么样了?” 方化一惊,连道:“莫要开口,你放心吧,妖宗已灭!” 方化浑厚的声音隐约传进计雪然的耳中,脸上那惨淡的微笑凝固,刚刚醒来,却又晕厥过去,方化带着两人东行,翻过山头,远方天际,红光隐现,红霞照过了方化,也抚上了计雪然的脸颊,苍生之战旷世惊天,可这日出,却还是当日那般平淡。 第174章 死而后生 大雪纷飞,一连三日,江湖大捷传遍了南北两疆。一经毒瘴深渊之战,妖宗大灭,三长老中,金蟾长老当场毙命,火狐奄奄一息,被关入卧龙山庄阵牢之中,怨溪长老跌入深渊,尸骨无存。七舵主中,除却八盲苏千计和蝠仑尸骨无存,其他四妖皆命丧金雷。妖宗高手毙命,数万成形妖兽也均死于天雷。人宗之中,死伤过半,尹芳竹以身引雷,被金雷劈成了焦炭,圣凰金雀不顾孔雀谷上下弟子的悲痛,收去了尹芳竹的身体。萧信被金蟾长老重伤,至今未曾出宫,佘十方为保众人安危,自毁渡天魔光伞,运极无上法门,抵挡天威,以至全身骨骼尽断,若不是方化用身上最后一颗千岁龟灵丸给他续命,一代尸神也会因此陨落,而剩下高手也无一例外,全部养伤月余。再说神器,神器被修明紧带身边,计雪然并未受重伤,又经方化调息,早就康复如初,而修明也早就醒来,可疯癫更甚,只认计雪然一人。 屠妖大捷,本就是掺杂着杀伐业力,无论牺牲何人,终究是创下了新的纪元,江湖上下,唯独孔雀谷,没有别派的歌舞升平,每每哀声连连,一代天骄孔雀明王的离去,痛心了儿女弟子。 孔雀谷上下,白布满堂,莫说是玲珑雪然,就是资格最老的孔蜡长老,也一脸哀悼,为了妖宗杀伐,孔雀谷失去的太多了。 “爹!师父已故多日,那金孔雀到底是何居心!玲珑整日以泪洗面,连雪然也整日守在后林落泪,今日无论如何,我也等不下去了!”孔欢红肿的双眼一看便是刚落了泪水,孔蜡一脸严肃,也不应答,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孔长老,谷主乃除妖功臣,除去别的,总要给江湖一个交代,那孔雀夺去谷主尸体多日,莫说是孔欢,我兄弟二人也等不下去了,若你不下令,我这便去后林!”刀光眼中愤恨,说话间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对面剑影一言不发,但身子也随之起来,似乎要往外走。 “且慢!”孔蜡忽而喝止,又沉默了片刻,孔欢目不转睛的盯着孔蜡的双唇,良久,孔蜡终于下定决心:“不要惊动雪然和玲珑,我们四个前去,但切勿跟金雀祖师起干戈。” 躲过众人的视线,孔蜡带领几人来到后林,孔蜡回顾四周,见安静异常,遂抱拳道:“孔蜡求见金雀祖师!” 一时三刻,鸦雀无声,孔蜡又道:“孔蜡携刀光剑影还有犬子有要事想询,恳请祖师现身一见。” 良久,林中仍是毫无动静,刀光按耐不住,破口道:“孔长老,你我礼仪已至,它还不现身,根本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我们不必再等了!” “且慢!”孔蜡见刀光大步向前,连忙喝止,可为时已晚,剑影也跟同刀光向着林中疾驰而去,正当这时,一道破空之声止住众人的脚步,林中金光晃动,耀眼的光芒熟悉的刺痛众人的双眼,几人还未定神,一把金剑插进前方泥土之中。 “孔…孔雀明王羽!” 当日屠妖之战,尹芳竹连同孔雀明王羽合二为一,共同殒命于天雷,今日孔雀明王羽再现,几人惊讶之余,各有所思,愣神之余,孔蜡忽而抬头,随之抱拳:“弟子孔蜡,拜见祖师!” 剩下几人此时也已经看到前方站立的金孔雀,不管心中如何做想,皆一同拜去。圣凰金雀还是往日那般,巨大的身子一动不动,泛着光芒的双眼眨了几次,亘古苍隧的声音缓缓传出:“这把金剑原本是我身上的一根羽毛,经我炼化三百年才成此貌,当日赠予谷主,只是想于他有件趁手的兵刃,不曾想却阴差阳错,救了谷主一命。” 圣凰金雀道的轻描淡写,几人却是愣在当场,连孔蜡都张开了嘴巴,脑子里似乎还在回味圣凰金雀的话。圣凰金雀两眼看了一眼左方远处,随后几人中多了一道红影,计雪然两眼噙着泪珠,颤声问道:“祖师,您说的是真的!义父,义父还活着!” 剩下几人也不好奇计雪然的到来,一同望向圣凰金雀,眼中带着期待和质疑。圣凰金雀不化人形,也看不出表情,但却能听到微微的叹息声。 “金雷之威,荡平天下,莫说是孔雀明王,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但造化弄人,我本生于乱世,行走于雷鸣之中,若说世上对天雷的熟悉,恐怕没人能比我更甚,数百年的炼化,金剑已奇妙无比,当日谷主将金剑与自己合二为一,本意是将天雷尽数通过自己这个媒介,未曾想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金雷在他体内,不但化去了蝠王翼的血怨,还被金剑导去了十之八九。” 听着圣凰金雀徐徐道来,在场几人无不欣喜若狂,兴奋之余还不禁赞叹金孔雀的玄妙,虽是如此,计雪然还有些疑问,又道:“请恕弟子愚钝,当时弟子的外公方化曾经也看过义父的身体,当时义父的身体焦炭,根本就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这又是怎么…” “是啊祖师,师父现在身在何处?”孔欢按耐不住,也问了起来。 其实剩下几人也是如此,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询问而已,圣凰金雀眨了眨眼,又望了望天,忽而震了震翅膀,抖了下身上的尘土,苍声传来:“当时天雷被谷主引入自己的身体时,我身有感悟,自当是因为那金剑,后来谷主的身体运回谷中,我仍旧能感觉到生机,可当时又无法确定,故而也不能相告,以免空欢喜一场。”圣凰金雀边讲边走动,此时顿了一顿,又道:“凤凰涅盘,脱胎换骨,金雷天威,成就孔雀明王。” 五人口中念叨,脑里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一时间默默不语,得知尹芳竹死而后生,又听圣凰金雀说道,似乎因祸得福,计雪然多日来的悲痛瞬间消散,尹玲珑那梨花带雨的面容浮现眼前,似乎也笑了。 望着众人如此,圣凰金雀转过身子,向着林中走去,还未等众人再度开口,圣凰金雀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不过声音仍旧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七日之后,孔雀谷弟子齐聚后林,坐等谷主。” 清明时节,祭奠亡人,严冬已过,春暖花开,除妖一役之后,此为首个清明,南北上下,江湖内外,均在墓地,祭奠已故之人。早早祭拜了父母,计雪然离开青竹居,没多长时间便回到了孔雀谷,孔雀谷后山山顶,没有葱郁的山林,取而代之的便是处处隆起的青瓦白墓,孔雀谷历代谷主和牺牲的宗亲都葬在此地,计雪然刚刚回来,此地已经站满了谷中弟子,为首一人白布长衫,背对众人。 “孔雀谷列祖列宗在上,此前妖宗破灭,谷中三成忠孝弟子魂归天位,不孝弟子尹芳竹得宗祖福佑,死而复生,苟活于世,今日清明,罪徒携谷中弟子前来谢罪,不求祖宗原谅罪徒,只愿祖宗能在天保佑,我孔雀谷万古长存,得此福佑,尹芳竹宁生不进光明,死不入轮回!” 死而后生,孔雀明王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总让人感觉苍隧了些许。一番话语,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尹玲珑欲言又止,望着父亲的背影,湿润了眼角。一众弟子见尹芳竹跪下,一同跟随,对着宗亲的坟墓一连九拜。 跪拜之后,尹芳竹再无言语,孔蜡令众人回谷,一时间偌大的宗冢只剩下寥寥几人,尹芳竹面无表情,对计雪然道:“雪然,陪为父走走吧。”言毕,尹芳竹白衣抖动,身子笔直的升起,御空而去,计雪然愣了愣神,随即跟随而去。 春女拂地,柔雨连连,衣袖未湿,青丝上却阴下了半寸。师徒二人站立半空中,偌大的王屋山看不见边际,谷外平原之上,百姓行走于田野,忙碌着农田的庄稼。 “雪然,你运及耳力,听听那黄牛之后父子二人说些什么。”尹芳竹终于开口,用手指了指下方,计雪然不知尹芳竹欲意为何,望向下方,田间忙碌的村民虽离二人有百丈之远,但计雪然运及耳力,自然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爹,看这天儿,一会儿雨就大了,咱回去吧。”少年有些抱怨,扶着木犁。 “下大了又怎样,这二十亩地就咱爷俩,你当这懒能偷了?”老汉头也不抬,跟着黄牛往前走。 “二十亩良田,巴掌大的地儿也没咱的,唉…” “叹什么气?人跟人能比吗?黄员外说了,今年这块地的收成再不好,去年的钱也没咱的,你要想娶媳妇,就别废话!” “爹…你说…黄员外不是看上我姐了么?我姐要嫁给他,咱还用作这苦力?翠兰也愿意嫁给我了,要不你给我姐说说…” “没良心的东西,让你姐嫁给那老东西,还不如让我饿死,你爱干不干,不干滚蛋!”老汉定下身子,愤怒的回头骂道。年轻人再也不敢回应,也低下了头。 黄土上父子二人继续耕种,计雪然收了耳力,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尹芳竹,尹芳竹还是盯着下方,半晌,道:“雪然,若这黄员外忽然毙命,不,若世上像黄员外那样的地主都不复存在,你道这世道如何?” 计雪然若有所思,又看了看下方,回道:“若没有这等剥削,老百姓安居乐业,应是天下太平罢?” “天下太平?”尹芳竹皱了皱眉,口中嘟囔,又接道:“你看那少年,与你年纪相仿,为了一己私欲,欲将自己的亲姐委屈嫁给那黄员外,你道这少年,有了权财,又比那黄员外如何?” “这…义父,或许是利益熏心,像这少年这样的,恐怕只在少数…” “呵呵…”尹芳竹不再言语,苦笑了两声,听得计雪然有些不自在,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黄土上空,又落到了一处山头,山头上远望而去,无尽的飞禽走兽闪现在天地间任何一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细雨已捕捉不到,日光也渐渐显现出来,雨后的鸟儿异常欢喜,鸣叫嘶啼,可这等欢景却拂不开计雪然心中的烦闷,更是解不了尹芳竹紧缩的双眉。 “雪然,树中有虫,飞鸟捕之,庄稼虫害,更有田蛙。人都知杂虫之害,都想除去,可倘若有朝一日虫鼠之患消失不见,不管于谁,是利,还是弊?” “于庄稼人,自然是利,于那鸟儿,可就是弊了。” “错!不管对谁,都是百无一利。虫鼠没了,食它们的鸟兽便要饿死,它们饿死,更大飞禽走兽也会饿死,如此循环下去,天地万物,终将自相残杀,届时,人吃人,兽吃兽,这世道,也就大乱了。” 听着尹芳竹慢慢道来,计雪然紧望着对方,眼中多了一些陌生,一时间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口中也始终道不出话语。 “为父知你心中困惑,日后你慢慢会明白,或许眼下,或许明天,但时间定然长不了,天下必将大乱!” “义父,妖宗已灭,还有什么能祸乱人间?难道金雀祖师有什么秘密告知与你了?” “非也。”尹芳竹望向雪然,叹了口气又道:“为父是死去之人,也正是因为曾经死去,才看透了这一切。雪然,你无需多想,为父问你,你道我人宗斩灭妖宗,世道轮回,应不应该?” 听得此问,计雪然忽然想起来很多往事。计文泽当年斩妖除魔,人世间美名久存,可当年儿时遇到了黄狐妖怪所言,自己的父亲见妖杀妖,遇魔斩魔,是否也杀过没有害人的妖魔?后来自己被猞猁所救,如今那猞猁又是否逃过一劫?往事历历在目,计雪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见计雪然愣在眼前,尹芳竹又道:“当年文泽兄斩妖除魔,毙命在清寒之下的妖宗魔门不计其数,但这些死去的妖怪,谁又能断然说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生命?雪然我知我讲及文泽兄,你心中不愿,可我当日在金雷天威之下,六识超然,甚至听到了万千妖兽的心声,我等斩杀妖宗,而它们,更多的只是想留下一分家园之地,与人宗十之八九之士想要的,不过是林中一叶,少之甚少。” 尹芳竹回想当日临死之时的感触,不禁有些酸楚,计雪然听闻后心中愈发不安,仿佛迷途羔羊,左右难择。尹芳竹不再看向雪然,又道:“万物皆有法则,人妖两宗共处于世,绝非偶然,人宗以为灵长,自以为是,妖宗杀伐业力,也自有可恨之处,可若破了这个平衡,世道,可真就乱了。” 计雪然望着尹芳竹风中飘荡的白衣,欲言又止,他已不知再说些什么,面前这个男子经历了生死道出心思,或许还不是自己所能理解,只能让时间来解释这一切。 “但愿这一切,只是为父死而后生的乱念,雪然,回去吧。”白衣飘飘,似风,不是风,似云,却散不开,只留下思索连连的计雪然,在这偌大的山顶沉思。 第175章 谈婚论嫁 四月初五,人宗正魔各大门派中,尽数弟子康复完好,诸葛千机应天下掌门之意,于卧龙山庄召开庆功神宴,神宴之盛大,空前绝后,各门各派坐于一团,不再辨分正魔两道,鲜有和洽。神宴论功行赏,众人推脱,诸葛千机自然为功劳最大之人,但诸葛千机自谦之下,只言明王寺超度亡灵,功德无量,将功劳尽数转向化善禅师,其次,萧信死地后生,未央秘术致使金蟾长老乱神冲向金雷,尹芳竹一人之力接引天雷,计雪然又招引天威最终爆发,最后佘十方舍命保护众人,均是齐同之大功德,深入人心。论功行赏,本欲将神器当作赏赐之物,可修明凭空出现,无意间化解了神器归属的难题,幸好九块玉精石髓并未完全耗尽精气,剩下石块分予卧龙山庄、明王寺、未央宫、三尸教、烈火门一门一块,孔雀谷两代高人虽不贪功,但还是分了两块,剩下两块玉精石髓一块耗尽精气,已是废石,另一块被诸葛千机用妙法破碎,分给了其他门派。 九块玉精石髓本是卧龙山庄宝图记载,并且是诸葛西城带领高人两年挖掘,无论如何来讲,石髓均是山庄之物,诸葛千机将石髓分予众人,天下各门就连原本魔门小派都对诸葛千机佩服万分,诸葛千机的脑后无形中加了厚厚的光环。 最后论及火狐长老如何处置,终于也产生了分歧,三长老之中,唯火狐杀戮最重,孔雀谷同烈火门俱是被火狐亲手毁灭,赤九烈态度强硬,定要亲手斩杀火狐,尹芳竹虽然嘴上未讲,但心中对火狐也是痛恨非常。泷泽真人曾质问火狐屠灭移山道宗的凶手,火狐只笑不言,干脆认定了凶手便是火狐,一时间,众人均扬言痛杀火狐,但此时化善禅师出来劝阻,火狐虽恶,但已失妖丹本灵,又被关紧牢阵,无杀必要,诸葛千机也出来附和,只言推迟斩杀之日,言意中也不愿斩杀火狐,尹芳竹碍于诸葛千机和化善禅师的面子,只得作罢,泷泽真人见此也不再追究,唯独赤九烈心生不满,拂袖离席。长达一日神宴就此结束,天下江湖,除了没了妖宗这一点,均回归正道,一时国泰民安,毫无纷争。 青竹居后,计雪然依旧红衫锦衣,蓬散的黑发不过眉间,后方长辫耷在后背。俊美的双眼一眨不眨,凝视着前方的两座墓碑。 计雪然跪在前方,喃喃道:“爹,妖宗灭了,妖宗彻底灭了,就连三个长老也死了两个,火狐被囚禁在山庄阵牢,当日大阵之中,江湖各门各派全都放下了干戈,痛杀妖人,若您在世,定会在毒瘴深渊上同那几个长老交手,孩儿修为未成,但也算为天下略尽薄力,爹,大伯也找到了,他虽然疯癫,但却认得孩儿,您可以放心了。如今孩儿二十有二,早已成人,可您和娘的仇,孩儿还没有消息,爹,您安下心来,自今日之后,孩儿便要专心寻找一切线索,只等找到凶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取他首级前来见您!娘,您也放心,外公一直在寻找当年下毒之人,早晚会有眉目的,严冬已过,此时早已开春,爹,娘,此时易得风寒,您们在那边保重。” 一番言语,计雪然红着双眼,对着两块石碑磕了三头。这时,尹芳竹从后方走来,望着墓碑道:“雪然,不管日后能否找到凶手,文泽和阿茹都会安心的,能有你这个儿子,也是他二人的福气,当然,还有为父的福气。” 计雪然转过身子,呵呵一笑,袖子不禁拭了下双眼,道:“义父又嘲笑雪然了,义父,你来时没见到大伯吗?” 尹芳竹摇头道:“我也纳闷,每次遇到修师兄,他都要和我比武,今日本还头疼,没想到一路平静,连到了竹居都未见到修师兄,也许是随方师叔外出采药了吧?” 计雪然:“也许吧,对了义父,当日您曾许下诺言,除妖大业一毕,雪然就应辞去长老之位,如今已过三月有余,义父打算何时应行?雪然一直在等呢。” 计雪然尴尬讲道,心中掂量,生怕尹芳竹误会,谁知尹芳竹哈哈一笑,道:“为父早知你心中惦记此事,罢了,身上担着长老这名字,你也不好经常外出,今日回谷,为父便撤了你长老一职,只是,雪然,对于辞去长老之缘由,除了为寻当年之凶手,你是否还有心事未曾对为父讲明?” 尹芳竹含笑望来,计雪然心中咯噔一下。计雪然心细,谁人都知,心中之事若是长久深埋,必是太不好受,除妖一毕,自己当日答应萧冉儿的诺言便要实现,不知忖度了多少日夜,计雪然始终没有勇气对尹芳竹道明,今日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尹芳竹似乎有看出什么,计雪然狠一咬牙,终于开了口,将当日毒瘴深渊之下的境遇说给了尹芳竹。言毕,尹芳竹不喜不怒,长叹口气:“雪然啊雪然,这又能怪谁呢?也亏你考虑周全,其实若你我不提,凭你如今的修为和威信,没有人会在意为父当日之言,但孔雀谷长老要迎娶魔门之女,始终不适,罢了,雪然,此事方师叔可曾知晓?” 计雪然脸面潮红,道:“孩儿还未告知外公…义父…您不怪孩儿吗?” 眼望计雪然心中忐忑,尹芳竹无奈一笑:“你救人性命,大义在先,担当责任,大明在后,如今履行诺言,非如此不可,义父又怎会怪你?只是…”尹芳竹欠了欠身子,摇头又道:“多年以来,为父看的清楚,西凉和玲珑对你皆有情义,先不谈西凉,我这宝贝女儿太受我娇惯,雪然,恕为父直言,玲珑对你一往情深,你多少,也应对她有个交代。” 计雪然此时已是满脸的火红,亏欠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望向尹芳竹,却总想躲避开来,半晌,吭哧道:“义父,孩儿…孩儿心中明白,只是…只是孩儿诺言在先…” 尹芳竹摇头:“雪然不用解释,为父明白,其实…其实两女共嫁于你,为父也并不在意,只是玲珑这丫头太过霸道,恐怕…” “义父!这…”计雪然万想不到尹芳竹竟会这般大度,竟然还会为计雪然“出谋划策”,顿时歉意致于满面,心中难受的讲不出分毫言语。两人站立良久,气氛有些鲜有的尴尬,这时,自然也有人出面破解。 两人顿时身子一颤,齐齐望向南方,修明噌的一声从竹林中蹦出,背后银光闪耀,正是神器刈邪,修明的样貌有些改变,蓬乱的头发明显顺畅许多,但依旧长长散落,如今换上了一件灰色长袍,右臂飘荡,只剩左手乱挥。修明一到,周身强劲的真气无形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不等计雪然喊口,修明吼道:“修儿,此人是谁?修为高深,快来与我比试一番!” 尹芳竹无奈皱起了眉头,计雪然连忙站到尹芳竹和修明中央,急道:“大伯不可,这是孩儿的义父,此时有伤在身,不能妄自动气!” 计雪然谎称尹芳竹有伤,试图劝下修明,果然,修明闻言,定住身子,盯着尹芳竹看了半晌,忽道:“那我赢了也不光彩,下次再行比过,修儿,你怎又认了个爹?难道他修为比文泽还高吗?” 尹芳竹欠了下身子,道:“修师兄不要误会,在下修为低微,仅比雪然高出一筹,自然不是文泽兄的对手。” 修明哼道:“那怎抢我孩儿做你儿子,不行!修儿,你要认他做爹,我玉刀一脉岂不是后继无人?贼子,你分明是看中我孩儿天赋异禀,妄图据为己有,哼!拿命来!”修明疯癫至极,对着尹芳竹便跃过来,计雪然大惊,这时,方化从两旁窜出,挡在尹芳竹身前,喝止道:“你给我住手!” 结果方化这一声吼叫,修明果然异常的听话,竟然站在原地,问道:“为何拦我?你为何不让我宰了这贼子?”也不知方化用了什么办法,修明竟然寸步不敢上前,只是疯癫的喝问。 方化瞪着修明,哼道:“当日文泽遇难,我又急于寻找杀害茹儿的凶手,若不是芳竹收养雪然,你这天赋异禀的侄儿早就身首异处,我且问你,当日你在何处?你又为雪然做过什么?哼!狼心狗肺的疯子!” 面对修明,若想用武力降服,恐怕连妖宗三长老也做不到,若是明正讲理,更是绝无可能,可唯独遇到方化,却是遇到了克星,方化大骂修明,一旁修明竟然有些尴尬,低头不语,不时还挠头沉思,看的计雪然心中玄线紧绷,生怕修明大发雷霆。没过两刻,修明抬起头来,忽道:“那我又错了,师叔,可我玉刀一脉应当怎样?” 计雪然同尹芳竹听修明叫方化师叔,心中明了,修明应当是记起了方化,方化哼了一声,道:“谁和你争夺传人,芳竹乃是孔雀谷谷主,传人多不胜数,哪像你修家,时至今日,几乎绝了门户!” 计雪然干咳了几下,方化望见,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二人何时回谷?” 尹芳竹道:“稍后便回,师叔,芳竹有事欲和师叔商议。”计雪然闻言心中一慌,从尹芳竹瞥来的眼神中看出些意思,赶紧将脑袋低下。方化闻言,心知和计雪然有关,道:“修明,你跟雪然说几句话吧,你跟我进来。” 言毕,方化自行走进竹居,尹芳竹望了一眼计雪然,笑着跟随方化走去。两人入房,修明方移动双脚,孩童一般望了望方化的背影,长长喘了口气,喃喃道:“怎还是这般臭脾气…” 计雪然闻言,偷偷一笑,道:“大伯,你以后可千万别再随意对人出手,孩儿身边许多人都曾有恩于我,万一误会了,可就有伤情面了。” 修明这时又恢复了初始的样貌,叫道:“那又怎样,有谁不服尽管找我修明,修儿,你寒冰真气修炼的怎样?怎看你还是一身的火气?” 修明疯癫,又开始质疑计雪然修行是否用心,自修明苏醒之后,唯独认识计雪然,便一直传授计雪然玉刀一脉绝学,几个月来,每当两人相见,修明总要考核计雪然的修行,寒冰真气在计雪然体内远不如火气强劲,正因如此,修明总有不满,虽然如此,计雪然依旧心中宽慰,能得修明指点,计雪然短短几月便精修寒冰真气和玉刀刀法,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又上一层。 屋外修明发疯,屋内方化却是拧着眉头,终于听完了尹芳竹的讲述,尹芳竹用心良苦,担忧计雪然不好意思言明要娶萧冉儿的意思,故而替他告知方化,孰不知尹芳竹作此之时,心中可谓隐隐作痛。 方化坐在竹凳上,沉沉舒了口气,皱眉望来,低声问道:“芳竹,婚事一说,全凭雪然一人做主,我绝不会有其他意思,可是…我知你心中已难受非常,这些年来我也看出,你有意撮合玲珑和雪然,就算不把雪然看作儿子,也是当作的未来女婿,可到头来,却是便宜了未央宫,若我是你,我绝不甘心。” 方化道出尹芳竹的心声,一时间,尹芳竹长叹远望,默默坐下。俗世乡间有言,女儿养的再好,最终还是别人的,可儿子却大有不同,尹芳竹多年来对计雪然多加照顾,平生所有修为绝学尽数传给计雪然,自己更是暗中将自己的掌上千金也托付给计雪然,可一变再变,计雪然终究要迎娶魔门之女,自己此时难免会生出徒做嫁衣的感觉。尹芳竹思量了良久,最后缓了缓失落的神色,苦笑道:“师叔,芳竹也是俗人,终究心中会有此想,但雪然始终是我义子,儿子成婚,却也正好弥补芳竹心中之遗憾,只是玲珑…”念道此,尹芳竹忽然试探问道:“师叔,您看,可否让雪然同娶萧家姑娘和玲珑两人?” 方化一怔,直直盯着尹芳竹:“你…唉…两女共侍一夫并不稀奇,赤九烈为了生个儿子,不就娶了九个老婆吗?若是雪然同时迎娶冉儿和玲珑,必然天下共喜,也更加缓和了正魔两道的和气,算是一桩美事,可是,我并不清楚萧家姑娘性情如何,但看玲珑的性子,恐怕行不通,若是嫁人,只能是她嫁,要不就不嫁,这才是关键,更何况两人若再分个大小,恐怕就要出乱子了。” 尹芳竹欠身苦笑:“师叔也了解玲珑,玲珑的性子,确是如此,但是否说通了玲珑就万事大吉了?” 方化道:“也许吧,除却两女,西凉那孩子倒更为可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也是雪然的路,便让他走吧,回谷后你问问他,何日去提亲,我也好有个准备。” 尹芳竹点头道:“芳竹明白,对了师叔,修师兄怎还是这般疯癫?可有办法根治?” 方化叹道:“这疯子治不好了,当年走火入魔之后便极难根治,现在体内毒瘴吸入太多,已经深入骨髓每处,若不是有刈邪压制,他早死了,如今之际,唯有慢慢取出毒物,能取多少便取多少,尽力之下,应能活个三年之久。” 尹芳竹感叹:“想不到他竟然中毒如此之深,但师叔,你将他留在身边是否…修师兄修为实在太高,万一发起疯来,难以对付,不若师叔干脆搬到谷中,届时也好有个照应。” 方化一摆手:“不必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时日不早,快些回去吧,记得好生劝劝玲珑。” 尹芳竹起身谢过方化,两人向外走去。竹居之外,修明正大骂计雪然,见方化出来,连忙止住,计雪然偷笑的瞄了一眼尹芳竹。尹芳竹走向前来道:“雪然,我们这便回谷,修师兄,后会有期!” 计雪然闻言大喜,心道终于躲过了修明的斥责,连忙道:“外公,大伯,你两人保重,雪然得空便回来。” 不等方化开口,修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大喝:“修儿!下次回来,若寒冰真气还是这般稀少,看我怎么收拾你!”计雪然连连称是,尹芳竹苦笑点头,方化摆手:“行了,别在啰嗦,快些回去吧,修明,跟我进来施针!” 修明极为不愿,跟着方化向里走去,凶狠的眼神狠瞪了计雪然两眼,但当计雪然就要消失在竹林之时,修明的眼光忽然暗淡,显出无比的失落,计雪然暖暖一笑,鼻子微微一酸,笑着转回了面首,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滑坡当空,重复着御空的奇妙。 第176章 有情无情 孔雀谷经过三年时光的重建,已经恢复了当年的原貌,如今又有计雪然这一阵法大家当长老,孔雀谷几乎固若金汤,就是再有当日之妖宗偷袭,也是难于下手。尹芳竹同计雪然返回孔雀谷,已是傍晚。翌日,尹芳竹随即下了一则消息,除去计雪然长老一职,由孔欢暂时担当,消息一出,谷中震惊,九成弟子表示不愿,另外两位长老也多劝阻,均被尹芳竹驳回。 长老们离开了堂中,尹玲珑满脸怒火,破门而入,对着尹芳竹便道:“爹!你怎可以这样?师兄到底犯了何错?” 尹芳竹背手站在堂前,缓缓的转过了身子,满脸的笑容,和善道:“玲珑莫急,若说此事,你可怪不得爹爹,乃是雪然亲口提出,这些年雪然身为长老,鞠躬尽瘁,又对除妖大业做出这等丰功伟绩,就算当年为父提出那事,此时也不会有任何人再过找兑,可雪然自己不想做,为父也没有办法。” 尹玲珑满脸的怨气暂定,不禁道:“怎会这样,那爹爹也不应这么快就下令啊,等我去劝劝师兄。”言毕尹玲珑便向外跑去,尹芳竹连忙阻止,尹玲珑不解,道:“爹,怎么了?师兄定然是一时冲动,玲珑劝劝他就好了。” 尹芳竹见尹玲珑焦急,眼神中一暗,轻叹口气,拉着尹玲珑坐下,自己也坐在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尹玲珑一眼,轻声问道:“玲珑,这么多年来,我们父女两人也很少谈心,今日无事,你陪爹谈谈心如何?” 尹玲珑眉头皱起,奇怪的盯着尹芳竹,似乎要将尹芳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尹玲珑奇道:“爹,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奇怪,是否有什么事要对女儿讲?” 尹芳竹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无奈,望了半晌爱女,尹芳竹道:“玲珑,你娘去的早,这些年来,爹总是忙于江湖要事,对你也难免疏忽,玲珑,你怪不怪爹爹?” 尹玲珑听言,眼中忽而一柔,似笑非笑的望着父亲道:“爹怎想起说这个?娘因爹爹和玲珑而亡,二十多年来爹爹不仅忙于江湖要事,对玲珑也没有少了一分的疼爱,凡事都依着玲珑,玲珑能有爹爹这样的父亲,可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听闻尹玲珑如此讲述,尹芳竹心中反而更痛,他有些惨淡的望着身旁,又道:“玲珑,如今除妖大业已毕,江湖没了纷争,你年纪也已不小,爹爹应当给你寻一个好的夫婿,可男婚女嫁,总不能强求,玲珑,你心中可有意中之人?” 论及正题,尹芳竹缓缓向着目标提去,而此时,尹玲珑忽然脸上通红,心中只想着一个人的面容,隔了半晌,尹玲珑低着火辣的脸颊,小声道:“我才不要嫁人,我要陪着爹爹,一辈子都照顾爹爹。” 轻慢的摇头,尹芳竹笑道:“傻孩子,等爹爹走了,谁还照顾你?谁还要你照顾?你若是不找个夫婿,爹爹怎能抱着外孙颐养天年?呵呵。” 尹芳竹缓笑,尹玲珑的脸颊已经火红,连话都说不出话来,尹芳竹顿了顿,望着玲珑道:“玲珑,爹爹可不是瞎子,眼皮底下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你也无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谷中,对你青睐之人可谓多不胜数,就连你大师兄欢儿也对你有所情义,你可勿要说你从未发觉,这些人中,你可有看上之人?” “哎呀爹…你真讨厌!”尹玲珑低着头,根本看不见容貌,尹芳竹含笑又道:“无奈众君恋尔,玲珑却心中有人,呵呵,雪然十五岁入谷,你二人便一直在一起,如今已过七年,你心中所想,爹爹能不知道吗?” 尹玲珑颤颤抬头,连道:“爹,你别瞎讲嘛,没有…” “没有?那好,我便将你许配给欢儿,如何?” “爹爹不要!”尹玲珑噌的站起,随即极难为情的望着尹芳竹,又没了下话。 尹芳竹含笑点头,引着爱女坐下,道:“玲珑,知女莫若父,你对雪然一往情深,爹爹清楚的很,为父是你世上最亲的人,爹爹问你,爹将你许配给雪然,你可否愿意?” 尹玲珑微张着小嘴,双排白牙微扣时张,更不敢看尹芳竹,心中的小鹿乱撞,已经狂喜的讲不出话来。她恋计雪然已有多年,虽然心中知道外人能够看出,但计雪然从不提起,如今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往日中尹玲珑总在担忧心急,此时尹芳竹会意自己心意,竟然要满足自己的愿望,心中是何尝的欢喜,尹芳竹此时又道:“玲珑,在为父面前还要害羞不成?若你再不说,为父便当你是拒绝了。” “不!”尹玲珑闻言一急,随后红着面颊,眼神似有似无的飘过尹芳竹,喃喃道:“爹爹不要再戏弄女儿…玲珑…玲珑一切都听爹爹的吩咐。”尹玲珑不知鼓出了多大的勇气,将心中话语转锋道出。 尹芳竹点了点头,但心中却还有些失落,他叹了口气,沉沉道:“既然这样,玲珑,为父再问你,若你嫁给雪然,而雪然又因大义,还要另娶一女,你可否愿意?” 这短短话语如同天落巨石瞬间压在了尹玲珑的心头,方才还是一脸潮红害羞,尹玲珑徒增难堪,定在座位上,火热的心头忽然被冷水浇灌一般,她极为不信的盯着尹芳竹,颤道:“爹…爹爹说的是西凉吗?” 尹芳竹见爱女忽然变了颜色,有些为难,但话到口前,却不能不讲,顿了顿,尹芳竹道:“玲珑,爹给你讲了此事,你可不准生气,雪然也是逼不得已,原本为父的意思是将你许配给雪然,但这些年雪然在江湖走动,因出差错,故而有责要求亲于未央宫,之所以这样,是因为…” “别说了!”尹玲珑猜到了尹芳竹言中所指,浑身晴天霹雳的定在前方,脸色铁青的站起了身子,眼中竟然多了圈圈的泪水,只是强作镇定,并未流出。尹芳竹暗叫糟糕,又欲开言劝慰,尹玲珑抢言道:“爹,既然师兄要娶魔门女子,我又为何要同嫁于他?其实女儿心中并无意中之人,还是等有了再说吧,但若是爹强要女儿嫁给师兄,女儿宁出家为尼!”颤抖的哽咽之声让尹玲珑终于忍不住流出泪水,尹芳竹看着心疼,却不知如何劝慰,他走向前来还欲伸手抱住爱女,却无奈尹玲珑已心灰意冷,苦恋多年的意中人竟要迎娶别人,在玲珑眼中,似乎是计雪然谈心之余还要同娶自己,那红衣俊朗的男子忽然变得肮脏起来,尹玲珑挣脱了尹芳竹的怀抱,拭着泪水便跑出了房门。颤抖的白衣在风中摇摆,尹芳竹眼中模糊,苍遂些许的双瞳缓缓闭上,艰难的长喘口气,无奈坐下。 尹玲珑跑出了殿堂,越哭越难受,身旁过往的弟子从未见过尹玲珑这般伤心,也不敢向前劝阻,孔欢望见,却按捺不住,向着尹玲珑追去。尹玲珑心中难受至极,对计雪然更是产生恨意,她此时正是来到了计雪然的房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中,计雪然蓦地从座位上起来,惊讶的望着门外哭泣的尹玲珑,连忙走过问道:“玲珑,你怎么了?怎么?” “师兄!”尹玲珑甩开了计雪然伸过的右手,一脸凄凉的瞪着计雪然,孔欢这时也追来,站在尹玲珑后方不敢讲话。尹玲珑瞪着计雪然,泪水已沾满容貌,消瘦的颧骨让计雪然看起来有些揪心的难受。 “计师兄!你修为高深,名声大噪,更是英俊潇洒,当今江湖,你要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你身为孔雀谷长老迎娶未央宫的萧冉儿也就罢了,可你为何还要好色无厌要爹爹将我许配给你?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好色之徒,算我尹玲珑瞎了双眼!” 计雪然闻言大呼糟糕,也不知尹玲珑怎会这般想象,连道:“玲珑你误会了,事情绝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当年…” “你住口!计雪然你听好,你娶谁都与我无关,若是再妄图…我宁死不嫁!”尹玲珑撕心裂肺的吼出声响,较弱的身子四颤,声音也已经沙哑起来,计雪然看的难受,本想向前搀扶,却依旧被尹玲珑挡住,尹玲珑甩开了计雪然的双手,转身跑去,白衣流过的清香怪异,已能嗅出主人的恨意。 计雪然呆呆的站在那里,孔欢铁青的面色,对着计雪然重重哼了一声,朝着后方尹玲珑追去,一时间,计雪然焦如铁锅上的蚂蚁,心中实在想不通为何却成如此,担忧了多年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并且还是这样糟糕,今后的日子中,又该如何面对尹玲珑? 孔雀谷山清水秀,湿润的尘土扁扁脚印,三寸金莲迈过矮林,瘦挑的身躯摇摇晃晃,看不见那愁绪满面的容颜,孔欢缓缓而又急凑的跟在玲珑身后,不敢向前。白孔雀灵性非常,自上空察觉到主人的气味,一闪而下,稳稳的落到玲珑前方。 “化雪…”颤抖的声音徐徐传来,白孔雀前方,尹玲珑长发散落风中,没了往日的光彩,脸颊两道晶莹的泪痕,不时又重新被泪水滑过,明眸两边微微向下,便是石佛看到这张面容,也不禁会生起无比的怜悯之心。自尹玲珑出生至今,头一次经历了这样的打击。玉手拂过白孔雀的羽冠,脑中又想起每次和计雪然驰骋白云间的嬉笑,尖红的鼻子更加酸麻,眼中犹如竹杯破了底,怎么也止不住那委屈的泪水,长久的委屈,终于从嗓中哭喊出来。 痛苦的哭声似乎感染了林中的鸟儿,树梢上的飞禽顿时没了声响,各自左右摇头,白孔雀圆溜的眼中似乎也能看出一丝悲凉,它展开双翅,不停的拍打玲珑的娇躯,可这一拍,玲珑却更加放肆的哭喊。 身后十丈开外,孔欢双眼之间已经拧成了几团,眼中的怒火喷射,多半却是心痛。孔欢把持不住,一个箭步闪到玲珑身前,双手伸出,却不知该放到什么地方。 “玲珑,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你放心,他有心负你,师兄一定会替你好好教训他!” 孔欢缩回了双手,咬牙说道。可没曾想,尹玲珑猛地别过头,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关你什么事!若你跟他有仇你尽管去!杀了他也跟我尹玲珑毫无干系!你一直跟着我,难道你也寂寞难当是吗!你滚!” “玲珑…”孔欢愣在原地,眼中更加心痛,这一分,却是因为自己,他思念错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时尹玲珑已经找不到往日一点的娇颜,嘶道:“好,你不走,我走!” 话音未落,白影跃到白影,白孔雀一声尖鸣,振翅飞离了矮林。树旁,孔欢紧攥着双拳,挺拔的鼻子时时颤抖,没过几个愣神的工夫,孔欢猛地抬头,御空而去。 有道是情女思情化情痛,多情少郎多情生,无情两情难相悦,有情离别却为情… 第177章 解惑西凉 无论尹玲珑究竟如何以为,在她这里算是交代完毕,剩下的,还有两小无猜的西凉,心事重重之际,计雪然只身来到了生养自己之地,卧龙山庄。如今妖宗大灭,诸葛千机智谋阵法让天下豪门无不赞叹佩服,多半门派受损的掌门时常亲至卧龙山庄,讨要一些阵法,以护门派之地。今日,从英堂中没有外客,计雪然同诸葛家众人一同安坐,诸葛西城提杯喝茶,后道:“雪然,听说尹兄将你的长老之位撤除?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题已来,计雪然一改容颜,思夺度片刻,轻声解释:“其实,此事是雪然自己所提,若再担当长老之位,恐有不适。” 诸葛千机摇头笑道:“雪然不应啊,除妖之捷中,若不是你最后引动天雷完爆大阵,天下哪来此时的安宁,若说功劳,你也是当仁不让啊!就凭这一点,就算你不按当日之约,也绝不会有人能说什么,你心里也不应有这等想法,看来芳竹也想多了。” 几人应和,计雪然心中却明白几人不清,却又难以启齿,顿了半晌,下人告知诸葛西凉快要从庄外返回,若是等着诸葛西凉回来再讲,计雪然更是难于开口,终于,计雪然摇了摇头,长叹道:“舅舅,舅公,其实雪然是有原因的,并不单是因为当日义父的承诺。” 诸葛千机疑问道:“雪然还有何种缘由?” 再也按捺不住,计雪然终于将自己因异遇要迎娶未央宫千金萧冉儿,故而要退去长老一位讲述清楚。这计雪然一说不要紧,诸葛千机兄弟,外加一个诸葛西城,三人瞪大了眼睛望向计雪然,顷刻间脸色凝重甚深,计雪然尴尬的咳了两声,道:“舅公舅舅,此事,你们怎么看?” 诸葛西城先抬眼望来,小心道:“此事若是当年,是坚决不行,可此时正魔交好,也并无大碍,只是雪然,尹师兄是如何态度?” 计雪然道:“义父是支持雪然的,此时是看舅舅和舅公的态度了。” 诸葛西城皱了下眉头,道:“想必姑父也是赞同的,此事在大面上看也是好事,不过雪然恐怕心中还有别的担忧吧?” 诸葛西城口中担忧,暗指什么,计雪然心中领会,隐约的点着头,这时诸葛千机叹气道:“罢了,此地也无外人,没什么要顾忌的,你外公本就是未央宫人,见你能迎娶未央宫千金,他自然高兴,此是于私,他定然支持,于公,对江湖也是喜事,雪然,你意已决,我同你二舅公和你舅舅都不会反对,只是其中有些杂事,是别人帮不了的,你好自为之。” 计雪然站起身来,施礼道:“雪然多谢舅公舅舅赞同,至于其他事情,雪然只好尽力而为了。”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外面走来,诸葛西凉粉红衣衫,瘦弱的身子比之当日丰满些许,紫色菩提一眨一眨,望见计雪然,激动破口:“哥哥!” 计雪然噌的从座位上坐起,似笑非笑的望着诸葛西凉,诸葛西城见西凉极为欣喜,心中反而有些失落,先道:“西凉你回来的正好,快快恭喜你表哥吧。” 诸葛西城一言,计雪然尴尬的望回一眼,诸葛西凉疑惑,问道:“听闻哥哥已退去长老一位,这又怎会是喜事?” 诸葛千机心知诸葛西城的用意,佯笑道:“西凉误会了,那根本算不上正事,再过些时日,未央宫的大小姐便是你表嫂了!”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又一个有情女的心头,诸葛西凉愣在原地,紫菩提直直的望着计雪然,那双瞳映着光芒,原本就水汪汪的,此时更有一层雾水,看不出从何而来。日盼夜盼,终于把计雪然盼回来,却等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西凉本就腼腆内向,对于情感一事从来都只放在心头,对于计雪然,诸葛西凉更多了一层敬爱的情感。脑中轰隆了半晌,诸葛西凉强子压制住心中的跌荡,强笑道:“那真的要恭喜…恭喜哥哥了,西凉还有些事情,先行退下了。” 言毕,诸葛西凉娇弱的身子缓缓转过,向着门外走去。计雪然心中大喊止住,却只能在面上焦急几分,诸葛家人望见一切,默默摇头,沉默不语。半晌,诸葛西城缓缓起身,道:“雪然,跟舅舅来。” 计雪然跟在后方,两人走到了诸葛西城的房间中,诸葛西城凝重的脸色,叫计雪然坐下,这舅舅和外甥,好像是首次这般交谈。 诸葛西城亲自为计雪然斟了一杯茶,放于计雪然胸前。计雪然有些受宠若惊,欲起身。诸葛西城摆手道:“坐下,没那么多礼节,与我谈谈。” 计雪然无奈坐下,心中忐忑不安,道:“舅舅,你是不是有事要和雪然讲?” “唉…”诸葛西城抿了抿茶水,长叹口气,开口道:“雪然,你自小在山庄长大,舅舅问你,西凉心中如何对你,你可清楚?” 计雪然抿了抿嘴,牙齿已经咬上了下嘴唇,长久过后,双眼闭上又开,慢道:“雪然自出生便在山庄,一直同西凉妹妹相处一十三年,这其中有着不可磨灭的亲情,之后的日子中,变故徒增,雪然同西凉也不再是当日孩童,直到今日之纪,懂得的事情也多出当日太多,西凉对雪然的心,雪然明白,只是…” “嗯,明白就好,雪然,我再问你,这些年来,你可喜欢过西凉?”诸葛西城紧盯着计雪然眼神丝毫不见放松。 计雪然眼瞳放大,随即恢复,脑中不停闪过西凉的面容,痴痴道:“舅舅,其实,雪然也不晓得对西凉是怎样一种感情,亲情之中,总还有点点复杂的情绪,也许,那应该就是那种喜欢。” 诸葛西城闻言,不停点头,脸上也算冰川融化,浮出一丝笑容:“不用解释,这些年来舅舅了解你,既然你也喜欢西凉,那舅舅就替西凉欣慰了,至少西凉没有多年来的单思于你,罢了,谁让我这外甥魅力太大呢,呵呵…” “舅舅…您也不怪我吗?” “怪你?为何要怪你?只是雪然,你这桩婚事,西凉伤心只会埋藏心中,却还是会祝福你的,至于你那师妹,恐怕不是那么…” 脸上忽然愁绪万分,计雪然点头道:“玲珑师妹知道后,大闹了一场,已有好些天不搭理我了,舅舅,这种事情,雪然真的毫无办法解决,好像比斩杀焰神还要困难许多。” 诸葛西城满脸的释然,缓缓摇头,叹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之一事也是修行途中的劫难,解铃还需系铃人,雪然,玲珑和西凉心中如何解读,还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计雪然缓缓的站起身子,木讷的点头,夕阳西下几时回,没落的身影落在溪边,红衣男子独自一人走到月凉山下,当日伐下的紫青竹已经尽数恢复,清凉的溪水流淌,不时有鱼儿从中跃出。溪边,诸葛西凉瘦弱的身子娇弱的站立,粉红的长衣似乎永远都稍大几分,在微风中摇摆。 齐腰的长辫任由散开,带动之下,险些带到了计雪然的面庞上。诸葛西凉愁眉不展,薄唇微翘,心中百感交杂,后面传来喘息之声,顿时让诸葛西凉的胸腔更加剧烈躁动。西凉顿了良久辗转过身子,愁眉下强佯出一分笑容,缠道:“哥哥怎来的无声无息,吓了西凉一跳。” 这张令人怜悯的面容深深印在计雪然脑海之中,心中忽然隐隐作痛,就是当时在尹玲珑面前也没有这般难受,计雪然抿了抿嘴,两齿相扣,腮下抖动几下,柔声问道:“西凉,哥哥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竹叶划过了两人面颊,诸葛西凉心中摇头,却忍不住又被计雪然那张期盼的神色打动,道:“哥哥讲便是,西凉在听。” 计雪然眼露感激的不停点头,顿时宽慰了很多。诸葛西凉同尹玲珑不同,计雪然想要将毒瘴深渊的事情详细的告知诸葛西凉,为的只是要西凉清楚自己当时的处境,先拨开情感一事不说,相信定会得到西凉的认同,但关键还是要看对方听不听,尹玲珑一气之下连事情究竟是怎样都误会,更不要说听计雪然讲述,显然不行,而西凉不同,西凉自小知书达理,情感柔弱,即便是此时认为计雪然要讲自己同萧冉儿的情感,还是强行压迫自己听下去,这让计雪然一时间既是心痛,又是感动。 隔了一会儿,计雪然终于开口,他双眼就紧盯着诸葛西凉,自移山道宗的督正大会说起,诸葛西凉的脸上开始恍悟,过了一会儿又紧锁眉头,直到最后,脸色又红又白,诸葛西凉带着害羞的欣慰,露出久违的甜笑。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西凉还以为哥哥…”诸葛西凉红着脸颊带笑,欲言又止的说了半句话就停下,计雪然也是满脸的红晕,接道:“事情不是西凉原本想象的那样,不过对于冉儿…” 虽然事出有因,但计雪然对于萧冉儿,情感自然一分不薄,若说只是因为毒瘴深渊之事而娶萧冉儿,那计雪然心中直感对萧冉儿不起,忍不住又想解释。孰不知若再为自己解释,恐怕又起了反作用。但诸葛西凉便总是让人这般喜爱,她笑道:“哥哥无需解释了,西凉都清楚,你身兼大责,迎娶萧家姐姐乃必行之事,之后你二人成亲,若哥哥对萧家姐姐没有感情,那也着实对不起萧家姐姐,哥哥,西凉清楚你的,西凉祝福,今后你们二人能够甜美幸福,能见此刻,西凉比什么都高兴。” 计雪然感动万分,爱痛交加,这样的女子当真的天下难寻,心道若尹玲珑能有西凉一半之心,也不会现在这样。计雪然气喘颤抖,身子前移,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诸葛西凉,一时间,诸葛西凉柔弱的娇躯尽在怀中,西凉红晕着脸颊,眼神中却多出几分失落,随后,那双手抬起,也紧紧抱住了计雪然。 良久,两人渐渐分开,计雪然含笑的望着前方女子,忽然皱起了眉头,只见诸葛西凉白嫩的额上,双眉之间稍上有一条发黑的痕迹,若不是这么近的距离,还难以发现,计雪然发现这道痕迹,已经不是首次,连声道:“西凉,你额上怎有条痕迹?” 诸葛西凉还未回神过来,已经被计雪然拉着弯下了身子,对着溪水望去。阳光照耀,处处光明大亮。诸葛西凉低头凝视半晌,抬头问道:“哥哥怎又这般说,西凉没有发现啊!” 计雪然一愣,凝望过去,瞬间奇怪连连,诸葛西凉的额上光滑白嫩,哪有什么黑色印记。莫非是看错了?计雪然心中嘀咕,只感奇怪,这若是首次,些许是神情恍惚,但二次发现,其中定有些不适。念及到此,计雪然连忙抓起西凉的右手,掐住了脉搏,眉头缩成一团。 诸葛西凉也未挣脱,任由计雪然把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计雪然缓缓的放下西凉右手,脸上错愕,道:“奇怪了,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西凉,你随我去趟青竹居吧,让外公看看你是否有恙。” 诸葛西凉突然捂嘴欢笑,道:“哥哥定是被婚事喜上了心头,你说我额上有黑影,可我从未发现,你却非要在西凉体内查出点病恙来,这不是嫌弃西凉没病吗?”诸葛西凉少有的调笑了计雪然一番,计雪然脸上又红了一把,心中念叨也是,但欢笑之余,总有意无意瞥向西凉的额头,心中,似还有丝丝疑虑。 第178章 奇毒广布 告别了卧龙山庄,计雪然返回孔雀谷,连日里,尹玲珑从未理会过计雪然半句,即便是计雪然上门请言,尹玲珑也是句话不言,两人好像是有了深仇大恨一般,不但如此,就连大师兄孔欢也对计雪然颇有不满,虽然没有直言,但总在无形之中便能感受到,计雪然心中知道两人必定误会,却也无奈,唯独等着尹芳竹出面,告知了尹玲珑事情缘由,孔欢才算了解情况,恢复了对计雪然的态度,而尹玲珑却丝毫未变,孰不知过程如何,结果却是一样,深伤了尹玲珑。 之后的数月中,方化来到孔雀谷同尹芳竹共同商议,而后加上计雪然三人,三人分乘着异种孔雀高飞出谷,行向了未央宫。未央宫中,豪门大开,整个宫殿欢声四喜,只因三人的到来,大殿之中,三只孔雀一动不动,萧信欢喜的抚摸了三只孔雀,脸上极为高兴,而身旁的萧让和步缜则一点不让萧信,更是激动。 半晌,萧信道:“这三只孔雀周身羽毛乃是得天独厚的灵药之材,加上方师叔所赠方法,就能炼制天下灵药仪鸾豆,这份聘礼,实在是太过贵重了!” 尹芳竹笑道:“这有何贵重之处?雪然能迎娶冉儿乃是他的福气,我同方师叔商议良久,才想到这份特殊的聘礼,还担心萧宫主嫌它单调呢!” 萧信哈哈大笑:“这件事情可不能传出去,别人恐怕会笑我萧信卖女求药了,哈哈哈!”几人除了方化均是开怀大笑,没过三日,江湖传遍,孔雀谷计雪然将要迎娶魔门未央宫千金,而大婚之日,便是中秋之时,八月十五。 正魔两道从未有过联姻,若非要强加进来,便要数当年尹芳竹不顾江湖左右而娶了灵蟾派魔女,但此时计雪然迎娶萧冉儿,正是正魔交好之时,妖宗被灭,一时间可谓是喜上加喜,不论是各门掌门,均对两门纷纷祝贺,时间一久,尹玲珑虽然还心中有气,但始终按捺不住心中焦色,终于开口和计雪然讲话,但就在这时,江湖一时间发生了不可想象的怪事,风头瞬间就压过了正魔联姻。 天朗气清,白云朵朵,水潭边,数十人光着上身,两人一组,互相打斗,荣华派建派数百年来,一直传承着这样的修行方式,同辈弟子相互寻找对手,每日午时相互比试,输的一方则不能用膳,虽然道理简单,但荣华派却用此方法激发了无数弟子的潜能。最靠近水潭的两人身形最为强壮,肤色黑些的那人周身真气暴起,明显压倒了对方,而对方也十分顽强,不管如何的处于下风,总也不会败气。 霸道的拳风扫过,那名弟子险些中拳,他勉强腾起身子,飞踢对方下体,黑壮男子眼神毫不紧张,早就捕捉到了动作,只见他嘴角上翘,左脚忽的抬起硬生生的对向了来招,可正当这时,黑壮男子眼色突然失神,周身强霸的真气猛然消失,那脚上的力道同时化为了须有。对方一见此景,心中暗凛:难道大师兄改变路线?他想到此刻,更是不敢迟疑,狠狠的踢了过去。 就这么一脚,黑壮男子那壮硕的身躯高高的飞起,自三丈高处重摔在地上,竟一动不动。 “大师兄!” “大师兄!二师兄,你怎下如此重的手?” 顿时,场中弟子尽数停下比试,纷纷焦躁的冲向大师兄,那二师兄一脸茫然,心中莫名的紧张开来。地上,那男子面朝黄土,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浮动也没有半丝,几名弟子赶忙将自己的大师兄转过身子,结果俱是惊恐,只见男子眼中无神,口角挂着血丝,已然毙命。 “大师兄!大师兄!快,快去找师父!” 嘈杂的惊恐声早已被掌门夏铁峰听到,只听一浑厚声音道:“不用找了,何事如此慌张!” 众弟子一见掌门,纷纷站起,一人抢先道:“师父!二师兄失手…将大师兄打死了!” “什么!”夏铁峰脸色突变,箭步赶来。 二弟子一脸惊慌,连声解释:“不…不是!师父,弟子冤枉啊!” 夏铁峰抱过大弟子的尸首,一言不发,真气连连探去,一时三刻,悲痛的面容转为愤怒,他眼神瞥过,忽然捕捉到一丝异处,大弟子的脖颈犯有红色,样如树根,脑中思绪万千,夏铁峰咬牙道:“石天不是受伤而死,是被人下了毒!” 荣华派夏掌门的大弟子突然暴毙,死相狰狞无比,来的也极为突然,可这仅仅只是开始,就在没过三天,八卦门掌门大弟子也如此死去,震惊江湖,接连半月,先后一共暴毙九位江湖高手,而死者死相一模一样,脖颈均有树根形状的红色突起印记,江湖医者奔走来往,却始终查不清死者的死因。要单说此事,还不足以让全江湖人震惊担忧,而后面的事情,令众人心惊胆战,绝不是杞人忧天之况。 江湖各门派中,几乎所有人均感有不适,各自脖颈下均显露出微红的树根印记,随着时间的推移,印记也愈发清晰,而印记成形者,活不过当日三更。卧龙山庄,未央宫,三尸教,甚至连孔雀谷和灵蟾派之中,多数掌门也有几人发现了如此症状,一时间同忧于此。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卧龙山庄中,诸葛百略,诸葛西城,还有身有修为的守卫刚发现此种镜象便发出了金燕,计雪然得到召唤,返回了山庄。计雪然来此自然是为众人查看病因,但孔雀谷中也是如此,奇病之人不在少数,计雪然虽然也是一手好医术,却毫无头绪,根本拿这种奇病没有办法,直到此刻,唯有请方化出山。 方化原本不愿出山,只言众人死活与他无关,无奈计雪然死缠烂打,方来孔雀谷。孔雀谷中,除了尹芳竹父女加上计雪然,剩下一干人等均染奇毒,就连孔蜡也未能逃脱。房舍之中,一干人围在周边,方化将手收回,复而摆了摆,众人会意,纷纷退出,房间中只留下尹芳竹,计雪然和孔蜡三人。方化锁着眉头,神情之中疑惑夹杂丝丝激动,久久不语,足足半个时辰,方化又为孔蜡把脉,蹬的一声将木桌拍的粉碎。 三人不明所以,心惊的盯着方化,一言不发,不知顿了多长时间,方化的脸上终于不再抖动,矮胖的身子缓缓蹲下。 “雪然,给孔蜡把脉,心静些,把一个时辰,记住脉搏跳动的规律。”方化终于开口,却让计雪然有些恍然。顿了顿,计雪然允诺一声,坐在孔蜡身旁,孔蜡长手伸来,计雪然开始了漫长的把脉。 医者把脉,根据病症却有时间长短,但也看医者的水平,但就是医术再低微,把脉也绝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而计雪然自小跟随方化,虽然医术比不上神医外公,但江湖之上也绝算的上高超。一个时辰的把脉时间,让三人同时奇怪,但计雪然知道外公定有用意,强自静心把脉。不说屋内,连屋外站立的众人也是心急,一个时辰并不漫长,但用在普通的把脉上,却也太难熬了些。 眉头深深蹙了七次,计雪然终于睁开了双眼,右手也从孔蜡的手脖上拿开,望向方化。方化直截了当道:“几次?” 计雪然凝重道:“七次!” “什么?一个时辰竟才有七次?”尹芳竹大惊失色,破口问道。计雪然连忙解释:“义父会意错了,不是一个时辰跳了七次,而是一个时辰之内,有七次要脉没跳动。其他看来,一切正常。” 尹芳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孔蜡问道:“方师叔,可有不甚之处?” 方化沉了口气,摇头道:“时间赶错了,应是八次。此毒我似乎曾经见过,却有些不同,不能肯定,潜伏已久,已有一二年岁。当日化真神僧预料不错,妖宗大灭,邪道又生,看来,幕后有高人,已经暗中给江湖高手下了毒。” “竟有此事!”孔蜡瞪眼大喝,方化随即喝止:“切勿动怒,这等毒性之状,火气越大,毒发则越快,你去将孔雀谷所有中毒弟子全部召集起来,一人拿一根细线等我。雪然,你随他去,芳竹留下。” 孔蜡和计雪然点了点头,一同出去,尹芳竹心知方化定有要事,只等着对方开口,果然,方化站起了身子,背对尹芳竹道:“此事关系甚大,我也不敢断言,但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毒乃是由竹木蛇虫交杂配制炼化而来,寻常竹木无论是和再毒的毒物混合,也难有功效,由此看来,世上唯有紫青竹才有此功,若是按此猜测,恐有不妙。” 方化三言两语说的看似轻描淡写,可听在尹芳竹耳中,脸上随即凝重万分,担忧道:“南疆也有紫青竹,可是时间好像对不上,总不可能是?不可能,方师叔,是否别处也有紫青竹?” 方化摇头:“别处绝没有紫青竹,不过功夫不应下在此处,他哪有理由作此,再讲有我在,谁会这么蠢用自家东西,还应忖度忖度。”一经方化言毕,尹芳竹也释然些许,过了半刻,尹芳竹忽问:“方师叔,芳竹方才见你似乎震怒,是否还有何事牵连?” 方化一愣,眼神中芳竹朵朵凶光,咬牙道:“哼,只是想起来件旧事,恐怕于此也脱不了干系,与你无关,就别问了。”方化言毕,拂袖而去,向着孔雀谷武场中央走去。孔蜡没过多久,便将孔雀谷尽数弟子召集一起,所有弟子手中紧握绳线,笔直的望向走来的方化。方化紧盯众人,道:“将绳线绑在手腕处,另一端系在水潭石中,快。” 命令一出,众人依言而做,只过半刻,密密麻麻的绳线绑着小块的石头被扔进了水潭之中,方化身形一跃,踏在了水潭之上,方化矮胖的身子静静站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双眼也缓缓合上,数百人一言不敢发,尹芳竹同计雪然等人站在稍远方,无不为方化这种诊断方法而惊叹。计雪然凝聚神念,向着水潭探去,只见细线深入水中,而水面看似平滑如镜,但微弱的颤抖还是被计雪然神念发现。方化也便是靠着这等颤抖同时诊断这数百名弟子。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快要半个时辰,数百弟子早就不耐,但诊断之人是方化,唯有强忍着耐性,再等待下去。这时,方化突然睁开双眼,喝道:“一排左数第六个,第七个,三排左数第一个,四排右数第二个…”方化一口气点出了一十六个人,将这些人剥离了人群之中,毕,方化回身落在计雪然身前,对着尹芳竹小声道:“给这几个人准备后世吧,剩下的我出个方子,解药问世之前应能延迟寿命。” 语出惊人,却无可奈何,尹玲珑是幸免于毒之一,却看似比谁都焦急,迫切道:“方爷爷,难道现在就没办法吗?” 尹芳竹退散了众弟子,方化才道:“方法自然有,可不是现在,你放心,用不到我研制出解药,便会有变数,若邪道现,应是有些征兆的。” 方化的一席话说的朦胧,尹芳竹似乎懂了,孔蜡也点头道:“方师叔所言极是,这一着急,反倒首先落了下乘,有师叔在,没必要着急。” 方化又对尹芳竹交代甚多,没过一日便受不住计雪然的纠缠,启程卧龙山庄。到了山庄,方化一番观察,愁绪更重,这诸葛家众人的中毒情况似乎比孔雀谷中更重,而就在此时,山庄中就有一名诸葛西城的随从毒发身亡。 这奇毒之奇,即便是方化也顿时没有了头绪,留下了药方,又去了未央宫,结果依旧如此,妖宗大灭后,风平浪静并未很久,暗动,终于开始。 第179章 阴谋诡计 血腥的臭恶传进萧信的鼻中,不远一具腐烂的尸体,河洛山上死寂一片,连萧信都感到丝丝不适。移山道宗,微弱的烛光透过纸窗渗出,粗喘的气息欲生欲死,夹杂着肆无忌惮的呻吟,扰乱了这诡异的静谧。萧信的身影闪落,也不担心惊动宗内高手,直接伸手叩在门上。 门房中,一男一女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男的蓬乱着头发,趴在妖艳的女子身上剧烈的颤动,忽然被这叩门的声音惊动,连忙变了脸色,赶忙将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怒色小声喊道:“谁!” “萧。” “啊?”道人不是别人,正是得道高人泷泽真人,萧信临驾,泷泽真人骤然惊惶,只见他赶忙穿起了贴身衣物,把女子往床边靠墙一推,木床竟有夹层,女子翻身不见,不知藏到了哪里。泷泽真人不及收拾长发高稽,急促走到门前,打开房门,佯笑道:“宫主竟然亲驾道宗,泷泽不知,还望宫主恕罪。” 萧信不见喜怒,无意间瞥了一眼泷泽真人的居床,皱了下眉头,轻声道:“方化已经出山,计划算是又进一步,这个拿去。”萧信怀中扔出一本破旧的书卷,泷泽慌张接住,仔细看去,这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书卷只有半本,封皮上用古字写着“神机密卷”四个黑字。泷泽真人不敢置信的拿着手中书卷,瞪大了双眼颤声问道:“这…这传说中的密卷竟然在宫主手中!” 萧信摇头,道:“当年世人费尽千辛万苦找这密卷,可如今却还有几人记得,我也只是在一旧友之地无意得来。” 泷泽真人捧着密卷,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过了良久,泷泽道:“敢问宫主,您将这神卷交予在下,是…” 萧信迈开步子,缓缓走到了泷泽真人的床边,静静坐下,道:“这密卷你最好别看,于你无用,明日你便动身,将这半卷书卷全部分开,分发于那些人手中,言明是受高人所赠之假象,总之,要让江湖知晓这东西乃是卧龙山庄而来,而那奇毒更是自密卷上记载。至于剩下的造势,我自有安排。” 泷泽真人眼中惊惶,担忧之色问道:“宫主,怎先对上卧龙山庄,属下看来卧龙山庄根本不必这般重视。” 萧信随道:“欲得天下,先灭卧龙,这一点你竟然还未参透!” 泷泽真人欠了欠身子,萧信又问:“这些人中了我的毒,可有怨言?” “依属下所见,应无怨言,当初契约就是如此,他们也是自愿,又怎会后悔?宫主尽管放心,若属下见谁有二心,定然让他归位,就算死,也要效忠于宫主!” 萧信起身,走到泷泽真人左边,眼睛一下不眨,缓缓的将脑袋探过来,犀利的眼神中泛着精光,似乎能将泷泽真人看透一般,泷泽顿时心中发虚,欲笑又止,喉咙中仿佛卡住了东西,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萧信的眼神忽然柔和,气氛顿时舒缓,“谁的眼睛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包括我,泷泽,做好你的身份,不要让我失望。” 泷泽真人额上的冷汗滴落,只是点头称是。萧信言毕直接走出房门,无声无息中,沉浸在黑暗中。泷泽真人长长舒了口气,合上了门,他突然想起夹层中的美人,急忙跑去,床上的机关一开,美人弹出床上,泷泽真人本是一脸色相,可看到美人,又是惊惶的一把冷汗。那美人满脸惨白,没有一丝红晕之色,丰满的胸前平静,不见起伏,泷泽探去右手,这美人竟是死了。 烈火岛红光隐现,自妖宗破灭,诸葛千机亲自前来烈火岛,以玉精石髓为阵源,为烈火门布置了玄妙火元阵法,虽然不能和当年离火神石相比,但玄妙之中变化非常,作用上可谓是直追其势。整座烈火岛恢复了原貌,存放离火神石的禁地山洞也变成了烈火门的牢狱,赤阳因有勾结外人盗取神石的嫌疑,除妖大业一结,便又被赤九烈关进了火牢。 同孔雀谷一样,烈火门百废待兴,又有江湖豪门的支援,一时间就连人丁也增添了不少。赤九烈沉迷火劲武学,时时闭关修行,这一闭关便是个把月,烈火门大小之事,几乎全由烛龙一人执掌,而奇毒广散,烛龙也未能幸免,整个烈火岛,只有赤阳和门主赤九烈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烛龙修为过高,自持过人,心高气傲世间仅有,虽然暂时不能解毒,也不想去寻外方医者,总自感除毒只是早晚之事。一日,用过午膳,烛龙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心神一动,右手毫无征兆了捉到了前方。同时,纸窗外射进一支红木飞箭,劲道十足,正冲烛龙射来。烛龙捉住飞箭,看也不看,直接追了出去。 神念之中感知不到,烛龙有些诧异,房外有弟子走动,但面色平常,根本没有发现飞箭,就更不要说是有人的踪影了。烛龙暗暗惊心,修为能有如此之境界,不是远高于自己,便是极擅长隐去身形之人,不管是何人到访,先看这飞箭有何蹊跷。 烛龙关上房门,仔细观察这支红木飞箭,飞箭通常大小,奇特的是箭首并未有铁器,说白了,这就是一截普通的木条,只是用刀削成了箭样,如此看来,绝对不是刺杀。烛龙将箭握在手中,神念及此,忽然一动,烛龙两指一扣,红木箭一截两开,里面竟是中空,一卷细软的纸张卷缩在里面。 烛龙不假思索,抽出纸卷,纸卷大过巴掌,旧黄的颜色一看便是陈书古卷上撕扯下来。纸张完全打开,里面又掉出一张窄小的字条,烛龙拿起字条,心中读道:“神机密卷一张,愿世人擦清浊眼,不再受邪人欺骗。”字条的最后,落款为无名真人。烛龙拧着眉头,拿着那张旧纸细细观看,黄纸之上乃是汉前古字,正巧烛龙却认识这些简易的古字。 黄纸黑字依次下放,每一字都如深深烙印,打在烛龙的心头。“密卷传后,诸葛后世弟子待时机成熟,广传天下,万勿中饱私囊,切记。”在这之后,便是交代密卷内容,有兵法武学,奇毒神药之类,烛龙颤抖着双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脑中闪过了多年前神机大会时的情形,诸葛千机被摄心蛊摄心,所说应是实话不假,但此时…哄然一声嗡鸣,震得烛龙心神震动。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爬遍了周身,烛龙多年江湖之道,终于想到一件事情,而这事情与奇毒相配,太过巧合。 三尸教内,魍魉长老刚刚从鬼王山外回山,他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的盯着手中旧纸,鼻梁左边的筋皮抖动,似是动怒。同样的事情就连孔雀谷也发生,孔蜡一回到房中便看到一张薄薄的旧纸,愣在原地,沉思不得其解。 各门各派的长老高人相继神秘获得旧黄纸张,而纸张之上黑字相同,几乎都是交代此乃《神机密卷》所摘,但也不言名其意,只让众人猜疑。此事事关重大,极有可能牵扯到卧龙山庄的声誉,虽然各人均有疑心,但一时也不敢声张,只是在各自门派中商谈。 也不知是何缘故,不到半月,江湖各大门派,唯独卧龙山庄未曾收到旧黄纸张,而有谣言道卧龙山庄暗藏解药,藏有居心。谣言自江湖最底层传出,江湖市井不过一线之隔,有人本就是出生市井,若追查谣言散发之源,根本无从查起。 江湖之中,门派之间并不怕有所误会,但谣言却能杀人于无形。卧龙山庄乃是除妖大业的首推功臣,不排除树大招风的可能,但这风却是全天下吹来,就算山庄威信再高,也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大门大派有高人领导,暂时还算沉得住气,但一些杂小门派,多日来又有多名弟子毙命于奇毒之下,终于按耐不住,红着双眼扬言讨伐卧龙山庄,五月天气刚转炎热,可卧龙内外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和上次不同,这次,没有一人的脸上挂着温和,天下人的怒火,疑虑,将整个卧龙团团围住,山庄中人尽数压抑万分,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从英堂内,诸葛氏人心焦不已,诸葛西凉小脸愁眉,紫菩提滚动闪光,照的任谁看见也生出怜悯之心,身旁计雪然方化同在,明王寺化善禅师闭目合十,一言不发,江南洛财神一脸的愁绪,也坐在堂中。诸葛西城将手中的茶杯靠到嘴边,刚想探头下去,眉头一皱,又狠狠放下茶杯,怒道:“到底是谁人陷害,就连我都中了那毒,这些人怎会怀疑是山庄下毒!真是荒谬!” 洛丙南劝道:“今日趁着来人众多,就看怎么让大家相信了,庄主,你可有妙计劝服众人?” 诸葛千机左眉旁的黑痣扭动,只听叹气道:“山庄已经掉进火坑,为今之计,不是设法跳出,而是要将伤害降至最少,今日我看不仅那些小门小派,就连交好之门派都也至此,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那所谓的物证所在,诸葛千机也没有办法啊!” 说到物证,洛丙南光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半缕的异色,沉着半天,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旧纸,道:“庄主,这里没有外人,你对老夫说实话,庄中确实没有密卷?” 洛丙南所做所言,计雪然连道:“洛前辈,舅公一言九鼎,当年便也尝试过灵蟾派的摄心蛊,难道还会欺骗大家不成?这纸张来的蹊跷,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雪然,不得无礼,洛财神只是一问,并无他意。”诸葛千机出言阻止,脸上并无怒色,又道:“此时就算老夫当着天下人的面再试摄心蛊,恐怕也没人肯相信,这纸张,老夫绝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丙南兄,老夫惭愧啊…”言至此处,诸葛千机缓缓站起了身子,周围众人从座位上起身。 洛丙南欠身,歉道:“诸葛兄不要误会在下的意思,今日就算天下人认定山庄,我江南洛家也不会跟从,望诸葛兄放心!” 洛丙南豪迈之意感染了众人,诸葛千机含笑点头,眼眶中还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色。顿了半刻,一名下人进来,在诸葛千机身旁念叨几句,诸葛千机长长舒了口气,道:“愚弟已控制不住场面,洛兄,化善禅师,还劳烦请随我来。”化善禅师同声阿弥陀佛,双目睁开,依旧是清朗过人。几人跟着诸葛千机,向着门外走去。 第180章 质疑再起 白,诸葛家任由各位处罚。” 诸葛千机险有捶胸顿足之色,众人看到除妖的大功臣这样,一时间也想稍稍后退,但奇毒害死的同胞手足,又让太多人众甘心不下,场面刹那进退两难,只等站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出来化解。这时,计雪然眼神四处游走,焦如火炉之蚁,尹芳竹一身白衣,咳嗽两声,计雪然心中一松,知道尹芳竹定是要出来讲演,正当这时,一人抢言道:“诸葛庄主所言不假,诸位,俗话说捉贼捉赃,传言奇毒乃是诸葛家所下,但也应有些证据,今日既然大家都在,不如诸葛庄主当面也说清,最后真相大白,再做决定也不晚。” 言者宽厚的肩膀散发着无比的威严,一脸国君之色喜笑不见,却已经让所有杂人顿时信服,正是未央宫主萧信。经萧信一言,诸葛家人无不欣慰,投来感激之色,计雪然更是欣喜,对着萧信微笑点头。 尹芳竹借势跟风,也道:“此事蹊跷,根本不是表面上能够看出,也许是奸人陷害,不论如何,大家还望勿动肝火,若本是他人之作,岂不让奸人得逞?” 两高人放下了台阶,众人的火焰也熄灭了不少,诸葛千机见状,颔首感激,萧信同尹芳竹默默点头,但不便多言,诸葛千机的智谋冠绝天下,此时正是机会,当即又是一礼,朗声道:“诸位,我深知在此俱有诸多疑问,这样,大家不管有何疑问,依次询问,诸葛千机有问必答,先为诸位解决当前之疑问,再做其他之行,如何?” “好!就依庄主之言!” “罢了,就按你说的算!” 一番劝阻,终于让众人暂时熄灭了怒火,诸葛千机命下人准备了众多桌椅,直到良久,众人才做好等候,诸葛千机站在众人面前,道:“多谢江湖豪杰能予老夫申冤的机会,此时一切就备,诸位有何疑问,尽管提问。” 荣华派夏掌门本与山庄也算极为交好,但荣华派尽数高手几乎都已病入膏肓,夏掌门情急之下也不顾什么情面而言,当即道:“敢问诸葛庄主,这奇毒来的蹊跷,我等寻遍名医也无从化解,就连方神医也道奇毒奇妙,非一朝一夕所能解除,庄主,庄中中毒之人,又有多少?” 这言语中分明就是不信任卧龙山庄,诸葛千机还好,并不介意,而诸葛西城却一脸愤然,当即道:“山庄中,除了家父和一切柔弱家仆,就连在下也已中毒,毒性渗透血脉,夏掌门不信可以亲自查探!” 诸葛西城侧对众人,露出完整的脖颈,血红的树根遍布脖颈,连夏掌门都没有诸葛西城中的毒深,夏掌门到底也是大派之长,情急只是一时之样,此时见诸葛西城中毒情况,心中稍稍安定许多,欠身道:“夏某人并无他意,少庄主不要误会。诸葛庄主,近日以来,江湖传闻想必你也听晓,常言道,无风不起浪,夏某只想清楚一件事,贵庄祖上传下的《神机密卷》可否安在?” 夏掌门一问,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半数人的眼中放出精光,直直盯向了诸葛千机,诸葛千机愁貌摇头,道:“夏掌门,诸位,常言所说不错,确实是无风不起浪,诸葛千机之前曾献计屠杀妖宗,妖宗一灭,卧龙山庄的威信,也得亏诸位抬扶,提高不少,但诸葛千机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若说得罪,恐怕只有得罪了妖宗的残余,这谣言是哪位放出,暂且不提,只是在下二十二年前便已说过,山庄中当真没有密卷,摄心蛊的威力各位也均有尝试,诸位信不过老夫,难道还信不过摄心蛊吗?” 诸葛千机不愧是卧龙山庄的庄主,短短几句便将半数人从迷离中点醒,是了,除妖一捷虽是将妖宗实力绞碎,但难保也有漏网之鱼,卧龙山庄乃是除妖第一功臣,妖宗参与很有可能诡计陷害。照此说来,众人可谓是被戏耍了一番,过半之人越想越愤,脸上的惭愧之色也缓缓浮上,夏掌门脸上忽然变得黯淡无光,沉思了片刻,忽然道:“近日来,我等均受奇毒之困扰,死伤不少,一时间愁焦不安,再加上这旧黄纸张像是真的,实在是乱了分寸,夏某在此为诸葛庄主赔罪了!” 夏掌门深深一躬,诸葛千机微蹙了下眉头,他是何等人物,自然能听出夏掌门言语中还有疑虑,便是那旧黄纸张。旧黄纸张来的蹊跷,没有一个人能发现赠送纸张之人,而纸张上的记载只有在手之人知晓,这原本是《神机密卷》中的纸张,认谁也不想于他人交换观看,众人私心更是让诸葛千机不好解释。顿了顿,诸葛千机回了一礼,道:“诸葛千机惭愧,夏掌门不必多礼,真相还未大白,我等也不可妄下结论,听闻在坐诸位均收到神秘旧黄纸张,老夫虽然不曾见过密卷,但我诸葛家之记载,老夫一看便能认出,可否请诸位将旧黄纸张一一拿出,容老夫详略观看一番?” “这…”夏掌门迟疑一下,观望了左右,江湖人士此时异常的安静,各个连头都不抬,一脸无关自己的相貌,分明就是不想将旧黄纸张拿出。场面一度尴尬至极,洛丙南见此,以身作则,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纸卷,慢慢摊开,故意将声音放大,道:“此乃洛丙南收到的纸张,诸葛庄主,请细细观看,望能探出究竟。” 洛丙南此做,周围众人一声不吭,不少人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双手不停游走在袖口之间,萧信和尹芳竹不见停歇,随后便效仿洛丙南,三张黄纸放在桌上。大派掌门已经带头,剩下门派不得不硬着头皮交出黄纸,可正当这时,泷泽真人忽然从中站起,阻止道:“且慢,贫道泷泽有话要说!” 诸葛千机舒缓的头皮又是一拧,萧信抬眼望来,道:“泷泽真人,你有何疑问,不如等诸葛庄主参详完这纸张,再讲不迟。” 泷泽真人脸色一愤,道:“贫道为的就是此事,诸位,现在真相还未大白,泷泽不是有意为难山庄,但这纸张虽然来的蹊跷,仅看内容,不像寻常所来,如若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张张黄纸内容展现出来,到时显的清楚,也看的明白。” “泷泽真人所言有理!”烛龙一旁似乎有些兴奋,沉沉附和。众人眼看能观详黄纸,纷纷出言附和,跃跃欲试,已经将黄纸从袖子中拿出。诸葛千机略微迟疑,随即点头道:“泷泽真人心思缜密,就按真人所言,诸位,请将手中黄纸一一拿出,依次贴在西方墙壁之上,诸位都是习武之人,应都能看到墙上字画。” 诸葛千机言毕,众人纷纷向着西方走去,将手中的黄纸贴在了墙壁上,火盆照耀,黄纸上的内容清晰呈现在众人眼前,黄纸上没有页码,但依照内容,却是能看出前后,烈火门烛龙手中的那张,众人一看便知,这就是某本书卷的开端,书卷开端像是大纲,告知读者书中详细记载智谋阵法等内容,并且提到奇毒奇药,均是分章所记,落笔之处,仅有诸葛二字。跳过此页,众人皆是能人异士,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下张黄纸,从下一张开始,便是讲述的官场权术,跳过数张,一张张阵法谋图呈现在眼前,众人看的目不转睛,不少人生记硬背,贪婪的记下了墙上的阵图,诸葛千机等人看的心惊,这一张张阵法详图记载的不是平常阵法,俱是诸葛家祖上传承的秘诀大阵,任何一张拿出来都是旷世惊天之作,诸葛西城看的惊心,浑身颤抖不停,诸葛百略虽然年迈,但已经控制不住,大声喝道:“这俱是我山庄之密阵!外人不得偷窃!”言毕,诸葛百略愤然冲破人群,伸手向着墙上撕去。 “二弟不可!”诸葛千机心中惊惶,这时计雪然一步上前,拽住了诸葛百略,连声劝阻:“二舅公不可,大局重要!”几人连忙将诸葛百略劝阻回位,诸葛百略神色甚为激动,一经旁人劝阻,才想起来此是非常时期,自己刚才那样,极有可能便让卧龙山庄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眼见阵法被外人一一记住,心中实在不甘心。 诸葛百略有此做法,虽然让众人心生疑惑,但此时竟然没有几人计较,仔细说来,却是来不及计较,除了尹芳竹萧信佘十方几人掠过不看,其他众人都如饿狼看见美食,根本无暇顾及身旁外人。 看到众人如此,诸葛家人却不能出来阻止,着实难受,化善禅师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墙壁上的阵图,大袖一拂,一阵微风刮过,墙壁上凡是带有阵图的纸张尽数飞落,叠叠相相扣,众人极为不舍的神色中,落到化善禅师手中。 “阿弥陀佛,此记载阵法高深,与奇毒一事并无关联,老衲先行保管,诸位请继续观望。”化善禅师抬手收去了阵法图张,诸葛千机感激望来,但其他人一脸愤恨,但是化善所做,也不敢多言,只得向下望去。再看过去,阵法过后只剩下几张,便是一些奇药奇毒的记载,反正之中的玄妙,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接受,说是《神机密卷》倒再合适不过。 第181章 神医显威 看完了墙壁上的纸张,诸葛千机一一拿下,将这些黄纸叠好,正好是半本书卷。众人眼中,诸葛千机的面貌更加沉重,他将这半卷古书放在桌上,默不开言。泷泽真人盯着前方,沉声问道:“诸葛庄主,敢问这书卷中记载,庄主可曾所闻?” 泷泽真人分明是明知故问,方才诸葛百略的反映,认谁也能看出,诸葛千机脸色僵硬的点头,道:“这半卷古书中所记载,有半数乃是诸葛家祖上所传,尤其是阵法,是一点不假,老夫不曾见过此书,恐怕说它是《神机密卷》,也毫无所过。”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想不到传说中能扭转乾坤颠倒阴阳的《神机密卷》竟然就曾经分开在自己手中,更多人泛着血红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半叠黄纸。这些眼红之人不尽是眼馋密卷,烛龙突然向前几步,做了一辑,道:“此时暂且不提此物是否《神机密卷》,眼前我想诸位应弄清楚,我等此番来的目的!” “不错,烛龙长老言之有理。”夏铁峰应和道,众人收敛了血红的光芒,不舍的将眼神移开了黄纸,此时烛龙又道:“庄主,请恕烛某人失礼,敢问,庄主既然能确定这本密卷所记载俱是庄中先祖所传,想必对我等所中之毒应该不会毫无所闻吧?不然,就算别人是陷害,也不会将《神机密卷》和此毒联系到一起,不知烛某人疑虑,是否有不妥之处?” 诸葛千机眉头从未舒展,计雪然尹芳竹等人莫名的盯着烛龙,显然不明烛龙为何会讲出对山庄不利的话语,这几人不语,其他听者可就安奈不住,甄易轻哼了一声,嘶哑道:“此事跟这密卷无关,重要的,是你诸葛千机可否知晓这毒,若是知道,情理之中,若你说从未听说,哼哼,咱们可解释不通啊。”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焦躁,各门派纷纷发出哼声,直指山庄,诸葛千机这边也明白,甄易的意思很是明了,摆明了告诉大家,如果这毒诸葛千机有了解,那是一定的,但如果他说不知道,那就有很大的嫌疑,若放在平时里,这样的话语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甚至谁也能听得出来这是在胡搅蛮缠,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这样的话语,却比什么都管用。 众人望着诸葛千机,此时饶是他智谋绝顶,也是哑口无言,突然,一个青竹杖飞来,笔直的射到地上,脆嫩的青竹杖上系着灰破包裹。一矮胖的老者出现在青竹杖旁边,正是方化。不管众人的异样眼神,方化将青竹杖上的包裹拿下,解开之后,包裹中的东西,散落一地。 众人根本不知方化要做何异动,但方化本性怪癖至极,众人均有耳闻,也无一人做声,只管前望。地上散落了几个细竹筒,竹筒旁边五颜六色缓慢蠕动,大多是叫不上名字的毒虫,在场之中,只有甄易认识其中毒物。方化盘坐地上,捞起手中的一条带角的赤色毒蛇遍往自己的胳膊上放,众人皆惊,毒蛇长角,已经是毒中之毒,可方化竟然将这剧毒之物随意放到胳膊上,连甄易也捏了一把汗水。 “外公,你…”计雪然忽然叫到,只见那毒蛇闪电般的张开血口,锋利的尖牙上还有倒钩,就是远远的看到,也是心中捏汗,猛然,毒蛇发难,狠狠的咬在了方化的手腕处。 “这点毒想毒死我,还差得远。在那看着就是!”方化平静的说道,计雪然众人没敢向前,只得继续观望。方化将右手一发力,毒蛇顿时一动不动,已是死去,但他毫不迟疑,又将地下那些各种剧毒之物放到自己伤口处,不下五种剧毒已经将方化的手臂变得紫黑一片,常人看来,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方化,计雪然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地上趴着几种毒物的尸体,方化缓缓的拿过那五个竹筒,拔开桶盖,一一放置于前。又将左手食指咬破,食指上,仅仅是几滴,紫黑的血液已经散发了刺鼻的浓臭味。方化右手发力,肉眼可见的真气自右手传到左臂之上,真气下滑,毒血快速的从食指上流入竹筒之内,不消片刻,方化的左手已经恢复原貌,而毒血也滴落干净,再没有一滴。 先不说方化此做到底是为何,可就这一盏茶的时间中,将这剧毒自行中下,又随意解开,当真是令所有人钦佩不已,那句“天下之大,无不解之毒,无不治之伤”用在方化身上,可谓是没有半点的夸大。 “好了,雪然,你来。”方化站起那肥胖的身体,将地上竹筒拿起,又道:“除了掌门之位,还有谁没中毒,上来。” 方化一道,下方众人互相观望,尹芳竹走向前来道:“师叔…” “除了掌门之位!”方化喝到,瞪了一眼尹芳竹,尹芳竹尴尬万分,知趣的退去,这时众门派不少人都上来,加上计雪然,一共正好十人,方化点头道:“好了,十个就够了,你们两人一组,把这五个分了。” “分?分了?神医?晚辈不明白什么意思?”台上一烈火门弟子惊到,其他人虽然未曾开口,但也是如此,方化顿时大骂:“给老子统统喝掉,明白了吗!再磨磨蹭蹭,人都死了也跟我没半点关系!” 要将这剧毒喝进腹中,别说是这些人,便是甄易也是要掂量掂量的,实在不知方化葫芦里藏的什么药,可计雪然心知方化定有深意,不再多言,直接拿起一个竹筒,几口下肚,便将竹筒内喝的只剩下少半。 望着计雪然此做,其他众人稍有放心,一咬牙,干脆也喝了下去。毒水下肚,但众人却是一时错愕,这几种剧毒混在一起,竟然没有任何的味道,反而却有一种清凉的感觉,有位好奇者,剩下几滴毒水偷偷的低落地上,竟是毫无颜色,与泉水无二。 方化瞥到此目,哼了一声,随即道:“好了,你们两人一组,四掌相对,相互撼动真气,直至身体酷热难当为止,但中途切记不可停断!” 一连串的奇怪做法让众人已经摸不到了头脑,可喝了那毒水,已经是骑虎难下,如今唯有照着方化的说法去做,各自盘膝而坐,两两双掌相对。 台上的十人暗中忙碌,周围的众人面面相觑,被突如其来的方化,又突如其来的做法弄的错愕不已。紫青竹林中静谧的有些异常,三炷香的时间已经耗去,一名弟子终于坚持不住,突然收回双手,苦叫道:“好热!” 真气游走,原本不会造成热感,但众人不知,这全与方才那些毒水有着莫名的干系,随后又有几人坚持不住,收回了双掌,最后只有计雪然一组,缓缓的收回,汗水直落。 “你们看!”几乎是同时,数十人直指着上方十人,恐慌的叫喊。台上十人吓了一跳,互相望去,结果一望,除了计雪然,剩下九人简直想将方化杀掉,只见十人的脖颈处深深印出血红的树根痕迹,与中了奇毒毫无两样。 饶是化善阐释定力绝顶,此时也露出惊愕的表情,皱眉的望向的方化。化善都已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众人,尤其是那些无名小辈杂丑,炸了锅般的叫喊。方化嘴角轻翘,缓缓地走过十人面前,不屑道:“老夫用了九日的时间,终于在尸体中查到些蛛丝马迹,此毒怪异至极,别说是寻常人等,就是你们之中各个掌门也绝少所闻,此毒一旦被摄入体内,必定长期暗藏,至于多长时间,要看的是计量多少,一旦脖颈上红印血红成型,便是毒发身亡之日,你们看看你们周围,有谁的印记已经够见阎王的了,就准备后事吧。” 一席话方化说的是如此轻描淡写,可人群中已经爆发了不能抑制的躁动,不少弟子摸着自己的脖颈,已经歇斯底里的哭喊了出来,一时间偌大的卧龙山庄竟然被哭喊声所遮掩。多数弟子成此状,各派掌门长老却不能失了分寸,纷纷喝止众人,没过多久,千百号人站在原地,一声不响,无数的眼光都落在方化的身上,而方化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扭过身子,缓缓的向计雪然走去。 “方神医!仅仅九日时光您便能将奇毒造出,那化解我等身上的剧毒更是轻而易举之事,还请您巧施妙手,为江湖造福,我等俱是感激不尽!” “方神医您救救我们吧!来世我们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是啊方神医…”一时间不论小兵卒子,还是掌门长老,纷纷对方化做出请求,方化也不做声,直直走到计雪然身旁,拿出来一颗黑红色药丸,递了前来。计雪然会意点头,将药丸吞下,众人惊艳的眼光中,仅仅是吞下药丸不过几个喘息的时间,计雪然脸色发黑,脖颈处的痕迹缓缓消散,向着上方移去。 “噗!”计雪然猛地喷了一口黑血,脸上满是汗水,而脸色却是愈发的红润,哪还有一点中毒的迹象。 “哎呀神医啊!”刚刚平静下来的场面,又被方化这一举动影响的躁动起来,化善禅师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种钦佩的神色,向前几步,道:“阿弥陀佛,方神医医术旷古至今,算得上是绝顶,真乃天下之万福,老衲佩服!” 萧信远在一旁,看着这场中发生的一切,面色不适的改变,但细微之下,无人察觉,此时他面露喜色,应和道:“有了方前辈的灵丹妙药,江湖上下再也不用担忧,不知前辈还有多少这种解药?不如我等一起去采集药材,届时解药一出,大家再无担忧。” 众人俱是跟风附和,再也没了之前的忧虑之色,就连诸葛千机等人也是兴奋不已,可方化却冷哼一声,道:“江湖琐事,与老夫何干?莫说老夫没有炼出解药,便是有,又为何要给你们?”随手一抬,黑红色的药丸抛弃,方化大手一挥,真气前至,药丸化为灰烬,飘散在风中。 看着近在眼前的解药就这么被方化毁去,剩下九人大惊,计雪然有些尴尬,不禁道:“外公,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您就帮帮大家吧。” 尹芳竹听闻方化无救人之意,也忍不住劝道:“方师叔,芳竹知您少过江湖之事,但此事非同小可,还望师叔三思!” 诸葛西城也道:“姑父,那凶手八成就是妖宗残余,若我等被这怪毒…恐怕届时真就神佛难救了。” 又有几人正欲开口,方化蹙紧了眉头再也不耐烦,吼道:“够了!一个个把命看的比亲爹都重要,原本我是绝没有参与到此事的意思,但我外孙求我,老夫不能不管,这九日以来我思索往日回忆,又根据各个死尸中的情况反复推敲,终于模仿出来今日这种毒药,虽然还未能了解奇毒的真正,但根据此时的情况看来,也相差不远。” “这么说,原来你只是用了别的办法炫耀一番,根本就没办法治愈这奇毒,哼哼,神医也不过如此。”甄易斜着脑袋,瞥向方化,冷笑道。 甄易话一出口,语气着实不敬,半数之人已经料到方化必定暴怒,可没曾想,方化大嘴一张,狂笑道:“老蛤蟆不用激我,这毒,老夫现在确实解不了,不过,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告知众人,这毒,是用什么炼制的。”说到此刻,方化已经抑制不住眼中的杀气,狠狠的盯着甄易。 第182章 缘起青竹 饶是甄易素有毒尊的称号,也是被方化那杀人的目光瞪的浑身一颤。在场众人听了方化之言,情理之中会意道,似乎奇毒的炼制,应该与灵蟾派有着莫名的关系,可又无人确定,只得静静的等着方化开言。 方化慢步走到方才死去的毒虫之地,缓缓蹲下,道:“死去之人的血液,五脏,粪便之中,均有几种相同的味道,我从医多年,借助各种方法找到了这味道的来源,也正是由这几种毒物,才仿造除了今日之毒,虽然是仿造,但真正的奇毒也大致如此,只是所用的方法不同罢了。” 地上一个淡绿色貌似水蛭的毒物被方化捡起,“这是碧清血蛭,专吸各种水中毒蛇之血,一旦被这中东西咬一口,一盏茶的时间也挺不过去,而这碧清血蛭,盛产于南海之国,中原地区,只有一个地方有,是不是,毒蛤蟆?” “方胖子!你这是何意!天下毒虫猛蛭十之八九都尽归我南疆,你诬赖老夫可没那么容易!”甄易气急败坏,指着方化大骂。 方化少有的任由甄易叫骂,又从地上拿起一紫色蝎子,道:“这蝎子,生性好斗,残忍至极,专门残食同类,一旦吃了同类,那体内的毒液就更烈一分,颜色也就更深,而能长成这样的颜色,恐怕吃了不下千计的同类,可中了这蝎毒并不会死,但神识会慢慢消散,直至杀性成魔,六亲不认,完全成为杀人机器,千百年来,都是练蛊的好东西,只是不知道这蝎子的名字,甄门主?” 甄易精光爆怒,简直一触即发,支成海眯着眼睛道:“方神医,天下何处不曾有毒物,总归不可能尽是出自南疆,这失心蝎乃我门中世代相传,并不为外人所知,敢问神医又是从何处寻来!” 支成海不愧是狡诈成性,这一问可谓是大有深意。他表明这蝎子是灵蟾派世代相传的宝贝,若方化说是从灵蟾派那里偷来的,不但为江湖人所不齿,并且支成海完全有理由说从未丢失,不承认便可,但若方化说是从别处所得,那就说明除却灵蟾派,这蝎子在别处也有,那跟灵蟾派也就一点关系也没有,倒是绝好的算计。 “想算计老夫,你还不配,竹林外南方三十里绑着你派的伺蛊奴才,老夫从他那里拿来的,哼,不打自招!” 此时的甄易已经按耐不住,手中的真气已经凝聚一团,立刻便要冲出去,支成海皱眉拉扯,小声道:“掌门,莫让这贼子落了口舌,我们本就干净,还怕他不成。”甄易粗重的喘息几声,退回来原地,方化看见,只是一脸的冷笑。 “这条死蛇在里面算是熟悉的,名为火毒龙,它的毒性能让奇毒起到遇火便旺的作用,若是周身的火气,必定发作的快。”孔蜡和烛龙俱是一震,但并无言语,接下来方化又一一讲述了剩下的毒物,道:“我方化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道义而断案的,只是受了雪然之托,给你们提供些许线索,这些毒物,不说中原,就是乾坤上下,也只有一个地方能生全,剩下的,你们自己掂量。” 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中,方化带来了太多的惊奇,如此之态,众人已经没有什么犹豫,纷纷面向甄易几人,甄易干笑两声,烛龙喝到:“甄掌门!此事恐怕要给在场众人一个交代吧!” 还未等甄易开口,方化又道:“先不说凶手身份,若炼制这奇毒,将各种烈毒的霸道之气抚平,还需一样东西,有了这样东西,毒性本身也就暗藏的时间加长,所以,在老夫还未研制出解药之时,你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吃这东西。” 方化话语之间,一掌劈倒了三丈远处的紫青竹。双双大眼瞪着紫青竹,脑中思索着万千,计雪然想起刚才的竹筒,忽道:“莫非刚才竹筒内,是用紫青竹榨成的汁液?” “哈哈,好外孙真是聪明。如此,老夫的话算是完了,除了研制解药,任何事情都再与老夫无关,雪然,外公先行一步了。”方化每次都是如此,从不善始善终。 方化一来,短短两个时辰,让多少人都忘记了《神机密卷》之事,现下所有的心思,几乎全都放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甄易,一个,便是诸葛千机。 泷泽真人早就站在人群中,一直未有言语,此时方化一走,再也按捺不住,讲道:“方神医将这毒看的透彻,泷泽虽是一介莽夫,不敢断然认定此毒绝对与哪个门派有关,但当年我移山道宗遭袭,火狐未曾亲口承认,至今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做,但贫道以为,两事恐怕也有着牵连,贫道迂腐,若意见不合,还望多多提点。” 一经泷泽真人这一提,众人也回想起来当日移山道宗的情形,虽说当时误以为是妖宗做孽,但直至妖宗破灭,整个妖宗也并未承认过此事,实属不应,此时这奇毒又是如此相同的怪异,而那奇毒的成分又源自南疆,自然而然,甄易的脸上又多了无数的神色射来。 青海峰皮鸠也在当场,只见他脖子血红,若是按照方化所言,想必应是命不久矣,皮鸠原本就生性残忍暴怒,此时更是不能矜持,怒道:“还说这些作甚!上次移山道宗被灭是因为尸蛇蛊,这次奇毒又是南疆毒虫所致,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凶手是谁了,灵蟾派,你们好大的野心!” “皮神君此种荒谬的话还是小心点说,说话不过张张嘴,丢的可是一文不值的狗命!”甄易冷眯着小眼,连话语都显得那么僵硬,无奈此刻,灵蟾派当真是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化善禅师一见场面紧张,连忙佛音出口:“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稍安勿躁,方神医还未能研制出解药,若此时妄动真气,难免血毒上涌,至于凶手是谁,还应再三忖度,不能被面上影响,冤枉了灵蟾派的施主。” 化善禅师一言,果然起到些许作用,江湖中人,说到底还是命最重要,又将眼神移到了身边不远处的紫青竹身上,突然烛龙不顾化善禅师的劝阻,径自走到了最前方,慢慢的转过了身子。 诸葛千机不明烛龙何意,道:“烛龙长老,你可否有话要讲?” 烛龙看也不看诸葛千机,面对众人,高声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不管对错,听完之后,大家心中也应有数!” 前方无语,烛龙顿了顿,眼神望向远方,似乎回想什么事情一般,慢慢道:“江湖之中,不论正道还是魔门,也不管是大派还是小帮,没有一个躲过了奇毒,而在各个门派,中毒之人大大超过了九成九,有的甚至一个不剩,全部中毒,试问,凶手是用什么方法,能让我等在相差不多的时间下让我等都中毒?又有何种手段,炼制这么多的奇毒?” 烛龙一解,众人哗然,仅凭他讲的这几句话,几乎可以肯定,这凶手必定有众多爪牙,而炼制如此之多的奇毒,所需之物恐怕只有在南疆才能采完,南疆门派,不是灵蟾派,还能是哪里? 灵蟾派众人浑身冒了冷汗,有的卒子几乎打起哆嗦,烛龙见此,毫不停歇,又道:“下毒的门派若说仅以此断定,想必定有人不服,但敢问诸位,近年来,哪门哪派,能有机会下这奇毒?可不要说凶手可以在井中下毒,小门小派说不准可以,但有些门派固若金汤,别说下毒,就是扔进去个沙子也是难上加难!” 问题又来,所有人都锁眉深思,突然夏铁峰叫到:“是除妖之役前!” “哼!拐弯抹角,无非就是想说是摄心蛊,烛龙,你好算计!”甄易蟾帽上的假眼泛出了夺目的杀气,咬紧了牙,一字一句,而圆小的眼珠之中,已经绽放出毒烈的火焰。就算此时甄易不讲,一众人也尽数想到了除妖之役前,为驱除奸细而受灵蟾派的摄心蛊之行。前后细想,均是恍然大悟,再也不用怀疑,能下毒的,定是灵蟾派不二。 烛龙轻挑着嘴角,但眼中也同样射出杀气,直直对向甄易:“甄易,如今证据了然,你解释再多,也是徒劳,便是灵蟾派怎么个死法,也容不得你来选了!”周身的火劲逼退了烛龙身旁的门众,再也按捺不住,烛龙终于暴走,冲着甄易杀将过去。 “烛龙长老暂且住手!”几乎同时,数位掌门纷纷出声制止,但烛龙脾性暴躁,早已不管任何,冲到了甄易眼前,恐怕唯有方化这等人才能体会到烛龙那随意便可爆发的心境。 烛龙强霸,但甄易可绝不是善茬,手中真气攥动,剧毒也暗自拿捏,只等烛龙来袭。二人两掌正要相对,一道黑影窜到中央,佘十方不知何时已经伸出双手,两掌暴足了真气,身边两人的掌力似乎劈到了千年巨石之上,烛龙用力过猛,反弹之力更大,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两人同时惊讶,抬眼一看是佘十方,心中大惑不解。 众人都知佘十方乃是出了名的“杀伐”最重,今日竟也管起了闲事。甄易原本就是防守,见有人出来插手,一言不发,静观前方。而烛龙一击不成,反而险些丢了皮面,怒气图涨,可面对着的却偏偏又是佘十方,连烛龙也不敢擅自动手,暴道:“佘十方!烈火门同三尸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此时出来插手,难道也与你有关!” 面对众人异色目光,佘十方毫无表情,淡淡道:“紫青竹可压制奇毒烈性,致使奇毒缓慢发作,灵蟾派下毒,紫青竹何来?” 佘十方突如其来一问,似乎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更深一步,凶手也似乎另有他人,但说道紫青竹,却唯独只有一人,各种思绪在众人脑中飞窜,烛龙又是最先反应过来,惊道:“除妖之前,我等俱是服下紫青竹炼制的丹药,诸葛庄主!想不到!” 接二连三的惊炸已让众人不能再有安定,事情前因后果已经完整的从众人脑中流窜,可这不算完,又有人往前回忆,突然不知是哪里传来声音:“卧龙山庄同灵蟾派相互勾结,只等除妖之后一统天下!” 人们也不管声音出自何人之口,纷纷怀疑,又有声传来:“怪不得当年摄心蛊不能试探出诸葛千机,密卷原本就有,分明是两派勾结!” 众人疑色观来,山庄人的眉头无不拧成一片,实在想不出,早早的一个圈套,竟然狠狠的将卧龙山庄套了进去。 第183章 期期艾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还请稍安勿躁,无论怎样,一切仅是空想推测,证据却仅为神医口传,但也并未指出,如此若有了误会,难免落入真凶的圈套。”此等情况,唯有化善禅师开口,方能平静下来。 一经化善禅师开口,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也随声附和,人们面上稍稍缓和,可佘十方未改容态,正对着诸葛千机道:“神僧所言极是,可这也未免太过巧合,如今元凶自过逍遥,可若等把证据找全了,人都死了。” “佘十方!你纠缠我山庄二十多年,如今又血口喷人,就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诸葛百略终于按捺不住,指着佘十方大骂,诸葛千机站在一旁连忙劝阻,待望过众人怀疑的眼神之后,叹息道:“先不说我等清白,若只论眼前来看,山庄同灵蟾派最有嫌疑,不管老夫如何也不能让诸位排除怀疑,但此时解毒为重,故而,山庄愿将紫青竹如数奉出,供大家缓解奇毒之功效,至于如何看待我两派,我却是无能为力,到时柳暗花明,会还我山庄一个清白!” 默不作声,在场所有的人均是此种表现,面对着前方这个白发的老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再讲出些什么,计雪然望着诸葛千机眼中满满的无奈,心中总是隐隐作痛,为了除妖,为了山庄,这个老人已经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如今又被人猜疑,计雪然胸中升起一团无名焰火,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部。尹芳竹站在身旁,正欲传音过来,只听计雪然依然放亮了声音,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这般。 “诸位英雄,诸位前辈,原本晚辈在这里没有说话的资格,但说到底,我也是从小在山庄长大,今日不敬,心中有些话,总是憋不住了,若冒犯了众位,自当请罪!” 面对着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诸葛家的众人好像感觉有些陌生,而陌生之中却是自然的熟悉,那种感觉总也说不出,只有尹芳竹含笑点头,心中明了,孩子,终于长大了。 “遥想当年,家父守护山庄,在下还未出生,自那时起,山庄便从未过过一天的安静日子,无论江湖还是世俗之中,每每有大灾大难,山庄总是首当其冲,山庄若说修为,除却家父,确实不能有多少高手,若说财力,与江南洛府又有着天壤之别,唯独就是阵法,能说得过去,多少年来,若是有门派担忧妖宗来犯,或是正道心怕魔门偷袭,总来找山庄索要阵法一二,那个时候,我舅公从未有半点吝啬,来者不拒,想想当初到现在,受过山庄恩惠的能有多少?世俗之中就更不要说,就连家父救济过的城镇,我也经历过不少,到现在那些城镇的民众都还在把家父的石像年年供奉,只因记恩。可如今,诸位豪门!接连三番的来卧龙山庄,先是《神机密卷》,又是质疑奇毒,为何诸位在毫无证据之下,只会一味的怀疑山庄,而当初卧龙山庄为了你们,为了天下所做的,如今又有谁能提起!有人道山庄想夺取天下,在下计雪然不敢夸大,仅凭那除妖一战,只需我舅公在阵法上稍加改动,尔等谁也逃脱不掉,又为何在此设计下毒,凭的受你们猜忌!” “雪然,够了!”诸葛千机无力的制止,而计雪然连头也未回,又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山庄不要那涌泉,甚至连那几滴水也不要,难道就要受到大家的猜忌吗?倘若世间真像会是这样,在下倒是羡慕已故的家父,不用再看这肮脏的天下,如此下去,我等不如当初便被妖宗所灭,省的看到现在徒增的风波!” “住口!”尹芳竹虽然也赞同计雪然的话语,可眼见计雪然如此激动,若再下去,恐怕会引起众人的不满,出声喝止。计雪然回望一眼尹芳竹,尹芳竹传来缓缓的眼色,计雪然心中依然清醒,只是实在被众人的做法所逼,才能有如此之做,可在几个人眼中,好似又看到了当初的计文泽。 “计雪然大言不惭,诸位若有责怪,在下定当负荆请罪,山庄之中紫青竹不下百万之株,也够诸位随意采摘!”不知从什么时候,计雪然竟然也有了这个胆量,留下了这句让众人都感到羞耻的话语,不等尹芳竹等人开口,计雪然别过身子,御空而起,向着方化消失的地方驰去。 望着那似曾相识的背影,几人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诸葛西凉站在人群中,痴迷的望了望身边的父亲,小声道:“哥哥好像让年的姑父…”诸葛西城缓缓点点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尹芳竹也是深叹了口气,对着众人道:“劣徒年幼,尹某人管教无方,自然有罪,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在场的众人,九成九都已经被计雪然那番话说的抬不起头,有的已经脸皮发烫,不知道要讲些什么,洛财神憨笑点头,忽而道:“不管方才计公子所讲道理如何,但此时没有确凿的证据,非要说是凶手是谁,怎么也过不去,还是先给众位缓解体内的奇毒,至于凶手,自然也有时间去追查,众位看来如何?” 洛丙南此时有意给所有人台阶下,自然更是为山庄着想,话一出口,赢得了众人的附和,秦正山冷哼一声,诸葛千机又道:“诸位,事不宜迟,老夫现下便差使下人砍伐紫青竹,赠予众位,至于凶手之嫌,老夫今日便撤去所有阵法护持,若诸位有证据是老夫所为,不论是谁,可随时来捉拿老夫。”诸葛千机言毕,也不看众人惊讶的神色,摆了摆手,下人们纷纷退去。 诸葛千机这等做法,令众人自叹不如,化善禅师又出面化解,道:“既然如此,诸位也就勿要驳了庄主的面子,有了紫青竹的缓解,一年半载应不成问题,那时先不说能否找到凶手,方神医也早已能找到化解的方法,如此这般,相信诸位暂时也无异议了吧。” 台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更没有什么证据说是凶手是谁,加之还能缓解体内奇毒,就是再不明事理,也没有人会出言反对,就连烛龙也一言不发,眼珠左右转动,佘十方脸上明显还有点点疑问,但到此刻,已不能发言。甄易眯缝着双眼,身旁的支成海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躲过一劫。不知过了多久,卧龙山庄才稍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站在上空向下望去,原本繁茂的紫青竹林却少之又少,仅有的几团左右相离,偌大的卧龙山庄简直光秃的不成样子,而那原本的紫青竹林玄妙阵法,自然也早就消散。虽然失去这广袤的紫青竹林,但也总算暂时没有危机,一时间,山庄众人也没心情烦躁,仅有的时间不是研读那半本未能确定的密卷,便是精心培育紫青竹林,望能早日能将山庄恢复成原样。 那日计雪然离去之后,再也未曾出现在山庄和孔雀谷,一直呆在清平镇青竹居,陪着方化和修明。那日之事后来被江湖上传闻,计雪然的名声在江湖上可谓是有褒有贬,有的说计雪然一身正气凛然,不畏强权,而有的则说计雪然全仗高深修为和大门派撑腰,目中无人,狂傲至极。可方化和修明知晓之后,却将计雪然大大的赞叹了一番。方化更是称计雪然生平是首次做了件像计文泽的事。 计雪然自己对待此事一直没有一丝后悔,虽然生平一直都是同尹芳竹一般儒雅,但不知为何,除妖之战过后,心中一股狂躁之气总有上冒,而做了这等事情之后,还总觉得多几丝快感,就连计雪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有了这等变化。 如今已至六月,离计雪然的大婚之日还有两月之余,在青竹居呆的久了,一直是边研读医术,边修行寒冰真气,修明的疯癫也渐渐转好,而方化对奇毒的解药也有的很大的进展。卧龙山庄和孔雀谷都曾派人前来召计雪然回去,但计雪然总觉有些不妥,只因当日说的那番话,面对其他长辈,颇难为情,故而一直未去,可心中总是烦躁,情不自禁之中,也不御空,反而御起一根青竹,告别方化修明,向了未央宫行去。 踏在紫青竹上,计雪然依旧通身的红衣,长辫搭载背后,两鬓黑发在风中摇摆,时时飘过面庞,比之先前黝黑几分的皮肤更加渗透了几丝忧郁,清寒大刀还是被遮在布中,而那玄明,早已湮灭在除妖之战上。 天朗气清,虽是六月,但身在半空,罡风刮过,计雪然丝毫不用真气护身,周身倒有往日里说不出的爽朗,脚下的白云朵朵,飞鸟时时从计雪然身旁飞过,银光闪过,下方传来宏壮的流水声,计雪然细细望下,原来是一则巨大的瀑布,心念一动,红影已经落下。 巨大的瀑布水流急促,炎热似乎绕过了这瀑布周围,透骨的清凉令计雪然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计雪然坐在河边,静静的望着水中,水中,拇指大小的鱼儿成群结队,在水中不知有多欢快,计雪然看着那鱼儿,自心底的绽放出微笑,这时,那水底突然冒出一只灰斑大鱼,说是大鱼,不过拳头大小,这斑纹鱼冲进小鱼群,一口吞下一只小鱼,鱼群瞬间亡命四散。计雪然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丝苦笑,看着这鱼儿,不时的想到,人就像那小鱼,而那只斑纹鱼则是妖宗,结果残食人类,毁灭了幸福。刚想到此,突然又从远方游来一群小鱼,而这群小鱼对着大鱼,一点恐惧之心也没有,计雪然惊讶之中,那群小鱼顿时围住大鱼,不消片刻,大鱼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唉…总还是被人宗灭了吧…”计雪然望着水中,叹气道,可这时,水中鱼儿似乎还未吃饱,但周围已没有其他食物,饥饿至极的小鱼饿红了眼睛,突然对着身边的同伴张开了嘴巴,就在同时,一群小鱼闻到血腥味,顿时冲向那受伤的同类,那小鱼消失的比刚才那大鱼还要迅速。 计雪然忽然皱起了眉头,缓缓转过了身子,只见身后黑布遮掩,一个人通身躲在黑布之中,静静的对着计雪然。计雪然神念还未探去,那黑衣人突然道:“妖宗被灭,可人宗始终还要自相残杀,不论人妖两类,始终逃不过这个轮回,到了现在,你也应该有新的见解了。” 此人毫无戒心,与计雪然擦肩而过,双脚已经踏进了河水。计雪然总感对方有种熟悉,但又猜不出此人是谁,脑中本来就混乱,叹了口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妖宗已灭,人宗鼎立,不管后事如何,都与我再无干系。” “呵呵,说的好,好一个再无干系,你爹的仇你得报,你娘的死你得查,未央宫的大小姐你得娶,那奇毒你得帮着解,计雪然啊,天下人都没了干系,你也逃不掉。” 来者对计雪然似乎极为熟悉,可计雪然却提不起一丝兴趣,仅仅皱着眉头,叹气道:“不知从何时起,便这般麻烦起来,自记事以来,从不知自己为何而活,现在爹娘的仇我自然要报,只要查出来凶手,手刃仇人,便也没了干系,婚姻之事与江湖无关,至于那奇毒,自有外公,江湖与我,干系着实不大,迟早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第184章 迷途丛生 黑衣人转过身子,虽然看不到容貌,但总感觉是盯着计雪然一般,黑布之下,传出来鼻子中叹出的气息,黑衣人笑道:“修为一直神速增长,历练想必也已不少,还以为你看透了这些许,想不到还是如此简单,江湖又怎是这么容易就摆脱的,我用了你几辈子也过不了的时间来摆脱,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放下,计雪然啊,你爹当年没看透,你也是,呵呵,世上的局外人太多,而我偏偏就是局内之人,若你真的查到你爹的死因,恐怕你要用一辈子来报这个仇了。” 这句话无疑让计雪然终于振奋,他不等黑衣人再讲,眼睛紧盯着对方,正色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听前辈所讲,定是知晓家父之事,若能告知一二,计雪然此生报效前辈!” 黑衣人哈哈大笑:“哈哈哈…计雪然啊,你倒是挺关心此事,可你来讲讲,你用金雷将我劈的重伤,甚至不敢见光,我却反过头来给你指点迷津,这怎么说来,也不合乎道理啊?”言毕,黑衣人走到树荫之下,掀起了黑布,那冷峻的脸庞,尖怂的双耳,紫黑的披风,不是叱咤风云的怨溪,还能是谁? 计雪然浑身大振,周身的真气瞬间暴起,紧紧的盯着一丈之余处的怨溪,额上几乎渗出了冷汗。谁曾想在这山清水秀之地,竟然能看到传言中被金雷劈的尸骨无存的妖宗长老,怨溪。怨溪修为通天,便是再加上一个计雪然,也绝不是怨溪的对手,此时单打独斗,怨溪的速度又是空前绝后,计雪然连逃跑的准备都已经放弃,几乎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怨溪一脸的轻松,缓缓摇头笑道:“何必如此紧张,若要出手,还用等到此刻么?再讲我现在修为还未恢复一半,打也打不过你,我来,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呵呵,还是太过年轻了,总是这么焦躁。”言毕,怨溪遮上了黑布,又走出了树荫,静静的坐到了河边,一言不发。 计雪然丝毫不敢放松,稍稍后退几步,恢复了站立的姿势,问道:“想不到你逃过一劫,跟随我来此地,到底有何目的?” 怨溪也不言语,伸出修长的手臂,指了指身旁光亮的石头,示意计雪然坐下,可计雪然总也不敢那样,一连问了好几遍,怨溪仍旧一言不发,静静的坐在那里,计雪然思索片刻,心道也罢,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干脆坐在了怨溪旁边。 怨溪传来笑声,道:“空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胆量却小的太多了,当年你爹见了我,连想都不想,直接就杀过来,那是何等的气魄!不过,前些日子你对那些小丑说的话,到有几分血性。” 计雪然心中不舒,蹙眉道:“连那天的事你也晓得,你是否跟踪我很久了?” “跟踪?”怨溪含笑一问,又道:“你当我脑子被雷劈坏了吗?一个是方化,一个是修明,再加上你,就是全盛时期的我也会死的惨烈,呵呵,更不要说是现在。”怨溪似乎对计雪然没有丝毫的恨意,言语之间调侃诙谐,极为轻松。 “那你怎知晓所有关于我的事情?” 怨溪道:“吾本蝙蝠成精,音波本为最强杀招,可却不是凤鸣那般,只要你思维松散之际,我用音波搜索到你的脑里的情形,再简单不过,嗯?你在想御空快还是我快,对不对?” “你…”计雪然的反应显然已经出卖了自己,想不到怨溪还有这等本领,可计雪然实在不知怨溪到底为何找上自己,定了定心神道:“怨溪,你找上我,到底为何?若想在我身上搜寻我人宗各种消息,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石子被怨溪扔到水里,波纹波到了极远的地方,怨溪叹气道:“罢了罢了,你自小便被灌输除妖的思想,现下对我如此戒心,我也不怪你,如今找上你,也并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我怨溪总有些不甘心,我只是想来看看,难道人心真就这样一固不变,始终想不通吗?” 计雪然皱眉:“我听不懂你讲的什么意思。” 怨溪顿了顿,转过头来望着计雪然,虽然看不到脸面,但计雪然总感不适。“妖宗自东山再起之时,一心要铲除人宗,好统治大道,可殊不知当初最大的愿望,却是能得到人宗的认可,希望是和人一起生长在日月之下。物一反常便为妖,只要是妖,总被人冠上作乱的帽子,最终弄的人人得而诛之,就连原本没有坏心的妖,也开始吃起了人,就这样,代代相传,人妖两立,总不能一起。” 计雪然脑中有些混乱,又道:“你妖宗有多少生来便是吃人害人的?简直是十之八九,而我人宗铲除作乱妖物,也仅为生存,你此时将罪名给我人宗扣上,我心中不服。” 怨溪立道:“我知你心中不服,但我也不服,的确,妖宗生来,大多吃人害人,但那可不是纯粹的妖,一旦有了心智,才算真正的妖,有了心智,总会找个居所隐居,潜心修行,不问世事。像那等作乱的妖怪,也是我等一起逐出的,计雪然,想想你们人宗,自一出生以来,便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别说是杀我妖宗,便是你们之中,也是自相残杀,每每结合了力量打击我妖宗,可最后却又开始自相残杀,计雪然,让你来道,这世界是谁做了主人为好?” 计雪然听这怨溪的话,潜意识中极力的反驳,可到了嘴上,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妖宗虽然狡残,但自己眼见正魔多年为敌,前些时日江湖众人又让自己心凉,计雪然一时无言,只是一脸的不同意,望着远方。 怨溪也不顾计雪然如何,接着道:“原本万物为一,和平共处,可谓是其乐融融,但最邪恶的,终究贪婪,而生出贪婪的,却又是人心,你可知我等妖宗为何有了修为,都要化为人形吗?只因人为灵长,我等均自愧不如,故而效仿,但效仿的多了,连心也变的和人相差无几,所以,千万年来,人妖就从未停止过斗争。你方才看那水中的鱼儿,不也是在想,其实都是一样的么?说到底,抛开外面这层遮掩,都一样。” 计雪然不言,深思着怨溪的话语,似乎又回到了当日在孔雀谷与尹芳竹交谈的一幕,一旁怨溪也不住口,接道:“当年你父见妖杀妖,从未留有活口,其实枉杀的,却是太多了,但我有机会斩杀他,总没有下的了手,不是我心善,而是我终究不明白,他这样,是为了什么,而最后,又能得到什么结果?果不其然,当刀尊已经成了万人敬仰的除妖英雄之后,却被自己同宗所害,至今也未能有人帮其报得仇恨,同样是一生,我也遇见过一位人宗的高人,那道人修为在我看来,与常人无异,但心境却是我寻找了一辈子才见到的一个,他之言语,道万物等一,杀戮本就可笑,却偏偏拿出什么正义的说辞,无疑是花楼立了牌坊,那道人无名小卒,却一生过的逍遥,前些日还在即墨海边相见,煞是安逸,计雪然,你道这一切,究竟是缘来何处,却为何生?” “缘来何处,却为何生…”计雪然心中默念这八个字,总感觉身边之人,不,之妖根本就不是妖宗三大长老的怨溪,而是与化真禅师一样的宗师大家。脑中的思绪万千,回忆往往,想起当日从地宫中救出自己的猞猁,想起初六和尚放走的黄狐妖怪,想起孔雀谷中的那位圣凰金雀,又想起现在正魔门派的纷争,奇毒之下显现出来的人心,计雪然越来越乱,已经完全忘记身边有一位宿敌的存在,父母之仇未报,萧冉儿未娶,修明未好,诸事繁琐,计雪然头开始疼痛起来,胸腔中一股躁气隐隐做动。 怨溪忽然咦了一声,出言道:“罢了,罢了,今日来找你,原本只是想探寻心中的疑问,但你还是经历的太少了,今后之路太过漫长,愿你好自为之吧。”怨溪站起了身子,说走就走,计雪然忽然清醒过来,连忙闪到怨溪身前。 “留步!” 怨溪嗯了一声,道:“你是想知道你爹的事。” 计雪然眼中放出精光,连道:“不错!我明你妖宗尽知家父之事,不管如何,请你告诉我,我也知不是你对手,但不能为家父报的仇恨,我宁可和你同归于尽。” 怨溪叹道:“我妖宗的灭族之恨我都不愿去想,难道你就真的放不开吗?若真是追寻下去,苦的只是你自己。” 计雪然此时终于不再犹豫,坚定道:“自出生下来一十三年,我从不知为何而活,那年家父身遇不测,我也暗暗发誓,定要为家父报仇雪恨,若你告知于我,等我报得仇恨,就算是将性命交予给你,我也毫不犹豫!” 面对如此坚定的计雪然,怨溪只得再次叹息:“你我之仇恨,于我心中早已化解,原本也就不怪你,只是我也不想害你,计雪然,你们人生短短百年,即便修为到了化真禅师,也只不过多活几年,又何必活在仇恨之中,相信我,若你知道元凶,恐怕最终也因不能报仇,抑郁而终。” 计雪然急迫道:“这你不必操劳,只需你告诉我元凶是谁,我便找他报仇,我知我修为不够,但终有一日,定能手刃仇人,你快告诉我!” “你天赋惊人,古往今来唯有那诸葛天星能与之媲美,但那凶手的修为之高,恐怕就是你倾尽一生,也敌不过他,你先莫要着急,我且问你,人间修为顶峰乃属当年化真禅师,但面对他,我怨溪能毫发无伤逃离他的佛掌,而这凶手却能徒手击破我三长老的合攻,计雪然,你可有把握达到这等修为?” “你此话当真?”计雪然不敢置信,天下之大,人外有人,但却如何也想象不到,世间竟会有这等存在,可同为人宗,计文泽又怎会同他有了仇恨?不管如何,计雪然报仇之心一丝不改,道:“虽然想象不到此人会有这等修为,但父仇不报,就算死了,也没有脸面见我父亲,怨溪长老,还请告知在下!” 怨溪缓缓的伸出胳膊,计雪然毫无防备,被怨溪的右手搭在了肩膀上,怨溪道:“罢了,你我曾为死敌,而此时你却相信我,我看的出来,以后不要在轻易信人了,至于这神秘人,绝对是你人宗之人,不过我确实不知此人身份,连猜都猜不到。” 听怨溪说此,计雪然脸上忽然暗淡无光,怨溪立道:“话虽如此,可还有线索,移山道宗泷泽道人,乃是此人的爪牙,哼哼,当初此人还答应帮助我等对付你们人宗,结果最后却中了他的计谋,让我等大败,呵呵,我心所知,便仅剩如此,若你有心,定能找到元凶,不过事事最终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 “泷泽真人?怎么会…”不知还有多少事情是计雪然所不知,他口中喃喃,突然想到什么,正欲发问,怨溪的身影却已经无影无踪,偌大的河边,除了瀑布的声音,只剩下孤伶伶的计雪然,呆呆的思索。 第185章 泷泽之道 自卧龙山庄砍伐紫青竹林之后,江湖上暂时消停了许多,方化不愧为神医,虽然还未研制出解药,但应了计雪然的请求,总归是又想出办法,抑制了众人体内的奇毒,而山庄之中,众人一直未有动作,诸葛千机兄弟二人多日研读那半本《神机密卷》,虽然药物上没有丝毫进展,但其他记载,对于山庄乃至江湖,仍旧多了不少益处。 在此时刻,倒是有一高人,比谁都要忙碌。毒瘴深渊附近,大山早已没了往日的险峻,天雷肆虐,只有青山头独立在旷,泷泽真人一个闪身,落到了山头之上。滴落的汗水快要浸透衣襟,泷泽真人大喘着粗气,山羊胡随风摆动,显得异常狼狈。忽然,山头下掠过一道人影,泷泽真人随即恭敬站立,皮面上有些难堪。 “宫…宫主…” 来者正视泷泽,宽眉拧做一团,国君之貌除却未央宫主,不是他人,萧信鼻中沉出口气,冷道:“这么久,还没一点线索!” 泷泽真人闻言,脚下一软,双膝跪地,急道:“属下无用,请宫主责罚!” 萧信不言,双眼迸发出摄人的眼光,泷泽虽然不敢抬头,但已经感觉到山河的压力,浑身颤抖,过了良久,萧信叹了口气,道:“罢了,天雷太过霸道,也许当真一点灰烬也未曾留下,近日卧龙山庄倒是消停,此事你又是如何做的?” 听萧信似乎是没有责罚之意,泷泽终于舒了口气,随机道:“回宫主,不论卧龙山庄怎么做,江湖人中总有半数仍旧猜疑,如今连山庄的护持阵法也没了,若要毁去卧龙,尽在弹指间,宫主,人我早已吩咐好,只等宫主下令,卧龙山庄绝见不到明日的晨光!” 望着泷泽真人眯缝的双眼,可恶至极,连萧信也不屑看他,一言不发,泷泽真人见此,又道:“宫主放心,只要计雪然等人不在山庄,定能斩草除根,届时做上些手脚,莫说是没有线索,就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属下也能让江湖误以为卧龙山庄畏罪自杀,哼哼!” 泷泽真人冷笑,眼神里放着凶残的神色,而笑了半晌,声音戛然而止,泷泽真人尴尬的望着萧信,额上渐渐又滴出了冷汗。萧信面无表情,好似看小丑一般,忽然狂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若说心狠手辣,你泷泽绝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等泷泽真人舒展笑容,萧信又道:“不过,有心无力,这办法,太过拙劣!” 泷泽真人尴尬的一笑,点头道:“宫主教训的是,敢问宫主可有何妙计?” 萧信道:“江湖皆知卧龙山庄阵法谋略天下第一,却瞧不起山庄的实力,你也一样,想想当日诸葛千机的算计,连整个妖宗都被灭杀于无形中,你还真以为山庄就没有任何护持?” “宫主的意思是…” “卧龙山庄绝不是表面如此简单,故而,你不应把矛头刻意的指向卧龙山庄。” “那?” 萧信摆摆手,泷泽真人站起身子,两人相对不过三尺,萧信不知对着泷泽讲了些什么,只见泷泽频频点头,眼光中露出钦佩的目光。 一时三刻,青山头上只剩下泷泽真人一人,夕阳渐落,红霞染过了毒瘴渊,正当泷泽真人几欲离开,又是一道人影闪了出来,泷泽一见来人,扑腾跪地。 “主公!您怎么来了?萧信刚离开不久。” 神秘人忽然到访,不看泷泽,沉沉道:“我见他离开,也就出来了,近日也未来找我,原来是为萧信忙碌。” “主公明鉴啊!我与那萧信只是假装效忠,至于如何,您是清楚的,泷泽只对主公一人忠心!”泷泽急上眉头,对着这神秘人,除了忌惮,似乎就只剩下恐惧。 神秘人逼人的气魄令泷泽真人抬不起头,只听他道:“衷不衷心,瞒不过我,我也知他命你在此寻找妖宗高手死尸,只是你一无所获罢了。” 泷泽惊道:“主公神通广大,属下佩服!” “天雷如此霸道,还能剩下几个尸体?哼,也不知那萧信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也学会了夺舍,看来三尸教也有未央宫的人。” “夺舍?”泷泽真人容颜再改,只因这短短二字。若说何为夺舍,乃是一秘法,仅传于三尸教,用无上秘法将死去的尸体安插进外方灵魂,死一人,活一人,而那复活的尸体自然传得尸体生前所有修为,还尽数听令于操控之人,是为夺舍。但此术有反噬之险,又违背天道,早在百年前便被三尸教掌门视为禁术,传言早已失传。而萧信找妖尸的目的已然明了,泷泽真人便是再镇定,也按耐不住。 神秘人不理会,又道:“小算计而已,不用惊慌,你也不用找了,能用的都已在枯井之中。方才他与你,又讲了些什么?” 还沉浸在惊叹之中的泷泽真人听得发问,连连站起,慢慢讲述给神秘人,神秘人闻言丝毫没有惊讶,哈哈大笑道:“原本是好算计,可却是自掘坟墓,原本还想让未央宫风光几年,看来,没必要了。” 泷泽真人道:“主公,属下应如何?” “简单,尽你的全力去配合萧信,若有事情,我自会来找你。” “主公,您要走了?近日以来从未见过苏千计,他是否…” “我的手下,怎会说死就死,还有一事,你二人也应知道,再过不久,你们就有帮手了。时日不早,我走了。” 泷泽真人连忙作揖:“恭送主公!”再抬起头,神秘人早早没了影子,直到此时,泷泽真人才大大喘了一口气,心中叫骂连篇,也不知今日是怎了。 自从和怨溪一别之后,计雪然心中一直烦闷,一路走走停停,已到了未央宫的地界。上次一别,计雪然已有好久没有来未央宫,与萧冉儿也久未见面,满腹的烦恼思绪全部化为相思,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时间总是改变不了两心。紧绷的神态终于放松,计雪然走到了未央宫大门前。 守卫但见来者,已是极为熟悉,各个尊敬,作揖作请,将计雪然请进未央宫。宫中虽然广阔,但计雪然已经熟悉非常,他走到未央殿前,邀守卫通报,正当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然哥哥!” 计雪然顿也不顿,脸上久未融化的面容终于现出了笑容,双脚迈动,迫切的驶向了萧冉儿。萧冉儿一身轻装,长发散落,烈日之下似有水雾,顷刻间迷住了计雪然。身旁守卫见此情况,知趣的退下,偌大的宫殿外,仅剩下这痴情男女。 “然哥哥,真的是你,方才我刚沐浴完,总感觉你来了未央宫,我一路跑来,竟然真的看见了你!”声音欢喜,夹杂着激动,萧冉儿不顾姿态,撞进了计雪然的怀中。怀里抱着这日思夜想的女子,计雪然多日来的烦恼终于暂时的忘却,紧紧的抱住了萧冉儿。 “冉儿,我好想你。”这几个字,首次从计雪然的嘴里直接说出来,萧冉儿听到,抱的更紧,两人这样,不知站立了多久。 良久,萧冉儿突然钻出来,笑望计雪然,道:“然哥哥,去我那里,在这里被爹爹和哥哥看到了,又要取笑人家了。”不等计雪然反应过来,萧冉儿拉着计雪然便跑去。 二人相约为伴,来到萧冉儿的庭院中,水潭中依旧是清澈见底,各色的鱼儿活蹦乱跳,欢快的游荡,计雪然左手牵萧冉儿右手,二人走到水潭边,不知为何,两人就这样站着,一言不发,静静的望着水潭中成双成对的鱼儿。 萧冉儿满脸的幸福,望了望计雪然,玉手攥的更紧,她别过身子,正对计雪然,笑道“然哥哥,听爹爹讲你那日在山庄‘发飙’,我都有点不敢相信呢。” 计雪然被提及往事,眼中深邃,苦笑摇头:“冉儿就不要取笑我了,当日我也不知怎了,总感觉世态炎凉,人宗费尽千辛万苦斩灭了妖宗,却又要互相猜疑,先不论卧龙山庄做了多少贡献,原本没了信任,就让我对这江湖失去了信心,冉儿,你道这世道是怎么了,总感觉越来越没有意思。” 萧冉儿深深的望着计雪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叹了口气,悠悠道:“然哥哥,你变了。” 计雪然苦笑:“是么?我倒也没发现,不过那日的话,若重新来过,我依旧会讲。” 萧冉儿道:“然哥哥,其实你讲的那些话,已经让你自己变了,你不再只是一心为父母报仇,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和爹爹一样的东西,不知日后,你会否也会常年奔走江湖,为了那份责任。” 微风掠过,计雪然摇了摇头:“多年之前,我还只是个孩童,只因娘去的离奇,爹走的突然,心中只有报仇,但自从有了除妖之事,一切都变了,我感觉我已不再是我,江湖也不是我眼中的江湖,真的很累,我不想自己这么累,我只想,冉儿,我们成亲之后,淡出江湖,与外公一样,不理江湖琐事,一切,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萧冉儿脸上露出几分叹息之色,缓缓的摇头:“然哥哥,你真的是这么想么?你修为如此之高,身份也是极为特殊,但看的却没有冉儿通透,也许从此时起,你才能真正了解这个江湖,等到那个时候,你想脱身也已经晚了,你原本就不属于自己。自小长大,我见过太多的江湖琐事,爹爹原本一心事外,只为为了未央宫图个清静,可你看呢,魔门之首想置身事外,又谈何容易,如今你已是除妖功臣,修为在江湖上举足轻重,不论仇怨,你总也脱不了身了。” “我不要过那种日子!”闭上了双眼,计雪然似乎已经不想再听,不管心中如何,嘴上却是一口否认。萧冉儿眼神中有些心疼,双手紧紧握住计雪然,计雪然皱着眉头,浑身的神经没有一丝的放松。 萧冉儿撅着小嘴,会意的抱住了计雪然,声音传来:“然哥哥,现实太多的无奈,我们没办法去逃避,逃避带来的只能是更多的无奈,只有去面对,不过,傻哥哥,我们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我们都应该高兴的,其他的事情,都放到一边吧!” 成亲这两个字,原本于自己是这么的遥远,陌生,当初为了简单的负责,而要面对这成亲之事,可如今对怀里的女子,计雪然却不是单单只有责任二字,除却对诸葛西凉和尹玲珑的亲情,更多了一丝打心底的理解,爱怜,复杂的情怀,也许只是最简单的爱情。 紧抠的牙齿缓缓的松开,绷着的神经也不再紧张,多日来的烦苦,终于化作成简单的抒怀,计雪然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一刻也不舍得放手。 “冉儿,我爱你。” 短短的五个字,计雪然怀中的女子浑身一震,随之将计雪然抱的更紧,世上再过幸福的事情,恐怕也不及两人心中。 “然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娶我,一辈子对我好吗?” “一生,一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腼腆,心中所想,便是口中所言,相依相偎,愿永不分离。 第186章 南疆杀伐 良久,丫鬟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短暂的幸福,萧冉儿红着脸,瞪了一眼来者,小声道:“环儿,你也学会未央秘术了,来的这么悄无声息。” 丫鬟见自己坏了小姐的好事,吐了吐舌头,连道:“小姐,环儿知错了,不该在这时来的,嘿嘿…” “好你个环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丫鬟见萧冉儿就要过来,连忙解释:“小姐环儿错了,宫主知道计公子来了,特叫环儿来召计公子的,谁曾想…” 计雪然脸上也是通红,见萧冉儿又要发怒,道:“好了冉儿,就不要为难这姑娘了,我来宫中也有一个多时辰了,还未去见萧伯伯,未免失了礼节,现在还是先去未央殿吧。” 丫鬟见计雪然为自己开脱,笑道:“还是姑爷明事理!啊…小姐我错了…”声音已经远去,丫鬟还未等萧冉儿动手,已经逃之夭夭。两人相视一笑,走出了庭院。 未央殿上,萧信父子含笑而立,计雪然二人走近,脸上潮红已经褪去,几人客套几句,纷纷坐下,不过三刻,萧信退去了下人。 “上次一别,已有一月之久,雪然可一直在青竹居陪伴方师叔?”萧信含笑道。 计雪然又想起当日之事,有些尴尬,回道:“在青竹居陪伴外公和大伯仅有半月,剩下半月却是在江湖游荡,那日之事,雪然惭愧,萧伯伯勿要再耻笑在下了。” 萧信萧让两人对望,哈哈大笑,倒是让计雪然更加难为情,萧冉儿看不过去,道:“你们两个笑什么,然哥哥又没做错什么!” 萧让站起身子,走动几步,笑道:“我与爹何时讲过雪然错了?只是事情本应就是如此,雪然不应该难为情,单说那份气魄,谁也比不上,我们笑,是笑雪然谦虚了。” 萧信也道:“不管如何,雪然也不是当日之雪然了,今后的每一步,都要忖度再三,就拿那日之事,你做的很好,不过却不应擅自离去,利弊想必你自己心中有数,今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要学的,太多了。” 计雪然听着萧信的教导,心中却在排斥,只想摆脱这一切,但面上又不能表露,道:“萧伯伯教训的是,雪然铭记在心,那日之事虽不后悔,但终究有欠考虑了,日后,雪然会改正的。” 萧信道:“好了好了,那只是件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不提了,雪然这次好不容易清闲一次,就在宫中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吧,不单是冉儿思念,就连你让大哥也时常挂念你,总想与你再切磋一番呢,呵呵。” 萧让连道:“对对对!上次我们切磋,雪然体内魔毒还未消散尽,现在应早已没事了,来来来,咱兄弟俩去山上切磋切磋。”言毕,萧让拽着计雪然的胳膊便要走,可一旁的萧冉儿却不愿了。 只见萧冉儿蹭的站起,一把拽过计雪然,对着萧让凶道:“你要切磋,自去找其他师兄弟切磋,然哥哥可没空陪你,哼!我们走!”根本不等计雪然和其他人反应过来,萧冉儿已经拽着计雪然跑出了未央殿的大门。 萧让一脸无奈,望了望萧信,萧信点头道:“你只知修行比试,又怎能了解冉儿的心思,唉…女儿大了,终究是留不住了。”留着这句话,萧信也走出了宫殿,宽厚的肩膀倒影在地上,莫名的感觉让萧让有些难受,却不知是什么。 计雪然不知在未央宫住了多少时日,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可是在南疆一带… 入夜,已到子时,广袤的南疆之上,并没有别处的幽静,也就是此时,各色的毒虫猛蛭才更加的活跃,而活跃的,不仅是蛇虫。草坪之上,立着几道黑影,为首一人高高的发髻,微弱的月光映在脸上,才能看清是泷泽真人,而身后那些人,却都蒙着面庞。 “方圆九里,竟然用了六天,真是一群废物!”泷泽真人怒斥着众人,没有一人出声反抗,但月光下的眼睛中,满是不屑。泷泽见此,强忍着情绪,又道:“再过半个时辰,待看到灵蟾派发出暗号,就是爹娘死了,也得给我冲进去杀,谁杀的最多,谁就能分一块玉精石髓,其中利弊也不用我来讲。” 众人默不作声,眼中射着贪婪的精光,一人突然道:“泷泽,你可保证这阵法有效?兄弟几个的性命可都押上了,灵蟾派不是小门派,若阵法失效,我们可死的连骨头都不剩。” 此人一张嘴,其他几人纷纷投来怀疑的神色,泷泽真人挑了几下眉毛,小声叫道:“哼,就知道你们没见识,此阵可是由宫主自困天锁地神煞大阵缩小演化而来,又有玉精石髓,凭的担心,再讲我也一同跟你们去,怕什么!” “哼,怕你趁机夺了那毒芙蓉,跑到山洞里去独自享用,哼。”又有一人调侃,也许正如此人所讲,天下第一美女毒芙蓉,才是泷泽真人的目的。 不等泷泽真人叫骂,南方灵蟾派上空突然升起了一盏明灯,火红之中,似乎告诉众人,时辰已到!泷泽真人见状,随即大喝一声:“时辰到!都给我上!” 一声令下,只见自密密麻麻的草木之中爬出众多黑衣人,足有数百之人,月光洒落,道道黑影尽数冲向了灵蟾派,而天上,漆黑之中,浓密的乌云却一眼能见,轰隆的雷鸣自天而来,上一刻还是星云密布,此刻已经是乌云遮月,杀伐的气息,连月亮都躲了起来。 黑夜里,甄易正在熟睡之中,忽然雷声大作,甄易猛地睁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杀伐的味道,杀人如麻的毒尊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捕捉到危险的气息,再看下一刻,床上已经没了甄易的影子。 漆黑的房中,只有点点光亮,支成海关上了窗子,缓缓走到烛台前,外面动静极大,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支成海,他吹灭了蜡烛,脸上毫无表情,正当这时,门被无礼的推开了。 “什么人!” “是我。” “掌门?”支成海听出甄易声音,连忙站起。 甄易一脸的凝重,盯着支成海道:“近日星相异常,我总觉南疆之地会有血光之灾,方才突然捕捉到杀气,成海,你带人去巡查一番。” 支成海一脸惊讶,道:“我派跟别门不同,除了方化那斯,就是请,人也不敢来,怎会有事,掌门,会否心事太多了?” 原本甄易一言,容不得别人迟疑,可今日支成海一解,甄易并无怒火,反而有些犹豫,过了片刻,又道:“不管是与不是,还是小心为妙,去查一查。” “属下遵命。”命字还未出口,两人俱被一道明雷震到心神,只因这道明雷太过接近,正正劈在了窗口,顿时,房屋抖动,又是一道明雷劈下,甄易大惊,看也不看,抓住支成海闪出了房门。 两人落到院内,脸面才真正变了颜色,只见天空道道光亮,射出了乌云,每道光亮俱是一把明雷,密麻的射落在灵蟾派内外,巨大的轰鸣声已经盖过了门派众人的嘶喊,如此熟悉的场景令甄易又想到了除妖之战,而今日的妖,竟然成了灵蟾派尽数弟子。 天威之力,绝不是人所能抵挡,面对上天的惩罚,唯有逃避。上到掌门甄易,下到守卫喽啰,有的连衣服都未穿上,便四处的躲避,可一旦被明雷捕捉,结果唯有一死。自甄易发现异处,已有半个时辰,而此时的灵蟾派已经面目全非,地上零散的躺着黑焦的尸体,一切仿佛阎罗鬼域,可怕至极,甄易望着整个灵蟾派,眼中已经满是怒火。 “究竟是谁!为何要暗算我灵蟾派!”此时的甄易已经被怒火充斥,不顾明雷的危险,跃上高处,放声高喊。 “敢做此事,就别躲在暗处当缩头乌龟,有种出来,我甄易不怕你们!”又是一声怒喝,不同于前一次,这次立刻有了回应,只见黑暗中闪出了道道人影,均是黑衣蒙面,手持兵刃,一点也不忌惮周围劈下的明雷。 “毒尊啊毒尊,站那么高,就不怕雷劈吗?哼哼”为首一黑衣人仰望甄易,奸笑道。 甄易眯缝着双眼,死死盯着下方的黑衣人,阴冷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看看灵蟾派吧,不知道再让你站多久,就都没了。” “哼,想灭我灵蟾派,你先跟着陪葬!众弟子,格杀勿论!”甄易唤起,原本就嚣张的灵蟾派教徒从未受过如此之气,一时都不顾周边的明雷,纷纷冲杀向黑衣之人,一场厮杀,终究开始。 在这夜半之时,灵蟾派厮杀,还有几人,似乎也没有休息。山林中漆黑,但山崖边却明亮异常,肥壮的身躯盘膝而坐,初六光亮的脑袋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一圈,他安坐在涯边,不远处的树后,初尘和尚静静的望着前方的师弟,当初六周身泛出了淡淡的金光,初尘的脸上,尽是惊讶。 银白的月光,一直没有停止的照在初六的身上,可当那金光渐渐泛出之时,月光好像停了下来,围绕在初六的周身,这一刻,不单是月光,万物仿佛都静止一般。没有任何的喘息之声,初六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弟,想不到,大愚佛像你也大成了,恐怕明王金身,是指日可待了。”初尘静静的走出来,脸上满是欣慰。 初六早也发现了初尘,站起身子,傻傻一笑:“嘿嘿,我也是机缘巧合吧,恐怕更进一步,就难上加难了。” 初尘笑道:“上次你修成大智真言时也是如是之说,可不到两年,还是被你练成了,此乃佛缘,师弟,我们走吧。” 初六一愣:“回寺?” 初尘答:“不,师叔知你成功,特命我来接你,另外,出大事了。” “何事?” “师叔感应天道,今日有血光之灾,应在南疆一带,此番浩劫绝不是平常杀伐那般简单,恐有逆天道,初水师兄已带几位师弟师侄先去,我们也不能再过久留。” 初六闻言,抄起地上的铁锅,急道:“事不宜迟,我们走!”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乌云闪电仿佛从未来过南疆,遍野的死尸依旧燃烧着,房屋也已被烧的仅剩下了骨架,黑衣人熙熙攘攘,已经不到三十人,黑衣人前方,仅仅剩下了三人,支成海也许已经支撑不住,一个颤抖,趴在地上再也不动,另一名弟子眼神中已被恐惧代替,颤抖的支撑着身子,而最中央的甄易,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完好之处,除却剑伤,全是被明雷触及,留下的痕迹。 “呵呵呵,毒尊,如今胜负已分,你还要反抗吗?莫不如我动作快些,给你一个痛快。” 不知是为何,甄易已经提不起一丝的力气叫骂,他胸中血气上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咳咳…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下如此之手!” 黑衣人的身上,也有少许的伤口,但都不足挂齿,他道:“哼,反正今日你也要死,我就让你死个明白,甄易,你到了阎王那也别怪我,怪就怪你没能承认奇毒是你所下,最后竟让江湖人都猜到我山庄头上,这辈子你也算风光了,受死吧!” 话音还未落下,几十人纷纷冲向了甄易,甄易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便已经身中数剑,长剑刺穿了那臃肿的肚皮,甄易满眼的怒火,双手突然挥舞,赤色的粉末飘洒在空中,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有毒!”黑衣人瞬间退到后方十丈之地,但身上已经粘到了粉末,皮肤已经开始瘙痒。虽然甄易洒出了剧毒,但却是生平最后一次。叱咤风云的毒尊终于倒下。 第187章 蛛丝马迹 甄易倒地,身旁那还未死去的喽啰眼中瞳孔放大,脸上突然没了光色,也倒地不起,竟是死了。泷泽真人闷哼了一声,撕去了脸上的黑布,骂道:“也不知这毒是何来头,老毒物,临死还要给本真人下毒。” 泷泽身旁一人道:“怎未见毒芙蓉?” 泷泽哼道:“大阵之内,便是蚊子也逃不掉,毒芙蓉应原本就不在灵蟾派,留她一个也好,事不宜迟,赶快在尸体上做手脚,做的麻利些,别被看出了破绽。” 天已大亮,原本生机勃勃的南疆,此时已经是死地。房舍被火焰雷鸣吞的不剩下残架,花草之地坑洼连连,便是空气中也散发着夹杂血腥的焦味,与那酆都鬼王山,已相差无几。泷泽等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女子。女子身材极为高挑,面上蒙着黑纱,仅露出来那噙满泪水的双眼。毒芙蓉抱起甄易的尸体,尸体已经冰冷,望着怀中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毒芙蓉并未出声哭泣,只把泪水全都含在眼眶中。 “师父,若您在天有灵,请告诉徒儿,到底是谁,徒儿一定会为你,为整个灵蟾派报仇!”甄易的尸体没有任何的反应,但右手却搭了下来,毒芙蓉无意望去,突然一定,抓起了甄易的右手。 只见甄易的右手上写着一个歪扭的字,细看之下,是个“卧”字。此字一入眼,毒芙蓉浑身大震,正欲查询别的线索,突然感知到有高人到来,毒芙蓉连忙回首,看见来人,神色又缓和几分。 此时来者是谁,自然是明王寺的一众僧人,初水为首,各个面露悲凄。毒芙蓉将甄易的右手紧攥,毫无动静的望着来者。僧人们双手合十,已经来到毒芙蓉身前,初水望着已经面如死灰的甄易,摇了摇头,叹道:“阿弥陀佛,昨夜吾寺掌门化善师叔感观星象,言南疆之地恐有血光之灾,特命我等前来,不想为时已晚,女施主,还望节哀。” 毒芙蓉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哼哼,若明王寺死光了,你能节哀吗?” 虽听毒芙蓉这般,众僧人没有一丝动怒,初水又道:“敢问女施主,究竟是何人做出这等有违天道之事?” 毒芙蓉抓着甄易的手又攥紧几分,道:“若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初六从众僧后走向前来,蹲在了毒芙蓉的身边,毒芙蓉眉头一皱,刚欲发火,却看见一张如何也急不起来的脸,初六的脸上,两眉深锁,双眼之中竟然有着和毒芙蓉一样的东西,只是克制着未曾掉落。 “女施主,明王寺少入世俗,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们不能不管,如果施主有线索,务必告知我等。” 毒芙蓉不明白为何这小和尚脸上会有同自己不相上下的悲苦,原本心中所想却无意改变。只见毒芙蓉右手抬起,将甄易的右手掌摊开,一个歪曲的“卧”字深入众僧眼中。 “这便是证据,我师尊临死留下,总不会骗你,天下虽大,但这卧字,再也不出二家,你们可信?” 毒芙蓉口中所讲,众人心中绝对明了,但各个脸上惊讶,互相观望,初尘忽道:“女施主,我知你言之意,但山庄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恐怕这卧字,是另有所指。” “是么?”毒芙蓉眼中原本柔和,此时突然阴光迸射。“哼,如那官场,官官相护,灵蟾派只剩我一人,也不求你们!”言毕,毒芙蓉身子往下弯曲,欲抱起甄易的尸体,几个和尚面露为难,纷纷望向初尘和尚,初尘一脸无奈,初水却横过了身子,挡住了毒芙蓉的去路。 阻止了毒芙蓉的动作,初水道:“女施主勿要怪罪,我师弟欠缺考虑,灵蟾派遭此大劫,我明王寺绝不会袖手旁边,女施主,可否先在此等候,容我等在此探查一番,或许会有些蛛丝马迹,等探查过后,施主可同贫僧回明王寺,有师叔在,一定会给灵蟾派一个公道。” 毒芙蓉看也不看,将甄易的身子抱起,初水无奈,又站到了面前,道:“女施主,贫僧知你心中难受,但为了去世的甄掌门,你最好三思,明王寺不像其他门派,也是极少管寺外之事的,凶手能有如此能耐,你也是身处危险之中,为了灵蟾派的将来,还望女施主能够听贫僧一言。” 若只是请求,毒芙蓉绝不会听从初水的劝解,但眼见一众僧人修为高深,俱不在自己之下,若能让他们探查,必定有所发现,此时,毒芙蓉一言不发,又将甄易的尸体放下。初水见此,叹息一下,道:“师兄师弟,我们分头探查。” 众僧分头行事,试图捕捉凶手仅剩的点点蛛丝马迹,而初六却没有行动,反而是蹲在了毒芙蓉的身前,毒芙蓉知道身前有人,正欲发怒,但一见是初六,却又平息了怒火,问道:“和尚,你有事?” 初六点点头,望了望甄易遍布鲜血的脸,叹了叹气,又转过脸来,道:“女施主,先前你救过雪然,雪然曾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今日灵蟾派遭难,贫僧一定会求师叔查明真凶,给灵蟾派一个公道。” 毒芙蓉眼中明显一愣,回想起那个红衣少年,就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几次三番的救下她,对那陌生人,心中总是莫名的悸动,毒芙蓉眼神迷离,悠悠道:“救他只是巧合罢了,不提也罢,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又为何帮他还这个人情?” 初六脸上也露出那种回想的神色,喃喃道:“说起我与雪然相识,却是巧合,说到底,我也救了雪然几次,虽然贫僧是出家人,可从开始相识之时,贫僧总感觉像是多了一个弟弟,应该保护他,现如今雪然修为高深,根本不需别人的保护,但贫僧心底总是挂念着,这种感觉,只有对师父才有。当日雪然曾告之于我女施主救过他几次,还总是不留真名,雪然心中一直不忘恩情,只想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还了这个人情,如今贫僧有机会了,便算是为雪然还了,女施主,虽然还不能有所帮助,但贫僧一定会尽力,请你放心。” 听着这呆头呆脑的和尚口中阐述,毒芙蓉暂时忘记了甄易的死带来的悲痛,心中又回想起了当日计雪然儿时的样子,自己不也是那个时候,便莫名其妙的不想伤害他么,这和尚又是这样的憨厚,毒芙蓉黑纱之后,竟然有一丝笑意。 “救他也只是举手之劳,也是为了人宗大任,不足挂齿,我不奢望得到什么回报,只愿能有为我灵蟾派一个公平的交代。” 初六点头道:“女施主放心,我师叔同师父唯一的不同便是喜欢介入世俗之事,此次大劫,定会有个交代。” 两人正当说话之时,一个和尚突然大叫:“师兄,你们看!” 众僧人尽数停下动作,连毒芙蓉和初六也遥望过去,那僧人站直身子,高举着右手,手中紫青色泛着雪光,拇指大小,却不知是何物。不过片刻,众人已经围在一起,此时毒芙蓉看清了那紫青之物,一把夺过,又仔细看来。 拇指大小粗细,正是一截紫青竹,而在一段被削出一个小孔,成哨之用,连同毒芙蓉在内,几乎都想到了一件事物。 “紫青竹哨,江湖之上,唯有卧龙山庄用此物通讯密语,铁证如山,神僧们,此时又该如何?”毒芙蓉将哨子扔了回去,冷冷道。初水脸色极为难看,接过了紫青竹哨,打量再三,终于放入袖中。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物还要对证,贫僧等人也不敢擅自怀疑,请先随贫僧回寺吧。”初水脸色难看,无奈道。 毒芙蓉紧皱着眉头,心知对方心中自然还不肯怀疑卧龙山庄,正欲爆发,却被一声呻吟打断。声音痛苦又细小,但在场众人均是高手,自然听到,捕捉过去,甄易身旁不远的支成海手指颤抖,后背极其细微的有些起伏,竟是没死。 见此情况,初六毫无犹豫,冲到了支成海的身边,一股纯正的金身真气灌入了对方体内。真气一入,初六惊了一身冷汗,支成海的体内已成了浆糊,筋骨尽断,没有一丝真气,即便是救活了,也是废人了。 初六大悲一脉,若有希望,定当竭尽所能,滚滚真气,已是半个时辰,而初六似乎就要掏尽了五脏,原本红润的脸上已不见血色,苍白淡淡。初六如此,支成海也不负众望,勉强的睁开了双眼。 “师兄…我真气快要耗尽,你们谁来代替?”初六咬着牙,青筋暴露着双眼左右,嘴里蹦出这几个字,初尘和尚顿也不顿,连忙接过了初六手中的支成海,又传过了纯正的金身真气,一旁的初六浑身湿透,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众人知晓,他救人心切,真气太过猛烈了。 两位高僧的真气,终使支成海渐渐恢复了神智,模糊的眼前除了各个秃头,还有一个熟悉的面纱。 “芙蓉…掌…掌门…” 初尘急道:“施主万勿开口,元气大伤,根本还未恢复,若擅自动气,必定神佛难救!”话语之间,初尘又奋力向着支成海体内传去真气。 面对如此之像,毒芙蓉好似并不焦急门中长老的伤势,反而问道:“凶手是谁!” 几个僧人面色焦虑的望着毒芙蓉,其中意思明了,可毒芙蓉根本不管周身目光,死死盯着支成海,支成海和上的双眼似乎拼命的睁开,过了不知多久,又开口:“卧…卧龙…山庄…”四字出口,支成海终于支撑不住,又昏迷过去。 初尘大急:“今日傍晚,若见不到师叔,这施主当真没救了,师兄!” 初水焦色道:“事不宜迟,初行,你背着初六,女施主,我来背甄易掌门,还请速速与我回寺,不管何事,总会水落石出。”初水也不顾毒芙蓉愿意与否,一把抱过了甄易,向着北方御器驶去,毒芙蓉终于不再迟疑,跟随而去。 残垣断壁,只剩灰烬,南疆沃土,已随人而去,再也不见。 千年大派灵蟾派一夜之间遭灭门,消息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短短几天时间,江湖上下已人尽皆知,上下无不震惊。如今妖宗已灭,灵蟾派又实力非凡,可连掌门甄易也惨死敌手,究竟是何人下手,一时众说纷纭。 若说世间何种修为最为高深,却不是哪种功法,而是谣言,不知是哪些无聊之人闲来无事,相传妖宗高手尚未死去,为报的仇恨,先拿灵蟾派下手,还有人曾言,灵蟾派下奇毒被发现,只是畏罪自杀,总之无聊之人有多少,谣言便只多不少,人人居安思危。 外面谣言遍布,而明王寺中,连续三日的治疗,支成海终于捡回了一条命,沙擖峰大慈院大殿中,化善禅师安坐蒲团,双手从支成海的肩膀处缓缓抽回,脸上也有少许的汗水,支成海毒芙蓉两人坐在化善面前,周围便是众僧人。 粗如手臂的佛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支成海长长舒了口气,多日以来,首次这般痛快。化善禅师轻点了点头,道:“施主虽然性命已保,但修为再无可能恢复,望施主心中勿要伤怀。” 支成海脸色有些暗淡,猥琐的相貌终于显得毫无力气,道:“能捡得贱命,已是化善禅师莫大的恩惠,支成海不敢再有奢望,只求神僧能为我灵蟾派主持个公道。” 化善点头道:“贫僧虽为出家之人,但人间疾苦却是老僧一生之执念,不敢说为灵蟾派一众无辜报得仇恨,但必定会为甄易掌门有个交代,否则,老僧也是心中难安。” “多谢神僧!”支成海毒芙蓉两人齐齐弯身打礼,化善禅师真气散发,将两人扶起,又道:“敢问支施主,你可还记得当日之情况?可否讲于贫僧?” 支成海连呼记得,小眼深思,似是回想,喃喃道:“那夜我原本正欲就寝,但掌门突然闯进,说总感不适,命我去带领众人搜查一番,我本欲推脱,但掌门再三要求,我也只得听从,也就当那时,天雷降至,我二人身旁一丈之地的竹窗被劈的粉碎。” “天雷?难道当日土地房舍,当真是被雷所劈?”初尘忽道。 支成海点头道:“不错,若说凶手当真只是凭借武力,我门派就算不敌,也不会这般惨重,可那日,分明就是极高明的阵法,引动了天上明雷,而在明雷之中,凶手却丝毫不被天雷影响,饶是我等再是顽强,也终究不敌。整整一夜,我终支撑不住,倒地而卧,可神智却还保留少许,也正是这点神智,让我听到了凶手的话语。” 支成海双眼眯了又眯,似乎蕴含着极大的恨意,咬牙道:“那人道,能有今日,怪就怪我灵蟾派没有被别人当做下奇毒的凶手,致使众人都怀疑到山庄的头上,故而要灭掉灵蟾,栽赃嫁祸,将我等假扮为畏罪自杀之相,而山庄也可逍遥法外!当日我掌门终究不敌,惨遭杀害,敌人更不可能对着一个死人说谎,神僧,求你一定要为江湖解开卧龙山庄的真面目,为灵蟾派,也为天下苍生讨回个公道!” 第188章 明王法会 连同一众僧人,就连化善禅师也已经面露惊讶,虽是不敢相信,但却认定支成海绝没说谎,至于究竟如何才能解开疑惑,恐怕只有双方对证才可,毒芙蓉一旁盯着化善禅师,一言不发,眼中时而合上,似在回想某些痛苦的回忆,总有无奈的叹息发自口中。 化善禅师深邃的双眼出卖了年轻的面容,过了良久,他站起身子,其他人也跟随而起,只听化善禅师道:“初水,光布江湖令,七日之后,明王寺于大慈院召开明王法会,不论大小正魔,尽请到场。” 初水愣了愣,好像又品尝了一下化善的话语,随即点头称是,退出大殿,支成海一脸激动,若不是化善禅师真气所致,或许支成海又要下跪。江湖令乃江湖大派才有资格发散,但均是江湖争斗之事,明王寺千年以来,从未有过此行,如今化善禅师身为住持,首次介入世俗,召开明王法会,又怎不让人惊讶。 大殿中几人还在交谈,明王寺上下却已是弟子尽出,一连三日,僧人不吃不喝,北到边疆秦府,南至酆都三尸教,中原大小各个门派,均已收到江湖令,同时也俱是震惊连连。众人皆知灵蟾派突遭灭门,而传闻毒芙蓉成了仅存的幸存者,已经得到明王寺的庇护,但不想明王寺会如此看重,届时明王法会究竟如何,恐怕与某个门派有着莫大的关联,还未到时日,又是各种流言蜚语飞窜漫天。 七日之期不长不短,明王寺处于中原正中,众多门派几乎都在第六日齐至波印山。卧龙山庄诸葛百略留守庄中,诸葛千机带领其子还有六丁六甲,而诸葛西凉也跟随前来。孔雀谷尹芳竹为首,孔欢和尹玲珑左右跟随,与以往不同,却唯独少了计雪然的身影。三尸教佘十方,魍魉,屠将,秃恶竟然全部来此,教中首脑几乎是倾巢而出,丝毫没有留高手在教中守护。烈火门等门派也均是掌门连同长老如约而至,第七日清晨,众门派受明王寺沙弥引领上山之时,未央宫一干人才到,计雪然一身红衣,夹杂在紫色人群中,显得异常扎眼。计雪然与萧冉儿婚约在身,江湖人尽皆知,自然也就没觉得什么,可尹芳竹有些异色的眼光望来,计雪然总觉不适,再望过去,尹玲珑尖锐的目光瞪来,计雪然心中一突,连连回避过去,卧龙山庄之处,诸葛西凉单薄的身体笑望计雪然,计雪然身边萧冉儿突然凑了过来,对着西凉笑去,诸葛西凉一愣,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众门派虽然来得都是帮中骨干,但门派之多,人数也有数百,好在沙弥们引领众人到了沙擖峰顶,宽阔的草坪之上,便是再来一倍之多的门派,也自然不在话下。沙擖峰高达千丈之余,但山顶却没有任何寒冷之意,便是一丝罡风也未曾刮过,青嫩的草坪散发着奇异的香味,恍如佛像脚下的佛香,闭上双眼,神识感知,金光扎眼的气息自嫩草中散发,这明王寺千年圣地的名字,当真不是白来的。 众门派此时已经全部到齐,这明王法会召开之地,也却是奇怪,正巧是悬崖之边,化善禅师早已站在崖边,等候众人。所有门派中,豪门占据前方,小门派则挤在后方,千百年来,已是不变的规则,随着化善禅师双手合十之际,明王法会终于开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江湖之事如此繁忙,百忙中还要劳烦诸位不远万里来此赴会,老僧深感歉意,化善先行在此谢过诸位。”化善禅师念念,身子已经弯下,对着前方密麻的众人鞠躬下去,江湖之上,化善的身份作此,可谓是实在的大礼,化善前方,无一例外,尽数弯身还礼,直到化善禅师直起了身子,众人才恢复原貌。 化善禅师面对众人,又道:“诸位,法会一时半刻也无法结束,还请就地请坐,草坪简陋,勿要嫌弃。”言毕,化善禅师也不管众人,自己席地而坐,年轻的脸上淡淡望着众人。见主人已坐,众人纷纷坐下,一时三刻,广阔的山峰没有一丝的声响,化善禅师不言,竟也无人好起这个头。前方的化善禅师好似磨练众人耐性一般,一言不发,一群人就这样千目相对,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化善禅师才开口。 “除却当日除妖之战,原本明王寺不入世俗已有千年,但十日之前,南疆大派灵蟾派突遭劫难,想必诸位施主也都已得到消息,据贫僧了解,此番劫难绝不简单,似乎还与某些门派有着莫大的联系,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可妄下言论,故而邀请大家前来,望能看出个一二,定下个结论。” 化善一言,正中人们心怀,等待了片刻,江南洛府洛财神道:“化善禅师,我等虽是均已知晓此事,也曾派人前去探查,但南疆多雨,便是有蛛丝马迹也已被冲刷干净,我等俱是没有任何线索,但听闻毒芙蓉侥幸逃脱劫难,是否请出毒芙蓉出来?” 化善禅师点点头,人群中一阵嘈杂,毒芙蓉依旧黑纱遮面,从后方缓缓走向前来,而身后两个僧人一前一后,竟然抬着一口漆木棺材,紧跟在毒芙蓉身后,若说棺材之中是谁,不少人已经猜出,十之八九,便是甄易的尸体。毒芙蓉一现身,计雪然突然心跳加快,多日以来一直惦记,今日见到,终于也放下了心思,而孔雀谷众人中,尹玲珑眼神奇怪,望着自己几乎从未接触过的姨娘。 毒芙蓉明澈美丽的双眸一直观望前方,而余光之中,似乎一直在看着某个方向,那个方向,只有诸葛千机能感受到。毒芙蓉走到化善禅师身边,棺材也放到身旁,她冷冷的望着众人,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恨:“十日之前,我受师命外出采集药引,但返回之时,灵蟾派已是残垣断壁,连家师也惨遭毒手。” 毒芙蓉慢慢讲述,语言中听不出来任何感情,仿佛灵蟾派的灭亡与自己毫无干系,但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心中知晓。赤九烈见毒芙蓉似乎也不知凶手是谁,有些着急,问道:“那你也是不知凶手是谁了?” 毒芙蓉瞥了一眼赤九烈,道:“这口棺材之中,家师尚未瞑目,在他右手手心,是他留下唯一的线索,但现在不是开棺之际,你们也许不知,就连凶手也不清楚,除了我以外,门中还有一人侥幸存活。” 毒芙蓉一语惊人,而人群中只有一人面露平稳,嘴角微微上翘,稍纵即逝,正是那泷泽真人。众人还未能有人出言询问是谁,支成海不知从哪个地方走出,猥琐的脸上尽是黯淡无光的阴霾,手中还拄着一根木杖,显然是伤势还未恢复。 “咳咳…别怪我支成海命硬,怪就怪你手下大意,竟忘了我还未死!哼!”支成海步履蹒跚的走到棺木旁边,恶狠狠的盯着前方,眼神时时略过诸葛氏人。 化善禅师打断了支成海带来的骚动,道:“支施主,众掌门高人俱在此地,你便将你当日所知尽数告知众位。” 支成海对着化善禅师点了点头,回忆了片刻,眉头越索越紧,终于道:“若说修为功法,灵蟾派虽然不算高明,但若想强攻,一夜之间就能屠尽我派,恐怕以明王寺的实力,也不能轻易做到。不是我支成海海口,自古至今,能从灵蟾派全身而退的,只有方化一人。” 秦吉忽道:“你若有话便快讲,派都灭了,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数年不见,秦家大少爷还是这等目中无人,但连同支成海在内,也无人理会他,支成海继续道:“凶手修为与我等不相上下,但却是有绝命阵法相助,天雷之下,便是妖宗三长老也难逃一死,又何况是我灵蟾派,敢问诸葛庄主,天下阵法,可有几个能够引动天上神雷?” 支成海讲述,众人一惊再惊,想不到凶手会有阵法相助,一时纷纷望向诸葛千机。诸葛千机闻言,也是震惊连连,思索了半晌,道:“天下阵法变化多端,但万阵归一,若说能引动天下神雷的阵法,老夫所知,唯有当日除妖之役的困天锁地神煞大阵,但大阵所需之物世间罕有,恐怕千年之内再无启动的可能。” 萧信道:“那便不是阵法了?” 此时三尸教屠将长老冷笑:“萧宫主此言差矣,能凭借一己之力便引动天雷的不止一人,还需什么阵法。” 屠将之言,分明是在说当日计雪然大闹三尸教之时的做法,虽是记仇,但却是事实,众人忽然又向着计雪然望去,指指点点开来。 尹芳竹心中有些恼怒,刚欲开口,支成海已经抢先:“我支成海以性命担保,我所见的,绝对是阵法,孔雀谷九天应雷诀虽然高明,但下方之人却丝毫不用躲避,就像当日在困天锁地神煞大阵中我等不用躲避天雷一般,绝对是阵法!” 支成海一口认定是阵法,他自身修为不俗,论见识也不是泛泛之辈,恐怕真是阵法不假,但诸葛千机已道几无可能,一时又让人思索连连。 洛丙南道:“支长老,除却这天雷一事,你可有别的记忆?” 支成海朗声道:“当然有,在我倒地之时,凶手笃定我掌门绝无活路,道出了一切!哼!”支成海瞪着双眼,已有不少人发现,他一直盯着诸葛千机。“那凶手曾言,能成如今后果,只因是当日我派没有被众人认定是下奇毒的凶手,致使他所在门派被一度怀疑,此番做法,便是要将我等一具杀害,在做个畏罪自杀的假象,而后,凶手便可逍遥法外!哼哼,可你万万没想到,我支成海烂命一条,却硬得很!” 话已至此,便是再过愚钝也听出了支成海所指,众面孔分表震惊,无数道眼光将诸葛氏人包裹其中,而人群中,唯独一人悄悄含笑点头,正是那泷泽真人。诸葛千机等人皆为大震,诸葛千机道:“支长老,若在下听的不错,阁下言中的凶手,便是我卧龙山庄?” “哼!诸葛千机,少在那装糊涂,你看这是什么!”支成海从袖中拿出一只竹哨,通身紫青,在场众人无人不识,此乃紫青竹哨,唯卧龙山庄仅有。 诸葛西城怒道:“支成海,修要血口喷人,这紫青竹哨你又是从何处捡来,嫁祸我山庄!”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哨乃是灵蟾派守卫尸体手中发现,经贫僧探查,虽不能表凶手身份,但却是凶手所留不假。”和尚双手合十,诚恳道。 此时,棺木大响,毒芙蓉单手推开了棺木,众人眼前,甄易那惨白的尸体被毒芙蓉从棺材中抬起半身,她将甄易的右手摊开,高高举起,道:“家师临死留下血迹,死人的话,总不会假吧?” 虽然时隔多日,但那歪曲的“卧”字依旧清晰,卧龙山庄众人周围,已有不少开始挪动脚步,缓缓后退,已然是将山庄当成元凶,生怕诸葛氏人鱼死网破。 第189章 千口莫辩 诸葛千机面露疑色,迈动脚步,向着棺材走去,支成海单手拦下,怒道:“诸葛千机,掌门已死,难道你还要毁尸灭迹不成!” 诸葛千机摇头,叹道:“老夫不知到底是何人陷害,只想看看那个卧字,或许能有什么发现,支长老,我知你已断定我便是凶手,但多少也要给老夫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贼子!掌门临死留下线索,你也要怀疑,紫青竹哨你也不承认,那我问你,你庄中玉精石髓何在!” 这次莫说是诸葛氏人,便是计雪然也按捺不住,开口道:“当日山庄留下的,已前后因研究新阵法消耗殆尽,单凭此事,绝不能怀疑卧龙山庄!” 计雪然话一出口,众人奇怪眼神往来,他毫不在乎,可眼神却捕捉到毒芙蓉双眼中的失望,心中一阵难过,这时人群中一个身着五彩衣袍的怪人桀桀怪笑,正是青海峰皮鸠。 “我当是谁,原来是孔雀谷上任长老,怎跑到未央宫的地界去了,还替卧龙山庄讲话,计大长老这关系可真是非凡啊!”皮鸠连连怪笑,就连其他魔门听了也是一阵厌恶。 计雪然身旁,萧让冷冷的望着皮鸠,道:“皮神君,萧某人对青海峰可是颇为熟悉,不管是开口还是放屁,还是过一过脑子!” “你好大的口气!”皮鸠闻言大怒,虽然忌惮未央宫,但守着众人被大辱颜面,皮鸠也是不顾这么多。 萧让冷哼一声,一旁萧信忽然笑道:“神君息怒,萧某管教无方,犬子见识也少,自然也不清楚神君的威名,待法会结束,萧某亲自前往青海峰拜访赔罪!” 萧信的一席话,饶是皮鸠胆大包天,也是心惊出一身冷汗,实卓后悔方才出言挑拨,面子再大,也不及性命重要,咽了几口气,皮鸠再不出声。 此事过后,回归正题,诸葛千机转过身子面对支成海,道:“支长老,我外孙所言不假,玉精石髓已被消耗殆尽,山庄再拿不出来。” 支成海眼露凶光,双眼两旁青筋暴露,怒道:“诸葛千机!如今铁证如山!你还要作何解释!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人面兽心之人!”支成海袖子中掉落一把匕首,明光灿灿,冲着诸葛千机便刺杀过去,两个人身隔不过一丈,支成海又是突然发难,众人大惊,就连化善禅师也来不及阻挡。 诸葛千机虽然修为低微,但支成功力尽废,即便是拿着凶器,也自然不是诸葛千机的对手,只见诸葛千机一个反扣,便夺下了匕首,支成海右手伸向怀中,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要下毒,诸葛千机大惊,随即一掌过去,可没曾想支成海此时的如此的虚弱,仅此一掌,身体便被击飞,重重的落在化善禅师身旁。 “支长老,老夫不是有意伤你…”诸葛千机大惊失色,怎会想到对方功力尽失,但其他人却一概不知,纷纷惊讶的望着诸葛千机,毒芙蓉冷哼一声,不等诸葛千机看到,突然闪动了身形,对着诸葛千机便杀了过去,而面对毒芙蓉的修为,诸葛千机已经无可奈何,一动不动。计雪然,尹芳竹,甚至化善禅师均已经动身,欲阻止毒芙蓉,就在此时,一个更快的身影穿梭人群中,几乎瞬间出现在了毒芙蓉和诸葛千机之间,瘦弱的身躯,粗长的辫子,紫菩提般的大眼,竟然是弱不禁风的诸葛西凉。 毒芙蓉看清对手,但手中真气已难收回,诸葛西凉那碗口大小的手掌伸出,正对毒芙蓉。刹那间,两掌相对,诸葛西凉毫无表情,眼中原本的神采消失,而毒芙蓉一攻之下,右掌微微发麻,与诸葛西凉前方不到一丈,疑惑的盯着面前这柔弱的少女。 “西凉!你没事吧!”计雪然冲到两人中间,面色焦急的望着诸葛西凉,见诸葛西凉一言不发,扭头急道:“西凉不会修行,你怎能下如此重手?” 计雪然脸色焦急,毒芙蓉望着这红衣少男,心中莫名难过,诸葛西城等人又指责几句,难过化为怒火,毒芙蓉冷道:“我九成功力一击之下,莫说是平常之人,便是普通修行之人也难逃一死,她一步未退,修为不在我之下,你们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包庇,好公道!” 众人听言,纷纷一愣,计雪然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诸葛西凉,眉头忽然紧皱,诸葛西凉额头正中,一道黑色竹叶的印记若隐若现,真气散过,弥发着一种邪恶的气息。正当这时,毒芙蓉咬牙暗动,对着诸葛千机又杀将过去。 “西凉…”随着计雪然一声惊叫,诸葛西凉身形又动,冲着毒芙蓉便冲去。毒芙蓉感到陌生的气息,连连回首,而诸葛西凉两手空空,手心相对,十指长伸,恍如明刀一般的杀来,纤嫩的玉手中散发着磅礴的真气,令毒芙蓉大吃一惊。 毒芙蓉成名在十年前,除去用毒高明之外,一身修为也是绝对的高手,此时情况危急,毒芙蓉长袖一挥,一道红光闪出,支成海熟悉非常,变色道:“赤炼美女。” 不远处的几人听到,面露焦色,赤炼美女乃名字好听,却是地道的毒蛇,若被此物所缠,恐怕就再难脱身。那毒蛇快如闪电,还仿佛长了翅膀一样,对着诸葛西凉便射去,面对如此情况,诸葛西凉还是一如既往面目表情,但手中却有了变化,右手稍稍一横,前方细长的红光瞬间两半,众人震惊之下,诸葛西凉竟是这般轻易的毁去了赤炼美女。 毒芙蓉心中惊讶,但手上不敢停滞,诸葛西凉已经攻了上来。短短几个喘息的时间,两个绝色的美女斗在一起,一时难分上下。计雪然额上冷汗连连,扭过头来问诸葛西城:“舅舅,西凉…西凉何时有了如此高深的修为?” 诸葛西城脸上有些难堪,但眼神一直未离开诸葛西凉,担忧道:“说来话长,但也是简单,此次带上西凉来明王寺,其实也有其他目的的,雪然有所不知,火狐囚禁大阵中,西凉巧合之下被火狐操控了心智,火狐为了能逃脱绝阵,传给了西凉妖宗功法,以至于西凉修为大增,但心神却不受自己控制,也不知何时便会发作,你舅公担心我等外出西凉会发作,便带上了她,希望化善禅师能够化去西凉身上的戾气,不想却提前发作,恐怕诸葛家这次是百口莫辩了。” 诸葛西城担忧讲述,计雪然却总觉不对,西凉那头上的黑印,明明先前见过两次,当时只觉是劳累眼花,而这次却觉肯定能够确定眼前所见,若真是火狐操控,但时间上恐怕不对,想到此,计雪然心中乱麻,干脆不去再想,又向着前方俩女望去。 两女相斗,已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计雪然几次三番想去阻止,但两人斗的激烈,生怕伤了其中一个,焦急如麻。若说两人斗的如何,明眼人一看便明,毒芙蓉功法变化多端,但却丝毫不能左右诸葛西凉,而对方功法简单平常,但只进不退,修为明显在毒芙蓉之上,若分出个结果,只是时间问题。 人群之中,九成之人纷纷震惊,只有少数几个除了震惊,满是疑色。萧信紧锁着眉头望着诸葛西凉,泷泽真人也是一脸疑惑,后而猛然眼中来了神采,恍然大悟的盯着诸葛西凉。 这时,随着毒芙蓉一声嘤咛,婀娜的身子被诸葛西凉击飞,这瘦弱的身子到底蕴含了多大的力量,就连化善禅师也看不清。毒芙蓉身上中了一掌,若不是痛苦万分,也不会任由自己掉落,而掉落的弧线,正是悬崖之外,众人惊讶,初六和尚不等计雪然开口,铁锅出手,但刚一腾空,尸气略过,佘十方斗篷披散,一把抱住了毒芙蓉,英俊的脸上死死盯着诸葛西凉。 “多谢相救。”毒芙蓉沉重的喘息传来,似乎极是吃力,佘十方淡淡望了一眼毒芙蓉,将其放下,又正对众人,道:“当日你连一个喽啰都打不过,今日却有这种修为,着实难得,我也试上一试!” 佘十方的修为多高,相信就连尹芳竹萧信等人也不敢断言,这次就连化善禅师也有些焦急,连连阻止,但土遁之快,阴尸鬼手早已随着意念发动,诸葛西凉娇弱是身子下窜出两只枯手,对着三寸金莲便抓去,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诸葛西凉竟然不躲不避,两手直至下拉,生生抓住了两只枯手,磅礴的气势令众人已不是惊讶这么简单,随着诸葛西凉强硬的将两只枯手拽出地面,就连佘十方也露出了百年不见的惊错。 “看掌!”佘十方一鼓作气,运足了七成的功力,简单的劈向诸葛西凉,这一掌看似缓慢,但高手眼中,却是如何也躲避不了,诸葛西凉仍旧面不改色,抬起双掌便迎上了佘十方,只听一声响动,就连整个山崖也几分抖动。佘十方站在原地死盯着前方,诸葛西凉双手折叠的姿势缓缓抽回,脚下踉跄,但仅退了两步。化善禅师已经来到两人中间,尹芳竹见诸葛西凉无恙,怒道:“堂堂三尸教教主,怎有脸面欺负一个弱女子!” 佘十方鼻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声响,眼神略过众人,最后面对赤九烈,朗声道:“当日我全力一击,火狐尽力抵挡也退去十丈有余,方才我运及七成功力,这少女仅退两步,修为已不在你赤九烈之下,倘若她是弱女子,那你们又算什么?” 佘十方修为绝顶,见识自然也是众人之最,任谁也不敢置信,这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有着这等高深的修为,一个个面露疑色,有的甚至已经暗动了真气。赤九烈站了出来,哼声道:“我虽然年迈,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小姑娘,老夫也来讨教讨教。” “住手!”计雪然站立在诸葛西凉身前,一脸怒火,如此模样,绝为少见。“谁再敢碰西凉一根毫毛,休怪我计雪然不客气!” 赤九烈闻言,火色眉毛上挑,怒回:“若没有离火神石,又哪轮到你这杂种出头!” “老门主,单凭我任何一种功法,赢你势在必得!”二十多年来,计雪然首次这般狂妄,尹芳竹等人几乎望向陌生人一般盯着计雪然,连阻拦的话语几乎都忘记,萧信远望,面上无恙,心中却是澎湃不已,萧冉儿不同众人,竟是一脸期待,而远在崖边的毒芙蓉,眼神复杂的望着那红衣少男,连自己也不知心中有何感想。 赤九烈一身火劲纵横江湖几十年,如今被计雪然激怒,加之离火神石一事,终于忍耐不住,焚炎火砂杖抽身,对着计雪然便冲甩过去。此时一声佛音,化善禅师终于不再静候,接下了焚炎火砂杖,左手胸前,叹息道:“诸位,此乃我佛静地,今日贫僧请诸位前来也不想看到如此情况,劳烦诸位看在老僧的面上,暂且放下干戈,事已至此,诸葛庄主已有话要讲,不妨待诸葛庄主讲完,我等再做决定,如何?” 若是在别的地方,或许赤九烈丝毫不用顾虑,但此地是明王寺,出面的又是化善禅师,莫说是赤九烈,便是方化恐怕也会给上几分面子,赤九烈闷闷一哼,眼神几乎要将计雪然撕裂,退回了原地,而计雪然面上也是少有的冷漠,径自退回诸葛西凉身边。这时,诸葛千机对诸葛西城交代几句,西城领着似乎毫无意识的诸葛西凉也回到原来之地,山崖边上,又只剩下化善禅师,毒芙蓉,支成海还有诸葛千机。 诸葛千机望了一眼诸葛西凉毫无表情的面容,叹了又叹,艰难的开口:“此番若是化善禅师没有召开着明王法会,老夫也会前来,火狐长老囚禁山庄之中,老夫的孙女诸葛西凉不懂修行,不慎被火狐操控,而火狐欲脱逃大阵,将大半的修为传给西凉,望借此能逃脱,故而,西凉平白无故多了一身神秘的高深修为,但却总是迷失心智,故而,便有了方才之象,此刻老夫明白,便是讲破了天,恐怕也再无人肯信,化善禅师,明王法会总要有个交代,今日证据确凿,都是指向我山庄,而诸葛千机也并无理由摆脱罪名,今日起,我愿囚身明王寺,直至真凶现行,如若诸位觉得老夫罪不可恕,诸葛千机…诸葛千机愿以命证清!” 第190章 崖边论道 有道是嫌者自罚,有人欢喜有人忧,诸葛千机下了这么一个决定,诸葛氏人定然不愿,而在场江湖中人,九成之人心中稍稍落地,自然赞同诸葛千机这一做法,话虽如此,仍旧有不甘心之人,皮鸠撕声道:“诸葛庄主,你在这明王寺享清福,我等便等着这奇毒发作,莫说我皮鸠不信你,就是信你,恐怕也得在黄泉路上了。” 皮鸠一出声,随即又让众人想起了体内奇毒,纷纷聒噪,诸葛千机无奈道:“诸位,若真凶当真是对我江湖不轨,自然按捺不住,用不了多久便会现行,奇毒已经控制,一年之内,恐怕不会发作,老夫便定个一年之约,若一年之内仍旧没有真相大白,那诸葛千机便是这凶手,自当以整个山庄为代价,还江湖一个安宁,但方神医医术高明,一年之内,足能研制出解药,诸位,是为老夫最后一言,再无办法,除此之外,只有一死。” “诸葛庄主良苦用心,我萧某人自当赞同,绝无异议。” 原本诸葛千机一言已是穷途末路,再是逼问也无结果,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众人心中已经尽数赞同,此时见萧信首先迎合,众门派纷表同意。化善禅师望着诸葛千机的背影,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论凶手是谁,诸葛庄主性情坦诚,贫僧敬佩不已,既然众掌门高人并无异议,那贫僧便也做个监工吧,明王法会也算是善始善终,诸位,门派繁忙,此时便可散会了。” 同为出家人,化善禅师却痛快的多,一有了结果,直接就下了逐客令,虽是如此,但此时也是天色已晚,本不应如此。其实化善禅师此做另有深意,一是担心众人矛盾加深,再出变故,二是神僧眼中,一直露出担忧之色,先为诸葛西凉,后为计雪然。 主人发话,众门派纷纷告别,一一离去,数百人的山顶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走的一干二净,已是傍晚,未央宫人是最后一批离去,计雪然心中仍有牵挂,暂时没有跟随,明王寺中,诸葛家众人均未离开,其他门人还有计雪然,毒芙蓉,佘十方,尹芳竹也心有牵挂,未曾离开。 大慈院中,众人站立,诸葛西凉已经恢复了神智,左手被化善禅师钳住,身旁诸葛家众人连同尹芳竹计雪然纷纷焦急,望着化善禅师。 化善禅师缓缓松开诸葛西凉的手,脸上稍稍有些困惑,诸葛千机问:“禅师,西凉的情况如何?能否用佛法化去妖宗戾气?” “阿弥陀佛,妖宗秘法变化万千,贫僧也未能参透,若说化去戾气,贫僧没有百分把握,但金身真气天克妖宗,这本佛经西凉带回,每日多加参读,终有解脱之日。”化善禅师从袖中拿出一本经书,计雪然熟悉非常,不禁道:“明王真经!” “恩?”就连诸葛西凉本人也是瞪大了双眼,摇头道:“万万不可,明王真经乃是明王寺圣典,西凉怎能接受。” 诸葛千机也道:“不错,化善禅师的一番心意,我等俱是心领,但真经不似凡物,如若没有更好的方法,或许方化能有解决的可能。” 化善禅师摇头,微微笑道:“西凉不是中毒,神医未必有法,真经是为救人,又怎能分门派之别,诸位施主也休要推脱,佛经只赠有缘人,这点,计施主应清楚,善哉善哉。” 一番推脱,化善禅师心意已决,众人又担忧西凉的安危,终于收下了真经,天色已晚,化善禅师离去,空旷的庭院中,只剩下五人,一时无语,静的有些尴尬。 诸葛千机长叹:“世事多变,不曾想来时疑惑,却回不去了。” 尹芳竹道:“当日化真禅师预言,妖灭邪生,不想江湖还未安稳几日,便又要开始,究竟是何人,又到底为何。” 诸葛西城望着西凉消瘦的脸蛋,心中难免更加败坏:“为何又总拿山庄下手,这些年江湖躁乱,山庄比哪个门派都没清闲过,唉…” “待水落石出之日,定不饶真凶!”计雪然皱着眉头,眼中不看众人,面露沉思,而这句话,让其他四人奇怪的望着计雪然。 尹芳竹脸色越来越难看,望着多日未见的计雪然,总多了一些陌生。自计雪然十三岁入孔雀谷,到妖宗大战,一直是性情温和,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憋在心中,除非对上妖宗恶人,绝不会轻易动手。而自从上次卧龙山庄大会,计雪然性情变化,任谁也能看出,今日法会之上对赤九烈狂妄之言,倒是像极了当日的计文泽,计雪然天赋空前绝后,若性情如此下去,恐怕比方化还要狂妄,更令尹芳竹所担忧的是,不论是真气还是外观,计雪然仿佛多了一丝血腥之味。 尹芳竹如此担忧,身旁的几人也是如此,均奇怪的望着计雪然莫不开言,而计雪然似乎心中也感奇怪,原本平稳的心境为何总是蠢蠢欲动,他抬头望去,一双双奇怪的眼神,计雪然脸上有些火辣。 “哥哥,你…你怎么了?”诸葛西凉轻声问道,声音中还有些害怕,计雪然此时的感觉好比遇见漂亮的姑娘前来搭讪,一脸羞愧,心中更是尴尬不已,此时的样子与往常无异,众人稍稍舒了口气。 尹芳竹道:“雪然太过担忧山庄了,离你大婚之日越来越近,应高兴才好,今日天色已晚,大家还是早些就寝吧。” 诸葛西城看到尹芳竹似有深意的眼神,连道:“不错,劳累了一天,西凉,父亲,若有交代,明日再说吧。” 诸葛千机早就明白了尹芳竹的意思,也是迎合,诸葛西凉虽然还有话未讲,但仍旧听话,几人各自回到厢房,只剩尹芳竹和计雪然二人。天上繁星点缀,静夜空中,却没有一丝风刮过,尹芳竹淡淡道:“多日未见,陪为父走走吧。” 计雪然从嘴里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跟着尹芳竹向院外的山林中走去。此时此刻,一处山崖边上,有两个人已经站立了很久,默不作声。 月光洒在佘十方尸白的脸上,冷峻的让人有些难受,宽长的斗篷时而飘起,神君一般。“你邀我来,到底何事?” 悬崖边上,婀娜的身姿望了望天,缓缓摘下了面纱,面纱之下,倾国倾城的面容露出,月光瞬间黯淡几分,原本晴朗天上,不知哪来的黑云,收容了躲避的月亮。 “今日多谢尸神相助,又为在下疗伤,这份恩情,来日定当倍加相报。” 佘十方不看对方,道:“不足挂齿。” 面对这样一位绝色美女,恐怕只有佘十方才会这样冷淡,毒芙蓉并不介意,转过来身子,正对佘十方,又道:“尸神阁下,凤鸾有一事相求,求尸神答应在下。” “你我毫无干系,我为何要答应你?” “尸神…若能答应在下,我凤鸾今生愿服侍尸神左右,哪怕是以身相许,我也愿意。”毒芙蓉这条件若是被花清引听到,恐怕是入十八层地狱也愿意,但对方却是冰川不化的佘十方,佘十方转首望来,眼前绝美的女子轻咬着嘴唇,眼神中似有羞意,闭月的容貌,便是万古的冰川,也能融化,佘十方心中也是莫名一荡,忽而别过了脑袋。 “毒芙蓉,我知你所求何事,你之精明,江湖少有,江湖之上,卧龙山庄一直被视为正统之首,无论何时,均表浩然正气,便是如今之事,也没有将卧龙山庄如何,而你看的清楚,只有我三尸教一直从未相信诸葛千机,所以来此求我,要我替你灵蟾派报仇,是也不是?” 毒芙蓉柔情点头:“凤鸾的心思,逃不过尸神的法眼。” 佘十方又道:“你凤鸾乃是天下第一美女,倾国倾城,开出这等条件,若是别人,恐怕再理智,也要忖度再三,但佘某人不近女色,你也白费心机。” 毒芙蓉原本一脸的期待,但佘十方如此讲来,满脸的期待化为失落,或许那不是失落,而是打断了毒芙蓉的勇气。自小而大,毒芙蓉只哭过两次,一次是青鸾去世时,一次,便是此刻。憋在心中的痛苦,似乎一齐放出,溪流般的泪水划过脸颊,毒芙蓉心中作痛,强行止住了哽咽,道:“打扰尸神,凤鸾告退。” 毒芙蓉颤抖着双肩,向着后方走去,佘十方眉头蹙的很紧,磐石的心如被蚯蚓钻动,松软了些许,几十年来,也是首次这般不忍,强自忍着欲要张开的嘴巴,却终究还是开口了。 “且慢。”两字出口,佘十方叹了口气,他心中知晓,既然开口,那便总要说出来个一二,毒芙蓉停下了脚步,一言不发,似有期待,却不敢奢望。 “实话讲于你,多年来,我向来不喜灵蟾派,对甄易也颇有不满,此番灵蟾派遭屠,若是妖宗所为,我自然不会插手,但证据指向卧龙山庄,我便不能不管,其中我自有缘由,日后水落石出之日,若真凶是卧龙山庄,便是冒着灭教的危险,我也会追究到底,但若不是卧龙山庄,灵蟾派之事,与我无半点干系,毒芙蓉,我话已至此,我奉劝你勿要报仇心切乱了分寸,愿你好自为之。” 毒芙蓉转过了身子,两侧泪水依旧湿润,薄唇缓缓上翘,同样冷然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惨淡的笑容。“多谢尸神,毒芙蓉铭记在心!” 毒芙蓉别过面容,将面纱遮上,黑夜的月光又光亮起来,黑云消散,山崖边上,佘十方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沙擖峰的夜甚是平静,平静的连飞鸟的叫声都没有,一直在山林之中,不知不觉,已快入子时,高深的修为之下,连走路都显得那么轻松,而这夜黑风高之时,总是有人喜欢站在悬崖陡壁之巅。 黑夜中,白色长衫显得异常的干净,尹芳竹手中折扇紧握,背手望向天空,苍遂的明眸已经看不出何种忧愁。计雪然并排而站,脑后的长辫耷落,凌乱中又有序的散发时时飘起,掠过眼角的睫毛。 “雪然,若你同赤九烈相斗,会用何种功法?” “玉真诀我最是不熟,虽不能胜他,但也不会完败,若用沧澜心法,我有七成把握,单凭火劲,赤九烈不是我对手,至于我孔雀谷的秘技,赤九烈没有任何胜算。” 尹芳竹握着折扇的手一松,折扇掉落在地上,儒雅的面容缓缓的转了过来,淡淡望着义子,计雪然心中一紧,想开口,却不知想说什么,又能讲什么,尹芳竹静静又别过脸去,向着近处的一个青树走去,声音传来:“也许这些年来,为父真的不了解你,也许雪然,你变了。” 计雪然胸口处仿佛被卡住了什么东西,双瞳合上又开,脑海中过去一张张画面,江湖纷争,人妖残杀,众人指责,山庄受屈,多日以来,计雪然心中感到了太多的不公。“义父,那日离开山庄之后,我去了青竹居,那些日子,其实我一直困惑,我到底是怎么了,思前想后,总也得不到答案,直到前几日,我终于明白,义父,不是雪然变了,是我终于看清如今的世道。” 尹芳竹折下一根半丈长的树杈,计雪然憧憬着往事,接道:“儿时,总以为有爹爹,他在外除妖卫道,而世间一切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后来爹爹没了,我一心报仇,直到义父收留了我,外公的疼爱,山庄人的挂念,终于让我明白,就算没了爹爹,我还有你们,哪怕我报不了仇,也会有人替雪然讨个公道,那时的想法,便是朗朗乾坤,天道公平,无论何事,总会有个因果下来。时光流逝,雪然也慢慢长大,懂事,修为上也算有些成果,可每一次身处江湖之外,总让雪然生出莫名的厌恶,妖宗只想吞掉人宗,人宗又想方设法的要铲除妖宗,而妖宗之内却又各种的分歧,人宗之中,正魔又是这般水火不容,三尸教偷袭山庄,烛龙欺我年少,即便是外面传出了我独斩焰神的所谓英迹,被人羡慕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指指点点,不知为何,这天下,怎会是这样?” “咔嚓!”尹芳竹又折下一根树枝,背对计雪然,继续倾听。 “当年爹爹斩杀妖魔不计其数,九年已过,如今还有谁记得当初的刀尊计文泽?每次江湖纷争,卧龙山庄均是首当其冲,可最后却落了个庄主囚禁的结果,一身的修行如化真禅师一般登峰造极,却又能如何?义父,你道这天下,到底还有无公道可言!”计雪然的声音越来越响,胸腔也愈发难受,大喘着粗气,痛苦的摇头。 尹芳竹手中拿着两根同样的树枝,缓缓走了过来,将一个树枝递了过来:“雪然,若是如此,怎样才能公平,若想无牵无挂,不受任何人事物所牵连,就连你外公都未曾做到,你又能么?人一生下来,不单是为了活着,世上没有对与错,妖宗当日残杀人类,也只是因为心中欲望,你道他坏,他也看你不顺,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为父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与你的谈话,你果真大了,骨子里面,依旧有你爹当日的影子,你大伯修明未曾疯癫之时,也便是这个样子,所以现在成了这样,雪然,你也想么?” 计雪然一口否决:“不可能,大伯是走火入魔,怎会…” “你此时不说,我也明白,如今的你,也许是以为修为高了,便能摆脱一切,修明师兄当日便是如此,不顾修铸师伯的劝阻,硬是动用刈邪,欲突破玉真诀顶峰,结果刈邪无法出世神威,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两者看似毫无干系,却又是因果,雪然,你此时怨气太重戾气丛生,为父不想看你这样。” 计雪然接过树枝,似有深刻的望着尹芳竹,问道:“义父,雪然如今只想报了爹娘的仇,从此退出江湖,永不置身事内。” “呵呵,此番话语,暂且留着吧,若想从容退出,也要有那个本事,雪然,让为父看看,如今的你,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义父…” “孔雀谷,后山绝阵之处,跟为父比比,谁脚程更快。” 尹芳竹擎着一只树枝,御空拔地而起,向着远离沙擖峰的地方疾驰而去,计雪然明白尹芳竹不想惊动明王寺的僧人,速度不亚尹芳竹,紧紧跟随而去。 第191章 登峰造极 御空之术,唯孔雀谷习之,登峰造极,唯尹芳竹不二。繁星之下,总有一白一红两道流星划过,任由天空再是宽广,那两道流星,却总是只留淡淡的痕迹。尹芳竹临走之前道了一个地方,计雪然不明白为何要去那里,只得紧追,但若论御空,尹芳竹绝对当仁不让,天下第一,计雪然自认,除了妖宗怨溪,不论遇到哪路高手,均能在速度之上取得优势,可今日却才发现差距,奋力御空之下,前方的白色身影越来越小,不到半个时辰,竟已成了一个巴掌长的白色线条。计雪然有些焦急,内心中萌生出细微的挫败感,五色神光罩骤然撤去,罡风划过脸颊,计雪然却根本没心理会,只得追赶过去。 漆黑夜下,两人不在高空,反而穿梭在山林之中,速度不减方才,但在这繁茂林中,却更能看出御空之术的玄妙。撤去了五色神光罩,计雪然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前方尹芳竹看不清容貌,但却能捕捉到微微回首的姿态,两人距离接近,计雪然眼力又好,几乎能看清尹芳竹后身白衣抖动,此时的速度,已经赶上了当日的金燕。计雪然微微舒心,可前方的五色神光罩忽然消失,尹芳竹也突撤去,原本已经拉近的距离,又断续拉开,计雪然额上渗出冷汗,粗重的喘息已经能听到。 鸟巢之中,母雀忽然睁开眼睛,灵巧的脑袋来回四望,片片是寂静,哪有半点的动静?母雀低头看了看翅下的幼鸟,又将脑袋低下。此方的树林极为宽广,终于摆脱了树枝的阻碍,波光粼粼,月光洒在湖面,白影稍顿,猛的一下扎进了湖泊中,计雪然自然看见,心知尹芳竹进水,也是让计雪然如此,追到湖边,计雪然闭了口气,也扎进了湖中。 静静的湖面波纹层层,没过多久便已失去了动静,此湖为碧波湖,高空往下,呈圆形,但方圆宽广,若划船一趟,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水中不比半空,御空绝不可能这般随意,水下又不能呼吸,尹芳竹一直未离开水面,计雪然胸腔难受,但也硬撑,有些发紫的脸上露出倔强的神色,周天内的弥宣真气波涛澎湃,将计雪然的周身已经席卷了无数次,就在这深水之中,计雪然快要坚持不住之时,弥宣又暴游一次,从未有过的撕裂感使计雪然呛了口水,但水中的速度却快了不止一倍,离弦之箭猛然发射,仅是三个喘息之间,尹芳竹被计雪然赶超,露出惊讶的神色,正当这时,安静的湖面忽然暴起浪花,另一头的岸边,计雪然御空高起,粗重的喘息连林中的睡鸟都惊醒,尹芳竹随后跟出,眼望前方,稍皱了下眉头。 御空一出,计雪然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弥宣真气遍布周边,连空气中都能闻到清爽的气味。来不及多想,这次反而是尹芳竹奋力追去。碧波湖在王屋山西南二百里处,区区二百里,在两人看来已经太近了。 相距孔雀谷愈发逼近,尹芳竹额上也终于渗出汗水,经过除妖之战后,尹芳竹耗尽生平功力,经历了生死劫难,也正因此役,终于参破弥宣心法的中天,达到弥宣之境,成了孔雀谷建谷以来,首个达至弥宣心法顶峰之人。修法达至弥宣顶峰,修为已经无法单凭高低来评价,尹芳竹自从参破之后,心中反倒清淡许多,每次与人接触,总先掩盖自己的修为,至于为何,却也不知。修为达到尹芳竹之地,御空便用天下无敌来讲,也毫无夸大,前方的计雪然丝毫不敢懈怠,尹芳竹悄悄念动真诀,前方计雪然忽然浑身一震,只觉身后浩海般的气息滚滚盖过,计雪然分出万分之一的神识撒过了身后,竟然一无所获,神识收回,再往前看,尹芳竹鬼魅一般,竟然已经超出了三丈有余。 两人前方,王屋山已经模糊的呈现,若按此时的速度,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达孔雀谷后山,计雪然心中焦急,焦急之中稍有困惑,不明白刚才那股磅礴的真气是从何而来。尹芳竹匀速前行,计雪然将弥宣心法发挥到极致,总算没让尹芳竹的身影消失,熟睡的孔雀被惊醒,后山空地处,尹芳竹手中摆弄着波印山上折下的树枝,身旁草丛中惊醒的几只孔雀见是尹芳竹,又毫无忌惮,沉沉睡去。 “谷主,此是有要事?”苍茫的声音似远又近,漆黑的林中缓缓走出一只巨大的孔雀,尽管是漆黑之夜,但仍经能看着这孔雀的通身金羽。尹芳竹树枝插到地上,对着孔雀作揖,不错,这便是隐居已久的圣凰金雀。 “尹芳竹深夜打扰祖师,还请祖师恕罪。” 圣凰金雀黄牛大小的身子抖动几下,羊头大小的的雀首凑近几分,忽然腹中传出惊疑声:“谷主,你竟参破了中天?” 尹芳竹欠了欠身子,平淡道:“正如当日祖师预言,一经除妖之役,芳竹终于达至弥宣。” 圣凰金雀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忽然望向了尹芳竹身后,尹芳竹也感到,回转过去,计雪然满脸的汗水,飞剑一般落地,粗气不时从口鼻中喘出,显然劳累非常。虽然如此,但计雪然发现前方,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快步走来,对着圣凰金雀作揖打礼。 圣凰金雀盯了计雪然片刻,道:“不错,竟然会有如此之快,历代谷主均是谷中不可多得的栋梁,各个千辛万苦,没有一人能在四旬之前领会中天之境,而今日面前,一个双十之际步入中天,一个风华正茂已至登峰造极,今日往后三百年,恐怕再也不会有此之像。” 计雪然的修为,自己自然清楚,而尹芳竹达到了弥宣心法的顶峰,却十足让计雪然震惊了一把,回想到刚才那股磅礴的气息,难道那便是弥宣顶峰的威严? 计雪然脸上有些木讷,问道:“义父,你何时…怎雪然一点也未曾发现?” 圣凰金雀插口道:“弥宣心法修至弥宣境界,真气收放自如,若想完全收敛,便是熟睡之中也不会被外人发现,如此说来,谷主是一直隐藏修为,外界还无人知晓了?” 尹芳竹点点头,脸上的神色不知为何,愁意越来越重,不时叹道:“如今江湖邪乱又起,奸人始终处在暗处,芳竹此做,也是迫不得已,祖师,此番劫难,似乎比妖宗,更为困惑几分。” 圣凰金雀摇了摇脑袋,传音:“妖宗已灭,便是东山再起,没有百年,也是休想,江湖纷争,与我再无干系,我始终是飞禽成灵,不想介入太多世俗琐事,无关孔雀谷,也便不必再询问于我,谷主,此时已是后夜,你来此有何事情?” 尹芳竹听闻圣凰金雀无心再插手江湖事,心中平淡,也是意料之中,想起此番目的,望了眼计雪然,道:“芳竹深夜打扰祖师,是想祖师在场,能为我父子二人评判,我与雪然,要做三场比试。” 计雪然一愣,圣凰金雀似乎也是奇怪,道:“比试?若是修为比试,却也不需比,既然谷主想我评判,那你说吧。” 尹芳竹道:“雪然,我们第一要比的,是御空,自子时从沙擖峰到此地,为父快了你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祖师,你道我与雪然,谁输谁赢?” “哦?从波印山赶来的?既然是你快,自然你胜,不过你修习弥宣二十余载,如今又踏入顶峰,他不到十年,却只落片刻的时间,也不算输,这御空比试,便算平手吧。” 原来,这胜负的结果,却不是单看表面,计雪然回想御空之时,尹芳竹游刃有余,而自己却狼狈不堪,心知差距甚大,连道:“祖师,义父,其实,这次御空,雪然用尽了真气,御空之时连一丝外用真气也提不起来,若说平手,必是惭愧,雪然心甘认输!” “修行弥宣,纵然是天赋异禀,也是要靠莫大的机遇才可达至谷主此番境界,十一层境界,每个境界之间相差了不止多少,计雪然,若换做他人,也在中天之境,恐怕谷主能落他半程之远,你不必谦虚,平手便是平手,谷主,你道第二个比试吧。”圣凰金雀只觉计雪然多余矫情,淡淡讲道。 尹芳竹柔和一笑,将在明王寺摘下的树枝从背后拿出,望着树枝道:“波印山上的青植受佛音灌溉千年有余,枝条比别处的灌木都要清脆,雪然,这第二个比试,以枝做剑,我们来比剑道。” 若论剑道,顿时来了精神,计雪然虽是玉刀一脉的传人,但对剑道之上,有着比御空还要高超的天赋,当日玄明在手,单论剑术,也曾和尹芳竹切磋过,相差不多。计雪然树枝在手,稍稍有些迟疑,如今尹芳竹突破弥宣顶峰,手中又是清脆的枝条,顿时恍然大悟,比试剑道同时,更要用弥宣护住枝条,难度,未免太大了些。 第192章 弥宣剑道 圣凰金雀沉默不语,粗壮的两腿迈开,后退过去,极为缓慢的动作,却急速的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隐没树林中的黑暗。尹芳竹转过了身子,正对计雪然,手中的枝条隐隐冒出一层白光,已被奇怪的真气覆盖,计雪然从未见过白色的弥宣真气,有些紧张,手中枝条瞬间爆出光焰,不想细微的清脆声从枝条中发出,计雪然大惊失色,连忙收回了真气,细长的枝条上现出道道裂纹。 “真气浑厚,却不能收放自如,计雪然,你输了一半了。”圣凰金雀的声音徐徐传来,计雪然恍悟过来,原来尹芳竹还另有此意,正当这时,只觉前方剑声,尹芳竹已劈斩过来。 大惊失色之下,计雪然连连将树枝闪过,若被劈中,枝条必断,枝条若断,这场比试,便也结束了。细弱的枝条没有捉住计雪然的身影,地上,多出一道长长的剑沟,望见那剑沟,计雪然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只想,难道这便是差距? 没过一个喘息,尹芳竹鬼魅般的身影蓦地消失,计雪然来不及惊讶,赶忙御空而起,神识过去,方圆十里已经尽收心底,瞪大了双眼,竟然捕捉不到尹芳竹的气息,不,不是捕捉不到,而是…天地之中,似乎每个角落都是尹芳竹的身影,能有此种结果,只有一种,速度。何种速度能让计雪然的神识根本定格不住,根本就不能想象,计雪然多年以来,灭鬼儒,斗八盲,斩焰神,连除妖大战中都未曾畏惧,但此刻,那种心底的恐惧,竟然是来此这场与义父的切磋。 若是不告知你,暗中加害,恐惧也许只在临死之际,而此时,尹芳竹似乎明在一个地方,计雪然便等着被尹芳竹打败一般。百种方法在计雪然脑中片片闪过,仍旧不知该如何应战,这时尹芳竹忽然现身,正对计雪然,仅有半仗之余。尹芳竹现身那一刹那,计雪然瞬间做出反应,火速下落,还不停的转变方向,手中的枝条护住,生怕一个不慎,便折了。 尹芳竹虽说快如闪电,但计雪然终究不是泛泛之辈,身法也是极为迅速,面对如此,尹芳竹又残影留下,身形模糊起来。计雪然望着手中枝条,暗道若不能用真气操纵好枝条,输赢便已定,但却怎才有时间尝试操控?尹芳竹就在周身,不知哪一刻便会现身。 “若能躲在一处就好了。”心中不停念叨这一句,计雪然眼神左右四散,神识也不停寻找,但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躲避的地方,难不成要造出来一个地方不成?计雪然忽然睁了睁双眼,面露喜色。这一迟钝不过水滴落下之刻,计雪然忽然浑身红光大现,除却脚下的土地,周身被火元真气包裹了严严实实,远处望去,正是一口巨大的火钟。火钟现行,尹芳竹也忽现身,毫无真元之感的枝条结结实实插在了火钟之上。 一声闷响,计雪然心神一震,对方那一剑,不知暗藏了多厚的劲道,而尹芳竹同是有些惊讶,神速的抽回枝条,略带疑惑的望着这突然出现的火钟。愣了稍稍,尹芳竹高空而起,身子颠倒,陀螺一样的旋转起来,唯一不变的,便是手中那道白光。 虽然隔着火钟罩,但计雪然仍旧被那股奇劲的剑气所震撼,他左手举天,盯着上方的压力,右手缓缓流出弥宣真气,小心的将枝条包裹。手心中的麻痛已经传来,尹芳竹又高飞上去,欲再来一次,计雪然暗暗担忧,若尹芳竹手中之物是孔雀明王羽,恐怕自己也已成了两半,虽然担忧,但依旧不敢停留,真气此时将纸条尽数包裹,计雪然忽然发现那纸条之中的缝隙,真气也能灌入,若稍加操控,彷如当年沧澜古气一般,也能将两物粘合,忽发此事,计雪然稍稍欢喜,弥宣真气尽数钻进空隙,顿时整个枝条通内而外,被真气洗刷个遍。此时的枝条其实尽是框架,无论哪种方面,均已是真气之功,计雪然用力握住手中的枝条,欢喜道:“义父,我不躲了。” 话音刚落,尹芳竹儒雅的面容又清晰起来,白光之下,火钟迅速集聚,团团火元由大变小,尽数钻进了计雪然的剑中。计雪然不等最后一缕光焰钻进,身形旋转,也同尹芳竹一样,一红一白两道光影,闪着夺目的光耀碰撞在一起,连整个孔雀谷都为之一亮,而声音,却是一丝也未有。 漆黑的林中,圣凰金雀面容看不出表情,但雀首一动不动,分明是稍稍愣神。孔雀谷一处厢房之中,孔蜡忽然睁开双眼,衣被掀开,瞬间没了人影。 红白相交的光亮渐渐消散,而宁静的山林却响起了闷声,空中地上,林间枝干,到处闪着光亮的火花,尹计二人决定的论剑,才终于开始。 蹭的一声,孔蜡身影从林中现出,孔蜡两手空空,凝重的望着火光处,焦急的眼色转为疑惑,正当这时,熟悉之声传来:“孔长老警惕之心很高,修为也到中天之境,火劲之强,江湖难逢敌手,实乃谷中之栋梁。” 孔蜡连连回身,早已知道是谁在讲话,作揖道:“孔蜡参见祖师,敢问祖师,这…” “父子比试剑道而已,孔长老,不妨一起观望,何谓弥宣心法的登峰造极之地。” “登峰造极…”孔蜡口中念叨,疑惑的望向了天空。 空中剑光闪烁,尹芳竹的带动下,两人速度均是生平最快,在场若有外人看来,非大修为者绝看不清两人的身影。若论剑道,天下唯孔雀谷最为高深,计雪然的剑术自然是跟随尹芳竹所学,当年玄明在手,硬是将八盲逼得节节败退,可玄明再是威风,终究是尹芳竹所传,单论弥宣剑道,天下之大,尹芳竹毫不夸张,天下第一。 虽计雪然弥宣剑道比不上尹芳竹,可两人论剑,却不是单指的弥宣剑道,计雪然自从当日在毒瘴深渊得到玉刀刀谱之后,时时练习,而那时清寒未曾动用,每次练习均是用玄明,久而久之,刀谱与剑法逐渐融合,计雪然有了自己的剑道,加之现在修明帮助,计雪然在刀法和剑道之上均有了不可思量的提升。 仅仅一盏茶的时间,却让孔蜡在下方看的眼花缭乱,当空尹芳竹也是有些惊讶,计雪然那熟悉而又夹杂着莫名高深的剑法,就是已入顶峰的自己也一时寻不到破绽。 “祖师…雪然那是什么剑法?徒孙怎觉不像谷中剑法?但又有几分熟悉…”孔蜡实在想不到,不禁问到。 “我也未曾见过,不过这剑法中倒有些修家玉刀一脉的影子。”圣凰金雀喃喃道,孔蜡若有所思,又望向天空。 当空,计雪然一身刀剑合一的剑法首次运用的如此顺畅,甚至有些放纵,或许论剑道,除了尹芳竹,再也没有敌手,虽然如此,但计雪然仍旧感觉有些吃力,尹芳竹的剑法看似平常,但出剑之速度,计雪然肉眼可跟,手臂却仅仅是本能抵挡,真正出手的机会实为不多。 一声兵刃碰撞的尖鸣之声过后,计雪然尹芳竹身影清晰的分开东西两面。不等对方丝毫喘息,又各自挥剑过去。尹芳竹银剑猛然脱手,真气操控,隔着十丈之远,对上了计雪然的红光长剑。尹芳竹虽然剑不在手,但却更加潇洒自如,简单的一个挥剑,看似极为简单,但计雪然看着这挥来的银剑,处处都是破绽,但却不知如何去躲避,好像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可若出手应对,又要用何种招式去应对?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计雪然忽然想到莫名这句话,紧张时刻竟然闭上了双眼,弥宣火元拉着一根长线,肆无忌惮的操控着长剑,两人毫无招式,或攻其不备,或无招险过。 两人的身影站立当空,两只长剑流星闪过,尹芳竹满面欢喜的望着前方应对着有些吃力的义子,他清楚,自己离用尽全力仅剩一线之隔,而计雪然一直都能应付,常言有人恨铁不成钢,而尹芳竹此时,却因计雪然太过成金,内心激动。 计雪然衣襟湿透了一半,自己所学所悟的剑道已经尽数施展,若再此半个时辰,恐怕再也应付不过尹芳竹,与此同时,计雪然唯有佩服,御空败北,剑道,依旧不如义父。莫名的挫败感让计雪然心中忽然有些急躁,心脉中,小周天有些兴奋,隐隐的黑色真气丝丝缠绕,无名的狂躁之感使计雪然的真气又暴涨几分,火热的真气令火剑忽然没了目标,冲着尹芳竹杀将过去。 尹芳竹忽然一顿,但那仅仅是一瞬,弥宣顶峰的剑道,登峰造极,终于在这一刻施展出来。计雪然瞬移的火剑一瞬间变换了太多的位置,四面八方十六向,下方孔蜡看的清楚,整整三十二道剑光同时出现在尹芳竹周身,没有死角的围攻,便是圣凰金雀也没有把握能躲避过去,也就在此时,尹芳竹的剑光忽然消散,三十二道剑光同时停顿,云一样的散去。 “祖师…这…”孔蜡惊慌道,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见空中尹芳竹黯淡无光的站在当空,含笑望着对面,计雪然手中空无一物,风中弥散着木屑的味道,枝条早已不见去向,他呆呆的望着尹芳竹柔情的微笑,眼中满是疑惑和惊惶。 孔蜡从未有过此时的面容,呆呆的又问了遍:“祖师,刚才,究竟是…”说话的同时,孔蜡一直回想着刚才瞬间扫过的画面:尹芳竹手中的白光忽然破碎,说是破碎,却还有着长剑的形状,只是太多的白影如天上的繁星,化为各个剑影,击破那显得单薄的红光,计雪然避无可避,仿佛天地间已经包容在尹芳竹的剑道之中,任是闪电,也躲不过。 “忘了么?这叫登峰造极。”圣凰金雀淡淡的传来声音,尹芳竹和计雪然也缓缓的落地,波印山上的枝条伤痕累累,失去了白光的保护,终于一声脆响,粉碎的有些令人难过。 “义父,雪然自认剑道已难逢敌手,但今日,雪然…雪然几乎不想再去练剑,恐怕再给我几世的时间,我也做不到义父那样,今日,雪然心服口服。”计雪然用了良久的时间才从失神中恢复过来,那躁动的心,总也平静不下来。 第193章 水火真元 尹芳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若没有参破弥宣顶峰,为父与你仍旧伯仲之间,方才你可看清了?” 计雪然道:“雪然看清了,剑光消失,却处处是剑,无招胜有招,雪然唯有佩服。” 孔蜡在一旁痴痴道:“谷主…您何时…达到了此等境界,我竟毫无所知…” 尹芳竹没有作答,久未开口的圣凰金雀传来了声音:“此番比试,看的清楚,虽然计雪然天赋异禀,但仍旧还不能达至谷主的境界,剑道上,谷主胜。”顿了顿,金雀又道:“我不知谷主与他年纪之时有何种程度,但计雪然此时的剑道,已超过狄谷主,或许再过几次危及生命的厮杀,离顶峰也就不远了。” 尹芳竹笑着拍了拍计雪然的肩膀,望着孔蜡道:“祖师不知,但长老却清楚的很,我与雪然年纪相仿之时,曾与师父比试过一次剑道,孔长老,你可还记得?” 孔蜡道:“当然记得,那日你同老谷主斗了整整一天,最后因你真气消弱而败给老谷主,单在剑道上,却是老谷主相差无几,至于雪然…孔蜡已无话可言。” 计雪然道:“输便是输,方才御空已经输了,却被当成是平手,雪然心中已经羞愧,这次雪然输的心服口服,心中更是觉得今世也没希望达至此境,义父勿要再承让雪然。” 圣凰金雀传音道:“不错,若只是比相同时段的修为,岂不是单比天赋便可,论剑已毕,谷主,说下个吧。” 天上的繁星闪闪,月光也正是最亮的时候,尹芳竹脸上更加亮白,双瞳中尽是明月,忽而道:“雪然,你之修为,集百家之长,那时我问你凭借什么能名言打败赤九烈,你说出各种修为,为父问你,你体内真气,哪种最磅礴,最运用的得心应手?” 计雪然不假思索:“自当是弥宣火元,不过雪然惭愧,这弥宣火元中,夹杂了太多的离火神石火威。” “那是你的福报,福报也是一种修行结果,既然谷主这般问,这第三种比试,自然是比试真气了。” 听着圣凰金雀的话,孔蜡露出激动的神色,满脸期待,尹芳竹点头道:“祖师慧眼通明,已经看出芳竹的心思,这第三个比试,便是比真气,雪然,你可需休息片刻?” 计雪然道:“方才并未耗费太多真气,无需休息,义父,你今日修为已踏入弥宣,恐怕雪然必败无疑…” “此话不当讲,计雪然,我之金眼,看不清深浅的修为没有几个,谷主已是,而你,我也是不曾看清,若说输,你气势上已经输了,让我等一同来看看,空前绝后的天赋,到底能达到何种程度。”圣凰金雀少有的振了振翅膀,粗壮的双腿向着后方迈动几步,又是隐秘在黑暗中,孔蜡跟同圣凰金雀,也后退到林中。 尹芳竹没有前行,抖落了身上的尘土,盘膝而坐,静静的等着计雪然,计雪然会意,走到尹芳竹身前,也坐下,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伸出了手臂,四掌相对,而那双眼,也均已闭上。寂静的天空毫无声响,连整个乾坤也沉浸在熟睡之中。 溪流安静的流淌,月光之下竟也能看清水滴,手指长的鱼儿沉沉睡梦中,忽然一尾鱼儿抖动了几下尾巴,带动之下,溪流中躁动起来,鱼儿现出往日里见不到的躁动,纷纷跃出水面。林中的孔雀同鱼儿一样,也各自振翅,有的已经高飞而起。 静谧的深夜异常的兴奋起来,而在山谷深处,几人却是一动不动,毫不被外界的躁动而干扰。尹芳竹的通身白衣上隐隐泛着白光,双手无色,紧紧的贴在计雪然的双掌前。计雪然额上稍有汗水,此时,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孔蜡看着两人,感觉不到多少真气的外流,但究竟如何,只有当局者才知。 若说剑术,道战略,品经验,对上尹芳竹,计雪然是毫无办法,可说到真气,即便是嘴上已经输了气势,但体内弥宣一起,豪迈的自信又滚滚而来,周身的弥宣火元尽数奔腾,离火神石之威早已融入计雪然的通身,如同世间千万江河湖泊尽数自计雪然的手掌冲过,奔向了尹芳竹。 滚滚长江奔流,计雪然却是又惊又疑,即便再多的河流,总归流向大海,对面这熟悉的高人便如那大海一般,即便计雪然的真气再是强势,掠过尹芳竹的手掌,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好似泥牛入海,连动静,都没有太多。 从未感触过的真气淡淡清凉,非但没有感觉到对方袭来的压力,浑身反而有一种凉爽的舒适,难道弥宣顶峰便是这般的神奇?计雪然感触颇深,尹芳竹其实也未有平静,表面的冷静却终究掩饰不下内心的惊讶。修习弥宣,人有五行,俱是天生,尹芳竹乃是五行属木,木乃五行之中最为多面的一种,有海纳百川的功效,故而尹芳竹修行哪种秘法都可融会贯通,如今弥宣已参到顶峰,面对各种真气功法,只要时间允许,尹芳竹均能化去,可面对这世间最纯正的火元真气,看似轻描淡写的化解,却让尹芳竹用尽了八成的功力,眼前这少年的体内,究竟还藏有多少的真气。 黑暗中,孔蜡直直盯着前方,问道:“祖师,谷主和雪然俱是真气浑厚,怎么徒孙感觉不到太大的波动?” “若计雪然的对手是别人,此时恐怕连整个山谷也被惊动了,木行海纳百川,谷主又达到弥宣顶峰,若等你能察觉到太多的真气之时,也便是谷主输了。” 孔蜡惊讶的回了下头,又道:“谷主弥宣已达至顶峰,雪然便是修为再高,恐怕也不能取胜,祖师,您如何看待?” “此人的天赋,除了当年的诸葛,我生平未见,他生来五行水火,多年刻钻火劲,后又有离火神石之奇遇,便是连我也看不透,若说单比真气的浑厚,两人的胜算均在五五。” “五五…”孔蜡喃喃道,又盯向了前方。 如此的僵持,已有半个多时辰,尹芳竹渐渐适应了狂热的火劲,招架起来已轻松许多,而计雪然火劲几乎是取之不尽,一丝不曾减弱,只是额上的汗水却让他现出了疲惫之色。其实计雪然也已看出尹芳竹的真气能化解火劲,缘由与木遁真元脱不了干系,计雪然虽然五行水火,但对木也熟悉的很,若此况下去,即便自己的真气再多,也终究耗尽而败,想要取胜,唯有另行他法。 尹芳竹只守不攻,但也正是他木行的特点,持久之下,必能取胜,他见计雪然真气依旧磅礴,惊叹之余有些忧心,不禁传声道来:“雪然,勿要逞强,不可耗尽真气,大损修为。” 计雪然闻言,心中那股倔强又生:“义父尽管发力,雪然离耗尽还差的远。”传音之余,火劲又灼热几分,尹芳竹一个不慎,强劲的火元无形迸发,二人周边的草木噼啪作响,被火燎燃。 黑暗中的孔蜡不禁皱了下眉头,复而恢复平静,但依旧仔细的盯着前方。尹芳竹暗暗摇了摇头,心中暗凛,雪然好强,若如此下去,总会对其有所损伤,故而,唯有转守为攻,先行击破。想到此刻,尹芳竹长长沉了口气,周身的真气比之方才高速运转一倍,真气五行,却能感受得到,滚滚真气如长剑一般一道接着一道,犀利的钻进计雪然的双掌,磅礴的火劲中,木气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原本凉爽的感觉忽然消失,钻心的痛楚让计雪然双臂剧颤,双眼蓦地睁开。 “好强劲的木元真气,祖师,雪然要败了。” “未必,你看。” 飞窜出来的真气刚放肆没有几分功夫,又渐渐消失,尹芳竹惊得睁开眼睛,首次皱了下眉头。若说这是为何,想必任谁看到也会惊讶,滚滚火劲之中,两只紫黑的手爪连接心脉,不停的闪躲,抓着道道木剑,一捏便碎,在这紧要关头,久违的沧澜真气竟然不命自出,及时抵挡住了尹芳竹的攻势。 突然杀出的沧澜虽然奇异,但尹芳竹毫不迟疑,当即先行收回真气,弥宣真气蹲下,将弥宣火劲同沧澜真气一同抵挡在外。沧澜古气来的突然,也怪异的霸道,同弥宣火劲不同,这紫黑的劲气极为狂躁,似乎连计雪然都不能完全控制,生硬的向着尹芳竹那里冲去,弥宣木元顿时平静,沧澜强劲,却如扎进了棉花,千疮百孔之下,又融合一起,化为木元的点滴,计雪然大惊之下,根本不知尹芳竹此时到底有多痛苦。 尹芳竹轻描淡写般的化解了沧澜古气,但心神却被影响过半,沧澜不似弥宣,若说弥宣是只林中野豹,那沧澜便是木中白蚁,见缝插针,虽然五行木元将沧澜也一同化解,但万蚁穿心的痛楚,让尹芳竹的脸上都冒出了汗水。 沧澜古气停不下攻击,弥宣火劲竟然也不与沧澜相斥,共同的向着前方冲杀过去,计雪然一招来势,信心倍增,虽是如此,但弥宣顶峰的境界,绝不是仅有如此,就在几人惊叹的目光中,尹芳竹的额头正中,一道青光闪亮,光焰由广及小,拇指大小的印在双眉中上,正是一只孔雀羽的样子,孔蜡还未来得及问,圣凰金雀惊讶的声音已至:“自古至今第一人,如此,便是孔雀明王印了,胜负已分。” 计雪然自然早就被眼前所震惊,但体内的真气一点也不敢懈怠,即便如此,仍旧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所震慑,两手颤抖,疼痛过后已是麻木,自双掌至体内,就连沧澜心法也跟随弥宣一般乱了分寸,胡乱游走,计雪然脸上红紫交错,煞是阴暗。 “雪然,为父已达至顶峰,若你再逞强,当有走火入魔之险,速速收了真气!”尹芳竹真气尽数爆发,已不是随意便可收回,唯有两人一同收功,才可安然无恙,计雪然听到传音,浑身的痛楚早已支撑不下,听言想也不想,当即便要收功,可正当这时,异像又生。 沧澜真气暴走四窜,似乎是完全蒸发,瞬间完全没了踪影,而计雪然火劲之中感触,那沧澜真气似乎是完全浸入了弥宣火劲之中,就在同时,计雪然体内最早的寒冰真气竟然本能一样的从体内各处暗动运起,寒冰真气天下至阴,离火神石火劲天下至阳,至阴至阳忽然纵横交错,没有一丝的排斥,水火相合,纵然是化真神僧在世,恐也会被此像所震惊,如此之间,仅在眨眼,无量的弥宣木元势如破竹,冲进了计雪然的体内,而计雪然体内水火真元竟摧枯拉朽,将原本的入侵者强强逼出了体外,此时,山谷通亮,繁星泯灭,就连孔雀谷厢房中的众弟子也被房外的光亮照醒,纷纷惊叹。 光亮缓缓消散,大地的震动也肃静下来,一切都又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孔蜡弯着腰,右手渐渐从双眼前挪开,不敢置信的寻觅着前方,圣凰金雀一动不动,盯着前方,就连那看不出表情的雀首也能看出几分惊讶。 空地左方,尹芳竹站立不动,脸上又喜又惊,额上的光印还保留。右方,计雪然弯着腰,缓缓的站起来身子,双袖无风自飘,仔细看下,却是因手臂的颤抖,计雪然大喘着粗气,终于艰难的挺起了腰板,吃力道:“义父,雪然输了。” 第194章 缘起缘灭 尹芳竹面无表情,迈动步伐,额上的光印消散,一声不响的天地之中,忽然响起了尹芳竹的朗笑声,笑声放肆,好像是已经没了任何的顾忌,此时此刻,道道人影闪动,众弟子均被方才的动静和光亮吸引,纷纷到达此地,可一见是谷主在此,都是不明所以,静静的望着中央两人。 尹芳竹哈哈大笑,不知笑了多久才停顿下来,圣凰金雀振翅两下,也从漆黑中现出巨身,孔蜡跟随在后。众人此时才看到圣凰金雀,同声道:“弟子拜见祖师!” 圣凰金雀传音道:“不必多礼。” 尹芳竹也不顾来者众多,道:“敢问祖师,此场比试,胜负如何?” 听言尹芳竹的话语,又看计雪然此时的状态,在场众人已经猜想到,方才的光亮的动静,定是计雪然同尹芳竹打斗所发,想到此刻,众人又疑惑的望来。圣凰金雀看了两眼尹芳竹的面首,转而望向计雪然,道:“方才的孔雀明王印,谷主应是用尽了弥宣顶峰的真气吧?” 众人听的模糊,但却也明白弥宣顶峰是何意思,惊讶的望着尹芳竹,尹芳竹点头道:“祖师看的明白,方才的比试,芳竹已经运及了尽数真气,额上印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圣凰金雀点了点头,传音道:“恩,修为达至弥宣顶峰,的确是天人之境,便是比我这几百年的修为也要高出少许,恭喜谷主。” 弟子激动的眼神中,尹芳竹安静道:“祖师太过高估芳竹了,敢问祖师,这场比试,谁赢谁输?” 圣凰金雀圆溜的双眼眨了一下:“单比这真气,计雪然的真气,要比谷主多出一层,便是谷主输了。” “啊…” “雪然赢了?” “怎会…”圣凰金雀一句话,众人纷纷震惊,孔欢,莫无殇等人齐齐望向孔蜡,似乎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孔蜡一脸疑惑,再也憋不住,道:“祖师,方才…谷主仅是后退三丈,而雪然却是后退之余,多为狼狈,怎么看来,也是谷主胜了…” “不错,祖师,雪然已筋疲力尽,义父真气远在雪然之上,这场,实在是雪然不敌。”计雪然仍旧没有轻松,努力的调息着体内暴走的真气,艰难的辩解道。 尹芳竹一脸的笑意,丝毫没有胜负的影响,道:“为父面上看来红润光彩,其实真气已经耗尽,只不过弥宣心法修行达至这等境界,功效自然奇特,而雪然你体内究竟还有多少真气,为父可还没有看透,虽然此时你还未曾习惯运用,但比真气,确实是为父输了。” 圣凰金雀也传音道:“若我方才看的不错,你体内水火真元竟然互相融合,要知道水火难容,你的体质天下独一无二,而这两种相克的真元竟然能融合一起,可谓是莫大的福缘,若你能控制水火真元,即便是诸葛天星在世,也要仰望于你,计雪然,世上,也无人能帮你。” 计雪然听得圣凰金雀讲述,句句震撼心灵,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真元,竟然会有着如此强大的潜能,可不能自己控制,又是喜是悲?此时尹芳竹淡淡望了望四周,道:“天已快亮,都各自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得传出谷外。” “弟子得令!” 众弟子接到尹芳竹的命令,各自散去,圣凰金雀秘术传音给孔蜡,使其也退去,山谷中又只剩下了这三人,圣凰金雀又震了震翅膀,尹芳竹缓缓走过了计雪然身边,来到圣凰金雀身边,计雪然顿了顿,也走了过来。 一妖两人,三角站立,平静之下,还是圣凰金雀先开了口:“三场比试,一平一胜一负,你父子二人算是打了个平手,谷主,还要再比试么?” 尹芳竹呵呵一笑,摇头道:“祖师误会了,今日比试,其实芳竹并非要和雪然一较高下,而请祖师来鉴定,也是芳竹擅自主张,其实是另有他意。”整整一夜,计雪然被尹芳竹莫名其妙的叫来比试,此时终于要道出缘由,一时喘息声也小了很多,目不转睛的盯着尹芳竹。 “祖师,芳竹待雪然,如亲生儿子一般,如今雪然有了危险,芳竹心急如焚,却并无别的办法,唯有用此方法,望祖师能助芳竹,化去爱子心中的戾执。”尹芳竹一派宗师,忽的双膝跪地,对着圣凰金雀大跪而拜,计雪然愣在身旁,脑子里轰鸣炸响,身体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眼神复杂的望着尹芳竹。 圣凰金雀摄人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鸟喙中竟然也传来了一声叹息:“虽然具体事情我不了解,但也猜个大半,谷主乃一派宗师,又是我谷中首领,今后决不能再跪,请起。” 尹芳竹眼望圣凰金雀,似有尴尬,缓缓起身而立,腹中那股担忧之气半数从口中叹出,忧虑的目光折射在计雪然面庞上,终于开口:“雪然修为天赋出众,仅为芳竹生平仅见,自其十五岁入谷修行至今,已过七年,短短七年光阴,雪然已将弥宣心法练至如此境界,便是芳竹也自叹不如,只不过这孩子自小苦命,又生性腼腆,多事总藏于心中,如今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一切均令雪然失去了信心,祖师,您还记得家师年少之时么?” 圣凰金雀一言不发,而一旁的计雪然却听得心中波荡不已,尹芳竹句句道来,字字打在自己心底,计雪然也隐隐听出来些许意思,似乎义父是在担忧着什么。片刻不到,圣凰金雀传音道:“你之所欲,吾已明了。狄谷主年少之时与这孩子倒颇为相似,刚接任谷主之时可谓是愤世嫉俗,一心欲修成弥宣大成,斩却世间外邪,可心之所欲,久而久之便扭曲了心智,若不是孔谷主及时开导,恐怕也没有日后的狄云锡。恩…如今计雪然更要特殊些。”圣凰金雀动了动长颈,面对计雪然又道:“修行一界,你之天赋旷古至今,唯有诸葛天星为你相比,虽你心性淳朴谦虚,但在你心中,也绝是肯定自己的修为,如今你心智稍有迷失,自己不知后果,但尹谷主可有前车之鉴,若你稍有差池,堕入魔道,不仅是你,便是整个江湖,恐也会有无形的灾难。” 听言圣凰金雀的话语,计雪然的面容一变再变,原本自己仅是对世俗多了些厌倦,可没想到会是这番严重,不等计雪然开口,圣凰金雀的声音又至:“尹谷主原本欲借比试来挫败你的心气,可就连我也未曾想到,修为达至弥宣大成之境,竟于你也讨不过好去,这也是尹谷主的意料之外,如今看来,你已是危机四伏。” 心中咯噔一响,计雪然实想不到,内心中对自以为强烈的正义,却险些成为自己入魔的凶手,不禁道:“义父,祖师,雪然历经太少,当真不知这利弊,可…雪然是看这世间人情世态过于炎凉,颇为激愤,可若是入魔,会否…请恕雪然唐突,会否祖师太过担忧了?” 尹芳竹皱了下眉,立道:“雪然,不得无礼。” 圣凰金雀不等计雪然歉礼,抢言:“无妨,能看透这一切的又有几人,更何况雪然才年过双十,其实谷主欲借我在此能开导雪然,纯属多余,世间万物,皆有法则,若担忧雪然会迷失心智,那废去他通身的修为便可,简单之事必有复杂之因,复杂之事必有简单之果,天道因果,强逆不得,不论是佛是道都曾有意,不变应万变,顺其自然才可入佳境,今日我等只是告知于你些许利害,你心中虽不曾尽数体会,但也有了前知,日后之路,谷主,无需再过担忧,该来的,迟早会来。” 计雪然疑似明了,却又有些懵懂,尹芳竹回味着圣凰金雀的话语,脑中又回荡起当日化真禅师的言语,眼眸中多了丝明亮,忧虑的面容终于渐渐舒展,道:“听得祖师教诲,芳竹雪然受用不尽,祖师,天色不早,我二人也该尽快返回明王寺。” 圣凰金雀没有再出声响,眼望两人,点了点头,庞大的身躯缓缓退去,消失在黑夜之中。银月当空,繁星闪烁,山谷中又恢复了月夜的静谧,静到连风声都忘却了呼叫。父子二人相隔不到两丈,久久不语。 计雪然脑中回荡着圣凰金雀的话语,眼望前方,尹芳竹儒雅的面庞被银光照耀,似乎多了些沧桑的纹络,计雪然心中有些难受:“义父,雪然如此,当真是让您操劳了,这让雪然…” 尹芳竹慧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缘起缘灭,因果使然,管他因何为何,又认他结果如何,若天道不改,则无需再过牵忧,哈哈哈哈….” 笑声朗朗,尹芳竹白衣抖动,御空而出,西南方的天际闪过,没几个喘息,消失的无影无踪,品尝着尹芳竹的话语,计雪然忧虑的面容缓缓舒展,最后,一声轻笑,天际又闪过红影,此时的山谷,才是真正的宁静。 第195章 木舵再现 翌日,天朗气清,众人纷纷离别明王寺,诸葛氏人虽有不舍,但终究不是办法。佘十方未向众人告别,连同毒芙蓉等人不到天亮便已离开,尹芳竹叮嘱些许也独自回谷。计雪然将诸葛家人送回卧龙山庄,逗留了两日便也返回孔雀谷。 华夏四方,中原各地,此时可谓是居安思危,卧龙山庄中,再也没有往日的宁静,为缓解奇毒之势,广阔的紫青竹林已是三三两两,月凉山上的紫青竹几被砍伐的干干净净,就连山庄紫青大阵也被剥去了半数之多,此时的卧龙山庄,可谓是形同虚设,若有强敌来犯,恐会落个满门遭屠的下场。 江湖上下门派均是人心惶惶,而有两个门派却是另一番景象。还有一月便已是中秋佳节,八月十五,正是计雪然同萧冉儿的婚期,未央宫中,丝毫不见半点奇毒带来的影响,取而代之的,却是红灯结彩,喜气洋洋,一个月,也仅是眨眼之间。 孔雀谷中,虽然不如未央宫喜庆,但计雪然曾是谷中长老,又是尹芳竹义子,此事又关系到正魔交好,自然也是未曾丝毫怠慢,除了尹玲珑整日愁眉不展,其他众人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所中的奇毒。 青平镇南方的的矮坡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身影在烈日下时而弯腰,时而起身擦汗,背后的竹篮中已满是草药。方化气喘吁吁,连满是白发的头上都滴下了汗水,此时才看出,便是修行在高,这体型也是要保持的。计雪然火劲非常,汗水则少了太多,灰旧的衣袍上点点泥土,望着方化背后满是草药的竹篮,计雪然欣然一笑:“外公,竹篮都采满了,你看你这身汗,怕是回去了又要喝满缸的水。” 方化又擦干了刚刚渗出的汗水,面上有些艰苦,道:“唉…岁月催人老,外公当真不如往日了,若是当年我跟你一般年纪的时候…” “好了外公,您就别说当年了,再过一月,雪然也要成亲了,还是看日后吧,哈哈哈!”计雪然说完,少有的哈哈大笑,方化闻言佯怒:“好你个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敢编排你外公我了!找打!” 祖孙二人像是孩童嬉戏一般,一直追逐到青竹居。方化摆弄着手中的竹筐,突然发出笑声。计雪然扭头一愣,道:“外公,何事让你失笑?” 方化摇了摇头,叹息道:“遥想当年我独自去矮头坡采药,被支成海那厮算计,你也擅自离开青竹居,害我大闹灵蟾派,哈哈哈,如今你修为大成,再过月余便要娶亲,九年便这么过去了,呵呵…” 计雪然听言方化叹息,眼望天际,明眸中有些暗淡,长长的喘息声使当日的幕幕一一浮现心头,慈父的面容虽然已有九年未见,但那张笑容却从未模糊。为给父母报仇,一路走来不知受了多少困苦,身边的人也由一群,变成了独自一人,月余之后便是成亲之日,虽然不知二人世界会是怎样,但计雪然知道,一旦成亲,自己便又多了一份牵挂。想到此,计雪然溢出半丝笑意,但方化那满头的白发和雪白的胡须映入眼帘,心中咯噔一下,计雪然又生出满腔的不舍。 “外公…自雪然入孔雀谷至今已有七年,七年中雪然虽然不在山庄,也没有外公的陪伴,但却并不孤单,而这七年,外公均是独自一人,如今妖宗大灭,雪然也无需再常住谷中,原本此后雪然便可陪伴外公,可…” 方化大手一挥,朗声笑道:“痴儿!你这又是何意?外公虽说年事已高,但还有几年活头,等你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届时无论你身在何处,外公都去帮你带孩子,哈哈哈,人生一快啊!” 方化爽朗笑声传进计雪然耳中,莫名的悲凄更浮上心头,计雪然面容不见喜色,望着前方又道:“外公,雪然已退去长老一位,已不用长居孔雀谷,而雪然迎娶冉儿不是入赘,更不用移居未央宫,不如雪然便和冉儿来青竹居,陪外公!” 闻言,方化笑意更胜:“哈哈哈…说你是痴儿,一点没错!想想你那没过门的媳妇,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可若嫁给你之后便要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和你共度余生,就是你舍,她愿,萧信那小子也绝不愿意,外公我也舍不得你们跟我受苦啊,呵呵,孩子,等你爹娘的仇报了,我也就再无别的心思,若那时你想陪外公,外公只管跟你搬到一起,就怕到时候你媳妇不愿意了,哈哈哈…” 夏日清风总是混杂着燥气,此时微风拂过,却凉丝丝的滑过心头,言到仇恨,计雪然猛然想起当日怨溪之言,脑中浮现出泷泽真人那张道貌岸然的嘴脸,不禁眉头蹙起。方化原本朗笑,见计雪然忽然这般,问道:“雪然?又想起何事?” 当日怨溪之言,事关重大,计雪然一直从未告知别人,如今方化问来,计雪然心中矛盾,方化乃自己亲外公,世上最亲之人,若不相告,绝不合适,但若如此告知方化,依他的脾气,怕事情还未大白,便被方化闹个颠倒乾坤,权衡之下,计雪然决定隐瞒。 “呵呵,雪然一时想起来,倘若爹娘在世,大婚之日会有多欢喜…” 方化哑然一笑,摇了摇头,莫不开言,手中的草药也散落箩筐,过了半晌方化忽道:“对了雪然,江湖杂务繁多,正值多事之秋,文泽和阿茹去的早,也没人告知你太多的规矩,你应多日未去未央宫了,此时又无杂务,未央宫走一趟,婚姻大事,人家娘家那边定有许多交代。” 别看方化性格古怪,但也算细腻,对于儿女婚约之事,总也能为计雪然着想,计雪然闻言尴尬一笑,方化之言正中计雪然心怀,离婚期仅有一月之期,原本计雪然应早就游走未央宫孔雀谷之间,但江湖琐事耽误,其本身也有些愧意,方化如今提起,计雪然更是决定了下个去处。 “外公说的极是,是雪然大意了,明日雪然便去未央宫。” “何须明日?此时天色尚早,待你赶到未央宫也不算太晚,你几入未央宫,向来都是空手,虽尹小子和我已经送了聘礼,但你一直这样也是不好,不然萧信还以为咱小家子气,这个拿去。”方化言语之间,从后腰上摘下来一物,仔细一看,却是一只水葫芦。 计雪然一愣,接过葫芦,道:“外公,这…”不怪计雪然奇怪,方化要计雪然不能空手而去,却只给他一只葫芦,却是为难了自己。不等计雪然问出,方化哈哈大笑:“哈哈哈!我知你意,你当外公给你一个破葫芦不成?啊哈哈哈….我也不予你多言,这葫芦你赠予未央宫,无需管萧信将其送给何人,绝是天大的好处!” 方化虽然未曾说出这葫芦的奇特,但觉不是凡物,计雪然也未再问,将葫芦挂在腰间道:“外公心思,雪然总也猜不出来,既然如此,雪然这便去了,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便回。” 方化厚掌轻挥:“外公无需你挂念,放心去吧。”计雪然允诺,御空西去。 离了青竹居,当空之上,计雪然皱着眉头,心中思索万千,云中的露水打湿了额前的黑发,眼望远方,怨溪的话语回荡耳旁,长脸道人的样貌再次浮现,计雪然一个掉头,又向着南方行去。 正午已过了几个时辰,烈日不再,已是夕阳,红霞罩下,又有赤光闪过。神秘的身影隐去气息,计雪然未央秘术隐秘施展,稳稳落在一块石牌左侧,石牌上三个大字异常醒目“河洛山”。 计雪然始终挂念此事,已不能再等,只身来到河洛山,欲寻泷泽真人问个明白,但计雪然已不是当日孩童,如今虽不如诸葛众人计谋绝顶,可也是心思缜密之人,他心中知晓,倘若就此前去询问,定不会问出有何结果,而泷泽真人既然与人私通,这等非常时刻,江湖中人都是紧闭大门,正是私通的大好机会,若能碰巧,兴许还能有意外收获。念及此数,计雪然将沧澜心法发挥至顶峰,秘术一出,神佛难查。 移山道宗一经几年,弟子增添不少,大都为双十少年,泷泽真人一家独大,过的可谓好生享受,此时正当用膳,只见众人均有鱼肉,尤其是泷泽真人,甚至不范熊掌牛鞭等昂贵酒菜,若不是亲眼看到,计雪然还不敢置信,由此,泷泽真人在计雪然心中更是落了千丈不止。 晚膳过后,众人皆数散去,泷泽真人也独自回房,计雪然寸步不离,时刻周旋在泷泽周身五丈左右,纵使你泷泽真人是玄门高人,也无奈计雪然的通身的沧澜秘术。泷泽真人回到房中,计雪然虽然自恃修为过高,但也不敢大意,唯在屋外附耳倾听,可这一听,着实让计雪然脸红到了耳根。 房中原本只有丝丝声响,计雪然只是好奇,怎会有女子的声音,可再过片刻,男女粗重的呻吟声还夹杂不堪入耳的淫秽之语,未经人事的计雪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不到这玄门高人竟然是如此放荡,再回想方才泷泽真人的酒菜中不少俱有大补真阳的功效,计雪然更是羞到骨头里。 “我怎能行如此猥琐之事,还是闭上音识…”计雪然大皱着眉头,满脸已经是没有一丝白色印记,比身上的红衣都要赤红,可正当此时,刮过一丝凉风。 “好奇怪的风。”计雪然心中疑问,只因这风吹的实在诡异,夏日之中又怎会有如此凉风,想到此刻,只听房中泷泽真人骂了一声:“妈的!来的真不是时候!” “好哥哥,别走嘛…” “美人儿别急,我去去就来,等道爷回来,我保把你喂得饱饱的,嘿嘿嘿…” 刚被晚风吹的有丝凉爽的计雪然听到这缠绵之语,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窗门打开之声传来,计雪然心知必有倪端,当下毫不停留,小心跟去。 泷泽真人跃出窗外,摇头四望,见无动静,便向着后山方向行去,计雪然跟在其身后,不知绕过多少弯路,泷泽真人虽不知有人跟踪,但也是小心异常,同样一个地方来回绕了好几次,若不是计雪然跟的紧,恐怕不消片刻便会被泷泽甩开。如是行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一明一暗,来到一处山洞跟前。 此时的天色已经没了霞光,林中高树遮挡,已经是漆黑一片,虽是如此,但那黝黑的山洞,仍旧让计雪然吃了一惊。计雪然神识广散,但不敢放肆,刚一触及山洞,一股磅礴的妖气便被捕捉到。 “怨溪?”妖宗已灭,当世中仅存怨溪这一高手,如此磅礴的妖气,迫使计雪然不得不猜疑道他,可正当这时… “天色尚早,你便来搅我,到底何事?”泷泽真人对着洞口,也不进去,一脸的厌恶之相。 “自古佛道清静,你乃玄门高人,竟如此贪恋酒色,哼,怪不得你做不了掌门!”洞中传来细弱的声响,声音不阴不阳,但却令计雪然感到似曾相识,绝不是怨溪。 泷泽真人听对方之言,也不生气,冷道:“杀了掌门,我便是掌门,哼哼,用不着你来操心,就算我再不济,也总比妖宗强,弄的现在荡然无存,只剩你一个小小的舵主,若要拿我开涮,哼,还是先掂量下自己的斤两!” 泷泽真人言后,一股杀气从洞中袭来,显然是方才的话语激怒了对方,可泷泽真人毫无忌惮之色,一脸鄙夷的盯着洞中,纹丝不动。此时两者对语,计雪然却是一脸的惊讶,英雄剑司徒志果然所言不假,移山道宗遭屠,果真是这泷泽真人造成。 “泷泽真人心狠手辣,我苏某人自然知晓厉害,但不知对上那计雪然,真人又能讨上几招?” 先不说泷泽真人一惊,警惕的望着四周,后方计雪然浑身大震,只当是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周身的真气隐蔽到极致,并且蓄势待发,只待对方发难,就算不是对手,也能全身而退。这洞中之人自称苏某人,又是妖宗舵主,计雪然此时才回想起那声音,正是妖宗木舵舵主,苏千计。 “真人这是作甚?那小子又不在此地,莫不是真人害了人家爹爹,心虚了吧?” “住口!苏山羊!休要胡言乱语,计文泽乃是主公所杀,与我有何干系,当日毒瘴渊一战,你下黑手阴了鸣十三,以致大法断送,妖宗大灭,你若再提及此事,休怪我也不念交情!” 苏千计笑声传来,泷泽真人一脸怒容,而隐秘起来的计雪然却再不能平静,十年苦寻的线索,竟然无意中得到,若是泷泽口中的主公在此,恐怕计雪然早已杀将出去。多年的修养,计雪然再不是当日孩童,心性也沉稳许多,虽然几乎按捺不住,但大局为重,终究还是又稳了下来,继续听去。 “真人何须动怒,苏某人不说便是,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想商。” “哼,少说废话,到底何事情?” “诸葛千机被软禁明王寺,就等于断了卧龙山庄的脑袋,此刻下手正合时候,我身为妖身,不便现身,此事定然还是由你去办。” 泷泽真人疑惑的望了眼黑黝的山洞,疑声道:“主公向来都是告知与我,再由我传下于你,怎今次却被你先得了命令?” “泷泽你这是何意?难道我还敢假传命令不成?”这时洞口现出身影,苏千计宽长的衣袖并未系起,搭落地上,山羊胡依旧黄白。“主公再三叮嘱,眼下不仅要灭掉卧龙山庄,还要让其落个身败名裂,这种事情你最擅长,我自不必多说。” 泷泽真人道:“哼,借刀杀人而已,容易,不过…那诸葛西凉你可知晓?诸葛西城的女儿,似乎她被火狐操控,传授了一身修为,是个麻烦。” “麻烦?呵呵,管她修为如何,借刀杀人,看你是借哪口刀,借几口刀。” “知道了,主公之令,我明日便开始行动,你可还有要事?” “主公之令,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来计划,务必等到中秋之后再行动,剩下的,便再听消息吧。” 泷泽真人嘟囔两声中秋,两眼打转,似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看也不看山洞,自行退去,消失在山林之中。而暗处,计雪然似乎已经沉浸到深深思索之中,中秋便是自己的大婚之日,那神秘之人是否是有意避开?满脑的疑问挥之不去,计雪然坐定片刻,神识探去,泷泽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洞中,似乎还有少许妖气,却是越来越弱。 洞中应还有一番天地,绝不能让这妖人逃掉!计雪然毫不迟疑,眨眼间便冲进了山洞之中。 第196章 千计之变 山洞中漆黑一片,若不是夜能视物,根本就辨别不出方向,计雪然也不用双眼,神识中捕捉着那丝微弱的真气,寸步不停的追赶过去。天色已晚,不知追赶了多长时间,计雪然已经冲出了洞口,月光洒下,早已不是河洛山界内。 “方才委蛇曲折,但大致应是西北方向,难道会去阴山?”计雪然自言自语,与妖气越来越近,再过片刻,可能连苏千计的身影都能望见。 计雪然虽然修为高深,更加擅长隐藏真气,但对方毕竟是妖宗舵主级别,大难不死之后,谁也不知苏千计修为又有何变化,计雪然如此追踪,却是意外托大,前方苏千计眯着双眼,不时回头遥望,鼻中传来冷哼的声音:“哼,既然你想早些死,我就成全你!” 言毕,苏千计加快了速度,后方计雪然眉头一皱,心知对方已经察觉,索性不再收敛,五色神光罩猛然现身,传音道:“苏千计,你且留步,在下心有疑问,若你能告之在下,我绝不会于你为难!” “毛头小儿!竟也学会出奸耍诈,有本事你便追上来,苏某人送你去见计文泽!” “定饶你不得!” 苏千计山羊得道,御剑飞行的本事远没有风舵高明,原本计雪然若是用尽全力去追赶,只不过在盏茶之间,但此时苏千计似乎得了御空真传,速度一丝不慢,追了整整一个时辰,仍旧是仅能看到身影,这令后方的计雪然惊讶不已。 下方景象一变再变,计雪然再也按捺不住,五色神光罩撤去,直逼前方,此时远处烟雾缭绕,不知是第几次,又到了阴山毒瘴深渊处。前方苏千计端立山崖旁,冷冷的盯着上方,计雪然随即追到,稳稳的落到苏千机前方五丈之地,四目相交,几要迸出火花。 “毒瘴深渊一战,妖宗遭天雷大惩,你方长老都未能逃脱,想不到竟被你脱身而去。”计雪然凝视四周,发现并无异处,才开口讲道。 苏千计嘴角上翘,阴阳怪气道:“好个遭天雷大惩,当日我见你心性单纯,没想才过几年,诸葛家的那套说辞也被你学了去,呵呵,那照你这么说,计文泽被人所杀,是否也是惩罚?恩?哈哈哈!” 计雪然当日心性再过温和,也不容许别人玷污父母名声,此时比之当日多了血性,怎能容许苏千计这般挑衅,当即也不再开口,赤手空拳便杀向了苏千计。 苏千计见计雪然火速攻来,连忙挥起衣袖,妖力自周身尽数转移到广袖之上。计雪然两手凝聚了弥宣真气,淡淡的光焰附着在双掌上,形成真气刀影。一个是妖宗舵主,一个是人宗奇葩,广袖对刀光,二者俱是强劲,丝毫没有一方呈落败之象。 广袖长有一丈,两只都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妖力控制下,奈何计雪然真气刀影能切断铁石,却切不破这广袖半寸,不仅如此,计雪然左右来回,而苏千计却无需移动,定在一丈开外,竟还有几分自得。 “都说弥宣心法玄妙不已,没曾想连我这两只袖子都奈何不了,当真是亏了这弥宣二字。”苏千计眼望前方,阴阳笑道。 计雪然听言,知这苏千计诡计多端,此时言语无非是要分散自己的心神,无需太过在意。可话虽如此,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心念一到,计雪然冷哼一声,瞬间左转,苏千计望见连忙挥动衣袖,但计雪然并不停留,似是画圈一样,将苏千计为中心转了一圈,手中自也未曾收回,数十道金针被射入土地中。 苏千计眼上神通高绝,自然也看道那些金针,不等计雪然有任何机会,苏千计双眼白光突现,射向周身地下,计雪然见后大皱眉头,这苏千计果真狡猾,连一丝下手的机会都不给。毕之道,吾之行,计雪然暗暗坐定,胸腔中一股真气膨胀,撑过喉咙,凤鸣出。 凤鸣出,通天地,晓风万里无。贯彻天地的尖锐比当日面对焰神之时还要杀伐,二人周身的尘土俱被震得飞舞,连毒瘴深渊上的白雾也受到了音波的波及,胡乱散开,复又重归一团。凤鸣杀招不管是何时何地,总有这般轰动的效果。 苏千计自一开始便眼光从未离开过计雪然半瞬,计雪然欲做凤鸣,苏千计自然察觉,可即便是六识封闭,还是被这计雪然全力之下的凤鸣影响些许,不禁后退几步。与此同时,计雪然呐喊凤鸣,双手依旧不闲,又是道道金针射进方才地面。此时凤鸣余波刚过,苏千计刚欲毁掉金针,突然异响忽生。 计雪然双手结印,不知口中念叨什么,猛然一声暴喝,九道火红色的长柱自苏千计周身暴起,火柱顶端延伸至三丈,弯曲向内,融合一起,远方望去,正是一个鸟笼,将苏千计困在其中。 至此计雪然还是毫不停歇,咬破食指,喷在火笼之上,又拿出几根金针射在地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火笼内,苏千计眼神并不惊慌,他广袖收回,冷冷的盯着这火龙,似有赞叹,似有嘲讽。直至计雪然停下身子,苏千计才笑道:“这阵法苏某人还是首次见到,不知是何名?” 计雪然盯着笼内妖人,冷道:“此阵无名,乃我自创,你也无需打探,震源便是我本体,若你想破阵,除非先杀我。” “哦?哈哈哈哈!”苏千计非但毫无畏惧,反而高声肆笑,两手靠近,左手伸进右边袖子之中,道:“果真是天纵奇才,阵源设在外面,自然是无法逃脱,可这阵法乃是火阵,你可知我木舵乃是火狐长老部下?” “恩?”苏千计似乎另有他意,计雪然暗凛,凝视苏千计,只见苏千计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火红色的瓶子,瓶子极小,仅为食指长。 “糟了!”计雪然暗骂一声,竟然忘了苏千计也属火狐部下,那红瓶乃是火狐一脉亲传秘术之物,名为“通天火界瓶”,配之火狐一脉的秘术,能吸入万众火元。不等苏千计拔出瓶塞,计雪然连连接引,右手食指一挑,地上一根金针飞入火阵中,瞬间火光大涨,九道火柱上飞窜出九道火光,直射苏千计。 火光射来,料你是千年顽石还是玄铁金刚,终究落个千疮百孔,此时苏千计也有些慌忙,通天火界瓶还未拔出塞子便扔在地上,广袖瞬间抖动,将自己为了个结结实实,便是一丝气焰也钻不进去。 火光之下,通赤内外,计雪然眼睛冷盯其中,一丝不动,猛然间一声闷响,恍如长枪刺到金沙中。火光终究不是实物,闷声过后便消散开去,计雪然紧皱着眉头,火笼中,苏千计广袖围成的圆球竟然未曾半点破坏,完好无损。 “好一双广袖!”计雪然不禁赞叹一声,虽是如此,但袖内苏千计却是苦不堪言,上次一经同初六之战,广袖破碎,苏千计重新练就一双袖子,并且心神合一,比之前那双袖子不知要强劲多少,而方才那火光看似微小,但却如泰山压顶,山峰朝下的压来,袖子看似无事,倘若真是破碎,苏千计也要魂归黄泉了。 “苏千计,我且问你,你家主公姓谁名谁,现居何处,我爹是否死于他手?若你能如实相告,我计雪然放你一命,绝不食言!”计雪然终究是心有牵挂,恻隐之心生出。 “莫说我不知主公身在何处,便是知道,又怎会告知于你?计雪然,你修为高深不假,可还没到至于我死地的境界,此阵乃你周身火劲所维持,一时三刻自然无事,但若是个把个时辰过后,恐怕你连御空的力气都没有,届时看我如何送你去阴曹地府!”阴阳之声自袖中传出,计雪然思索再三,闷哼一声,双手又开始结印。 地上金针暴起,速速飞窜,九根金针没入火柱中,瞬间火光大现,连计雪然的面庞都被照的通红,只见那火笼上方逐渐下压,一时间缩到了一丈高度,计雪然不停发动真气,火笼愈发下压,没过多长时间,已经压上了苏千计的袖子。 袖中,苏千计只感五岳三山被放置上方,加之灼热之感愈发浓厚,已是困苦不堪,而那水火不侵的袖子也传来焦糊的味道,怕是过不了一时三刻,便命丧火笼之下。 “苏千计,我再问你一遍,你主公到底何人,身在何处,家父究竟是否死于他手?若你再拼死抵抗,计某人便送你上路,大不了再去盘问泷泽真人!”计雪然汗水湿透了衣襟,显然已耗费了七八力道,只等苏千计服软求饶。 苏千计山羊得道,诡计凭的多端,他心知强撑下去必是一死,连连道:“我明你疑惑并不难,你先撤去这劳什子火笼!” 计雪然道:“七舵主中,诡计多端唯你最甚,休要耍滑,我计雪然言出必行,只待你告知与我,我定然放你!” “我生死就在你手,你将火笼抬高,我左右逃不出去,你还担心什么,如若不然,大不了我苏千计命丧于此!”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喊出来。 计雪然咬了咬牙,心知自己真气所剩不多,最多再维持一炷香的时间,苏千计若如实相告,时间肯定够用,倘若已有异动,即可斩杀便是,念及到此,计雪然也不言语,右掌艰难抬起,那火笼也缓缓长高,苏千计立刻便大喘了几口粗气,计雪然还未开口,笼内苏千计焦烂的袖子缓缓收回,那不可一世的木舵舵主疲惫不堪,长袖脱在地上,显然是抵挡方才的火劲耗费了大量真元。 “我已应了你的要求,实话于你说罢,这火阵我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若你故意拖延,我只得痛下杀手,现下,你如实道来。”计雪然镇定了几个喘息,郑重道来。 苏千计见此,心知计雪然已经下了决心,眼珠在眼眶中打了几个来回,忽然嘴角一遍微翘,稍纵即逝,道:“如今我已是案上鱼肉,任你宰割,但若我完全道来,出去大阵同样一死,故而,苏某人不能完全告之。” 计雪然闻言,大皱眉头,也不言语,真气明显躁动起来,见此苏千计连连道:“且慢动手,苏某人虽说不能完全告之,但也不敢尽数隐瞒,凭你的智谋,一猜便出。” 苏千计面容镇定,丝毫看不出有何做作,计雪然左右思索,嘴中硬挤出一字:“说!” 听言,苏千计负手而立,慢道:“我家主公通阵法,晓谋略,精秘术,绝修为。你身兼几家功法,其中便有他的冠修,而利益相争,你爹自然也是我家主公的绊脚石,哼哼,苏某人这几句话,你几乎不用细细思索便能知晓。” 字字轰鸣,震撼计雪然心头,若这苏千计所言不假,凶手不出这几家,孔雀谷,未央宫,玉刀传人,再加上金身真气,便就是明王寺,但玉刀一脉仅剩修明,绝不可能,明王寺更是毫无理由,剩下孔雀谷同未央宫,这根本不用思索,谁也明白苏千计说的便是未央宫,想到此,计雪然猛然盯着苏千计怒道:“无耻妖人!死到临头还要蓄意挑拨,设计陷害,今天定不饶你!” “哈哈哈…想我苏千计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早知你必不相信,终究害我,倒是我苏千计多嘴了,苏千计在此,要杀要剐随你便!”苏千计负手而立,这一世妖王此时却有大义凛然之势,仅凭这副样式,计雪然伸出的双手半途停下。 滚滚真气憋了回去,计雪然不甘如此,又道:“我爹与未央宫素无仇怨,外公又是身出未央宫,他们有何理由要暗杀我爹?再者未央宫修为最高的便是萧信,他的修为虽高,但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出神入化!” 苏千计在火笼中走动了两步,计雪然未曾注意,那通天火界瓶已经被苏千计挡在了身后。“哼,愚昧无知,我家主公的心思,若被你等猜去,还有何高深之言,总之我已道出,你也该放我出去了!” “休想!中秋之时便是我同未央宫大小姐完婚之日,你定然知晓,此时你借机挑拨,绝不能饶你!”非是计雪然出尔反尔,只因这苏千计的话语,如何令计雪然也无法相信,加之当年自己被苏千计智困水牢,已然认定这厮是蓄意挑拨。 “哼,乳臭未干,妄想伤我分毫!收!”苏千计忽然跳起,两手结印,计雪然大惊之下望见,那通天火界瓶已经不知何时拔开了瓶塞,计雪然直呼上当,连忙运起十成的功力,地上金针尽数射入火柱。 与此同时,苏千计右手食指朝天,猛的甩下,直指火瓶,顶端的九道火柱相交处齐齐向下延伸,对着火瓶便冲去。 “锁!”一声暴喝,计雪然双掌已经拍到大地上,此时并未有什么巨响,反而充斥了旺火风吹的声响,火笼得计雪然最后操控,直直下落,倘若完好无损,便是十个苏千计,也要被烧成灰烬,但通天火界瓶已然发威,火笼已被吸入了一半。 饶是只剩下一半,苏千计也绝不敢大意,他真气御起火瓶,飞速逃出火龙外,正当时,火笼强劲扣下,响彻天地的轰鸣震散了毒瘴深渊上的白雾,大地尘埃漫天,就连计雪然都险些站不稳,此时身体空空,再难提出多余真气,方才那一下,乃是用尽了力气。虽是如此,计雪然恨咬舌尖,强提真气,御空高上,仔细的盯着下方火笼处。 尘土飞扬,月光之下银灰一片,计雪然凝视下方,神识慢慢探去,刚一过去,计雪然大惊后退。下方尘土之中,苏千计踉跄走出,宽广的袖子已经不见,黑枯的手臂渗透着血滴,那一撮山羊胡子也仅剩少半。 “计雪然,你修为在我之上,但难夺我性命,今日之仇,我苏千计若不能报,死不瞑目!”苏千计边说,边把瓶子又拿在手中,计雪然知道苏千计依仗火瓶神通撤去了火笼的大半力道,但火笼乃是计雪然通身弥宣火劲又夹杂离火神石之威,尽管不到半数,也足让苏千计是奄奄一息,若再拖延,恐怕突生变故,体内残留的真气丝丝游走,弥宣火劲耗尽,还有沧澜,数十把金针攥在手中。 “放!”随着苏千计一声叫喝,通天火界瓶被丢在地上,瓶口中火喷出熊熊火焰,眨眼前还是尘土飞扬,之后的尘土似乎都被点燃,偌大的毒瘴深渊崖边,滚滚火焰弥散,计雪然根本还未出手,便已经被这滔天的火海困在其中。 虽然自己火劲高深,但无奈已然所剩无几,计雪然被困火海,危险不多,但那苏千计,此时已经逃离远去,若再寻他,怕是到了猴年马月。 第197章 林荫小道 渐入八月,夏去秋来,晨光照来也少了几分躁动,清凉的气息迎下翩翩落叶,不知名的山林中,苏千计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跄前行,终于停在一口枯井前方。 苏千计通身衣服没有一丝完好之处,黄白的头发和胡须被大火烧过,狼狈到极致,虚弱的眼光中渗透出摄人的凶光。“通天火界瓶!”苏千计忽然停下脚步,回想宝瓶在哪,忽然一敲脑袋,破口大骂:“糊涂!” 原来苏千计只顾逃命,当时也被灼伤,哪里还能想到火瓶,那火瓶如今在哪,却是谁也不知了。暗骂两声,苏千计无可奈何,纵身跃进了枯井中,可刚一进井,伤残的身躯立刻跪下,神情慌乱道:“千计不知主公在此,还望主公恕罪!” 枯井下,黑暗中看不清人影,但那铺天盖地的真气却不是凭空发出,脚步声传来,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正是计雪然要找之人。苏千计不敢抬头,但总能感到来自黑衣人夺目的眼神。 “命你去找泷泽,怎成这般模样?恩…竟是火伤?”阴冷的声音与佘十方那般截然不同,此人的嗓音原本柔和,但却总令人胆颤。 苏千计闻言,冷汗直冒,连回道:“回主公…属下…属下按照主公吩咐,交代给泷泽,返回之时却被计雪然无意跟踪,属下设计潜到阴山毒瘴渊,欲借此机会除掉此人…未曾想…这计雪然的修为比当日更加精深,若不是属下还有些机智,恐怕…” “哼!”冷冷一哼,苏千计连忙闭嘴,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忌惮到了极点。 “你原本修为稳居七舵主顶峰,后又传你密卷之术,就算不敌,也不至落成这等模样,遥想日后霸业,你怎能担当!” 黑衣人的声音愈发的冷涩,苏千计听得几乎丢掉了二魂六魄,连连道:“主公饶命啊,原本若不出意外,属下就算不敌也能全身而退,可没曾想他一个照面就以命相拼,属下如何也料不到啊!若不是主公将通天火界瓶赐予属下,属下恐怕连白骨都化成灰烬了,求主公饶命啊!” 黑衣人不见面容,也不出声响,枯井中没有任何声响,寂静的有些怪异,苏千计不敢抬头,冷汗滴落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到汗水掉落的声音,胸腔中仿佛被卡住了石头,这种感觉,还不如一刀杀掉自己。 “罢了…杀劫之事终究不靠你手,泷泽主外你主内,那计雪然找你可曾说些别的?” 听闻黑衣人饶过自己,苏千计大石落地,那口长气却不敢长长呼出,回道:“这厮寻我倒也不是定要杀我,却是料定我清楚他爹的死因,硬是逼问我凶手身份,属下给他来了个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婉道了假象,嫁祸给了未央宫。” “哦?呵呵,有意思,这小子竟能清楚你知真相,却是值得思索。” 黑衣人一言,苏千计险些哆嗦,若被主公得知计雪然听去了同泷泽的内容,恐怕自己便真就活不下去,他思绪转动极快,连道:“主公有所不知,当日八盲曾经说漏过嘴,这厮便以为我妖宗尽数得知真相,故而如此,不知属下嫁祸未央宫,可有何不妥之处?” 黑衣人道:“并无不妥之处,非但如此,我也正有意要计雪然同未央宫翻脸,你倒也是立了个功劳,就此,功过相抵。” 苏千计闻言大喜:“多谢主公不罚之恩,不知主公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寻你来此,正有要事,如今妖宗已灭,人道大兴,但正魔两道矛盾千年,总有破裂之日,我欲成就霸业,正是要借助此机,但无奈除了你和泷泽,手下只有一人能够直听我命,而我身份特殊,却不能显现人前,故而今日来寻你,待你伤好之后,去转达泷泽,你二人分工,告知那些归顺之人,他们所效忠的,乃是天下正统传人,至于名号,可唤我弥天。” 黑衣人讲述,苏千计听得清楚,直至今日才知晓主公名号,但也不知是否真假,弥天不理苏千计,又道:“凡归顺我等,皆为弥天教门人,江湖上下,归顺我等不论修为高深,已有两百余人,但众人不知同门身份,恐有不适,今日之后,凡我弥天门人,皆在左鞋之上缝制两根红线,以便相认,另为避免巧合,你传下暗语:通天通地通乾坤,弥山弥水弥天门。此事关系到我教日后大局,万不可出差错,你可听明白了?” “通天通地通乾坤,弥山弥水弥天门,主公交代,千计死不能忘,待千计养伤五成,便告知我教门人!”苏千计听着一番话语,心中澎湃,当日面对手下万记妖兽之时也未曾有这等感觉,心神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拜服感。 “此事也无需太过焦急,你养好伤再去吧,对了,通天火界瓶何在?现我有需。” 原本激情澎湃的内心瞬间一落千丈,苏千计脸色难看,吭哧道:“回主公…那瓶子…” 一声叹息,黑衣人似乎明白了苏千计的意思:“罢了,不知又便宜给了何人…” “敢问这位老丈,不知今日是七月哪日?” “小兄弟过的舒坦,连日子都忘了?今日是七月二十,离那中秋越来越近了,呵呵…”老汉扛着锄头,似是刚从田中归来。林子中行人不断,计雪然面色红润,丝毫不像真气耗尽的样子。 “劳烦了。”经同苏千计一战,计雪然打坐调息,竟已过了两日,那苏千计逃亡不忘隐蔽,任何痕迹也追寻不到,计雪然漫无目的的走在行人中,手中玩吧着一个火红的小瓶。 烈日当头,计雪然躲到树荫下,用那葫芦牛饮几口凉水,清水入口下肚,顺畅无比,浑身汗孔都散发着清凉之意,计雪然看了两眼葫芦,心知自己体力恢复完好,定是与这葫芦也有关系。 计雪然暗自思索,苏千计大难不死,定有蹊跷,这本是绝为重要的消息,可苏千计言语陷害未央宫,自己定然不能相信,但这又如何能对萧家人提起?思索半天,计雪然还是决定,先不提此事,等日后见了尹芳竹再说吧。这边脑中混乱,那边却吵闹连篇,此时正值用餐之前,田中村夫都急忙往回赶去,故而乡间小道上行人甚多,不远处,十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吵闹何事。计雪然向来不喜热闹,但今日闲暇,却被这乡村杂事吸引过去。 人群中央,一个高大的汉子拽着另一人的领口,这人身形臃肿,五十上下,面容红润,双眼炯炯有神,一身破旧的道袍满是尘土,右手抓着一根长幡,上面写着通晓阴阳,他被这大汉拽着胸口衣襟,却一脸的笑容,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好个泼道,胆敢骗到我头上!”大汉拽着这穷酸道人,伸手便要打去,此时乡亲们连连阻止,同问究竟事出何因,这大汉,见村民阻止,咽了口气,猛的松手,险些将这道人推倒,又气道:“非是我不讲理,乡亲们在此也来给我评评理,我原本从田间赶回家中,这泼道半路拦住我,硬要给我算命,我石柱子向来不信这算命的,但毕竟念他是出家人,我只推脱身上未曾带钱,可没曾想他硬拉着我说不要钱,还说我身患顽疾,顶多再有三月的寿命,乡亲们,我一顿少说也得五大碗米饭,从未生过病,岂会有顽疾,我打他出气,是否理所应当?” 众人听言,皆露出鄙夷的神色,计雪然站在人群外,也是暗自摇头,这世俗中江湖骗子实在太多,却也是见怪不怪的。想起江湖术士,计雪然没来由回想起在草无城遇见的崔道人。这时一位老汉道:“你这道士,化缘便化缘,我们岂有不施舍的道理,但你为何这般咒人,三清祖师便在天上看着,你可是要遭报应的!” 众人迎合,一位中年妇女又道:“石柱子,你还是别和这道士计较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挨打了还会报复,此事就算了吧。” 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中年妇女所言不假,江湖中多有行骗不成暗地使坏的事情,石柱子哼了一声,骂道:“罢了罢了!当我早晨踩了狗屎!乡亲们,都散了回家吧!” 石柱子瞥了一眼道人,再不言语,提起来锄头便要走,可这道人却伸出手来,拽住了石柱子。石柱子一愣,回首怒道:“你还要做甚?” 道人心平气和,脸色没有慌张,慢慢道:“信与不信,自在你心,但你一无辜性命,却不应这般了去,我开个药方,若你能每日按时吃药,三月内不再下地耕田,应当还有得救。” 道人不开口还好,结果这一讲话,莫说是石柱子忍耐不住,就是周围的村民也心生怒火,纷纷指责,那石柱子原本就火爆脾气,道士再三诅咒,他再也忍不住,一拳便打了过去。 石柱子正值壮年,体格壮硕,莫说是穷酸道人这矮小的身板,便是一头牛挨上他这一拳,也要晕厥片刻。村民鄙夷的神色忽然转变惊叹,石柱子一拳下去,只觉砸在了磨盘上,痛到了骨子里,再往前看去,道人却变了样子,石柱子大惊细看,原来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青年,青年通身红衣,相貌俊朗,腰间别着一口葫芦,面容含笑的望着自己。 石柱子忍着剧痛将拳头收回,虽然疼痛,但碍于皮面,强忍着不出声响,足有片刻,才怒道:“好你个臭道士,竟然还有帮手,你当我石柱子好惹不成!” “石柱子别怕,我们都在呢!”众人高声喝道,纷纷为石柱子打气。 计雪然不理众人,盯着石柱子望了半晌,自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药瓶扒开盖子,倒出一枚白色丹丸。“这位大哥,得罪了。”计雪然忽然点了石柱子穴道,将药丸送入其口中,一股真气输送过去,丹丸下腹,又是一点,石柱子穴道解开,连串下来不过眨眼间,丹丸下肚之后,众人加之石柱子都未曾反应过来。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石柱子终于回神,慌忙问起。 计雪然笑道:“大哥莫急,这位道长并非是江湖术士,你自幼劳累,常年弯腰驮负重物,脊柱已经变形,每每阴天下雨之际总会隐隐作痛,唯独这月余没有丝毫感觉,已是病入骨髓,普通的郎中怕是难以救治,方才那丹药功效非常,能助大哥恢复身体。” 听计雪然一言,石柱子脸色变了又变,正如计雪然所言,自己后背果真是如此,他不敢置信的望了望道士,那道人含笑点头,青年男子也一如面容,周围村民则是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 “这位小哥所言倒是不假,但…我真有这般严重?”石柱子终究放心不下,试探的问道,计雪然呵呵一笑:“大哥放心便是,古时有扁鹊见财桓公的典故,如今才应更加上心才是,日后身有不适,还当尽早找郎中,万不可拖延,时日不早,诸位请回吧。” 石柱子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转首望了望村民,众人也是一脸疑惑,不知是该信与否,石柱子想到什么,又道:“但…恩?人呢?”转回面首,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石柱子,莫不是遇到救命的神仙了!” “神仙啊!” 第198章 祸根暗涌 城中酒店中,方桌上满是酒菜,计雪然坐在外手,里面便是刚才那道人,若问计雪然为何要为这道人解围,却是理所应当。 “方才多谢公子为贫道解围,不过贫道少挨了顿揍,却少挣了份卦钱,公子,这卦钱,可是由你来付?”道人不喜不怒,却有些不讲道理,言毕喝了口酒,酒盅一下见底。 计雪然一愣,忽而又笑,从袖中拿出几块碎银,道:“搅了前辈的卦,这是卦钱,请前辈过目。” 道人见那些银子,从中拿出一块最小的,道:“即便是这最小的,贫道也找你不开,这样,我拿我身上之物找兑给你。”道人边说边将手伸进了袖子,计雪然刚欲推辞,眼中精光一现,盯住了道人手中拿出之物。 道人手中,一个手掌大的布袋被放置桌上,道人右手一推,将布袋递来。若说这布袋之中是何事物,别人不知,可计雪然却清楚的紧,当日离火神石破碎,正是装进了这布袋中,而这道士,正是那神秘的高人,崔道人。 计雪然望着布袋,又望向崔道人,欲言又止,崔道人也不看对方,道:“闲来无事,公子可要算命?” 计雪然闻言,他知这崔道人高深莫测,能有此机,哪能错过,随即道:“晚辈正有此意,劳烦前辈了!” “公子既然是贫道的熟客,便打个半价吧,五百万两,先钱再卦。”崔道人温和道出,直令计雪然大跌美目。 “五百万两…”计雪然面色尴尬,行走江湖之人,身上哪有如此多的财物,这还是半价,倘若是一千万两,恐怕只有洛府才能算的起。“前辈…晚辈行走江湖,确实没有那么多钱财,这一卦,我看就算了吧。” 崔道人双眼合闭,不温不愠,半晌道:“方才我既然开口,便不能收回,这卦是必要算的,但你没钱,这样吧,你应我一件事情,算是抵过卦钱,你道如何?” 计雪然闻言连喜,崔道人乃是世外高人,必定不会为难自己,点头应道:“多谢前辈,不知前辈要在下做什么事?” 崔道人摇了摇头,道:“此是后话,你只需记得便是,此时无笔,你用手指粘上酒水,于桌子上写一字,任意便可。” 计雪然闻言,点头应声,中指沾了酒水,思索了片刻,在桌子上写了个“仇”字。写完字,计雪然收回右手,看了看写好的“仇”,又抬头望去,崔道人静静的望着桌上,开口道:“你莫望我,且看这字,‘仇’字人旁写的及用力,九字却有些力不从心,片刻后,这字晾干时,必留下人旁的痕迹。” 听闻崔道人言语,似乎不像是在算卦,计雪然望去,酒水淡淡,果真正在慢慢晾干,果如崔道人所言,“仇”字不消片刻便被晾干,而棕黄的桌面上,“仇”字的人旁果真落下了清晰的痕迹。 “前辈,此作何解释?” “人旁便是人性,是心性,你写着仇字绝不是巧合,正因心中有恨才有仇,而九字便是行动,仇字晾干,九字无影无踪,而人旁却留下深深的印记,正乃是你心中从未忘记报仇,但却力不从心,又或许是你苦寻凶手,却总不得结果,此时你需切记,万不可乱了方寸,以免被奸人陷害。” 崔道人的一席话,几乎令计雪然怀疑,对面之人似乎深知自己所发生的一切,就连同苏千计的对话都好像被崔道人尽数晓得,这席话更有深意,似是在告诫自己,苏千计的话语必不可信。 “前辈一言,晚辈受教了!”计雪然拱手一揖,崔道人却摇了摇头:“贫道只是讲解你所写之字,与你有关联,但也不是尽数符合,切不可尽信卦语,免得刻意为之,最后扰了结果。” 计雪然点了点头,笑道:“定当铭记。” 崔道人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夹了口饭菜,忽道:“公子面色红润,但贫道却感到一股阴霾之气,气焰之盛,应在下月过半,恐与中秋相冲。” 倘若换成别人说这一番话语,计雪然就算不会发作,也会心生厌恶,毕竟中秋便是大婚之日,这番话实在太不吉利。可对方不是凡人,计雪然不得不心生重视,破口问道:“不瞒前辈,中秋之日便是晚辈大婚之时,怎会…” 崔道人摇头:“面相如此,非我所能细解,公子好自为之。” “可有破解之法?”计雪然急切问道。 崔道人依旧摇头:“万千法则,天之有道,哪有破解之法?即便避过一时,也会在后世应验,公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太过迁就,定你心中所想,皆能闯过。” 酒店中客人换了几波,不知觉已过了一个时辰,计雪然铭记了崔道人的话语,回想上次之事,面上有些羞涩,勉强开口道:“前辈…不知…不知这次,前辈可有锦囊妙计赐予晚辈?” “哈哈…贪得无厌!锦囊妙计么?十两银子!”崔道人忽然豁达笑道,左手放下酒杯,直直摊开伸到了计雪然身前,计雪然深知面前之人行事高深莫测,也不迟疑,连忙拿出十两银子,放到崔道人手中。崔道人看也不看,将银子放到袖中,喜道:“又能逍遥一个月了,哈哈!至于锦囊妙计,我可没有,不过这十两银子不能白要,贫道送你十六个字:豆腐不要,顽石便砍,千心万料,无欲则欢。” “豆腐?顽石?前辈,这是何意?” “呵呵,若你理解这十六字,我便也不会讨你这十两银子,今日耽误的太久,我也该走了,这顿酒菜,便你请了吧,后会有期。”崔道人一抹嘴,又成了江湖术士的模样,擎起长幡向着门外走去,计雪然连连起身,脚步欲迈又止,等着崔道人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外,计雪然才结账离开。 出了酒家,计雪然仿佛上次一般,神识懵懂,行走在大街上。原本是欲拜访未央宫,无奈却生出这些事端,好在又碰上了这神秘道人,自己对未央宫的怀疑也烟消云散,提起葫芦,鲸吞过后,清醒了不少,罢了,该去何方,还是别再迟疑了。 未央大殿上,孔欢作揖,众人欢送出殿,直至孔欢离开,萧信命众人散去,独自走进了密室。密室漆黑一片,烛光泛起,照亮了狭小的空间。萧信立在书案前,宽厚的右掌拂过桌上的卷卷竹简,长叹之声沧桑,带动了竹简上的尘埃。 “嗤嗤…”石门打开,步缜长老闪身走了进来,见萧信在此,拱手道:“原来宫主在此。” “密室无二人,师叔莫要多礼。” 步缜见萧信似有愁绪,问道:“孔雀谷大弟子又送礼品,宫主怎却面有思愁?” “唉…”又是一声长叹,萧信摇头:“我倒不是因为孔雀谷来人,师叔,你看这祖上留下的竹简,虽然我等一直珍存,却依旧抵挡不了时光蚕食,当日数百卷,如今已所剩无几。” 步缜白眉缓动,鼻腔中也传来少许叹息,但嘴上却道:“竹简没了,可老祖宗的传承却从未消散,我未央宫数百年隐存实力,今日之势力已稳居江湖首位,成就大业,定是在宫主这代,宫主,应欣慰才是。” 步缜劝言,萧信的脸上却愈发忧愁,烛光被叹息吹抖。“若是十年前,我自然不会平添忧愁,可如今看来,世道无常,你看那妖宗势力,足抵人宗数倍,却被诸葛千机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算计到灭族,除非是绝对的实力,一统天下,却是难啊!” “宫主的话,老夫并不赞同,当日妖宗在明,人宗在暗,人宗又齐心协力,与今日完全不同,我宫虽是魔门,但知我等计谋之人少之又少,却是我在暗,江湖在明,宫主有些妄自菲薄了。” “我虽不是妄自狂妄,却也不是妄自菲薄,师叔,不知为何,我总觉冥冥之中有人能看透一切,成就大业,恐怕会遭人算计。”萧信拿起竹简,翻开又合上。步缜望着萧信,道:“宫主,老夫看来,你另有忧愁?” “呵呵…”萧信苦笑,脸上稍稍舒展:“万事瞒不过师叔,成就霸业一直是我心中牵挂,但让儿和冉儿,却是新生的烦恼。” “唉…”步缜也是一声长叹,默不作声,二人无语,密室中讶然一片,良久,萧信才开口道:“让儿修为不低,却宅心仁厚,一副侠义之心,莫说是接下这一宫之主的位置,就是我等计谋之事,他也难以接受,如此之况,便是得到了天下,成就了祖上宏愿,却又由谁来接替?” 步缜不语,萧信所言,也正是他所忧愁,萧信不停,又道:“这便也罢了,可是冉儿…唉…当日只想借计雪然能拉拢关系,若日后阻碍,铲除便是,可没曾想冉儿对这小子已经是依恋成习,我再难做出这等抉择。婚期将至,我也是没了头绪。” 两人在此谈心,殊不知石门之外,已有一人浑身大震,颤抖着双手捂着樱唇,眼泪已经夺目而出,若是一个把持不住,恐怕早已哭出声响。 “儿女情长,最是难于算计。日后成就霸业,免不了大杀伐,先不说霸业之事计雪然会否阻止,就是当年那事…老夫凭的担忧了,宫主莫要放在心上。”步缜只觉说错了话语,欠了欠身子。 萧信摆手,苦道:“怎能说是担忧,却正是如此。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日害了方茹的性命,虽不是我等故意为之,但终究我为凶手,不管多大恩情,若被那计雪然知晓,别说是我,便是冉儿,他恐怕也会反目。他能如何,我不担忧,可冉儿自小苦命,性子又刚烈,届时会出何事,师叔,我萧信不忍啊!” 步缜不言,而门外,婀娜的萧冉儿倚在石门上,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嘴唇被牙齿咬破,哽咽之声再也控制不住,细细的传出。萧信步缜同时望向石门处,不见迟疑,萧信闪到石门处,右掌凝聚一股大力,步缜猛一用力,石门开启,萧信掌力蓄势待发,可看到面前之人,萧信仿被浇了冰水,愣在那里。 萧冉儿咬着下唇,已是梨花带雨,瘦挑的身躯不停颤抖,细眉扭成八字,任谁看到这张面容,有人会生出无比怜悯之心。 “冉儿…”萧信艰难的移动了脚步,右手无力的抬起,试图抚摸爱女的肩膀。萧冉儿泪不停歇,忽然伸手打过了萧信的手臂,哭声嚎道:“为什么!为什么!”清甜的声音疯狂嘶裂,萧信只觉五脏都被这哭声震乱,抬起的手臂连放下的力气都消散。 步缜于心不忍,道:“冉儿…你爹…” “他不是我爹!我爹不是这样!我爹只知道疼我爱我,根本不是现在这个魔头!”萧冉儿瞪着双眼,喉咙就如生出裂痕,沙哑的不成声音,萧信不敢置信的望着爱女,竟道不出一句话语,步缜见萧信为难,又开口道:“冉儿糊涂啊!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怎能说的出口,你爹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老祖宗的宏愿,还不都是为了你和让儿!” “你胡说!”萧冉儿连连后退,指着萧信道:“我只知我爹不像历代宫主那样贪图功利,却如何也想不到,你竟隐藏如此深厚,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我当你手中的棋子,我是你的女儿啊!” 萧信再控制不住,难道:“痴女!爹纵使千错万错,又何时将你当做棋子!” “雪然哥哥的母亲竟然是被你所害,有这等事,你还应了我们的婚事,你同长老的话我听的明明白白,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萧冉儿歇斯底里的哭喊,身子慢慢蜷在一起,正当这时,萧让自明处进来,一脸惊讶,看见萧冉儿,连踱步而来,俯下身子道:“爹,这是怎么了?冉儿,究竟发生何事?” 萧让扶起了萧冉儿,见妹泣不成声,连连劝道:“冉儿,就要大婚之日,你这般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萧冉儿闻言,猛的挣开萧让,大声道:“我绝不嫁人!”泪水飘落,萧冉儿颤抖的身躯向着外方奔去,只留下叹息的萧信,和莫名的萧让。 “爹…这是?” “唉…让儿,随爹进来。” 天朗气清,日光和煦,孔欢刚离开未央宫的地界一个时辰,御空在山林上。如今妖宗一灭,孔欢御空自然也没了那么多的忌惮,正当这时,下方一声脆响,两道树枝笔直射来,速度比弦上之箭还要迅速,尽管如此,却怎能入孔雀谷大弟子的法眼,孔欢眉头一皱,右掌微出,稍稍摆动,两根树枝应声而断,齐齐掉落下去。 孔欢凝视下方,也不动身后宝剑,自忖这偷袭者也不是什么高明之人。猛然间,下方树林八面方向,密密麻麻,飞出了足有百根树枝,百根树枝长了眼睛,直射孔欢。孔欢冷哼一声,不屑道:“蚍蜉撼大树,找死!” 言毕,孔欢也不见动弹,猛然发动五色神光罩,树枝密密麻麻,尽数射在神光罩上,噼啪的声音接连不断,百数的枝干不消片刻,便化成碎末飘落在风中。五色神光罩缓缓暗淡,孔欢通身连一丝尘埃都未及身,他冷冷望着下方,高声道:“何人在此埋伏,明人不做暗事,出来吧!” “师弟遵命!”熟悉的声音自下方传来,计雪然满脸嬉笑,从一株高树上现出身子,御空上来,孔欢本冷若冰霜的面容见是计雪然,苦笑摇头,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笑道:“师弟啊师弟,你何时也爱捉弄起师兄来了,我还当是哪个山头的大王呢!” 计雪然白牙似弯月:“远远望见师兄,便藏了起来,嘿嘿,师兄这是从何而来?又是去哪?” 孔欢笑道:“呵呵,你问的好,我可是刚从你未来岳丈家出来,应了师命,再去点苍山有些琐事,师弟,你可是去丈人家?” 孔欢调侃,计雪然脸上映红,苦笑:“师兄你真是…唉,早知这样,我就躲着你走了。” “哈哈哈,好了师兄不与你闹了,你定是去未央宫,师兄便不浪费你的时间了。”孔欢摆摆手,转身便走,计雪然连忙拦下,欲言又止,孔欢心知有事,道:“师弟还有何事?” 计雪然顿了顿,还是开口:“师兄,玲珑…” 闻到玲珑二字,孔欢脸色一变,复而缓转,仍旧挂着一丝笑容,但已不是那般自然:“玲珑到底是自小任性,加之当时误会,避免不了此时的状况,雪然,放心吧,玲珑小孩子脾气,过段时间便好了。” 计雪然心有愧疚,面色有些尴尬,点头道:“唉…说不清,道不明,罢了,师兄就此别过,拜过萧宫主我便回青竹居,若无要事,我也回谷和大家团聚。” 孔欢点头:“那便这样,我先走了。”言毕,孔欢御空南去,望着渐渐消失的白影,计雪然叹了口气,也自转身离去。 第199章 夜谈霸业 未央大殿中,萧信一脸无奈,步缜摇头叹气,萧让脸上看不清是喜是怒,但空洞的眼神中却满是失落,脑中还回荡着方才密室中的话语,与其知晓一切,还不如永远蒙在鼓里,无忧无虑。 一声长报,卫兵道:“禀宫主,计公子已到,现在正在来大殿的路上。” “知道了,下去吧。”步缜见萧家父子同时一愣,忙开口道,这时萧让起身,往门外走去,步缜问:“让儿何去?他这便到了。” “身为萧家长子,我已无脸见他。”丢下冷冷的一句话,萧让转过门口,消失在两人面前,萧信不语,仅是叹气。不消片刻,计雪然满脸笑容,进了大殿,对着二人长长一诺。 “萧伯伯,步长老,多日未来,还请勿怪。” 儿女面前,萧信做作不得,可计雪然一来,萧信又露出那八面玲珑的笑容,宽眉舒展,走上前来道:“这都是一家人了,怎来如此多的礼节,快快坐下。” 计雪然笑意盎然,喜道:“萧伯伯,半月后便是大婚之日,雪然本应早就来此,这却不是礼数,是我的大意了。” “呵呵,未央宫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大婚之日能来就行,哈哈哈…”萧信开怀大笑,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作假。计雪然听的心中暖和,连忙想起一事,从腰间摘下那颗葫芦,双手递来。 “外公当日曾给雪然一颗葫芦,虽未曾交代这葫芦的妙用,但叮嘱这葫芦也不是凡品,要萧伯伯收下。” 葫芦递来,萧信面上惊讶,步缜却已不禁道:“药王葫芦!” 萧信眼中渗透出极为赞叹的神色,连道:“这葫芦乃是人间极品的东西,雪然竟然不知?这礼物太过贵重,萧信可不能收。”同时,葫芦又被递了过来。 计雪然笑道:“不管这葫芦是神器还是凡品,外公叮嘱雪然送予萧伯伯,萧伯伯也已收下,哪有退回之理?” 萧信道:“雪然你可知这葫芦的妙用?这葫芦自发芽至开花结果,最后成型,没有十年的时间根本不成,加之十年中要用无数珍奇药品浇灌,才有一成的可能种出,这本是我未央宫的秘记,但种植方法早已失传,没想到却是被方师叔发掘了出来,恐怕天下间就只有这一颗。不论你这葫芦中倒进去什么,哪怕就是尿水,时日一长也能成大补的甘甜之液,其中妙用,非三言两语能够阐述,如此大礼,我怎能贪恋。” 如此神奇的葫芦,计雪然倒从未听过,但外公乃医界高人,他也并未太过惊奇,仍旧收回双手,摇头道:“倘若萧伯伯不收下,万一外公得知,雪然也料不到他会否不愿,届时后果如何,可都是雪然承担啊,萧伯伯,就算是为了雪然着想,你就收下吧!” “这…” “宫主,雪然公子所言不假,你硬是不要,方师兄兴许会以为你看不上这葫芦,大怒之下再牵连雪然公子,可就事与愿违了。”步缜知道葫芦的神通,自当是愿意宫主能有这宝贝,出声劝道。 萧信面露无奈,望着药葫芦爱不释手,歉道:“方师叔如此大方,叫我萧信惭愧了,日后定当补上,这葫芦,我便收下了!” 几人又是互相客套几句,计雪然双眼不停瞥向门外,终于忍不住道:“萧伯伯,不知冉儿何在?” 计雪然话一出口,脸上立刻泛红,萧信闻言,和蔼的面容稍稍一紧,随后道:“冉儿应还未知你来宫中,我命人前去通告。” “无需劳烦了,萧伯伯,呵呵,我也不累,不如我去花园找找冉儿吧…”计雪然硬着脸皮,潮红的脸颊依旧不改,萧信见此,心中总有些难以琢磨的纠结,但面上却不能显露,道:“如此也罢,未央宫也是你家,各处都可去得,雪然无需拘束。” 未央宫的东侧有一平坦之处,此处草木繁茂,四季如春,也不知是何缘由,中原各种花木皆可在此生长,计雪然还未踏入花园半步,阵阵花香扑面而来,不知名的鸟儿鸣啼,当真个鸟语花香。 计雪然巡视一周,花园尽头的绿影摇摆,其眼前一亮,这未央宫的花园中不知何时竟然也栽种了竹子,虽不是紫青珠,但也是罕见,虽然青竹不多,但依旧让计雪然联想起月凉山的样貌,脚下控制不住,向着竹子走去。 萧冉儿背靠青竹,眼神木讷的望着地上蚂蚁,手中的竹叶被她卷成了针状,复又摊开,往日每回思念计雪然,总会一人走到这亲手栽种的竹子前,就好像计雪然陪伴身边,即便人不在,心里也总是甜甜的。 今非昔比,这次的心情,却已跌入谷底,空荡的心神再也提不起一丝思绪,闭上湿润的双眼,神思模糊,黑暗中,萧信慈父般的笑容露出,萧冉儿欢快的扑入萧信怀中,放肆的嬉笑,笑声清朗,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下肩膀,萧冉儿止住了笑声,背后一看,计雪然提着清寒大刀,双眼血红,冲着萧信便杀了过来。萧冉儿用力的阻挡,却被计雪然一掌推开,萧信忽然暴怒,对着计雪然也杀了过去,萧冉儿痛声哭喊,声音歇斯底里,两个人却谁也不肯退让,不知萧冉儿哭了多久,再也没了力气,等她再向前望去,计雪然高举大刀,萧信被他抓住领口,清寒蓝焰闪烁,对着萧信便砍了下去。 “然哥哥不要!”萧冉儿一声惊呼,黑暗消失,耀眼的日光照下,原来竟是一场噩梦,说是噩梦,谁又能保证不会发生,萧冉儿眼角的余泪流淌在脸颊两侧,手中的竹叶早已被捏烂。日光忽然一暗,萧冉儿望去,苍白的脸颊不禁舒展开半丝笑容,这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欣慰。计雪然单膝跪下,美目眨动,甜笑的面容不禁让萧冉儿愣住。 “冉儿,怎在这里睡着了?定是做恶梦了吧,眼角还有泪呢。”计雪然伸出手,擦拭了萧冉儿脸颊的泪水。 萧冉儿此时没有任何思绪,心中万分酸楚,本已哭干的泪水泉涌出来,一把抱住了计雪然,失声痛哭。佳人入怀,计雪然却有些慌张,不想还未言语对方就痛哭,这还是首次见到萧冉儿如此模样,慌张之余,心中有些心痛。 “冉儿,怎么了?是否有烦心事?还是谁欺负你了?你给然哥哥说。”计雪然抱住萧冉儿,小声安慰道。 萧冉儿也不说话,只是放声的哭啼,计雪然没有办法,只得抱着萧冉儿,一言不发,在他想来,也许哭久了,萧冉儿就舒服了。 二人坐在青竹下,抱在一起,萧冉儿不知哭了多久,计雪然的胸口被泪水浸透,良久良久,哭声渐消,颤抖的娇躯也安稳下来。抱着怀中美人,计雪然似乎忘了忧愁,忘了仇恨,忘了一切。 风轻云淡,鸟语花香,柔风黏住两人的乌发,萧冉儿脸颊已干,双目却有些红肿,躺在这结实的胸怀中,久久不愿动弹。“然哥哥,今后,冉儿还能躺在你怀里吗?” 计雪然见萧冉儿不哭,却说出一番傻话,柔声笑道:“冉儿净问傻话,还有半月我们就成亲了,若冉儿想这样,我们每日都能这样,嘿嘿…” 萧冉儿闻言,眉毛更紧了半分,使劲往计雪然怀中靠了靠:“倘若我们不成亲,你还能这样抱着我么?” 计雪然感觉奇怪,笑道:“傻冉儿,哪有倘若,你我成亲已是铁板钉钉之事,先不说江湖众人皆知,难道冉儿反悔了不成?” 萧冉儿不语,仅是摇头,可心中却纠结不已,成亲之后若父亲要成就霸业,天知会成怎样局面,更甚一步,若面前之人知道生母之死的真像,方才那大梦,会否就成真了,萧冉儿不敢再想下去,使劲摇头。 计雪然低头望来,那双明眸中要的并不是某个答案,承诺不需太多,或许仅是一个动作,萧冉儿眼中,左双右单的美目缓缓靠近,渐渐闭上,鼻尖触碰,所有的苦闷忧伤,全都随着清风,化为花香,渐飘渐远,偌大的花园只剩天地,只剩你我… 圆月高挂,银光洒落,萧冉儿不想用膳,喝退了下人,同计雪然行走在山林之中,时时仰望天空,总有几分落寞,浮上心头。二人一路行走,一路交谈,萧冉儿不再哭啼,也缓缓健谈起来。计雪然虽然一直不知萧冉儿为何伤心,但见其转好,也不愿再提。 二人在山中漫步,还有一人却是疾步飞奔,泷泽真人气喘吁吁,终于落到未央宫大门之前,通身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啐了口唾沫,泷泽真人不知暗骂了句什么,提步便往大门中走去。 “什么人!” “是我!”泷泽真人厌恶的望了眼守卫,只管前进,守卫见是泷泽,连忙打礼道:“原来是真人,真人且慢,宫主有令,命真人绕过大殿,直接去旁室。” “恩?宫中有人来?” “今日计公子来了。” 戈登一声,泷泽真人心中一跳,萧信此意明显是怕自己遇上计雪然,也不知究竟是何事。想到此,泷泽再不理会守卫,踱步而去。未央宫中纵横宽广,未央大殿又是在宫中正中,此时入夜,泷泽又是玄门高人,更不敢御剑飞行,足足半个时辰,泷泽真人才赶到大殿旁室门前,左右环视一周,推门而入。 油灯闪烁,泷泽赶忙关门,见萧信同步缜都在,虽是疲惫,但也不忘礼节,稽首道:“属下泷泽见过宫主,见过步长老。” 见泷泽真人浑身湿透,二人也是有些诧异,萧信点头道:“有劳真人连夜赶来,只因实有大事,一路劳苦,真人先行坐下歇息片刻。” 泷泽真人此时再不客气,急忙坐下,气喘吁吁,可谓是没有一点道门高人的样子,酒色如虎,当真是掏空了这得道高人。片刻之后,泷泽真人见二人不语,有些尴尬,语气稍稍平稳,开口道:“宫主,急招泷泽来此,究竟何事?听闻计雪然也在宫中?” 萧信点点头,望了步缜一眼,步缜会意,站起身子走到门口,一动不动,泷泽心知这是谨防外人偷听,可见将有要事相商。萧信站起了身子,来回走了两步,终于道:“事出有因,当日计划只留一二,要重新算计。” 泷泽一听,忽然站起,连道:“这是为何?” 见泷泽真人如此反应,萧信没来由一愣,疑色望来,泷泽真人心里又跳动两下,心知自己反应过大,连忙道:“贫道并无他意,只是方将宫主吩咐的交代给那些人,立刻又变,恐出差错。” 萧信步缜对望一眼,面色恢复,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今日才订好,之前我与长老已经商谈过,还有半月便是冉儿的大婚之日,本宫想在那之前行事。” 泷泽闻言,问道:“那岂不是破坏了大小姐的婚约?难道宫主还另有打算?” “不,本宫有意,正是要借此毁掉婚约,不然二人成亲,今后未央宫夺得天下霸业,那计雪然恐怕会拼死抵抗,本宫绝不忍心看冉儿受牵连。”萧信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泷泽真人又道:“宫主考虑周到,此做极是应当,但计划如何,请宫主吩咐。” 萧信不言,直盯着泷泽真人,泷泽真人被那犀利的眼神看的浑身不适,毛孔中似要渗出冷汗,泷泽真人圆滑至极,自然知道萧信是在试探自己,轻轻吸了口气,面上紧张之色又逐渐消失,那么一时三刻,萧信眼神忽然转化,柔和起来,道:“三尸教,烈火门,还有北上秦府,这三个门派,真人要劳费些脚力,走上一遭了。” 话一至此,泷泽真人小眼转动,立刻恍悟,道:“此三地掌门顽固不化,宫主是要贫道去劝动那些长老之位?” 门口的步缜笑道:“泷泽真人不愧是参佛论道之人,凡事一点便透,老夫佩服。” 得步缜夸赞,泷泽却并未欣喜,反而叹道:“宫主,此事…此事着实不易啊!先莫说那三尸教,便是烈火门长老烛龙也是狂妄无比,贫道前去劝降,他就算不把事情捅出去,也会杀了贫道!这…” 萧信见泷泽真人为难,同步缜相视一笑,道:“真人无需这般愁苦,你如同萧某人的膀臂,无把握之事我自然不会派你前去,先说那秦府,秦正山的副将叫闫四,此人贪图虚名,阴险狡诈,却深得秦正山信任,掌握秦府兵符。这闫四早已被我劝降,你去秦府只管告知一事,命其时刻准备便可。” 那闫四的名声泷泽真人也自是听过,身为朝廷最年轻的元帅,深得秦正山器重,不想萧信已串连一气,自己自当是小心为妙。见泷泽真人也不言语,萧信只当其是担忧另外两门派,又道:“赤九烈痴迷武学,一年之中,少则也有八月是闭关钻研火劲绝学,烈火门上下之事尽归烛龙掌管,此人心胸狭隘,及其狂妄,探子来报,每次赤九烈出关,烛龙总是收敛不了一门之长的气焰,虽然赤九烈厌恶独子赤阳,但也毕竟是赤家血脉,这掌门之位终究还是赤阳的,烛龙自觉功高盖主,早已心生不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去游说一番,必有所动。” 泷泽听言,暗暗佩服未央宫的情报,问道:“不知宫主以为,说服烛龙,有几成的把握?” 萧信道:“若是派别人去,仅凭这些,有三成把握。如果是泷泽真人前去,便有五成把握,若再加上一条,便必能成功。” “什么?” “呵呵,烛龙虽然品性不敢恭维,但却极其看中亲情,他身无亲人,只有一个外甥也被我宫掌控,届时真人只要发挥你嘴上半数的功夫,软硬皆施,不信这烛龙不答应。” “原来宫主早已有了缜密的算计,泷泽必然鞠躬尽瘁!”泷泽真人带着几丝笑容,拱了拱手,萧信客套几句,泷泽又问:“那三尸教那边?” 萧信道:“三尸教这边,却是要同真人商榷一番。原本三尸三长老中,鬼儒同我宫关系最为密切,无奈当日死于计雪然手中,如今秃恶顶替鬼儒的位置,对我等尤为阻碍。” “不错,秃恶乃是佘十方一手提拔,连修为也是佘十方悉心调教的,若整个三尸教只有一人不会背叛佘十方,那非他莫属。”步缜插话,摇了摇头。 萧信又道:“先不说秃恶,单讲魍魉和屠将两长老,泷泽真人对此二人有何见地?” 泷泽真人思索了片刻,道:“原本当年,佘十方接替掌教一位时,除了他师叔殷逵赞同,其他人尽数反对,二十年已过,殷逵也死,佘十方紧管教众,不许大肆杀伐,已经触动了三尸教自古传下的杀性,那些长老对其均有怨言,但无奈佘十方修为过高,故而直至如今,三尸教也是没有激化出撕裂的局面,宫主,泷泽看来,除了秃恶,两位长老均能协我宫一臂之力。” “好!不愧为泷泽真人,看来能办此事的,非真人莫属,待我何朝建立,真人便是当朝国师!”萧信开怀大笑,声音竟然没有一丝收敛,也不惧怕被外人听去。如此看来,纵使城府再过深沉,也抵挡不住欲望的膨胀。 见萧信如此自信,泷泽真人不知是喜是忧,待萧信冷静下来,泷泽道:“宫主,请恕贫道直言,仅这三地,恐怕还不行吧?正道孔雀谷稳居顶峰,江南洛府也不可小觑,还有…” “真人心思缜密,不过宫主自然也想到了,真人只管这三地之事便可,尽管如此,也是劳烦真人了。”步缜不等泷泽言毕便已开口。 泷泽真人当即闭口,他圆滑至极,知道自己已多嘴,点头道:“贫道不敢邀功,只管做好宫主交代的事情,若有何改变,宫主尽管告知泷泽,泷泽定当竭力完成。” 步缜萧信见泷泽起身打礼,均是含笑点头,萧信扶过泷泽真人,笑道:“真人心意,我未央宫甚是明了,多言无用,只等霸业成就那日,天色已晚,不如真人便在宫中歇息如何?” 以往夜间前来,萧信从不客套,只管吩咐下人带泷泽下去歇息,但今日如此,泷泽明白这是下了逐客令,遂道:“宫主好意,泷泽心领,不过山中还有些杂物,贫道需尽快赶回,便不在此逗留了。” 萧信道:“既然如此,真人路上小心。” 步缜开门,送走了泷泽真人,待步缜回来,只见萧信脸上一脸阴沉,步缜紧闭房门,道:“宫主,你也怀疑他?” 萧信不言不语,来回走了几步,暗暗道:“这道士不像其他玄门高手,贪生怕死,却还狡猾无比,不得不防啊,方才看他那表情,分明是极力隐瞒心中担忧,我总觉其中定有端倪。” 步缜点头:“不错,我也觉泷泽道人藏有心事,莫不是包藏祸心吧?” “包藏祸心恐怕有些重了,毕竟他人脉修为都摆在那里,移山道宗也有宫中高手驻扎,也许只是一些私心罢了。” “但愿如此,不过宫主未曾将剩下之事告知于他,定是不错,这样,明日我便去办剩下之事。” “不!”萧信闻言,反而摇头,面色凝重的望向步缜,又道:“防微杜渐,原计本身就已提前,我心中总还有些莫名慌张,以防万一,师叔,你明日便去跟踪泷泽,看他近来有何异动,若派别人,我终究放心不下。” 步缜挤了下眉:“那请帖一事?” “交予晴天去办吧。”步缜见萧信显出一丝疲惫,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独自退下。良久,烛光熄灭,暗黑混沌。 第200章 心乱如麻 翌日清晨,金轮初上,未央宫上下鸣兵操练,密麻的兵卫体型各异,却动作相同,阁楼上,计雪然惊叹的望着下方众弟子,心中连连感叹。萧冉儿伴在身旁,见计雪然此种模样,面上笑意盎然,拉着计雪然又向阁楼下跑去。 计雪然被萧冉儿拽着一路小跑,转过一个庭院门口,说是庭院,却太过宽广了,场地中也是密麻,总有百号弟子,众弟子似是互相打斗,但细看下去,几乎各人均是毫无章法,又时而跃起,好似在逃离危险一般,殊不知这些人究竟在做何武斗。 萧冉儿见计雪然满脸疑惑,露出一丝笑容,道:“方才在阁楼上看到的,没有一人是我未央宫的弟子,咱们宫中祖上留下的规矩,宫在兵在,兵无宫灭,只要是未央宫还在这世上一日,便宫中必须有能打仗的兵,故而直至现在,宫中还是有几百人的兵卫,也是如那军队中一样,每日练兵。” 计雪然明白,点了点头,复又问道:“那这些弟子?我怎看的杂乱无章?” 萧冉儿嬉笑道:“亏你还是沧澜心法的高手,竟然连这也看不出,你用神识探去,定能有所发现。” 计雪然闻言,神识瞬间光散,括住了这方圆几里的地方,在向那平地上望去,只见不论天上地下,道道沧澜真气如雨如针,被众弟子自手中发出,真气方向毫无规律可言,每人在射发真气的同时,还在尽力躲避真气针,此等修行方法,既增长了弟子对沧澜真气的修行,又强化众人的移动速度,可谓是一举两得。想到此处,计雪然一脸的敬佩,这一幕自然被萧冉儿看在眼中。 “然哥哥,怎么样,我宫中弟子的修行方式如何?” “自然佩服!也不知是哪位先辈想出此等方法,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之法!” 闻言,萧冉儿摇头,高深莫测道:“一举两得的话,可就算不上什么高明了,然哥哥有所不知,这些躲避真气之人并不是一味躲避,有些躲避不掉的,则尽量让这真气别触碰到身上要穴之上,反过来,那些发出真气的,也不是胡乱发出,则都是看到最近之人,便准确的发到起要穴的位置,这样同样还熟悉了医上穴道,还打下了金针术的基础。” 萧冉儿讲述,计雪然则细细观望,果真如其所说,不禁道:“了不得,当真了不得,当初我修行未央秘术,若能有此方法,或许能进步更快。” “然哥哥你太贪婪了,未央宫自建宫以来,修行未央绝学如你这般速度的寥寥无几,倘若都让你占了,爹爹直接把位子让给你算了,嘻嘻…”萧冉儿同计雪然一起,暂时忘却了忧愁,天天笑起。 计雪然傻笑道:“傻冉儿,这玩笑可不能瞎讲,我只是太过敬佩发明这修行方式的先辈了,当初我不清楚,如今看来,未央宫的实力可谓是天下门派之首,萧伯伯太过低调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冉儿脸上立刻僵硬,似乎结了一层冰霜,计雪然并未注意,二人又交谈几句,离开了此地。 二人离开众人,一路说说谈谈,不知觉已快到未央殿,半路上碰上少许弟子均手捧酒水,不知运往何处,萧冉儿纳闷,喊住一人问道:“你们这是何去?怎不用木车运送?” 那名弟子见是萧冉儿,连忙道:“回禀大小姐,宫主有令,要我等将这些陈年老酒运往宴席庭,说是下月初六要邀请天下豪门,这陈年老酒均有五十载的年岁,沉积过多,故而宫主让我等人手一坛,且不可摇浑了酒水。” “下月初六?”萧冉儿疑问一声,望了眼计雪然,心中不知何故便总觉不适,萧冉儿摆了摆手,那弟子退下,萧冉儿忽道:“然哥哥,我们去找大哥。” 计雪然也觉得有些意外,倘若是宴请,应是在大婚之后,怎提前置办了?刚被萧冉儿拉起手来,便听闻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找了。” 萧让不知何时从几个弟子身后走出,面上带笑,却并不自然,萧冉儿见其兄长,面色也有些改变,二人心中明了,又是守着计雪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计雪然见二人奇怪,连忙道:“萧大哥,我同冉儿正要去找你呢。” 萧让面容微笑道:“不必找我,我也自然会去找你,雪然,家父有事寻你相商,还请大殿一去,冉儿,大哥有事找你。” 计萧两人相视一眼,各有所思,计雪然明得事理,也不耽误,立刻便离开了二人,萧让也不看萧冉儿,自己向着一方走去,萧冉儿自当跟随而去。行了良久,树荫之,萧冉儿终于开口:“爹爹到底想怎样,大哥,你也要助他么?” 萧让紧锁双眉,缓缓摇头,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半晌,叹气道:“你我自小便受爹爹教导,虽出身魔门,但行事从未伤天害理,可没想到如今…怪爹隐藏的太深,也怪我们太不了解他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萧冉儿闻言,大皱眉头,慌道:“难道大哥也要帮爹成这杀业吗!” 萧信摇头:“冉儿,你还看不清么,眼下大哥有两条路,第一条是离开未央宫,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宫中之事,而爹爹便等于失去了儿子,若那般,只怕他造就的杀孽更重。还有一条路,是大哥接受爹的要求,尽我最大的极限,把这场杀孽压至最小,如若不然,便只有一死了之。” 阳光下的清风本是柔和,此时却令萧冉儿阵阵寒冷,幻想着昨日竹下梦到的一切,咬牙下去,又道:“那宴席之事,爹爹究竟是何目的?” “这乃是爹爹同步长老共同相商下的一个办法,八月初六那日,邀请江湖总共三十余门派掌门长老及其家眷,但这其中没有孔雀谷,卧龙山庄,三尸教等大派,均是松散小门派,面上说辞是未央宫同这些小派交往有疏,想借此机会能广邀首脑,并赠密宝。” 萧冉儿脑中思绪飞转,道:“未央宫乃魔门大派,爹爹更是在除妖之战上立了大功劳,然哥哥身份特殊,不论是看上哪边的面子,这些门派之人均会应约而来,其中没有一流的高手,莫非…” “妹妹说的没错,爹是想借此机会,将江湖松散尽数归拢一起,一旦控制起来,势力绝不同凡响。” 萧冉儿又问道:“虽是这样,但如今妖族已灭,江湖上下一心,除了这中间插进来的奇毒一事,正是安居乐业之时,这些门派自是求之不得,又怎会甘心为爹爹所用?若是成功,必定背上骂名,若是败了,丢的可是性命了!” “你是如此考虑,但一经爹爹威逼利诱,效果自是不同,更何况…现在我也是才深知,爹爹的手,已经伸进了几个大派的内部,你了解他,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从不做,但就算是把握不多,也是骑虎难下了。”萧让叹气,满脸忧愁,望了望萧冉儿,愁绪更甚。 “冉儿,有些事情,我不应瞒你,爹这次之举,恐怕是改变了他原有计划,我听步长老的意思,应是为了你。” “为了我?”萧冉儿瞪了双眼,忽而不屑一笑:“哼,为了我?为了我便想早夺得天下,为了我就想快些建立何朝,为了我就想快些造下那等逆天的杀孽?我原来只当他宅心仁厚,根本不像列祖列祖一样一心光复何朝,谁曾想…大哥,我在他眼中,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冉儿!你太偏激了,爹虽有心称霸,但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初答应你同雪然的婚事,也并不是利用你来接近他,其实…” “够了!我昨夜一夜未眠,也已决定了,倘若爹爹称霸天下,我便不再过问任何事情,只管同然哥哥在一起,如若他二人对上,我谁也不管。” “若雪然得知了生身母亲的死因,要报仇呢?” 萧让一语,萧冉儿又阴霾脸上,莫不开言,心中滋味愁苦不堪,梦境中的幕幕闪现出来,萧让见此,摇头叹气:“冉儿,方才我也说了,爹改变大计,只是因你,此时你尚不明了,终有一天会明白,大哥只奉劝你一句,凡事,莫要铁了心。” 心乱如麻,萧冉儿脑里一团浆糊,只是嗯了一声,再不知说些什么。 红里透着轻轻的紫色,丫鬟手里拿着剪刀,小心翼翼的将今年早熟的石榴一个个剪下,萧冉儿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眼里呆呆的望着石榴树,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计雪然在未央宫住了三日,此时正在未央殿陪同萧信,萧冉儿心中总是没来由的担忧,发呆时也莫名的烦躁起来。 “小姐,你说这计公子是否要在宫中住到八月初六,同宫主小姐一同面见广大同门?”环儿手里忙着,口中也不停歇。 萧冉儿美目无精打采的转了下,“或许吧。” “应是如此,计公子虽说身出名门,但终究已无父母,小姐跟公子成亲,公子自然也就等于是入赘到咱们宫中,礼数上错不了。” 萧冉儿皱着眉头,面上烦闷至极道“什么入赘,快剪你的石榴,烦死了!” “哎小姐,你怎说人家烦呢,哎?小姐?人呢?” 第201章 溜耳迷雾 未央大殿上,萧信面带微笑,萧让一旁也是如此,但透出些许的心思,步缜坐在位上,一言不发,中央计雪然手中拿着一块羊皮,面色有些为难。 “雪然啊,当日赠你羊皮卷,便是已将你当做宫中亲人,如今你同冉儿大婚在即,你已是我萧信爱婿,这板上钉钉,你此时要归还羊皮卷,于情于理可是不应该啊。”萧信谈笑间不停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水送到嘴边。 计雪然苦笑道“萧伯伯,当日您赠予雪然这羊皮卷,雪然根本就不知这羊皮卷就是沧澜心法的尽数传承,后来不巧被外公看到才认出,雪然何等身份,再怎么也不能守着这等贵重之物,先莫说宫中会否有人心中不愿,万一哪天这羊皮卷在雪然身上被贼子偷去,雪然岂不成了未央宫的罪人。” 萧让望着计雪然手中的羊皮卷,复而转向其面容,道“雪然,这是爹的心意,宫主之令,宫中谁敢不服,再说修为到了你这等境界,哥哥我还真不信有谁能抢了去,咱都是一家人了,别再推脱了,难道你有别的想法不成?” “大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 “好了,不如老夫说一句,宫主,这羊皮卷,你自可收回,等到冉儿同雪然成亲之后再交予雪然,这便是嫁妆,届时,名正言顺,就算是这羊皮卷中是比沧澜心法所有的记载都珍贵,雪然拒绝不得,总比现在你不收,他不要的好吧,呵呵呵。” 三人一听,除了计雪然,均是颔首赞同,三人均还未开口,突然殿外守卫急匆匆的跑进,面色慌张,不禁的瞥了一眼计雪然,跪道“报宫主,后山林中有外人闯入,晴天堂主不敢打草惊蛇,特命属下前来汇报。” “竟有此事?”萧信疑色道,“长老,你去看看,让儿,你带一批人埋伏起来,谨防那厮逃去。” 二人允令,当即退去,计雪然站起身子,将羊皮卷放在萧信手旁的茶碗旁,道“萧伯伯将这羊皮卷快收起来,我也跟步长老一同去,好多个保障。” “如此甚好。” 步缜担心被对方发现,命手下全数退去,计雪然紧跟其后,步缜见到,边隐去真气边道“敢秘闯未央宫,对方定然不是寻常人等,雪然万勿露了身形。” 计雪然应允一声,二人共进,不久便来到了后山。未央宫除却房屋大殿,北部便是山崖绿林,因有重兵把守和守护阵法,自古至今极少有人闯入,两人进了林子,当日计雪然同萧让试法的地方就在前方十丈开外,但走到此地,两人均是站到树后,对视了一眼,显然这是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息。 午日正当,八月的北方本应秋高气爽,可此时树后的两人却没那么轻松,二人面色狐疑,复而仔细的等着前方。前方山脚下,一共站了六人,六人身着铜皮铁衣,手中俱是拿着各种兵刃,其中两人还不时的环顾四周,小心至极。 静谧的林中没有一丝风动,六人中最左边一人打破了沉静,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又怎逃得过计雪然二人的耳力。“此番潜入未央宫,你我六人分工明确,虽然未央宫秘密甚多,但我等都是修习了未央秘术,也不用担心太多,便是不慎被发现,还有江湖众门派掌门为我等撑腰,各位尽管大可放心!” 铁皮人一言惊的计雪然同步缜着实不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令二人不敢置信的是,普天之下只有未央宫才会的沧澜心法,对方六人之中各个修习高深,不是一般未央宫高手所能匹敌,大惊之下步缜传音给计雪然,静等对方后话。 前方,中间一人道“未央宫乃数百年魔门大派,如今妖宗已除,魔门虽面上与我等交好,但其亡我正道之心不死,没准哪天再来个突然翻脸,届时倒霉的恐怕还是我们这些小门派的掌门,诸位,今日应了诸葛庄主和尹谷主之命前来做手脚,做成了最好,做不成,我等万不可屈服。” “步长老,这绝不可能!”计雪然听言,真气不敢放松,秘言传音给步缜,步缜满脸的疑惑,还未回应,便又听到有人开口:“大家并不必如此紧张,倘若这次我们先去的三尸教,恐怕凶多吉少,但这是未央宫,先不说我等隐去身形,除却萧信和步缜等几个高手才能发现,便是发现了,我等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恐怕诸位不知,刀尊之子如今就在宫中,诸位只要记住,一旦暴露,便做出动静,等那计雪然出现了,他身处正道,定然不会让我等遭遇杀身之祸。” “说来也怪,卧龙山庄和孔雀谷明知计雪然在宫中还要我等这样,岂不是不顾计雪然的感受?罢了罢了,为了一统正道,我们还是各自行动。”几人一言一句,这骇人的秘密使计雪然不敢置信,在江湖漂泊已久,计雪然心境自然成长许多,此时他沉下心来,断定这几人定然不是言语中那般简单,也不等步缜开口,一个身形闪到了众人之前。 “尔等何人,胆敢冒充江湖正道擅闯未央宫,倘若不如实招来,休怪计雪然不客气!”虽然六人流露出来的真气均是不凡,但计雪然是何许人也,自信稳赢众人,也不顾步缜的阻拦,挡去了六个铜皮铁人的去路。步缜见状,也没多言,随后站在六人后方,挡住了退路。 六人没来由一惊,想不到自己这么快便暴露了身份,发现之人还是指望的救星,一时哑然,最左边那人一见败露,到也是不惊慌,望了望后方的步缜,竟然抬起右手,将铜面罩摘下,随着面罩离开面容,计雪然眼睛越来越大,不禁道“夏...夏掌门!怎是你?” 此人姓夏,又是一门派掌门,自然就是那荣华派掌门夏铁峰,见是他,计雪然心中更是大惑,夏铁峰身为荣华派掌门,为人刚正不阿,好友众多,也多为正道英雄好汉,既然来者是他,计雪然开始怀疑自己初始的判断,倘若如此,那山庄和谷中岂不是主谋? 夏铁峰小心的又望了望身后的步缜,正色道:“计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但我等均是受诸葛庄主和尹谷主以及广大正道豪门之命,前来未央宫,魔门不灭,我正道难以长久下去,还望计公子明白。” 计雪然面色紧张,担忧的望了下步缜,道:“夏掌门,我也不知其中缘由,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此事事关重大,我舅公和义父不可能是那种人,夏掌门是否亲眼见到了我义父和舅公,会否是受奸人所挑拨?” 夏铁峰闻言,面色微怒,道:“计公子,我夏铁峰虽不是一代宗师,但也是一派掌门,此事事关重大,我怎会胡乱挑拨,计公子,如今计谋被这步缜听了去,还望计公子相助,先将步缜擒住,以免事情败露!” 连同夏铁峰在内,其他五人也握紧了兵刃,盯着步缜,而步缜则不看众人,只是望着计雪然,眼中似有疑问。计雪然脑中杂乱不堪,一边是生养自己的山庄和孔雀谷,一边是有恩情于自己的未央宫,更何况于情于理是夏铁峰一方没有道理,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事情倒像是做梦般不可思议。 见计雪然拿捏不定,夏铁峰道:“计公子顾忌甚多,如此,你不动手也行,我等六人有秘法,拿下步缜也不算难事,诸位,动手!”一声令下,几人身形闪动,将步缜围在中央,各种兵刃迎来,步缜闷哼一声,急忙应对开来。 一旁计雪然像被金雷劈到了脑子,一片空白,倘若事情是真的,计雪然该如何面对萧冉儿,自己在江湖中人的眼中,岂不成了一颗棋子,强烈的扭曲感让计雪然忘掉身在何处,石子嘣到计雪然的脸颊,将其击醒,他蓦地望向步缜,只见六人各种功法,均是未央宫身法的相克之术,步缜一时有些应对不了。 “切勿伤了步长老!”计雪然不再多想,现下救人要紧,他身形快如闪电的窜进几人围攻中,几个照面便化解了步缜的危险,夏铁峰见此,大怒道:“计雪然你怎可助纣为虐!莫不成你也已身为魔门中人!” “废话少说,拿命来!”步缜险象环生,早已动了真怒,趁着夏铁峰几人被计雪然逼退,道道金针迸射,密密麻麻的恐怕已有数百枚,对着夏铁峰几人射去,夏铁峰只顾盯着计雪然,显然没有提防,可计雪然却在步缜出手时便望见,针已在即,躲避不开,计雪然五色神光罩蹦出,道道金针被震碎,但仍有少数被射入计雪然身上。 “计公子,你到底是帮谁!”夏铁峰见计雪然替自己挡住金针,连忙问道。 计雪然道:“我谁都不帮!诸位,步长老,这其中定有蹊跷,不讲别的,就单讲我同冉儿的婚事,舅公和义父也不可能对未央宫不利,还请诸位暂且放下手中兵刃,你我一同前去卧龙山庄,问个清楚!” 夏铁峰望了望几人,又瞥了一眼步缜,忽而道:“既然这样,那...金针,爆!” “啪啪啪!”几声爆破之声,计雪然手脚划出鲜血,方才射入体内的几根金针竟然被夏铁峰用未央秘术引爆,防不胜防,计雪然险些倒地。 “将计雪然同步缜一同拿下!”夏铁峰一声令下,众人闻言,皆从袖子中拿出细小的竹筒,细细白烟向着计雪然步缜二人散去。 计雪然闻到味道,大惊失色:“步长老,这是溜耳迷雾,专从双耳入体,快快封住耳朵。”步缜听言,也不见动静,甚至连身子也一动不动,慢慢道:“雪然你也小心。”计雪然听的清楚,赶忙提起双手捂耳,可双手还未抬起,身子竟然不听使唤,不知何时,竟被对方施了定身。 这一定身,溜耳迷雾已经自其双耳入了体内,计雪然惨叫糟糕,这迷雾乃是方化年轻时所研,若要解毒,唯有喝猫血才行,如若不然,轻者昏迷七天,重者便是十年也不为过,几人能有此迷雾,恐是方化所赠,如此看来,夏铁峰所言或许是真的,重重疑问下,计雪然神识不支,晕了过去。 忽来一阵清风,溜耳迷雾被吹的烟消云散,计雪然躺在地上,夏铁峰等人也没在动手,均摘下了面罩,这时一人从林子中走来。“劳烦诸位演了这场戏,才将他拿下。”说话者是谁,正是从林子中缓缓走出的未央宫主,萧信。 步缜望着地下的计雪然,叹气道:“此事既然已经做了,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宫主,大小姐那边怎么交代?” 萧信摇头:“我也不知,回头想法理由搪塞过去便是,计雪然已经擒住,你们几个将其藏起来,不到那天,万勿让他醒来。” “属下得令!”夏铁峰一声允诺,抬起头来,再看过去,这哪还有荣华派掌门夏铁峰的一点影子,殊不知天下间易容者,除却妖宗狐族,便是未央宫的高手了。 几人抬着计雪然退下,步缜长舒了口气:“计雪然修为太高,若他没有如此宅心仁厚,恐怕难以擒住。” 萧信点头道:“不错,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师叔,至此一切顺利,但为保万无一失,还劳烦师叔河洛山走一遭了。” 步缜摇头道:“何来劳烦,宫中大业,老头子自当鞠躬尽瘁,宫主,老夫去河洛山倘若发现泷泽有二心,是就地正法,还是?” 萧信沉思片刻,笑道:“拿他回来便可,不过依我之见,他怕是还没那个胆量。” “万事小心为上,老夫先去了。” 步缜离去,萧信独自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瞥了一眼右后方,道:“别让你妹妹知晓。”留下这句话,萧信消失在原地,萧让慢慢走出,一筹莫展。 第202章 此乃天道 八月刚入,中原各地已经是亨羊宰牛,早早开始准备中秋佳节,一年之中除了年关,恐怕也只有此时最为热闹忙碌,不单是城乡之中,便是在山野间,也有不少猎户比往日里勤快些许,为的便是能多打些猎物,中秋节前后三天不用离家打猎。 无名山野间,一虬髯大汉手里握着钢叉,背后黑木弯弓足有半丈,身旁两只过腰的猎犬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密林,忽的一声响动,林中窜出一只肥壮的野猪,獠牙凸起,恶狠狠的冲着猎人冲来,猎人一见这凶兽,眼中大放异彩,钢叉生猛的插在地上,从背后拿起了弯弓,两只猎犬不等发令,冲着野猪便嘶吼过去。 两只猎犬身形硕大,比往常家犬要凶猛许多,但尽管如此,野猪驾着牛犊般的身躯毫不退缩,生生顶向了猎犬。一声悲鸣,三只猛兽撞到一起,两只猎犬竟如扔出去的线团,被野猪生生撞飞出去,其中一只躺在地上,痛苦的叫着,另一只虽然看无大碍,但尾巴却耷了下来,萌生退意。 “好生猛的畜生!”猎户见此也不退缩,口中啐了口唾沫,拉起来弯弓,野猪望见也不躲避,瞪着着猎户便冲来。猎户右臂上青筋暴露,几乎拉了满弓,待野猪紧身三丈有余,弓箭离身,飞射出去,此时若有高明之人看见,定会惊讶,那离弦之箭非同寻常,虽然神速,但箭神却发着暗暗的红色火光,待野猪望见,蓦地露出胆怯之色,可此时躲避,已是来不及了,一声闷响,随之又是一声清脆,火箭自野猪头顶穿过,竟然纵穿野猪的身子,直直射到野猪后方的大树上,再看野猪,连叫声也没发出,竟眼中无光,倒地而亡。 猎人见此,嘴角上翘:“哼,到底是个畜生,爷当年可是烈火门的人。”猎户得意的对着野猪死去的身子狂笑,正当这时,一阵凉风刮过,猎户狂笑的嘴巴还未合上,声音戛然而止,随之独自倒去。 “哼!该死之人!”野猪后方不知何时站立了几人,说话之人看了眼地上的野猪,忽而又叹了口气,此人是谁,怕是任谁见了都会大吃一惊,当日诛妖大战,都以为妖宗舵主尽数死于天威,没曾想,八盲依旧是这般命硬。 在看他身旁,妖宗长老怨溪,风舵舵主蝠仑负手而立。蝠仑面无表情,道:“不过是个寻常猎人,你杀他又有何用。” 八盲瞥了眼蝠仑,骂道:“这野猪已有几十年的寿命,如此下去不出一个甲子怕便能成道,却被这该死的猎人杀了,岂有留他之理,我八盲可不像你风舵舵主,宅心仁厚!” 蝠仑皱眉道:“蛇老怪,我又没指责你杀业严重,你怎如此说我,瞪我做甚,好好好,我不说便是!” 怨溪见二人争吵,叹气道:“罢了罢了,杀便杀了,不过日后还是小心为上,如今我妖宗长老,金蟾师叔已去,青丘被囚不知生死,山水土金风木素七舵主仅剩你两位,若再有损失,我怨溪日后去了阎罗殿,也无脸去见妖王大人。” 怨溪叹息,蝠仑眼中黯淡,八盲却面露不悦,道:“长老!我等虽已是残兵败将,但仍有东山再起之日,现下我等先找块净土,广聚天下众妖,又何须如此小心?普天之下,难道还找不到我们容身之地不成!” 怨溪不语,走了两步,对着二妖道:“如今,你们可有心报仇?” “自当!”八盲喝道,蝠仑也点头,但又道:“但不知却有什么办法。” “嘣!”怨溪拔下了射入大树中的箭,端详了一会儿,缓缓道:“不知从何时起,人宗仇视妖宗,两宗相斗,已有数千年,三长老中,我最为年少,但经历的却是最多,八盲你说,往前数上两千年,人妖相斗,妖宗有几次大获全胜?” 八盲闻言,刚欲开口,却一时哑然,良久道:“长老这是何意,虽然妖宗从未占据过上风,但往后数,定有那一天!” 怨溪苦笑两声,见八盲似有怒意,随道:“八盲,非但是我长他人志气,四百多年前,妖宗本与他人宗不分上下,可偏偏出了个诸葛天星,我当日太过年轻,曾同恩师一同对抗,但那诸葛天星对我等并无杀意,将我俩打成重伤,便放了我俩,你道他是为何?” “那或许是他当日被其他我宗高手纠缠,并无闲暇对你下杀手。”八盲闷声道,言语中已有不敬,蝠仑一旁皱了下眉头,怨溪也无见怪,摇头道:“非也,当日其他妖宗高手均被逼退,他若想杀我,不能说易如反掌,但也是盏茶间的功夫,当时我也以为要去见阎罗,可没想,他却对我恩师说了这么一段话‘非逼不得已,吾不愿杀生,妖宗人宗,本同宗同源,如共有生父,却分出嫡旁,大道天承,本不应有这杀伐,但事已至此,非我之所愿,今日我放你们归去,难保日后我道中人不明此理,若你等能够明白我的心意,还望归隐野林洞府,勿增杀业。’” 二妖听的入迷,怨溪眼色迷离,也似乎回到了几百年前,半晌,八盲回过神来,仍旧愤愤道:“长老,那劳什子诸葛天星说的好听,不还是害了我蛟王!人宗都像那苏山羊,满口胡言!” “蛇老怪!”蝠仑见八盲激动,连忙喊道。 怨溪见此,苦笑道:“八盲你也无需动怒,其实你也明白,当日蛟王野心试图屠灭天下人宗,杀业太大,诸葛天星也是心中不愿如此,勿要动怒,听我把话讲完。”见八盲又要发作,怨溪赶忙道。 “此事过去百年,江湖大变,我宗东山再起,当日长老们曾言,人宗早已无抗衡我宗之力,可谁曾想,又是卧龙山庄的人,诸葛世英,以一敌三,逼退了三长老。八盲我且问你,事后蛇母为何命蛇族之人不准伤卧龙山庄之人?” “竟有此事?”蝠仑惊讶,不曾想还有这一往事。 八盲面露不耐,道:“九花蛇母乃我蛇族族长,我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哼,当日诸葛世英未对蛇母赶尽杀绝,蛇母是念了诸葛世英的恩情,但长老你可别忘了,蛇母念及恩情,后来却因为重伤之下修行秘法而亡,这岂不仍旧是诸葛世英的错!” “你承认与否,也已不重要,但今日往后,诸葛家再也不会对妖宗手下留情,当日困天锁地神煞大阵便是个例子。” “长老,八盲愚钝,你一直在说诸葛家,难道这天下生死,诸葛家说了算不成?凭我八盲修为,独自便可灭了卧龙山庄!”八盲此时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对着怨溪已经怒喝。 蝠仑还想制止,却心中也有些不明,怨溪望见,又道:“你怎还未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已经不是诸葛家,而是天下人宗,当日有诸葛天星,诸葛世英,此时人宗中,孔雀谷尹芳竹一身弥宣突破顶峰,乃是孔雀谷空前绝后第一人,萧信秘术连金蟾长老都防不胜防,那佘十方你等也见了,一人之力竟能抵挡金雷,虽不知其用了什么修法,但这手功夫,便是我三长老合力也办不到,再说那计雪然,年纪二十出头,修为已经快要与我抗衡,不过十年,恐怕又是一个诸葛天星,更何况还有方化这种绝世高人,八盲,蝠仑,你道面对这些人,我等如何去面对?更何况如今人宗已经不是当年人宗,杀伐之心慎重,老天爷本就一方天秤,那边重,我妖宗自当要轻,而世代以来,妖宗不胜,此乃,天道。” “天道!天道?”八盲怒火丛生,恶狠狠的盯着怨溪,“怨溪长老,八盲不知你从哪得来这一说辞,也不知您是否胆怯,打算苟且偷生这辈子,但我八盲忘不了这仇恨,也做不得缩头乌龟!” “八盲!住口!”蝠仑叫喝一声,随之又冲着怨溪道:“长老,蝠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但会否说的有些过头?若说此次大战我妖宗溃败乃是定数,我勉强承认,但若要说妖宗一直被人宗压着乃是天道,属下也不赞同!” 望着面前二人的表情,怨溪面上毫无气怒,长叹了口气:“我知你二位不会明白,但也无碍,罢了,人宗之仇,暂且不说,但有一个人,就是为了死去的天下众妖兽,我也要找出来!” “谁?”蝠仑问道,八盲闷哼不语,但心中也有疑问。 怨溪思索片刻,道:“现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蝠仑疑声又起,陷入了沉思。 八盲一旁望了望身边两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长老,你是说...那人宗的缩头乌龟?” 八盲一语,蝠仑恍然大悟,刚欲附和,怨溪打断道:“我知你二位的心思,妖宗大难,虽然我与另外两位长老留有后手,但仍是被那人算计在内,但若没有内奸左右,他纵使谋智过人也是徒劳,相比于敌手,我妖宗的内奸才是更应入灰飞烟灭之局。” “长老,你!你是说...”八盲又惊又怒,失声喊道。 怨溪叹了口气,眼神中迷离又掺杂不甘,半晌才道:“我同另外两长老虽是各有心思,但终归是为了妖宗大业,你七妖的星阵之中,有我的音灵种,世上谁也不会察觉,所以星阵一破,我便感知是有某故意为之,你们想想,十三虽是山鸡得道,修为稍逊你们一筹,但无师自通,灵性非常,演化数次又百密无一疏的星阵又怎会支撑不住?” 怨溪一言,两妖面色凝重,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反倒是一向沉稳的蝠仑忍耐不住,问道:“长老,莫非...莫非是发起星阵之时,我七舵主之中...” 怨溪不经意的抬起手臂,松了松自己的斗篷,虽是无风,但也是摆动起来。“有一舵主对十三下了暗手。” 两妖闻言,纷纷目色夺目,不过喘息之间,八盲忽而血红的双眼瞪向蝠仑,怒道:“即使如此,此舵主必定不会身亡于人宗大阵!好你个蝠仑,那人宗腌臜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如此狠心,这可是灭族之战啊!今日我就是拼了这半死之躯也要替金蟾长老和数万万的妖宗手足报仇雪恨!”讨伐声未落,八盲已是动起了身形,向着蝠仑冲杀过去。 “住手!”怨溪一声急迫,不等蝠仑还未反应过来,已是拦在了二妖中间,无奈的眼神望向了八盲。 “长老!事到如今,你竟还袒护这种投敌叛族之人,到底是何居心!莫非你也是其中一员!”八盲双眼血红,已是到了巅峰的边缘。 蝠仑刚缓过神来,立刻怒道:“蛇老八,蛇母怎就教了你这么个蠢货!竟然怀疑我,若真是我,你当我还能在怨溪长老身边活到今日不成!几百岁的妖宗舵主,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 蝠仑一言,八盲眼中忽而恍惚,但稍纵即逝,又道:“老子脑子笨,但老子明事理!金雷之下七舵主只活下你我,不是你还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不会是我蛇老八!” “老八,如果不是另有他人,你当我还会让你们在此跟随我数日?”怨溪无奈道。 八盲身形一顿,看着怨溪的面色,也不言语,沉闷片刻,铁青的脸色问道:“我蛇老八活下来,纯粹是因蛇母曾赐了我八片化龙青鳞,大战之前一共用了三片保住了性命,其中一次还是因被计雪然偷袭,大战时为了抵挡金雷,共用了三片才逃出生天,若说长老和你蝠仑蝙蝠得到,灵力非常,神速无双,姑且逃过一劫我也能信,剩下的舵主,便是肉身如虎煞和马面都抵挡不住天雷之威,非是我八盲胡思乱想,这根本就不可能!” 蝠仑此时虽是恼怒,但八盲一言入耳,也是陷入了沉思,不自觉的又望向了怨溪。怨溪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之所疑,不无道理,老八我且问你,在此之前,你可曾想到世上能有一人能以一敌三对我三长老?” 八盲闻言,也不作答,冷哼一声。怨溪也不恼怒,又道:“我之秘法,便是蝠仑也不从得知,其中细则我也不会与你多言,但我敢断言,除你两位舵主之外,还有一舵主存活于世间,他能逃离天威,方法我也不知,但必定是那神秘人所指,所以,人宗之仇可以不报,此乃天道轮回,但这内奸之恶我等必然要惩,如若不然,我怨溪难见族长宗亲!” 看着怨溪铿锵有力的言辞,八盲心中一时松动,闷声问道:“既然长老说到如此地步,我八盲也信了,长老你说,那位舵主是哪位!” 蝠仑也向着怨溪投来了期待的目光,没成想怨溪望了望二人,摇头道:“我心中有数,但还不是道明之时,此时境地,重中之重,是先去救人。” 两妖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半晌过后,忽而异口同声:“火狐长老!” 第203章 易容难挡 “真人无需再送,这都快出河洛山的地界了。” “哈哈这又何妨,对了刘兄,天轩阁近来又来了几个美女,那叫一个嫩啊,改日我做东,咱兄弟二人一同去消遣消遣!”泷泽真人猥琐的抖动肩膀,驴脸上的五官几要挤到一起。对面那人方才还是世外高人的样子,一听泷泽话语,忽而大变,脸上透着潮红,甚为激动,与那市井之徒并无区别。两人又交谈一番,各自回去。 泷泽真人一边哼唱,眼中神色迷离,似乎还沉浸在脑海的温柔乡中,快到大门之时,忽而正了正色,停下了脚步。只见大门正前方,两个道童毕恭毕敬,正对着一人作揖,来人见泷泽回来,便不再理会道童,拱手道:“真人别来无恙,步缜路过宝地,对真人甚是想念,便过来了。” 泷泽踱步过去,朗声笑道:“步缜长老哪里话,上次贫道去未央宫,若不是道宗内有要事,泷泽是说什么也要多住几天,同长老探讨道法的,既然长老来了,走走走,咱们进去说话,拾怜,快备茶!” 二人并排而坐,泷泽退去了所有弟子,放下手中茶碗,一改方才笑态,恭敬道:“贫道前几日才自未央宫返回,不知长老此番前来,可是宫主另有要事?” 步缜面对泷泽真人,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饮了口茶,笑道:“有点小事,但无关紧要,真人多虑了,在下来此,倒真是路过。”泷泽为人,步缜很是清楚,面上是玄门高人,可却是个贪生怕死,恋权好色的小人,步缜一直对他不过待见,泷泽自己心中也是明了,若说步缜是想念泷泽真人而故意看望,泷泽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但步缜已说,泷泽心思缜密,自当装模作样。 “长老,贫道真是受宠若惊了,你我皆为宫主做事,乃是宫主的左右膀臂,倘若宫主看到我等二人如此交好,定是甚为欣慰!” 步缜含笑点头,回道:“真人所言极是,宫主成就大业,靠的是实力,计谋,但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衷心也是必不可少的,故而宫主也是极为看重于他衷心之人,像真人这样信念坚定之人,难得啊!” 听言步缜感叹,泷泽真人面上平静略带喜色,可内心却犯了嘀咕,这步缜无故来移山道宗,又没来由的夸自己衷心,究竟为何?念此,泷泽暗地不免有些心虚。见泷泽暂时没做回应,步缜精光一闪即逝,复而朗声笑道:“本想与真人见面打个招呼便走,不想耽误了不少时间,宫主命我还有要事,真人,在下先告辞了。” “长老怎刚来便走?多住些时日,贫道也好尽地主之谊啊!” “劳烦真人了,宫中要事,耽误不得,真人也无需强留了,河洛山山清水秀,来往之人定然也不少,若再逗留,没准我步缜还能碰上熟人呢,呵呵...”步缜留下这句话,径自走向了门外,泷泽总觉步缜话中有话,回神过来连忙恭送步缜,出了门,却已见不到步缜的影子,怕是此时人已离去。 “呸!老杂毛,竟是怀疑起道爷我了,早晚要你好看!”泷泽真人啐了口唾沫,望着天空骂道,随后似乎又有忌惮,警惕了下四周,复而放松下来。河洛山脚下,步缜蹙了下眉头,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已到晌午,山脚下的村民也都各自回到家中,步缜见四周无人,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团东西,那东西似面非面,又有点像是泥巴,但颜色却是皮肉之色。只见步缜拿捏着这东西,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粗糙,被步缜戴在脸上,就是寻常人看来也能辨真假,这时步缜双手结印,运动沧澜心法,只见那人皮面具忽而动起,似乎是与步缜的皮面融合一般,没过多大功夫,哪里还有步缜的面貌,哪怕是趴上前去细细端详,也看不到一丝缝隙。步缜深吸了口气,隐去了真气,向着山上又走了回去。 山上泷泽道人送走了步缜,闲来无事,向着精舍走去。移山道宗为天下玄门之首,虽然曾遭迫害,但仍不影响江湖人士前来走动,故而道宗内准备了不少别院精舍,招待好友。但在精舍之中,最为偏僻的一处却是常年上着门锁,似乎从未有人来过,这时泷泽环顾四周,见没有道童,面上猥琐一笑,只见泷泽真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似是结印,却又不像,纵身跃进了这上锁的精舍中。 泷泽道人稳稳落到院中,望着院中一切,不禁笑出声想。若问为何如此,只见这小院中云雾缭绕,池塘假山,百花丛生,四五个衣着暴露的妙龄少女,在池塘边嬉戏,也不知为何园外却听不到一丝声响。 几个美女见泷泽出现,俱是欣喜异常,冲着泷泽便跑了过来。面对这几个袒胸露乳的美人,泷泽真人眼中桃花,大声道:“美人们可想煞贫道了,哈哈,来来来,让贫道好好心疼你们!” 泷泽真人双手在美女身上不停游走,嘴巴也闲不住,在美女脸上轮流亲了一遍,这番景象若被江湖众人看到,绝不会想到面前此人竟是玄门高人泷泽掌门。几个美女被泷泽搂在怀中,转身间,均露出了粗长的尾巴,却是狐族之女。 “道长,你将人家姐们几人安置在河洛山上,就不怕江湖上的人发现吗?哎呀你怎捏人家!”一身着黄色衣衫的狐女嗲声嗲气道。 泷泽真人朗声大笑道“江湖上下,能发现这别院的没几人,更不要说进来,哈哈,就是贫道在这院中同宝贝们亲热也不怕,我看看,从谁先来?”话还没讲完,泷泽已经一把撕开了黄衣狐女的外衣,雪白的后背一览无余,看的泷泽心血沸腾。 几个狐女见此嗲声尖叫,那声音若被花清引听去,恐怕骨头也已软了,泷泽完全没了高道的形象,向着几个狐女追打过去,这别院之中,活一幅春宫美图。 院内上演春宫,院外却安静如初,远处树后,一青年道士盯着院门望了良久,这道士不是寻常道士,正是步缜易容之后的样子。步缜隐去了真气,一直跟随泷泽真人来到了这院外,但泷泽进了院子,步缜却如何也察觉不到泷泽的气息,不禁令步缜生疑。这泷泽真人修为虽不是寻常道士所能比拟,但在步缜面前也不值一提,更何况步缜一身沧澜心法高深莫测,更不可能被泷泽所发现,这真气突然的消失,令步缜拿捏不定,到底是进院还是静守。 “莫非这院中有玄门阵法所护持?”步缜带着疑问,勘察四周之后,终究还是挪动了脚步。步缜满怀疑问,泷泽却是春光迸溅,同几个绝色狐女拉扯嬉戏,正当几人追逐正欢,连同泷泽在内,几人均是忽然止步,不但如此,狐女们面露胆怯,一同低头不语,而泷泽面露难堪,尴尬整了下衣服,维诺抱拳道:“不知....不知主公驾到,泷泽...罪该万死...” 几人面前,久违的神秘黑衣人,弥天教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院内,弥天带着棕色面具,虽是看不清容貌,但其所投射来的眼神似将泷泽看穿,这得道高人一时竟双腿发颤,已是吓破了胆子。 “退下。”弥天轻言出口,几个狐女如获大释,打了礼后,仓促退去,一一进到房屋中。而泷泽揣摩着弥天的心思,更多了丝丝汗水。弥天盯着泷泽,哼了一声道:“当日给你布下这隐魂阵,是专门用来密事之用,此时午日当空,你竟跑到此地做荒淫之事,日后怎配做我弥天教的护法!” 泷泽道人双腿一软,扑腾跪下,连声求道:“属下糊涂,属下知错,只因步缜那厮方才来此对属下心生怀疑,属下心中有些担忧,才想到来此...来此放松一二,主公,属下知错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怠慢我教大事,求主公饶命!” “哼!贪生怕死,若再过这纸醉金迷的日子,也算到头了,起来!”弥天眼色厌恶,但话语中饶了泷泽道人,泷泽听言,连忙谢恩起身,却也不敢直视弥天。 两人相对而站,弥天似乎心不在此,稍有愣神,泷泽道人揣摩不到弥天心思,唯诺道:“主公交予在下之事一切顺利,今日主公未曾派遣苏千计前来,莫不是有要事?” 弥天听言,也不作答,仍旧愣神,泷泽尴尬之中又有些慌张,生怕弥天还在恼怒之中,这时弥天忽道:“好一个步缜,竟对阵法如此精通。” “步缜?”泷泽惊疑道,“这步缜不是早已离去?怎...” “哼,以你的修为,自然察觉不到,看来我低估了这几人的修为,若今日代我而来的是黄羊,恐怕事情就败露了,恩?来了!”弥天话未落地,身子已经抖动,院中的烟雾迅速聚集到一起,正当此时,易容的步缜忽然自门前幻化出来,惊奇的望着四周景象,应是刚刚破了阵法来到院中。 步缜惊讶之余,余光望见泷泽道人同一黑衣人站在一起,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团烟雾挡住周身,莫说是视觉,便是连真气也透不过去。步缜从未遇见如此境遇,不免有些慌张,朗声道:“真人,这是何意?” “长老易容返回,又是何意?” 泷泽言明自己身份,步缜只觉再隐瞒下去只会更令泷泽生疑,随道:“老夫偶遇恶人逃到道宗,故而易容跟踪,不想...” 不等步缜说完,烟雾之中忽然伸来一只大手,速度之快根本不等步缜躲避,大手随意伸出,却不偏不倚落到步缜额上,再无动作,步缜心中大讶,刚凝聚内力,只觉眼前晕眩,天地渐黑,认是再强行真气,也控制不住神识,倒地晕去。 “主公,如何处置?”二人走到望着躺在地上的步缜,泷泽紧张道。 弥天转身向着房门走去,传音道:“抬进屋子,我自有用处。”泷泽思索了片刻,忽而眼放精光,似是明白了什么,赶忙抬着步缜的身体走向了房舍,院内烟雾又起,重归了平静。 第204章 疑惑袭身 夜色将至,多数之地已经点起了烛火,卧龙山庄中紫青竹少了大半,却也显得更加灯火通明,诸葛家众人用了晚膳,闲来无事,各自是六神无主,唯有当家的几人脸上带着忧愁,不知在思索什么。 被夜色笼罩的竹林尤为静谧,唯有月凉山下的小溪发出流淌的声响。岸边站立一人,少女婀娜多姿,长辫高高翘起,耷落及腰。她面上愁容莫展,直叫人看的心生怜悯,溪水中的鱼儿似乎还未歇息,少有的一两个从睡眠中跃起,像是偷偷瞥看诸葛西凉的容貌一般,诸葛西凉望见,舒展了一下眉头,弯腰自地上捡了一块鹅软石,向水中抛去。 水中鱼儿不见躲避,而水面上也未见石头的掉落,诸葛西凉脸上复而忧愁,只见那石头透着红光,刚离开西凉手中,便被不知名的真气震的粉碎,这举手之间便有这等手法,非一般高手所能比及。 明王寺一别,诸葛西凉得到神僧所赠明王真经,回到山庄后,西凉每日研读,明王真经乃是明王寺千百年来的圣物,西凉虽不会功法,但每日里念诵真经,也对自己大有益处,自回山庄至今,西凉神识仅有一次疯癫异常,虽是打伤了几十人,但一时三刻不到就恢复了神识,山庄损失不小,诸葛西凉醒来之后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再三恳求诸葛西城,终将自己囚禁在月凉山下的溪边,诸葛西城亲自出手,朦胧的阵法笼罩着方圆五里,西凉虽然寂寞,但望着溪水,总能回想起儿时同计雪然一起嬉戏的日子,也算一丝慰人心思。 银光月下,粉尘像烟雾般弥散,诸葛西凉樱唇微长,轻叹口气。“早知会有今日境况,当初便不会那么好奇的去偷看火狐了。”诸葛西凉不禁自责,自言自语后却有些恍惚,美瞳中折射出别样神色。 诸葛西凉思索了半晌,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向着若隐若现的阵外走去,殊不知阵法虽然绝妙,可诸葛西凉自小便从书房中长大,这阵法对她来说,却也不算复杂。 圆月当空,除了巡逻守卫,山庄众人已各自回房歇息,距月凉山脚下不远北部有一凉亭,凉亭周边杂草丛生,亭内石凳上散落着飘来的竹叶,已是很久没人前来乘凉歇息,就是连山庄的巡逻守卫也不屑于来此巡查。 诸葛西凉站在凉亭外,胸前起伏不定,方才做的决定似乎又有动摇,过了良久,她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见四下无人,走进了凉亭。凉亭的中央是一是石桌,桌面上纵横相交,俨然一副石刻的围棋棋盘,诸葛西凉盯着棋盘,又环顾了下四周,见空无一人,从袖子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匕首锋利,划过诸葛西凉的食指指尖,鲜红血液立刻流出,她不慌不忙,将匕首放回,食指向前,在棋盘上不停画着奇怪的线路,血液图在棋盘上,现出微蓝的光焰。诸葛西凉不停的动作,口中默念常人听不清楚的话语,如此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诸葛西凉才停下右手,抬起袖子,拭干了额上的汗水。 西凉袖子还未浸湿,声声磨动传来,西凉周身远近共有四张石凳,此时全都独自挪动,原来摆放之地均露出黝黑的洞口。西凉脸上不见动容,她也不看那四个地洞,又伸出右手,用力摁在棋盘上。 “嗤嗤嗤...”更大的磨动声聒噪着诸葛西凉的双耳,石凳回到原位,而石桌却扭动开来,现出一张更大的洞口,原来那四个洞口只是佯装,以防有人能发现这正口。西凉再次探望四周,异常小心的踏开步伐,空口似有吸力,西凉单薄的身子犹如烟雾,瞬间被洞口吸了进去,不到眨眼的功夫,石桌移回原位,一切恢复正常,就连掉落的竹叶也仍旧安稳的躺在原位。 泛黄的火焰如细线自一张朱红色的樱唇中吐出,看那火势,本应喷出三丈之远也不为过,可还未过手臂之距,火焰渐变了颜色,由赤黄变为银蓝色,火苗抖动也是愈发缓慢,不过片刻,那火焰竟然成了块状,结成冰晶,掉落下去。一声脆响,火焰成冰掉在地上,摔成粉碎,碎末轰然四散,化为了冰气。 “唉...”一声叹息,女子摇了摇头,头上的二尺金黄鸟羽辫跟随一同摆动,那张赛过妲己的面容增添几分忧愁,加之狭长上翘的勾人双目,便是连女子看了恐也招架不住,能有此面容的,也只有火狐青丘了。 往日里的红裙紧衣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火红色的外衫,衣衫宽肥,领口露出雪白的皮肤,那双玉脚也不怕寒冷,光秃的踏在冷冰之上,虽是未曾打扮,但姿色不减分毫。青丘望着周身,一脸的无奈,来回走了几步,坐在阴冷的冰坨上。 青丘周身,满是冰晶,就连上方也似溶洞一般被冰坨附着,地上雪白,布满了像是雪花的东西,而这半亩上下的冰室之外,则是通着不知何处的一条洞道,通道黄土遍布,没有一丝冰水。冰室外亮着数十只灯笼,灯笼后均有一面光亮的铜镜,经铜镜反射,灯笼的亮光大半射进了冰室,如此算是给了火狐一丝亮光,也不知这冰室如何形成,竟连火焰都能冰封,倘若冰室内换成别人,便是连冰渣也见不到了。 青丘手托着下巴,如迷途少女般思索着事情,忽而抬头望向通道那方,诸葛西凉手中提着一盏极为精致的如意灯笼,从黑暗中现出那瘦弱的身子。西凉走到冰室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冰室内,眼色之复杂,就是青丘这活了几百年的狐妖也看不出有何深意。 青丘被囚禁这冰室中,每隔半月才会有人来送些斋饭,每次也都是半月的饭菜,在冰室中倒也不怕坏掉。诸葛西凉前来,青丘有些诧异,对方显然不是前来送饭的,见西凉默不作声的盯着自己,青丘站起身子,轻姿缓步的走向前来,口中柔声道:“这还没到十五就来送饭了么?小姑娘,你倒是又敢来了,呵呵...” 西凉看着冰室内与自己近在咫尺妖宗长老,双眉之间蹙了两下,手中灯笼倒着拿起,把灯笼递了过去,灯笼木把伸去,冰室与外方土壤交界之处荡出层层波纹,如水面一般,青丘愣了愣神,随即笑着接了过去,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但面上欢喜的很。 诸葛西凉见青丘面露喜色,没来由轻翘了嘴角,动作轻微,但刚好能看出。青丘把玩着灯笼,不看西凉,道:“小姑娘,我火狐在你人宗眼中恶贯满盈,任谁见了我,一个个俱是咬牙切齿的,你可倒好,送我最喜欢的灯笼,怕我在冰室内乏味么?” 诸葛西凉此时没有一来时那般紧张,缓和道:“人之初,性本善。天下生灵本为同宗同源,故而妖宗亦是如此,没有谁生来便是恶人。” 听诸葛西凉短短几句话,火狐噗嗤一笑:“小姑娘,你道天下同宗同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呵呵,若是同宗同源,又哪来的人杀妖,妖斩人?” 见青丘不以为然,诸葛西凉摇了摇头道:“我自当没这等见识,这都是当年我诸葛家天星祖宗说的,他还曾言妖宗本无恶,只因道不同,而人宗也非善,只当人为首。你在我人宗眼中是穷凶极恶,而在你们眼中,像我姑父刀尊这样的大英雄也是恶人,究竟谁对谁错,却是谁也不对,谁也不错。” 望着前方这一瘦弱的女子,火狐没再斥笑,她狭长的美目带着一丝别样的神色盯着诸葛西凉,看的诸葛西凉心中有些打颤。 “呵呵...”青丘忽而笑出声响,一颦一笑让同是绝色美女的诸葛西凉也是心中一荡。“本座活了几百岁了,就是零头也比你年长甚多,小美人儿今日来此,不是来给本座讲故事的吧?” 火狐笑颜,诸葛西凉悬着的心中又缓和起来,她今日破了阵法所来此地,自然不是为了同火狐谈些陈年大道。她顿了顿,面带疑问的问道:“火狐长老,我知你身为天下妖宗之首,如今被囚禁在梦魇仙境中,心中受尽了屈辱,可你为何要用妖法控制我的心智,即便是我,也解不开这梦魇仙境的大门。” “原来这冰室叫梦魇仙境,倒真是我火狐的梦魇。”青丘不回西凉,自言自语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诸葛西凉见火狐不答,接着说道:“当日你重伤于天威,昏迷后被擒回山庄,爷爷因铭记天星祖宗遗训,不顾众人反对留你性命,但你乃是妖宗长老,若要困住你却难于登天。后来山庄众人思索,你身为火狐一脉,故而爷爷派人自极北之地冰坛下方千丈深处挖来玄冰放在此处,后结合数百阵法才形成这梦魇仙境,在仙境中,不论你用什么功法都会被冰封。后来烈火门的九烈爷爷带领一众人大闹山庄,扬言火狐长老你死罪若免,活罪不饶,是爷爷千说万言,才终于以半月一顿饭的惩罚劝退了众人,并且这还是看了化善神僧的面子。” 诸葛西凉悠悠道来,讲出了火狐如今境遇的由来,而火狐青丘却面带不屑,轻哼道:“呵!小丫头,照你这么说,我受了卧龙山庄这么大的恩惠,应该磕头谢恩才对么?哼哼,我看诸葛千机那老狐...那老头是另有目的吧!” 似乎早就料到火狐会有如此反应,诸葛西凉也不气馁,耐下性子继续道:“那日我听了此事,总觉你已是受伤之人,虽修为高深,但被关在这等极度冰冷的地方,还不能一日三餐,实在太过残忍,所以那日我偷来此地,是想看你是否消了煞气,也好求爷爷能宽恕于你,可未曾想...” 讲到此处,西凉被莫大的委屈挤上心头,发出两声哽咽之声。青丘听完一切,不屑的笑容也已消散,她打量着西凉周身,用数百年的眼力琢磨着诸葛西凉所散发的真气,良久过后,正色道:“小姑娘,你怎就认定了是我青丘所做?实不相瞒,你体内确实有我当日的真气,也正因此我也能感受到你体内情况,除却我的真气,还有一股邪气隐藏于你体内。” “邪气?”诸葛西凉现出怀疑之色,青丘见此,又道:“原本我只是笼中之兽,本不想再解释什么,可如今见你生性纯真,比那些所谓高人都要善良的多,我青丘又不得不说个清楚。我且问你,你也知这劳什子梦魇仙境只能进不能出,我连向外吹口气都被挡住,我又如何能控你心神,更莫说传你这么浑厚的真气。” 听得火狐解释,诸葛西凉更是生疑:梦魇仙境只进不出,乃是锁困火狐这等人物最好的阵法,火狐确实没有行凶的机会,可...思绪混乱开来,诸葛西凉蹙着眉头问道:“若真是如此,我体内怎会有你的真气?你狐族不是擅长魅惑么?” 青丘摇头道:“魅惑玄妙之根在于瞳力,需你我双眼对视,而媒介也是真气的一种。至于你为何有我半数真气,我比你还有不解。当日你偷来此地之时,体内便已经有了我的真气,我还未开口询问,你便晕倒过去,而后守卫发现,以至于诸葛千机同你爹爹一同前来质问我,我当时只想戏弄他们,便随口编了个谎言罢了。但你山庄中人各个精明,为何也不想想,我青丘身在梦魇,若能将真气度出,不早就破了这梦魇仙境,把你山庄搅个天翻地覆么?” 对面这绝世女妖句句在理,没有一丝编纂之疑,诸葛西凉相信了青丘话语,而心中却是更加凌乱,原本只是一柔弱女子,怎就突如其来多了高深的修为,还时常丢了心智?青丘望着面前这柔弱少女愁眉不展,心中也生出一丝怜悯,她杀伐无数,看尽了世态炎凉,这无知少女,恐再难归往日的平静。 “我知此时的你心中难以平静,我活了几百年,见过的事情太多,此时奉劝你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修为到了我这等地步,最后还是落了个阶下之囚,不是我等未曾挣扎,呵呵,这便是命。今后不管如何,你只管顺其自然,冥冥之中已有定数,无论如何,死不了便活着。” “命...”诸葛西凉嘴里念叨,脑中也没了方才那般混乱,面前这叱咤风云的妖女似乎像是明王寺的高僧一般,点拨了自己,诸葛西凉自小沉稳,心中舒缓了片刻,松弛下来的笑容取代愁色,正当这时,诸葛西凉脑海忽然呈现青丘舞动的姿态,双耳之中还传来根本就没有的声音,像是什么法诀。 火狐含笑观望,也不言语,这时,诸葛西凉忽然抬头望向火狐,惊讶不语。 “无需惊讶,你体内有我真气,我俩近在咫尺,自可心灵相通,如今你空有浑厚真气却不会操控,我青丘觉得与你煞有缘分,呵呵,方才那些法诀和印法你且记好,闲暇之时可自行琢磨,或许在你危难之时能救下自己。” 诸葛西凉闻言满怀感激之色,其中还掺杂些许复杂情怀,“萍水相逢,西凉受之点化已然知足,怎敢再贪图火狐长老法诀,长老,你教西凉如何是好。” 火狐闻言,再不开口,她对着西凉笑了笑,别过身子,优姿妩媚的躺在冰台上。诸葛西凉见此,对着火狐打了一礼,转身离去,可脚下挪动两步,西凉又回头望去,愣了愣神,终于不舍的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