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女尊战国,目标:大秦帝太后》 第1章 渣女 “贵人,快醒醒!” 娇滴滴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赵季从床榻上幽幽醒转,一脸痛苦的坐起身。 双手拂上太阳穴,用力揉搓,“今个又要去哪家吃席?这次我一定要坐小孩那桌,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吃什么席?贵人,你在说什么胡话哩?大事不妙,大事不妙。秦人打到邯郸城了!吕不韦说了,秦人围攻邯郸城之日,便是通知你等逃走之时。可四下不见吕不韦与秦异人。贵人,该如何是好?!” “情人?哪来的情人?”赵季只感头痛欲裂,“可别瞎说。” 一到节假日,这席一桌接一桌。 这酒也是一杯接一杯。 人都快喝麻了。 “就是秦人呐!那帮野蛮子…小的口误,贵人恕罪。是那帮秦国人,他们打到邯郸城了!” “情人打到邯郸城?”赵季突然来了兴趣,“哪家孩崽子这么彪,情人都打过来勒。这热闹得看。” 赵季起身,正欲下床榻。 却见眼前有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姑娘。 赵季茫然的看着那位姑娘,“你是哪个?” “贵人,你怎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吕布呐。” “吕啥?吕布?!” 赵季顿感头痛欲裂。 一股不属于自身的记忆,浮现于脑中。 待消化这股乱七八糟的记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战国时期。 与赵季所知的战国不同的是,这是一个母系社会。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男女颠倒的春秋战国。 而他现如今的身份便是历史中,千古一帝秦始皇的生父。 赵姬?! 赵季手指向自己,“我是赵姬?!” “贵人在说什么胡话嘞。”吕布满脸焦急,“现在可不是说胡话的时候,秦人打过来了!” “秦人打过来就打过来,嬴政在手,何惧之有?” 刚说完这话,赵姬便想起一件事来。 吕不韦听说有人向赵王谏言,如果秦人围攻邯郸城,就杀秦异人一家,以鼓舞赵人士气。 也就是祭旗。 秦国在长平一战,杀死赵国四十万士卒。 如今赵人对秦人恨之入骨。 吕不韦那个混蛋渣女,听说这个消息,连夜带着秦异人跑路了! 赵姬急火攻心,直接一命呜呼。 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赵季占了身子。 既然占了身子,那定然要用对方的名字。 那以后便叫赵姬。 刚想到这,赵姬猛地窜下床榻。 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秦人打到邯郸城了,意味着赵王要杀人祭旗! “吕…吕布,快去看看,有没有人朝咱家而来。” 这吕布还没动身,赵姬便改了口。 “先等等,还是直接收拾细软跑路才是正道。公子政,公子政可在家中?” “公子政在卧寝酣睡。” 不愧是秦始皇,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还能睡得着。 “快叫醒公子政,年纪轻轻怎么好意思睡得着的?!让她赶紧收拾好随身物件,跟着老爹跑路。” “贵人?”吕布带着疑惑。 她得到吕不韦的命令就是,秦军一旦围攻邯郸城。 便即刻通知赵姬与公子政出逃。 可她还没说完,赵姬便明白要做什么。 “还愣着作甚?赶紧去叫公子政呐!时间可就是生命!” 吕布连忙应答,而后跑出卧寝。 赵姬也不敢耽搁。 赵军眼看就要杀过来。 耽搁一秒都是在拿小命开玩笑。 赵姬按照脑海中的记忆,翻找着贵重物件。 吕不韦与秦异人这两个渣女还算良心未泯。 走之前没带走什么钱财。 也有可能来不及带走。 毕竟连孩子与丈夫都不带走,更别提这些身外之物了。 金叶子得带上。 跑路没钱可不行。 胭脂水粉? 扔掉。 秦异人随身宝剑。 带走。 防个身也是好的。 首饰玉器,那肯定得带上。 不多时,赵姬便收拾妥当。 背着足有十来斤的包袱,跑出卧寝。 刚跑出卧寝,便与吕布撞到了一起。 也不知吕布这娇柔的小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赵姬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好在吕布伸手拉住了赵姬。 “着急忙慌的干什么?!越是紧要关头,咱越需冷静。” 赵姬不由得又在心里暗骂吕不韦和秦异人这两个渣女。 跑路居然不带上丈夫与孩子。 任由其置身于险地之中。 “父亲。”被吕布夹在胳肢窝下,现如今,年仅三岁的嬴政,奶声奶气的说道:“这是要干嘛?” “干嘛?当然是跑路了。”赵姬看向吕布身后,见吕布身后空无一物,“你收拾的包袱呢?难不成就带着人来?” 吕布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姬打断,“没带就没带吧,跑路要紧。带上政儿,咱们赶快走。” 赵姬挣脱掉吕布的手,抖了抖身上的包袱,而后向院外走去。 吕布夹带着嬴政,紧随其后。 就在即将走到院门之时,嬴政开口道:“父亲,我们这是要去哪?不等母亲和吕先生了吗?” “政儿,那两个混蛋渣女,早就丢下我们跑了。以后,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权当没有这个负心娘。” 赵姬一边说着,一边将院门打开一条缝隙,朝着外面观望。 吕布小心翼翼询问赵姬,“贵人,你说吕君带着秦君抛下我等,独自离开了邯郸城?” “什么离开。”赵姬没好气的说道:“她们是逃跑,别给这两个渣女留面子。”他转头看向吕布,“这两个混蛋,昨天夜里就逃出邯郸城,投奔秦营去了。” 说到这,赵姬恨的牙痒痒,“现在这个时候,两个混蛋肯定是吃着火锅,唱着歌。大谈什么宏图霸业吧。留我们这对父女给赵军泄恨,属实不是个东西。” 吕布一听,顿时神色慌张,“那我等该去何处?” 见外面无人,赵姬推开院门,“先逃出邯郸城再说,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赵姬率先走出院门,朝着惊慌中的吕布喊道:“别傻愣着,赶紧走啊。难不成在这等死吗?” 吕布反应过来,连忙跟上赵姬匆忙的脚步。 第2章 自有封赏 吕布如今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她本以为吕不韦只是让她通知赵姬逃跑。 结果吕不韦居然是让她带着赵姬跑路。 不对。 现在是赵姬带着她跑路。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吕布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 见吕布停下,赵姬转头问道:“你干啥?难道嫌被赵军追杀不够刺激,故意在这里等一会赵军,准备在赵军的眼皮底下逃走?” “那倒不是。”吕布将嬴政放下,“贵人,我只是觉得,我应该不需要逃吧。” “你不逃?” 赵姬也是服了吕布的胆量。 只是叫吕布而已,难不成真当自个是专杀义父的吕布不成? 准备上演一个赵子龙护幼主,在邯郸城城内杀个七进七出? 拜托,就算是真正的吕布。 你也得个叠个义父buff才行。 邯郸城城内,那么多士卒,你叠得过来吗? 赵姬拉住嬴政娇柔的小手,“你打算跟赵军死战?” “那倒不是。只是我是赵人,为甚要逃?”吕布奇怪的看向赵姬。 “说得很有道理。”赵姬毫不犹豫,“告辞!” 将嬴政抱起,转身就跑。 “父亲。”嬴政奶声奶气询问道:“咱们不带她一起走吗?” “带什么带?人家是赵人,她们是一伙的。要杀的是秦人,也就是你。还有我这个倒霉催的,被渣女抛弃的男人。” 嬴政不大但颇为有神的眼睛,充满疑惑的看向赵姬侧脸,“父亲,我在赵国长大。怎的是秦人?我应该是赵人才对?” “这个,你得问秦异人。” 赵姬四处观望,一边警惕的小心前行,一边回答嬴政的十万个为什么。 不多时,便已经来到城门口。 邯郸城城门紧闭。 城墙上樯旗高挂。 士卒严阵以待,一副肃杀之相。 往来喧嚣繁闹的街市,再也不见商贩高声叫卖之音。 偶然风尘四起,肃静中又添几分萧瑟。 唯有鸟儿低声鸣叫,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奏上一曲十面埋伏。 赵姬抱着嬴政,躲在一处矮墙后。 小心翼翼观察城门。 嬴政此时或许从困意中完全清醒,明白了自身处境。 她低声抽泣,“父亲,母亲为何丢下我们?” 嬴政眼泪汪汪,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强忍着不流下来。 神情就好似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萌态之中,又带着几分可怜。 “难不成是政儿惹得母亲不悦,故而母亲要丢下我们。” 见嬴政委屈巴巴的模样,赵姬强压心中急躁,脸上挂着慈祥的假笑,“怎的是政儿的错?” 他擦拭嬴政尚未落下的泪水,“是···。” 刚要说是秦异人的错。 赵姬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而是换了一句,以免对嬴政幼小的心理造成被抛弃的阴影。 “政儿没错,母亲也没错。”赵姬捏了捏嬴政的小鼻子,“母亲并未抛下我们。她乃王储。不仅是你的母亲,也是整个秦国的母亲。忠义不能两全,她不能置秦国千千万万的孩子于不顾。所以,才与我们短暂分别。” 秦异人这个狗东西,就是个渣女。 什么狗屁王储,她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子而已。 要不也不会被送往赵国当人质。 并且秦异人当人质期间。 秦国该打还是打,一点都没给秦异人这个质子留半分颜面。 跑出邯郸城,就是怕死! 抛夫弃女,就是渣女! 但这话,赵姬也就只在心中想想。 并未告诉嬴政。 虽然上辈子没当过爹。 但好赖也知道给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父亲为何说母亲抛弃我等,与吕先生跑了?” 嬴政抽了抽鼻子,可就算她再怎么用力,清冽的鼻涕还是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赵姬用衣袖擦掉嬴政的鼻涕,“我那是说的气话,谁让她这个没良心的,抛下如此可爱的政儿?” 说嬴政可爱,那是一点也没错。 粉雕玉琢,虽未长开,但也能看出几分秀丽。 尤其那双眼睛,带着幼儿该有的童真与纯洁。 “父亲莫要生气。”嬴政此时竟奶声奶气宽慰起了赵姬,“父亲不是说了,母亲不是故意抛下政儿。政儿不会怪罪母亲,也希望父亲不要怪罪母亲。” “政儿真懂事。”赵姬伸手摸了摸头,嬴政俯首,享受着赵姬的摸头。 在嬴政低头的瞬间,赵姬的眼神中带着愤恨,嘴唇微动,但并未出声。 狗东西,秦异人! 如今城门已经关闭。 出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就意味着至少要躲过秦军围困邯郸城的这段期间。 在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让赵军找到。 不然,嬴政会死,他也会死。 如今,正处于愤怒的赵人。 可是恨不得食秦人肉,喝秦人血。 不仅是不能被赵军发现,还不能被赵人发现。 为啥不劝说吕布一起逃走。 就是因为吕布是赵人。 现在,他除了嬴政,谁都信不过。 可要想在赵人的眼皮底下,躲上数日,甚至数月。 何其艰难。 不但要寻找人迹罕至,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藏身之所。 还要准备充足的食物。 如此才能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 想想都令人绝望。 赵姬紧紧将嬴政抱入怀中,以此来消减心中的不安与惶恐。 稀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唏律律’的马嘶声在矮墙后面响起。 哪怕矮墙足以掩盖住赵姬的身形,但赵姬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身体,并且对嬴政做出禁声的手势。 懂事的嬴政,虽不明白当前处境,但也知此时处境艰难。 她双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半分声响。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城门士卒高喝一声。 马上的骑士,高呵一声,勒住马缰,“我乃大王近侍,特来传大王口谕。大王有令,严守城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城。若秦军来攻,无论军职大小,后退者,监斩官皆可杀之,且无罪责。若城门失守,杀!若遇秦异人和吕不韦,还有其家眷。能拿则拿。不能拿便杀!杀人者,大王自有封赏。” “领大王口谕!” 稀碎的马蹄声远去。 嬴政放下小手,望向赵姬。 那纯真的小眼神仿佛在询问赵姬,应当怎么办。 赵姬这时才从刚刚骑士的话语中缓过神。 后背俨然被冷汗打湿。 第3章 逃亡 “父亲?” 见赵姬没有反应,嬴政轻声呼唤。 赵姬看向嬴政,心中虽满是惊惧,话语却保持着温柔,“政儿,怎么了?” “父亲,咱们现在去哪?” “去哪?” 赵姬神色恍惚的抬头看向天空。 无比希望可以如云彩与鸟儿那般,能够在天空飞翔。 这样若想出邯郸城,那便是轻而易举。 赵姬呢喃道:“我也不知道啊。” “父亲。”嬴政小脸上露出了担忧,以及惶恐,“我们会死吗?” 赵姬精神顿时一震。 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嬴政在。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嬴政这个女儿考虑。 绝对不能垂头丧气,轻言放弃。 再者,历史之中,嬴政能活到统一六国之时。 那此时的苦难,只不过是上天给予这位帝皇,应有的考验罢了。 一定能遇难呈祥,度过此难关。 赵姬双手抚上嬴政肩头,神情肃穆的对嬴政说道:“政儿,日后莫要说这话。我们不会死。你是未来的帝皇,千古一帝。你会统一六国,实现车同辙,书同文的大同时代。在没有实现之前,你不会死。如今的苦难,只不过是上苍给予你的考验而已。” 嬴政怔怔的看向赵姬,神情中带着怀疑,“父亲,我们真的不会死吗?” “那当然。”赵姬很严肃,“政儿,记住父亲的这番话。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嬴政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赵姬一般,眼神中带着惊讶与崇拜。 她重重点头,“父亲,我知道了。政儿不会死,在没有实现大同时代前,政儿是不会死的!” 赵姬欣慰的摸了摸嬴政的脑袋,“政儿真乖。” “父亲,现在我们去哪?” “现在。”赵姬站起身,拉住嬴政的手,佝偻着背,避免将身体暴露在矮墙外,“现在我们和她们玩一场我藏你找的游戏。” 嬴政有模有样的模仿着赵姬,小小的身躯也佝偻了起来,她小声的嗯了一声。 由于担心赵人会告密。 赵姬没有带着嬴政在房屋内躲藏。 一是在房屋内躲藏,如果被人发现,那便是无路可逃。 二则是不清楚哪间房屋有人。 若是躲进有人的房屋,那带着嬴政,指定是打不过。 到头来,岂不是自己送上门。 赵姬带着赢政,只在偏僻巷道,人烟稀少处穿梭。 不仅是寻找安全之地,还为能寻找到吃食。 这一天下来,虽没找到安全之地。 但幸好在一处矮小的,不知是何神灵的小庙中,找到一些祭祀神明所用,尚未风干的粗饼。 赵姬毫不客气的将其笑纳了。 未来的千古一帝,吃点神明的食物。 那是给神明面子! 入夜。 繁星点点。 邯郸城城内也如天上繁星,到处都有火光。 “找到人没有?” 一名领兵什长,询问另一名什长。 “没有。那秦异人估计带着家眷跑了!该死的秦人,狡猾奸诈!” “据追杀秦异人的将军说。秦异人车驾内,只有吕不韦。要不是秦军赶来,将军不敌。不然,秦异人死定了!” “早就该杀了秦异人,以宽慰我赵国女杰之英灵!” “跑了一个秦异人,不是还有其家眷吗?尤其是那个小秦人,若是遇到,我必砍她一刀,以报我之亲姐,死于秦人手中之痛!” 不远处,又跑来一名穿着甲胄,貌似是将领的女将。 见两什长在聊天,高声询问道:“可有抓到秦异人的家眷?” 两什长异口同声,“暂无。” “那你等为何在此处闲聊?!还不快去找?!”女将高声呵斥,“大王已下死令,就算是将整个邯郸城翻过来,也要找到秦异人家眷!否则,你我都得受到惩处!” “是!” 两什长带兵离开。 女将也随之离开。 两什长之前聊天的地方,不足二十步的窄井内。 她们苦苦寻找的,秦异人的家眷就在其中。 赵姬腰间系着井绳,双腿弯曲,撑着两边略有些光滑的井壁。 一双手,死死抓住井内生着青苔的井壁,少有的凸起岩石。 而嬴政则是搂着赵姬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刚刚那番话,被赵姬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见不再有声音,赵姬小声对嬴政说道:“政儿,你先踩着为父上去。” 嬴政嗯了一声。 小靴子踩着赵姬的后背,一点点的往上爬。 而后踩着赵姬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 嬴政的脑袋如同土拨鼠,探出窄井。 警惕而又小心的观察四周。 在确定没人后,快速爬出窄井。 然后伸手去拽井绳,“父亲,外面没人,你快出来。” 她幼小的身躯,如此作为。 莫名有些萌感。 赵姬慢慢爬出窄井。 待爬出窄井。 浑身的酸痛,让他一屁股坐到井边,不住的擦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嬴政也没闲着,如同小哨兵般观察四周的同时。 还挥舞着小手,为赵姬扇风。 以此驱赶赵姬的热意与疲惫。 赵姬将嬴政抱入怀中,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 短暂休息过后。 赵姬起身,拉着嬴政的手,准备去寻找一处安全之地。 度过这次难熬的夜晚。 嬴政体贴赵姬之辛苦,蹦起来,伸手拽了拽赵姬一直背着的包袱,“父亲,让政儿帮你背吧。父亲辛苦,应保持体力才是。” 如此懂事的孩子,可真叫人欣慰。 赵姬摇头,“父亲不辛苦。这包袱对于政儿而言太重了。等政儿再大些,才能接替父亲。” 这装满钱财的包袱,少说也有十来斤。 远远不是嬴政那弱小身躯,能够承受的。 嬴政似懂非懂,“那政儿想要快些长大。” 赵姬拉着嬴政的小手,“那父亲等着政儿。” 两人走走停停,不断躲避着来往搜寻的赵国士卒。 有好几次,险些被赵国士卒发现。 或许是嬴政真的是得天眷顾。 每次都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意外状况,吸引走赵国士卒的注意力。 然而,这次好像没这么好运了。 为了躲过一队赵国士卒追查,赵姬与嬴政躲到一处疑似废弃的宅院中。 就在那队赵国士卒,即将走远时。 第4章 险象环生 嬴政不小心踢到了院内的破瓦罐。 瓦罐顿时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是格外的刺耳。 并且如同碎在赵姬心里一般。 嬴政僵硬的转过头,“父···父亲。” “停下!有动静!” 院外响起赵国士卒的声音。 赵国士卒的脚步声骤然一停。 赵姬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嬴政莫要乱动,也莫要说话。 嬴政会意,赶忙捂住小嘴,佝偻起身子。 面露惊慌的手指院外。 赵国士卒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并且明显朝着小院而来。 赵姬先是蹑手蹑脚的走到院门边。 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充当门栓,将院门从里锁死。 又来到嬴政身边,抱起赢政,寻找藏身之地。 院内有两室,皆被木锁扣紧。 这木锁很是复杂,赵姬试了一番,发现打不开后,便寻找下一处。 兴许是上苍庇佑,偏僻处有一柴房。 门上并无木锁。 赵姬大喜,连忙抱着嬴政,钻入柴房。 柴房内只有一缸水,还有堆砌起来,如同小山的木柴。 原本赵姬想将嬴政藏入水缸之中,而他身形较大,藏入这木柴堆中。 可仔细想了想。 水缸太过于明显,不利于藏人。 还是藏身在木柴堆中,最为合适。 赵姬放下嬴政,独自一人搬起了木柴。 嬴政见状,自觉的跑到柴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观察院外动静。 院门外,显现出火光。 “就是此地的动静。” 火光照得地面越来越亮。 应是有人在透过门缝,观察院内情况。 “此地无人,也许是野猫野狗,半夜睡不着,思春嘞。” 此言一出,院外顿时响起莺莺燕燕的笑声。 嬴政小声对赵姬说道:“父亲,她们好像要走了。” “不管走没走,安全起见,咱们先藏起来。” 此时赵姬已经将柴火堆内,腾出一个不大,但能藏人的空间。 赵姬一把抱起嬴政,钻入柴火堆内。 用柴火将缝隙堵上,以免被人发现。 赵姬这个决定,无比的正确。 院外响起一道女声,“小心起见,咱们还是进去看看。抓住了小秦人,咱大家伙可都有封赏。” 一听这话,赵国士卒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有没有枣,打上一竿子才晓得。 赵国士卒用青铜剑,撬开木栓,进入院内。 什长道:“仔细搜搜,莫要放过一处角落。” 赵国士卒四散。 赵姬听到外面动静,抱紧怀里的嬴政。 透过狭隘,几乎看不见的缝隙,警惕的盯着柴房外。 无比期待的盼望这些赵国士卒,能早些离开。 院内的赵国什长,此时注意到地上碎掉的瓦罐碎片。 她走到近前,放低火把。 嬴政小小的脚印,就印在瓦罐内壁的碎片。 什长注意到了脚印,她将碎片捡起,眉梢顿时一凝。 “什长!这些房屋都上了锁!” 什长环视四周,而后说道:“人很有可能就藏在这!搜!给我仔细搜!就算是只老鼠,你们也要给我找出来!” 柴火堆内的赵姬心脏顿时一紧。 这是被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 不多时外面响起踹门的声音。 那些有木锁的房门,应该是被她们踹了开来。 什长则是带着一名女兵来到了柴房。 赵姬与嬴政顿时呼吸急促。 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激烈跳动的心脏。 嬴政无助的看向赵姬。 赵姬只能将嬴政抱入怀中,以此来安慰嬴政。 一进入柴房,什长那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扫视着柴房每一处角落。 “你去看看柴火堆,我喝口水。”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赵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是!” 兵卒拔出腰间青铜刀,朝着柴火堆而来。 赵姬伸手蒙上嬴政的眼睛,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赢政。 赢政在轻轻颤抖。 赵姬如同要哄嬴政睡着一般,轻柔拍打着嬴政的后背。 嬴政此时身体不再颤抖,只是捂住嬴政眼睛的手心,已然被打湿。 ‘噌——!’ 青铜刀刺入柴火堆,幸好距离颇远。 咕嘟嘟喝水声,伴随着又一刀的刺入。 这刀离赵姬越来越近。 “什长,听说秦异人家的小相公,可是美艳的很,是咱函郸城有名的男子。” 又是一刀刺入。 “那可是,这小相公,不仅长的美艳,那舞姿也是一绝。不然又怎会被吕不韦以百金买走。”什长放下水瓢,“怎的,你有想法。” 士卒嘿嘿一笑,“什长莫说没有。” 又一刀刺入。 刀刺的位置,已经接近赵姬。 什长提了提腰带,“若有想法,那就认真找。若是被其他姐妹找到,喝汤都轮不上你的。” “嘿嘿,如果那小相公在这柴火堆里多好。”士卒坏笑着,“到时把门一关,我与什长也来尝尝这价值百金的小相公,是何等的滋味。” 又一刀刺入。 这一刀,已经抵近赵姬的右臂。 赵姬连忙向左边略微移动。 可空间就这么大,就算移动,又能移到哪里去? 只盼上苍再度庇佑。 “你这女娃子,倒是自私。”什长笑容也颇为难以描述,“关甚门?难不成咱们吃肉,不给姐妹们一些汤水喝喝?” “怪不得你是什长嘞。” 又一刀刺入。 这一刀,划伤赵姬右臂。 丝丝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流淌。 赵姬额头顿时满是细汗。 刀刃冰凉的触感,逐渐消失。 转而是刺痛。 士卒缓缓抽刀。 就仿佛一把小刀,不断在伤口摩擦。 “什长,你说那小相公与小秦人会藏在哪?” 鲜血随着青铜刀的抽离,流出的更多。 赵姬看向刀身。 伸出手指,轻靠刀刃。 青铜刀抽离,鲜血滞留在赵姬的手指上。 赵姬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哪知道。”什长没好气的说道:“他们逃跑的时候,又没通知我。” 见什长发了怒,士卒当即闭上嘴巴。 她举起刀,准备再刺一刀。 赵姬咬咬牙。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准备将面前的柴火推倒,然后拦住柴房内的两人,让嬴政有机会逃走。 刀尖离柴火堆越来越近。 而刀指的方向,就是赵姬的胸膛。 赵姬已然准备就绪。 第5章 富贵 心脏如同擂鼓般震响,但唯有赵姬能听到。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响起欢呼雀跃之声。 “什长,你们快过来看呐。瞧姐妹们发现了什么!” 手拿青铜刀的士卒,动作顿时一滞。 脸上捎带喜意,转头看向什长,“难不成姐妹们发现了那小秦人。” 士卒嘿嘿一笑,“还有那值百金的赵姬?” 什长一听,连忙朝柴房外走去,“过去看看。” 士卒想要将青铜刀收回刀鞘。 兴许是内心激动所至。 屡次尝试,都无法收鞘。 见什长已经出了柴房。 士卒干脆直接提着刀,快步朝着柴房外走去。 赵姬见两人走出柴房,提着的心,终于能落地。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赵姬绝对不会选择与不知有多少的赵国士卒起任何冲突。 哪怕这些士卒,只是女子。 赢政也意识到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 她抱住赵姬。 小手死死攥着赵姬的衣物。 仿佛撒手的瞬间,赵姬便会如同沙土,被风给吹走。 柴房外,响起赵国士卒议论之声。 “你们发现了什么?难不成发现了小秦人?” “那倒不是。什长,咱在床下暗格内,发现了一罐钱。咱姐妹把这一罐钱分了吧。” “只是一罐钱?”什长语气中明显带着失落,“你们分了吧。” “贼爹女,我和什长还以为你等发现了小秦人哩。结果只是一罐钱?” “那你不要就算了。” “要,作甚不要。有钱不要,岂不是痴傻?” “赶紧把钱分了。那小秦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赶紧搜。这送上门的功劳,可不能让别人占了去。” 嘈杂的脚步声骤起。 而后渐行渐远。 赵姬此时才敢小声的宽慰嬴政,“政儿,莫要哭了,咱没事。” 他放开捂住嬴政眼睛的手。 嬴政抬头,借着尚能透进柴火堆内的月光,她看见此时挂满冷汗的赵姬。 还有那右臂肩膀处的伤口。 而赵姬也能看到嬴政这个小丫头,梨花带雨的模样。 脸上扯出一丝笑容,“你可是未来的帝皇。坚强的帝皇又怎能轻易流泪?” “父亲。”嬴政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受···受伤了。” “受伤?”赵姬侧头,看向右臂的伤口。“无碍。蚊虫叮咬而已。” 嬴政伸出如藕如玉的葱白手臂,小手努力的想要靠近赵姬的伤口,“父亲,一定很痛吧。”她虽止住眼泪,但话语中依旧带着哽咽,“政只是跌倒,便已痛入心扉。父亲身受此伤,怎能不痛?见此伤,政竟比痛入心扉,更痛。” “当真不痛。”赵姬捏了捏嬴政的脸颊,“小丫头片子,怎懂痛彻心扉?” 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 为伤口包扎。 这种刀伤,看似伤口不深。 但伤口很容易被感染,从而破伤风。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现在,那就意味着一只脚迈入了地狱。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先应该为伤口消毒,然后再包扎。 可现在条件有限。 只能希望不会被感染。 受伤的位置有些高,即将接近肩膀。 无法用双手包扎。 单手又不方便包扎。 嬴政见此,主动帮赵姬包扎伤口。 她动作轻柔,仿佛生怕触痛到赵姬。 一边包扎一边询问赵姬,“父亲,咱们等会去哪?” “今晚哪都不去,这个地方已经被搜过,暂时还算安全。今晚就在此地休息一夜,等明日一早,看看情况再说。” 赵姬从包袱里掏出粗饼,掰开一半,交给包扎完伤口的嬴政,“吃吧。暂且吃这粗饼将就一下。等安全后,为父给你做满汉全席。” 嬴政接过粗饼,小小的咬了一口。 在粗饼上留下浅浅的咬痕。 她咀嚼的同时,轻嗯了一声。 嬴政根本不知道满汉全席是什么。 赵姬也吃了起来。 但他并未将粗饼吃完,而是吃了一点,便藏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样艰难的日子,几时能过去。 也不知晓,何时才能找到吃食。 草草填饱肚子后。 两人依靠着柴火堆,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柴火堆被掀开的声音响起。 赵姬瞬间清醒,还没等他有所反应。 直接被人从柴火堆拽了出来。 好在嬴政身形瘦小,并未被发现。 赵姬借着照射入柴房的阳光,看向拽着他的人。 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壮妇人。 并且穿着赵国士卒的衣服。 原来,这一户并非无人。 只是出去寻人而已。 应早该想到才是。 赵姬懊恼不已。 有柴火,怎的可能无人? 壮妇人看着赵姬,顿时一呆。 而后朝着院外喊道:“母姐!母姐!快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难不成找到了贼人?天杀贼人,敢偷我俩姐妹的钱财。” 声音抵至柴房门口。 赵姬朝着柴房门口看去。 只见一位同样穿着赵国士卒衣服,凶神恶煞的女子。 一脚踹开虚掩的柴房门,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当那女子,见到赵姬时,同样被赵姬的俊朗所惊到。 赵姬如今虽然落魄,几缕垂丝稍微挡住部分面容,更是灰头土脸。 但依稀能见其倾国倾城之容。 不然,也不会成为函郸城最美男子。 若无这容颜,就算舞姿再好,吕不韦也不会舍得用百金买下赵姬。 更不会将赵姬送于秦异人,以作上升之资。 “母姐。”壮妇人傻乐道:“未找到贼人,倒是找到皮上画的美人。” 壮妇人憨傻。 但那凶神恶煞的女子可不憨傻。 赵姬在此,那小秦人必定也在此处。 她询问壮妇人,“你在哪找到的?” 赵姬连忙打断道:“二位女郎,有话好说。我有钱财,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呵呵呵,钱财?”凶神恶煞女子将视线移到赵姬身后的包袱,“钱财,我欲得也。人,我亦欲得也!” 壮妇人手指柴火堆。 凶神恶煞女子将柴火堆掀开。 嬴政手持一根柴火,紧张的盯着女子。 她猛然冲刺,朝着女子刺去。 凶神恶煞的女子只是随手一抓,便抓住嬴政的后背,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 女子哈哈大笑,拽掉嬴政手中柴火。 嬴政不断蹬着小腿,想要踢女子。 奈何腿短,无论如何都够不着。 “未曾想,咱失了些许钱财,却得到泼天大功。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女子兴奋的对壮妇人道:“舍妹,咱们要富贵了!” 第6章 图穷匕见 “富贵?”壮妇人或许是脑袋不太灵光,傻呵呵笑着,“那我能娶上小相公了吗?” “自然,到时给你娶上好几个小相公,好好给家里传宗接代。” 说到娶小相公,凶神恶煞女子心头不由一番火热。 她的目光移到了赵姬那俊俏的脸庞。 “女郎,有话好说。我有钱!只要你放我们走,我可以给你钱!” 女子走到赵姬身前,嘴角微微上扬,另一只手伸出,捏住赵姬的脸,细细摩挲。 这富贵人家出来的男子,就是不同。 这光滑的肌肤,岂是田间糙汉子所能比拟。 “你能给多少钱?” “很多。”赵姬连忙说道:“并且,你只要将我们带到秦国,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秦国?”女子不屑冷哼。 她将手中的嬴政递给壮妇人,而后不怀好意的说道:“你先将这小秦人带出去,找绳子捆起来。” 壮妇人接过嬴政,好奇的询问:“家姐,你呢?” “我?”凶神恶煞女子从壮妇人手中,将赵姬拽到面前,“别问这么多,快去。记得把门关上。至于多久···。” 赵姬剧烈挣扎,却发现女子力量和娇滴滴的吕布一般,大的出奇。 应是常年在战场厮杀所致。 凶神恶煞女子用手指勾了勾赵姬的下巴,“那得看这小相公能有多久了。” 她哈哈笑着,说不出的畅快。 赵姬意识到了什么,挣扎更烈。 壮妇人没有废话,提溜着嬴政向柴房外走去。 “父亲!” 嬴政不断的呼喊着。 随着柴房门的关闭,呼喊声越来越远。 “我是秦国王储之夫,若是动我,秦军杀入邯郸之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这话说出,凶神恶煞女子不仅不惧,反而更加兴奋,“老娘睡的就是你这个王储之夫!” 她将赵姬扑倒,疯魔般撕扯着赵姬的衣裳。 赵姬身后的包袱,随之摔落。 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凶神恶煞女子随手拿起一片金叶子,哈哈长笑,“上天待我不薄!” 她将金叶子随手抛出,而后将赵姬外衣撕碎。 撕扯下来的碎布,被女子放到鼻尖嗅了嗅,露出一脸陶醉之相。 凶神恶煞女子,骑坐在赵姬身上。 一手按住赵姬脑袋,一手解除自身甲胄。 而赵姬挣扎中,瞥见手边有一柄短剑。 这短剑就是秦异人的佩剑。 收拾东西跑路之时,被赵姬随手揣入包袱之中。 应是包袱摔落之时,这柄配剑也随之摔了出来。 秦异人是质子,佩剑并非是用来防身,而是割肉与礼仪之用。 总长不过五十厘米。 但它依然锋利。 赵姬伸手将短剑握在手中,而后侧头,将按住脑袋的手滑开。 紧接着,怒视凶神恶煞女子,“想睡老子?知道老子现在是谁吗?” 短剑刺出,贯穿凶神恶煞女子的喉咙。 “老子是秦始皇的父亲,你这种杂碎,也配?” 凶神恶煞女子双眼露出难以置信,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 如同鼓风机一般发出荷荷之声。 赵姬抽出短剑。 鲜血四溅。 凶神恶煞女子立刻捂住喉咙处伤口,期望鲜血不要流出来。 赵姬双手持短剑,朝着凶神恶煞女子胸膛猛然扎去! 嘶啦一声。 短剑没入胸膛。 只余剑柄被赵姬死死握住手中。 鲜血迸出,溅到赵姬脸上。 虽是第一次杀人,但赵姬脸上并无惧意。 而是一股从内心燃烧起来的愤怒。 这股愤怒,不仅针对凶神恶煞女子,还针对秦异人与吕不韦。 凶神恶煞女子眼神逐渐空洞,倒在赵姬身上。 赵姬用力将其推开。 此时愤怒消退。 方才升起些许恶心反胃。 但已顾不上这些。 得赶紧找到嬴政才是。 赵姬从地上趴起来,抽出凶神恶煞女子胸膛短剑,顾不上自身衣衫褴褛。 赶紧走到柴房门口。 稍稍敞开一条缝隙。 向外观望。 只见嬴政被捆在一根柱子上。 此时目视柴房,并且绝望的嚷嚷着父亲。 而壮妇人也看向柴房,一边咀嚼着难见的肉脯,一边傻呵呵的笑着。 就好似在畅想,数名小相公喂她吃饭的场景。 赵姬收回视线,思考着该如何将嬴政救下。 壮妇人体型壮硕,又是士卒出身。 赵姬如今知晓,在此方世界,好像女子的力量,要比男子更大一些。 虽不知缘由,但既然无法改变世界,那就适应这方世界。 杀凶神恶煞女子,只是侥幸。 趁其色念上脑之时,方才杀死。 而面对痴憨的壮妇人,这一招有可能不管用。 那如何能让其失了心神,有一击必杀的可能呢? 赵姬将目光放到了躺在地上,不断流着鲜血的尸体之上。 用其来吸引壮妇人的心神? 壮妇人见家姐惨死,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杀死赵姬。 所以绝对不能让壮妇人看到尸体的惨状。 赵姬用木柴,将尸体撑起来,做出背对着柴房门,并且跪着的模样。 幸好刚死之人,尸体未僵。 很容易弄出这等姿势。 等一切完成。 赵姬将短剑别在身后。 惊慌失措的打开柴房门。 赵姬满身是血,颇为狼狈。 “父亲!”嬴政欣喜同时,又有些担忧。 倒不是担心赵姬失了身什么的。 年纪尚小,暂且不懂这些。 而是在担心赵姬有没有受伤。 毕竟赵姬现如今可是满身鲜血,煞是吓人。 壮妇人此时也站起身,愤怒的看向赵姬,憨憨的说道;“我家姐呢?!” 她朝柴房走两步,呼喊着家姐。 赵姬右手背在身后,语气惊慌道:“女郎不知为何,呕血不止。好像快要不行了,你快看看吧!” 壮妇人本就不聪明,丝毫没有怀疑,急冲冲跑向柴房,到达柴房门口时,用力撞开赵姬。 赵姬也不恼,而是看着壮妇人迈入柴房。 他背对着嬴政,朝着柴房走去。 嬴政这时才看到。 赵姬背在身后的右手,死死握着一柄短剑。 而那柄短剑,别在腰后,并且剑身满是鲜血。 随着赵姬的迈步,短剑缓缓抽出。 穷图匕现! “父亲?” 嬴政虽年幼,但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第7章 杀戮时刻 或是听到了嬴政的呼唤。 赵姬在即将没入柴房的那一刻,转头看了一眼嬴政。 脸上带着之前那般温柔的笑容,就连眼神也是慈爱的。 是记忆中的父亲。 可这一幕,却与赵姬手中染血的短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嬴政不免怔住。 赵姬嘴巴微张,仿佛在说:政儿莫急,为父等会救你。 而后抽出短剑,消失在嬴政的视线之中。 “家姐!”壮妇人见凶神恶煞女子面朝柴火堆跪拜,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连忙跑到凶神恶煞女子身后,“家姐?” 凶神恶煞女子没应答。 并且周围响起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这滴水声从何而来? 壮妇人环顾四周。 最终确定,滴水声是从家姐处响起。 壮妇人放缓脚步,缓缓走到女子身侧。 此时,她没注意到的是。 赵姬双眼狠戾,手持短剑,已然走到她身后。 壮妇人微微侧头,看向女子。 脸色顿时被吓得惨白。 女子低着头,一双血红色双眼,死不瞑目的瞪着下方。 仿佛下方有什么让女子难以置信的东西。 胸膛,嘴角,喉咙,都在不断的向下方滴着鲜血。 “家···家···。” 话未说完,只听噗嗤一声。 剑尖从壮妇人咽喉而出。 壮妇人伸手想要抓住剑尖。 可为时已晚。 短剑在贯穿壮妇人咽喉的那一刻,没有丝毫停留。 被赵姬拔了出来。 并且在壮妇人后脖颈再来一剑。 壮妇人摔倒地上。 手臂触碰到女子的尸体。 女子尸体同样摔到地上。 两者鲜血融到一处。 而在这两具尸体中间,赵姬面无表情,用身上衣物,擦拭手中的短剑。 血迹拭去,赵姬收剑入鞘。 脚步虚浮的走出柴房。 向嬴政走去时,赵姬不断做着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恶心反胃,以及近乎无法抑制的害怕。 第一次杀人,又怎会不怕。 只是当时为自保与保护嬴政,强行提起的一股气。 如今人已经杀死。 这股气也就泄了。 未瘫软到坐在地上,那单纯考虑到嬴政还在外面绑着。 赵姬踩着虚浮,近乎于要飘起来的步伐,来到嬴政身侧。 一言不发去解捆嬴政的绳索。 只是手抖的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未曾解开。 赵姬抽出擦拭干净的短剑,用剑去割。 “父亲,你把她们都杀了?”嬴政转头望向赵姬,鼻尖萦绕着从赵姬身上传过来的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极为浓郁。 听到嬴政的话,赵姬手上动作一滞,而后强颜欢笑道:“未呢,为父只是让她们睡着了。” 总而言之,不能在孩子面前说杀人这等事。 嬴政点点头,重复着赵姬的话,“她们只是睡着了。” 赵姬继续割着绳索。 而嬴政的目光,从赵姬的身上,转到了柴房。 嬴政虽年幼,但杀人,死人,在这个时代,颇为常见。 甚至偶尔会有触怒赵王的蚁民,权贵,被赵王令人当街斩首,以敬效尤。 所以,嬴政明白赵姬做了什么。 也明白那两个赵国士卒,是被赵姬杀死。 而并非睡着这么简单。 可嬴政不明白,赵姬为何这么说。 不过,睡着就睡着吧。 父亲什么都是对的。 解开嬴政身上的绳索。 赵姬让嬴政去其他地方看看有什么吃的。 而他则是进入柴房。 不仅是将那些金银财宝,重新收拾好。 还为了能从那两个赵国士卒身上,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搜索一番,得到了两柄佩刀。 还有足有半斤左右的肉脯。 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好,赵姬走出柴房,并且将柴房门紧闭。 以免嬴政误入。 给其幼小心灵带来什么阴影。 赵姬小声呼喊嬴政的名字。 嬴政立刻迈着小短腿,来到赵姬身边。 “政儿,可找到什么吃食没有?” 嬴政摇摇头,神情沮丧。 赵姬立刻摸头安慰,“未找到就未找到吧。若是富裕,也不会想着去当兵。” 在这个时代,打仗死人可是很常见的事情。 良家子,不当兵可不是一句戏言。 当兵者,有一部分是家中无粮,不得以当兵混上一口饭吃。 一部分则是为了提三尺剑,立不世功。 毕竟乱世出英杰。 赵姬找了一身干净衣裳换上。 倒不是洁癖。 而是身上衣物已经满是鲜血。 不说其他,光浓郁的血腥气,就不利于躲藏。 换好衣服后,赵姬便拉着嬴政,想要离开此地。 如今秦军兵围邯郸。 任何一位士卒失踪,军队都会来寻找。 并且当着其他士卒的面,斩杀那名士卒。 以此来威慑其余士卒。 而这两名士卒,已经被赵姬杀死。 军队用花名册点名之时,必然会发现,并且来此地寻找。 如果留在这里,那就是等死。 赵姬前脚刚走,一队士卒便来到了此地。 并且发现了柴房中的尸体。 很快,赵军便将此地四周封锁。 赵姬兜兜转转,总是遇到巡逻的赵国士卒。 这些士卒,呈地毯式收缩,慢慢压缩着赵姬与嬴政的安全空间。 兴许是天意 赵姬与嬴政重新回到不知是何神明的小庙前。 小庙神龛前,又被人放了一块粗饼。 这次,赵姬并没有拿走粗饼。 而是将包袱里未曾舍得吃的半块粗饼,放于神龛前。 并且还将那半斤肉脯,也放置于其上。 赵姬双手合十,恭敬一拜,“我不知你是何神灵。请保佑我儿嬴政,度过此劫。” 嬴政是生是死,与赵姬没有任何干系。 毕竟赵姬是一位穿越者。 可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又或者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 赵姬从心底将嬴政当成亲生女儿。 这次,赵姬深感难逃一劫。 所以才会将所有吃食,放置于神龛前。 以求这不知名的神明,能够保佑嬴政。 嬴政有样学样,双手合十,“祈求神灵,保佑父亲。” 赵姬微微转头,看向身旁嬴政。 嬴政此时萌态十足,小脸写满了认真。 她也许认为多说几遍,神灵就会听到。 小嘴止不住的嘟囔着。 赵姬脸上挂起一丝微笑。 这样的女儿,又怎能不好好疼爱? 拜完神。 赵姬走到神龛前,在神龛下,用青铜刀挖出一个土坑。 将包袱与短剑埋入土坑。 而后对着神龛说道:“我儿嬴政,日后是千古一帝。你若不庇她,待成帝之日,必焚天下神!钱财,暂且由你保管。日后自来取。少一分,老子砸了你的庙,摔了你的像。” 而后,拽着惊诧的嬴政,继续逃跑。 第8章 无处可逃 这次,天不佑。 刚跑出巷口,便迎面与一队赵国士卒相碰。 慌不择路,再者对地形不熟悉。 赵姬与嬴政被这队赵国士卒堵在了一条死胡同内。 “还挺能跑。” 赵国士卒的什长,见无路可逃的赵姬与嬴政,冷冷说道:“你已无路可逃,速速投降。” 赵姬眼神游离,环视四周。 寻找逃生的契机。 就算自身逃不出去,也要让嬴政逃出去。 见赵姬无动于衷,什长对手下呼呵道:“拿下!” 赵国士卒一拥而上。 赵姬挥舞手中青铜刀,胡乱挥舞。 围上来的士卒,纷纷后退,生怕赵姬给她们来上这么一刀。 见赵国士卒后退,赵姬将嬴政护在身后,刀指赵国士卒,“莫要上前!” 赢政抓住赵姬裤脚,怒视这些赵国士卒。 什长大步向前,走到一名士卒身边。 伸手将赵国士卒手中长戈夺下,指向赵姬,“放下兵器。否则,当场格杀。” “放下兵器?”赵姬胆气十足,“我宁死!” 什长冷笑,“大王有令,若遇反抗,杀之!” 她欲挥长戈,命令赵国士卒,格杀赵姬与嬴政。 嬴政紧张的抓紧赵姬的裤脚。 紧紧闭上双眼。 赵姬回头,看了一眼嬴政。 长叹一声。 而后对什长说道:“放下兵刃后,能否放我与我儿一条生路?” 什长停下挥戈动作。 抓活口,永远比杀人更加有利。 什长言道:“我可以保证不伤你们,但是生是死,由大王裁断。” 铛啷一声。 青铜刀落地。 赵姬可以为了自身,与这些赵国士卒血战。 但有嬴政在。 活着,比什么都强。 只希望,赢政能逢凶化吉。 顺应历史,最终成为千古一帝。 “抓起来!” 随着什长一声呼喊。 几名士卒将赵姬按住。 又有一名士卒去拿嬴政。 嬴政伸腿要踢。 却被赵姬呵住,“政儿!” 嬴政身体一顿,不解的看向赵姬。 这些天,赵姬一直带着她逃跑,并且还杀了两名赵国士卒。 可这一次,为何? 为何降了? “父···父亲。” 赵姬脸上挂着嬴政熟悉,并且感觉温暖的笑容,“政儿,游戏结束了。不要怕,父亲会和你在一起。” 嬴政收回踢出的小脚,“知道了,父亲。” 她低下脑袋,捏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带着哽咽,“政也会陪着父亲。” 赵国士卒将赢政抓起。 “很好。省得我多费周章。”什长轻笑一声。 “女郎。”赵姬呼喊一声,“能否看在我服从的份上,让我与我儿一起?我儿年幼,不知礼数。” 什长先是看了嬴政一眼,而后对抓起赢政的士卒点了点头。 那名士卒将嬴政放开。 并且按住赵姬的士卒,也放开了赵姬。 “你等也属权贵之人,莫要让我难做。”什长高傲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转身,命令士卒重整队列。 赵姬将嬴政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嬴政后背,感激的看向什长,“敢问是哪家公子?日后若有机会,必报答此恩。” 在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可称为公子。 但一般人,当不得公子称呼。 唯有世家豪强的年轻男女,方能称为公子。 例如嬴政,便是公子政。 能施舍权贵体面之人,必定也是权贵出身。 所以赵姬才会问出这句话。 那什长并未搭话。 有一名士卒言道:“我家什长乃是马服君同族。名叫赵勋。你且记住。” “马服君赵奢?” 赵奢或许鲜有人知,但她有个女儿。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便是以四十万赵军之性命,铸就白起凶名的赵括。 赵奢同族,也就是赵括同族。 怪不得身为权贵,却只能做一个小小什长。 就因长平之战的失败,秦国才趁势兵围函郸城。 “多嘴。”赵勋怒呵,“赵奢,耻!不配与我相提。” 看来赵括已经成了耻辱。 就连威望甚高,被誉为赵国名将的马服君赵奢,也因此落得诟病。 “赵姬多谢公子勋今日之恩。”赵姬对嬴政说道:“政儿,谢过公子勋。” 嬴政有模有样,对赵勋行礼,“政拜谢公子勋。” 赵勋没有搭话,而是高声喊道:“列队,前往王宫。” 士卒迅速排列成队,并且将赵姬包围其中。 朝着王宫而去。 不得不说,赵勋练兵倒是有一手。 这些士卒行而不乱,且并未因赵括而迁怒于赵勋。 由此可以看出赵勋在士卒中的威望。 若非赵括损赵国四十万士卒,致使赵国国力受损。 赵王丹也不会迁怒于赵奢同族。 那赵勋最低也能成为一名将军。 带着忐忑之心。 赵姬抱着嬴政,在赵国士卒的包围下,前往王宫。 一路上,但凡见到赵姬与嬴政被抓的赵国士卒,纷纷羡慕看向抓住赵姬的队伍。 不过当看到领头之人是赵勋时。 顿时投去鄙夷,不屑,甚至厌恶的目光。 更有甚者,直接朝地上吐了吐唾沫,大骂一声贼爹女。 而赵勋面无表情,依旧昂首。 如同高傲孔雀,面对一堆家雀的嫉妒。 抵达王宫。 赵勋驻足,将赵姬被抓之事,告知驻守王宫之近侍。 近侍看了一眼赵姬,而后前去通报。 王宫内。 赵王丹大马金刀,御姐范十足的坐于王座之上。 下方百臣分立而坐。 中间有一身穿黑色华服,盘着发髻的中年女子。 此人气宇轩昂,面对赵王丹,丝毫不怯。 反而趾高气昂。 赵王丹闭目,纤细手指敲打着扶手,另一只手,则握拳枕于愕下,“使者来此,所为何事?莫不是要劝降本王。” 哒哒哒的声音,如同雨珠砸落。 众赵国臣子,垂目低首,沉默不语。 给人一种暴风雨前般宁静之感。 “若是劝降本王。劳烦使者回去,告诉秦王稷。”赵王丹不屑轻笑,“投降?唯死尓!使者勿要多言,言多必死。” “赵王!”中年女子朗声道:“赵国如今兵力折损大半,何以挡我大秦锐士?再者,若我没说错,邯郸城内,恐怕粮草不足吧。只要我军围而不攻,邯郸又能撑到几时?” 赵王丹缓缓睁开欲要杀人的丹凤眼。 说起这个,内心不由对吕不韦更恨几分。 第9章 斥驳赵人 本来赵王丹是让吕不韦筹备粮草。 以此应对秦军的攻势。 然而吕不韦居然背信弃义,不仅不筹备粮草,还与秦异人勾结。 更是借着赵王丹的信任,诈开城门,带着秦异人出逃邯郸。 若不能食其肉,啃其髓,难消心中之恨意。 赵王丹娇嫩的脸上,满是杀意。 秦人使者似若有所感,刚要言语。 就在此时,一名王宫侍从在殿外高喊:“启禀我王,秦异人家眷已被擒获,请我王裁断。” “秦异人的家眷。”赵王丹脸上的怒气渐消,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带入殿中。” 她依靠着王椅,一副一切重新掌握在手的自信姿态。 不多时,赵姬牵着嬴政的手,在数名赵国士卒的簇拥下,步入殿内。 赵姬内心忐忑的环视四周,而后将目光锁定在坐于王椅,雍容华贵的女子身上。 他连忙行礼道:“赵姬拜见赵国君王。” “赵姬?”赵王丹嘴角露出浅笑,而后看向秦国使者,“不知使者可否认识此子?” 她从王座上起身,向嬴政而去。 赵姬有所察觉,护在嬴政身前。 秦国使者看了一眼赵姬,“不识。”她对赵王丹开口道:“赵王,只要你履行誓言,将六城之地奉上,我大秦锐士,自然会退兵。” 长平之战后,赵国承诺割让六城给予秦国。 可赵国单方面撕毁不平等条约。 不仅不将六城之地,给予秦国。 反而将六城送予齐国,联合抗秦。 秦王稷,也就是秦异人之祖母。 派遣秦将王陵,率领二十万秦军,围攻函郸城。 “割地予秦,与虎谋皮何异?”赵王丹一步一步走着,每走一步,眼神便坚定一分,“秦人攻伐我国,长平一役,杀我赵国四十万青壮女子。赵国上下,白幡招招,泣声穿云。此仇,不共戴天。此恨!绵延不绝!” 赵王丹走至赵姬身前,“割地,只会助长秦人狼子野心。寡人欲与秦人死战。不求瓦全,但求玉碎!可有从者?!” 赵国臣子皆起身,齐声朗道:“我等从之!” “赵人血仇。”赵王丹捏住赵姬的下巴,“唯有秦人之血肉方能洗尽!” 赵王丹转首,看向秦国使者,浅笑中带着森寒,“使者不知。此子乃是秦异人之夫。而这个孩童···。” 她将赵姬放开,而后伸手准备摸嬴政的脑袋。 却被赵姬一把抓住。 赵王丹一双丹凤眼,瞥向赵姬。 “放肆!” 数位赵臣立刻高声呵斥,“大王之躯,岂是你等贱夫可触?” 赵姬捏住赵王丹的手腕,而后将嬴政护在身后,“说的好听。” 他注视着赵王丹,毫不怯弱。 这情况,赵王丹明显要用他和嬴政的鲜血,威慑眼前的秦国使者。 以此向秦国表达死战之决心。 让秦国知难而退。 这也是秦国劝降,而非直接攻城的原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冷兵器战场上,不变的铁律。 长平之战,白起虽杀了赵军四十万青壮女子,但自身伤亡过半。 秦国青壮女子,同样损失惨重。 春秋战国,并非只有秦,赵二国。 还有韩,燕,齐,楚,魏。 秦国若是因攻伐赵国,而让自身受损。 其余五国,可不会放过消灭秦国这个强劲对手的机会。 所以,赵王丹嘴上说的好听,潜台词只是让秦国考虑清楚,是不是要与破釜沉舟的赵国死战。 而表明决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 杀一个对秦国而言,即重要,又无足轻重的人。 达成想死磕,也能和谈的战略目的。 原来秦异人是最好的人选。 不受秦国重视的王储。 就算杀了,秦王稷也不会因此与赵国不死不休。 可惜的是,吕不韦带着秦异人跑了。 现如今,最好的人选名额,自然而然的落到赵姬与嬴政的头上。 赵姬正是因为这一点,方才鼓足勇气,握住赵王丹手腕,不让她碰嬴政。 赵王丹柳叶细眉当即一皱,仿佛未听清赵姬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只是说得好听。”赵姬冷静的与赵王丹对视,为保护嬴政,拿出了十足的勇气,“在我看来,你是懦弱,无胆的鼠辈。” “你这贱夫,太过放肆!”一名腰间配剑的赵臣,噌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大王,且让我杀了这贱夫。” 赵臣皆怒目而视。 君辱臣死,且不是一句玩笑。 赵姬放开赵王丹的手腕,将嬴政抱起。 仿佛嬴政就是赵姬的胆气。 赵姬环视四周,对怒目而视的众臣子,大声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指某一个人,而是说你们都是懦弱,无胆的鼠辈。” 一旁秦国使者顿时一呆。 哪怕她在赵王丹,以及众赵臣面前,也不敢说出这番胡话。 这男子,怎么敢的? 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众赵臣,甚至连赵王丹都直愣愣的看着赵姬。 赵姬的这番大胆之言。 简直就是不要命了啊。 赵姬不等这些赵臣,以及赵王丹有所反应,继续朗声说道: “秦人杀赵国四十万青壮女子,你们想要报此血仇,那是天经地义。若不报此仇,当不是人。 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仇恨转嫁到我一男子,还有幼童身上。怎的?难不成你们这些赵国女子,无胆寻秦人报血仇? 故而将怒气撒到我们这对孤子寡父身上? 难道杀了我与政儿,你们就能报仇了?你们就能给四十万青壮女子一个交代了? 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其余六国,若闻赵国之做法,定然耻笑赵国无女儿。” 他朝着地上轻呸一声,“呸,什么东西!还说不是懦弱,无胆之鼠辈?!” 此言振聋发聩,久久在殿内回荡。 众赵臣无言。 一些知道赵王丹想法,并且赞成赵王丹做法的赵臣,纷纷低下头去。 赵王丹豪迈,自信的脸,此时也有些异样。 见竟还有人抽出腰间佩剑,赵姬放下嬴政,毫不怯弱的走到此人面前:“怎的,你想杀我吗? 我是赵人,可不是秦人。以赵人之血,报赵人之仇。你好聪明啊。 你之先祖若是泉下有知,是不是得给你竖个大拇指,然后道上一声太聪明了?” 第10章 野兽不如 赵姬大声说着,全然不顾周围一脸难看的赵人。 他就仿佛要将心中的憋闷,全部在此刻发泄出来。 不顾下场如何,也不论结果是好是坏。 反正结果再坏,也不过死亡。 “拿着剑就了不起?”赵姬对拿剑的赵臣,怒目而视,“杀孩童了不起?你好大的威风,好有女子气概!” 赵姬贴向其脸,质问道:“要不要给你颁个奖?让你死后有颜见先祖乎?我若是你先祖,早就从坟墓里钻出来,给你这没用玩意一巴掌。怯懦,无能之辈,就知在男子与孩童面前逞威风。” “你!”赵臣眉毛横飞,手指赵姬,胸膛不断起伏。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清楚,也不知赵王如何想的,居然聘你入仕。放只狗在这,也比你叫的流畅!” “我···我!”赵臣上气不接下气,胸膛起伏更甚,“我···我···杀···杀···了···你个贱夫!!!” “你可是贱夫所生?!”赵姬按住赵臣的手腕,将其剑放于脖颈,“杀,尽管杀!让世人看看,赵人是如何的威风,就只杀男子与孩童!” 他眼神中,丝毫不见半分怯弱,“常言,燕赵之地多壮士。如今一看,不过是讽刺。什么壮士?皆鼠辈。甚至不仅是鼠辈。道理谈不过,就要用刀剑来说话?礼义廉耻,未曾学也?子不教,双亲之过。你就这样给你父母长脸的?你与蛮夷胡人又有何不同?!” 赵臣身体都在颤抖,却未动分毫。 若是杀了赵姬,岂不是真的让人看了笑话。 赵姬可不管这些,一把夺过长剑,“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 轻弹长剑。 长剑发出一声嗡鸣。 “剑乃君子,天生灵性。强者只会向更强者拔剑,弱者才会向更弱者拔剑。”赵姬随手将剑扔到地上,“我都替这把剑为你感到羞耻。此君子剑,你有何资格佩戴?” 赵姬目视赵臣,“丢你先人。” “你···!”赵臣手指赵姬,想要吐些什么,却被其生生咽了下去。 她捂着起伏不定的胸膛,指向赵姬的手,都在颤抖。 “只因赵国有你这等蝇营狗苟之辈,尸位素餐。赵国才从强国,落魄于今。”赵姬同样手指此人,“沐冠而猴之徒,又有何资格站在这里,给你祖先留些颜面吧!” 赵臣听完这话,两眼一黑,直挺挺倒地。 众赵臣连忙上前,查看其状况。 有一老妪见此,对赵姬喝道:“你乃赵人,不思报国,却在此地大肆污蔑,又有何脸面见先祖?秦人杀我等手足姐妹。城中乃至孩童,皆提刀剑,誓于秦人死战!而你,却带着秦人逃走。如今被擒,又在此地大放厥词。犹可恨,不可恕!你是赵人,我等暂且不杀你,但那小秦人,必死!以壮我赵军士气。” “谁说我儿是秦人?”赵姬手指向嬴政,“我儿乃我之血脉,生于赵,长于赵。吃的是赵粮,喝的是赵水。她乃赵政!又怎的只是秦人?一上来就要对我儿喊打喊杀,甚至出动军队,搜捕我儿。我乃其父,岂能见我儿被尔等所害?” 赵姬注视老妪,“难不成就因其母是秦人,就要杀我儿?我且有报国之心,也愿手提三尺剑,为赵国而战。但,我乃人父,为保我儿,逃亡至今。敢问,何错有之?” 老妪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良久,方才嘟囔道:“可···可她毕竟是秦人。” “再说一遍,她不是!从此以后,她名赵政!跟父姓!” 赢政呆愣愣的看着赵姬。 父亲实在太···太威风了! “哈哈哈。”秦国使者哈哈大笑,“满堂赵臣,却被一男子说得哑口无言。” “你别笑!”赵姬几步上前,走到秦国使者面前。 他张了张嘴,最终强忍下来。 而后慈爱的看向嬴政,“政儿,你暂且出去呆一会。” 赢政朝着赵姬眨了眨眼,不明白赵姬是何意思。 “快去。”赵姬伸手推了推嬴政。 嬴政只得顺从的向殿外走去。 殿内侍从刚迈步准备阻拦,却被赵王丹挥手示意退下。 她可看出赵姬的牙尖嘴利,如今明显是要对秦国使者怒言。 既然如此,岂能让这秦国使者独善其身。 赵姬目送着嬴政走出大殿。 而后看向秦国使者,“是不是没说到你,你就觉得挺骄傲?” 秦国使者不明所以的看向赵姬。 不明白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擒拿赵姬与嬴政的是赵人。 要杀的,也是赵人。 她就是一个看热闹的而已。 “知晓赵王要杀人,秦异人和吕不韦逃出了函郸城。逃跑不可耻,毕竟势不如人。可耻的是抛下夫女,留于赵人泄恨。你们秦人就如此对待家人?野兽尚且不离不弃,护佑子嗣。你秦人竟不如野兽乎?” 赵姬愤恨的说着,发泄心中怨气。 “秦异人抛夫弃女,与我何干?”秦国使者内心只感委屈。 “秦异人乃秦国王储,代表的是秦国颜面。你竟说与你何干?莫不是不忠于秦?” “使者若是不忠于秦,尽可降于赵国。”赵王丹此时突然开口,“赵人倒也不至于抛夫弃女,野兽不如。” 秦国使者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话。 在场众人,心里不由生起同样的想法。 这男子,好生牙尖嘴利。 如此泼辣性子,秦异人是如何受得了的? 怪不得会抛夫弃女。 “告诉秦异人!”赵姬对秦国使者呵道:“让她给老子等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赵姬对赵王丹行礼,“话我已经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望莫要动我孩儿。胡人尚且知头不过车辙,不可杀之。赵地,也属中原。岂可连胡人都不如?” 赵王丹闭目,对于如何处置赵姬,甚感头痛。 若真杀了赵姬,岂不是正如赵姬所说那般,只知向男子与孩童挥刀。 可如果就此放过赵姬,心有不甘。 在场众人,谁人没被赵姬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甚至有人,直接气晕了过去。 第11章 三胜三败 “你们说,寡人应该如何处置这个赵姬?”赵王丹睁开双眼,环视四周。 众赵国臣子皆沉默不语。 “大王。”一身华服,体态微胖的中年女子行礼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此子已经嫁给秦异人为夫。按天理纲常,理应为秦,不为赵。” 她看了一眼赵姬,“然,此子说得也没错,秦国之错,不可归结于男子与孩童身上。” 赵王丹看向此人,连连点头,“赵胜,你说该怎么办?” “臣以为,可杀,可不杀。若想放过此子,也很简单。让此子书写一封休书,让秦使者送予秦异人。与秦国断绝任何关系,以此表明与秦分割之决心。” 赵胜不愧为赵国宰相。 此番攻心之计,颇为毒辣。 从古至今,从未有男子给女子写休书。 赵胜如今让赵姬给秦异人写休书,无疑是在打秦异人的脸。 秦异人可是秦国王储。 哪怕再不受宠,也能代表秦国。 打秦异人的脸,不亚于是在打整个秦国的脸。 不仅如此,此封休书,更能表明赵国殊死抵抗之决心。 男子都可为保家国,休掉妻子。 难道赵国女子不如男子乎? 赵王丹想通其中关键,脸上不免露出玩味的笑容,“此法甚好。” “不可!”秦国使者高喝,而后转头看向赵姬,“贵人,公子异人虽有负于你。但你们终究是夫妻。倘若真写这一封休书,那公子异人在世人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 秦国使者迈出一步,眼神认真,“且,我秦国亦不会坐视公子异遭受此番羞辱。赵国兵力,粮草皆不足矣,城破国亡只在朝夕,届时我大秦锐士必攻入邯郸。” 话未说尽,但威胁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赵王丹没有阻拦秦国使者说这僭越之语。 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赵姬。 仿佛对赵姬的选择很感兴趣。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你们说我是秦人,那我便是秦人吧。那封休书,我是万万不能写的。”赵姬没有丝毫犹豫,“公子异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她不义。就算是死,我也是她的男人。” 赵姬之言,让赵王丹大感意外的同时,又觉得理应如此。 毕竟如此泼辣刚烈的男子,又怎会在意生死。 虽然心中是如此想法,但赵王丹心里甚是不悦。 秦国使者对着赵姬深深行礼,“贵人知大义,若赵国真杀了贵人,我秦军锐士,必定会为你报仇。” “报仇就免了。”赵姬不屑的看了秦国使者一眼,“若真念我知大义,不如将我儿带离邯郸城。” 秦国使者面露尴尬。 她可没有本事,将嬴政带离邯郸。 “赵姬!”赵胜此时开口道:“大王这是在给你生存的机会!莫要自误!” 赵姬怕死,但这封休书,是万万写不得。 写了休书,先不谈秦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欲要将他碎尸万段。 但论休书一写,便与那秦异人断绝了关系。 日后嬴政如何能成为秦国之王? 若不能称王,又有何资格做那千古一帝。 纵然身死,亦要保我儿嬴政坐上那千古一帝的宝座。 “有道纲常,夫随妇之。纵然秦异人弃我于不顾,也不可休书一封,让其在天下人抬不起头来。”赵姬朝着赵王丹行礼,“若要杀我,请王动手。” 秦国使者感叹道:“未曾想公子异人虽于邯郸沦为质子,却因祸得福,遇到良人。”她朝着赵姬拱手一拜,“贵人,请受我之一拜。” 拜完,秦国使者开口说道:“公子异人家眷受困邯郸一事,我会禀明我王。”她又朝赵王丹行礼,“请赵王在此之前,勿要伤其性命。” 这是秦国使者进入邯郸以来,唯一一次朝着赵王行礼。 脸上全无之前那般嚣张跋扈。 赵王丹没有理睬秦国使者,而是看向赵姬,“给寡人一个不杀你与你女儿的理由。” 赵秦两国,如今势如水火。 秦绝不可为一男子,而放弃攻打邯郸。 所以,秦国使者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让赵姬活得更久一点。 但赵王丹可不会寄希望于,秦王稷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爱的子嗣家眷,而放弃攻打邯郸。 赵姬仔细思考,想着如何才能让赵王丹不杀他与嬴政。 能活着,固然是好的。 现在,唯一能让赵王丹不杀他的办法,就是解决邯郸城之危,解决赵国之危。 只要能解决赵国城破国亡之危难,想必赵王丹便不会杀他。 “我有破二十万秦军之计。”赵姬抬头,目视赵王丹那双丹凤眼,“如此能换命乎?” 秦国使者猛然转头,看向赵姬。 “当真!”赵王丹此时面色也严肃了起来,“若是欺骗寡人,寡人就将你与那小秦人,充当军粮。” “贵人三思啊!”秦国使者此时高喝。 虽然不相信赵姬能拿出破二十万秦军之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真的有,岂不是遭了? “来人。”赵王丹呼呵王宫近侍,“将秦使,给我扔出邯郸城。” “大王,是从城墙上扔下去吗?”近侍询问。 赵姬看了秦国使者一眼,而后对赵王丹说道:“大王,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 “你们难道以为寡人不如一男子乎?” 近侍会意,架着秦国使者向大殿外走去。 “赵王!!!”秦国使者大声呼喊:“男子之言,短见尔···!!!” 话未说完,便被近侍拖出大殿。 赵王丹走回王座,“说吧,若是不能让寡人满意,你知道下场。” 赵姬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这段历史,而后开口说道:“秦人伐赵,有三败。而赵,有三胜。” “是何三败?又是何三胜?” “一败,长平之战,秦军未立刻攻赵,给了赵喘息时间。二败,秦不得人心,纵观六国,唯齐燕之地,秦未曾犯下杀孽。三败,领兵伐赵,并非白起,而是王陵。此乃秦之三败。” 赵王丹思索良久,暗暗点头,“那我赵又有哪三胜?” “一胜,秦杀赵四十万青壮女子,户户皆白绫,赵国上下恨秦入骨髓,军民一心,哀兵必胜。二胜,赵亡则众国危,众国不会放任赵灭亡。三胜,有廉颇与我。” 第12章 惜是男子 其他两胜,赵王丹倒是能理解。 这第三胜,廉颇与一男子,如何能让赵国胜? 廉颇可用之于守城,男子何用? 莫不是在城墙上曼妙起舞,以此麻痹秦人? “这第三胜···。”赵王丹纤细手指敲打着扶手。 若是熟知赵王丹,便知她在冷静思考一些事情。 赵王丹沉吟数声,方才开口道:“何意?” “廉颇乃将帅之才,只要大王请廉颇出山,邯郸城可守一年!”赵姬信誓旦旦的说道。 长平之战本来是廉颇与王龁在互相对弈。 但赵王丹中了秦人的反间计。 以廉颇怯战之名,将廉颇贬为庶人。 而后换了赵奢之女赵括为帅。 秦国白起也接了订单。 自此,断送赵国四十万青壮女子。 如果能让廉颇负责守邯郸,那么以廉颇的老辣手段,守上一年,绰绰有余。 在原历史中,廉颇可是足足守了两年。 硬生生扛住王陵,王龁的攻势。 撑到了诸侯联军的到来。 能在二十万秦军包围,又是粮草不足的情况下,支撑两年。 足以看出其实力非凡,不愧战国四大名将之威名。 “当真能撑一年?”赵王丹有所怀疑。 毕竟赵国兵力不足十万,且大部分是老弱夫孺。 甚至粮草都不足以撑一年之久。 毫不夸张的说,赵国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大王,如今赵国无一上将可用。李牧又镇守边关,不得回援,唯有廉颇堪能担此大任,难道大王为些儿女私仇,弃廉颇于不用?!致使赵国沦丧吗?!” 赵姬此言,声音洪亮,震慑人心。 赵王丹一怔,被赵姬之言震慑住。 而后反应过来,羞恼道:“寡人要如何行事,轮不到你这一男子评头论足。” “大王。”宰相赵胜此时行礼道:“此子虽礼数欠佳,但话中有理。些许恩怨比不得家国。” “好了,好了。莫要说教寡人。”赵王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此间散去,寡人就去寻那廉颇。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到城墙。” 她看向赵姬,“这廉颇可助我守城,你有何用?再者,众国现如今作壁上观,等我赵国与秦国两败俱伤。你之言,最多让我赵国多坚持一段时间,以何为胜?” 赵姬昂首,“我可使齐,魏,楚三国相助。以内外夹击之势,覆灭二十万秦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皆不信赵姬之言。 国与国之间,岂是一男子能说了算。 但不知为何,见赵姬一副自信模样,赵王丹竟信了几分。 可赵王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沉声说道:“寡人为何信你?” “如今之局面,大王必须信我。否则邯郸必破,赵国必亡矣。”赵姬向赵王丹行礼,“敢问,如此可换我父女之命?” “你以何说服齐,魏,楚三国?” 赵王丹从王椅上站起来。 “我自有办法,若大王不信。我赵姬项上人头在此,大王自可取之。” “纵然你有方法说服齐,魏,楚三国出兵伐秦,但你毕竟是秦人之夫,若是出了邯郸,投奔了秦营···。” “大王可遣使者与我一同前往。” “不够!远远不够。”赵王丹手指赵姬,“那小秦人留下,若是不能说动齐,魏,楚三国出兵伐秦。纵然被世人耻笑赵人不知仁义道德,也要将小秦人碎尸万段。” “可!”赵姬上前一步,昂首挺胸,“我儿留守邯郸之时,不可委屈了她!不然,我有计可破二十万秦军,就有计灭亡赵国。并使赵国上下,尸横遍野,骸骨积山!” “放肆!”赵王丹怒而拍桌,“你是在威胁本王?!” “若大王认为此乃威胁之语。”赵姬丝毫不惧,“那便是威胁。” 赵王丹手指赵姬,怒容满面。 两人相视,就如同熬鹰一般,看谁先怯弱后退。 赵姬现如今退无可退,自然不会怯弱。 良久,赵王丹脸上露出笑容,“好!很好!能者当有傲气,我赵国竟有你等英杰,只惜你是男子身,而非女子。否则,仅凭今日之胆气,也能在天下扬名。” 她哈哈大笑,“好得很!本王应了!小秦人留守邯郸。” 赵王丹手指下方,“本王必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若你真能求来齐,楚,魏三国援军。本王便收她做义女,视如己出。” “多谢大王。”赵姬朝着赵王丹行礼,而后对赵王丹说道:“若想要齐,魏,楚三国出兵助赵,我有两个条件。” “说。”赵王丹坐到王位上。 “第一个条件。”赵姬手指向赵胜,“我要平原君书信一封,给信陵君求援。” 平原君就是赵胜,信陵君则是魏国魏主之妹,魏无忌。 两者皆被誉为战国四君子。 其中,信陵君乃是战国四君子之首。 也就是魏无忌,打得秦人出不了函谷关。 并且,两者关系并不只是位列战国四君子那么简单。 赵胜还是魏无忌的兄嫂。 赵王丹顺着赵姬手指,看向赵胜。 赵胜当即行礼道:“自无不可,等会我便书信一封,交托于你。”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赵王丹询问道。 “第二个条件便是今日抓我之人,我要她随使者,与我一同前往别国。” 赵王丹蹙眉,不明白赵姬的用意。 而后询问赵姬,“你认识此人?” “不识。但此人胆大心细,亦有勇武。可护我周全。” 赵王丹喊来近侍,问是何人抓来的赵姬。 近侍回答:“是赵勋。” 听到是赵勋后,赵王丹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就是因为信赵括,导致四十万大军,葬身于长平。 未将其家族尽数斩杀,完全是看在其父亲赵奢的面子上。 此次去别国求援,关系甚大,不可出一丝差错。 赵王丹询问赵姬,“能否换一人?” “不可。必须是她,我可信之。其他人,不可信。” 赵王丹思索良久,呢喃自语,“也罢,就再相信一回。” 她呼喊近侍,“让赵勋入殿见我。” 近侍离去。 不多时,赵勋带着激动,步入殿内,“臣赵勋,拜见大王。” 赵王丹懒得搭理赵勋,正眼都未曾看一下,“赵勋,你现在身处何职?” 第13章 百人将 赵勋以为赵王丹是因她抓到赵姬,而要给她封赏。 她那副始终冷漠且高傲的表情,难掩兴奋之色,“启禀我王,小卒如今担任城防军什长之职。” “什长?”赵王丹开口说道:“从今以后,你任百人将。” “多谢大王!”赵勋恭敬行礼,“末将一定竭尽全力,效忠大王!” 区区百人将,若是长平之战前夕,那以赵勋的身份,是绝对看不上眼的。 可现如今,一个区区百人将,都能让她欣喜若狂。 赵王丹没有理睬赵勋,而是看向赵姬,“这些条件,寡人都给你置办妥当,莫要让寡人失望。” “定然不会让大王失望。”赵姬行礼。 赵勋奇怪的看向赵姬。 条件? 什么条件? 大王不是要杀了此子,以鼓舞赵军士气吗? 赵王丹询问赵姬:“几时出发?” “明日清晨。” “几时归?” “大王看到三国援军时,便是我归赵之日。” 赵王丹双手拂于胸前,对着赵姬环抱行礼,“赵国上下的性命,皆系你一人之上。勿要负赵。” “我父女之命,也全系于大王身上。大王不负我,我必不负赵。”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赵王丹哈哈大笑,笑声清脆爽朗,“赵勋听令!” “末···末将在!”赵勋从赵王丹与赵姬的奇怪对话中清醒,连忙对赵王丹行礼,“请大王下令!” “赵勋,你带上士卒,于明日清晨,随赵姬出使别国。往后你便是赵姬的门客,纵然死,也要保护赵姬安然无恙!” “大王!”赵勋急了,连忙开口道:“我只想留于函郸,与手足同袍共进退!” 赵勋缺的并非是军职,而是一个可以展现自我,洗刷耻辱的舞台。 而现如今的函郸城,对于想要立不世功的赵勋来说,就是最好的舞台。 军职,只不过是以何种身份登上舞台罢了。 为了留于函郸,她补充道:“大王,勋可不受百人将之职,请大王莫要让勋在国之危难之际,前往别国。” 此言,情真意切。 可赵王丹不仅不听,还想起了赵括,她怒道:“寡人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要么去,要么死。你自己选吧。” 同时,她看向赵姬,“不如换一人?寡人来替你安排。” “不。”赵姬手指向赵勋,“我只要她!” 赵勋此时哪能不明白,是赵姬的缘故,赵王丹才会让她前往别国。 她对着赵姬怒目而视。 可换来的,却是赵姬一张善意的笑脸。 不知为何。 这张笑脸,让她心中怒气渐消。 不多时,赵姬与赵勋两人走出大殿。 蹲在地上数着蚂蚁的嬴政,见到赵姬出来,几步便跑到赵姬面前,而后抱住赵姬的腿,“父亲,你刚刚真是太威风了。母亲都未曾像你这般威风过。” 赵姬将嬴政抱起,轻刮了一下嬴政的小鼻子,“为父怎么就威风了?” 赢政将她视角中赵姬的形象,讲给赵姬听,“父亲出声时,那些赵人噤若寒蝉,皆不敢多言,生怕触怒父亲。更有甚者,被直接吓晕过去。” 赵勋也听到了嬴政这番叙说,颇为惊讶的看向赵姬。 赵姬笑了笑,宠溺的对嬴政说道:“为父那可不叫威风,而是逼不得已与无可奈何。真正的威风应该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赢政小嘴嘟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孩儿知道了。日后定然让父亲也觉得孩儿威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勋同样念叨这句话。 她倒是没有多想。 毕竟说这话的不过一男子和幼童罢了。 但能讲出这句话,足以看出赵姬心中之气魄。 赵勋张了张嘴,欲要说话,最终闭上了嘴巴。 老老实实跟在赵姬身后,当起了赵姬的侍从。 赵勋还在为赵姬将她带离函郸城感到生气。 可王命在身,又不能打赵姬一顿。 再者,她也不至于跟一男子计较。 沉默是赵勋表达生气的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本来赵王丹是打算让嬴政入住王宫,以保护嬴政为由,钳制赵姬。 但被赵姬拒绝了。 这王宫,进去容易,可若想要出来,那就难了。 赵姬不愿一辈子都受制于人。 嬴政迟早要归于秦土,掌秦国之大权。 所以,赵姬宁愿冒着一些风险,也要将嬴政安置在王宫之外。 他先带着嬴政,前往吕不韦给秦异人安排的宅院。 而赵勋以及赵王丹安排的侍从,就跟在赵姬身后。 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 赵姬并不在意这一点,因为他从未想过要逃走。 这次三国之行,不仅是为了救赵。 还为了给自身造势,为嬴政的未来铺垫。 回到宅院。 此时宅院破败不堪,不复之前富贵,就好像被人洗劫过。 还未抵门,便闻见一股尸臭味。 赵姬让嬴政待在外面等候,而他则是与赵勋进入宅院。 穿过小院,进入卧寝。 卧寝摆设东倒西歪,地上还躺着三具尸体。 一男一女的中年人。 一位年纪大概在十来岁的男子。 这些人,赵姬皆不认识。 而此刻,这些人就死在他宅院之中。 床榻旁还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背对着赵姬。 后背有条深深的刀口。 鲜血已经干涸,在衣服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不用看这尸体的脸,赵姬已经知道是谁。 此人就是与专杀义父同名的吕布。 赵姬不免感叹,“纵然是赵人,也难逃一死。” 如今情形,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大概。 赵姬带着嬴政逃走后。 吕布便认为有便宜可捡,打算与家人一起占了这宅院。 而后,赵国士卒杀到。 逼问吕布,赵姬与嬴政的下落。 吕布哪能知晓。 见吕布不说,愤怒之下的赵国士卒便将吕布一家四口皆数杀死。 赵姬转头,对赵勋说道:“能否劳烦将军让手下士卒安葬这四人?” 赵勋点头。 而后两人走出宅院。 在赵勋的指挥下,几名士卒顶着恶臭,将吕布一家,安葬在宅院之内。 赵姬则是抱着嬴政在宅院门口发呆。 “去哪?”一直未说话的赵勋,骤然开口。 第14章 美酒践行 按照赵姬起初的想法。 本想将嬴政留给吕布代为照看。 而他则是前往别国,为赵国搬来救兵。 可如今吕布已死。 赵姬在此地,就连信得过的人都没有了。 偌大的函郸城,却无容纳嬴政之所。 这让赵姬如何放心将嬴政留在函郸城。 难不成真要把嬴政送往王宫,送到赵王丹眼皮底下? 此时,恰好听到赵勋问去哪。 赵姬心里顿时来了主意,他出言询问赵勋,“将军,可曾娶夫?” “问这个作甚?”赵勋很明显不愿在此事上,与赵姬多聊些什么。 “我明日就要出使别国,只留我儿一人在函郸,我心中实属放心不下。”赵姬诚恳的说道:“若是将军有家室,可让我儿随将军家眷一些时日。” “女子当驰骋疆场,建立不世之功勋。些许儿女情长,不值一提。”赵勋的话语中透着高傲。 但从这话中,不难看出。 赵勋是个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的钢铁直女。 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就在赵姬想着要不要将嬴政送到赵王丹眼皮底下之时。 嬴政奶声奶气的问道:“父亲要前往别国?” 赵姬没有丝毫隐瞒,点了点头,“为父要前往别国替赵求援。” “是为了救函郸城内赵人的性命?她们之前可是要杀了父亲与我。” 赵姬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嬴政的小脑袋,“政儿,为父此举不为赵,不为秦。只为我父女二人之性命。函郸城数十万军民,城外二十万秦军。都不及政儿半分。” “父亲。”嬴政内心触动,双眼闪烁着泪花,却将其强忍,“父亲可是要政儿留于函郸?” “没错。”赵姬点了点头,“赵王不信我,拿你作为质子。若为父不能及时让援兵前来,恐怕我儿性命堪忧。” 赵姬蹲下,双手拂于嬴政双肩,“我儿可是怕了?” “政儿不怕。”赢政擦掉眼眶中闪烁的泪花,“政儿相信父亲,一定能找来援兵!” 她抬头挺胸,一双眸子坚定而有力。 “好!那政儿就在函郸城等着为父回来接你。”赵姬满脸笑意,抱起嬴政。 赵勋此时开口说道:“此次出使别国,真的能找来援军?” 这个世界,还是以女子掌权。 赵勋无法想象,赵姬这样一男子,是如何能说动别国,冒着被秦惦记上的风险,支援赵国。 在她眼中,这是赵王丹走投无路的情况,走的一步臭棋。 就跟长平之战,用赵括换掉廉颇一样臭。 总不能指望这个男子自荐枕席,靠几分姿色,睡服别国率兵来援吧。 赵姬不知赵勋内心龌龊的想法,他笑着说道:“我儿说我能,那就一定能。” 这等自信之语,在赵勋眼中,简直就是狂妄。 “父亲要将我托付于何处?” 既然得独自一人留在函郸,嬴政询问起赵姬的打算。 “为父本想将你托付给吕布。”赵姬面露无奈,“只可惜吕布已经被杀。现在只能将你寄托在王宫之中。” “王宫森严,且尽是披甲带刀的近侍。孩儿恐难以入睡。”赢政食指放于下巴,仔细想了想,“我倒是有一去处。” 嬴政嘴上说着不怕,可这心里还是怕的。 不然也不可能因披甲带刀的近侍,而惶恐到不敢入睡。 对于嬴政的话,赵姬来了兴趣,“是何去处?可信否?” “可信。此人并非赵人,而是燕人。与我母一般,皆在赵国当质子。” 嬴政说起此人,眉飞色舞,“此人姓燕名丹,乃燕王喜的女儿。” 她转头看向赵姬,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母亲在时,孩儿因身份,经常被赵人公子欺凌。而燕丹,经常带着孩儿去找那些赵人公子的麻烦。” “燕丹?” 燕丹不就是历史上派荆轲来刺杀嬴政那位太子丹嘛。 谁能想到,赢政小时候居然与太子丹相识。 “政儿,这个燕丹当真可信?” “可信。孩儿与燕丹乃是好友,定然会照顾孩儿。父亲请放心。”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带着嬴政,去寻找燕丹。 到达燕丹住所。 燕丹住所,可是比秦异人那宅院气派的多。 倒不是燕国有多厉害。 而是两国之间的关系,并非赵秦两国般势如水火。 要不是吕不韦救济,秦异人早就带着丈夫孩子饿死街头哩。 赵姬将怀中嬴政放下,轻叩门上青铜环。 不一会,家仆打开了院门。 见嬴政与赵姬站在门外。 又见两人身后站着的赵国士卒,顿时脸色微变。 还没等赵姬说话。 那大门再度关上,而后便听到家仆高声呼喊,“公子!不好嘞!公子政被抓了!” 赵姬看向身后的赵国士卒,略微尴尬的笑了笑。 不多时,大门再度被打开。 从里面走出一位浓眉大眼,年约十来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抱着一坛酒,一出门便嚎啕大哭,“妹妹欸!我的政儿妹妹,姐姐救不了你,只能为你践行。” 说完,便跑到嬴政跟前,抱着嬴政哭嚎了起来。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丹姐姐,莫要哭了。”嬴政也被赵丹这一举动搞得措手不及,“我还活着嘞。” 燕丹放开嬴政,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等会,保不齐你就没了。” 说完这话,燕丹眼眶又是一红。 不过,这次燕丹没有哭,而是让家中仆从取两大海碗,放在嬴政面前。 而后打开酒坛。 一股果香谷物之气弥漫。 燕丹斟满两大海碗,高举一碗,“此酒乃我母赠予赵王之美酒,本不该拿出来。可政儿妹妹要往刀口上走一遭,你我之间情谊,又岂是美酒能够比拟。今日我便用此酒,替政儿妹妹践行。” 赵王要杀嬴政的消息,早已经人尽皆知。 现在嬴政出现在此地,身后还跟着几名赵国士卒。 这情况,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嬴政这是被赵国士卒抓住了。 来到此地,是要辞别友人。 而后慷慨赴死。 一想到这,燕丹悲从心起,隐隐还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第15章 何为英雄 “政儿妹妹,满饮此杯。”燕丹将手中的海碗,递向嬴政,“人头落地之时,也就不痛了。” 嬴政伸手想要去接,却被赵姬拦下,“你年纪尚小,暂且不能饮酒。” 而后,赵姬对燕丹笑道:“公子丹许是误会了。”他手指向身后赵国士卒,“这些士卒是为了保护我与政儿。” 燕丹不明所以的看向那些赵国士卒。 赵国士卒微微点头。 “啊?”燕丹端着海碗,一副懵逼的表情。 局势现在变得这么快了吗? 赵王不杀嬴政,反而要保护嬴政? 她朝着远处城墙高挂的幡旗看去,旗上依然写着大大的赵字,而非秦字。 难道赵秦两国联盟了? 不能吧。 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相信赵秦两国放下彼此的仇恨,而选择联盟。 肯定是喝醉了。 可这酒,还未喝上一口呢。 “赵王不杀我政儿妹妹了?”燕丹询问赵姬。 “不杀了。” 燕丹忍不住想问原因,“为何?” “那是因为我父在朝堂之上,斥驳那些士大夫。”嬴政此时颇为骄傲,“故而赵王决定不杀我们。” “斥驳士大夫?”燕丹正欲询问个清楚。 毕竟此事太过诡异与反常。 可赵姬此时出言,打断了两人,“公子丹,能否请你帮个忙?” 燕丹将海碗中的酒水,重新倒入酒坛。 而后对赵姬说道:“叔父若有吩咐,尽管讲来。” “明日我便启程前往别国,留政儿一人在函郸城内,心里甚是放心不下。听政儿言,你是她的知己好友。”赵姬对着燕丹深深一拜,“我不在函郸的这段时间,能否请公子丹代为照看政儿?” 燕丹沉默了。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照顾不好嬴政。 而是根本没法照顾。 恨秦之音,在函郸城到处都可闻。 她就一质子,哪有本事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保护嬴政。 或是看出燕丹心中疑虑,赵姬开口道:“公子丹放心,政儿不会给你添麻烦。届时会有赵王近侍保护政儿。” 燕丹越发好奇赵姬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让赵王不杀嬴政,还派近侍保护。 “既然如此,自无不可。”燕丹连忙应承下来。 见给嬴政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赵姬心中大定。 此去别国,长需一年,短则数月。 若是不将嬴政安顿好,心中实难安定。 燕丹命仆从收拾腾出一间房屋,用于给赵姬与嬴政临时落脚。 并且设下宴席,款待嬴政与赵姬。 席间,燕丹不停询问嬴政近期是如何逃避赵王的追杀,以及如何说服赵王的。 嬴政只是跟燕丹讲了有关赵姬在庙堂之中,斥驳众赵臣的事情。 燕丹听后,看向赵姬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头一次听说有男子如此大胆。 居然当着秦国使者的面,驳斥赵人,并且还能全身而退。 简直神人也。 赢政对于赵姬如何说服赵王丹一事,并不清楚。 所以,在讲到赵姬让她出殿后,就没有再讲下去。 燕丹还想继续询问,却被赵姬找理由搪塞过去。 待用完宴席,赵姬与嬴政便在燕丹宅院住下。 入夜,万籁俱静。 嬴政躺在赵姬身旁,享受着舒适惬意的宁静。 突然,她开口对赵姬问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 赵姬半梦半醒间,含含糊糊回答道:“何事?” “父亲,别人说我是秦人。而父亲,却说我是赵人。父亲,孩儿究竟是赵人还是秦人?” 赵姬睁开双眼,微微侧身,“我儿为何纠结这个?” “父亲,若孩儿是赵人,秦人攻伐赵,杀戮无数。那孩儿应该恨秦人。”嬴政犹豫了一下,“若孩儿是秦人,应当为即将攻破赵国首都而贺。父亲想要去别国搬援兵,孩儿理应阻止才是。” 赵姬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嬴政,“你想当秦人还是赵人?” 赢政思索,小脸蛋上满是认真,“赵人如同牛羊,看似体型具大,但毫无威胁。而秦人,如虎狼。若是孩儿选择,孩儿想成为虎狼,而非盘中牛羊。” 赵姬诧异的看向嬴政,而后笑道:“我儿想当虎狼,那就是秦人。若想当牛羊,那便是赵人。” 他伸手,抚摸着嬴政的脑袋,“其实,秦赵本是一家。不仅是秦赵,其他众国也本是一家。只是历经数百年的纷争,才形成如今乱世之局面。各国纷争不断,战争,死亡,谋权,篡位,此等事情屡见不鲜。百姓之间也相互敌视,仇恨。” “就如同现在的秦赵?”嬴政撑起半个身子,抬首看向赵姬。 “没错。”赵姬点了点头,“你现在若是跟一个赵人说,秦赵本是一家,她绝对会嗤之以鼻,甚至对你拔剑相向。” “若是长此以往,岂不是纷争永远不会停止?” “是啊。”赵姬看向嬴政,“所以,天下百姓需要一位英雄来终结乱世,建立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相互敌视,没有国家之分的天下大同时代。” 这是嬴政从赵姬嘴里,第二次听到所谓的大同时代。 之前,她听不懂这大同时代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嬴政貌似听懂了一些。 赢政有些不自信的看向赵姬,“父亲所说的英雄,会是我吗?” 英雄这二字看起来简单,但实际很难成为这样的人。 至少嬴政自认为自己不是英雄。 若上天真的降下英雄来结束七国纷争的话。 那这位英雄在嬴政的眼中,就是赵姬无疑。 “那我儿想不想成为终结乱世的英雄?”赵姬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嬴政。 “自然是想的,可是···。” 嬴政的话,还未说完。 便被赵姬打断。 “我儿尽管去想,其他交给为父解决。”赵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着。 他伸手轻轻拍打着嬴政的后背,“早些睡吧。明日为父还得早起赶路。” 渐渐的,微鼾声从赵姬嘴中响起。 嬴政则依旧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格外的有神。 “英雄吗?”嬴政微微抬首,看向赵姬,“父亲才是英雄。至少是孩儿的英雄。” 她抱着赵姬的胳膊,沉沉睡去。 第16章 离赵 此时,邯郸城外的秦军营帐内。 王陵对众将说道:“大王有令,此次攻赵,只求速胜。明日一早,攻城!” 众将齐声,“尊令。” 经过长平一战后,秦国虽然击败了赵国,但自身也损耗不少。 粮食,兵器甲胄,甚至人口都没恢复到长平之战前的状态。 但这一战,又不得不打。 因赵国之地,是秦国入主中原的重要枢纽,不容有失。 此次,秦王稷派遣王陵攻打赵国,就是希望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损耗,覆灭赵国。 就在此时,帐外有人禀报,“主帅,派往邯郸的使者回来了。” 王陵朝着其余将领看了看。 一众将领会意,三三两两走出营帐。 王陵对帐外喊道:“让她来见我。” 不多时,秦国使者便灰头土脸的钻入营帐。 王陵见秦国使者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皱眉,“你这是?” “别提了。”秦国使者揉着乌黑的眼眶,“这赵人太不是东西,把我扔出邯郸城不说,还将我打了一顿。” “那赵王丹可要降?” 秦国使者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答案,王陵毫不意外。 所以,派遣使者的同时,王陵也在积极为攻城做准备。 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秦国使者竟然只是被打一顿。 而不是削去眼耳口鼻,或者直接杀死。 这倒是让王陵颇感诧异。 “此番辛苦,你且下去…。” 话未说完,就听秦国使者说道:“将军,若有一男子,跟你说有破我秦军二十万之策。敢问将军,信几分?” “破我二十万秦军?”哪怕不苟言笑,始终绷着一张脸的王陵,此时也展现出了笑容,“使者莫不是被赵人打坏了脑袋。” 她强忍着笑,“使者劳累,还是早些休息吧。” “将军以为我说的是胡话?” “不是胡话,又是什么?纵然赵人皆生四臂,背插双翅,也难挡我秦军之锋。” 听到这话,秦国使者放心下来。 同时自嘲一笑。 应是当时那赵姬在庙堂之上,斥驳一众赵人,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故而对赵姬之言,上了些心思。 想想也是,二十万大军,怎会因一男子之言而葬送。 赵,不过囊中之物。 想到了赵姬,秦国使者询问王陵,“秦异人可还在帐中?” “未曾,秦异人和吕不韦早已返回咸阳。”王陵看向秦国使者,“你问这个作甚?” 秦国使者苦笑连连,“秦异人可是害苦了我。” 她将赵王宫发生之事,悉数讲于王陵听。 “那破二十万秦军的狂妄之语。你也信?”王陵一副看痴傻般看向秦国使者,“此子如此讲,不过是拖延而已。不过…。” 王陵嘴角微翘,“敢于在庙堂之上,斥责赵人,当真勇。” “是啊。”秦国使者感叹道:“当时我都替他担心。也不知现在那男子是否还活着。” 她对王陵拱手道:“待函郸城破之日,望将军能搜寻此人。” “使者放心,邯郸,十日可破。他只要坚持十日不死,我便能救他一命。”王陵很是自信,“赵人在长平一战被武安君杀破了胆气,更是杀的赵人青黄不接。如今守城皆是一些老弱尔,且人数不足十万。二十万对十万,优势在我。十日足矣。” 王陵伸出手,“纵然邯郸城高池深。”手掌逐渐握紧,“我亦唾手可得尔!” 清晨,天色微亮。 空气中夹杂着稀薄的雾气。 赵姬早早清醒,见嬴政在床榻上酣睡。 他也就没叫醒嬴政,而是打算默不作声的离开。 毕竟分别无论再怎么说,都是不美好的记忆。 当赵姬打开燕丹宅院门的那一刻。 便见四辆马车已经在宅院前等候。 赵勋此时带着几十名士卒,站立在马车旁。 一名身穿华服女子,快步走到赵姬面前,“平原君府上门客,拜见赵贵人。”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布,“此乃赵贵人所求之物。” 女子弯腰,将锦布高举过头。 赵姬接过锦布。 “赵贵人,此次出使别国,随行一共四十八人,卒三十五人,使者一十三人。皆听赵贵人之命。” 赵姬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而后将锦布握在手中,毫不留恋的向马车走去,“出发,出使魏国!” 登上马车。 车队还未出发,便听到如奔雷般的敲鼓声。 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秦人这是进攻了。”赵勋骑着马,来到马车的小窗前。 看来依旧为赵姬将她带去别国而气恼。 “赵将军,你的舞台不在邯郸。” 赵姬说完这句话,便撂下帘子。 “我的舞台?”赵勋念叨了几句,实在琢磨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突然听后面嬴政喊道:“父亲!” 原本酣睡的嬴政或许是被敲鼓声惊醒,光着小脚丫,来到燕丹宅院门前。 “赵贵人,咱们要停下吗?” 车夫询问马车内的赵姬。 赵姬摇头,“继续走。” 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越留恋,就越难割舍。 马车继续行驶。 嬴政望着不停留的马车,先是正了正自身衣服,而后向马车极其正式的跪拜,大声喊道:“孩儿恭送父亲,期望父亲早些平安归来。” 赵勋看了跪在地上的嬴政一眼,而后扭头看向马车。 马车帘子被风吹起,显露出面无表情的赵姬。 赵勋不免摇了摇头。 待马车消失在嬴政眼前,嬴政方才从地上起身。 而后神情失落的回到卧寝。 一路上,她仿佛为未能送父亲而苦恼,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小脑袋。 马车行驶途中。 邯郸如同一座死城,不见有百姓行走。 户户紧闭房门。 偶然有秦军投石从空中落下,砸中民居。 就算这样。 百姓也没有尖叫,更没有哭喊。 毕竟战争与死亡在这个时代,无比正常。 “何人!为何事出城?!” “我等乃大王派往别国使者,快快打开城门!” 随着守将的一声呼喊,“是大王信物!打开城门!” 函郸城另一边的城门打开。 马车缓缓驶离赵姬之前无比想离开的邯郸城。 赵姬此时才撩开车帘,望向陷入战火中的邯郸,“政儿,等着为父回来接你。” 第17章 魏都城 魏赵两国交汇之地。 赵姬等人在溪水边修整。 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即将到达魏国地界。 赵姬一人坐在溪水边,啃着干粮。 而其他人则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也不知大王是如何想的,竟然让我等听从一男子的命令。” “男子又如何能成事?此事关系重大,万一不成,还需我等亲自去与魏王诉说。” 这等闲言碎语,这些天内,时不时从那些使者口中说出。 赵姬全然未当一回事。 现在女子掌权,男子基本是附庸。 不信任他,也实属正常。 赵勋此时走了过来,“贵人,你说函郸不是我的舞台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不解与疑惑。 “赵王因赵括一事,已经不信任马服君赵奢一脉任何一人。”赵姬收起未吃完的干粮,看向赵勋。 赵勋自然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急需要通过一场战斗,来洗刷这次耻辱。 以及向赵王丹证明自身的能力。 她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赵姬那平静如水般的眸子。 想要听听赵姬到底有什么目的。 “参与保卫邯郸之战,并不会让你脱颖而出。你只会是战场中万千什长,百人将中的一个。泯然于众。” 赵姬一笑,“所以,我将你从邯郸之战中脱离出来,参与此次求援。这次求援,只要成功,我等皆是赵国功臣,你也将入得了赵王之眼。到时只要有机会,便能一洗前耻,重新为马服君一脉正名。” 他打量起了赵勋,“甚至自成一脉,也不是不可以。” 赵勋思索片刻,而后询问赵姬,“你为何帮我?” “因为你给了我父女二人应有的体面。” “就这么简单?” 赵姬笑了笑,“难道这还不够?”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此次求援,一旦成功,赵王丹势必不会放他离开赵国。 到时,若想在邯郸生存,结交当地权贵是不可避免的。 可赵地人生地不熟,加上嬴政这层怎么也洗不掉的秦人身份。 再加上他乃是一男子。 如何能与赵国权贵结交。 那么赵勋这个没落的权贵就很有投资价值了。 有能力。 看其御兵之术便能看出是位将才。 有品德。 看赵勋当时给赵姬一份该有的体面,就能看出。 施恩于她,必不会忘。 有家世。 再怎么没落,好歹也是马服君赵奢之后。 就是赵奢一举覆灭秦国不败之神话。 其后人,天然就带着抗秦光环。 只要给赵勋一次机会,只要她能力足够,其势必可以成为赵国顶梁支柱。 到时,对于赵姬而言,是有益处的。 还有一点,赵姬想要利用赵勋,达成一种目的。 那就是让魏赵,同力不同心。 既能联合抗秦,但暗地里却勾心斗角。 为嬴政未来统一六国,提前剪除一些障碍。 赵勋深深看了看赵姬一眼,“你不是一般男子。” 对于赵勋之言,赵姬并未放于心上。 而是站起身,稍稍舒展身体。 在这个时代,马车只有权贵才有资格坐。 然而,这并代表着坐在马车上,就是一种舒适。 尤其赵魏之地,地势沟壑,山坡丘陵层层叠叠。 坐于马车中,颠簸的十分厉害。 幸好赵姬不晕车。 否则胆水都有可能吐出来。 见赵姬舒展身体,那扎堆的使者中,有一人打趣说道:“听说赵贵人本是舞姬,现在闲来无事。” 她环视四周,“不如给我们大家舞一段,以此消遣行路之苦闷。大家说是也不是。” 这使者,就是利用赵姬之前的身份,来嘲笑赵姬,只配给她们起舞助兴。 以达到羞辱赵姬的目的。 众使者纷纷开言。 “是极,赵贵人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们吧?” “舟车劳顿,疲乏得紧。赵贵人不如舞上一段,为姐妹们去去乏?” 所有人将视线转移到了赵姬身上。 就连随行的士卒也是如此。 赵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倒不是她不想替赵姬解围。 而是身份不够。 她只是随行的百人将。 而出言之人,皆是赵王亲自点派的使者。 赵姬微微转头,看向起哄的那些人,笑了笑,“舞上一曲?” 使者们立刻带着嘲弄的眼神看向赵姬。 舞姬而已,又怎配上大雅之堂。 她们起哄更甚。 “赵贵人,舞上一曲吧!” “若是舞好了,我等也给赏钱。” ······。 她们说着,笑着。 仿佛不像是舟车劳顿,暂时歇脚。 而是在逛烟花风流场所。 眼中全是对赵姬的蔑视。 赵姬也笑了,然而顷刻间,笑颜消失,转而森寒,“国破家亡之际,函郸城士卒正与秦军浴血奋战,她们将最后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希望我们能带去别国援军,救赵人之危难。” 他手指向那些使者。 手指从每一位使者脸上划过,“而你们,却将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更是还想让我为你们舞上一曲?你们不思国之危难,也当思赵人处境之艰难。” 赵姬环视众人,说道:“刚刚是谁让我为其舞上一曲?有何颜面让我为她舞上一曲?” 无人应答。 “羞于尔等为伍。”赵姬说着,走上马车。 而后撩开车窗帘布,对站在外面的赵勋说道:“咱们出发。” 他以俯视的姿态,看向那帮使者,“愿意随我前往魏国求援的,现在就跟我走。若是不愿,那就在此地等候。我绝对不会跟赵王说起此事。” 车窗帘布放下。 赵勋翻身上马,一提马缰,“士卒们!咱们走!” 随行士卒纷纷起身,拿起长戈,跟在马车后面。 那些使者见此,哪还能坐得住。 小跑着向马车追去,“停一停,我等还没上车。停一停!” 或许是赵勋故意为之,她并没有让车妇放慢速度。 于是乎,这些使者,跟着马车跑了整整数个时辰。 直到有人跑不动了,开始掉队了。 赵勋这才让马车停下,让这些使者上了马车。 行约数日,赵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魏国首都大梁城。 抵达大梁城后,有使者便建议赵姬立刻去见魏王求援。 但被赵姬拒绝。 他要先去见被誉为战国四君子之首的信陵君魏无忌。 只有魏无忌,才能救赵。 并且,赵使者抵达大梁之事,恐怕魏王早就知晓。 此时先去见魏无忌,然后再去见魏王。 不知魏王会如何想? 信陵君此人,必须在嬴政成为秦王前除掉。 以此才不会威胁到嬴政。 第18章 信陵君 魏宫之内。 体态丰腴的魏王,在宠妾如姬的伺候下,正用着早膳。 一名魏臣,急匆匆走到殿前,“启禀大王。” 魏王稍抬眉头,“赵国使者可有动向?” “大王,那赵国使者去见了信陵君。” 魏王手中动作一顿。 如姬连忙上前,娇滴滴的说道:“大王,何以不悦?信陵君乃大王亲妹,再者平原君赵胜乃信陵君兄嫂,赵国使者见谁都可。” 魏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吃菜。 如姬见情况不妙,连忙挥手让魏臣退下。 魏臣退下后,魏王这才悠悠开口,“赵国平原君是信陵君的兄嫂,难道就不是本王的兄嫂?” 她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如一汪死水。 “臣妾口误。”如姬连忙跪在地上,“请大王责罚。” “世人皆知她信陵君,却不知本王。”魏王一叹,“这魏国,还是本王的魏国。” 她瞥了一眼如姬,“起来吧。与爱姬无关。” 如姬战战兢兢起身。 “来人!” 魏王朝着殿外喊道。 殿外走进两名武卒。 “今日膳食不佳,蒸煮膳食之人赐死。” “诺!”武卒应了一声,而后离去。 还未抵达信陵君魏无忌的府邸。 赵姬对一众使者说道:“现在,你们睁大眼睛,莫要眨眼。” 众使者疑惑不解。 更有甚者,出言道:“要我等做着小儿把戏作甚,家国大事,可不容你如此胡闹。” “大王命尔等听我之令,若不听我令,立刻回去,以免耽误大事!”赵姬毫不客气,手指向道路。 使者见状,不敢反驳。 内心想着先从了赵姬,看看其究竟在玩甚鬼把戏。 若是不能让魏国派兵支援赵国,第一时间杀了此子,以泄心中之忿。 “我等听令便是。” 一众使者努力睁大双眼。 赵姬也如是。 等到众人都眼眶通红,方才叫停。 此时,每人的眼眶中,都带着少许泪花。 有使者正要擦拭,却被赵姬叫住。 使者不明所以,赵姬开口道:“让你们睁大双眼,就是为了这几滴眼泪。若是擦了,岂不是无用功。到时,你们就想些伤心的事情。例如赵国亡了,家中亲人去世,最好是哭哭啼啼。” “这不是辱我等?”有使者不忿,“我等女子,纵然兵刃在前,死期将至,也不可如此放浪形骸,有失体统。莫不是贵人将我们当男子乎?” 说完,就要擦掉眼泪。 赵姬不屑一笑,“随你,是你的体统重要,还是赵国安危重要。各人自有衡量。”他朝着信陵君魏无忌的府邸而去,没有再去看那帮使者,“若是体统重要,那就请回。我一人足矣。” 赵勋想了想,跟在赵姬身后。 有名使者站出来,“只要赵国不亡,莫说哭哭啼啼,就算取我等性命,也全然不惧。” “没错。只要不做亡国之奴,得报血仇,就算当一回男子,又有何妨?” “众大夫,暂且听此子一言,若是不得援兵,再与此子计较也不迟。” 众使者追上赵姬。 一行人红着眼眶,向信陵君魏无忌府邸而去。 到达府邸门口。 赵姬小声说道:“想想伤心之事。” 众使者会意。 人群中隐隐有抽泣之声。 赵姬亲扣府邸大门上的青铜狮子环。 不多时,一老仆打开大门,见门前站着一堆人,并且还哭哭啼啼,顿时一懵。 “老妪,请问信陵君可在家中?” “尔等何人?为何在信陵君府前哭哭啼啼,惹人清净?” “烦请老妪禀明信陵君,赵国故人来访。” “故人?” “我等乃平原君好友。” 如此一说,老妪顿时明白过来。 “尊客暂且停留,待我禀明家主。”老妪急匆匆关上门。 赵姬生怕眼眶不够红,在等待期间,依旧睁着双眼,不敢眨眼。 不多时,老妪返回,将赵姬一行人请了进去。 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乐声四起的宴堂外。 把守的两名家仆,拦住赵姬,“男客止步。” 不等赵姬多言,身后使者便主动替赵姬解围,“他代表的平原君,我等也随他而来。若主不进,我等从又如何得进?” 倒不是使者好心。 而是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得配合。 如果赵姬不能求得援军,再论其他。 家仆闻言,不敢再阻拦。 赵姬等人进入宴堂。 信陵君魏无忌正与门客喝酒吃肉,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几名男子,站在宴堂中央,曼妙起舞,颇为辣眼。 一名家仆走到信陵君魏无忌身边,耳语一番。 信陵君当即叫男子撤下,乐器中止。 而后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赵国使者,不去魏国王宫,参见我王。来我府邸作甚?” 赵姬行礼道:“此次,我等并非使者身份而来。而是以平原君身份而来。” “这是平原军信物。”赵姬身后一名使者,呈递过去一块玉佩。 信陵君魏无忌只是看了赵姬一眼,淡淡道:“平原君怎的派了一男子过来?难不成是送予我做姬妾?” 她打量起赵姬,“样貌不错,身段也不错。” 信陵君魏无忌对赵姬身后的使者说道:“此子我收下了,回去告诉平原君,说我魏无忌,多谢平原君好意。” 赵姬抬首,看向被誉为战国四君子的信陵君。 信陵君样貌不错,小麦色的肌肤,一副豪爽的模样。 没有半分贵族出身的气质,倒是像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尤其身后的那张白虎皮,更添几分匪气。 “信陵君,我是代表平原君而来。而非平原君所送姬妾。”赵姬不卑不亢的说道:“若是信陵君府上缺姬妾,我可让平原君送些姬妾前来。毕竟平原君可是您之兄嫂。” “噢,代表兄嫂而来?”魏无忌戏谑道:“兄嫂何时招了男门客?” 坐在四周的信陵君府上门客顿时哈哈大笑。 赵姬沉默,面无表情的,静静站立在原地。 直到笑声停止,也不说话。 哪怕赵姬身后使者只觉羞愧,正欲要走,也是如此。 宴堂之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信陵君魏无忌好奇的打量起赵姬,同时也在等赵姬开口。 可赵姬只是沉默的站在门口,丝毫没有动弹一下,甚至没有要说一句话的意思。 信陵君府上门客开始交头接耳,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甚至不耐烦的话。 赵姬视线偶尔从这些门客身上扫过,却依旧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若想要别人听你的,就要先让别人先安静下来。 只要别人安静了下来,才会将你的话,放在心里。 第19章 劝魏援赵 男子果然不行。 信陵君还未说什么,这个赵姬便怯了场。 如此如何求得魏国援军? 赵姬身后的赵国使者,人人皆抱此想法。 她们认为赵姬的沉默是怯场,是懦弱。 是男子与生俱来的胆小。 不光是赵国使者是这样想。 魏无忌也是如此。 包括魏无忌的门客。 等了良久,不见赵姬言语。 身后赵国使者开始着急了,纷纷小声提醒道:“赵贵人!快说点什么。” “无论说什么都好,说点什么!” “别傻坐着。” 魏无忌此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来我这里,难不成只是过来当木头...。” 话未说完,只听赵姬环视众人,开口道:“你们嘲笑完了吗?那是不是应该我说话了?” 众人顿时错愕。 原来赵姬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为了让她们尽情嘲笑。 如此岂不是在蔑视她们。 不等别人开口,赵姬说道:“真羡慕你们在此地能尽情嘲笑别人。” 他看向魏无忌门客身前的美食美酒,“也羡慕你们能在此饮酒作乐,观美姬起舞。而我赵国百姓却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赵国上至大王,下至孩提,都在为抵挡秦国入侵而浴血奋战。” 赵姬手指向身后,“你们看看她们,为国而忧,为百姓而忧。日夜难眠,披星戴月来到魏国,只是祈求魏国能看在赵魏联盟的份上,能够支援赵国。以免国破家亡。” 他又看向魏无忌,“你疑惑为何平原君何时有了男门客?我并非平原君门客,只是赵国普通男子而已。如今国破家亡,非女子,难道不可报国?非女子,难道不能为国求援?如今与秦国厮杀的岂只有女子乎?” 众人当即一怔。 魏无忌与其门客,皆看向赵姬身后使者。 见她们眼眶红润,更有甚者,眼中带着泪珠,煞是可怜。 赵国使者皆跪倒,拜伏,“求信陵君,救一救赵国吧!” 魏无忌沉默。 秦国如今凶悍无比。 在没看清楚赵秦之战局势之前,魏国不会轻易插手。 以免还未赶上支援赵国,秦国便将赵国灭了。 如果这样,平白得罪如今的最强大的秦国。 “既然你们为求援而来,那应该面见我王,而非我。”魏无忌不慌不忙的端起酒盏,稍稍饮了一口,“我只是一个闲散之人。” “魏王是不会答应援助赵国,唯有信陵君有如此气魄援赵。” “胡言!”魏无忌猛的将酒盏掷地,“莫要说此胡言!”她对门外喊道:“送客!” 赵姬丝毫没有因此而又任何表情变化,“世人皆说信陵君重义,如今看来,这义得分得失。有危难时,可弃兄嫂于不顾。没有危难时,却重义如山。” 他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看来平原君,结错了亲家。求错了人!” 赵姬将手中皮卷,扔于酒盏之上。 任由酒水浸透皮卷,“此乃平原君求援之信,日后信陵君就拿此祭祀兄嫂,以解思亲苦闷。” 信陵君魏无忌为何受别人敬仰,又为何有三千门客,更有甚者,远赴万里投奔。 就是魏无忌以重义轻财而闻名于天下。 相当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及时雨。 “放肆!”信陵君门客坐不住了,“哪来的贱男人,敢如此污蔑信陵君!” “是不是污蔑。”赵姬不屑一笑,“天下人自有分说。”他注视着魏无忌,“只能说平原君信错了人。” 魏无忌没有说话,而是手指地上皮卷。 有门客会意,捡起地上皮卷,向魏无忌走去。 门客将皮卷放于魏无忌桌前。 魏无忌将皮卷拿起,眼神匆匆扫过。 待看完后,她对赵姬说道:“我知道了。不过,魏国大军,我没有资格调度,非王不可。” 魏无忌语气顿了顿,“但你放心,我魏无忌并非见死不救之人,我将带着门下三千门客援赵。” “信陵君,这可不行。秦国有二十万大军。我等身死,并无可惜。但信陵君不可有事。” 魏无忌门客纷纷出言阻止。 赵姬听到此话,心里摇了摇头。 果然和赵王丹说得一样,别国并非不知晓秦国伐赵。 只是作壁上观。 有的担心得罪秦国。 有的则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就是不知魏国是哪一种。 不过,赵姬猜测,魏国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等到赵国被打残,然后出兵援赵,再把秦国打残。 如此,魏国便可收拢赵国,同时获得长达十数年的发展时间。 并且拥有成为超级强国的机会。 “尔等不用多劝。”魏无忌将手中皮卷放下,“兄嫂有难,既然找到了我,我又怎会坐视不理?若诸君不愿一同前往。我也不逼迫。” “愿随信陵君一同赴赵伐秦!” “三千人过去送死?”赵姬冷冷的说了一句。 魏无忌门客再度将目光放到了赵姬身上。 “那你说该如何?”魏无忌站起身。 她身处高处,以俯视的姿态,看向赵姬。 “三千人,远远不够。秦军可是有二十万。此次见信陵君,并非只是让信陵君白白送死。而是帮我等劝说魏王出兵伐秦。” “不可能!”魏无忌毫不犹豫的否决,“赵国是否亡国,与我魏国无关。赵国百姓,也并非我魏国百姓。若是伐秦,岂不是让魏为赵死?理从何来?” 赵姬转头,对赵国使者说道:“我们走。” 赵国使者都懵了。 就这么走了? 信陵君不答应,不一应该许诺好处,让信陵君出兵吗? 男子果真不行。 赵国使者开口道:“信陵君恕罪···。” 赵姬微微侧身,“此次前来,并非求信陵君救赵,而是救魏。信陵君在魏国安全之地,饮酒作乐,美姬相伴。那是因为赵国阻秦国兵锋,我赵国百姓,士卒,用鲜血替你们挡住敌人。秦国虎狼之心,世人皆知。一旦邯郸失守,秦军便能毫无阻碍,入主中原。上可攻齐,下可伐魏楚。无我赵,魏国以何来挡?被秦军灭了都城,掘了祖坟的楚?与秦交好,安乐享受的齐?还是你屡战屡败的魏?!” 第20章 需要推一把 赵姬说的这些,魏无忌若是不知晓。 那就不配为战国四君子之首了。 魏无忌并非不想救援赵国。 如今秦赵刚刚开战,此时救援,为时尚早。 她想要等到恰当的时机。 那就是秦国与赵国皆两败俱伤,损耗国力之时,方可说服魏王出兵伐秦。 如此方能利益最大化。 魏无忌没有出声。 赵姬见魏无忌无动于衷,也不急躁,继续说道:“信陵君之心,何人不知?赵王知晓,我知晓。秦人自然也知晓。如今秦欲速战,赵国粮草,兵力皆在长平一役损耗殆尽。若是魏不援赵。赵凭不足十万的老弱,就算依托邯郸城高池深,也不足以抵挡虎狼之秦。不需一月,赵便无力抵秦。到时,就算援赵,只怕你魏国大军就要独自面对秦国军队。” 顿了一顿,赵姬继续道:“秦将白起如今重病,未能出征。攻赵者,乃是秦将王陵。一个月,不管什么病,都足以痊愈。到时魏国所面临的,就是白起所率领的二十万虎狼之秦。白起生性弑杀,不知你魏国以何阻之?又能活几人?” 长平一战后,白起便向秦王稷提议趁大胜之势,拿下赵国。 可秦丞相范睢(sui)因与白起有旧怨,中了赵王丹的反间计。 范睢便向秦王稷提议,让白起回朝,赵国以割让城池换取和平。 由于范睢曾经提议的远交近攻,奠定了秦地位的基础。 秦王稷便听信范睢之言,召回白起。 而后,赵失约于秦。 秦王稷让白起挂帅,征讨邯郸。 但白起认为这是必输之局,便称病不出。 要不然哪能轮到王陵。 赵姬扭头,“弃人者,人恒弃之。今日之赵,便是明日之魏。到时楚国不援,魏又如何独善其身?信陵君还是多加考虑吧,三日之后,我赵国使者将离魏回赵,共赴国难。告辞。” 他没有丝毫犹豫以及停留,走出宴厅。 众赵国使者,皆向信陵君拱手行礼。 而后一言不发的跟着赵姬离开。 能被赵王丹派遣而来的使者,没有蠢人。 赵姬都已经将话讲得如此直白。 她们若是还看不出信陵君的心思,恐怕也就不配当这个使节了。 待赵姬等人离开。 宴厅不复之前那般欢声笑语。 而是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魏无忌环视众门客,“尔等觉得如何?” 虽然魏无忌没有说问的是什么。 但众门客皆心中有数。 “信陵君,秦国兵凶,赵的确无力抵挡。” “没错,我在赵国的姐妹也曾言,赵国粮草不足,不足以支撑两月。” “如今秦赵已在邯郸城厮杀月半,青壮女子五不存一。若皆老弱,如何能抵虎狼之秦?” “男子之言,尔等也信?自赵武灵王以胡服骑射铸就武赵。哪怕是孩童,也是弓马娴熟之人。依我看,赵国可阻秦半年。” “莫要忘了,赵无粮草。若吃不饱,哪怕能战善战之辈,也无力厮杀。” “我等何不先支援一些粮草?” “不可,魏赵之地,山势崎岖,行路艰难。一人粮草运至邯郸,需损十人之粮。且需要一月才能送至。再者,就算粮草送达,又能撑几时?” “信陵君,可出兵伐秦。魏出兵,只需十日,便能抵达秦军后方,切断秦之补给,从而援助赵国。” “不可。若秦弃赵而伐魏,岂不是惹火上身?” “不如让齐支援粮草于赵?齐地与赵地相连之地,草原居多,如此也能快些。” “可齐国已经与秦结盟。” “没错,赵王并非没有向齐求援,甚至提出以城池换粮草。然而齐以秦乃盟友为借口,给拒绝了。” “那更应该保赵。赵存则魏存,赵失则魏失。” 一众门客吵吵闹闹,让魏无忌甚是头痛。 “莫要吵了!”魏无忌一拍桌子,“美姬,接着舞!酒,接着喝!此事暂且搁置。容我思量。” 美姬走到宴厅中央。 魏无忌抬抬手,“且乐,且乐。” 编钟敲鼓声响起,美姬扭动起腰肢。 而众门客此时无心将视线放在美姬身上,也无心喝酒。 这些人,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大家闺秀,斯文端庄。 哪怕最为豪爽的魏无忌也是如此。 出了信陵君府。 一众赵国使者忍不住了,叫住赵姬,“赵贵人不是说能让魏出兵援赵吗?可如今,魏虽有意援赵,但并非是现在。而是要等我赵国死伤惨重,不可力敌之时。” “急什么,不是还有三天吗?”赵姬不紧不慢,胜券在握的说道:“魏无忌会援赵的。” “赵贵人,你怎能如此笃定?!”有人怒道:“这可是关系我赵国之安危。不行!我要面见魏王,阐明要害,魏王乃一魏之王,相必不会是魏无忌那般目光短浅之徒。” “你要去就去吧。记得去之前买些跌打损伤之药。运气好,魏王有可能只是打折你的腿。运气不好,那就是小命呜呼,重新做人。再者,魏无忌可比魏王看得长远。” “魏王怎会如此待我等?我魏赵可是联盟。” “魏赵联盟?”赵姬不屑笑道:“所谓的联盟是基于,国与国之间的实力,还要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如今魏赵联盟,只是一个如狗屎般的协定。” 他看向那名使者,“我等先见的信陵君,若是再见魏王。魏王心中必然不悦。到时,你等无论哪只脚进入王宫,都会遭受魏王的斥责。”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没错,就这么等着。” 虽然赵姬跟一众赵国使者说等着。 但他本人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若想让魏无忌劝说魏王伐秦,那必需在魏无忌身后推上一把。 不多时。 赵姬带着人,回到落脚之地。 黄昏。 赵姬突然找到了赵勋,让其夜里到房间一趟。 好事之人,皆逾越的看向赵勋。 哪怕赵勋再如何的钢铁直女,此时也是一脸通红。 憋着通红的脸,支支吾吾的向众人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越是解释,众人的目光就越是奇怪。 “赵将军当真是好福气。” “也不知赵将军是走了什么运?难道苦尽甘来?” 赵勋见说不过众人,只能灰溜溜败走,任由众人拿她打趣。 第21章 背信弃义 入夜,万籁俱静。 赵勋站在赵姬房间门口,来回踱步。 几次欲要敲门,但想了想还是放弃。 不远处,几名士卒藏匿在阴暗处。 见赵勋如此优柔寡断,皆恨不得替赵勋敲开那扇男子的房门。 而后与赵姬共度良辰美景。 “赵将军也真是的,贵人既然出言相邀,怎的如此犹豫不决?” “赵将军怕不是个雏吧。” 众人戏谑笑着。 “应是了。” “别到时候,对不准位置,惹恼那小郎君。哈哈哈。” “你如此熟络,不如去与赵将军一起,到时双凰戏凤,岂不快活?” “我倒是想,可那小郎君看中的是赵将军那样的俊俏女子。我等糙妇,怕是贵人看不上眼。若是把我轰了出来,岂不是颜面扫地?” 赵勋耳朵微动,看向阴暗处。 那几名士卒有所察觉,纷纷缩头缩尾。 生怕被赵勋察觉,没了热闹可看。 赵勋呵斥道:“尔等莫要藏了!” 几名士卒不好意思的走出来,面容尴尬,“赵将军。” 赵勋见到几人,当即板起一张脸,“时至夜间,尔等不去安睡,在此地作甚?” 虽板着一张脸,但面容处的红润尚未褪去。 若是平时,见此难得一幕,士卒早就上前打趣。 可现在,她们是不敢的。 生怕惹恼了赵勋。 “今…今夜。”一名士卒支支吾吾,而后猛地抬头,看向天上残月,“今夜的月亮,贼爹皮的亮。” “啊…?”一名士卒也反应过来,瞬间抬头,“是!今夜的月亮,贼爹皮的好看。” 几名士卒此刻纷纷抬头。 “今夜月亮,太贼爹的圆了。” “魏国的月亮和咱赵国的就是不一样。” ……。 赵勋哪里不知这些人的心思,但并未戳穿,“你们既然这么喜欢月亮,那今夜你们就去外面值守。好好看一看这月亮。” 言罢,不顾这些士卒哀求,赵旭大声将其呵斥出去。 听到赵勋的声音,房内的赵姬打开了房门。 见赵勋正在训斥士卒,赵姬开口道:“赵将军,暂且放过这些士卒,且入房一叙。” 赵勋身体顿时一僵。 士卒见状,纷纷说道:“赵将军,贵人叫你入房。” 赵勋猛然瞪向说话那人,“用不着你多言!我知晓。” 她转身对赵姬说道:“好…好…好的。” 支支吾吾中带着一丝细不可察的颤抖。 从未接触过男人的赵勋,实在弄不明白自身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可以坦然相对与赵姬交流, 为何现如今心中却有些忐忑。 更甚者,想要速速逃离此地。 赵姬点了点头,进入房内,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房门敞开,就好似在等某个人关上它。 见赵勋迟迟不肯动弹。 有士卒出言,“赵将军,你莫不是怕了?” “若赵将军怕了,小人可以替赵将军前去。到时贵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可传递给将军。” “胡言!”赵勋怒斥,“尔等哪里舒适,就呆在哪里。莫要在这胡说八道。”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滚滚滚!纵然刀兵在前,我亦不惧,哪里会怕一小小男子?若是在不要脸皮,耻笑于我,小心我打得你们皮开肉绽。” 士卒见赵勋恼怒,哪里还敢得寸进尺,灰溜溜的离去。 见士卒走远,赵勋正了正神色,走着顺拐的步伐,身躯僵硬的走到赵姬门口。 她在门口驻足,犹豫良久后,开口道:“赵贵人,我···我要进去了。” 赵姬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门又没关,赵将军直接进来就可。” “是···是。”赵勋僵硬的走入房间。 只见赵姬此时正坐于木桌旁,单手撑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赵勋进来,赵姬从思虑中醒转,朝着赵勋一笑,“劳烦赵将军将房门关上。” “是···好的。”赵勋将房门关上。 娇柔的身躯,此刻如同一台机器。 好似随时都会当机。 “赵将军,如此紧张作甚?” “未曾···未曾紧张。” 赵姬笑着摇摇头,“若是没有紧张,那为何站在门口,不愿过来?我亦不是豺狼虎豹,又不会吃了将军。” “这···。”赵勋咽了咽嗓子,一步一挪,走到赵姬身前。 感觉今日的赵勋有些奇怪。 就跟机器人一样,不说就不动弹。 “赵将军请坐。”赵姬一边招呼着赵勋坐下,一边给赵勋倒茶。 “我···我还是站着,比较好。”赵勋俯视赵姬,眼神不由自主瞥向赵姬的面容。 赵姬微微抬头,与其目光相对。 赵勋仿佛偷窃糖果,被抓到的孩童,心虚的将眼神移开。 而后目光游离四周。 感觉放在何处都不合适。 见赵勋不愿就坐,赵姬没有逼迫。 他直入主题,“赵将军,深夜叫你前来,虽有些冒昧,但有些事,不可为外人知晓。” “何···何事,不可为外人知?”赵勋不知为何,心里甚是紧张。 赵姬端着茶水,站起身。 他将手中茶水递给赵勋。 赵勋接茶水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但赵姬并没注意,他将茶水放到赵勋手中后,便背对着赵勋,“此次让赵将军前来,是想让赵将军为我。不,是为赵国做一件事。” 当赵姬提起赵国,赵勋颤抖的手,立刻平稳。 并且整个人也不复之前那般生硬,语气也不再羞涩,“赵贵人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在魏都大梁城内散布一些消息。” “是何消息?” 赵姬转身,木桌上的火烛将其背影拉长,融入角落处的阴暗,“魏王背弃魏赵盟约,不愿救赵。而信陵君义薄云天,得平原君求援之信,愿率三千门客援赵。” “为何如此言?”赵勋不解。 现如今,魏王还未说什么,怎么就开始散布魏王背弃魏赵盟约一事? 赵姬闭目,“魏王知晓秦伐赵而不救,岂不是背弃盟约?至于散布此消息,是为了提醒魏王,魏赵盟约之事。再者,人就怕比较,连信陵君都愿率领三千门客援赵。魏王手持重兵,却背信弃义,畏秦惧死,不肯援赵。到时,会有人觉得信陵君比魏王更适合做魏主。到时看魏王是出兵自证,还是背负这背信弃义之骂名。” 第22章 散布消息 “好,我知晓了。明日我便在魏都大梁城内散布此消息。”赵勋郑重的点了点头。 “此事,你不可亲自出面,甚至我们一行人都不可出面。”赵姬补充道:“也务必莫要让人发觉是你散布的消息。” “我懂得。” 赵姬沉吟片刻,“还有就是,我需要你再散布一则消息出去,就说秦军凶猛,而赵在长平一役损失惨重,至今还未缓和过来。如今赵国守邯郸者,皆老弱。赵国存亡,只在旦夕之间。然,纵使如此,为保中原之地不受匈奴兵乱之苦。赵王宁可以身殉国,也不愿调离镇守燕门郡的李牧军队。” 赵地与匈奴接壤。 匈奴残暴,且人人皆是控弦勇士。 为以防匈奴人进攻赵地。 被誉为战国四名将之一,也是赵国后期唯一猛将的李牧。 如今率领赵国铁骑,镇守在燕门郡一带。 邯郸哪怕被困,长平一役纵然死伤四十万。 赵王丹也没想过调离李牧回援邯郸。 甚至粮草补给,至今未曾断过。 不然,李牧二十万铁骑南下,援助邯郸。 秦国凶猛,也难敌铁骑洪流。 胜负亦是难分。 不过,若是如此,就算能抵御秦国。 也难逃被匈奴灭国之危难。 到时,赵王丹乃至赵国臣子,有一个算一个,皆是中原罪人。 所以,纵然亡国,也不可调离李牧。 赵姬继续说道:“最好是找人,假装被信陵君援赵之举所触动,愿投信陵君,一起援赵。” 想办法让魏援赵,只是赵姬显露于人前的目的。 隐藏在内心的想法,是借此机会,制造魏王与信陵君的分裂。 信陵君率领三千门客援赵之举,必定使得魏王心中不悦。 再者,此举与魏王的见死不救,成了鲜明对比。 只要知晓此事之人,必捧吹信陵君,而踩魏王。 朝堂一事,最忌臣子名望高于王,尤其是以王为反面教材,被世人吹捧的臣子。 最关键的是,信陵君还是王室成员。 拥有合法继承魏王之位的资格。 如此,魏王怎会放心信陵君? 就算不杀信陵君,也必定会疏远于信陵君。 甚至是逐步收回信陵君的权利。 以免信陵君觊觎王位,从而叛君。 等后面,再找机会制造魏王与信陵君之间的矛盾。 可让魏王杀了信陵君。 为嬴政未来的千古霸业,扫清障碍。 赵勋对着赵姬行礼,“我知晓了。贵人放心,此事我必定办得妥当。” “那麻烦将军了。如今夜已深···。” “这···这···。”赵勋脸颊顿时微红。 只见赵姬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恕不远送。” 赵勋顿时面红耳赤,逃似的向门口走去。 走出门口之时,赵姬的声音此时方才响起,“将军莫要心生误会,我对将军只有感激之心,并无其他。再者,我儿受困于邯郸,我心煎熬,实无心思言其他。” 赵勋转身,只见房门已然关闭。 不多时,房间内烛火摇曳,片刻后熄灭。 “是这样吗?”赵勋自嘲一笑,“想多了,还以为···哎。” 脸上患得患失,怎么也隐藏不住。 离开赵姬房门,在拐角处见一众士卒正伏身偷窥于她。 赵勋呵斥道:“不是让尔等去外面值守吗?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作甚?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将军,那小郎君可真不识抬举。” 士卒为赵勋感到不忿。 “没错。这小郎君竟拿将军消遣!属实不是个东西。” “只要将军愿意,我等愿意为将军按住小郎君的手脚。” 赵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此时,她哪还不明白,这些士卒将赵姬送她出门后的那番话全听了去。 赵勋恼羞成怒,“滚滚滚!死开!赶紧死开。你们是不是睡不着?!” 她环视面前士卒,瞳孔带着似要冒出火的愤怒,“睡不着,那就别睡了!把所有士卒皆叫起来。我带着你们练武!若是敢眨一下眼皮,我打断你们的腿!” 此言一出,士卒皆面露愁苦。 魏王宫。 如姬光着臂膀,搂住躺在床上假寐的魏王。 两人胸口之下,皆被皮毯所盖。 脸上残留着激情后的潮红。 “启禀我王。”宦臣声音从寝宫之外响起,“有士求见我王。” 士? 如姬内心疑惑。 他常伴魏王于左右,从未听说士这号人物。 “让她暂且等候。”魏王在如姬的帮衬下,将臃肿的身躯坐了起来。 “美人,替寡人更衣。” 如姬拿起衣物,为魏王穿上,“我王,这个士是何人?”他好奇的询问道:“怎么没听过?也没见过?” “美人未曾听说之事,且多。至于是何人,美人勿问,寡人也不会说。” 魏王穿好衣服,走出寝宫。 如姬心下好奇,披上被褥,伏耳于门口。 “士有何事禀报?” “回禀我王,是信陵君府上的消息。” 声音渐行渐远。 “信陵君?”如姬微微蹙眉。 信陵君有恩于他,若王要针对信陵君,那必须提醒信陵君才可。 如姬叹息。 女人,当真是让人搞不懂。 信陵君明明是大王亲妹,为何处处提防? 富有盛名的信陵君,应该不会害大王的吧。 魏宫书房。 一名游侠打扮的女子,站立在魏王身后。 女子拱手,“大王,信陵君欲要带三千门客,伐秦援赵。” “吾妹可不是如此愚蠢之人。”魏王冷哼一声,“三千?就算给她三万,又能否在二十万秦军中,激起半分浪花?” 魏王微微侧头,“是因何故?她应该知道,此时不是援赵之机。” “赵国使者中有一男子,以重义之名,胁迫信陵君说服大王出兵伐秦,信陵君不肯,又爱惜名声,只得说带三千门客援赵。” “吾妹。”魏王闭上双眼,似是叹息,“迟早被名声所累。” “那男子还说,求信陵君,不求大王。是因信陵君比大王更加有气魄。” “噢?”魏王猛的转身,“那信陵君如何言?” “信陵君勃然大怒,让那男子离开。” 魏王面无表情,稍稍点头,而后开口说道:“知晓我身边之人,何人是信陵君门客吗?” 女子摇摇头,“尚不知晓。”她对魏王拱手道:“大王,这有可能是个误会。信陵君并未在你身边安插门客。” 第23章 拔剑 魏王为何怀疑信陵君,在她身旁安插门客。 那就不得不从数年前说起。 数年前,魏王邀请信陵君在宫中吃酒。 酒意浓时,忽听斥候来报。 赵王丹携大批人马,在魏赵边境徘徊。 魏王大惊。 以为赵王丹要率兵伐魏。 连忙要叫人前来,商议对策。 信陵君见此,哈哈大笑。 她先让魏王稍安勿躁,而后说赵王丹只是出门围猎,路经此地。 并非为伐魏而来。 魏王惊诧于信陵君是如何知晓。 信陵君以一种霸气外露的姿态,淡淡的说,赵王丹身边有她的门客。 因此,魏王更加忌惮信陵君。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王丹,信陵君都能明确掌握其行踪。 那她这个魏王,每夜与如姬用什么姿势,又叫了几声,岂不是信陵君皆一清二楚? 再加上数次的机缘巧合,让魏王更加怀疑信陵君在她身边安插了门客。 魏王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不管信陵君,有没有在她身边安插门客。 反正在信陵君身边安插门客就对了。 也就是魏王眼前称呼为士的年轻女子。 虽然无法知晓信陵君晚上喜爱用什么姿势,又喜爱哪位男子。 但至少能掌握信陵君府邸内的一些消息,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魏王将双手塞入宽阔的袖口内,环抱于肉嘟嘟的肚子前,“误会?” 她冷笑一声,“难不成王宫屡次有人泄密,也是误会?” 魏王闭目,“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才说明寡人这个妹妹,很重视寡人。” “小人多嘴,请大王责罚。”女子连忙单膝跪地。 “无妨。”魏王缓缓睁开双眼,“若是信陵君真要率领三千门客,伐秦赴死,你务必替她安排妥当。若她不去,你可劝说她去。” 她微微叹息,“姐妹情深,属实不愿刀兵相见。” “是。” 翌日晌午。 赵姬在房内安然用着晌饭。 而外面乱成了一锅粥。 “莫要拦我!” 门口忽然响起女子暴怒之声。 “邹平,你勿要犯浑!” 吵闹声由远及近。 “这次,我定然要好好问一问这妖夫!给我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只听一名女子痛呼。 不一会,房门被一脚撞开。 一名赵国使者,摇摇晃晃,满脸酡红,跌跌撞撞走入房内。 她一手持未出鞘的长剑,一手提酒坛。 发梢凌乱,眼皮处有淡淡粉红。 倒有几分美人醉酒之感。 赵姬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他低下头,继续吃着桌上的粗茶淡饭。 若非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赵姬真想露上两手,教一下这个时代的厨子,什么叫做八大菜系,什么叫做美食之国。 不是腌渍几根野菜,蒸煮些白肉,就叫做菜的。 “妖夫!”这叫做皱平的赵国使者,怒指赵姬,双眼好似喷火,“你不是说能让魏出兵援赵吗?!如今魏不出兵,你不带我等上下奔走求援,却蜗居于此地,任由时机流逝!” 她咬牙切齿,好似看杀父母者,“妖夫,你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故意如此,让我赵,丧失这求援的大好时机?!” 一名同为赵国使者的女子此时小跑着进来。 女子微胖,眼眶发黑,且带着淡淡的拳印。 她一进房,便立刻环臂抱住邹平,且向赵姬告饶道:“赵贵人恕罪,此女就这德行,喝了些马尿,就不知姓甚名甚。贵人勿怪。” 赵姬不语,只是默默点头,晃了晃手,示意两人离开。 全然不将这两人当一回事。 微胖女子应是那邹平好友,哪怕邹平推搡怒骂,也要将邹平带走。 因那些随行士卒此时正站在门外,并且手已经放到剑鞘或者刀鞘上。 她们可是奉赵王丹之命,保护赵姬。 而这些使者,只是顺带在保护的范畴。 若两者发生冲突,想必赵勋以及这些士卒,会在第一时间斩杀那些赵国使者,以此保护赵姬的安危。 至少,在赵姬有希望为赵求得援军之前,这些士卒会如此。 “你这贼爹皮的。”邹平怒推开微胖女子,“若再拦我,你我姐妹之意,就此了结!” 微胖女子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那微胖的小脸,此时五官扭曲到了一起。 想来应是极痛的。 “你给老娘过来!”邹平对着赵姬暴吼。 赵姬放下碗筷,“醉酒不是闹事的借口。也不是逃脱罪罚的理由。” “贵人恕罪,她只是醉酒,不明人事。勿不敢动贵人分毫。”微胖女子见赵姬语气平淡,怕赵姬欲要呵斥士卒拿下邹平,连忙开口为邹平求情。 此言不出方好,此言一出更激邹平之胆气。 “不敢动分毫?”邹平话都说不利索,却斩钉截铁。 酒壮耸人胆,恶向胆边生。 呛啷啷一声,宝剑骤然出鞘。 而后剑指赵姬,“可敢试我宝剑利否?!” 士卒见状,皆拔出兵刃。 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邹平砍成肉糜。 “何至于此!”微胖女子脸色慌忙,“何至于此!” 赵姬倒是面不改色。 在赵王丹面前,在众赵臣面前,赵姬依然能不惧生死,怒驳众人。 此宝剑相指,又怎会使他惊慌半分。 再者,士卒皆在门外。 又有何惧? “拿下。”赵姬语气平淡。 但在场众人皆在这平淡的话语之中,明锐的察觉到一丝怒意。 士卒三三两两步入房内。 正欲包围邹平。 邹平朝身后猛挥,“谁敢上前!我剑可不识人!” 士卒微微后退,正欲欺身上前。 邹平,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走到赵姬身前。 “贵人小心!” 士卒中响起一声惊呼。 邹平剑指赵姬,咬牙切齿,“妖夫,我赵国上下,皆为国死战!赵王信任于你,将求援之重任,托付你肩!而你却在此玩乐,甚至找那赵勋恩爱。你怎的如此不要面皮?!” 她胸膛急剧起伏,仿佛鼓鼓囊囊中积满怒气。 “如此也就罢了,你还因不知礼仪,先魏王而见信陵君!致使我等求见被拒,当真该死!” 第24章 杀鸡儆猴 赵姬明白这邹平为何如此气恼。 应该是她与那帮使者,不顾劝告,执意去找魏王求援。 看如今情况,不仅吃了闭门羹,想必还被人羞辱。 故而邹平借着醉酒,来此地找麻烦。 “你去寻了魏王。”赵姬虽是在询问邹平,但语气中带着肯定。 “我寻了又如何!”邹平怒气未消,“都是你个妖夫,坏了魏赵之盟,让魏如此轻视我赵。” 她举着宝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我···我···!” 邹平环视左右,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赵姬面前摆放饭食的木桌。 宝剑猛地下劈。 木桌一分为二。 饭食洒落了一地。 骤然用力,醉酒中的邹平脚步踉跄,欲要摔倒,“我让你吃!” 她踉跄着向后退数步。 赵姬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邹平的衣领。 在赵姬的用力下,邹平稳住身形。 她错愕的看着赵姬。 不明白赵姬为什么要拉住她,不让她摔倒。 只见赵姬将邹平扶稳,而后伸手握住邹平持剑的手腕。 “我可以不怪罪于你,也可以不让这些士卒杀你。”赵姬反手一巴掌,扇在邹平的脸颊上,“但并不代表我不会生气。蠢货!” 这巴掌声清脆。 赵姬用力极大,在邹平光滑且带着酡红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巴掌印。 邹平错愕的看着赵姬。 手中长剑不由自主掉落。 “拿下。” 士卒蜂拥而上,将邹平按住。 邹平此时方才反应过来,酒也醒了几分,“我···妖夫!你居然打我?!你一个男人,居然敢打我!” 她愤怒的朝赵姬怒吼。 带着悲愤,更带着几分羞耻。 被男人打,这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有本事放开我!”邹平此时也忘记为何来找赵姬,心神全部放在赵姬打她的脸上。 她剧烈挣扎着,想要在赵姬的脸上,也来上这么一下。 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被男人骑在头上,却不敢反抗的女人。 赵姬捡起地上的剑与剑鞘。 入剑归鞘。 “打你又如何?”赵姬拎着剑,看向邹平,“难不成女人打得,男人打不得?” 他对身旁士卒道:“给她一巴掌。” 士卒上前,狠狠扇了邹平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是在提醒你。结果未定,一切都是未知。纵然如今毫无希望,未必后面不能得偿所愿。” 言罢,赵姬给士卒使了个眼色。 士卒哪能不明白赵姬的意思。 上前一巴掌扇在邹平的脸颊上。 也许是用力过猛。 邹平嘴角顿时流出一丝鲜血。 “这一巴掌,我是在警告你。赵王命尔等听令于我,在赵王未曾处置我之前,我是尔等上官,尔等不尊我,便是不尊赵王。莫要说打你,就算是杀你,也是理所应当。” 赵姬接着使眼色。 又是一巴掌打在邹平的脸上。 邹平右脸颊高高鼓起,全然没了之前的秀丽可人。 “这一巴掌,我是在教你。身为使者,就要明白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身处他国,绝对不可喝酒误事,更不可借醉酒而闹事。” 赵姬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邹平左脸颊上。 两边成对,较为舒适。 “这一巴掌,我亲自打你。不尊重于我,你有何资格叫我妖夫?” “莫要打了,莫要打了。”微胖女子连忙上前,朝着赵姬深深一拜,“赵贵人,且饶了她吧,她知道错了。” 此刻,邹平的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这几巴掌下去,醉意全无。 “呸···!”邹平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哪怕脸颊高高肿起,依旧难掩那双不忿的眼神。 赵姬对士卒说道:“拖下去,悬挂于院内高树下。让她好好醒醒酒。” “诺!”士卒唱了一声肥诺,而后拖拽着邹平出房门。 “赵贵人,赵贵人。”微胖女子凑到赵姬身边,还想为邹平求情,“请宽恕则个,请宽恕则个。” “你若再为她求情,你也到树上挂着去。”赵姬跟着走出房间,“都是人,凭什么我就要宽恕她?难道因为她是女子,还是因为没了她,咱们就求不来援兵?” 走出房门。 一众赵国使者皆围了过来。 纷纷为邹平求情。 赵姬冷笑一声,“邹平持剑入我寝房,尔等何在?” 一句话,直接将这些赵国使者问住。 邹平持剑找赵姬麻烦时,她们就在外面。 抱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不等这些人回答,赵姬开口道:“你们就在外面,等着看好戏是吧?” 虽是询问,但语气极其肯定。 “战场打仗,若士卒顶撞将领,甚至自持身份,目中无人,欺辱主将。可该死?”赵姬环视众人,“两国之外交,便是无刀兵箭簇的战场。赵王令尔等听从于我,那我便是尔等主将,尔等为我之士卒。” 他手指邹平,“此人趁酒醉,持剑威胁于我。我就算当场将其格杀,赵王也不会言半分不是。不过,念其初犯,又是用人之际。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悬挂在树上的就是她的头颅。” 赵姬伸出手,指向在场每一个人,“尔等也是。此次,尔等说我杀鸡儆猴也好,心中不忿也罢。反正这样的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言罢,赵姬返回房内,关上房门。 赵国使者们在门口驻足良久,不敢再为邹平说情。 片刻过后,人群响起一声叹息,“我等散了吧。” “难道就如此坐视不管?任由这一男子,骑在我等头上?” “那你说如何?有赵王之令,我等除非不回赵国,否则就要听其之言。” “放心好了,这个男人迟早会得到惩罚。” 人群中有人冷笑,“如今信陵君不愿出兵援赵,魏王更是不愿见我等。求魏援赵之举,如今已经毫无结果。等回去,我便书信一封,将此事告知赵王,让赵王定夺。” 赵国使者一一散去。 士卒找来绳索,正欲将邹平吊到树上。 邹平不忿,嘴上骂骂咧咧。 就在此时,出门办事的赵勋归来。 见士卒正爬树,准备将绳子从粗壮的树干上穿过去。 树下还坐着一位捆的严严实实,脸似猪头的使者。 赵勋好奇,上前询问。 士卒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赵勋。 第25章 商人 士卒还未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便见邹平朝着赵勋破口大骂,“赵勋!你枉为马服君同族!如今国难当头,你却夜宿妖夫!可耻!卑鄙!下流!你与那赵括,还有那个妖夫,皆是祸国殃民之徒!” 提赵姬,也许赵勋并不会放在心上。 哪怕邹平说她与赵姬勾搭在一起,也是如此。 但提赵括,那是绝对不行的。 自长平一战,赵括给家族蒙羞,导致家族不受赵王信任,从此退出政治舞台。 赵括,就已经成了赵勋心里,不能提起的禁忌。 甚至是绝对不能拿赵括与她相提并论。 赵勋沉着脸,嘴角划出一丝冷笑,她对面前士卒道:“接着讲。” 士卒咽了口唾沫,心里为邹平默默哀悼。 能前来魏国的士卒,大多都明白赵勋的禁忌。 士卒飞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 对于赵姬的做法,赵勋觉得十分不妥。 太过仁慈了。 若是她在场,绝对当场格杀这个邹平,绝对不会让其还有机会在此地破口大骂。 不过,赵姬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那不便更改, 邹平此时还在谩骂,大有不惧生死之气魄。 赵勋瞥了她一眼,“我欲杀她,不过,贵人既然饶她一命,那就算了。” 士卒在邹平屁股上来了一脚,“算你运气好,将军与贵人不与你计较。” “但。”赵勋话风一转,“死罪可恕,活罪难逃。褪了她的衣物,悬挂于树上,让其好好醒醒酒。” “赵勋!士可杀,不可辱!”邹平急了,若真要被人褪了衣物,挂在树上。 那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尤其还有个男人在。 赵勋直接扯下一块邹平的衣物,而后塞入邹平的嘴巴里,“呱噪。” 她转身,向赵姬房间而去。 士卒见此,也不废话。 她们可不是温柔且可人的良家子。 直接双手齐上,粗暴的撕扯邹平的衣物。 邹平呜咽直叫,口水打湿嘴中的衣物。 只一小会,邹平如同褪了毛的猪,被悬挂于树上。 另一边,赵勋小心翼翼敲打赵姬的房门,“贵人?” “没关,进来吧。” 赵勋步入房内,只见赵姬正蹲在地上,收拾着碎裂的碗碟。 “将军。”见赵勋进来,赵姬起身。 赵勋几步上前,去拿赵姬手中的碗碟,“此等小事,吩咐下人做便可。” 手不经意间触碰到赵姬的手指。 这是她除了父亲外,唯一一次触碰男子的手。 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异样。 不过,她很快将这丝异样,压了下去。 “我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人。”赵姬一笑,拒绝了赵勋接碗碟,“再者,这点小事,也无需劳烦她人。” 不知为何,赵勋发现赵姬与其他男子有很多不同。 但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所不同。 可就是这种不同,为赵姬添加了一丝异于常人的魅力。 让人忍不住去探究,甚至是接近。 也许,只有相处时间足够久,才能发现赵姬不同的地方。 赵姬随手将碗碟放于一处,“将军,事情办得如何?” “皆已办妥当。”谈起正事,赵勋变得认真了起来,“我已经让人在酒肆间宣扬信陵君欲要率领三千门客,伐秦援赵。并且将魏王不守信用,不尊魏赵盟约之事宣扬了出去。” “没露面吧。”赵姬关心道。 赵勋摇摇头,“未曾露面,我都是让魏都大梁城内的泼皮游侠去办此事。且,与这些泼皮接触之人,也并非是我。而是赵国到魏做生意的商人。” “很好。”对于赵勋小心谨慎,赵姬十分满意。 以小观大,此事足以证明赵勋是一个能干且可靠之人。 “那赵国势危,也宣扬出去了?” 赵勋点了点头,“我让那商人,寻一人,断其一手,让其装作从赵国败亡逃窜至此的士卒,此人颇得魏国百姓的同情。” 不等赵姬发问,赵勋继续道:“我还让那商人,找一游侠,主动去投靠信陵君。还安排人在百姓之中引导。” “很好!”对于赵勋,赵姬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同时,也对赵勋口中的商人,心生好奇。 “那商人是何人?” “是个贩卖铁器的商人。姓卓,名子央。” “贩卖铁器?!” 赵姬大为震惊。 这个时代,铁器稀有的可怜。 可以这么说,从原主赵姬出生到死亡,以至后世赵季取而代之。 就从未见过铁器。 只见过青铜器。 铁器,可是开启下一个时代的钥匙! 见赵姬震惊到失了礼数的模样,赵勋不解,“贵人可认识这个卓子央?” “不曾认识。”赵姬将震惊收敛,“倒是想结交一番。” “结交?”赵勋更加疑惑。 甚至升出一种赵姬与其他男子并无什么不同的心思。 一样的视金钱为生命。 或许是听说过卓家的财富,方才如此吧。 “铁器可是一个好东西。”赵姬此时笑了,“若非现如今不可接触他人,以免惹人生疑,我真想去看一看这个卓子央是如何炼制铁器的。” 原来是因为铁器。 赵勋为自己卑劣的想法,感到羞愧。 或者是为了弥补这一份羞愧,赵勋说道:“贵人,铁器这东西,又软又脆,远远不如青铜。若贵人对这一类感兴趣,我可帮忙寻找一番匠人。” “将军,带兵打仗,我不及将军。但民生,将军不如我。”赵姬微微一笑,“这铁器,上限极高。如今只是未找到炼制方法而已。等同于拿铁的下限,与青铜的上限,互相比较。自然会觉得铁不如青铜。若是找对方法,世人定弃青铜而用铁。甚至···。” 赵姬话说到这,便沉默了。 他本想说铁是开启下一个时代的钥匙。 甚至决定何人能统御七国,铸就无上荣光。 但顾忌赵勋此时虽能信任,但还不是同一阵营。 更不是一根绳上,同心同德的蚂蚱。 赵姬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当真?”赵勋带着怀疑。 属实不相信又脆又软的铁,会在某一天代替掉青铜器。 赵姬不愿在此事上,与赵勋多言,连忙将话题移开。 第26章 选择 “将军劳苦。”赵姬想要给赵勋倒上一杯茶水,可见茶水皆洒在地面上,干脆作罢。 “不辛苦,不辛苦。”赵勋连忙摆手,“我只是传个话而已,算不得辛苦。” 她说完话,便傻傻的站在那。 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赵姬不可能直接赶人走。 两人陷入沉默。 等了良久,两人皆看向对方。 而后迅速将视线移开。 仿佛相视是一种罪过。 “将军还有何事?” “贵人还有何吩咐?” 两人异口同声。 而后意识到什么,又异口同声。 “无事。” “无事。” 气氛陷入诡异的尴尬。 又是一阵沉默。 赵勋脑海里浮现赵姬昨夜的话语。 “将军莫要误会,我对将军并无其他想法。且我儿受困于邯郸,实在无心思再想其他。” 她看向赵姬,“贵人若无他事,我先告辞了。” “嗯。”赵姬应了一声,而后接着收拾地面上的残羹剩饭。 赵勋转身,即将走到门口之时,回首看了赵姬一眼。 欲言又止。 最终,她没有将话说出,转身便要走出房。 而此时,赵姬却叫住了她,“将军,暂且留步。” 赵勋以平时难以达到的速度,迅速转身行礼,“末将在!” 如此一幕,看得赵姬一愣。 而后轻声笑道:“将军不必如此认真,叫住将军并无他事。而是想告诉将军,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外出,亦不得接触旁人。待两日后,收拾行李,离开魏国。” “回赵?”赵勋不理解赵姬为何如此做。 赵姬看出其不解,但并未为她解惑,而是笑道:“将军不用多问,到时候你便知晓。” 赵勋嘴巴张了张,却未言,默默行礼。 “将军是想要与我说些什么?”赵姬站起身,疑惑的看向赵勋。 “昨夜···。” 赵勋想问清楚,昨夜赵姬为何要对她突然说出那番话。 可想了想,终究没有问出来。 她换了个话题,“听闻有使者前来闹事,被士卒制止。使者如此侮辱贵人,贵人为何小惩大诫,不杀了这个浪荡女?若贵人不愿脏了手。” 赵勋眼神冰冷,“末将愿为贵人出手。” “不必。”赵姬浅笑,“这使者,虽为求援而来魏,但真正的目的,是奉赵王之命,监视于我。可惩,不可杀。” 赵姬手指赵勋,“不光是使者,你们也是。赵王知晓,魏,楚,齐三国不会出兵。让我前来,只是为了试一试。试一试我是否真的能求来三国援兵。” “不,贵人。我没有接到赵王命令。”赵勋担心赵姬误会,连忙解释道。 赵姬笑了几声,“因为赵王不相信你,如果料想不错,赵国使者中,一定拿着赵王的密诏。而这份密诏是给你。不,是给所有士卒。密诏的内容,就是杀死我。” 他上指头顶,“我头上,可是一直悬着一把锋利却又看不见的宝剑。” 赵勋沉默不语。 或许真如赵姬所言的那般,一旦求不得援军。 那么杀死赵姬的密诏就会通过赵国使者之手,交到她的手里。 若到那时,她真的会动手吗? 赵姬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宇含笑,“将军,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将军会选择杀死我,还是念你我之间的交情,带我离开此地?” 赵勋抬头,看向赵姬。 从赵姬的眼神中,她看出了一丝认真,只是这丝认真被嬉笑掩饰的很好。 几乎让人看不出来。 赵姬的这番话,从表面看起来,更像是一句玩笑。 可赵勋却当了真。 她沉默了。 原本昂起的头,垂落了下去。 好似想要钻入土里。 又好似不愿看向赵姬的双眼。 “哈哈哈。”赵姬笑得很开心,“玩笑而已,将军竟也当真?” 他走了几步,站到赵勋身前,伸手拍了拍赵勋的肩膀,“将军身以许国,又怎的能装儿女情长?奔波至今,将军应是累了,且下去休息吧。” 赵勋没有搭话,弯着腰,行了一礼。 而后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缓缓向后退。 一直退到门外,方才抬起头,看向赵姬。 赵姬就静静站在那里,眼神依旧带着笑意。 仿佛对赵勋的选择,并未放在心上。 赵勋又低下了头,缓缓关上房门。 就在房门即将关上的时候。 她似乎听到赵姬在说话。 “与秦异人何异?” 房门被彻底关上。 赵勋在门口驻足良久,而后叹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叹息。 更不知道对于这个特殊到异于常人的男子,究竟是何想法。 一切皆如云雾笼罩,让人琢磨不透半点。 赵勋离开。 步伐缓慢的,走到那棵吊着邹平的树下。 “将军。” 两名士卒与赵勋打了声招呼。 但赵勋仿佛没有听见。 就算邹平破口大骂,话语极为难听,她也充耳不闻。 就静静站在树下,呆愣的盯着树皮上的纹路。 看几只蚂蚁,叼着油汪汪的树脂在纹路上行走。 赵姬那似是玩笑的话,又在其耳边响起。 “真到了那个时候,将军会选择杀了我,还是念在你我之间的交情,带我离开?” “将军以身许国,又怎的装下儿女情长?” 赵勋闭上双眼。 在脑海里,浮现出赵姬的房门。 房门半掩,透过门缝,可看到赵姬带着枷锁,站在房内。 一柄长剑,挂在赵姬肩膀上。 赵姬面带失望与绝望的看向门缝,仿佛能透过门缝,看到赵勋。 他嘴唇开合,“将军,你与秦异人何异?” 赵勋深吸一口气。 秦异人,她自然知晓。 就是秦异人,抛夫弃女,致使赵姬为自保,以及保护那名叫嬴政的女儿,甘愿接下这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一拳挥出,打在树干上。 树叶纷纷垂落。 树上吊着的邹平当即闭嘴,惊骇的看向赵勋。 赵勋猛的睁开双眼,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微微侧头,看向邹平。 虽然赵勋眼神中并无多少情绪,但却让邹平头皮一凉,“赵···赵勋?你想作甚?!我可是赵王亲点的使者,若杀我,你不得好死。” 两名士卒此时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赵勋冷冷说道:“若无我之令,任何人不得放她下来。也不得让她饮水食饭。违者同罪!” 士卒连忙应答,“是···是!” 第27章 你杀她作甚 邹平见赵勋来真的,当即急眼,“赵勋!你如此待我,等回赵,我必定向大王告尓一状!” 赵勋充耳不闻,转身离去。 等其背影消失,两名士卒才敢小声议论。 “将军这是被贵人训斥了?” “我看呐,定是昨夜贵人的那番话语,伤了将军的心。” “将军该不会真的喜欢上贵人了吧。” “有可能,将军毕竟未经人事。美人,哪个英雄不爱。那赵贵人虽有一女,且是秦异人之夫。但其貌美不减,且有一股难言之魅惑。将军着了道,也实属正常。” “看来,我等得与姐妹们商议商议,替将军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就在士卒议论之时,邹平大声喊道:“你家小娘渴了!我要喝水!” “喝水?!”士卒走上前,“没听到将军之言,谁若给你饮水,便同罪。” 她手指邹平腹下,“你努努力,翻个身子,喝自己的尿吧。” 两名士卒顿时哈哈大笑。 “你们给小娘等着!”邹平继续破口大骂,全然忘了口渴。 时至傍晚。 赵姬出房用餐,走至院内,便见赤条条的邹平悬挂于树下。 当即一愣。 被吊了一下午,邹平如今的情况,十分不好。 嘴唇干裂,面色苍白。 绳索捆绑处,皆被勒出血印。 微胖女子端着饭食,在不远处急的直跺脚。 只是碍于看管的士卒,不敢上前多言。 见赵姬来到此地,她连忙放下饭食,三步并两步,来到赵姬面前,“赵贵人,邹平知错了,能否将其放下来?” 或许邹平听到了微胖女子之言,原本闭着的眼睛微微侧目,看向赵姬。 嘴唇微动,小声嘟囔着什么。 而后接着闭上双眼。 哪怕听不清邹平说什么,赵姬也能知晓,邹平定然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更不可能是告饶之言。 赵姬走至树下,轻声一笑,戏谑的说道:“看不出来,你还蛮有料的嘛。” 邹平闻此言,当即想要掩盖自身。 只是身体虚弱,再加上手被捆住,只能像条腊肠,虚弱的晃动几下身躯。 “妖···妖夫!士可杀!”邹平怒吼,“不可辱!” “现在还有力气喊。”赵姬耸了耸肩膀,“精神不错。” “邹姐。”微胖女子快步走到树下,似是哀求,“你就少说几句。贵人仁慈,你告个饶,就不必受这个苦了。” 邹平冷哼一声,将头转过去,不去看树下。 “为何褪了她的衣物?”赵姬看向看守的士卒,“又为何不给她食饭饮水?” “贵人。”士卒拱手,“是将军下的令,她说,若无许可,不可放其下来。也不可让她食饭饮水。” 赵姬微微点头,而后开口道:“放她下来,给她食饭饮水。若无力气,如何能反省自身?” “这···。” 两名士卒有些犹豫。 “将军那里,我自会言说。” 士卒听后,没了担忧,拱了拱手,而后将邹平放了下来。 微胖女子当即对赵姬感谢道:“贵人大人有大量,我替邹平感谢贵人。” 邹平此时也不吱声了。 赵姬摆手,“勿要感谢我,我并不是宽恕她,只是让她吃饱喝足,接着思过。” 他转头对两名士卒道:“等她吃完,接着挂到树上去。什么时候嘴巴干净些,什么时候就放她下来。” “得令。” “妖夫,你···!”邹平怒瞪赵姬。 赵姬视线转移到邹平身上。 微胖女子当即捂住邹平的嘴巴,“少说几句,不然连水都没得喝。” 她谄媚的对赵姬笑了笑,“贵人大度,贵人大度。” 赵姬摇摇头,转身离开。 “邹姐,你这是何苦?其他姐妹皆不敢如此大胆,纵然你心中不忿,忍他片刻便是。”微胖女子痛呼一声,“哎呦!你咬我作甚?!” 微胖女子松开邹平的嘴。 手心出现一排牙印。 “我等女子,生于天地,怎可委曲求全?!”邹平忿忿不平,“当为青竹,纵使风高雨大,也不可弯腰半分!此妖夫,毒夫,我誓与他不干休!” “嘿!”士卒此时出言,“犟是吧,你不要食饭饮水,那便作罢。” 她去拉动绳索。 “要的,要的。”微胖女子此时连忙用地上的碎布,堵住邹平的嘴。 若非是邹平好友,就邹平的脾气,微胖女子还真不想伺候了。 另一边。 赵姬取饭时,碰到赵勋。 他将放邹平下来食饭饮水一事,告诉了赵勋。 赵勋不知为何,好像在避讳他。 匆匆应答后,便快速离开。 好像生怕与赵姬多聊些什么。 赵姬也不在意,端着饭食,返回了卧寝。 不一会,他抱着一床被褥,来到院内。 微胖女子此时正在给邹平喂饭。 并没有注意到赵姬的到来。 邹平倒是注意到了。 她怒视着赵姬,却没像之前那般言语。 赵姬走上前,随手将被褥扔在了邹平身上,“别冻死了。” “妖夫!别以为如此对我,我便会对你心存感激!” “你若不要,那就赤着身子。反正我是无所谓的。”赵姬伸手,准备扯邹平身上的被褥。 邹平用嘴巴咬着被褥,支支吾吾半天,而后说出极其清晰的一个字,“要!” 赵姬松开扯邹平身上被褥的手,“某些人,身体永远比嘴巴诚实。” 言罢,赵姬便离开了此地。 信陵君府邸。 “赵国当真难以支撑?!” 魏无忌看向下方门客。 门客开口道:“赵国即将败亡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整个大梁城。且,有一赵国士卒流窜至大梁城,据那士卒说,赵国士卒损失惨重,如今守城士卒已经不足五万!那邯郸城下,尸积如山,血将整条护城河都染红了!那士卒还说,赵王丹与平原君赵胜,为保邯郸,亲自出战,更让姬妾入伍杀敌。平原君门客,更是以三千人死战秦军,杀得秦军后退数里,而三千人,皆战死。如今赵国,岌岌可危。那士卒断定,邯郸撑不到一月。” 魏无忌紧皱眉头,她想了想,“那士卒在何处?” “我将其杀了!”门客冷声道:“国难之际,此人却弃国而逃,为我等女子蒙羞。问完话,我便杀了她。” “你杀她作甚!”魏无忌猛的拍桌子,“你杀她作甚!!!!” 第28章 必受其害 “难道此人不该杀?”门客不解,抬头看向魏无忌。 “杀。”魏无忌十分无奈的叹息,“该杀。该死!” 魏无忌因重义而被世人传为佳话。 这些门客也因此而来。 成就魏无忌的佳名。 然而,能被魏无忌吸引而来的,基本都是些游侠。 这些游侠为一个义字,上刀山下火海,纵使敌军上万,刀斧加身。 也甘愿为一个义字,慷慨赴死。 然,成也重义,败也重义。 这些游侠思考问题,总是被情绪掌控。 就例如这次,明明可以将那流窜至大梁城的赵国士卒,带来此地,问个清楚。 可却因游侠看不惯这士卒在国难之际,弃国而逃。 就将其当场格杀。 最关键的是,魏无忌还不能说半分不是。 否则,这些游侠轻则散去,转投他人。 重则直接当场自裁,以此证心中之义。 魏无忌忍不住说道:“你杀她之前,就不能先带过来,让我问个清楚吗?” 门客欲要说些什么。 却被魏无忌阻止,“算了,都已经杀了。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你且下去。” 门客重重抱拳,而后转身离开。 魏无忌双手揉捏着太阳穴,“长平一战,秦人明明折损二十多万青壮女子,为何军队还有如此战力?难不成秦人举全国之力,也要拿下赵国吗?” 她十分不解。 长平一战,虽然赵亡四十万,但秦人也折损接近二十五万人。 这都是直接死去的秦人,还不算重伤,轻伤。 如此重的伤亡,秦人就算能拉出二十万人。 应该大多数只是新兵。 老兵人数能占一半,就已经不错了。 长平一战,才过去一年。 就算秦人往死里练新兵,也不可能将新兵提高到长平之战前的水准。 再加上不是白起亲自领兵伐赵。 所以,魏国才能心安理得的看着赵秦二国,以邯郸为战场,彼此消耗着国力。 可自从赵王丹派使者来魏求援。 邯郸战况突然就变了。 就好像稳速前行的马车,突然提速冲刺。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若真按民间流传的话来看,赵国败亡好像就在顷刻之间。 那名叫赵姬的男子,有句话没有说错。 唇亡齿寒。 若秦灭赵,上可伐齐。 下可攻魏楚。 到时候,魏国如同与虎相伴。 且无人能阻秦之攻势。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魏无忌突然站起身,正要让人准备马车,前往王宫见魏王。 可转念一想。 流传在街头巷尾的消息,有可能不太准确。 万一赵国还能撑。 此时出兵伐秦,不过是锦上添花。 且赵国的国力尚未损耗殆尽。 只要些时日,便又成了气候。 对于邻国的魏而言,无疑是一个隐患。 魏无忌想了想,让人唤来好友侯嬴,商议对策。 不一会,一位年纪大约四五十岁女子,步入堂中。 女子身材干瘦,满脸褶皱,看起来颇为苍老。 但一双眸子,却有着年轻人的飞扬。 且行走之间,全无老态。 倒是有着洒脱之人的桀骜。 “侯嬴。”女子随手一拜,未做全礼节,“拜见信陵君。” 魏无忌笑着走下主位,走到侯嬴身前,握住侯嬴的手,“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多礼,且坐,且坐。” 她拉着侯嬴走回主位,而后邀请侯嬴共坐一位。 侯嬴也没客套,直接坐到魏无忌的座位上,“信陵君邀我前来,是为援赵一事?” “哈哈哈,知我者,侯嬴也。”魏无忌大笑,“没错,坊间之言,你也听说了吧。” 侯嬴点了点头,“有心之人散播,岂能不知。” “有心之人?”魏无忌一点就通,双眼一凝,“你是说那赵国使者?”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已经让门客监视她们。除了去王宫吃了个闭门羹外,那些使者并未去他处。” 魏无忌伸手摩挲着下巴,“倒是随行领兵的将军,去与商贩接触了片刻。不过都是买些吃食。” “是谁散播的并不重要。”侯嬴双手塞入衣袖,环于胸前,“重要的是,赵能否挡秦军之锐。” “那你以为如何?”魏无忌坐到侯嬴身边。 “信陵君何必问我?赵王丹身边不是有你的门客吗?” 魏无忌脸色有些不好看,“那门客非要建立功勋,随那赵括,役于长平。” “那现如今赵国之处境,信陵君也不知?” 魏无忌摇头,“不知。若我知晓,也不会如此被动。” “如此难为。” “求先生教我。” “秦军如何?” “虎狼之势。” “赵军如何?” “哀兵老弱。” “出兵伐秦!” 魏无忌询问道:“当真?如今情况尚不明朗。”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侯嬴开口道:“先出兵伐秦,而后伺机而动。” “得先生之言,豁然开朗!”魏无忌起身,“我这就前往王宫,面见王姐,让其出兵伐秦。” 魏无忌连忙唤来门客,先是让门客小心陪同侯嬴,等她回来。 而后又让人准备马车,进宫面见魏王。 魏王宫。 魏王此时也在听手下人汇报。 “百姓当真如此说?” 魏王表情看不出喜悲。 而汇报的女子,却战战兢兢,“是。小人不敢乱嚼舌根,百姓言,信陵君重义,大王···大王。” 那女子低首,“大王弃信。” 魏王好似咬牙,“好得很!好得很!这帮愚民,竟敢消遣寡人!可恨!” 她突然挥手,桌上零零碎碎砸向四周,“着实可恨!” “大王息怒!”女子更加害怕。 竟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大王息怒。”殿外此时也响起近侍之声。 魏王深深吸气,压住胸中恶气,“何人如此消遣寡人?赵国撑不住的消息又是何人相传?” 女子浑身颤抖,“小人也不知是何人如此传言。” 魏王阴沉着脸,肥嘟嘟的脸上满是阴郁。 身体也向前靠拢。 直到肚皮撞到桌案,方才停下,“你不知?” 一股令人生寒的气势弥漫在殿内。 女子或是被这股气势刺激到了记忆,她想起什么,连忙道:“小人想起来了,赵国的消息,是一名流窜至我大梁城的赵国逃卒散布。” “那逃卒身在何处。”魏王身躯向后,“带她来见寡人。” 第29章 伴君如伴虎 面对魏王发怒,女子支支吾吾。 “怎的?”魏王噌的站起身,“还需要寡人请你去?” “小人不敢。”女子伏身,“只是那士卒被信陵君府上的门客带走,且杀了。” “杀了?”魏王脸上露出笑容,“哈哈,杀了。” 突然,魏王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阴冷,“怪不得民间会有如此流言蜚语,原来是我这个好妹妹所为。” 她咬牙切齿,“当真是寡人的好妹妹!” 魏王将民间流言,认为是信陵君所为。 为的就是踩在魏国之主的头上,为她信陵君造势。 不然为何要杀那赵国逃卒灭口。 “信陵君。”魏王指向自己脑袋,“意欲王冠?” 女子不敢吱声。 “很好。”魏王大笑着,笑声带着寒意,“好得很呐!” 她止住笑,看向女子,“你且退下。” 女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伏身,“多谢大王。” 她一刻都不愿在此地停留。 连忙后退。 快要退至殿外,骤听魏王言道:“多与家人温存。” 女子身体顿时一僵,而后双腿颤抖。 她停顿好久,方才语气带着哽咽道:“大王保重!” 本以为逃过此劫,大王不会因她的办事不力,而责罚于她。 如今看来,大王依旧是那个大王。 多与家人温存这番话,看似关切。 实则赐死。 女子转身离开大殿。 踉跄着在阶梯上走了数步,而后双腿一软,从台阶上滚落。 一名近侍走入大殿,通报了女子的死讯。 魏王听后,无悲无喜,挥手让近侍离去。 殿内只剩下魏王一人。 不一会,信陵君魏无忌面见魏王。 魏无忌是魏王亲妹。 魏王便在书房接见了魏无忌。 魏无忌步入书房,见到正在翻阅竹简的魏王,当即拱手道:“大王。” 魏王放下手中竹简,似是惊喜魏无忌的到来。 双眼之中,满是亲近。 她起身,上前迎接魏无忌,“小妹,你我乃亲姐妹,又何必如同外人那般客套。来随我入座。” 魏王拉住魏无忌的手,话语中满是热络。 仿佛之前王宫内发生的一幕,只是错觉。 “我虽与大王是同胞姐妹,但礼数不可废,更不敢有不敬之举。” “你我姐妹二人,又不是旁人。”魏王将魏无忌按在座位上,“就算与妹妹共天下,也不是不可。” “大王。”魏无忌连忙起身,“臣惶恐。” “欸,怎的还叫我大王?”魏王佯怒,“莫非要疏远于我?” 见魏王露出怒容,魏无忌连忙改口,“王姐。” “这才对嘛。”魏王坐到魏无忌对面,“还愣着作甚?快坐。” 魏无忌坐下,正欲开口。 却听魏王如同得到宝物的孩子,向魏无忌说道:“小妹,我从齐国商贩那里买了一份茶汤秘方,据闻这茶汤是稷下学宫的大士最爱之物。花费千金,那齐国商贩方才愿舍于我。等会,你得多饮。” 她转头对门外喊道:“奉茶!” 不消片刻,几名宫中男婢捧着一众佐料来到近前。 而后两名近侍,抬着一口小鼎,放置于旁。 男婢一一将佐料放入鼎中,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弥漫四周。 魏王揣着手,期待的看向小鼎。 而魏无忌此时无心品茶,她对魏王道:“大···王姐,此时寻你,有要事相商。” “是何要事?”魏王看向魏无忌,眼神中带着疑惑。 “不知家姐可听说赵国之事?” “赵国?”魏王手撑着下巴,细细思量,“秦出兵伐赵吗?”她奇怪的看向魏无忌,“此事,你不是说我魏国暂不出兵援赵吗?” 之前就秦伐赵一事,魏王与魏无忌之间有过密谈。 魏无忌认为,赵国是七国中,除秦外最强的国家。 如今秦赵相争,可损耗秦赵之国力。 两国一死一伤。 魏国可坐收渔翁之利。 若贸然出兵,援赵攻秦。 秦国势必记恨魏国,更有可能放弃伐赵,转而攻魏。 就算魏赵合力,将秦打垮。 届时,赵国国力未损,无秦制衡,那赵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虎狼之国。 赵魏相连,魏便是虎口牛羊。 两人敲定,若赵未损根本,不可援之。 魏王不解的看向魏无忌,“小妹为何提起这事?” 魏无忌拱手,“王姐可知赵国派使者来求援?” “自然知晓。”魏王笑了笑,肥嘟嘟的脸上满是憨厚,“那赵国使者想要见我,但小妹已阐明要害,我便拒了她们。” “那王姐可知坊间传闻?” “坊间传闻?”魏王揣着明白,却装着糊涂,“坊间有何传闻?” 魏无忌欲要开口,却瞥见身侧站着的男婢。 魏王会意,伸手屏退。 男婢行礼,而后退出书房。 魏无忌此时方才开口,“坊间传言,秦国凶猛,赵国难以阻矣。邯郸城下,已是血流成河。守城的青壮女子,如今折损过半。赵国,危在旦夕。” 魏王听后,拍手称快,“好!如此秦赵之国力,定然折损大半。” 她站起身,“还喝什么茶,当以酒助之兴。” 说完,便要叫人取酒。 魏无忌当即拦下,开口道:“王姐先勿要高兴。赵国如今守城皆老弱残兵,而秦国则是虎狼之军。赵国折损严重,秦国却未折损什么士卒。” “如此,会如何?” 魏王看向魏无忌。 “倘若秦攻下邯郸,又没折损什么兵力。待秦人将赵土百姓皆数吸纳。不需六年,我可断言,秦之兵势将无人能阻。”魏无忌面色严肃,“届时,我魏危矣。” “那该如何是好?”魏王就好像没有主心骨的孩子,急的抓耳挠腮。 而后,她看向魏无忌,“小妹,消息可准确?” 魏无忌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只是坊间之言,是否准确,暂且未知。” 魏王听后,拍了拍肚皮,乐道:“我还以为赵即将亡矣,原来只是坊间闲言碎语。差点被吓着。” 她坐了回去,“小妹,勿要担忧。那帮百姓皆为愚民,些许流言碎语,都可让其人云亦云。那赵国弓马娴熟之辈,多之如牛毛,定然能阻秦军半年。不,三个月也是能阻的。如今尚不过一月。” 第30章 出兵 魏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些许流言,小妹勿要放在心上。” “可万一赵抵挡不住?”魏无忌微微坐直身体,“长平一战,赵国有生之力皆折损。赵王丹与平原君都让男子姬妾上阵守城,如此可看出赵国时局之艰难。” 顿了一顿,魏无忌接着说道:“再者,无风不起浪。” 魏王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去,看向魏无忌,“那小妹认为如何?” “大王。”魏无忌拱手,“我认为当即刻出兵。” “出兵?”魏王闭上双眼,“小妹难道忘了之前所言?此天赐我魏之好时机。秦赵交锋,我魏可从中崛起。” 她睁开双眼,注视着魏无忌,“我魏先主蛰伏数十年,方等来如此良机。难不成只为些流言蜚语,就将时机错过?” 魏王语气稍冷,“是赵人给了你甚好处?还是以魏国之兵,全你信陵君之名?!” 直到现在,魏王依旧认为是魏无忌散播了赵国势危的消息。 至于为何如此。 应该赵王丹给了魏无忌什么好处。 例如支持魏无忌取代她,登上魏王之座。 也有可能,以她这个魏王,来衬托魏无忌是如何的重义,如何的守信。 待名声大成,她这个魏王就得退位让贤。 魏无忌难以置信的看着魏王,不知魏王为何会变成如此这般模样。 想她魏无忌,忠心报国。 凡事以国为重。 此次请求出兵,也是为魏国考虑。 而亲姐,魏王却如此看她魏无忌。 魏无忌心中感到一丝凉意。 魏王似是察觉,又似是认为此时并不是与魏无忌撕破脸皮之时。 她转为笑脸,打趣道:“哈哈哈,瞧你那张脸。我只是打趣于你,你莫非信了?” 魏王上前,拍了拍魏无忌的肩膀,“小妹一心为国,寡人岂会不知?只是玩闹话,舍妹勿要当真。” 她收回手,拿起桌上果脯,咀嚼数下,“不过,现在出兵,为时尚早。不如派人前往赵国,探个究竟,若赵真危在旦夕,我等再出兵也不迟。” 魏无忌微微吸了口气,将心中凉意压下。 是不是玩笑话,听都能听出来。 她抱拳说道:“大王,时不我待,万一派遣之人还未返魏,或者我等兵力尚未赶到邯郸,赵国便被秦国所灭。到时,魏国将陷入被动。” “那小妹以为如何?”魏王揣着手,笑眯眯看向魏无忌,“若真要出兵,赵若存余力,又被秦所记恨,我魏当如何?” “我等出兵,不一定要去救赵。”魏无忌开口道。 “哦?”魏王来了兴趣,“说说。” 魏无忌起身,用小碗在小鼎内取了一些水。 而后端着水,回到座位。 魏王好奇道:“小妹,你这是作甚?” 魏无忌不言,用手指沾了沾水。 而后在案桌上绘画邯郸附近地图。 画完,她对魏王说道:“魏于上党三郡边界,有一条大江大流。” 魏无忌指向地图,魏土邺城旁的江流,“便是这。” 她抬起头,对魏王说道:“如果从魏运输粮草至赵,运一人粮,则损十人粮。而秦依靠水路之便,运一人粮,只损二三,甚至更少。” 魏王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魏无忌指向赵国与秦国之间,上党二字,“此上党三郡,本是韩国之土。韩王畏秦,拱手相让,也将我等邺城与上党三郡之间的江流拱手让于秦军。” 她手指回江流,“此河流从秦地直插入赵地,秦军能屡战屡胜,行急军而不缺粮,甚至长平一战,能杀赵四十万,这条江流功不可没。” 魏无忌指向江流旁,处于上党郡的一处高地,“秦军为保运粮之河道,在此地驻扎上千人。与我邺城,隔江相望。” 她又指向邺城,“我等可谴军在邺城驻扎,秦为保水路粮道,防我军断粮,甚至横切前线与秦土之联。必定在对岸营地驻派人手。我等驻扎一万人,秦军就得驻守一万。我等驻扎五万人,秦军就得驻守五万。我等驻派十万人,秦军就得驻守十万。我等···。” “够了,够了。”魏王连忙出声打住,“就十万。我魏国可出兵十万,驻扎邺城,威慑秦国。以此缓解邯郸之危。可···。” 魏王有些为难。 魏无忌看出魏王的为难,开口询问道:“大王为何而忧?” “我等既然派兵援赵,总在邺城按兵不动,也不是事。” 魏无忌听此言,当即沉思。 魏王说得没错。 若援兵一直在邺城按兵不动,赵王定然生疑。 毕竟已经派兵前来,却只是蹭蹭不进去。 放谁身上,都难受。 赵王若是难受,弃国而降。 那魏国就难受了。 仔细思索了一会,魏无忌开口道:“大王可将派遣十万大军援赵之事透露给秦王稷。” “告知秦王稷?” 魏王有些不理解魏无忌的想法。 派兵坏人好事前,去通知别人一声,这是有多傻,才能干得出来? “秦王稷此人霸道,若得知大王派兵援赵,必然派人前来恐吓大王。届时,大王便有理由驻兵不前。” 魏王深深看向魏无忌,“你这是让寡人在天下人面前自污,惧了她秦王稷?” 魏无忌行礼,“臣愿代之,可无兵权。” 魏王露出笑容,眼神却冷的可怕。 兵权? 岂能交于你手? 魏王笑道:“小妹说得哪里话,为了魏国,莫说自污,就算当那鼠辈,又有何妨?” “大王英明!”魏无忌弯腰行礼。 此番,只是试探。 魏王眼神中的冷意,已经尽数被魏无忌看在眼里。 魏无忌不明白大王为何突然如此对她。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魏无忌知晓,得为自己谋一个退路了。 而赵国,或许是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她再怎么说,也是救赵之恩人。 “调兵一事,我自会操办。”魏王拍拍手,男婢再度进入书房。 魏王笑眯眯对魏无忌说道:“正事聊完了,小妹该好好品一品寡人从齐商手里买来的茶了。” 她对男婢呼呵道:“还愣着作甚,快些熬煮茶汤。” 男婢闻言,加快手中动作。 魏无忌行礼道:“大王,我府上尚且有客,实在不好逗留。” 如今魏无忌哪有心思喝茶,只想着和侯嬴商议退路。 第31章 君要臣死 魏无忌既然不想留在宫中喝茶,魏王只得惋惜的让男婢将茶汤佐料匀一些给魏无忌。 并且再三叮嘱魏无忌一定要品尝,方才放魏无忌离开。 魏无忌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到信陵君府。 一进厅堂,便见门客正在与侯嬴推杯换盏,更是玩起了投壶。 “哈哈,好投!”侯嬴笑着,端起酒盏,正欲饮酒。 却见魏无忌有些心不在焉的进入厅堂。 侯嬴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 她放下酒盏,对魏无忌说道:“信陵君为何如此愁苦?难道大王不愿出兵?” 魏无忌叹息一声,她看了看周围的门客,“你们先下去吧。” 门客拱手退下。 宴厅内只剩下侯嬴与魏无忌。 魏无忌走到一案桌旁,拿起桌上酒盏,仰头饮酒。 浑浊的酒水,从魏无忌的嘴角流淌,顺着小麦色的脖颈,打湿胸膛。 她放下酒盏,看向侯嬴,“大王欲要杀我。” 此言一出,本以为侯嬴会意外。 未曾想,侯嬴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信陵君乃王储,魏王本就忌惮于你,只是碍于信陵君名望,方才未曾下杀手。” “先生早就知道?” “如何不知?”侯嬴笑了笑,“只是碍于大王乃信陵君家姐,不敢直言。” “那先生可有方法?” 侯嬴摇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魏王无容人之量。再者,信陵君如今在魏,名望甚高。若魏王不幸亡故,信陵君必定被众人尊为王。如此,无论如何,魏王在死前,定然要先杀信陵君,以保魏太子之王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魏无忌踉跄着向后退数步。 侯嬴看着这一幕,心中叹息。 她还有一种方法,可保信陵君不死。 那就是行谋反之举,杀魏王,自为大王。 但以信陵君的性子,此事她定然不会答应。 再者,若真要如此做,一世英明一朝丧。 魏无忌篡位,恐怕会成为一生都难以洗去的污点。 甚至是之前的好名声,都会成为别人攻许的点。 名声是一把双刃剑,而魏无忌此时身后就顶着这把剑。 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魏无忌好似想到了什么,“我可去赵,远离魏土。如此魏王应不会杀我。” “信陵君,你觉得魏王会放你离开?” 魏无忌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有名门客在宴厅外大声喊道:“信陵君,有客求见。” 信陵君此时哪里有什么心思,见什么客人。 刚想说不见,却听门客接着道:“是为投奔信陵君而来。” 既然是投奔的游侠,那再怎么说也要见上一见。 并且还要给予足够多的重视。 游侠们就吃这一套。 “让她稍等。”魏无忌想了想,补充道:“算了,我亲自迎接。” 言罢,魏无忌与侯嬴来到信陵君府门外。 一位长臂过膝,孔武有力的壮硕少女正站在门外。 见魏无忌与侯嬴出来,纳头便拜,“高迁听闻信陵君欲率领三千门客援赵,特来投奔信陵君。”她抬头,看向魏无忌,“愿为信陵君提剑牵马!” 魏无忌闻此言,顿时看向侯嬴。 眼神中满是惊喜。 而侯嬴此时也眉宇含笑的看着魏无忌。 离开魏土的方法,有了! 傍晚时分。 一名魏国近侍,策马奔出王宫,而后直奔向秦国。 赵国临时住所。 “贵人!贵···!” 一名赵国使者来到赵姬房门前,正欲冲门而入。 却被士卒阻挡。 “贵人在房内沐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赵国使者也不在意自己被拦,高兴的喊道:“沐浴好!沐浴好!贵人,魏王肯见我们了!魏王肯见我们了!贵人快快沐浴,而后随我等入王宫,面见魏王!” 就在此时,赵姬推开房门。 此时的赵姬,乌黑的发丝内,挂着点点水珠。 在夕阳的笼罩下,仿佛折射着金黄色的光芒。 白色华服随意的穿在乎身上,因未穿内衬的缘故。 露出白皙的脖颈。 赵姬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赵国使者连忙低下头,心里止不住念叨着非礼勿视。 哪怕赵姬并没有露出什么。 但身上那股异于常人的独特魅力,总觉得在魅惑着别人。 未来魏土前,尚且感觉不出来。 自从来到魏土后,赵姬这种独特的魅惑便越来越浓。 那种魅惑,很独特。 让人感觉赵姬身上充满着各种神秘,忍不住去探索,去探究。 女人对于探索神秘,毫无抵抗力。 而且赵姬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仿佛并无什么性别上的差异,也没有地位上的差异。 而在这两种感觉之中,又给人另一种很难察觉到的孤寂。 让人忍不住去拥抱,安慰。 替赵姬守门的两名士卒,此时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赵姬。 这对于从战场上厮杀而下的杀胚而言,是极其难见的。 赵姬微微侧目看向赵国使者,面无表情,“难不成就让我穿着这件衣服去见魏王?” 赵国使者反应过来。 作为使者,礼数自然得到位,毕竟代表赵国。 赵国使者当即拱手道:“我这就去准备。” 言罢,赵国使者就要离开。 赵姬开口道:“记得通知其他人。” “尊令!”赵国使者留下这句话后,便跑出赵姬的视线。 赵姬抬首,看向天边夕阳。 几只不知为何名的鸟,在夕阳下起舞。 看来魏国援兵稳了。 也不知魏王与魏无忌之间,有没有心生间隙。 赵姬思虑良久,方才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士卒。 他笑着说道:“劳烦两位女郎,将我房内的洗澡水倒掉。” “是···是。” 两名士卒走进房,而后抬着木桶走出。 路过赵姬身旁时,赵姬开口道:“两位女郎辛苦。” 这是唯一一次有人对她们这些小卒,道了一声辛苦。 其他人皆因她们是小卒,而吆五喝六。 更甚者认为她们所做之事,理所应当。 两位士卒仿佛要在赵姬面前,表现其女子力,哪怕抬着沉重的木桶,却依然表现出风轻云淡。 并且对着赵姬露出憨厚的笑容,“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两位士卒抬着木桶离去。 行止半路,有名士卒突然放下木桶,扇了自己一巴掌。 而另一名士卒差点摔倒,当即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发哪门子的疯?!” “唉!”士卒长叹一声,懊恼的说道:“刚刚我低什么头呢?!如今想想,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而另一名士卒此时也反应过来,“你若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揉了揉头,“刚刚我应该和贵人多说上两句的。” “事已至此,说甚也无用。”士卒抬起木桶一边,“老老实实倒水吧。” 第32章 下马步行 不一会,赵国使者便带来极其华丽,丝绸编织的白色华服。 赵姬虽然是男子,但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出使魏国的使节。 这件华服,华丽却不艳。 并且颇为庄重肃穆。 不过,也许是个人气质的缘故。 赵姬将这件衣服穿在身,倒是有几分天人落凡尘般,浊世佳公子的韵味。 换好衣服,赵姬便准备去乘坐马车,前往魏王宫。 路过院内时,忽然见邹平仍旧吊在树上。 邹平比之前赤条条挂在树上,萎靡不振的模样,好了许多。 如今她身上披着被褥,虽然精神依旧不太好,但至少面容依旧红润。 赵姬走上前。 邹平缓缓抬起眼皮。 “魏王宴请,你要去吗?” “妖···贵人,你是怎么做到的?”邹平眼神中带着困惑。 谁都能看明白。 魏王不肯见赵国使者,意思就是不愿出兵援赵。 如今,突然邀请赵国使者入宫赴宴,那就是魏国决定出兵援赵。 可赵姬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自从见过信陵君魏无忌后,便整日窝在房间里。 甚至不让任何一位赵国使者出门。 那赵姬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足不出户,就能让魏王决定见她们这些赵国使者。 如何做到让魏王有可能出兵援赵? 一切都仿佛谜团,让人琢磨不透。 因魏王邀约,赵姬心情颇佳,他对邹平笑道:“你猜?” 邹平气的蹬了蹬腿,“妖夫,你别得意。魏王只是邀请而已,不一定愿意出兵援赵。” 赵姬没有在意邹平又叫他妖夫。 更没有在意邹平的话。 他对看守邹平的士卒说道:“放她下来。” 士卒领命,将邹平放了下来。 赵姬看向邹平,“你有半刻钟的时间,清理自身仪容。过时不侯。”他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刚走几步,突然转头,对邹平微笑道:“我应该在此之前,找位画师,将你被吊在树上的模样画下来。毕竟以后可就没多少机会看到了。” 言罢,赵姬转身离开。 赵姬突然的玩笑话,让邹平与两名士卒半天没反应过来。 呆愣的看着赵姬离开。 赵姬这番话,在邹平与两名士卒眼中,不亚于不苟言笑且高冷的男神,突然在她们面前说起了黄段子。 等反应过来,邹平满脸赤红,咬着牙说道:“毒夫!” 她连忙向房里跑去,边跑边喊道:“我与毒夫不共戴天!” 两名士卒相互对视。 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惊讶。 “未曾想,赵贵人还有如此一面。” “应是援兵有望,欣喜之下,方才失了态吧。” 赵姬来到门口。 马车早已在门口等待。 不同于进入大梁城的好几辆马车。 此次入魏王宫的马车,只有一辆。 马车装饰华丽,且用着两匹白色的骏马拉动。 这辆马车,那些赵国使者是没有资格乘坐的。 能有资格乘坐的,唯有赵姬这个全权负责此次出使活动之人。 而那些赵国使者则站在马车后方。 “贵人,请上车架!” 一众赵国使者皆拜道。 对于赵姬,她们现在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虽然不明白魏王究竟是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但她们清楚,这件事绝对是赵姬在暗地里操作。 一名士卒当即走到马车前,以身体当做阶梯。 赵勋此时上前,伸出手臂,欲要搀扶赵姬。 对于其他人而言,赵勋更清楚赵姬究竟是如何让魏王愿意出兵援赵。 也更加钦佩赵姬。 赵姬伸出手,搭在赵勋的手臂上。 在赵勋的搀扶下,踩踏着士卒的后背,上了马车。 “出发!” 赵勋刚喊出声,便被赵姬阻止,“暂且稍等。” 虽不明白赵姬为何让她们等一会,但无人出言反驳。 不一会,邹平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冲出院门。 队伍中的微胖女子见状,当即喜道:“贵人宽恕你了?” 邹平朝着马车看了一眼,而后嘴硬道:“是我宽恕他了。” “你呀。”微胖女子没好气的说道:“就是改不了嘴硬的臭毛病。”她朝着邹平招招手,“且来,且来。” 邹平正欲要走入队列。 却听马车内响起赵姬的声音,“邹平,你挂在树上这么久,脚未软乎?” 此言一出,赵国使者们顿时哈哈大笑。 邹平面红耳赤,不忿的对赵国使者们吼道:“笑甚?!骨不曾软,脚又怎会软?!” “若你的嘴巴能如身体那般诚实。”赵姬撩开车窗帘布,露出冷淡的侧脸,“也许会少受些罪。” 邹平明明脚步虚浮,且双腿都在微微发抖。 明显血液不循环导致。 “你且上前,与赵将军一同为我驭马。” “真受不了你。不过,既然你求我了,我就勉强为你这个毒夫驭马。”邹平走到马车旁,跳上马车,而后看向赵勋,“愣着作甚,还不上来?” 赵勋深深看了邹平一眼,而后上了马车。 她压低声音,“贵人心善,而我心可不善。若再见你对贵人不敬,你会知晓我兵刃之锐!” 邹平转头,看向赵勋。 欲要反驳。 却见赵勋眼神极其可怕,充满杀气。 如此可见话语中的认真。 邹平嘟囔了一句,“一丘之貉。” 而后一甩马缰,“驾!” 车队缓缓朝着魏王宫而去。 行驶途中,魏国百姓见车架上赵国的旗帜,议论纷纷。 且猜测马车之中,究竟是何人。 不多时,马车到达魏王宫。 原本,他国使者可以驱车入宫,直到进入内宫,才需下马车,步行面见魏王。 而此时,魏卒居然拦下马车,让马车中的赵姬现在就下马步行。 也不知是受谁指使。 但赵姬估计,应该是魏王指使。 如此做的目的,应该是想给赵国一些下马威。 让赵国明白自身的地位与处境。 从而为接下来的双方会谈,占据一定的主动。 见此,赵国使者们一阵为难。 按理说,不该让赵姬下马车。 可如今有求于对方,自然要低着头做人。 有赵国使者走到车窗前,小声的对赵姬说道:“贵人,如今咱们有求于魏。既然魏王宫的规矩是车不可入宫,那咱们就步行入宫。” 第33章 赵人不可辱 赵姬没有说话。 那名赵国使者还以为赵姬没有听到,继续说道:“贵人,这魏王宫的规矩···。” 话未说完,邹平便斥责道:“狗屁规矩。” 她怒指拦车之魏卒,“魏国,我又不是未曾来过。这魏王宫,我也出入过数次,何曾听说过要宫前下车?!纵使其余六国,也不曾听闻有这等规矩!” 邹平怒呵,“你莫不是欺我赵国?若我等将此事告知魏王,定然没你好果子吃!” 魏卒一脸为难,而后抬头看向宫墙。 众人顺着魏卒的目光,看向上方。 只见一位身穿士大夫服饰的少女,站在宫墙之上,腰间别着一把青铜长剑。 见众人看了过来,少女对着下方一拜,而后开口道:“魏马绍见过诸位使节。” 邹平眯着眼,高声呵道:“就是你故意刁难我等?” 那名在马车旁的赵国使者当即皱起眉头,而后对邹平小声说道:“邹平,勿要多言,此地可不是邯郸。” “诸位使节莫要误会。”宫墙上的马绍,连忙解释道:“魏王宫道路近期修缮,不宜行车。我等奉魏王之令,方才拦截车驾。不便之处,还请诸位赵国使节海涵。” 此话,谁也不信。 王宫道路就算再怎么修缮,行车应是不成问题的。 “你···!”邹平还欲要说些什么。 却听马车之内的赵姬说道:“既然魏王宫道路修缮,那我等也就不便前来打扰。劳烦女郎告知魏王,赵虽艰难,但亦不可失国格。” 而后,就听赵姬对邹平言道:“邹平,驭马回程。” 邹平转头看向马车,“真要回去?” 赵勋可不管这些,夺过邹平手里的马缰,“回程。” 赵姬的决定,至少直到现在都是正确的。 所以哪怕赵勋对回程的决定有异议,也愿意听从赵姬的话。 马车旁的赵国使者急了。 她几步上前,拉住骏马,而后对赵姬道:“贵人,我等需面见魏王,方能解赵国之难!” “那又如何?”赵姬声音平淡,“我赵国,虽遭大难,但国仍存。国存,则国体不可失,国格不可丧。我等若是普通百姓,莫说宫前下车,步行拜见。就算三步一跪,五步一磕又有何妨?可我等并非普通百姓,而是代表赵国而来的使者。既然是代表赵国,除面见周天子,任何人都无资格让赵国使者宫前下车。” “可···这···。”赵国使者很想说,咱们如今有求于魏。 自然魏国说什么就是什么。 咱们先委屈些。 可在魏王宫前,众多魏人的目光中,她实在难以将此话讲出。 而赵姬知道那赵国使者想要说些什么,开口道:“若我赵国无傲骨,那秦伐赵之时,便会降于秦。” 赵姬叹息一声,“士卒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方直起的脊梁,不能在咱们这里弯了下去。回程!” 邹平此时也喊道:“回程!”她一脚踹开那名赵国使者,“你尚且不如男子乎?” 对于赵姬的话,赵勋本就是军伍出身,自然更为触动。 她跳下马车,牵着马缰,亲自调转方向,“回程!赵人不可辱。” 赵姬声音不大,但后方赵国使者皆听的清清楚楚。 她们拱手道:“尊贵人令。” 赵国车队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名被邹平一脚踹倒的赵国使者,此时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先是看了远去的车队一眼,而后朝着魏王宫城墙上的马绍,躬身一拜。 接着向车队追去。 路上。 跟在车驾后面的一众赵国使者议论纷纷。 之前被赵姬的话触动,故而随赵姬返回。 如今冷静过来后,又觉得如此莽撞,着实不妥。 毕竟赵国还等着魏国出兵救援。 邹平忍不住询问赵姬,“咱们就这么回去?” 不用多说,赵姬便明白邹平在担心什么,他对赵勋说道:“暂且放缓速度。” 赵勋闻言,当即放缓车速。 而后,赵姬对邹平道:“你不用担心,魏王一定会出兵援赵。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改变魏王出兵援赵之事。” 邹平不解,“毒···贵人为何如此笃定?” “赵为唇,魏为齿。赵亡,齿又如何存?魏王如今这般,只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 “没错,试探我们的底线。我们若退一步,便会步步退。魏王一定会借出兵一事,向赵索要好处。” 邹平思索着赵姬的话。 赵姬继续说道:“此次我等若真如那魏卒所言,宫前下车,步行拜见。那到时魏王索要三城,方愿出兵援赵。我等会不会答应?” “当然不···。”邹平刚要说不会,可话到嘴边便再也吐不出来。 如果魏王真的索要三城,才愿意出兵援赵。 估计车驾后的一众赵国使者,包括她都会上赶着答应魏国的要求。 “万一魏王不出兵。”邹平此刻反应过来,“那该怎么办?” “凉拌。” 赵姬说完这话之后,便不再出声。 邹平正欲再问,却听赵勋冷声说道:“放心好了,贵人心中有数。”她一扬马缰,“就像这次,魏王召我等入宫,这些都在贵人的谋算之中。” 赵勋声音压低,细不可闻,“贵人他可不是一般男子。” 邹平闻言,只得压下心中疑惑,默默跟着赵勋驭马。 魏王宫内。 魏王正在殿中观美姬起舞。 一众魏臣交头接耳,举杯换盏。 一副糜烂之景。 忽然一名近侍从殿旁绕过,走到魏王身边,在魏王耳边耳语几句。 魏王听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变的严肃,“那赵国使者真的回去了?” 其发出的声音并不大。 但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美姬也停止了跳舞。 乐声此时也停了下来。 近侍小声的说道:“马将军派人一路尾随,真的回去了。” 魏王有些不解。 此时,一名魏臣起身,“大王,发生了何事。” 魏王开口道:“寡人邀请赵国使者前来,只是让她们宫前下车,她们便回去了。”她轻声笑道:“还说什么国格不可失。” 第34章 宴请 魏王说完这话。 那些魏国臣子顿时大笑。 唯一没有笑的只有魏无忌。 “长平一战被秦人杀了四十万,又怎有资格说什么国格不可失。”一名魏国臣子开口道:“如今仓皇来我魏国求援,竟还如此高傲,当真是可笑。” 在这些魏人眼里。 这些赵国使者就像是落了难的小地主,财物紧缺,又遭逢大难。 现如今狼狈的向她们魏国借钱,却依旧端着架子。 这岂不可笑吗? 虽然赵国比魏强,但那只是之前。 现在,如果魏国不派遣援军,那赵国即将被秦所灭。 所以,按魏人的想法,赵国使者若想要求魏国出兵,必须得恭恭敬敬,如小狗向主人摇尾巴一般的请求才是。 就算是这样,魏国还得考虑要不要出兵援赵。 “大王,这赵国使者若想要回去,那便让她们回去。看她们支撑到几时。”一名魏臣笑道:“这些赵人,就是这般脾性,莫不是还以为现在是二十年前?” “没错。赵国既然有求于咱们,那必须得将求人的姿态做出来。只是让其宫前下车,她们便如此。看来这是不将我魏国放在眼里。” 魏无忌看了看周围,见众人皆在嘲笑赵国,当即起身,朝着魏王拱手道:“大王,宫前下车,于理不合。赵国与我魏国同属周天子册封的诸侯国。若让赵国使者宫前下车,岂不是让赵国自降身份?赵国使者如此,也并非不可理解。” 魏王没有说话,而是环视众人。 那意思是要看众人有没有想要说的。 有一名魏臣起身拱手道:“大王,我魏赵尚且是联盟之国,若因赵被伐,而轻视于赵。那必定会被天下人诟病。” “没错。若此次我等轻视赵之事,流传出去。那天下,何人还敢与我魏国联盟?” 魏无忌一发话,局面瞬间一边倒。 不少人开始向着赵国说话。 此刻再不见嘲笑赵国之声。 就连之前出言嘲赵国之人,此时也是默默喝酒,仿佛刚刚那话,不是她们所说。 魏王深深看向魏无忌,眼神中细不可察的流露出一丝忌惮。 魏无忌,她这个好妹妹,竟然在众臣心中有如此威望。 察觉到魏王的目光,魏无忌微微抬起头,看向魏王。 却发现只是错觉,魏王并非看她。 而是环视诸臣,笑眯眯的说道:“宫前下车,只是寡人想试探一下赵国尚有胆气乎。如今看来,赵人并没有被秦人杀破胆。” 魏王发出一阵轻笑。 众魏臣也笑着。 魏无忌重新低下头。 刚刚真的只是错觉吗? 魏王对近侍说道:“去追回赵国使者的车驾,既然她们不愿宫前下车,那便作罢。” 近侍领命离去。 魏王微微抬手,“接着饮酒,接着舞。莫要让此等小事,坏了我等雅兴。” 不一会,大殿又恢复歌舞升平的景象。 而另一边,赵姬等人即将到达住所。 却见一名魏国骑士,策马而来。 “魏王有令!” 车驾停下。 魏国骑士来到车驾旁,“魏王有令,准许赵国车驾入宫。” 她对着马车内的赵姬行礼道:“大王命我将尔等请回去。” 众赵国使者看向赵姬。 “既然魏王有请,那咱又怎能驳了魏王的好意。” 赵国使者们听到这话,当即露出笑脸,“尊贵人令。” 马车回头,向魏王宫而去。 到达魏王宫门口,马绍站在城门等候。 一见马绍,邹平停下马车,对其说道:“这宫中道路,可是修缮完毕了?” 马绍顿感尴尬,弯腰一拜,“刚刚听匠人言,宫中道路已被修缮。” “你可要弄清楚。”邹平阴阳怪气,“若是未修缮完毕,被我们赵国的马车碾坏,我等赵人可是赔偿不起。” 马绍脸上尴尬之色渐浓,却毫无办法,只能低声说道:“我魏国工匠技艺精湛,想必是不会的。” 邹平欲要再言,却听马车内赵姬的声音响起,“邹平,勿要耽搁。” 邹平不屑的瞥了马绍一眼,而后对马车内的赵姬拱手道:“诺。” 她一扬马缰,趾高气扬的驶入魏王宫。 一众赵国使者路过马绍身边时,皆抬头挺胸。 赵姬此举,可是为她们赵国好好长了一次脸。 待赵国使者远去,马绍方才抬起头,不忿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即将亡国之辈,何来傲气?” 抵达内宫。 赵姬在赵勋与邹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在魏宫侍从的带领下,向魏王宴请的大殿而去。 行路间,偶然有宫中男侍诧异且羡慕的看向赵姬。 并且猜测赵姬是何等身份,能以男子之身,被魏王宴请。 赵姬无视这些人的目光,低声对邹平说道:“传令下去,我不言语,任何人都不得言语,更不能提及求援一事。” 邹平看了看赵姬,犹豫了一会,便慢了几步,混入赵国使者的队伍中。 她向赵国使者传达了赵姬的命令。 赵国使者们一一答应。 不多时,众人来到大殿外。 领路的近侍唱道:“赵国使节已至,求见大王!” 魏王屏退舞姬,“让她们进来。” 赵姬闻言,当即步入大殿,而后向魏王行礼道:“赵国使节赵姬,拜见魏王。” 一众赵国使者紧随其后,“我等拜见魏王。” 见到赵姬,魏臣们议论纷纷。 “那赵姬,是一男子?” “赵王怎的派男子前来?” “难不成是联姻?” “你且抬起头来。”魏王此时打量起赵姬。 之前听士言,有一男子以重义之名胁迫信陵君。 虽然魏王对于赵姬是男子,并不像那些魏臣那般诧异。 但好奇还是有的。 赵姬缓缓抬头。 一众魏臣皆惊艳赵姬之美。 就连魏王也失神了片刻。 而后,她轻笑道:“听闻赵国伟女子众多,而美男子甚少。今日一见…。” 魏王看向一众魏臣,“看来赵王是将美男子私藏了。如今才肯放出。”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笑声一片。 赵王派一男子前来求援,很难不让人想歪。 赵姬身后的赵国使者欲要替赵姬言语。 但想到赵姬之前的吩咐,只得将话咽下。 但脸上的不忿,是无法轻易掩藏的。 赵姬不言。 他在步入宫殿,便已经做好被人打趣,甚至是调戏的心理准备。 毕竟,这个世界,女子掌权。 几乎没有男子步入政治舞台。 而作为第一人,自然要承受戏弄,调笑,甚至是辱骂。 魏王笑完,看向赵姬,“赵王莫不是派你前来联姻?” 她站起身,手指向一众魏臣,“看看,这些都是寡人的好臣子,随你挑选。” 赵姬顺着魏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魏臣皆做出翩翩君子的模样。 “若是不满意。”魏王走到魏无忌身边,“寡人的妹妹也是可以的。” “大王。”魏无忌起身。 魏王当即用手按住魏无忌,“我这妹妹,谁人不知她重情重义。” 她眼神不断在赵姬与魏无忌身上游走。 好似在试探着什么。 应是想试探魏无忌与赵国使者走得有多近。 赵姬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第35章 舞姿甚美 赵姬眉宇间含笑,看向魏无忌的眼神带着倾慕,“若我不曾是人夫,怕是会许身于信陵君。” 魏王听后,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一下。 赵姬见此,脸上笑容更甚,“信陵君之名,七国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是赵王,那也是对信陵君赞誉有佳。更是言,若她是男子,必嫁于信陵君。” 魏王听后,眼皮狂跳。 她笑呵呵的拍了拍魏无忌的肩膀,“小妹,未曾想你与赵王关系如此亲密。” 她看向一众魏臣,“赵王更是想要嫁于小妹。若是如此,赵土岂不是成了魏土?” 众魏臣哈哈大笑。 一众赵国使者不解的抬头看向赵姬。 心想赵王何时说过此话。 魏无忌此时也有些尴尬,“戏言,戏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其身旁不远处的侯嬴,端起酒盏。 在喝酒前,观察一番赵姬。 赵姬察觉到侯嬴的眼神,看向侯嬴,露出善意的浅笑。 侯嬴微微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赵姬收回目光。 虽然只是看了侯嬴一眼,但侯嬴浑身上下狂傲不羁的气质,让赵姬印象深刻。 心中猜测着此人究竟是何人。 而侯嬴缓缓放下酒杯。 内心也觉得赵姬此人不简单。 并且好像在刻意挑拨着魏王与信陵君之间的关系。 魏王招呼赵姬与一众赵臣坐下。 也许是刻意而为之。 将赵姬等人的座位安排在殿门附近。 距离魏王与魏无忌颇远。 等赵姬等人坐下后。 美人继续在殿中起舞。 四周悠悠扬扬响起乐曲之声。 对于那些衣着暴露的男子,跳着搔首弄姿的舞蹈。 赵姬实在欣赏不来,只能口观鼻,鼻观心。 闭上双眼,假寐。 “信陵君。”侯嬴喊了一声正遥遥敬酒的魏无忌。 魏无忌转头,看向侯嬴,疑惑道:“何事?” “那男子是何人?”侯嬴伸手,微不可察的指向赵姬。 魏无忌瞥了一眼,“赵国的使节,赵姬。他之前不是说过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信陵君对此人了解多少?” 魏无忌摇头,“不甚了解,以前在赵国的门客不曾提起过此人。” “那信陵君与此人可有仇怨?” “仇怨?”魏无忌笑了笑,“我都没见过此人,何来的仇怨?” 侯嬴蹙眉,“那就奇怪了。” “有甚奇怪?”魏无忌更加不解。 “没什么。”侯嬴摇头,“许是我多想了。不过,信陵君要离此人远些。我总觉得此人好似在针对信陵君。” 魏无忌放下酒盏,面色严肃道:“此话从何说起?” 侯嬴瞥向正闭目假寐的赵姬,“刚刚魏王在故意试探你与赵国的关系。我感觉此人应是看出了魏王的想法,故意在魏王面前说你与赵王很亲密。以魏王的心思,必然会多想。” 魏无忌闻言,当即看向魏王。 发现魏王此时正看向她这边。 魏无忌端起酒盏,向魏王敬了一杯酒。 魏王也是笑着端起酒盏回应。 两人将酒饮尽,便不再看向对方。 魏无忌小声对侯嬴道:“这个赵姬应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赵国还需要我来劝说魏王出兵。挑唆我与魏王之间的关系,并无什么好处。反而不利于魏国出兵援赵。” 侯嬴无奈道:“所以我才说很奇怪。按理说赵国使者不该如此。难道此子没看清楚魏王的企图?” “男子嘛。”魏无忌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勾心斗角,自然是不懂的。” “当真如此吗?”侯嬴看向魏无忌,“会不会赵王想要信陵君投赵,所以那赵姬才会如此?” 魏无忌沉思。 这样倒也勉强说得通。 “那散宴后,我便前去与那赵姬接触一番。”魏无忌感叹,“不管是否挑唆,大王都已容不下我这个亲妹妹。应要找些退路了。” “不。”侯嬴身体稍稍倾向魏无忌,“大王现在已经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你再频繁与赵国使者接触。” 她微微摇头,“恐怕会活不到前往赵国的时候。” 魏无忌点点头,“我知晓了。” 她叹息一声。 “信陵君为何叹息?”侯嬴端起酒盏。 “先生何必问我?” “勿忧。”侯嬴示意魏无忌端起酒杯,“信陵君在魏,便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若是出了魏土,信陵君方能放开手脚,大展心中之抱负。” 魏无忌同样端起酒盏,但面容不是太好看,“希望如先生所言。” 两人将酒水饮下。 时间流逝,酒意微浓。 “贵人。”赵姬身后的邹平扯了扯赵姬的衣袖。 赵姬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小声的说道:“何事?” “我等何时向魏王说援兵之事?”也许是担心赵姬认为是她心急了,邹平补充道:“是旁人托我来询问贵人。” 赵姬老神在在的说道:“不急。” 现如今,不仅是赵国使者心急,魏王也急。 她一直等待着赵姬先开口。 虽然这兵,肯定要出。 这秦也肯定要伐。 但必须得利益最大化。 只要赵姬开口请求,她才能从中索要一些好处。 例如人口,城池,骏马。 可赵姬迟迟不开口。 自从入座后,便一直闭眼假寐。 仿佛来此地赴宴,只是为了睡觉。 一点也没将赵国危难放在心上。 一男子,不关心国事也就罢了。 最关键的是。 随行而来的赵国使者中,没有一个出言。 魏王真想问她们,难不成邯郸被围,危在旦夕。 你们无动于衷吗? 还是说赵国处境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艰难? 一曲舞罢,魏王挥手让人散去。 而后开口询问赵姬,“使者以为我魏之男子,舞姿如何?” 赵姬没有理睬。 一旁的魏臣看向邹平,眼神示意让邹平赶紧推醒赵姬。 “贵人?贵人?”邹平在赵姬身后推了推。 内心哭笑不得。 这就是你说的不急? 的确不急。 若是急,也不会在宴席中睡着。 赵姬回过神,转头看向邹平,“推我作甚?” 邹平小声说道:“魏王问你,魏国男子舞姿如何。” 赵姬当即起身,朝着魏王一拜,“魏王,魏男舞姿甚美,赏心悦目。” 魏王嘴角抽了抽。 第36章 救魏 但凡赵姬刚刚看上一眼魏国男子跳的舞。 魏王还有可能相信赵姬所言。 可刚刚赵姬压根在闭目睡觉。 此时说的话,那完全是胡言。 魏王笑了笑,“寡人还担忧招待不周,如今看来,是寡人多虑了。” “美酒佳肴在此,又有美姬起舞。我等甚是感激。” 赵姬对着魏王又是一拜。 魏王沉默了,仿佛在等着赵姬主动提起求援的事。 可赵姬说完这话,就直愣愣看着魏王。 仿佛没有一点要提起求援的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魏王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使者,听闻秦人伐赵,此事可真?” “禀魏王,此事属实。秦人二十万大军如今兵临邯郸。” 终于提起这事了。 魏王语气严肃道:“那你等不在邯郸,抵挡秦军,来我魏国作甚?” 赵姬嘴角微扬,“我等为救魏而来。” “噢,你等是为了求…。” 话未说完,魏王就将话咽了回去。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你等是为何而来?” 赵姬拱手道:“我等是为救魏而来。” 大殿内,岂止是魏王没反应过来。 那些魏臣,就连与赵姬一起的众赵国使者,皆疑惑的看向赵姬。 谁都知道,此次来魏,是想要请求魏王出兵,援助赵国。 怎么是为了救魏? 魏无忌与侯嬴相视一眼,两人对于赵姬的言论,并不感觉到惊讶。 因为她们知道,救赵,也就是救魏。 赵国一旦被灭,那下一个面对虎狼之秦的就是魏国。 “为了救魏?”魏王有些不确定,再度问道。 “没错。” 大殿内陷入安静。 “胡说八道!”一名魏臣站起身,斥责赵姬,“我魏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何须你来救?”她冷哼一声,“还是顾好你们自己吧!” “没错。”另一名魏臣站起身,“就算我魏真遇到什么事情,也无需你一个男子来救!” “诸位稍安勿躁。”魏王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那两名魏臣对着魏王拱了拱手,而后坐下。 魏王端起酒盏,仿佛手中的酒盏是什么稀世的珍品。 细细把玩,“使者,寡人听闻的是秦人伐赵,兵围邯郸。而并非伐魏,兵围我大梁城。” 她微微瞥向赵姬,“莫不是寡人听差了?” “魏王没有听错。秦人的确兵围邯郸,邯郸也危在旦夕。可我也是为了救魏而来。” “噢?救魏?从何说起啊?”魏王停下把玩的动作。 赵姬拱手,“魏王,秦人伐赵,可意却不在赵,而在天下。当赵被秦所灭,魏又岂能独善其身?我此次奉大王之令,出使魏国。是为求魏援赵,也是为救魏而来。唇亡齿寒,魏赵一损俱损。援赵,也是为了援魏。赵门户不存,魏也将不存。” 众魏臣窃窃私语。 “好!使者之言,振聋发聩!”魏王放下酒盏,站起身,“寡人决定派遣十万大军,出兵援赵!” 那些赵国使者一愣。 就这么简单? 对于魏王愿意出兵援赵,赵姬毫不意外。 魏王是肯定会出兵的。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因为利益关系在这里。 但魏王愿意出兵,并不意味这次外交就此结束。 而只是刚刚开始。 “多谢魏王。”赵姬拱手一拜。 那些赵国使者面色激动,拜道:“多谢魏王。” “无妨。”魏王大手一挥,而后坐回座位,她看向赵姬,“我魏国可以出兵,但有个条件。我总得给魏国士卒一个说法。不然,她们可不愿意为他国而战。” 这才是正戏。 赵姬微微一笑,“魏王怕是没听清我之前说的话,援赵便是援魏。” “这个,寡人自然知晓。”魏王饮了一口酒,“可是那些不明事理的杀坯,可不晓。” 赵姬脸上的笑容更甚,“莫非魏王连区区十万人都说服不了?” 他转头,含情脉脉的看向魏无忌,“若是信陵君,定然能与这十万魏卒讲明要害。若是信陵君率兵援赵,我赵人愿听从信陵君之言,秦人又有何惧之?” “放肆!”一名魏臣急于表忠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魏无忌端起酒盏,强装镇定的饮酒。 一旁的侯嬴很认真的对魏无忌说道:“信陵君,此子若不是与你有仇,就是真的迷恋上你了。” 魏无忌差点将嘴里的酒水喷出来。 她赶紧捂住嘴巴,强行将酒水咽了下去。 侯嬴此时拉了拉魏无忌衣角,“信陵君,魏王不悦,快说些什么。” 魏无忌转头看向魏王。 只见魏王眯着眼,视线在她与赵姬之间游走。 魏无忌当即站起身,怒拍桌子,“贱夫!休得胡言!大王威名,我怎能及也!” “不愧是信陵君。”赵姬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模样,声音很小,“就连发起怒来,都如此有韵味。” “你···你···!”魏无忌手指向赵姬,那纤细如葱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不知羞!” 魏王眼神越来越冷。 好一对狗男女。 她这个小妹,难道想要趁此机会,有恩于赵。 然后借赵而取魏? 绝对不能让其得逞! 魏王哈哈大笑,“没想到,寡人这个妹妹居然···。” 她看向众魏臣,“居然让这赵国男子,一见倾心。” 众魏臣配合着魏王的话,尬笑着。 谁都听出魏王语气中的不对劲。 “大王!” 魏无忌刚出声,就被魏王阻止。 魏王看向赵姬,开口说道:“若你真仰慕信陵君,寡人可做主,与赵王说上一声,将你许配给信陵君。” “魏王说笑了。”赵姬抬头,看向魏王,“我已是人夫,又有子嗣,怎能配得上信陵君这样的豪杰?” “哈哈哈,没错。本王就是在说笑。魏赵乃姐妹之盟,寡人怎会坐视不理。寡人士卒又怎会不明事理。”魏王环视众魏臣,而后看向魏臣中的一位壮妇,“晋鄙。” 晋鄙站起身,“末将在!” “寡人命你率领十万大军,奔赴邺城,驰援邯郸!” 魏王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半块虎符,递给身旁侍从。 侍从双手接过虎符,恭恭敬敬将虎符交给晋鄙。 晋鄙接过虎符,“末将遵命!” 她转身向殿外走去。 第37章 可用酒鼎 看着晋鄙拿着虎符离开。 众赵国使者激动到难以抑制。 浑身颤抖的跪坐在赵姬身后。 若非不可在魏王面前失态,她们真想高声欢呼。 宴席继续。 赵国使者只能将心中欢喜,强行压住。 装作若无其事的与同行之人饮酒。 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赵姬之前说救魏之言。 一帮魏臣,总是找各种借口,向赵姬敬酒。 赵姬刚端起酒盏,就见邹平将赵姬手中的酒盏夺走,并且对魏国臣子们说道:“赵贵人不甚酒力,我代贵人饮之。” 她来者不拒,仿佛想要替赵姬挡下所有酒。 邹平虽行事豪迈,但酒量不行。 十几盏酒水下肚,便面色酡红,欲要倒地。 魏国臣子接近百人。 邹平挡下的酒,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那么多魏臣,就没有一个倒下的。 见邹平躺下,魏臣欲要再度向赵姬敬酒。 这时,邹平好友,那微胖女子此时站了出来,“我为贵人代之。” 推杯换盏。 也许是为了不欺负赵人。 这些魏臣不再一起敬酒,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去喝。 先敬酒的人,除非喝倒下。 否则后面的魏臣就不会再敬。 微胖女子的酒量,比起邹平要好很多。 一连放倒三个魏臣。 可惜魏臣人数众多。 与第四个魏臣饮酒时,微胖女子再也支撑不住。 醉醺醺的与邹平抱到了一起。 这一幕,让魏臣们哈哈大笑。 一名赵国使者不忿,来到赵姬身旁,“我来!” 酒水一盏接着一盏。 赵国使者与魏国臣子接二连三的倒下。 很快,赵姬身边只剩下赵勋与两名自认不胜酒力的赵国使者。 而魏国臣子,还有四十来个未曾倒下。 “使节,这次该与我们喝了吧?”一名魏国臣子,不怀好意的看向赵姬。 “好啊。”赵姬笑了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虽然酒水未标明度数,但对于经常饮酒的赵姬而言。 只要饮一口,便知酒水大致度数。 这酒水涩嘴中带着鲜甜,酒水上更是漂浮着些许米浆。 应是用粟米酿造而成的米酒。 大致度数5到10度左右。 啤酒的度数,都有15度。 对于白酒两斤,啤酒随便灌的赵姬而言。 喝这种酒,与喝果汁,甚至是喝水,并无多少差别。 赵姬放下酒盏,一旁侍从赶紧将酒水满上。 “使节海量。”那名魏国臣子也不废话,直接将酒水饮尽。 赵姬正欲喝第二盏,可刚举起酒盏,便被一直未吭声的赵勋夺了下来。 她拿着赵姬用过的酒盏,对魏国臣子们说道:“我来陪你们喝!” 言罢,豪迈的将盏中之酒饮尽。 魏国臣子们见还有人为赵姬挡酒,顿时笑了。 纷纷端起酒盏,欲要彻底将赵人喝垮。 “不行,就不要勉强。” 之前一直未见赵勋说话,还以为赵勋如身后那两名不胜酒力的赵国使者一样。 故而一直没有出言。 所以赵姬才出言劝导。 可赵勋真的不胜酒力吗? 其实不然。 赵勋也算得上是半个将门之后,又怎的会不胜酒力。 未出言为赵姬挡酒,只是赵勋始终记得自身的职责。 那就是保护赵姬。 她需要保持清醒。 可现如今,那些魏臣分明是不怀好意,想要灌醉赵姬。 至于为何要灌醉赵姬,灌醉赵姬后,这些魏国臣子想要做什么。 赵勋虽然不知道,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替赵姬与那些魏臣饮酒,也是对赵姬的一种保护。 至于为何不能不喝这酒。 那是因为魏国臣子这般模样,那肯定是不容赵姬等人拒绝。 若是不喝这酒,魏国臣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赵勋对赵姬说道:“喝酒而已,怎的不行?” 她环视那些魏国臣子,看着那么多人,心里直突突。 赵勋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 虽然她算是比较能喝。 但这么多魏国臣子,她也没把握将其全部喝倒。 “来来来,饮满此杯。”一名魏国臣子端着酒盏,招呼道。 赵勋干脆心一横。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端起酒盏,“喝!” 酒一盏接着一盏。 赵勋是挺能喝的。 喝倒了十来个魏国臣子。 但这也是赵勋的极限了。 赵勋清冷俊俏的脸,红得好似熟透的苹果。 丝丝碎发垂落,颇有美人醉酒的美感。 魏国臣子再度举杯,“这位赵国来的使者,倒是海量。” “我…我…赵勋。”赵勋大着舌头,“来喝!” 她端起酒盏。 这时,赵姬伸手阻挡,“将军醉了,切勿再饮。”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一贯清冷的赵勋伸手将赵姬拽到怀里。 搂着赵姬的腰,大着舌头说道:“我…我怎的会醉?” “大胆!” 两名未饮酒的赵国使者,此时出言呵斥赵勋。 就在她们准备上前阻拦之时。 赵勋头一歪,醉倒在赵姬怀里。 赵姬伸手,阻止那两名赵国使者拉拽赵勋。 他将赵勋放倒。 让赵勋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而后对欲要敬酒的魏国臣子道:“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吧。难不成真要将我们全部灌醉?” 魏王一直在关注着赵姬等人。 见赵姬说这话,魏王端起酒盏,“使者好不容易来一趟魏国,我等自然得好生招待。来,寡人敬你。” 那两名赵国使者中,有一人欲要替赵姬挡酒。 却被赵姬拒绝。 他微笑道:“既然魏王如此好客,那我若还推辞,岂不是不美?” 赵姬将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好!” 魏臣纷纷叫好。 “使节海量!我也敬使节一盏!”一名魏臣刚要饮酒,却被赵姬阻挡。 “且慢。” 众魏臣不解的看向赵姬,“难不成使节要推辞我等好意?” “自然不是。”赵姬举起酒盏,而后松手。 酒盏砸落。 他对众人笑了笑,“只是觉得酒盏太小,不够爽利。” 赵姬询问一旁倒酒的侍从,“可有酒坛?” 侍从摇头,“无酒坛,倒是有酒鼎。” “那劳烦女郎去将酒鼎取来。”赵姬看向那些魏国使者,“用这酒鼎饮,如何?” 在场众人皆惊。 “用酒鼎饮?”魏王询问赵姬,“使节可确定?” “自然。”赵姬环视众人,“尔等难道怕了?” “怕?!”一名魏臣道:“你一男子都不怕,我等怎会怕。” “好!就用酒鼎!”魏王对侍从呼呵道:“去将酒鼎取来!” 侍从应了一声,而后退下。 魏王对赵姬说道:“使节若是不行,可尽早告饶。莫要醉死在我宫中。” 赵姬只是一笑,并未回话。 第38章 不如男子 片刻过后,四个足有十来斤重的酒鼎被人抬了出来。 赵姬将赵勋放一边,走到酒鼎前。 “诸位,尔等人数众多,若一个一个喝,甚是麻烦。” “使节想如何?”魏王询问道。 赵姬手指酒鼎,“这里有四鼎,我一人喝一鼎,尔等喝三鼎,如何?” “好!”魏王嘴角微微上扬,“若使节真能喝一鼎,这宴就此作罢。” 她眼神中带着戏谑,“使节可莫要勉强。” 酒鼎内最起码有十来升,正常人若是喝完,就算不醉死当场,也得昏睡数天。 赵姬也不废话,拿起鼎中木瓢,舀了满满一瓢,直接喝了下去。 他用瓢指向那些魏臣,轻佻道:“该你们了。” 魏王呵斥道:“还愣着作甚,难不成让赵人耻笑魏人女子不如男子乎?” 那些魏臣听到这话,当即抹起袖子,对侍从呼呵。 “速速取瓢!” “取瓢来!” “今日,我便让这赵人男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女子!” “快取瓢!” 侍从连忙取来十来个木瓢。 两名未饮酒的赵国使者此时上前,劝道:“贵人,慎行。” “是啊。贵人,饮如此多的酒,可是会死的。” “此时反悔。”魏王舀起一瓢酒水,喝了一口,而后看向赵姬,“还来得急。” “无事。”赵姬看向那两名赵国使者,“照顾好同行之人。” 他再度舀起一瓢酒水,喝了下去。 魏王见状,随赵姬一同饮酒。 酒水一瓢接着一瓢。 魏臣们本来就喝了不少。 很快便醉倒一大片。 还站着的魏臣,如今只剩下廖廖几人。 三鼎酒,如今也只剩下一鼎。 魏王饮了一瓢,擦了擦嘴,踉跄着看向赵姬,“使节怕是不行了吧。” 她看向赵姬那鼎酒。 鼎中酒水还剩余一半。 赵姬面不改色,饮了一瓢,“这酒不够滋味。” 这个时代,酿酒技术不是太高。 酒液混浊,且度数低。 就如同酒味饮料。 甚至连后世的米酒都不如。 对于赵姬而言,自然是没什么喝酒的感觉。 而魏王不知这些,闻赵姬说此话,还以为赵姬在嘲讽她。 当即羞恼道:“不够滋味,那就再饮!” 手臂一挥,魏王险些摔倒。 “大王。”一名侍从小心翼翼搀扶魏王,“你醉了。不能再饮了。” 赵姬又饮一瓢,眼神淡然的看向魏王,“魏王,此时反悔。”他语气平静,“可还来得及。” “醉?!”魏王一脚将侍从踹开,“寡人自从出生以来,就不知何为醉!” 侍从还想上前阻止魏王。 魏王手指侍从,“若再拦寡人!寡人削你皮肉下酒吃!” 侍从闻言,哪里还敢多劝,只得向魏无忌投去求援的目光。 魏无忌抬起酒盏,装作没看见侍从的眼神,将酒盏内的酒水饮下。 魏王接二连三在那赵国使节面前,没落得什么好处。 反而丢了不少颜面。 如今明显是想灌醉那些赵人。 以此来获得一些心理安慰。 她又怎能多加劝阻。 “来,今日寡人定要让你们赵人爬着出魏宫!”兴许是酒醉的缘故,魏王十分坦诚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端起一瓢酒,“喝!” 魏王爽快的将瓢中酒水喝下。 “那得看魏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赵姬也将瓢中的酒水饮下。 魏臣一个个倒下。 很快只剩下了魏王。 魏王这边只剩下半鼎酒水。 而赵姬这边也只剩下大约五瓢左右。 “我这快没了。”赵姬让侍从帮他舀起一瓢,而后对已经站不稳,坐在地上的魏王说道:“而你们还有半鼎,不知魏王还能否饮得下?” 魏王打了个酒嗝,双眼迷离的看着赵姬,“饮···饮得下!” 言罢,她拿起瓢,舀了满满一瓢。 刚喝进去一口,便喷了出来。 赵姬慢慢悠悠将瓢中酒水饮下,“看来魏王是喝不下的。” “谁···谁说寡人···寡人喝···喝不下?”魏王酡红着脸,手指向酒鼎,“寡人···寡人只是···。” 话未说完,便噗通一声,睡在地上。 魏无忌与一众侍从连忙上前,查看着魏王的情况。 赵姬轻笑一声,“就这?” 他又舀了一瓢酒水,而后慢悠悠喝下。 等到魏无忌与一众侍从将魏王搀扶躺到王椅上。 赵姬酒鼎内的酒水,也只剩下两瓢左右。 “贵人。”两名未喝酒的赵国使者看向赵姬,眼神中带着钦佩,“神人也。” 以男子身,喝一鼎酒。 喝倒二十多个魏人。 这传出去,岂有人信。 而让人难以置信的这一幕,就发生在她们眼前。 赵姬放下木瓢,用酒盏舀了一盏,而后对魏无忌说道:“此次魏能出兵援赵,全仰仗于信陵君。我代邯郸子民,赵国百姓敬信陵君一盏。” 言罢,一饮而尽。 “此番援赵,非我之功。”魏无忌连忙撇清关系,“全仰仗我王仁慈,见不得赵国百姓受秦人屠戮之苦。” 赵姬听此言,只是笑了笑。 没有多做辩驳。 “此次宴席,替我多谢魏王款待。”赵姬手指向还剩下浅浅一层的酒水,“酒未饮尽,此次不分胜负,下次若有机会,再一同共饮。告辞。” 魏无忌点头,让侍从将赵姬等人送出宫。 虽然赵姬未将酒水饮尽,也说了此次不分胜负。 但所有人都清楚,此次拼酒,赵姬胜了。 如今这番做法,只是因给魏人留些颜面。 二十来个魏人,被赵国一男子在酒桌上放倒。 此事若是传出去,魏人颜面何存? 赵姬等人走后没多久,魏王悠悠醒转。 听侍从说,赵姬等人已离开魏王宫。 魏王捶胸顿足,“寡人悔不该与那赵国男子拼酒,此事若传出去,我魏人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寡人悔呐!悔呐!” 侍从开口道:“谁也没想到,那赵国男子居然如此能饮。一人饮一鼎,世上恐无人是其对手。” “寡人…寡人…。”魏王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让寡人这脸往哪放?!世人若提起寡人,恐皆说寡人饮酒,都不如一男子。” “我王勿恼。”侍从劝道:“那赵国使节说了,此次不分胜负,下次若有机会再饮。奴可看了,那赵国男子鼎内还留着一瓢酒嘞。” 第39章 当娶贤夫 “那赵国使节当真如此说?”魏王看向侍从。 “奴岂敢欺瞒大王?” 魏王欲要呕吐,侍从赶紧端来痰盂。 吐了一会,魏王将痰盂推开,而后迷瞪着眼对侍从说道:“传寡人之令,赐那赵国使节宝马一匹,夜明珠一对,宝剑一柄。” 她竖起一根手指,“一百金!” 魏王将手指放下,而后将侍从拉到面前,打了个酒嗝。 一股酒臭味,混合着呕吐味从魏王的口腔飘出。 侍从蹙眉,低下头。 魏王开口道:“今日之事,不可传于外人知晓。你懂吗?” 侍从哪能不明白魏王的意思。 魏王这是想要用赏赐,来堵住那些赵人的嘴。 侍从连忙说道:“奴晓得如何做。” “那就好。”魏王松开侍从,缓缓仰躺,忽然大声说道:“这赵人男子怎的如此能喝?!” 魏无忌与侯嬴相视一眼。 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许疑惑。 魏王的疑惑,也是她们的疑惑。 内宫之中。 一众赵国使者在魏卒的搬运下,上了马车。 两名未饮酒的赵国使者,上前搀扶住赵姬。 赵姬没有拒绝。 酒的度数虽然不高,但是后劲极大。 再加上他也饮了不少。 现如今走路都是打着飘。 两名赵国使者将赵姬搀扶上了马车,而后驭马向临时住所而去。 一路上,她们眉飞色舞的讲述着魏王宫发生的一切。 偶尔蹦出几句“贵人,神人也”诸如此类,恭维的话语。 而马车内的赵姬,闭目假寐。 一边压下腹中的翻江倒海,一边沉思。 如今魏王已经出兵。 离向赵王丹承诺的求三国援兵,只剩下楚国,齐国。 楚国还好说,本来就与秦国有仇怨。 可齐国,就难办了。 就在数年前,赵国与其余五国,合纵伐齐这个当时七国老大。 致使当时的齐王被杀,齐国的国力大损。 齐王建即位。 也许心灰意冷,或者是没有野心。 齐王建开始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默默发展。 不再关心其余六国之事。 哪怕赵王丹愿意献出六城,只愿与齐国联合抗秦。 甚至只要齐国给些粮草就行。 齐王建都不答应。 要想让齐王建出兵,恐怕千难万难。 要么放弃游说齐国? 能替赵国求来魏楚援军,想必赵王丹也不会难为他与嬴政。 “出魏宫了吗?” 马车内的赵姬突然开口道。 两名驭马的赵国使者连忙回答道:“回禀贵人,咱们出魏宫了。” “你们暂且停下。” 马车缓缓停下。 赵姬拨开车帘,“且扶我下去。” 两名赵国使者,一左一右将赵姬扶下马车。 刚下马车,赵姬便忍受不住腹中翻涌,低着头大吐特吐。 混浊的酒水,很快打湿赵姬的靴子。 这马车晃晃悠悠,未饮酒前,赵姬还能忍受得住。 饮完酒后,实在难以忍受腹中翻涌。 两名赵国使者相视一眼。 本来以为贵人饮如此多的酒,还能走上数步。 应是没什么大碍。 如今看来,贵人这是不想被魏人看扁,强撑着而已。 听闻已经出了魏宫,这才不再强撑。 只听扑通一声。 两名赵国使者当即给赵姬跪下,“贵人,请受我等一拜!” 赵姬转头,擦了擦嘴角残渣,不解的看向两人,“尔等这是?难不成地上有钱财,需要尔等跪着捡?” 一名赵国使者道:“贵人为我赵国付出太多,而我等之前却因贵人是男子,而耻笑贵人。” 另一名赵国使者接着说道:“我等惭愧。” 两人叩首,“此次若非贵人,我赵国亡矣!” “莫要如此小女儿姿态。”赵姬平静的说道:“帮赵国,也是为了自保。” 他走到马车前,向两名赵国使者伸出手。 一名赵国使者连忙用自己身体充当马凳,而另一人则赶紧扶着赵姬上马车。 赵姬拉开车帘,转头对那两人说道:“后面别给我找不痛快,就当是谢我了。” 他钻进马车。 “我等不敢,日后定以贵人马首是瞻。” “还愣着做甚?”马车内响起赵姬的声音,“快驭马回去。趁我现在还能憋住尿。” 两名赵国使者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诺!” 两人赶紧爬上马车,而后驭马向临时住所赶去。 或许是赵姬的话,让她们知道了时间紧迫。 两人不断抽打着骏马。 不多时,便回到了临时住所。 两人向搀扶着赵姬下马车,而后还想搀扶着赵姬去茅房。 但被赵姬拒绝。 赵姬让两人先照顾那些醉成烂泥的人。 他则是赶紧向茅房跑去。 水喝多了,自然尿意上涌。 等到神清气爽的从茅房出来,只见赵国士卒在那两名使者的呼喊下,不断的将人从马车上搬下来。 偶有几个倒霉的士卒,被吐了一身。 赵姬只是看了一眼,便回房休息。 这酒度数低,后劲大。 脑壳涨疼。 前往信陵君府的马车上。 魏无忌与侯嬴对立而坐。 “先生觉得此人如何?” 侯嬴闭着眼睛,“信陵君指的是何人?” “还能是何人?就那个赵国使节,赵姬。” “我观那赵姬对信陵君有些情意,信陵君可接近一二,一亲芳泽。” “先生,勿要说笑。我问的是此人如何。” “男中豪杰。”侯嬴侧躺,用马车内毯子,垫在脑袋下,“若是女子,或许天下传名。” 她突然睁开双眼,看向魏无忌,“那赵姬样貌如何?” “怎的突然问这个?” “信陵君只用回答我。” 魏无忌回忆着赵姬的样貌,“超凡脱俗,举止洒脱。当是美男子。” “那信陵君可是喜欢?” 魏无忌一愣,而后羞恼道:“问这个作甚?!” “此地无她人,信陵君直言。” 魏无忌长出一口气,“美人,何人不喜爱?” “我欲促成信陵君与那赵姬美事,信陵君以为如何?”侯嬴十分认真的说道。 “侯嬴?你是认真的?!”魏无忌疑惑道:“你未曾听那赵姬言,他已嫁为人夫,更有子嗣。” “那又如何?” “如何?”魏无忌不解,“难不成你要我夺人夫,霸人子?!再者,我乃魏王之妹,怎能娶一残花败柳?!” 侯嬴摇摇头,仿佛对魏无忌之言,很不认同,“今日观那赵姬,知礼节,明进退,且有谋略。有可能,魏王出兵伐秦,我等行事皆在此人谋算之中。娶夫当娶贤夫,我断定,若信陵君能娶此人,定然能助信陵君成就一番惊世伟业!” 第40章 呜呼哀哉 马车晃晃荡荡。 魏无忌身体也跟着马车晃悠,“此事不妥。” “有甚不妥?”侯嬴奇怪的说道:“信陵君,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是在乎这些凡俗礼节之人。” “他已为人夫!”魏无忌语气加重了几分。 侯嬴无所谓的说道:“不用信陵君提醒。” 魏无忌有些无奈,“先生,这种事情,强求不得。他一男子,就算有些本领,又如何助我?” “信陵君,那赵国使节有贵相。且内眼带勾,鼻梁高挑,耳垂厚大,此乃旺妻荫子之相。若娶此人,信陵君乃至后人都可成就千古霸业。” 侯嬴有句话没有对魏无忌说。 那就是赵姬的面相虽然旺妻荫子,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意思就是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都是会自我调节。 哪个地方多一些,另外一个地方就少一些。 故而成霸业之人,都会经历一些常人难以忍受的磨难。 赵姬的面相虽好,能够旺妻荫子。 但桃花太多。 且克妻。 其妻子都会因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富贵,而早逝。 就算承受得了富贵。 其妻也会因赵姬,而将寿命转嫁到子嗣身上,导致早逝。 意思就是以妻子的寿命当祭品,让子孙后代长寿且贵不可言。 但这并不意味着谁成为赵姬的妻子,就必死无疑。 天道四十九,遁其一。 万事皆有一线生机。 成为赵姬的妻子,命中必遭大难。 但若是赵姬愿意出手搭救,其妻将有七成把握,度过大难。 到时其妻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不仅能稳住自身命格,还能更进一步。 信陵君魏无忌的命格,侯嬴知晓。 魏无忌虽然能成大事,但犯小人,命不长久。 而这个小人,如今看来应是魏王无疑。 若魏无忌娶了赵姬。 不仅能成就惊世伟业,还能借助赵姬之手。 浴火重生,增寿延年。 所以侯嬴才想着去说服魏无忌娶那个赵姬。 不仅是因为赵姬的所作所为,还因玄之又玄的命数面相。 听到侯嬴这番话,魏无忌认真了起来,“先生,不是在说笑?” 侯嬴坐直身体,很严肃的对魏无忌说道:“我是不会看错的。” “容我思索。”魏无忌蹙着眉。 “还用思索甚?”侯嬴开口道:“那赵姬命犯桃花。趁那赵姬现在对你有爱慕之心,早些下手。否则晚矣。” “可他毕竟为人夫,而且还有子嗣。”魏无忌脸上满是无奈。 哪有人撺掇别人去勾搭有妻之夫的。 况且还是一个有孩子的有妻之夫。 “这好办,信陵君可派遣门客杀了那赵姬的妻子。到时赵姬便成了鳏夫,信陵君可让赵王将这个赵姬许配给你。凭借着此次魏国出兵援赵之功,那赵王定然会答应。”侯嬴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而后接着说道:“至于那赵姬的子嗣,信陵君且勿动。当视作亲生,但其必须改姓魏。” 若真按照侯嬴所说,赵姬的女儿嬴政,恐怕将叫魏政。 魏无忌面露无奈。 她干不出杀人夺夫如此罪大恶极之事。 若能干出,魏无忌也不会以信义扬名于天下了。 可看着侯嬴一脸认真的模样,魏无忌又不好说些拒绝之言。 她敷衍道:“我记下了,等明日再说。” 侯嬴这番丧心病狂的话。 魏无忌只当是醉酒后的胡言,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这结果,侯嬴毫不意外。 若魏无忌真的能干出杀人抢夫之事,那她也就不会是人人敬仰的信陵君了。 侯嬴深深看了魏无忌一眼,眼神中似是带着悲痛。 她侧躺着身子,闭上双眼。 伸出手,拍打着大腿,低声吟唱,“知己无人。呜呼哀哉…时不运,命不幸…呜呼哀哉……。” “就算我不愿,你也不必咒我死吧。”魏无忌叹息。 呜呼哀哉一词,常用于悼文。 而悼文是一个人死后,祭奠所用。 侯嬴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魏无忌。 未有言语。 她再度将眼闭上,继续吟唱着悼文。 魏无忌此时也生气了,她像孩子一般堵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 马车在侯嬴吟唱悼文中,行驶至侯嬴的府邸。 侯嬴府上家仆,早已在门口等候。 见马车前来,家仆连忙上前,欲要搀扶侯嬴下马车。 就在侯嬴即将下马车之时,她转头看向魏无忌,“信陵君若听我之言,当名传万世。” 说完这话,侯嬴便在家仆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有完没完?!”魏无忌气恼,“都说了,他已是人夫!侯嬴,今日你酒醉,我不与你计较。改日再说此事。” 她对驭马的仆从说道:“回府。” 马车渐行渐远。 侯嬴一直看着马车离去。 身旁的家仆开口说道:“大娘子,夜深风高,咱们该进去了。” 侯嬴点了点头,在家仆的搀扶下,进入了府邸。 其背影甚是萧瑟。 仿佛每走一步,便苍老一分。 原本直起的背,也佝偻了下去。 侯嬴行至院内,忽然对家仆说口渴。 让家仆去拿些水来。 家仆将侯嬴放到院内石凳上。 便前往柴房取水。 家仆走后。 侯嬴踉踉跄跄走到井边,伸手欲要捞井内的水喝。 手臂够不着,她便抬起脚尖,扶着井沿。 未曾想,扶的位置满是青苔。 侯嬴手滑,直直掉入井里。 等家仆来时,只听到扑通的落水声。 家仆连忙呼喊着别人前来。 并且跑到井边。 想要从井中寻找侯嬴的身影。 却只见侯嬴的外衣漂浮在水面上。 不多时,侯嬴府邸中响起哀哀怨怨的抽泣声。 临时住所。 饮酒较少的邹平突然从床榻上起身,伸手扶额。 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幻灯片般在她脑海里闪过。 邹平环视四周,发现已经回到了住所。 这时,一只手横搭在邹平的腿上。 邹平转头看去,只见几名赵国使者醉如烂泥般躺在身侧。 她小心翼翼将腿上的手拿开,而后下了床榻。 从包袱中取出一块锦布。 摊开锦布。 邹平看着上面的字,眼神逐渐恍惚。 这块锦布是出使前,赵王秘密交于她的密诏。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如果赵姬没能求得魏,齐,楚援军。 或者邯郸失守,赵国不存。 那便令赵勋出手,杀了赵姬。 若非有锦布在手,邹平也不可能有胆量提着剑去找赵姬理论。 这次,如果不是魏王宴请。 邹平都决定,用这块锦布,勒令赵勋杀死赵姬。 她拿着锦布,走到油灯前。 点燃油灯。 灯芯摇曳。 邹平回想着魏王宫内发生的事情。 脑海中的记忆定格在魏王出言派兵援赵上。 手中的锦布缓缓移到灯芯上。 灯火将锦布点燃。 邹平将锦布扔在地上,看着锦布上的火光,喃喃自语,“我王,魏王已派兵援赵,咱们不需要杀赵姬了。” 第41章 赏赐 翌日清晨。 赵姬被外面吵闹声吵醒。 他随手拿了一件衣物,披在身上,而后走出房门。 只见两名赵国士卒,正抬着一个木箱,向他卧寝走来。 而一些赵国使者,则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其中一个,正是昨夜未饮酒的赵国使者。 她正眉飞色舞的向其他人讲述着,赵姬是如何一个人喝倒数十个魏臣。 “昨夜你们醉了,无人再替贵人挡酒。” 一名赵国使者插话道:“那不是还有你吗?” “我?”那名赵国使者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我之酒量,尔等又不是不知晓。估计也就只能与孩童一拼。” “这可是你之言,下次饮酒,可莫要与我等同桌,我等可不是孩童。” 此言一出,周遭人顿时笑成一片。 那名赵国使者当即羞恼道:“你们还要不要听了?若再取笑我,我现在立刻就走。” 言罢,作势要走。 “哎呦,我的好姐姐。”其余赵国使者当即拦住,“是我等错了,莫要与我等计较。” “如此才像话。”那名赵国使者昂着头,哼了一声,而后接着说道:“那些魏人见无人能再替贵人饮酒,便要强拉着贵人饮,并且还说赵人酒量不及魏人。” “哼!若非我那一夜未准备好,绝对能放倒那些魏人。”有名赵国使者不忿道。 “算了吧,莫要说大话。”一名较为年长的赵国使者此时也有些怒意,“不过,那魏人怎的能说如此荒唐之语?近百人车轮战,胜之不武!” “就是。” 赵姬依靠在门边,饶有兴趣的看她们谈论。 他怎的不记得那些魏人有说过这番话。 那名赵国使者接着说道:“当时魏王再三逼迫,贵人忍无可忍,当即拍桌子站起来,对着魏人喊道;盏饮不痛快,取鼎来!魏人无不惊诧。待侍者取来酒鼎,那酒鼎足有百斤。贵人手指酒鼎,大喝:我饮一鼎,尔等共饮一鼎。言罢,拽起袖子便举起酒鼎。” 那赵国使者环视众人,“你们猜怎么着?” “莫要卖关子,且言!”一旁正听的津津有味的赵国使者们,可不吃她这一套。 那名赵国使者见此,也就不卖关子,惹众怒了,当即开口道:“贵人吨吨吨,几口便饮尽那足有百斤的酒水。魏人见状,还不服气,欲要与贵人比较。” 她竖起大拇指,“贵人是何等人?那是能将酒当水饮的神人。那些魏人岂能与贵人比?” 那名赵国使者笑道:“那些魏人全都喝吐了,我去看那魏人鼎中之酒。” 她比了比手势,“鼎中之酒,余半鼎。” 众赵国使者大声叫好,更有甚者,直言赵姬为她们赵人出了一口恶气。 赵姬见那名赵国使者越说越夸张,几乎将他形容成力能举鼎的项羽,便想着出言打断。 就在这时,两名抬着木箱的士卒看到赵姬,当即放下木箱,向赵姬行礼道:“贵人。” 那些赵国使者闻此言,看向门口。 只见赵姬正倚靠在门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 赵国使者们当即朝着赵姬行礼。 那名眉飞色舞的赵国使者则羞红着脸。 赵姬打趣道:“我怎的不知我竟如此威猛?” 那名赵国使者头近乎要埋进地里。 脸上的红晕,将耳垂染得通红。 赵姬见状,也就没有继续打趣,而是看向那两名士卒,“尔等抬的是何物?” 士卒回道:“启禀贵人,箱子里装的是魏王赏赐之物。” “魏王赏赐之物?” 赵姬不解。 这魏王无缘无故,为何赏赐于他。 “打开看看。” “尊令。” 士卒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皆是金饼。 金饼呈椭圆形,并不算太大,也就比硬币大上两三倍。 在这个时代,虽然金子并不是主流的货币。 但其价值不减。 通常都是大商人与世家豪门使用。 赵姬莫说这辈子,就算上辈子也是在现实中,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金子。 有名赵国使者惊叹,“这些金饼,应有百斤吧。魏王当真大手笔。” “你们看!”一人手指金饼旁两颗珠子,惊叹道:“这难道是夜明珠?” 她欲要走近观摩,却被人拉住。 天上掉馅饼,有可能会砸死人。 魏王如此多的赏赐,让赵姬直皱眉,他询问士卒,“魏王为何赏赐于我?” 士卒哪会知道为何,她们抱拳道:“我等不知。” 赵姬眉头皱的更深,“赏赐之物,可全在这?” 两名士卒相视一眼,而后开口道:“还有宝马一匹,宝剑一把。宝剑被邹使者拿了去,说贵人欠她一柄宝剑。而宝马,赵将军正在前院照看。” 赵姬沉吟一声,方开口道:“你等在此地看着这些金子,我去去就回。” 他想找赵勋问一问,或是打探一下。 “尊令。” 来到前院。 一匹通体雪白,雄壮威猛的白马被拴在前院的树上。 赵勋一边给这匹白马喂食草料,一边宠溺的抚摸着,白马双眉间突起的呆毛。 “将军可是钟爱这匹马?” 听到赵姬的声音,赵勋转头,向赵姬行礼,“贵人。” “不必多礼。”赵姬走到白马旁,伸手去抚摸马背上的鬃毛。 这马的颜值不错,且浑身腱子肉,一看就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赵勋乃士卒出身,又怎会不喜爱这匹骏马。 “将军可知魏王为何要赏赐我?” 赵勋摇头,“不知。”她好似想起什么,开口道:“不过,我听前来赏赐的魏臣言,魏王不希望昨夜之事,让别人知晓。” 听到此话,赵姬忍不住笑了。 魏王这是死要面子。 想用赏赐,堵住他的嘴。 让他不要将昨晚的事情,泄露给天下人知晓。 想通了,那这赏赐拿的就心安理得。 就算魏王不说,赵姬也不会将昨夜之事,宣扬出去。 昨夜留的最后一盏酒,就是给魏王留颜面,以免魏王恼羞成怒,让他无法活着出魏土。 “贵人。”赵勋此时询问道:“昨夜自我醉酒后,发生了何事?” 受了人家的礼,自然得守口如瓶。 赵姬含含糊糊道:“昨夜与那魏王相谈甚欢,并无他事发生。”他拍了拍马背,而后对赵勋说道:“对了,将军还未回答我,可是钟爱这匹马?” 赵勋看了一眼白马,而后收回目光,“此乃魏王赏赐贵人之物···。” 第42章 刨根问底 赵姬阻止赵勋继续说下去,开口问道:“我只想知道将军是否喜爱这匹马?” 赵勋犹豫片刻,而后拱手道:“自然是喜爱的。” “喜爱就行。”赵姬收回摸马的手,“虽将军如今未曾扬名天下,但天下定会传唱将军名。宝马配英杰,此马便赠于将军,助将军疆场驰骋,立不世之功。” “贵人。”赵勋连忙拒绝道:“此马,我不能收。” 赵姬微微摇头,“你得收。”他看向白马,“我不通驭马之术,若它跟随我,只会埋没它的天赋。” 白马好似听懂了赵姬的话,转头用舌头舔了舔赵姬的手。 赵姬看向赵勋,“将军如今郁郁不得志,难道也要让这马儿,如同将军这般受制于人,不得在疆场之中,骄傲奔腾?” 听赵姬之言,赵勋想到了自身。 因赵括葬送四十万赵国士卒,导致赵王丹记恨马服君赵奢一脉。 她这个同族,受到了无妄之灾。 有心报国杀敌,一雪前耻。 却不受赵王丹的信任。 一身本领,却只能另辟蹊径,护佑使者求援,以此谋得半点功勋。 赵勋看向白马。 若贵人真不善驭马,那这马儿以后的遭遇,与现在的她,何其相似。 赵勋朝着赵姬深深行了一礼,“多谢贵人赠马!” 赵姬笑了笑,“这才对嘛。”他手指向白马,“将军既得爱马,何不试一试?正好我有一事,想要拜托将军。” “请贵人吩咐!”赵勋拱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也无需这般认真。”赵姬摆摆手,“只是些小事。我想让将军替我送一样东西给信陵君。” “送东西给信陵君?”赵勋眉毛顿时皱起,“何物?” “魏王不是还赏赐我一对夜明珠嘛,我想将军替我将这夜明珠送予信陵君,就说感谢信陵君向魏王出言援赵。” 夜明珠,是会在夜里发光的宝物。 可宝物不一定就是好东西。 来自后世的赵姬,很清楚的知道夜明珠只是颗萤石。 萤石具有对人体存在损害的辐射。 所以这夜明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如此,倒不如送给魏无忌。 既能让魏王多想,又可以加速魏无忌的死亡。 赵姬的举动,在赵勋的眼里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夜明珠。 随便一颗就值百金的夜明珠! 一对夜明珠就值两百金! 这还是最低的估算。 可以这么说,魏王的赏赐中,只有这一对夜明珠最有价值。 贵人就这么给魏无忌那个女人? 赵勋不由得想起昨夜宴席间赵姬表现出对魏无忌的仰慕。 那魏无忌论样貌,远不及她。 论身手,赵勋自认可以打她十个。 论家世,……。 这个论不过。 论名望。 ……。 那魏无忌只是比她,优秀那么一丁点。 贵人为何会如此钟爱魏无忌? 还是魏无忌给贵人灌了什迷魂汤? “贵人。我…。”赵勋欲言又止。 赵姬奇怪,“将军有甚疑虑?” 赵勋本就是直言直语之人,自然是藏不住心中疑惑的。 她向赵姬说出心中想问的问题,“我不明白贵人为何要赠予信陵君如此贵重之物?此次魏王出兵,未曾见信陵君出言劝谏。且多是贵人之功…。” 赵勋不停说着,却始终说不出来重点。 可赵姬还是耐心听完赵勋的诉说。 待赵勋说完后,赵姬方才开口问道:“将军究竟想问什么?问为何送礼?” “我想问,贵人是否真的倾心于信陵君。” 赵姬眉宇含笑的看着赵勋。 赵勋默默低下头,仿佛不敢直视赵姬的目光。 “这…,很重要吗?” “若贵人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赵勋声音压的很低,几乎不可闻。 赵姬认真想了想,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回答你。” 赵勋猛的抬起头,看向赵姬。 期待着赵姬的答案。 对于赵勋而言,赵姬便是男神。 不可触及,甚至不配奢望的存在。 可若是男神某一天喜欢上了某个女孩。 甚至如同舔狗般,去讨那个女孩欢心。 赵勋心里便会升起一丝嫉妒,甚至会有一种那个女孩不配赵姬如此的愤怒。 只是这些,她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 但情绪终究是无法完美隐藏的。 至少现在的赵勋,还不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她在赵姬面前,不断说着一些潜台词是不该送夜明珠给魏无忌的话。 赵勋真正关心的是夜明珠吗? 很显然不是。 她关心的是赵姬,是赵姬是否真的倾心魏无忌。 “我对那魏无忌…。” 话未说完,只听邹平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这作甚?” 赵勋没有管讨人厌的邹平,而是盯着赵姬。 仿佛想听完赵姬接下来的话。 而赵姬却看向正拿着魏王赏赐宝剑,胡乱挥舞的邹平。 脸上始终带着亲近而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我与赵将军正商量一些私事。” “贵人。”邹平提着剑,兴奋的走向赵姬,“魏王赏赐之剑,当真是锋利。你未曾看见,刚刚我用这剑,轻而易举便劈开厚木桌。” 邹平刚走到赵勋身后。 赵勋一个转身,伸手掐住邹平咽喉,另一只手直接夺下邹平手中之剑,语气冰冷的说道:“此剑乃魏王赏赐贵人之物,岂是你能把玩?!” 她眼中带着杀气,“再者,贵人面前露凶器,莫不是欲要行刺贵人?” 赵勋掐邹平的手,微微用劲,“想死乎?” “你…你…。”邹平咽着嗓子,艰难的说道。 “将军,放开她。” 听到赵姬的话,赵勋将邹平放开。 而后伸手将邹平腰间剑鞘扯了下来。 入剑归鞘。 双手捧着剑,向赵姬躬身,“贵人,你的剑。” 邹平咳嗽几声,搓了搓脖子,愤愤不平道:“你个贼爹皮的杀坯!莫不是疯了?!” 赵勋微微侧头,瞥了邹平一眼。 邹平顿时老实了下来,不敢再大声言语,只敢小声咒骂着赵勋。 而后,她对赵姬说道:“贵人,那小娘皮污蔑我,我怎会想行刺贵人?” “行刺之事,你可真干过。”赵姬带着笑意,拿起赵勋手中长剑。 听赵姬如此一言,邹平急了。 第43章 收买人心 “贵人,之前我只是…只是吃醉了酒,才对贵人不敬。”邹平连忙向赵姬解释,她拍着胸脯,“贵人,你且放心。日后我定然不敢再对贵人不敬。且,谁若想害贵人,那得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赵姬笑着,“你之言,我是信的。” 他将手中长剑扔给邹平,“你不是说我欠你一柄剑吗?这柄剑就当是还你了。” 邹平此人,虽行事鲁莽,但贵在敢爱敢恨。 若不如她意,她能拔剑冲上去与人理论。 若顺了她的意,她也能豁出性命,保护别人。 游侠性子。 可深交,亦可托付。 邹平接过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只是我想要把玩这柄剑,想出的说辞。” 她捧着剑,来到赵姬身前,“此剑,我岂能受?” “邹平,你莫不是想要你那柄剑?”赵姬打趣道:“那柄剑,我得留着做纪念。毕竟当时未让画师将你挂在树上的模样画下来。只有看到那柄剑,我方能想起你被挂在树上的狼狈。” 邹平顿时羞怯着脸,“贵人,你怎能这般!” 她灰溜溜的带着剑跑开。 看着邹平离开,赵姬对赵勋说道:“将军,那魏无忌…,你可是忘了我之言?” 赵勋一愣,不明白赵姬这是什么意思。 赵姬转身,背对着赵勋,“我记得之前跟将军说过,我儿如今受困于邯郸,我又有何心思,考虑那儿女情长。” 这句话,赵勋岂会忘记。 之前赵姬便是用这句话,拒绝了她。 也谈不上拒绝。 只是熄灭了少女别样的小心思。 上一次,赵勋听到这句话,内心是失落的。 可这一次,赵勋心里十分高兴。 因为那魏无忌在赵姬心里的地位,与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不是抵不过那远在邯郸,名为嬴政…,现如今叫做赵政的孩子。 赵勋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那笑容将脸上始终带着的冰山融化。 她对着赵姬抱拳,“我知晓了。现在就去将夜明珠送给信陵君。” 说完,赵勋便朝内院而去。 赵姬在她身后喊道:“切勿用手触摸夜明珠,送的时候,得装入盒中。” “我知晓了!” 看着赵勋远去,且带着欢快的背影。 赵姬摇了摇头。 赵勋好像喜欢上他了。 可他却未做好准备。 不多时,赵勋骑着高大的白马,携带着夜明珠,向信陵君府邸而去。 剑,马,夜明珠,都送给了别人。 那百金,赵姬也不打算给自己留着。 他现在缺的并不是钱财。 而是对生命的保障。 钱与性命,孰重孰轻,赵姬还是知晓的。 他将这百金,全部分给了赵人。 就连守门的士卒都分到了一金。 这个时代,金为上币,铜为下币。 下币也被称呼为半两。 一金可换一百至二百斤下币。 两枚下币为一两。 二百斤下币,就是四千枚下币。 也就是四千枚半两。 不说其他国家,单论秦国。 自商鞅变法,一石粟米为一百二十斤。 而一石粟米只需三十枚半两。 四斤粮食,才一枚半两。 这一金,可购买一万六千斤粮食。 一名士卒三十天消耗的粮食是三十五斤。 一金可供养一名士卒粮食,长达三十九年。 换算成后世的购买力,相当于十七万四千元。 赵姬如此大手笔,自然收拢了这些赵人的心 如果之前这些赵人是钦佩赵姬的能力与手段的话。 现在则是对赵姬感恩戴德。 如果可以的话,那些赵国士卒都会争着抢着拜赵姬为义父。 莫说是这个时代。 就算是后世。 领导带着出趟差。 啥事不干,直接每人分十七万。 估计会有很多人,恨不得抱着老板的腿,喊着要给老板养老。 这些赵人就是如此。 如今,只要赵姬想要杀了某个人,那些赵人会毫不犹豫的举兵器。 而后将此人首级带到赵姬面前。 赵姬要的就是这个。 他花重金,就是想收买人心。 以此来保障自身的生命安全。 只要活下去,钱财对于来自后世的赵姬而言,不过唾手可得之物。 当然,这钱也不是白拿的。 赵姬让她们不可将昨夜魏王宫发生之事,透露给其他人。 虽然不明白赵姬为何如此。 但那些赵人毫不犹豫的在赵姬面前发誓,绝不提昨夜之事。 赵姬还让其中一位赵国使者,立刻书信一封,告知赵王丹。 魏国出兵援赵之事。 并且让其他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魏国大梁城,前往楚国郢城。 提起郢城,倒是有件趣事。 那就是楚国因战败几经迁都。 新都城都会被命名为郢。 也不知是死要面子,还是何缘故。 现如今郢城,原名为矩阳。 对于赵姬的要求,赵国使者一一应下。 不一会。 一名赵国士卒便带着信件,离开了大梁城,奔赴邯郸。 信陵君府。 赵勋远远便看见信陵君门前扬起招魂幡,门上更是挂着些许白绫。 更是听闻信陵君府邸隐隐有恸哭之声。 赵勋有些恶意的想道:莫不是那魏无忌昨夜醉死了? 她骑马上前,来到门口。 几名信陵君府上门客,当即上前拦住赵勋,“今日信陵君府上不见客,尊客请回。” 赵勋开口问道:“信陵君府上,谁人丧了?” 本来好好问个话,未曾想那些门客却急了,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泼皮,胡言什么?!” 赵勋纳闷,“这门上白绫,门前白幡。不是办丧事,难道是办喜事?” 门客一听,顿时气的嘴歪了半分。 她怒指赵勋,对同伴呼呵道:“将她打走!” 数名门客一拥而上,欲要将赵勋拽下马。 赵勋见此,一脚将一名拽着她腿的门客踢倒。 而后翻身下马,与那些门客打斗在了一起。 信陵君的门客,虽是游侠出身。 但身手比赵勋差太多。 不一会,那些门客便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这惊动了正在府内,为好友侯嬴悼念的魏无忌。 她带着数十名门客,气势汹汹的来到门口。 一到门口,抬眼便见到赵勋。 赵勋,魏无忌见过。 但并不代表魏无忌会放过,这个敢在她府邸门口闹事的赵勋。 尤其是刚失去好友的魏无忌,更加不会放过。 但凡事得讲究出师有名。 魏无忌对赵勋说道:“我魏无忌不知在何处得罪你们这些赵国使者?以至于上门打伤我府上门客。今日,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第44章 天收 躺在地上的门客见魏无忌要给她们做主,连滚带爬的跑到魏无忌身边,而后怒视赵勋。 又有数名门客从府中出来,她们手持棍棒,大有一言不合就与赵勋开打的架势。 赵勋没好气的说道:“信陵君,你府上门客好生无礼。我奉贵人之命,为感谢信陵君在魏王面前替我赵国求来援兵而来,结果你府上门客,不由分说的上来便打。”她朝着魏无忌拱手,“信陵君应多调教府上门客,以免污了信陵君之名望。” 被赵勋打了一顿的门客,顿时忿忿不平道:“信陵君,莫要听此赵女胡言。”她手指赵勋,“此女咒信陵君府上有人死,我一时气不过,便想将她打走。” “嘿!怎的是咒?!你府上挂白绫,扬白幡。若不是有人丧了,难不成你们魏人办喜事好挂白布?”赵勋也有些怒气。 本来就不乐意来。 要不是赵姬的命令,她才不愿见这魏无忌。 赵勋与门客的争吵,并没有让魏无忌放在心上。 她的关注点在赵勋所说的话上。 据赵勋所说,其是奉赵姬之命,前来感谢。 为她在魏王面前,替赵国求来援兵而感谢。 可是! 昨夜宴席之中,她并未出言为赵国说话。 就算为赵国求援兵,也是她与魏王在私下相谈。 那么这个赵姬是如何知道的? 魏无忌不由想起侯嬴临死前所说的话。 侯嬴曾经说过,赵姬这个男人不简单。 有可能魏王出兵援赵伐秦,甚至是她魏无忌与魏王的行事,想法都在此人的谋算之中。 那个赵姬此时派人前来,感谢她向魏王出言,出兵援赵。 这不就正中了侯嬴的猜想。 既然侯嬴的判断没有错,那侯嬴对于那赵姬的评价,会不会都是对的? 甚至···侯嬴观测,有关于赵姬的面相,会不会也是真的? 那侯嬴所说,杀人夺夫,让其子嗣改姓魏···。 刚想到这里,只听门客对魏无忌说道:“信陵君,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魏无忌从思索中清醒。 不管是对是错,这人终究是代表那个赵姬而来。 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她笑了笑,“我已听清楚,这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魏无忌转头对门客说道:“其为感谢我而来,又怎的会咒我府上有人丧。只是见这白绫与白幡,稍加询问。”她带着训斥,看向那名被赵勋打的门客,“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怎的如此莽撞。若是让旁人知晓,怕是会说我蛮横无理呢。” 听魏无忌这么一说,那名门客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莽撞了。 但总归被人打了一顿,那名门客只能沉默以对,不再说话。 听信陵君的意思,这顿打,怕是白挨了。 魏无忌对着赵勋道:“门前挂白绫,扬白幡,只因我之好友侯嬴昨夜不幸落水,命归黄泉。侯嬴乃是我至交好友,情同姐妹。故而在府上开设灵堂,挂白绫,扬白幡。” 听到魏无忌的解释,赵勋心中之气少了许多。 只见魏无忌微微侧身,朝着门内探出手,“使者劳累,且入府一叙。” 赵勋拱手,“今日信陵君府上筹办丧事,那我也不便多加打扰。” 她从马上挂着的布袋中,取出小木盒,而后捧着木盒,走到魏无忌身前,“此乃一对夜明珠,乃是我家贵人差遣我送来。烦请信陵君勿要拒绝。” 赵勋将夜明珠转交给门客,告饶一声后,便骑马离去。 看着赵勋离去的背影,魏无忌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侯嬴临死前说的话。 等回了灵堂,魏无忌屏退众人。 而后拿着两酒盏,一坛酒,盘膝坐在侯嬴的灵牌前。 她将酒盏斟满,而后缓缓举起酒盏,看着侯嬴的灵牌,苦笑一声,将酒水饮尽。 而后,将另一盏酒水,倒在侯嬴的灵牌前。 魏无忌再度斟酒,“未曾想,昨日一别,竟与先生天人永隔。” 酒水斟满。 魏无忌放下酒坛,双手放于腿上,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哀伤,“昨夜,先生吟诵悼词,我本以为先生是在为我而吟诵。” 她自嘲笑着,摇摇头,而后长出一口气,“现在看来,是先生为自己而吟,为自己而诵。痛失挚友,我心甚痛。” 魏无忌笑容中带着苦涩,“若早知如此,昨夜我也不会对先生那般。悔之晚矣!” 她重重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我魏无忌,悔不该如此对先生。” 再度将另一盏酒水洒在侯嬴的灵牌前,嘴中不由的吟诵起侯嬴之前所吟诵的悼词,“知己无人···呜呼哀哉···时不运,命不幸···呜呼哀哉···。” 侯嬴这是在说无人懂她,也是在说自己时运不行。 魏无忌脸上苦涩更甚。 再度吟诵悼词。 总感觉侯嬴是在埋怨她。 埋怨她不懂侯嬴,埋怨她不听劝诫。 更是感叹时运不济,遇到了她。 魏无忌不由得再度回想起侯嬴临死前对于赵姬的评价,甚至是让她杀人夺夫,让其子嗣改姓之语。 这一想,便成了魏无忌的心结。 魏无忌甚至萌发出侯嬴因此而死的想法。 想法一旦出现,便根深蒂固。 魏无忌此时也没心思再继续悼念侯嬴了。 而是令手下门客,迅速去找大梁城内,最有名气,最厉害的巫师。 等巫师来到信陵君府上时。 魏无忌独自一人接待了巫师。 她向巫师询问,侯嬴是因何而死。 侯嬴是溺水而亡。 但巫师却给了魏无忌另一种答案,也是魏无忌心中猜想的答案。 天收! 据巫师所言,侯嬴得罪了上苍。 上苍要让其死,其必须得死。 魏无忌又询问自身之事,却只得到巫师模模糊糊的说法。 什么必成大事,命中有难。 魏无忌提起赵姬,且亲手画出赵姬的样貌给巫师看。 巫师见那画相一眼,便夸赞赵姬之貌美。 可当魏无忌问赵姬面相时。 巫师却只是说赵姬有富贵旺妻之相,其他闭口不言。 甚至是当即向魏无忌请辞离开。 哪怕魏无忌多加挽留,许以重利也是如此。 这个时代,所有人对于巫师都是抱有敬畏的。 魏无忌也是如此。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魏无忌不会强留巫师。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巫师在离开前,脸色白了几分,甚至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就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东西。 第45章 变数 魏无忌送走巫师后,心里越发惦记侯嬴之言。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侯嬴的话,与巫师反常的言行举止。 魏无忌看着侯嬴的灵牌,闭上双眼。 “先生叹无知己,埋怨我不听你之劝谏。”魏无忌突然睁开双眼,仿佛下了某种决心,眼神坚定道:“我便依先生之言,纵然天下人鄙夷于我,我也要遂了先生之意。” 魏无忌当即让门客去调查赵姬,并且探查赵姬之妻是何人。 同时,让门客去邀请赵姬,明日出游寻猎。 这个时代,哪怕是贵族,娱乐活动也少的可怜。 除了举办宴席外,也只有打猎了。 另一边,临时住所内。 赵勋向赵姬讲述着在信陵君府邸门口发生的一切。 虽然对魏无忌抱有恶意,但以赵勋的性格,是不会添油加醋,甚至在赵姬面前恶意诽谤魏无忌的。 当赵勋提及魏无忌为好友侯嬴开设灵堂时,赵姬顿时皱起眉头。 侯嬴,赵姬自认为没有见过。 他也不知道昨夜在魏无忌身侧的人,就是侯嬴。 但赵姬听说过侯嬴。 准确来说,上辈子听说过。 原历史中,魏王让晋鄙出兵援赵,却因秦王稷的恐吓,而不敢与秦国为敌。 只能让晋鄙驻扎于邺城,与兵围邯郸的秦人隔江相望。 魏无忌接二连三劝说魏王出兵。 却始终得不到魏王采纳。 魏无忌救赵心切,欲率领三千门客,驰援赵国。 临出发前,见的就是这个侯嬴。 侯嬴为魏无忌出谋划策。 让魏无忌去找如姬,也就是魏王最宠幸的枕边人。 让其盗取魏王兵符。 如姬曾经受魏无忌之恩。 魏无忌刚说此事,如姬便答应了下来。 为魏无忌盗取了兵符。 魏无忌拿着兵符,带着侯嬴所推荐的杀猪匠朱亥一起找晋鄙。 侯嬴出策,若晋鄙见虎符听令也就作罢。 如果晋鄙见虎符不听令,且要询问魏王,那就让朱亥打死。 如侯嬴猜想,晋鄙见虎符后,欲要派人问询魏王。 朱亥闻言,便从袖中掏出四十斤铜锤,一锤砸死了晋鄙。 而后魏无忌带领魏军,截断秦人运粮水路,切断其退路。 一举奠定战国最强君子之名。 这也是历史上有名的窃符救赵事件。 如今,魏王已经派晋鄙驰援赵国。 那秦王稷若听闻此事,肯定会恐吓魏王。 到时候晋鄙在邺城踌躇不前。 侯嬴已死,何人能为魏无忌出谋划策? 赵姬是想让魏无忌死。 为以后嬴政一统七国,提前扫清障碍。 但和侯嬴有何关系? 现在最关键的是,得让魏国帮助赵国,渡过此次难关才可。 不然他和嬴政,都活不到一统七国的时候。 赵姬沉思。 按理说他只是让魏国援助赵国的时间点,提前了两年。 并且稍微挑拨了魏王与魏无忌之间的关系而已。 其他什么也没做。 侯嬴怎的会死呢? 蝴蝶效应? 赵姬脸色严肃的询问赵勋,“侯嬴是怎么死的?” “溺水而亡。”赵勋想了想,补充道:“信陵君言,侯嬴昨夜落水,不幸亡故。” 赵姬越发不理解侯嬴为何而死。 到底是什么,促使侯嬴改变历史轨迹去水边,然后不幸溺亡。 这时,一声惊雷炸响。 瓢泼大雨,倾泄而下。 雷声也将赵姬从沉思中惊醒。 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探究侯嬴是如何死的,而是找人取代侯嬴这个角色。 在魏王因秦王稷的恐吓,而踌躇不前。魏无忌欲领三千门客援赵之时。 找人取代侯嬴这个角色,提醒魏无忌窃符救赵。 甚至帮魏无忌杀了晋鄙。 在赵姬没到魏土前的想法中,是准备让赵勋取代朱亥这一角色。 让身为赵人的赵勋,杀了魏王的心腹爱将晋鄙。 加深魏王与魏无忌之间的分裂。 同时让魏赵联盟产生分歧。 从根源上,让魏赵联盟,离心离德。 为嬴政日后伐赵,伐魏铺垫道路。 赵姬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赵勋。 只是未曾想,赵勋好似喜欢上了他。 可现在,产生了变数。 侯嬴死了。 并且也许赵国处境并未真正到生死存亡的一步。 魏无忌援赵之心,并不急切。 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这段应是两年后的剧情。 能在此时顺利上演。 不仅要让魏无忌在魏王踌躇不前时,升起急迫的援赵之心。 还要找人替代侯嬴这个角色,且确保赵勋能代替朱亥,杀了魏王的心腹爱将晋鄙。 谁人可替代侯嬴? 侯嬴在魏无忌心中地位,是很高的。 所以魏无忌才愿意听侯嬴的建议。 所以,要想代替侯嬴,必须要先在魏无忌心里占据一定的地位。 如今,赵姬可用之人只有两个。 赵勋,邹平。 赵勋与魏无忌不合,不用多说。 可代替朱亥,不可代替侯嬴。 至于邹平…。 虽游侠性子,敢爱敢恨。 能合魏无忌的胃口。 但行事鲁莽。 可信,亦可托付。 但不可委以重任。 赵姬揉了揉眉心,颇为苦恼。 本来已经算计谋划好的事情,却因一颗关键棋子侯嬴的死亡,必须得推倒重来。 赵姬心里不由的埋怨起侯嬴死的不是时候。 若给他一个月时间再死。 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见赵姬面露苦恼,赵勋关心道:“贵人这是为何事而烦恼?” 她不理解。 如今魏国已经出兵。 赵姬还用烦劳什么。 赵姬摸了摸额头,“无事,一些男人的苦恼罢了。” 见赵姬不愿多说,赵勋也就没再追问。 而是转移话题道:“回来时见士卒收拾行李,难不成咱们要离开魏国吗?” “之前不是与将军说过,两日后离开魏国,如今两日已到,当然得离开。” 赵勋一愣。 而后看向赵姬的眼神中带着惊诧与细不可察的震惊。 这所有的一切,皆在贵人的预料之中? “将军。” 见赵勋发愣,赵姬呼唤了一声。 赵勋连忙反应过来,带着尊敬与崇拜的行礼,“是…是!贵人请说。” “将军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哈?!”赵勋接着愣住。 “我之前不是有言过,将军的舞台不是在邯郸,而是在此次求援嘛。”赵姬微微一笑,“我这可不是在说笑。这次,将军能立下大功。” 对于赵姬的话,赵勋现在毫不怀疑,“是何大功?” 第46章 四国为棋 赵姬并没有直接回答赵勋的问题,而是询问赵勋,“将军的宝剑利否?” 赵勋奇怪赵姬之言,“自是锋利。” “那将军武艺如何?” “春去寒来,苦练一十三载,虽未能立闻名天下之功,但自认武艺尚可。” 赵姬要交给赵勋的功劳,就是代替朱亥,在必要时斩杀魏王心腹晋鄙。 虽然赵姬是在利用赵勋,图谋魏赵离心离德。 但对于赵勋而言,斩杀晋鄙的确是大功一件。 至少对于赵国是大功。 毕竟只有杀了晋鄙,才能让魏无忌掌握兵权,从而领兵援赵。 当然,这其中也有风险。 魏王有可能会因爱将被杀,从而斥责赵王丹交出赵勋。 杀赵勋以解心头之恨。 再者,赵姬未曾见过晋鄙与赵勋的身手。 朱亥能杀,而赵勋不一定能杀得了晋鄙。 若到时候被晋鄙反杀,直接全盘皆输。 嬴政会被赵王丹杀死。 而他也会被队伍中,隐藏着的赵王丹亲信杀死。 所以,在这件事上,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将军倒是颇为自信。” “贵人有话直言便是。” 赵勋以为赵姬在怀疑她的能力。 怀疑她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立下大功。 “纵然刀山火海,万军所阻,我亦会替贵人办好任何事。” 这件事,不是靠嘴上说说就能办成的。 需要高超的武艺,与极大的胆气。 哪怕赵勋说得如何天花乱坠。 赵姬也要测试一番赵勋有没有能力担起重任。 “听闻这魏都大梁城的集市内,有位叫做朱亥的杀猪匠人…。” 赵姬话未说完,赵勋便眼神一冷,“贵人要让我杀了她?” “杀她?”赵姬微微摇头。 他面色严肃的看向赵勋,“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击败她。” “好。”赵勋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询问赵姬,“要死要活?” “活也行,死也行。” 赵勋向房门外走去。 走至门口。 赵姬开口道:“将军若是敌不过朱亥,那也无妨。只要将军平安就可。” 听到赵姬的话,赵勋嘴角细不可察的微微上扬。 贵人这是在关心她。 “贵人放心,我定然会胜。” 房门打开,赵勋一头扎入雨幕中。 外面呼啸的风,夹杂着雨水,拍打在房门上。 房门不断摇晃,发出令人烦躁的噪音。 但赵姬没有去关房门,而是淡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边等待着赵勋。 一边思考着该让谁去替代侯嬴这个角色。 夹杂着雨水的冷风吹入房内,让赵姬有了一丝冷意。 这一刻,赵姬终于知晓为什么诸葛亮就算是冬天,也要摇那鹅毛扇。 倒不是为了装样子。 而是只有带着冷意的寒风。 才能让过载的大脑冷却下来。 既然赵勋和邹平都无法替代侯嬴这个角色。 那现在唯一能使用的牌,只有赵姬自身。 然而,赵姬还需要前往楚国,请求楚王出兵援赵。 光魏国那十万大军是远远不够与秦军抗衡,也不够救援邯郸。 秦军可是有二十万。 且不知秦国会不会再出兵二十万。 若魏无忌率领十万军队,切断秦军后路。 那么二十万秦军便是瓮中之鳖。 但魏国军队与赵国军队,不一定能吃下这二十万的秦军。 再者一旦秦军来援,哪怕只是派出五万援军。 魏无忌的十万大军,也会陷入秦军的包围中。 此时,就需要楚国在秦军援兵未抵达前,从釜水一带,消灭邯郸后方战场的秦军。 而后与邯郸城内守军会师,协助魏无忌消灭正面战场的秦军。 等秦军援兵抵达,面对的将是魏,楚,赵三国联军。 若是能再说动齐国…。 赵姬摇了摇头。 在这场邯郸之战中。 赵,魏,楚,秦以数十万士卒为棋子,以国运为棋盘。 相互对弈。 而赵姬则是以整个四国为棋子,天下为棋盘,无人对弈。 原本还有个齐国的棋子。 但赵姬想了想,还是剔除了齐国的棋子。 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消灭秦国。 也不是帮助其他国家。 赵姬目的是让整个棋盘上的棋子,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既要解邯郸之围,保住嬴政与他的性命。 还要保证秦国不伤筋动骨。 同时削弱魏,楚,赵的实力。 等待嬴政成为秦国之主,统一天下。 若齐国入棋盘。 那这种微妙平衡就很容易被打破。 秦国有可能被赵,魏,楚,齐四国联军打垮。 甚至是灭国。 这可不是赵姬想要的结果。 只要能解邯郸之围。 想必就算求不来齐国援军。 赵王丹也不会难为他与嬴政。 这棋盘看似大,棋子也多。 但赵姬现在能动用的棋子,也就只有三颗。 邹平,赵勋,还有他自身。 赵姬有把握让楚国出兵援赵。 也有把握能得到魏无忌的信任。 替代掉侯嬴这个角色,在关键时候,促使魏无忌窃符救赵。 可楚国与魏国,两边需共同进行。 赵姬又不会分身术。 又不可能将自身劈开。 一半前往楚国,说服楚王出兵。 一半留在魏国,等在恰当时机提醒魏无忌,并且让赵勋取代掉朱亥。 赵姬因此而焦虑。 他在心里感叹,身边无可用之人。 根据这段时间与那些赵国使者的相处。 那些人中,唯有邹平。 赵姬还能看得上眼。 可代替侯嬴与前往楚国这两件事。 任何一件事,邹平皆难以达成赵姬想要的目的。 更别提那些不如邹平的赵国使者了。 赵姬揉了揉太阳穴。 觉得这盘棋,下得有可能大了些。 毕竟又不是诸葛亮。 只是比别人了解后面发生的事情。 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眼看棋盘将成,不可放弃。 再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他只能前进,无法后退。 让魏无忌窃符救赵,这是必须的。 让楚国出兵也是必须的。 赵姬咬咬牙。 实在不行就让邹平去楚国先试一试。 而他则留在魏国,促使魏无忌窃符救赵。 从而让魏无忌与魏王割裂。 让魏赵联盟离心离德。 只要魏无忌带着赵勋去杀晋鄙。 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楚国接替邹平,说服楚国出兵。 就在此时,忽然见到一名士卒站在门口禀报道:“贵人,信陵君派人给贵人传信。” 第47章 巫师 正想着魏无忌,那魏无忌便派人前来传信。 难不成是准备让他去参加祭奠侯嬴的活动? 就是这个侯嬴的死,导致现如今如此被动。 赵姬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对于侯嬴的恨意压了下去。 人死债消,总不能将其从坟墓里刨出来鞭尸。 “将信陵君门客请入正堂,我亲自接见。” 按理说,魏无忌的门客,是没有资格让赵姬在正堂接见的。 甚至连让赵姬接见的资格都没有。 赵姬如此超规格接待魏无忌的门客,就是让门客回去跟魏无忌说,他对于魏无忌的重视。 可是,那门客压根就没有给赵姬表现的机会。 士卒答道:“那人送完信便回去了。” 赵姬当即皱起了眉,“外面风大雨大,你等为何不拦住她?这若让他人知晓,还以为我等不明待客之道。” 士卒顿感委屈,“贵人,不是咱不留她。咱也留了,可那门客,非要冒雨回去,还说甚些许风雨,又怎能阻女儿家路途。” 赵姬摇摇头。 不愧是信陵君魏无忌的门客,倒是颇为豪迈。 他询问士卒,“那人传了什么信?” 士卒见赵姬不再怪罪,连忙说道:“回禀贵人,那人言,信陵君明日想邀请贵人寻猎。” “寻猎?” 赵姬奇怪的看向外面的雨幕。 这雨也不知会不会下到明天。 魏无忌为什么挑这个时候邀请他去寻猎? 有什么企图? 还是说想要暗地里商量什么事情? 看来想要商量的事情,还挺重要。 不然,绝不可能在侯嬴刚死就急冲冲找上门。 难不成是魏无忌察觉到魏王欲要对她不利。 故而找上门,想要从赵国这边谋求退路。 赵姬摸了摸下巴。 那侯嬴的死,就有意思了。 魏王动手,斩魏无忌羽翼? 不管是不是想的这般,明日自然见分晓。 赵姬看向门口士卒,“你可想要赏赐?” 士卒一愣,“多谢贵人赐赏。”她连忙朝着赵姬拜道。 “可别谢我,这赏赐并非我所给,而是信陵君所给。” 士卒愣神,“信陵君?” “你现在前往信陵君府邸,替我回信,就说明日我定然赴约。”赵姬对士卒笑了笑,“回完信,你便可以向信陵君讨赏了。你就跟信陵君说我让你讨的赏。且,回来时,将信陵君给的赏钱数目,告知于我。” 士卒答应,转身离开。 赵姬看着雨幕,心中感叹无人可用。 等有机会,一定要广纳人才。 以免再遇到如此困境。 可就在此时,门口又出现一名士卒。 “又有何人寻我?” 赵姬语气淡然,但总给人一种烦躁之感。 见贵人烦心,士卒不敢磨蹭,连忙开口道:“贵人,大门外来了疯婆子。” “疯婆子?”赵姬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走就是,还用我来教你?” 士卒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那疯婆子好像个巫师,带着鬼神面具,拿着牛头杖。而且,她指名想要见贵人。” 鬼神面具,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人人都能佩戴。 唯有巫师在大型祭祀活动,才会佩戴鬼神面具。 小型活动,通常用血在脸上划上几道,糊弄一下。 更别提那什么权杖了。 那可是巫师地位的象征。 可以理解为这个时代招摇撞骗必不可少的工具。 虽然这些人行骗手段粗略,但在这个时代信者不计其数。 那些士卒自然不敢将其赶走。 “找我的?”赵姬站起身。 士卒点了点头。 “那我便看看,是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赵姬走出房门。 门外的士卒当即为赵姬撑起油纸伞。 这个时代是有油纸伞的。 也有纸。 但这纸并非草木所制作的纸张,而是绢布。 这也是为何鲁班发明的风筝会被称呼为纸鸢。 来到门口。 一众赵国使者和士卒皆围在门口,看着外面,议论纷纷。 邹平也在其中。 见赵姬到来,一名赵国使者喊道:“贵人来了,尔等速速让开。”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 邹平凑到赵姬身边,询问道:“贵人可得罪了这些游方术士?” “我自来魏国,便与你等在一起。”赵姬走上门阶,朝着外面看去,“除了见过魏王与信陵君外,你们可见过我出门?” 邹平不解,“确实。” 只见瓢泼的雨幕中,一位女子,穿着满是布条的巫师服。 在雨幕之中,好似绕圈般跳着极具野性的舞蹈。 嘴中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怪腔乱语。 每跳一步,身上的布条便如野兽抖毛般,溅出无数水珠。 “那疯婆子,莫要跳了。”邹平呵道:“不是要见我家贵人吗?我家贵人在此。” 那巫师听到邹平的话,当即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赵姬。 赵姬这才看清楚那巫师脸上带着的面具。 面具青铜所铸造。 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 且在雨幕的映衬中,给人一种如心脏被攥住的压抑。 一双冷漠的眼睛,隐藏在面具后面。 巫师手中,握着一柄黄铜所制权杖。 权杖上雕刻有牛头。 牛角处挂着一些不知名,也不知是何锻造而出的小型野兽头骨。 好似为了看清楚赵姬,那巫师向前走了两步。 那小型野兽头骨随着权杖的摆动,撞击在权杖的牛头上。 发出叮咛当啷空灵之声。 待看清楚赵姬的样貌,那巫师眼中显露出惊惧。 嘴里呢喃道:“火!火!鲜血!战争!死亡!好多人,好多人!” “疯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邹平欲上前问个清楚,但被赵姬拦了下来。 这个巫师,好像精神不正常。 “你!”巫师手指赵姬,瞳孔睁大,“你和你的孩子会给世间带来灾厄!” 她高举权杖,“你们会带来战争,无数人的死亡!我看到了如河流般的鲜血,万里城墙般的尸骨!” 咔嚓! 数道雷声骤然炸响。 雷光在巫师身后不断闪烁。 将其鬼神面具映衬的格外阴森恐怖。 “天下动荡,百姓不安!” 赵姬面无表情,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别人不知他女儿是谁。 但赵姬不可能不知晓。 他女儿嬴政,乃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 眼前这巫师所说血流成河,应该指的是嬴政一统七国。 至于尸骨如万里城墙,应该指的是长城。 赵姬心里升起浓烈的杀意。 无论这个巫师,是谁找来恶心他。 还是真的有本事,预测不可知的未来。 或者胡诌瞎扯。 总之,这巫师必须死! 那巫师黄铜权杖依旧高举。 天上雷声滚滚。 若是再喊一句雷公助我,那便更加对味了。 “若不停下,你们会受到惩罚。你们会被万民诅咒。” 巫师声音拔高了几分,与天上的雷声持平,“上苍会降下灾厄!” “放肆!”赵姬再也忍不住了,对身旁士卒道:“杀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婆子!” 第48章 雷罚 此时,赵姬用百金收买这些赵人的用处就体现了出来。 她们虽然不能为赵姬做什么大事。 但杀人这种简单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赵国士卒虽对那疯婆子感到畏惧,但还是在相视一眼后,拔出兵刃,冲入了雨幕。 一些赵国使者也拔出腰间装饰所用的青铜剑,跟随士卒进入雨幕之中。 “上苍!”巫师高声呼喊,“请你降下灾厄,阻止他们!” 雷声依旧。 巫师头发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直竖向天。 并且一道雷电劈在巫师身侧。 那些赵国士卒见状,迟迟不敢上前。 巫师以为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她哈哈大笑。 赵姬抬头看了看天上不断闪烁的雷电,又看了看巫师手中拿着的黄铜权杖与巫师直竖向天的头发。 而后连忙对那些赵国士卒喊道:“你们速速退回来。” 赵国士卒本就因那一道雷电而心生畏惧,此时见赵姬喊她们回去,哪会耽搁。 连忙跑回门口。 巫师或许认为赵姬等人是怕了,她手指向赵姬,“若你们不停下,上苍迟早会降下灾厄,让你们不得好···。” 死字未出口。 天空顿时劈下数道雷电。 朝着巫师手中的黄铜权杖,直劈而下。 雷电滞留在黄铜权杖上。 那巫师顿时浑身抽搐,头顶升起缕缕青烟。 也不知是什么化学反应起了作用,黄铜权杖顿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如同闪光弹在众人面前炸开。 赵姬与一众赵人顿时闭上双眼。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而后一切都归于安静,只能听到雨水砸落之声,与天上轰隆隆的雷声。 良久之后,赵姬睁开双眼。 眼前哪还有那巫师的身影。 巫师所站之地,只剩下数寸的坑洞,坑洞内满是焦土。 原本戴在巫师脸上的青铜面具,只剩下漆黑的,好似鼻子的一块碎片,静静躺在焦土上。 附近还散落着散发恶臭焦糊味的黑色碎片,与衣服残渣。 那柄牛头权杖,则弯弯曲曲的躺在坑洞外面。 牛角上的装饰品,已经不翼而飞。 甚至半张牛脸都已经扭曲。 一根好似手臂状的物体,死死抓住那根牛头权杖。 赵人们此时也睁开双眼,眼神中满是惊诧。 她们看向赵姬,眼神莫名。 一切太奇怪了,先是这个疯婆子,突然找上门,指名道姓的要找贵人。 并且言贵人和他的子嗣会给天下带来灾难。 但更让人感觉到费解的是。 那疯婆子刚要咒贵人不得好死。 就莫名其妙被上苍降下雷霆,劈成了焦炭。 赵姬察觉到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自言自语道:“这疯婆子不要命了,雷雨天还敢举黄铜,她不晓得黄铜能引雷吗?” 这番话,似是在给这些人科普,又好似在为整件事辩解着什么。 邹平此时疑惑道:“贵人这是笃定那疯婆子会被雷劈?” 不得赵姬回答,有名赵国使者便回答道:“贵人肯定知晓,不然怎会让我们撤回来。” 赵姬环视众人,“那疯婆子装神弄鬼,背后定然受人指使。” 他浅笑一声,“不过,阴差阳错下,也算让她受到了惩罚。” 赵姬说这话的时候,时刻关注着众人的目光。 然而这一幕,对于这些赵人来说,太过于反常。 而且也不像是在装神弄鬼。 她们看向赵姬的眼神中,带着细不可察的怀疑。 若照着这种趋势,那她们定然会将巫师的话当真。 如果流传出去。 将会威胁到嬴政,甚至是赵姬自身的生命安全。 “你们不信那疯婆子在装神弄鬼?” 众人当即拱手,“我等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但赵姬知道这些人是心存疑虑的。 他对众人说道:“我告诉你们那疯婆子为何会被雷劈。那疯婆子的牛头权杖是黄铜所制。黄铜导电,那疯婆子还高举黄铜权杖,雷若不劈她,才是怪事。” 众人一脸懵。 完全不理解赵姬说的是什么。 赵姬接着说道:“你们之前注意到那疯婆子头发向上竖了没有?” 众人先是摇头,而后又是点头。 “她那可不是准备开大招,也不是准备什么法术。而是云层之中存在着大量电荷,而疯婆子四周又产生静电。所以那疯婆子的头发才会竖起来。并且雷电会优先劈地面上存在静电物体。”赵姬再度环视众人,“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一众赵人一脸懵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赵姬叹了一口气。 向毫无科学基础的古人,去讲解这些东西,实在太难了。 那些赵人难以理解。 而赵姬则是难以传授。 赵姬只能用可以让这些赵人理解的方式,去解释整件事情。 他脸色严肃了下来,“你们都对我有所怀疑?” 赵姬闭上双眼,装作犹豫的样子。 而后睁开双眼,眼神坚定道:“既然你们发现了,那我不装了,摊牌了。” 他手指向几寸深,漆黑的坑洞,“此人受别人指使,来此污蔑于我,更是想要诅咒我!但她不知,我乃上苍钟爱之人,自然受上苍庇护。上苍见有人污蔑,甚至是诅咒我,特降下雷罚,惩罚于她。” 赵姬环视众人,“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方才有位赵国使者开口道:“怪不得魏王会突然出兵援赵,原来是因为贵人受上苍庇护。诸事皆宜。” “我之前说什么?”士卒此时言词凿凿道:“我早就说贵人不是一般人。” 她环视众人,“你们看!你们看!被我说中了吧。” 周围人一阵叹服。 甚至有人开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互相间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人群之中,只有邹平依旧持疑。 赵姬的第一个解释,她听不懂。 但第二个解释,让她十分不解。 再者,赵姬讲的重点,始终在讲那巫师是如何被雷劈的。 绝口不提雷劈之前,那巫师对赵姬所说的话。 仿佛是刻意在引开大家的注意力。 用那巫师如何被雷劈的解释,去淡化巫师之言。 甚至用一句受人指使,彻底为巫师之语,定棺盖论。 邹平不由得望向逐渐被雨水覆盖的坑洞。 贵人,这是在掩饰什么? 难不成那疯婆子,其实不是个疯子? 第49章 不可知的未来 邹平对巫师的话,上了心。 她只是莽撞,并非蠢。 不然,赵王也不会视她为亲信,更是将杀赵姬的密诏托付给她。 邹平似是在试探赵姬,对着赵姬拱手道:“贵人,那疯婆子平白无故出言污蔑贵人。我愿替贵人去探查幕后之人,且找出这污蔑,诅咒之语的源头。” 说这话的时候,邹平看向赵姬的脸。 企图在赵姬的脸上,察觉出什么异常。 赵姬的孩子,邹平虽未见过。 但也知道是秦异人与赵姬所生。 属于秦人。 如果真的如那巫师所言,会带来战争与灾厄。 那赵国无论处于什么立场,都会属于遭受战争的一方。 赵姬听到邹平的话,瞬间的目光移向邹平。 对于邹平的怀疑,甚至是试探。 赵姬并未感到有什么不高兴。 反而因邹平的试探,高看了邹平几分。 赵姬从来就不担心有人反对他。 或者是看出他的目的。 他担心是身边都是庸才,无人可用。 邹平这番言语,恰恰证明邹平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只是可惜性格方面太过莽撞。 纵然聪慧,也会因性格而坏了事。 “此事用不着你。”赵姬笑了笑,“我欲托付你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随我来。” 他对还在讨论的赵国士卒道:“把门外的狼藉清理一下,且这件事勿要说出去,以免为我等求援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应下。 赵姬向卧寝而去。 邹平看了看外面的雨幕,而后几步上前,主动替赵姬撑着伞。 到达卧寝。 赵姬与邹平相对而坐。 邹平开口道:“贵人…。” 话未说完,便被赵姬打断道:“邹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他为邹平倒了一杯水,“未来这东西,谁也说不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疯婆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受人指使说的假话。” 邹平沉默不语。 赵姬继续说道:“未来之事,谁又能笃定?” 他意有所指,“就算是我,对以后的事情,也是迷雾一团。” 侯嬴的死,已经改变了原定的未来走向。 “我可以去探查究竟是何人指使。” 邹平刚说完这话。 只见赵姬颇有深意的看着她。 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压根就不能细查。 无论哪种结果,对于赵姬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赵姬心里清楚。 那巫师之语,有些地方的确隐射着未来走向。 “你如此在意此事吗?”赵姬轻声细语的询问道。 邹平意识到什么,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只是想还贵人一个清白。” “清白。”赵姬含笑说道:“是世上最无力的言辞。它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出现,都无法改变曾经的污蔑与不信任。” 不信任这三个字,赵姬稍稍加重了语气。 邹平头更低,几乎快要藏到桌子底下。 “不过,你若真想查,我也不会阻止。”赵姬单手托着下巴,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原本我还想你能代替我前往楚国。现在我只能另寻他人。” “代替贵人前往楚国?”邹平猛的抬起头,“贵人难道不去楚国?” “嗯。”赵姬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虎狼之秦,众国所惧。秦国之王,嬴稷。此人以霸道压众国。顺者昌,逆者亡。若此人听闻魏国出兵援赵。为确保伐赵功成,必定会遣使者来胁迫魏王。” 他看向邹平,“那魏王,可敢独自与暴秦为敌?” 虽赵国如今遇困境,狼狈不堪。 但论众国,唯有赵国敢独自与秦掰掰手腕。 当然,下场就是长平一战,死亡四十万。 邹平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不敢。” “没错,所以我需要留在魏国。想办法让魏王不会因秦王稷的恐吓,而放弃援赵。” 赵姬伸出手指,缓缓指向邹平,“而你则带领其他使者,出使楚国,求楚王一同出兵。” 他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一同而行的使者中,唯有你有主见,能担当此大任。然,你既然想要留在魏国,调查那疯婆子的幕后之人。那我也只能带着人前往楚国,而你则是留下来,防止魏王因惧秦而不敢援赵。” “贵人,魏王那边,我该如何做?” 赵姬嘴角微微上扬,“我又不知未来之事,亦不知秦人会对魏王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又如何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他意有所指,“你可以在调查的时候,询问那些巫师。她们或许会告诉你如何行事。” 询问巫师若是有用的话,赵王也不会派她们出使魏国。 “贵人说笑了。”邹平坐直身体,“我只是没把握能说服楚王。” “这个你无需担心,楚苦暴秦已久,秦人破楚都,掘楚陵,早已让楚王倍感屈辱。只是迫于秦人凶猛,不敢与之为敌。只要你向楚王言说,魏国出兵援赵,那楚王定然:不会放弃对秦国落井下石的机会。” 顿了顿,赵姬接着道:“若我了结魏国之事,定然会立刻赶赴楚国帮你。” “贵人独自一人留在魏国?会不会不太安全?” 邹平看似在为赵姬的安全而担忧,实际上是怕赵姬脱离了赵国的控制。 赵姬自然也听明白邹平话语中的意思,他笑了笑,“放心好了,我儿如今还在邯郸。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帮助赵国脱离困顿。再者,赵勋也会留下来帮我。” 邹平被赵姬戳穿了心思,顿感尴尬。 此时,赵姬微眯起眼,伏在案桌上,“我有些乏了,你下去准备吧。等这雨停下,就带着人前往楚国吧。” 邹平本就有些尴尬,连忙告饶离开。 等邹平离开房间,赵姬抬起头,看向门口,喃喃自语,“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邹平,是生是死,由你自己决定。” 赵姬起了杀心。 巫师一事,谁都不能探查。 谁想深入挖掘。 赵姬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人。 莫说是邹平。 就算是赵勋想要深挖下去。 赵姬也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杀死她。 邹平来到自己的房间,未曾想微胖女子早已在房间等待着她。 见邹平回来,微胖女子当即好奇的询问起赵姬说了什么。 邹平没有丝毫犹豫,将赵姬的话,皆数告诉了微胖女子。 而后询问微胖女子,对于巫师一事的看法。 微胖女子听后顿时笑了,“邹平,你莫不是傻了?” 邹平顿感恼怒,扬了扬拳头,要给微胖女子一个教训。 微胖女子当即告饶,而后说道:“纵然那疯婆子说的都是真的,又能如何?这天下,七国分立,有哪一年不曾打仗?有哪一年不曾死伤数万,甚至数十万?” 她摇了摇头,“所以啊,如血水般的河流,尸骨堆砌的城墙,本来就是这个世道已经有的东西。再者,赵贵人虽有些能力,但只是一个男子。这世道,始终是我们女子在把持。至于男子…。呵呵。” 微胖女子没有将话说完,但邹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在邯郸的小秦人呢?” “那小秦人?”微胖女子诧异的看向邹平,“你还担忧一个孩童?” 听完微胖女子的话,邹平若有所思。 “常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微胖女子摇了摇头,“那赵贵人如此待你,你却屡次怀疑他。当真不应该。我若是赵贵人,定然会生你的气。” 她向外面走去,“我去与姐妹们收拾东西。” 邹平盘膝坐在床榻上,苦苦思索。 她是赵王信任之人,对赵国忠心耿耿。 这件事甚是蹊跷,且有可能关乎赵国之未来。 按理说应该查个明白。 再者她心里也对于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十分好奇。 可赵姬,邹平心中是抱有好感的。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抱有感激。 若非赵姬。 魏王也不可能如此爽快出兵,驰援赵国。 第50章 以命相博 现在赵姬很明显不想让她去调查这件事。 邹平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是以国为先,去查个清楚? 还是相信赵姬,不在此事上深究? 一时间,邹平难以抉择。 大梁城内。 城西集市。 大雨不断冲刷,写着肉字的挂牌。 咚咚咚剁案板的声音,震得挂牌摇摇晃晃。 肉铺内。 身高两米,虎背熊腰的朱亥,心不在焉的剁着一颗猪头。 刚刚,侯嬴府邸仆人来报。 侯嬴因吃醉了酒,溺水而亡。 侯嬴乃是她唯一的知己好友,如今就这么死了。 这岂能不让她心烦意乱。 “师傅。”一旁正处理着猪腿肉的小学徒,看出朱亥的心烦,开口道:“那侯先生是师傅的好友,如今出了事,师傅不如过去看看。有事,也能帮衬帮衬。” 只听当一声。 杀猪刀重重砍在案板上。 吓得小学徒手中的猪腿肉没拿稳,掉在地上。 朱亥取下带着血的围布,“那你看着铺子,某去看看便回。” 小学徒擦了擦额头的汗,而后捡起地上的猪腿肉,“外面雨大,应是没多少客人,师傅放心去,且不用着急。肉铺我一个人看着足矣。” 朱亥闻言,找出蓑衣,披在身上。 可正当她走到门口之际,远远看到一位举着黑色油纸伞,腰别长剑的冷傲女子,正朝着肉铺走来。 难得来一个客人,还是冒着大雨而来。 朱亥想着先看看小学徒能不能替她看好肉铺。 然后再前往侯嬴家中,祭奠侯嬴。 朱亥手指向外面,对小学徒喊道:“来了客人,速速接待。” 小学徒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水,而后走到案板前,学着朱亥的模样,操起杀猪刀,等待着客人。 不多时,撑着黑伞的冷傲女子踏入肉铺。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按赵姬指引,前来寻找朱亥的赵勋。 赵勋一进门,便收起伞。 而后将油纸伞,拍在摆放猪肉的案桌上。 小学徒见赵勋带着剑,看出赵勋是不好招惹的人。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赵勋:“这位贵客,想要点甚?咱这有护心肉,无甚膻味,最适合你这般的贵客。” 由于这个时代,没有阉割技术。 猪的膻味极大,被称为贱肉。 也只有穷苦百姓才会购买猪肉。 在吃肉这方面,天然就存在阶级。 有权有势,什么肉都能吃。 有钱的人,吃鹿肉。 小有家财则吃狗肉。 至于百姓,就只能吃带着膻味的猪肉。 可赵勋一身打扮,也不像是普通百姓。 小学徒这才向赵勋推荐没有什么膻味,价格又昂贵的护心肉。 赵勋看向小学徒,“你就是朱亥?” 而后她转头看向在门口站着的朱亥,“还是你才是朱亥?” 赵勋语气生冷,好似万古寒冰。 朱亥见有些不对劲,挥手让小学徒离远些。 而后对赵勋拱手道:“某乃朱亥,这位娘子,寻某家何事?” “杀你。”赵勋将手放到剑柄上,“你的武器呢?” “杀我?”朱亥不解,“某未曾得罪过你吧。” “来寻你,自然有我的理由。”赵勋缓缓拔剑,“你只用与我以命相搏便可,不用问这么多。” “某不想惹事…。” 话未说完,只见剑光一闪。 朱亥连退数步,而后低头看向胸前。 胸前的衣物已经被划开,露出略显黝黑的肉出来。 并且肉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不出手,便是死。” 赵勋单手持剑,颇为潇洒。 点点血珠顺着剑刃滴落。 “你这厮,蛮不讲理!”朱亥本来就因侯嬴的死,而心情不悦。 赵勋这一剑彻底将朱亥的情绪点燃。 这时小学徒双手抱着大铜锤,走到朱亥面前。 她将铜锤递给朱亥,“师傅,这肯定是外地来的游侠,来此想讨要钱财。应当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晓师傅你的厉害。” 不用小学徒多说,朱亥也会教训赵勋一顿。 她拿起重达四十斤的铜锤,就好似拿起一根羽毛那般轻松。 “你赔个礼,道个歉,此事便作罢。”朱亥挥了挥铜锤,“如若不然,某定让你脑袋开花。” “赔礼道歉?”赵勋冷笑一声,“打赢我。” 她也不废话,直剑突刺,奔向朱亥的胸膛。 朱亥见赵勋冥顽不灵,也就没有留手,一锤砸向赵勋的剑。 只听一声脆响。 铜锤狠狠砸在青铜剑身上。 赵勋顿感虎口生疼,手中的青铜剑险些脱手。 再看那青铜剑身,肉眼已经可以看出剑身有了些许弯曲。 赵勋连忙收回剑。 心里感叹这朱亥这人好大的力气。 一击打退赵勋,小学徒拍手叫好,“师傅勇武!” 朱亥见赵勋后退,哪会放过如此机会。 单手提着铜锤,两步走到赵勋身前。 提起铜锤便向赵勋脑袋砸去。 若是砸中,赵勋的脑袋定然会像熟透的瓜一般炸开。 虽然赵勋实战的经验不足,但也能看出不能与颇有蛮力的朱亥硬碰硬。 她连忙后退,与朱亥拉开距离。 利用长剑的攻击范围,比朱亥手中铜锤广的优势。 始终与朱亥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后伺机攻击。 朱亥也不是傻子。 靠铜锤防御,硬抗着赵勋的攻击,欺身上前。 企图与赵勋贴身打。 两人交战数十回合,肉铺里如同被风暴摧残过一般。 零零碎碎物件散落一地。 虽交战数十回合,但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可就在这时,那小学徒使坏,朝着赵勋扔了一根猪骨头。 赵勋下意识劈开猪骨头。 而后心里暗道:不好! 接着连忙后退。 一直退到墙壁前。 退无可退。 朱亥瞅准时机,挥舞起铜锤,砸向赵勋细柔的腰肢。 赵勋翻滚躲避。 只听咚一声。 朱亥手中的铜锤顿时砸入墙壁。 且镶嵌入墙壁中。 青石泥块的碎屑随之飞舞。 肉铺也摇晃了起来。 赵勋站起身。 这样的机会,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提起青铜剑,便朝着朱亥握锤柄的手臂砍去。 朱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放开手。 闪躲开赵勋这一剑。 见赵勋剑势稍歇,朱亥还想拔出镶嵌入墙壁内的铜锤。 可赵勋完全不给朱亥这个机会。 几招连环剑下来,逼得朱亥离铜锤越来越远。 小学徒见自家师傅被那游侠打得节节败退,便又想着使坏。 第51章 激斗 “兀那歹人,且吃我一刀!”小学徒提着杀猪刀,冲向赵勋。 赵勋见状,当即挥剑将朱亥逼退。 而后一脚将案桌朝着小学徒踹去。 案桌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声。 小学徒躲闪不及,被案桌的棱角撞到腹部。 手中的刀飞出。 她一脸痛苦,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杀猪刀飞至朱亥身边,朱亥伸手,握住刀柄。 “杀!”朱亥大吼一声,握着杀猪刀,朝着赵勋脑袋劈去。 赵勋连忙抬剑。 一刀一剑相撞,爆出点点火花。 赵勋手中的青铜剑,被砍出一条豁口。 朱亥势大力沉,非是赵勋能挡。 青铜剑被杀猪刀上的力道,一直压到赵勋眉心上四寸的位置。 朱亥冷哼一声,手臂处暴出青筋。 杀猪刀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 青铜剑猛的下沉。 赵勋连忙偏过头去。 青铜剑压到赵勋左肩上。 赵勋都能闻到那杀猪刀上腥臭的血腥味。 若青铜剑再往下压,那杀猪刀便能将赵勋左臂齐根斩断。 赵勋额头布满细汗。 这个朱亥的武艺不强,却有着常人难以抵挡的怪力。 若朱亥放在战场上,定是能杀穿敌军的猛将。 赵勋猛呵,“建功立业,从你始!焉敢败?!” 她一脚踏在朱亥的腹部。 朱亥闷哼一声,连退数步。 赵勋脱了困,而后如发了疯一般,举起青铜剑朝着朱亥劈去。 “来得好!”朱亥也朝着赵勋砍去。 刀剑相撞。 青铜剑与杀猪刀皆断成两截。 赵勋没有迟钝片刻,握着断剑,朝着朱亥捅去。 朱亥丢下杀猪刀,伸手握住赵勋手腕。 用力一捏。 赵勋惨叫一声,手中断剑掉落。 朱亥连忙将断剑踢开。 赵勋如疯魔般,用脑袋撞向朱亥鼻梁。 朱亥吃痛,松开赵勋的手腕,捂着鼻子,踉踉跄跄向后退。 赵勋挥舞拳头,一拳砸向朱亥右眼。 朱亥被打得发懵。 完全反应不过来! “师傅,小心!” 小学徒一声叫喊,唤醒了发懵的朱亥,她反应过来,一手抓住赵勋的胸口。 赵勋拳头也砸在朱亥的脸颊上。 朱亥扭脸,将赵勋的拳头弹开。 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痰中还有半颗断掉的牙齿。 朱亥此时也被激起了火气。 先是唯一的友人,突然亡故。 而后又被人莫名其妙上门打了一顿。 她两只手抓住赵勋,而后将赵勋高高举起。 赵勋不断用拳头,捶打朱亥的脑袋。 却无济于事。 朱亥咆哮一声,如同暴怒野兽,将赵勋扔了出去。 赵勋砸在木门上,硬生生将木门砸断,而后摔在外面泥地上。 “该死的恶徒!”朱亥撞开断开的木门,冲到外面。 而后朝着泥地里的赵勋抓去。 未曾想赵勋是故意在等她过来。 赵勋伸出脚,一脚踹在朱亥的右脚腕上。 朱亥身体不稳,直挺挺倒在泥地里。 赵勋抓住朱亥的腿,而后跨坐在朱亥的身上。 一拳接着一拳,朝着朱亥的面门砸去。 泥浆混合着血水四溅。 起初朱亥还有力气稍稍阻挡,后面只剩下痛哼。 小学徒捧着一堆半两,跪在赵勋面前,“娘子,我们服了!我们服了!莫要再打了!莫要再打了!” 一听到小学徒说出服了这两字,赵勋停下手中的动作。 转头看向小学徒,“我胜了?” “这位娘子,你胜了。”小学徒连哭带嚎,“放过我家师傅吧。” “我胜了?”赵勋低头,看向身下的朱亥。 朱亥此时模样甚是凄惨。 脸颊高高鼓起,鼻梁歪曲,眼皮肿到覆盖整个眼睛。 不过,就算如此,朱亥也颇为硬气的未曾有一句告饶的话。 就算痛到难以忍受,也只是发出些许闷哼。 赵勋站起身,手背不断朝下方滴着鲜血。 有朱亥的,也有她自己的。 “我胜了。” 赵勋淡然的说了一声,而后脚步虚浮的走向肉铺。 小学徒连忙扔下钱财,查看朱亥的情况。 赵勋进入肉铺后,找出断剑与油纸伞。 肉铺外响起小学徒抽噎之声。 找到断剑和油纸伞后,赵勋持断剑,走向朱亥。 小学徒见赵勋持剑而来,连忙挡在朱亥面前。 并且跪在赵勋面前,头不断磕在泥浆里,“求娘子放我等一条生路!要多少钱财,娘子尽言,但求放我等一条生路。” 赵勋冷着脸,从小学徒旁边走过。 小学徒连忙抱住赵勋的腿,朝着朱亥大喊:“师傅,快走!” 朱亥踉踉跄跄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却因昏昏沉沉,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滚开。”赵勋一脚踹在小学徒胸膛上。 小学徒在地上翻滚两圈,躺在地上哀嚎。 赵勋将油纸伞放到一边,而后蹲在朱亥身边。 “某…某…咳咳…可有…可有得罪过你?”朱亥含糊不清的询问赵勋,“为何…为何寻某?让某死…死个明白。” “你没得罪过我。”赵勋抓起朱亥的头发,“但你阻我建功立业。” 青铜断剑挥出。 “不!”小学徒低下头,不敢看发生了什么。 泪水不断流淌。 赵勋拿起油纸伞,站起身。 撑着油纸伞,朝着远处雨幕走去。 良久,小学徒才敢抬头。 刚抬起头,便见赵勋逐渐远去的背影。 此时赵勋一只手撑着油纸伞,而另一只手则握着断剑与一缕黑发。 小学徒忍着痛,爬到朱亥身边。 见朱亥的头颅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后见朱亥昏迷不醒,她强撑着身体上的疼痛,站起身跑去找人帮忙。 很快,赵勋回到了赵人的临时住所。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喜悦。 哪怕脚步虚浮,颇为狼狈,却依旧将身体挺直。 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 应该说,赵勋就是得胜归来的将军。 正在清理门口惨状的士卒见赵勋如此狼狈,纷纷出言询问赵勋发生了何事。 赵勋淡淡的说了一句,“无事。” 而后便直奔赵姬的卧寝。 赵姬的卧寝门大敞,就好似在等待着赵勋的归来。 到达门口,赵勋按下心中喜悦,稍微整理自身。 让自身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而后轻轻敲打房门,“贵人,我回来了。” 卧寝内不见赵姬回应。 赵勋告饶一声后,进入卧寝。 刚进入卧寝,便见赵姬趴在桌子上酣睡。 丝丝碎发随着门外的风,在额头上荡来飘去。 第52章 暧昧 赵勋并没有打扰正在酣睡的赵姬。 而是忍着痛,坐在赵姬的对面。 然后静静的看着赵姬熟睡的脸庞。 身上的痛楚,仿佛在此刻消弭。 赵姬睡了足足半个时辰,而赵勋也看了半个时辰。 期间无人打扰。 赵姬刚睁开惺忪的双眼,便见赵勋正坐在自己的面前。 她此时模样颇为狼狈。 湿漉漉的泥土,混合着鲜血,沾在衣服上。 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 原本乌黑靓丽的头发,此时也满是污泥。 而她面前的桌子上,则放着一缕带着血迹的头发。 还有一柄断掉的青铜剑。 见赵姬醒来,赵勋当即行礼,“不负贵人之托。”她伸出手,指向桌子上的一缕头发,“此乃…。” 话未说完,只见赵姬轻轻抓住她的手。 仔细的用衣袖擦拭她手背上的血迹与污泥。 “疼吗?” 赵勋愣愣的看着赵姬。 内心升起一丝暖流。 见赵勋没有回答,赵姬抬起头,继续问道:“将军,疼吗?” 赵勋这才反应过来,轻声细语的说道:“不…不疼。” 或许是赵姬无意中擦到了赵勋的伤口。 赵勋的手,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虽然如此,但她并没有出声。 因为赵勋觉得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流淌的暖流。 “还说不疼。”赵姬似是埋怨,“你何时跟邹平学会嘴硬?” 他对门外站岗的士卒道:“去取些酒水,锦布与半两来。” 士卒应声离去。 等到士卒端着一坛酒,一些锦布与几十枚半两进入卧寝之时。 便见到赵姬正在给赵勋擦拭手背上的伤口。 两人靠得很近。 且赵勋直勾勾的盯着赵姬。 颇有些暧昧之感。 士卒当即愣在原地。 不知道该不该出言。 “放到桌上。”赵姬的声音此时响起。 士卒连忙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而后侧头看向赵勋。 赵勋转头,与士卒四目相对。 而后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挥了挥,示意士卒离开。 士卒点点头,而后对赵姬行礼道:“贵人,若无他事,我便退下了。” 赵姬轻嗯了一声,继续专注着清理擦拭着赵勋手背上的伤口。 士卒离开。 卧寝内只剩下赵勋与赵姬二人。 赵姬用酒水打湿锦布,而后在赵勋手背的伤口处擦拭。 虽然这个时代的酒水,度数极低,远不及后世的医用酒精。 但也能起到一定的杀菌作用。 至于杀多少,那得看天意。 酒精浓度跟不上,但疼是一点也不减。 酒水擦拭在赵勋的伤口上,刺激的酒精让赵勋的手直抖。 “将军若是痛的话,可以喊出来。” “不···不痛。”赵勋依旧嘴硬着。 清理完手背上的伤口。 赵姬将半两放在赵勋手背的伤口上。 而后用锦布为赵勋包扎。 将半两放在伤口上,并不是给赵勋祈福。 而是半两有治疗跌打损伤的神奇功效。 这是处于七国纷争的百姓,所发现的偏方。 包扎完手背,赵姬微微站起身,手肘撑在桌子上,伸手去擦拭赵勋额头上的淤青。 两人距离也在逐渐拉近。 赵勋几乎都可以感受到赵姬身体的温度。 她惶恐的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脸颊稍稍浮现出红润。 只是脸上的污泥,掩盖住这一抹红润。 “疼了?”赵姬抬起头,“那我轻些。” “没···没。”赵勋脸上的红晕好似无人能挡的军队,很快便占领了大片领土。 “既然不疼,那就坐下。” 赵勋扭扭捏捏的坐了下去。 赵姬伸手,想要擦拭赵勋额头上的淤青。 赵勋的脑袋,不自在的向后缩了缩。 赵姬身体便又往前倾了一些,而后伸手按住赵勋的脑袋,“亏你还是个将军呢,怎的如此害羞?” 被戳穿了小心思,赵勋顿感不好意思。 她先是低下头,而后猛的抬起。 高高昂着头,“我才没有。” “没有就好。”赵姬笑了笑,并没有戳穿赵勋这并不算高明的谎言,接着为赵勋擦拭着额头上的淤青。 赵勋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且额头上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不断刺激着她紧张的神经。 她只能转移话题,从而不让自己乱想,“贵人,我打赢那个叫朱亥的杀猪匠了。” “我看到了,做得不错。”赵姬一边擦拭着,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道:“你杀了她?” “没有。我见此人是个豪杰,不忍杀之。只是割了此人的头发,以发代首。” “你呀。”赵姬在赵勋淤青的额头上吹了吹,“是个好人。” 赵勋顿感额头上清清凉凉。 可还未细细感受,赵姬便缩回了身子。 赵勋心里,有种空落落之感。 伸出手,不由得抚摸起自己的额头。 “你额头还有伤呢,无论是痒还是疼,都不能碰。”赵姬将沾满污泥的锦布放到了一边,好似感慨,“像将军这样的好人,可不常见。” 赵勋缓缓将手放下,明亮的眸子向上抬了抬,好似想要看到自己的额头。 见看不到后,赵勋这才将视线放在了赵姬身上,“贵人也是个好人。” “我?”赵姬自嘲一笑,“我若是个好人,便是对好人的一种玷污。” 人贵在自知。 赵姬知道自己并非是好人,只是善良未触碰到他的底线。 “将军,你回去后,有人帮你清洗背后的伤吗?”赵姬指了指桌子上剩余的酒水,“如果没有,我可以帮你。” 赵勋低头,看了看身上,而后小声的说道:“没···没有。” 其实是有的,就算那些赵国使者不愿帮她。 那些士卒也会帮她清洗背后的伤。 只是不知道为何,赵勋鬼使神差说了没有。 也不知是不舍那酥酥麻麻,清清凉凉的感觉。 还是不舍赵姬。 或许两者皆有。 “那请将军褪了上衣,躺在床上。”赵姬向房门外走去,“好了可以叫我。” 等赵姬走出房门。 发现原本应该站在门外的士卒,此时已经没了踪影。 卧寝内响起窸窸窣窣的褪衣声。 “好了。” 赵勋的声音从卧寝内响起。 声音带着些许的娇弱与轻颤。 第53章 清洗伤痕 赵姬步入房内。 只见赵勋趴在地上,胸前被压的扁平。 而她的身下,则是垫着衣服。 上身则是穿着素白色的深衣。 深衣是这个时代女子的贴身衣物。 乃是一件锦布,从腋下穿过,一圈一圈包裹而成。 只露出肩头与下方两寸。 可就算只露出这么一点,已是遍布伤痕。 让人看了甚是怜惜。 赵姬没有多说些什么,拿起桌上的物件,跪坐在赵勋身旁。 赵勋埋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 但耳垂的红润,让人明白她内心并不平静。 赵姬用酒水打湿锦布,在赵勋的肩头细细擦拭,似是埋怨道:“不是让将军到床上躺着吗?难道在地上躺着,会比在床上躺着更舒适?” “贵人,我身不净,怕污了贵人的床榻。” 原来赵勋是担心身上的污泥,会糟蹋赵姬的被褥。 可赵姬又怎会在意这些,“将军莫要说此生疏之言。”手中的锦布,轻轻在赵勋的伤痕处拂过,“我等身处异国,本就该互相依靠。这点小事,又怎会在意。” 赵勋微微抬起头,看向赵姬。 赵姬好似未发觉,继续说道:“如今,我能依靠的也只有将军,若将军有什么闪失,我又能依靠何人?” 赵勋再次低下头,“贵人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不会让贵人受到一点伤害。” “比起这个。”赵姬再度打湿锦布,细细擦拭着赵勋背后的伤痕,“我更在意将军的安危。” “更在意我吗?” 赵勋小声嘟囔了一声。 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背后清清凉凉的感觉。 赵姬的手指,仿佛带有细微的电流。 每当拂过赵勋的肌肤,都会给赵勋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酥麻感。 而这种感觉,比酒水沾染到伤口的刺痛更为强烈。 让赵勋仿佛置身于温柔乡中,难以自拔。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闻名天下。 在这一刻,都不如细腻柔情的温柔乡。 也不及赵姬话语中的暖心。 赵勋逐渐升起困倦,眼皮也随之松弛。 不一会,便发出细不可闻的鼾声。 也不知赵勋在做何美梦,粉嘟嘟的嘴唇弯如月牙。 脸上带着治愈人心的笑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 赵姬将赵勋露出的伤痕,全都用酒水擦拭了一遍。 并且在伤痕处都摆放了数枚半两,用干净的锦布盖住。 而后便将东西收了起来。 至于赵勋腰间,甚至是脊背处的伤,赵姬倒是有心帮赵勋清理。 但赵勋既然不褪深衣,自然有她的考量。 赵姬自然不能擅自而行。 他从床榻上,抱起一床被褥,打算盖在赵勋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走了进来,她面带着喜色,“诚如贵人所言…!” 她声音有些大,语气也带着喜悦。 赵姬闻言,当即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长嘘。 士卒闭上嘴巴,诧异的看向赵姬,而后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只穿深衣的赵勋。 她感觉,自己是进来的方式不对。 还是来的时候不对。 竟看到如此一幕。 士卒咽了咽嗓子,心中顿感不妙。 不会被杀人灭口,或者因扰了贵人与将军的好事,从而惹恼了两人吧。 赵姬没有管心情复杂的士卒,而是将被褥盖在赵勋的身上,而后给了士卒一个出去说话的眼神。 士卒会意,连忙走出卧寝。 随后,赵姬也走了出来。 “贵人…!”士卒声音极大,想要解释什么。 却被赵姬阻止,“小些声,将军累了,勿要吵醒她。” 士卒点了点头,而后小声说道:“贵人,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看见了又如何?”赵姬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与将军又未做什么有碍风化之事。” 士卒连忙应是。 赵姬看向士卒,“信陵君可有给你赏赐?” 提起这个,士卒顿时兴奋了起来,她压住内心的激动,从怀里掏出布袋,“诚如贵人所言,我跟信陵君说,是贵人让我讨的赏,信陵君便直接赐我二十金。且与我说,若是不够,尽管言之。” 说这话时,士卒打开布袋。 里面躺着金灿灿的金饼。 “二十金?”赵姬思索,“有些多了。” 这赏赐多少,得看魏无忌对于明日寻猎的重视程度。 也关系着明日相谈之事的困难程度。 区区一传话士卒,都能获赏二十金。 不就从侧面证实了魏无忌对明日寻猎的重视。 这也是赵姬让士卒向魏无忌讨赏的原因。 士卒低下头,双手捧着布袋,“这太多了,我不敢收。请贵人收下。” “我若在意这些,也就不会将魏王赏赐的百金,皆分于尔等。” 赵姬想了想,“这样吧,你独自留五金,其余分给别人。” “多谢贵人。”士卒欣喜。 五金对于她这样底层士卒而言,不亚于巨款。 可以这么说,若是回赵,凭借着这次的五金与赵姬赏赐的一金,她可在邯郸城内安置一套上好的宅院。 甚至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贵人若有事,尽管吩咐。”士卒郑重向赵姬行礼,“定然万死不辞。” “我倒真有一件事,想要安排你去做。” “贵人请言。” “这风雨过后,尔等会随邹平前往楚国。而我则和将军留在魏国。”赵姬转身,看向院内,“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需要你在前往楚国的队伍中,寻些好友。” “寻些好友?” “没错。”赵姬声音冰冷,“我怀疑使者队伍中,有秦国的细作。细作将我等求魏援赵之事,传信于秦。我担心魏王会惧秦而不战,所以才需留在魏国,静观其变。” 士卒顿感气忿,“何人是细作?贵人直言,我一刀劈了她。” 赵姬摇摇头,“何人是细作,我暂且不知。” 他侧头看向士卒,“所以我才需要你。一方面你可以拉拢些好友,一旦我查出谁是细作,便传信于你,你可与好友一起斩杀细作。另一方面,我是想让你监视整支队伍,若有异常,可直接传信于我。” 队伍里哪来的秦国细作。 说这话,甚至做这样的安排。 是为了邹平做准备。 一旦邹平失控,或者深究巫师一事 。 赵姬便会让士卒杀了邹平。 第54章 天经地义 “异常?”士卒有些为难,“我不知何为异常。” “很简单,出使楚国之时,任何人都不得向外通信,若有通信,你便要将信件拦下。” “若是送予大王的信件?” “也拦。且想办法将此信交于我。若是重要的事,我自然会交于大王。” “明白。”士卒拱手行礼,“贵人请放心,此事我定然办妥。” 赵姬点了点头,“那信陵君赏赐的金饼,权当做你寻帮手所用的钱财。记住,一定要找信任之人,且此事不可为外人知晓,以免打草惊蛇。” 士卒应下。 赵姬挥手示意其退下。 不管事态会从何情况发展,也不管邹平会不会脱离掌控。 反正先将棋子放好。 翌日清晨。 外面风雨小了些。 赵勋从地上坐起来。 被褥从她的肩头滑落。 露出带着淤痕的肌肤。 赵勋迷茫的望了望四周,当看到床榻上躺着的赵姬时,连忙用手挡在胸前。 虽然被赵姬看到,应是赵姬更吃亏。 可赵勋未经人事,内心仍有少女的羞涩。 见赵姬熟睡,赵勋松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捡起。 如做贼般,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寝。 走到外面,赵勋方才穿上衣服,逃似的跑开。 一直跑到外院,方才停下。 赵勋走到大树旁,随意坐在地上。 心绪不由得飘到昨天赵姬为她清理伤痕的时候。 这么一想,曾经被赵姬抚摸过的肌肤,又涌出酥酥麻麻,如同小小电流在皮肤下缓慢窜动之感。 赵勋的脸,浮现出一抹红晕。 昨天,因那种感觉过于舒适,她竟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天明。 当真不应该。 赵勋内心莫名其妙升出羞恼之感。 是因在赵姬的房间睡着,而感到羞恼。 还是因未享受完赵姬的温柔而感到羞恼。 赵勋也不明白。 反正这种羞恼的感觉,已经占据了赵勋的内心。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赵勋给了自己一巴掌,却丝毫不能缓解心中的感觉。 她直勾勾的看着地面,脑海里回忆起与赵姬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时,几名士卒走入院内。 眉飞色舞的谈论起,昨天被天雷所劈的巫师。 有一名士卒发现赵勋,伸手戳了戳身边的人,“那不是赵将军吗?” 其余士卒看向赵勋,而后彼此相视,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戏谑。 昨夜赵勋在赵姬房内夜宿之事,早已在士卒中流传。 她们走到赵勋面前。 赵勋察觉到有人走来,抬起头。 见一众士卒,脸上顿时变得如往常那般冰冷。 赵勋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士卒们并未放在心上。 她们跟随赵勋良久,自然知晓赵勋脸上的冷傲,只不过是伪装。 实际上的赵勋,为人颇为和善。 属于面冷心热之人。 所以士卒们偶尔也会与赵勋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们想干什么?”赵勋冷着脸,询问着士卒。 “将军,那赵贵人可润?”一名士卒挤眉弄眼。 又有一名士卒凑到赵勋身边,用手肘捅了捅赵勋,“将军,那赵贵人滋味如何?” 这士卒无意间捅到了赵勋的伤口。 赵勋顿时皱起了眉。 其他士卒未察觉赵勋脸色,叽叽喳喳的询问起赵勋昨晚的战况。 当兵这么久,这些士卒就没摸过男人。 自然对赵勋如何那什么赵姬,有兴趣。 如果赵勋愿意的话,她们甚至都想听赵勋仔细讲讲。 最好细到如何解开赵姬的衣服。 在这些士卒污言秽语的调侃声中,赵勋的脸逐渐变红。 她站起身,对着士卒们吼道:“我与贵人之间,绝非你们想的那般龌龊。” 龌龊吗? 士卒们相视一眼。 男欢女爱不是天经地义吗? 再者,一个女人夜晚留宿于男子房中。 未发生点什么,才奇怪吧。 士卒们以为赵勋这是害羞了,出言调笑。 “将军莫要害羞,我等皆是过来人。” “是啊,房事上,我等还能为你指点指点哩。” 赵勋正欲说什么,却见那些士卒纷纷噤声,手指向后面。 只见赵姬正站在赵勋身后不远处,他眉宇含笑,“尔等在讨论什么?能否带我一个?” “没…没什么?” 士卒们和赵勋疯狂摇头。 就仿佛生怕赵姬知晓她们之前调侃的话。 士卒们纷纷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离开此地。 给赵姬与赵勋两人,留下独处的机会。 “将军的伤,现在如何?”赵姬关切询问道。 脸上带着邻家大哥哥般温柔的笑容。 赵勋一见到赵姬。 脑海里便会浮现赵姬的那双手,在身后游走的酥麻感。 她低下小脑袋,不敢直视赵姬,小声道:“好…好多了。” “如此便好。不过,将军还需休养些日子。” 赵勋不知道赵姬什么时候来此地,又听了什么,“贵人,那些士卒之言,贵人勿要放在心上,回去我就训斥她们。” “那些污言秽语,我怎会放在心上?”赵姬笑了笑,“训斥倒是不必了,反而会让人误会。” “是…是。” 听到赵姬如此言,赵勋哪能不明白。 赵姬这是将士卒们的污言秽语,全听了去。 脸颊顿时红的好似要滴出血。 同时,赵勋心里感到十分忐忑与委屈。 生怕赵姬因士卒之言,误会她是浪荡女子。 赵勋开始在意赵姬对她的看法与印象了。 赵姬倒未注意到赵勋的异常。 他离开外院,来到门口,让人准备好一辆马车。 而后坐上马车,前往信陵君府邸赴约。 到达信陵君府邸。 赵姬遣人敲打大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老妪。 只不过这次赵姬的待遇,要比上次好了许多。 老妪刚见到赵姬,便打开大门,将赵姬请了进去。 并且门客直接将赵姬带到了后院。 后院乃是卧寝之地。 相当于皇帝的后宫。 除好友亲属前来,会在后院接待。 大多客人都会放在前院接待。 如今魏无忌在后院接待赵姬。 足以看出魏无忌对赵姬的重视。 由于赵姬来得早,魏无忌还未起。 门客便让赵姬在客厅等侯。 不多时,一股女子幽香飘入客厅。 “让使节久等。我甚是惭愧。” 人未到,声先至。 赵姬看向门口。 当魏无忌出现在门口时,赵姬顿感惊艳。 第55章 鱼困死水 魏无忌今日的打扮,与之前的豪迈截然不同。 一身得体紧身的白色华服,勾勒出曼妙身姿。 且衬托出魏无忌小麦色肌肤,更加的活泼热情。 不禁让人想起若想俏,一身孝那句话。 虽然衣着朴素,却丝毫不减其身上的雍容华贵。 整个人给人一种大家闺秀,举止得体之感。 但魏无忌与生俱来的豪迈,哪怕她如今再怎么伪装,也消弭不掉。 又给人一种女土匪头子强装成书生的滑稽。 让赵姬忍俊不禁。 由此可见。 为了见赵姬,魏无忌这是精心打扮一番。 赵姬忍着笑,起身迎接,“让一位客人多等,可不是君子应有的行径哦,信陵君。” 魏无忌一愣,而后笑着朝赵姬拱手行礼,“我知错了,请使者原谅。。” 说完这话,魏无忌抬起头,看向赵姬。 而后笑出了声。 原本见赵姬,内心还有些紧张。 就好比约会一般。 结果被赵姬的一句玩笑话,紧张全无。 这个男人,倒是颇为有趣。 赵姬笑着说道:“既然信陵君诚心道歉,那便宽恕于你。下次与其他男子相约,可莫要让人多等。” 魏无忌看着赵姬,笑意转消,深情款款,“以后,我每天都等使节。” 赵姬疑惑的眨了眨眼。 总感觉魏无忌这是话里有话。 他也就没有接话。 魏无忌轻咳一声,仿佛要掩饰之前所说的错话。 而后对赵姬请道:“使节请坐。” 两人坐下。 魏无忌询问赵姬,想要去哪里寻猎。 赵姬开口道:“寻猎一事,不急。昨日听闻信陵君府上开设灵堂,只是昨日风高雨大,无法亲自前来祭奠。今日前来,也算是弥补昨日之憾。” 提起侯嬴,魏无忌脸上难掩悲伤。 在赵姬的请求下,魏无忌将赵姬带到侯嬴的牌位前。 赵姬朝着侯嬴牌位拜了拜。 而后装作不知的询问魏无忌,“此乃何人?” 魏无忌看向侯嬴牌位,语气带着忧伤道:“此乃我知己好友侯嬴,前夜不幸溺水而亡故。” 赵姬似是感叹,“能荣幸为信陵君知己,应是胸怀伟略之大才。惜不曾一见。” “使节见过。前夜大王宴请使节时,坐于我身旁的便是侯嬴。” 赵姬愣了愣神。 未曾想那名在宴席中,向她敬酒的桀骜女子便是侯嬴。 “前夜我观信陵君好友体态安康,怎的如此突然?” 魏无忌想了想,没有将巫师所说的天收告知赵姬。 而是敷衍的说道:“侯嬴在宴席里多吃了些酒。回家之时,欲饮井中之水,而后失足落入井中。” “人各有命,信陵君勿要太过伤感。”赵姬一边安慰着魏无忌,一边觉得侯嬴的死,应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若没他提前来魏求援,魏王也就不会举办宴席。 侯嬴自然就不会因醉酒而死。 那窃符救赵一事,也会按照原定的历史轨迹进行。 看来,一言一行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整个世界。 往后行事得多加小心,千万不能改变嬴政一统天下的历史。 魏无忌听到赵姬的安慰,收敛起悲伤的情绪。 毕竟这次约赵姬出来,是想要与赵姬结为欢好。 可不能因侯嬴之事,坏了气氛。 “今日小雨绵绵,已不适合寻猎。然雨中之景亦美,不如我等外出踏青如何?” 赵姬轻笑,“全听信陵君安排。” 不一会,两辆马车朝着大梁城外走去。 大雨过后,城外的道路甚是泥泞。 马车速度缓慢。 一行人未走多远。 在一处风景优美的湖水边停下。 湖水边有一座小亭,名为伊水。 两人在小亭内坐下。 随行侍从取出炭火,炉鼎。蒸煮酒水。 而小亭内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果脯。 尽显奢靡。 魏无忌担心赵姬畏冷,还贴心将一件熊皮大氅披在赵姬的身上。 待酒水温好,魏无忌挥退侍从,摆出两个酒盏。 她将温烫的酒水,倒入盏内。 “信陵君这是想要将我灌醉?”赵姬意有所指。 “我倒是想,不知使节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魏无忌也不敬酒,仰头就将盏内酒水饮尽。 “信陵君这等豪迈女子。”赵姬也将酒水饮入腹中,“怕是个男人都愿醉于信陵君身前。” 他把玩着手中酒盏,“不是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可使节未醉。” 魏无忌再度给赵姬斟酒,“难道使节在诓我?惜我还以为真。” “这盏有高低,盏低酒少,盏高酒多。”赵姬拿起酒盏,“我这盏,可不低。” 言罢一饮而尽。 而后便自行斟酒。 魏无忌紧紧盯着赵姬,“酒贵于香醇。好酒醇香,只需零星,便能让人大醉酩酊。劣酒难咽,哪怕如江河湖海,也让人敬而远之。” 她缓缓抬起酒盏,“使节以为,我之酒如何?” “温润入喉,回味无穷。” “那为何使节不见半分醉意?” “因我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中。” “使节之意也不在酒乎?” 赵姬摇了摇头,若有所指,“信陵君才是醉翁。” “我是醉翁?”魏无忌饮了一口酒,“若使节以酒宴请,我方是醉翁。” 赵姬奇怪的看向魏无忌。 不对劲,很不对劲。 魏无忌约他寻猎,不就是想独处,为以后寻个退路吗? 怎么感觉是冲他这个人来的。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信陵君这是醉了?” 魏无忌举杯,笑道:“美人在侧,焉能不醉?” 此时赵姬哪能不明白魏无忌的真正目的。 邀请他,完全是因他这个人。 而非想要寻个退路。 赵姬就不明白了,他与魏无忌也就见过三两面。 魏无忌是如何看中他的。 难不成魏王宴席中的戏言,被魏无忌当了真? 不过,这好像并无什么坏处。 反正都要在魏无忌心中占据一定地位,好谋划窃符救赵之事。 “可信陵君命不久矣。”赵姬微微叹息,“纵然美人倾心,亦无法长久。” 魏无忌眼神一变,“何意。” 赵姬拿着酒盏,依靠在亭台栏杆旁,“鱼困死水,焉能长久?” 第56章 孰重孰轻 细雨不断落于湖泊,溅起点点水花。 魏无忌走到赵姬身旁,饮了一口酒。 她没有搭赵姬的话,而是询问赵姬,“那流传于市井之言,可是由你而出?” 曾经侯嬴就向魏无忌说过。 无论是赵国即将被灭,还是贬低魏王,抬高她魏无忌之言。 皆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起初便怀疑到赵姬一行人身上,但并没有证据。 再加上自从赵姬见过她后,就没有出过门。 魏无忌也就没有再深究此事。 现在听赵姬将她比做困在死水中的鱼,自然而然让她想到了魏王的忌惮。 从而联想到市井之言,与魏王宴席中,赵姬的刻意亲昵。 或许,侯嬴没有说错。 一切都在眼前男子的计划之中。 如今魏王已有忌惮。 那这男子也该露出獠牙了。 “这重要吗?”赵姬转头看了魏无忌一眼,而后继续看向湖面,“无论我做了什么,死水依旧是死水,鱼依旧是鱼。” 魏无忌重重喘了一口粗气,“我可曾得罪过使节,或是与使节有何愁怨?鱼困死水,尚可出水喘息片刻。使节却将我…。” 她重重饮了一口酒,“却将鱼儿喘息之口堵死。未免太过分了些。” “若是不断绝生路,鱼又怎会游于别处?”赵姬抿了一口酒水。 “所以,你是想让鱼儿游向赵国?” “那让鱼儿游向秦国,鱼儿愿往?” “绝无可能!”魏无忌斩钉截铁。 赵姬瞥了魏无忌一眼。 魏无忌军事上的才华,毋庸置疑。 否则也不会留下君子之名。 收服魏无忌比杀死魏无忌,更有价值。 然而,嬴政尚未成秦国之主。 他自然也无法凭借着秦国的名义,拉拢魏无忌。 再者,以魏无忌的性子,也不可能投靠秦国。 “那便游向赵国。”赵姬笑了笑,“赵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信陵君若弃魏而投赵,便如鱼入汪洋。不仅得活,也能展开手脚。” 魏无忌不答,只是默默饮酒。 “人挪活,树挪死。赵国宰相平原君乃信陵君兄嫂,加上此次援赵之功,信陵君定然受赵王重用。” 赵姬刚说完这话,魏无忌笑出了声。 笑声由小变大,且带着爽朗。 赵姬没有问魏无忌为何发笑。 而是去斟满酒水。 接着继续依靠在栏杆旁。 魏无忌止住笑意,戏谑的看向赵姬,“援赵之功?你想让我援赵?” 她很清楚的知道,魏王派出晋鄙援赵,只是表面做个样子。 待消息到达秦王稷耳中。 一旦秦王稷派使者前来恐吓。 那魏王便会顺理成章的让十万大军驻扎在赵魏边界的邺城内。 所谓的援赵之功,不过是个笑话。 “魏王不是已经派遣十万大军,前去支援赵国了吗?”赵姬淡淡的说道:“这可都是信陵君劝谏之功。” “使节莫非看不透?” 魏无忌说这话时,带着自嘲。 因侯嬴对于赵姬的判断,她以为赵姬能看出魏王的目的。 如今看来,是高看了这个男子。 赵姬转身,似是无所谓,“信陵君是指魏王不想援赵之事?” 若非魏王不想援赵,也不可能因秦王稷的一句话,便吓得踌躇不前。 “使节知晓?”魏无忌嘴角勾起,“那何来援赵之功?” 赵姬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之路。” “是何意思?” 赵姬没有回答魏无忌的话,笑道:“不如你我打个赌?” “打赌?有意思,赌什么?” “就赌十万大军会在两个月内,驰援邯郸。” “好!我跟你赌了。若十万大军两个月内未驰援邯郸,我要你嫁给我。” “那可不行。”赵姬饮了一口酒,“我可是有妻之夫。” “那我便毫无对赌之兴。” 赵姬思索了片刻,“若十万大军两个月内未驰援邯郸,我可答应信陵君一个条件,如何?” 这个赌约,赵姬有把握嬴。 可就担心魏无忌到时爱美人不爱江山,坏了赌约。 魏无忌来了兴趣,“我若让使节与我共度一夜良宵,使节也会答应?” “那得看魏国与美人,信陵君会选何。”赵姬看向魏无忌,“孰重孰轻?” “若是使节。自然使节重,魏国轻。” 话虽如此说。 但在魏无忌的心里,赵姬的份量远远不及魏国。 赵姬朝着魏无忌举了举酒盏,“虽然听信陵君如此回答,我心甚喜。但我可不是不韵世事之人,油嘴滑舌可对我无效。我想听信陵君真正的答案。” “那自然是魏国更重。” 魏无忌刚说完这话,便皱起了眉。 难道后面会产生什么变数,导致魏国有被灭亡之危? 驰援赵国,方能解此危? 魏无忌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只要赵国能抗住压力,魏国便高枕无忧。 除非赵王愿意投降秦国。 可这怎么可能,秦赵已势如水火,不死不休。 哪怕赵王愿降于秦,那赵人也不会答应。 如此一想,魏无忌便信心十足,“使节可愿对赌?” “信陵君若是觉得魏国更重,那便与信陵君赌上一局。”赵姬摇晃着手中酒盏,“我若胜了,信陵君也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若胜了,使节就等着与我共度良宵。” “一言为定。”赵姬伸出手。 “驷马难追。” 两人相互击掌三下,定下赌约。 咸阳,秦王宫。 老态龙钟的秦王稷坐在王位上,身上盖着食铁兽,也就是熊猫的皮褥。 她半眯着眼。 虽静静坐着,却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魏国派遣十万大军,正赶赴邯郸,王陵将军请求派兵增援。”一名士卒半跪着,“且,我等水路粮道就处于魏赵边界,魏军很有可能截水路粮道。” “她敢!”秦王稷睁开眼睛,不怒自威。 她瞪着双眼,“魏国,不过犬类,焉敢阻我大秦之锐?传寡人之令,遣使者前往魏国。告诉魏王那小妮子,趁早让那十万军滚,不然老娘打完邯郸,就灭了她们魏国。” 秦王稷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要指着那小妮子鼻子骂,她娘都被寡人打得撅起腚做人,她算个逑?告诉魏王那小妮子,老娘不灭她,是老娘现在不想灭她,若她不识趣,等老娘腾出手,立刻带人灭了她的魏国,刨了她的王陵!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娘面前跳来跳去!老娘是老了,但不是死了!只要老娘一天没死,她们都得给老娘老老实实的呆着!” “大王息怒。”旁边的宦官连忙说道:“御医可说了,大王不能再动怒了。” 第57章 秦王稷 “御医?!”秦王稷看向宦官,“寡人要如何,还用问那御医?!” 她将身上的熊猫皮氅掀掉,“要寡人不气也成。告诉那御医,让她给寡人灭了魏国,寡人便不气了!” 宦官一脸为难。 让一个年纪接近六十多的老妪去灭魏,这不强人所难嘛。 宦官不敢再吱声。 秦王稷扶着王椅,从王椅上站起来。 宦官连忙上前,想要搀扶秦王稷。 却被秦王稷一把推开,“滚!寡人还没老到走不动路!” 她站起身后,俯视半跪在地上的士卒,“邯郸战况如何?” “回禀大王,我等已将邯郸层层包围,破邯郸,指日可待。” “指日可待?难道要等寡人死了,才能看到吗?!”秦王稷怒而拍桌,“王陵是如何带的兵?!二十万打不足十万的老弱,竟然磨蹭到此时!她到底行还是不行!不行就换人!咱老秦人,不缺能带兵打仗的将军!” 秦王稷说完这话,连连咳嗽。 宦官还想上前搀扶,却被秦王稷伸手阻止。 秦王稷喘了几口粗气,声音小了些。 但话语依然不失霸气。 “白起可还卧病?” “回禀大王。”一名秦臣手持笏(hu)板出列,“白起依旧告病。” “把那个给白起看病的庸医,给寡人砍了!”秦王稷手指宦官,“你将寡人的御医送过去。且告诉白起,让她就算爬,也给寡人爬到邯郸。” “尊王令。” 宦官向秦王稷行了一礼,而后向大殿外走去。 谁人不知白起是故意称病不去邯郸。 而秦王稷杀给白起看病的医者,就是在威慑白起。 同时又派遣御医,给了白起一个台阶下。 还令白起爬都要爬到邯郸,从而让白起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若白起还不识趣,离死不远矣。 秦王稷踱了踱步,而后接着说道:“再令人给赵王丹那小妮子传信,只要她愿意尊寡人为帝,寡人便留她的邯郸。” “尊王令!” 一名秦臣跟随宦官,一同离开大殿。 “还有…那个…。”秦王稷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要说出的名字。 她手指范睢,“范睢,之前你举荐之人叫何名?那郑什么谁?” 范睢不温不火的开口道:“回禀大王,叫郑安平。” “对,没错。郑安平。”秦王稷环视在场众人,“郑安平何在?!” “臣在!”一名年轻女子走出队列,朝着秦王稷行礼。 “听闻范睢说你颇有军事之才,寡人令你带十万将士,支援王陵。” 郑安平一脸喜色,“臣尊王令!”她意气风发的向殿外走去。 “大王,我有一事,想告知大王。”赵姬之前在赵王宫见过的秦国使者,此时站了出来。 秦王稷坐回王椅上,捡起地上熊猫的皮氅盖在身上。 年纪大了,最惧阴雨之天。 受点风寒便头昏脑胀。 她揉了揉眉心,“讲。” “臣以为,此次魏国突然出兵,应与公子楚有莫大关系。” 公子楚就是嬴异人(秦异人)。 嬴异人的母亲,乃是嬴稷之女,嬴柱。 也是当今秦国的太子。 嬴柱最宠爱的男子,是来自楚国的华阳夫人。 而华阳夫人膝下无子嗣。 吕不韦为了能让在继承者中不上不下的嬴异人,能够成为顺位继承人。 便让嬴异人拜华阳夫人为义父。 由于华阳夫人原本是楚国人。 嬴异人投其所好,改名叫嬴子楚。 秦王稷的眼神瞥向站在众大臣中间,一脸无辜,且呆萌的嬴异人。 嬴柱和其余大臣也是如此。 吕不韦伸手掐了掐嬴异人。 嬴异人方才反应过来,头顶上的呆毛好似蹦了一下,“大王,我是无辜的,和我没关系,她污蔑我!” 不管有没有关系,先来个三连否认。 如今秦王稷正在气头上,万万不可招惹。 秦王稷收回目光,看向那名原本派去赵国的使者,“跟寡人说说,怎么回事?” “回禀大王,公子楚在邯郸留有一夫,此人曾经在赵王面前献计,要覆灭我大秦攻打邯郸的二十万大军,并且扬言要让公子楚等着他。” 秦国使者拱手行礼,“我大秦兵威,何人不惧?如今魏王出兵欲与我大秦为敌,很有可能就是公子楚的丈夫在其中运作。” 吕不韦与嬴子楚愣了愣。 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赵姬。 秦王稷看向嬴子楚,“子楚。” 嬴子楚当即开口道:“绝无可能!”她三步迈出队列,而后行礼道:“大王,臣的确在邯郸留有一夫,但此人不过一舞姬,如何能说动魏王出兵?” 舞姬? 那名秦国使者不由想起赵姬在赵王宫内,众目睽睽下,挨个骂一遍赵国臣子时的大胆。 又想起赵姬指着赵王丹鼻子骂时的无畏与勇气。 这可不像一区区舞姬能为,甚至敢为之事。 “公子楚。”秦国使者语气淡漠道:“敢问公子楚可敢在赵王宫内,当着众赵臣之面,指着赵王丹的鼻子,责骂赵王丹?” “自然…自然不敢。” “那敢问公子楚,可敢在赵王宫内怒斥赵人是无胆鼠辈?” “你究竟想说什么?!”嬴子楚转头,怒视秦国使者。 头顶上的呆毛,如同炸了毛一般,直竖而起。 “公子楚不敢为之事,那被你抛弃的舞姬,可是都做了一遍。”秦国使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亲眼所见。甚至我能够站在这里,也是多亏这个舞姬。若非舞姬向赵王丹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恐我早已被赵王丹剖腹挖心。” 她对着秦王稷行礼,“大王,起初我与王陵将军说过此事,可王陵将军不信。我也便没有言说。如今看来,那赵姬的确有些本事,而这正是公子楚造下的孽债!” 吕不韦眼皮狂跳。 公子楚若想上位,不可有半分污点。 而眼前之人不知为何缘故,一直在给公子楚泼脏水。 甚至是将公子楚与魏国出兵一事牵连在一起。 这如何能行?! 若给秦王稷与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纵然走华阳夫人的路线,公子楚也难登王座。 吕不韦有些急了,不罔规矩,她站出来,“回禀大王,赵姬乃我赠予公子楚解闷的舞姬。生性胆小,除貌美外,一无长处。绝不可能在赵王宫怒斥赵人。定然是赵王因嬴子楚坏了其粮草大事,故而特意在我秦国使者面前表演一番,其目的定然针对于公子楚。” 第58章 修罗场 吕不韦之言,根本就不值得推敲。 哪怕嬴子楚坏了赵国粮草,赵王丹也不会因此落了自己的颜面,而去刻意针对嬴子楚。 秦王稷说道:“寡人不想听这些。” 她手指嬴子楚和吕不韦,“你,你。去魏国。如果真是那叫赵姬所为,那就给寡人带回来。” 秦王稷又手指向那名秦国使者,“你也去。” 她才不纠结是不是那个赵姬说动魏王,也不会去纠结谁对谁错。 反正都滚去魏国,就对了。 吕不韦与嬴子楚脸色有些难看,“尊王令。” 还未彻底步入秦国的政治舞台,就又要出使敌国。 这怎能让两人高兴得起来。 那名秦国使者倒是无所谓,“尊王令。”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数日已过。 邹平一行人在雨停之后,离开了魏国,向楚国而去。 而赵姬与赵勋则是留在了魏国。 因赵国使者与那些士卒离去,那赵国商人卓子央,担心无人服侍赵姬与赵勋。 特派二十名家仆,十五名门客前来伺候赵姬与赵勋。 这些时日,魏无忌时常来寻赵姬出去游玩。 或是踏青,或是寻猎。 两人来往越发密切。 这一切,又被魏王看在了眼里。 临时住所门口。 一名赵国士卒满身是血,趴在地上,无力的敲打着大门。 大门打开,仆从看到门口躺着的士卒时,顿感惊慌。 只见那名士卒腹部,被一根刻有秦字的箭矢洞穿。 伤口已经溃烂。 仆人刚要喊人,却见那名士卒从怀里掏出两封带血的信件,且虚弱的说道:“邯…邯郸…信…赵姬…给…。” 说完,便晕了过去。 仆从连忙喊人前来,将士卒抬了进去。 而后一名门客骑着马,向城外跑去。 大梁城外,不知名的矮坡上。 一只麋鹿正低头享受着草叶的甘甜。 (嗖—!) 箭矢离弓。 旋转着朝麋鹿脖颈而去。 麋鹿应声倒地。 马上的魏无忌,轻弹手中红木弓的弦,“这五钧弓,不太趁手,太轻了些。” 一名魏无忌府上门客,骑马向麋鹿而去。 不一会便将麋鹿高高举起,好似向别人炫耀般,大声欢呼。 魏无忌所带来的门客,纷纷开口恭维魏无忌。 “信陵君,神力也。” “信陵君挽五钧弓而不竭力,世俗能及者应屈指可数。” 这个时代,四钧为一石。 一石为120斤。 而魏无忌手中的弓便是一百五十斤拉力的弓。 宋时岳飞,所拉之弓乃是三百斤。 魏无忌单论力气,便相当于半个岳飞。 这还不是魏无忌的极限,的确世俗难见。 待魏无忌的门客将麋鹿带回来。 魏无忌看向坐在温驯母马上,晃悠而来的赵姬。 门客会意,炫耀的扛着麋鹿,骑马来到赵姬近前。 她将手中血淋淋的麋鹿拿给赵姬看,兴高采烈的说道:“这是我家信陵君用五钧弓射杀的麋鹿!” 赵姬看向魏无忌。 只见魏无忌一副求夸奖的模样看着他,嘴上却说道:“献丑,献丑。” 赵姬笑了笑,“信陵君之武勇,若上了战场,定能立下不世之功。” 在赵姬身后的赵勋,此时听闻赵姬在夸奖魏无忌,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不悦。 她嘟囔道:“五钧弓,不过尔尔,当真是献丑。” “你说什么?!”在赵姬近前的门客听到赵勋的嘟囔,立刻怒视赵勋。 赵勋毫无诚意的向其拱手道:“无甚。” “你…。” 门客欲要说话,却被魏无忌阻止,“莫要无礼。” “信陵君。”门客手指赵勋,“此人说信陵君五钧弓不过尔尔。” 其他门客因之前与赵勋之间的冲突,本来就看不惯赵勋。 此时听到这话,皆忿恨的看向赵勋。 “哼,区区小将,也敢出狂妄之语。” “常闻赵人自大傲慢,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五钧弓,不过尔尔?笑话,小将细皮嫩肉,怕是一钧弓都拉不开。” 魏无忌也看向赵勋。 自从这个赵勋跟着赵姬,随她游玩后。 这个赵勋就明里暗里针对于她。 “赵勋,快向信陵君赔个不是。”赵勋之言,赵姬自然也听到了。 赵姬知晓赵勋有些喜欢他。 自然不会在魏无忌邀他时,带着赵勋。 以免两人见面,搞一个修罗场出来。 可是,赵勋自伤好了以后,便以保护为由,寸步不离。 哪怕赵姬如何劝说也无动于衷。 赵姬只能无奈带上赵勋,去与魏无忌相会。 像今日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数次。 “无妨。”魏无忌装作很大肚的摆了摆手,“常听闻赵人善弓马,看不起我这五钧弓实属正常。” 她看向赵勋,“不如这位将军,展露一番身手?” 赵勋嘴角微微上扬,“既然信陵君有此雅兴,自然从之。” 她骑马来到魏无忌身边,“借信陵君弓箭一用。” 言罢甩出马鞭,将魏无忌手中红木弓夺到自己手中。 另一只手则是取下魏无忌马背上的箭袋。 红木弓入手。 赵勋朝着远方密林呼呵一声。 密林中的鸟群被吓得从密林飞出。 赵勋取出一枝箭矢,用箭矢抽打马臀。 白色骏马向密林狂奔。 赵勋弯弓搭箭。 弦如满月,看也不看,朝着天上飞的鸟儿射去。 一箭射出,赵勋并未停手。 取出两枝箭,同时射出。 而后便是三枝。 四枝。 兴许四枝箭矢同射,便是赵勋的极限。 一轮同射后,赵勋便停了下来。 众人望向密林上方。 一只只鸟儿从空中垂落。 赵勋钻入密林。 不一会便满载而归的回到众人面前。 众人沉默不语。 唯有赵姬在为赵勋的满载而归而拍手。 “如何?”赵勋打马来到魏无忌身前,“可入得了信陵君之眼?” 魏无忌强颜欢笑,“呵呵,赵人果然善射,我不及也。” 她在心里,恨不得弄死这个赵勋。 美人爱英雄,本就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她带赵姬出来打猎,就是想在赵姬面前,表现一番自身的女子气概。 结果…。 一个小小的随行将军,竟然抢了她的风头。 关键她还得陪着笑脸,给赵姬留下好印象。 这着实憋屈。 魏无忌似是可惜的说道:“将军武艺不凡,怎的如今却是个小小随行将军?” 她似是无意的说道:“定然是赵王不识将军之才,若将军不弃,可投我门下,我定给将军安排个好去处。” 打蛇打七寸。 魏无忌深谙此道。 特意拿赵勋的职位说事。 潜意思是在告诉赵勋。 你再厉害,也不过小小的随行将军。 说好听点是随行将军。 说难听点,就是一个高级点的随从。 不如投奔鄙人麾下。 鄙人不才,魏王胞妹,信陵君! 第59章 猛虎咆哮 魏无忌这番话,无疑是戳中了赵勋的痛处。 赵勋脸色突兀的阴沉下来。 “信陵君这是在挖我墙角?”赵姬佯装出恼怒的表情,骑马慢悠悠来到魏无忌身旁,“赵勋将军可是赵国之栋梁,若非我再三相求,赵王可不舍不得让赵勋将军保护于我。” 他看向赵勋,“她啊,在此前还百般不愿嘞。” 赵姬之言,明显是在给赵勋挽回颜面。 赵勋的脸色,缓和了些。 她对着赵姬抱拳,“能为贵人鞍前马后,我之幸也。” “原来如此。”魏无忌似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将军有如此武力,却只是一个小小随行将军。” 随行将军这四个字,略微加重了语气。 赵姬为赵勋出言的行为,让本就不满的魏无忌,心中更加不满。 就在此时,一声咆哮,响彻周围。 众人胯下马儿,皆惊慌失措的踢踏着蹄子。 “有大虫!” 一名门客警惕的抽出马上的短弓。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忽然,一名门客手指一处足有半人高的草丛,“在那!”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处草丛摇摇晃晃,低矮处更是显露出一些黄色毛发。 众人弯弓搭箭,朝着那处草丛射去。 赵勋也是如此。 草丛内的老虎,似是有感,干脆不伪装了。 它从草丛跳出,咆哮一声,朝着众人冲来。 赵姬本就不通驭马之术,此时胯下马儿,受猛虎的影响,不安的晃荡。 想要将赵姬晃下去,然后逃离此地。 “小心!”魏无忌探出手,拽住赵姬胯下母马的马缰。 众人箭矢射空,猛虎速度极快,压根就来不及射出第二箭。 唯独赵勋反应极快,抽出箭矢,朝着猛虎射出第二箭。 箭矢破空,射入猛虎脑门。 但猛虎并未死。 这一箭,反而激起猛虎的凶性。 其怒吼一声,身形好似化作奔雷,朝着伤害它的赵勋而去。 而赵姬胯下原本温顺的母马,再也承受不住惊吓,猛得将赵姬甩下。 魏无忌见此,也不顾摔伤,跳下马。 抱住赵姬,在地上翻滚数下,方才停下。 还没来得及问赵姬是否无事。 慌不择路的温顺母马,便朝着两人踩踏而来。 魏无忌翻身,想要将赵姬压在身下,保护赵姬。 却未曾想,赵姬不知哪来的力气,转而将她压在了身下,且用胸膛护住她的头部。 魏无忌与赵姬的胸膛贴得极近,甚至都能听到赵姬那不断跳动,且跳动频繁的心脏。 此时门客才反应过来。 她们也顾不上即将而来的猛虎了。 骑马纷纷朝着母马撞去。 在一名门客的奋不顾身下,母马被撞得侧翻倒地。 门客们纷纷跳下马,抽出兵刃,在赵姬与魏无忌两人身前,结成半圆形防御阵型。 而另一边,赵勋见猛虎向她而来,并未害怕,反而抽出腰间长剑,轻踢马肚,朝着猛虎冲去。 白色骏马不愧是魏王赠送的宝马。 面对猛虎,也不露怯。 嘶叫一声,载着赵勋向猛虎而去。 待一人一马与猛虎即将相撞。 猛虎跳跃,欲扑倒马上的赵勋。 赵勋半弯着身子,提剑直刺。 猛虎跃至半空,朝着赵勋张开血盆大口。 赵勋都能见猛虎牙齿上的血色纹路。 她提剑,借着马儿的冲力,将手中之剑送入猛虎口中。 剑灌入猛虎咽喉一尺,赵勋连忙松开手中之剑。 猛虎血盆大口闭合,正好咬在剑身上,从而造成二次伤害。 一人一马与猛虎擦身而过。 猛虎受创,从半空摔落。 赵勋拿出红木弓,扭转身体,张弓搭箭。 弓如满月。 箭矢射出。 猛虎正欲起身,却被一箭贯穿咽喉。 然而,猛虎生命力极其强横。 踩踏着四爪,依旧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赵勋勒停白马,转身两支箭搭在弓上。 红木弓再度被拉成满月。 两声箭鸣。 一箭扎入猛虎眼窝。 一箭则又洞穿猛虎咽喉。 猛虎再也动弹不起来。 只有腹部在轻微起伏。 赵勋朝着人群的方向,高兴的喊道:“贵人,安···。”她声音瞬间低了下来,“全了。” 只见魏无忌与赵姬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 魏无忌还含情脉脉,关心的询问:“使节可有受伤?” 而赵姬则是微微摇头,“无事,此次多谢信陵君救命之恩。” 两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射杀猛虎的赵勋。 只有那些原本看赵勋不爽的门客,此时纷纷夸赞赵勋的身手。 赵勋拉五筠弓,例无虚发。 虽罕见,但并能让这些本来身怀绝技的门客心服口服。 可赵勋这一手,闲庭信步间杀死一只威猛大虫,着实让她们心服口服。 这些门客不吝夸赞之语。 “小将军,好身手。” “如此骑射技艺,天下难出其右。” ·····。 虽然众人在夸奖,但赵勋不知为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射杀猛虎的兴奋,生死之间游走的激情。 当看到赵姬与魏无忌互相搀扶从地上站起来时。 如同一盆透心凉的冷水,浇灭了一切情绪。 从头,凉到了脚。 赵勋沉默着,不管地上奄奄一息的猛虎。 也不管她的剑,还插在猛虎的咽喉。 骑着马,往赵姬那边而去。 魏无忌笑道:“使节未受伤就好。刚刚使节从马上摔下,可担心死我了。” “这还得多谢信陵君,若非信陵君,我可就惨了。” 魏无忌不由得想起刚刚赵姬将她压到身下的画面。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 这个男人与其他男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其实,赵姬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保护魏无忌。 有可能上一世的价值观,潜移默化的让他在危难时刻,去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 虽然这个世界,他才是弱小的那个。 “刚刚。”魏无忌眼含笑意的看向赵姬,“使节可想着保护我?” 赵姬轻笑道:“如此方能两不相欠。” 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赵勋沉默着来到两人身前。 她看了看笑脸如花的魏无忌,而后转头看向赵姬。 顺着两人的手臂,赵勋的视线缓缓下移。 魏无忌之前搀扶赵姬从地上起来时,拉着赵姬的手,到现在还没松开。 第60章 家书 “贵人。”赵勋开口,语气中带着委屈。 赵姬这才转头看向赵勋。 见赵勋衣服上沾有鲜血,顿时大惊,连忙从魏无忌手中,扯回自己的手,而后来到赵勋面前,“将军可有受伤?” 赵姬急切的模样,让赵勋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她微微摇头,“未曾。”而后手指猛虎,“我为贵人猎了一只猛虎。” 其余门客此时又开始夸赞起赵勋猎杀猛虎时,是多么的英勇。 然而,赵姬听到这些夸赞之语,反而皱起了眉。 责备赵勋太过冒险。 之前赵姬就说过,在魏国,他现在唯一能用的,甚至是能信任的。 唯有赵勋一人。 就好比自己手中的牌,只有一张小王一般。 自然是舍不得赵勋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也不愿见到赵勋冒着生命危险去猎杀猛虎。 赵勋知晓赵姬这是关心她。 被赵姬责备。 不仅没生气,反而心里很是高兴。 这种高兴,比她猎杀猛虎更甚。 也更加有成就感。 魏无忌深深看向赵勋,双眼虽带着笑,给人一种发寒的冷意,“将军好身手。” 赵勋闻魏无忌之言,抬头看向魏无忌,“你也不差。” 两人的视线,相互对峙。 皆带着一股不服输。 “贵…贵人!有信!邯郸有信!” 就在此时,远远便见一名骑士策马而来。 众人寻声望去。 赵姬一眼便看出是卓子央安排的门客。 门客来到近前,翻身下马。 由于太过急切,不留神一脚踩空,从马上摔了下来。 赵勋上前,将其拽了起来。 门客朝着赵姬看去,咽了咽嗓子道:“贵…贵人,邯郸急信,请贵人速速返回。” 难道邯郸出了什么变故? 赵姬脸色微变,正欲向魏无忌请辞。 “我可安排人送使节回去。”魏无忌开口道。 “不用。”赵勋翻身上了白马,朝着赵姬伸出手,“我的马更快些,贵人上马!” 赵姬没有犹豫,拉住赵勋的手,让赵勋拉着他坐到马上。 他环腰抱紧赵勋,“走吧。” 赵勋先是低头看了自己的腰一眼,而后扬起马缰,向大梁城而去。 直到赵姬两人远去,魏无忌也没收回目光。 魏无忌府邸门客上前,小声说道:“信陵君,那赵国使节走了。” 听到门客如此说,魏无忌方收回目光,“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那赵国使节的确与其他男子不同。” 魏无忌来了兴趣,转头看向门客,“有何不同?” 门客挠了挠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比其他男子更勾人。” 魏无忌哈哈大笑,“没错。” 她走到马旁,翻身上马,“他是我的了。” 这话语中,带着自信。 不多时,赵姬回到了临时住所。 在仆从的带领下,见到了那名送信而来的赵国士卒。 那名赵国士卒此时光着上半身,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名老妪正小心翼翼的割断,贯穿士卒腹部的箭矢。 其余人见赵姬前来,正欲行礼,却被赵姬阻止。 待老妪拔出箭矢,准备刮去士卒伤口处溃烂的腐肉时,赵姬这才出声,“老人家,可还有救?” 老妪没有回头,甚至手都未抖一下,“尽人事,听天命。” 赵姬闻此言,哪能不明白老妪在暗示这名士卒存活下来的概率很低。 他吩咐仆从,一定要想办法救活此人后,便带着士卒送来的信件,向卧寝而去。 赵勋紧随其后。 待回到了卧寝,赵姬寻一处坐下,看向信件上,已经干涸的血液,陷入了思索。 他来魏国之前,秦国尚未将邯郸包围。 车队也能安全从邯郸到达魏国。 而现在,送这么一封小小的信件,也千难万难。 甚至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由此可见邯郸四周的包围,是有多么的严密。 邯郸的情况,是有多么的危急。 随手打开一封信件。 映入眼帘的是不太好看,却十分工整的字。 是嬴政所写的家书。 上面写着问候赵姬是否安康的话语。 父行千里,儿心甚忧。 食不味,寝不眠。 朝暮盼父归,与儿相聚。 不知父何时归? 儿思之。 看着这封信,赵姬脑海里浮现出嬴政小小的身躯,在油灯下,握笔写字的画面。 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一旁的赵勋很少见赵姬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不禁好奇的问道:“这信上写的什么?” 赵姬好像在跟赵勋炫耀道:“这是我儿嬴政的家信,她问我是否安康。” 他将信递给赵勋,“你看,政儿才三岁,便能写如此多的字。” 赵勋接过信,不禁回忆起那个曾经藏在赵姬身后,紧紧拽着赵姬衣角的女童。 或许是爱屋及乌,赵勋此时见信件上稚嫩的话,不禁一笑,“公子政天资聪颖,又体贴人心。日后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我儿之作为···。”赵姬说到这,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紧接着,赵姬看向另一封信件。 嬴政的信,应该只是顺带。 真正的重头戏,应该是这封信。 赵姬将信打开。 这封信是赵王丹写给赵姬的。 上面写着,魏国军队到达魏赵边境的邺城后,迟迟不前来救援赵国。 而攻打赵国的秦将王陵,见魏国有可能援赵,便不计死伤的前来攻打邯郸。 想要在魏国援赵之前,拿下邯郸。 哪怕廉颇率军严防死守,也支撑不了多久。 并且,秦将郑安平率领十万秦军,正赶来支援秦将王陵。 若楚魏再不支援,邯郸必破! 且,为了防止邯郸与外界联系,秦人彻底将邯郸包围。 不仅粮草无法运输,就连送信也千难万难。 由于邯郸本来就粮草不足,再加上被秦人围死。 城中已经出现食人的地狱景象。 若再不救援,不用秦人攻打,饿都能饿死。 到这里,赵王丹让赵姬放心,嬴政绝对不会挨饿的。 赵姬看到这,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赵王丹在信中突然提到了嬴政,无非就是想用嬴政来催促他快一点搬救兵嘛。 之前因看嬴政的信件,而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垮了下去。 赵姬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情绪,继续看下去。 赵王丹还说。 秦国派使者前来游说。 只要赵王丹尊秦王稷为帝,便放过赵国。 第61章 龙入汪洋 赵王丹还在信中说,秦王稷派了人前往魏国。 让赵姬一定想办法求来魏楚齐三国的援兵。 秦王稷派人前来魏国这件事,早就在赵姬的预料之中。 甚至魏国援兵在邺城,迟迟不救援赵国一事,也在赵姬的意料之内。 但是,赵姬没想到的是,秦王稷会增派十万大军前来援助攻打邯郸的秦将王陵。 十万大军,加上攻打邯郸的二十万大军,那就是三十万。 当年的长平一战,国运之战。 秦国举全国之力,也才动用出四十五万的秦军。 并且在长平一战后,伤亡接近二十五万。 就算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秦人最多也就能扩充不足五万军。 而现在出动三十万大军。 无疑是秦国压箱底的家当。 这次战争,在秦王稷派兵增援王陵的那一刻,就变了性质。 这一次,又是相当于长平一战的国运之战。 秦王稷好大的气魄,以大秦之国运,赌赵国,魏国,甚至还有个楚国的国运。 这是想要三家通吃? “贵人,大王在信中写了什么?”赵勋见赵姬皱着眉,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姬将信件递给赵勋,“大王说,邯郸告急,秦王稷援十万兵。且逼大王称其为帝。” 赵勋接过信,快速看完,面露惊骇,“秦人怎的还有如此多的士卒?!” “秦王稷这是抱着誓要拿下邯郸之气势,威吓众国不敢增援邯郸。”赵姬摇摇头,“人一老,就想着苦点累点,也要把后人要做的事情,提前做了。” 赵姬这是暗喻秦王稷想要在有生之年,统一七国,而后称帝。 赵勋是听不懂赵姬暗喻,“贵人,何意?” “没什么。”赵姬摇了摇头。 “那现在应该如何?”赵勋询问道。 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二十万大军,尚且可守。 三十万大军,如何能守? 赵姬摇了摇头,“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赵勋犹豫了一会,退出赵姬的卧寝。 待赵勋走后,赵姬闭上双眼,在脑海里推演秦王稷的布局。 先是派人前来恐吓魏国。 然后又增援十万,给人一种欲要打国运之战的表象。 秦王稷这一手,做的真霸气。 先礼后兵。 告诉魏王,她秦王稷绝对不是开玩笑。 且不怕你魏国来援赵,你魏国要是来,连你魏国一起打。 反正三十万大军摆在这,想死就来。 接着前往赵国,以亡国要挟赵王丹,要赵王丹称其为帝。 这和投降归顺没什么区别。 以赵王丹的性子,称秦王稷为帝,应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但其他赵人就不一定了。 外有三十万大军的外部压力,内有缺粮少食的内患。 一旦大多数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如果赵王丹不归顺,那赵王丹的头颅必定会出现在秦王稷的面前。 赵王丹应该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信里提到嬴政。 想必无论最后是迫不得已而降,或者被人杀死。 她都会在第一时间处理掉嬴政。 让赵王丹称秦王稷为帝的消息,应该不日就会被天下人知晓。 以此,来告诉那些想要援助赵国之人。 赵国眼看就要投降了,你们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果魏国与楚国,之前是作壁上观,等收渔翁之利的话。 经过秦王稷这一手操作。 她们应该会多掂量几分,是否应该援赵。 秦王稷真不愧为春秋战国大魔王,天下的大反派。 这三步棋一下。 直接让魏,楚两国投鼠忌器。 让赵王丹进退两难。 赵姬在脑海里浮现这样的场景。 面前出现黑白分明的棋盘。 对面坐的是,没有面孔的秦王稷。 只见秦王稷取出三枚黑子,放于白子七寸的位置。 瞬间让本来稍微有些凝聚在一起的白子,变成了一盘散沙。 赵姬轻吸一口气,浅笑出声,“有点意思。” 处于劣势的白子中,一颗刻有魏无忌之名的白子,一颗刻有赵姬之名的白子,熠熠生辉。 秦王稷将魏王,楚王,赵王,甚至天下人都算计了进去。 却唯独漏掉了魏无忌和赵姬这个后世之人。 而赵姬和魏无忌,将是此次破局之关键。 可惜,窃符救赵的关键,秦国使者还没来。 等秦国使者前来,才是窃符救赵的剧情,正式开幕之时。 不过···,首先得帮秦王稷,恐吓住魏王。 由此,才能让魏王彻底投鼠忌器,不敢出兵。 不破不立,向死而生。 想要分化魏无忌与魏王,分化魏赵联盟,就在此时。 虽然有众多的变数,但赵姬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赵勋,可曾在外面?!”赵姬站起身,朝着外面喊道。 赵勋本来就在外面守候,见赵姬呼唤,连忙走进卧寝。 一进卧寝,便见赵姬站在中央,神采飞扬。 赵勋顿时一愣,良久才回过神,“我在。” “赵勋,你速让赵商卓子央,在大梁城中散布消息,就说秦王稷援十万军,誓要拿下邯郸。且,秦王稷令人向赵王传信,要赵王尊其为帝!”赵姬笑着,“将军,龙入汪洋,凤翔九天的时刻来临了!” 虽然赵勋不明白赵姬为何如此说,但依然很是激动。 她相信赵姬,“是!” 赵勋转身,离开卧寝。 赵姬随之走出卧寝,“来人!” 一名门客当即行礼,“贵人。” “我令你在大梁城方圆三十里处探查,若发现秦人踪迹,即可来报。” “尊令!”门客离去。 “可还有人在?!” “在。”一名仆从慌忙来到赵姬面前。 “送一份请帖给信陵君府上,就说我今晚要宴请信陵君。” “是。”仆从离去。 楚国都城,郢城。 楚王宫内。 “情况如何?”邹平询问微胖女子。 微胖女子看了邹平一眼,连连叹息。 “你别叹气啊,到底如何?!” “我等连番上阵,可楚王油盐不进,始终没说援赵,也没说不援赵。”微胖女子说到这,又叹息了一声,“若赵贵人在此,早就拿下楚王了。” 这句话一出,其余赵国使者皆围拢而来。 纷纷询问邹平,赵姬为何没有一起来楚国。 还有人出主意,要派人前往魏国,去请赵姬前来,说服楚王。 第62章 合纵之盟 自从来到楚国后,邹平等人就找到了楚王,想要请求楚王出兵援赵。 然而,楚王早已被白起杀破了胆。 不愿出兵。 邹平等人便来楚王宫,一个一个上,游说楚王。 游说数日,却毫无进展。 一名宦官走出大殿,居高临下的俯视邹平等人,“大王说了,要是没什么事,就离去吧。” “我再试试。”邹平向大殿走去。 可这时却被一名赵国使者拦了下来,“还是我来吧。” 言罢,迈过邹平,进入大殿。 良久没有出来。 邹平等人在大殿前,来回踱步。 时不时勾首,看向大殿内部,却什么也看不到。 微胖女子忍不住询问邹平,“贵人难道就没教你,如何说服楚王吗?” 听此一言,邹平顿时反应过来,“我离魏前,贵人给我一个锦囊。” 众人闻言,顿时围了上来。 “邹平,你怎的这都能忘?!差点坏我等大事!” “快快取出,快快取出!” 微胖女子此时也埋怨道:“如此重要的事,你怎的能忘!” 邹平连忙从怀里掏出锦囊。 “快打开,看看贵人有何提示!” 锦囊打开,一块锦布折叠在内。 邹平将锦布倒出,而后摊开锦布。 赵姬那风姿卓越,婀娜有致的瘦金体字迹,显露在众人面前。 赵国使者中,有善书法之人,见此字迹,忍不住惊叹,“好字,俊秀典雅,华而不艳。” “现在不是欣赏字的时候,快看看赵贵人写了什么。” 众人朝着锦布看去。 待看完后,众人目光全都落在邹平身上。 微胖女子此时开口道:“太过冒险了,若楚王动怒。我等必死。” 那锦布上,赵姬写着,让邹平发挥出她怒而提剑的莽劲,胁迫楚王签订合纵盟约。 这倒不是在暗害邹平。 按照历史轨迹,平原君会带着自荐的毛遂,前去楚国求援。 而后面求来楚国之援兵,毛遂便是凭着莽劲,提剑胁迫楚王。 而赵姬的计策很简单,就是按照原定的历史轨迹而行事。 只是那毛遂,换成了邹平。 且成与不成,皆看邹平一人。 邹平咬咬牙,收起锦布,将其揣入怀中,“贵人一男子,尚且在朝堂之内,不惧生死,驳斥众臣。我等女子气概,纵死亦不辱君恩。” 她来到殿前。 殿外士卒将邹平拦下,“楚王有令,只见一人。” 邹平拔出士卒腰间长剑。 士卒惊骇,“你想干什么!” 刚说完这话,便被邹平一脚踹翻,“滚开!” 另一名士卒想要拔剑,拦住邹平。 一众赵国使者齐上,拦住那名士卒。 邹平侧头,看了眼众人,而后一脸决绝,大步流星的走入大殿。 “楚王,如今魏王已经愿意出兵,只要楚王再出兵相助,秦人又怎能阻我三国合纵之力?” 殿内的赵国使者,苦口婆心。 然而,楚王却丝毫没有听进去。 就在此时,邹平提着剑,一脸杀意的走了过来。 楚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尔想行刺本王?!” 胸前波涛,随之荡起。 周围出现数名甲士,纷纷亮出兵刃,虎视眈眈看着邹平。 邹平快步冲上前,剑指楚王咽喉。 甲士上前,想要救下楚王。 邹平吼道:“都别过来!”她提了提剑。 赵国使者此时慌了,不明白邹平这是想做什么,“邹平!你疯了!莫要伤了楚王!” 邹平没有理睬赵国使者,而后向往后仰头的楚王说道:“如今你我之隔,不过五尺之距。取你性命,轻而易举尔。” 只见楚王一脸怒容的看向邹平,“你···究竟想干什么?!” “楚王之怒,为何?!”邹平冷声道:“因你之性命在我手中!你恨不得让甲士将我碎尸万段,是否?” 她冷笑两声,“然,纵楚地雄兵百万,粮多兵锐,亦不能改我弹指之间,取楚王之性命。” 楚王咬着牙,喘着粗气。 邹平继续说道:“我剑胁楚王,楚王便如此气愤!”她大声说道:“秦人如今持剑在楚王十步外,眨眼便能取楚王之命,楚王为何不怒?!难不成楚王认为秦人不会杀你,灭楚地乎?!” 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楚王原本愤怒的表情,逐渐化作了沉思。 “秦楚之战,渊源已久。秦人白起,第一战,攻破楚国两座都城。第二战,焚烧夷陵,夷陵百姓,死伤无数。第三战,掘楚王祖陵,使楚王之祖,曝尸荒野···。” “别说了!”楚王冷着脸,语气生冷。 邹平冷笑,“楚王怒了!楚王为何而怒?为秦人之辱?为剑之迫?!” 她冷哼一声,“那怎的不为秦剑将杀楚王而怒?!秦人攻赵,赵死矣!绝不降秦!” “而你!楚王!”邹平怒瞪楚王,“与我赵相伴。赵灭,楚亦亡!” 楚王低头,看向脖颈处的剑尖,而后抬头看向邹平,“先生想要如何?!” “你我赵楚,立下合纵之盟,共进退。” 楚王重重开口道:“好!”她对甲士说道:“取酒来!” 虽然听楚王说了一声好,但邹平可不敢在此时放下剑。 甲士取来酒。 又捧着一个木盘。 木盘上有两个精致的酒盏,还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甲士先来到楚王身边。 楚王拿起匕首,在邹平的目光中,在手心划了一刀。 而后将血滴在酒盏内。 甲士将木盘端到邹平面前。 邹平这才放下剑,按住内心的激动,划破手心,将血滴入酒盏。 楚王与邹平各取一盏,一饮而尽。 饮完,楚王怒摔酒盏,“楚人与秦,誓死不休!”她伸出手,遥指半空,“令春申君黄歇,率兵十万,驰援邯郸!” “尊王令!” 楚王说完,拂袖离开。 邹平虽然说得很有道理,她也听从了邹平的建议,与赵国签订合纵之盟。 但是,太丢脸了! 在王宫之中,被人拿剑胁迫。 这···! 反正楚王是不愿再看到邹平了。 让人将邹平等人,驱赶出王宫。 楚王宫门口。 众人纷纷询问从大殿出来,便面无表情的邹平。 “楚王如何说?!” “贵人之计如何?可否让楚王出兵援赵。” 邹平的嘴角慢慢上扬,很快便咧起了嘴。 微胖女子哪里不知道邹平的性子,她喜道:“真成了?!” 第63章 正宴 邹平哈哈大笑,“我出手,焉能不成?楚王已令春申君率兵十万,驰援邯郸!” 微胖女子一拍手,一跺脚,大叫一声,“好!楚国十万大军和魏国十万大军,合起来就有二十万大军,邯郸无忧,邯郸无忧矣!” 赵国使者们弹冠而庆。 更有甚者,喜极而泣。 没有人想要做亡国之人。 在秦国包围邯郸之时,这些赵国使者们皆心藏万千忧愁。 秦国,就好似一块巨石,时时刻刻都在压着她们。 如今终于能解邯郸之围。 心中沉甸甸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本来向别国求援,她们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甚至认为其他国家,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即将灭亡的赵国,而去得罪如日中天的秦国。 更何况还是一个男子带队求援。 可,纵然这样,她们还是求来了援兵。 也挽救了即将被秦国灭亡的赵国。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不外如是。 有赵国使者泪眼婆娑,“不负君恩,不负君恩呐。” 言罢,便用袖子抹着眼泪。 其他人也悄悄抹着眼泪。 “尔等哭甚?”邹平呵斥,“怎的如此男儿姿态?此乃喜事,我等当乐。” 微胖女子也擦了擦眼角,“众位只是心中感慨,此次多亏贵人献计献策,我等方能做出此等大事。等回邯郸后,定然要向大王为贵人请功。” “理应如是。” 赵国使者们纷纷附和。 此次若无赵姬之锦囊,她们是万万不可能求来楚国之援兵。 魏国愿出兵援赵,更是赵姬一人之功。 这个男子,不禁让人敬仰。 “邹平,贵人之信,可还在身上?” 此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只见之前夸赞赵姬书法的使者,来到邹平面前,她一脸的急不可耐。 “在,怎的?”邹平说完,便想要将怀里的锦布掏出。 可就在此时,那使者开口道:“贵人之字,精妙绝伦,勾画有致。我想要日夜观摩,学习一番。” 邹平听到这话,当即将已经拽出一截的锦布又重新塞了回去,“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贵人之字…。” “不是。我问的是上一句。” “贵人之信,可还在身上?” “不在。”邹平一口否决,毫不犹豫。 那使者急了,“我刚刚看见你准备将那信拿出。” 她手指邹平鼓鼓囊囊的胸脯,“就藏在你怀里!” 邹平捂着胸,“胡言。” “你把它给我!”那使者眼神凌厉,上前就要撕扯邹平的衣物,“那文宝留于你等粗俗之辈,完全是暴遣天物。” “胡言!你上来就拉扯我的衣物,还说我粗俗。” 邹平一把将那颇为清秀的赵国使者推开,捂着胸脯,向远处跑去。 那清秀的赵国使者一个踉跄,被推得坐到了地上。 看着邹平越跑越远,那赵国使者急眼了。 从地上站起来,抽出腰间装饰剑,便朝着邹平追去。 “贼厮!若不将那文宝给我,我…我…我杀了你!” 其余赵国使者面面相觑。 而后将目光投到微胖女子身上。 “看我作甚?!”微胖女子急道:“还不快去拦着啊!一个莽妇,一个文疯子!都不让人省心。” 其余赵国使者立刻反应过来,朝着渐行渐远的两人追去。 “仲秋,莫要为字而伤了和气!” “闹归闹,仲秋勿要拔剑!” 傍晚,大梁城内。 临时住所外。 赵姬与赵勋两人站在门口,等待着魏无忌的到来。 不一会,一队门客簇拥着一辆马车,停靠在门口。 “我想着提前赶来,不让使节多等。”魏无忌走下马车,朝着赵姬拱手,“未曾想,还是让使节久等。” “未等多久,刚出门迎接,信陵君便已来到。”赵姬让开一个身位,摇指院内,“请入席。” 两人不再客气,结伴走入宴厅中。 赵姬所住之地,自然不比魏无忌府邸与魏王宫殿奢华。 位置也不甚宽敞。 只能坐下数人。 魏无忌只得带上心腹入宴。 而赵姬只带赵勋入席。 魏无忌盘膝坐于蒲团上后,便打量起宴席上的摆设。 由于此次是正宴。 尽显奢华。 光酱料就有三十二种。 这个时代,贵族对吃极为讲究。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就这酱料,周天子一餐需一百二十道酱。 每道酱所沾的东西都不一样,且不能搞混。 例如吃麋鹿肉,必须沾鱼酱。 蜗牛酱得配上米饭,雉鸡羹。 吃肉脯得配蚁卵酱。 牛羊猪肉则是兔肉酱。 甚至孔子都曾经说过,不得其酱,不食。 这意思不是没有酱就不吃饭。 而是酱不配对菜,宁可不吃。 当然,现在的规矩没有之前严厉,但赵姬依旧没有怠慢。 为了表示此宴的正式,特意找赵商卓子央,才搞来三十二道酱。 “今日吃的可是生脍?”魏无忌看着桌上切细的生肉,犯了难。 虽有酱料所佐,但生肉实在膻味太重了。 “并非。”赵姬眼神示意赵勋,而后笑着对魏无忌说道:“今日吃的是巴蜀一地的火锅。” 赵勋拍了拍手。 数名壮妇抬着数口小鼎,走了进来。 在每人桌旁放了一口小鼎。 魏无忌看向鼎内。 只见鼎中是煮得沸腾的米酒。 从米酒的沸腾中,依稀可见切好的生姜,肉桂,花椒等香料。 就在此时,一名仆从端来烧着木炭的火盆,放至于鼎下。 魏无忌脸上困惑更甚,她手指鼎中沸腾的酒汤,“这是?” 其所带来的门客,皆困惑的看向赵姬。 “此便是巴蜀一带的火锅。”赵姬用筷子夹起一块鹿肉,放于鼎中涮煮。 待蒸煮熟后,沾着鱼酱,送入口中。 此过程,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 魏无忌有模有样,涮煮出一块鹿肉,放于口中咀嚼。 桂叶与生姜,消弭肉中的腥臊之味,并为其增香。 而花椒给肉增添几分辛麻。 经过米酒的浸泡,这肉便让人有一种生津清甜之感。 再佐以鱼酱之鲜美。 魏无忌捂着嘴,仔细咀嚼后方才咽下。 脸上带着不知因酒,还是因花椒而浮现的酡红。 “可合信陵君胃口?”赵姬含笑,“简陋了些,些许礼节不到之处,还请信陵君多加担待。” “此食,甚是鲜美。”魏无忌招呼着心腹门客,“尔等速尝。” 众门客品尝后,纷纷惊呼。 有人看着鼎中之肉,疑惑道:“三年前,我常往巴蜀秦地,怎的未曾听闻有如此美食。” 第64章 放浪形骸 那名门客看向赵姬,“敢问使节,这火锅是从巴蜀何地兴起?” 赵姬笑道:“我也不知是何地,反正之前听旁人讲过。” 总不可能告诉此人,火锅来自后世。 “信陵君。”那门客夹起一块肉,“这火锅味美,且甚是新奇,若用之以商···。” 还未说完,魏无忌便重重咳嗽一声,“我等是客,只管吃便是。” 门客会意,当即闭口不言。 众人不断在鼎内涮煮着肉食,就连一旁的酒水都顾不上喝几口。 恰在此时,一名侍奉赵姬的门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她欲要走到赵姬身边,却被赵勋拦了下来。 门客小声说道:“我有要事禀报贵人。” 声音不大,但引起了魏无忌的注意。 她从口舌之欲中脱离,有意无意的将视线移到那名门客身上。 赵勋将门客拉到近前,“跟我说就行。” 门客附于赵勋耳边,嘟囔了几句,而后退了下去。 赵勋则凑到赵姬耳边,小声说道:“贵人,经探查,在大梁城外二十里地,发现秦国旗帜。” 她说话时,喷吐出来的气息,就好似一只柔软的小手,不断抓挠着赵姬的耳朵。 让人顿感酥麻。 赵姬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待众人吃完后,赵姬让魏无忌屏退左右。 魏无忌心腹门客,全部退下后。 她开口道:“我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简单。刚刚来人,可是通传秦国使者来我大梁城一事?” 秦国使者要来魏国一事,是魏无忌与魏王共同谋划。 甚至秦国使者刚踏入魏国,魏无忌就已经收到了风声。 只是她一直未跟赵姬说而已。 想想日子,那秦国使者应该会在今晚到达大梁城。 “信陵君真是聪慧。”赵姬没有隐瞒,“刚刚门客通传,秦国使者距离大梁城也就二十里,今天夜里便能抵达大梁城。” “所以,使节想要认输?”魏无忌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只要秦国使者抵达大梁城,魏王便能顺理成章的让晋鄙驻扎在邺城。 静观两虎相斗。 一旦邯郸无法抵挡秦国,也能够及时救援。 不过,按照现在局势来看,邯郸能坚守两个月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只要两个月内不援助赵国。 按照赌约,赵姬就得陪她度过一夜良宵。 “结果未定,又怎能认输?”赵姬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淡然模样,“再者,认输的应该是信陵君才是。” “我?”魏无忌不禁大笑,“莫不是使节认为向外放出的风声,能够再次骗过我?” 赵姬让赵勋在城内放出的风声,魏无忌早就知晓。 但她这次学聪明了,不信市井之中的流言蜚语。 并且认为是秦国使者即将来到大梁城,欲要阻止魏王出兵援赵这件事,让赵姬慌了神。 所以又在城中散布赵国即将支撑不下去的假消息。 从而逼魏王即刻出兵援赵。 或者逼迫她魏无忌劝说魏王出兵。 魏无忌笑着摇了摇头,“同样的招式,对我是无用的。” “的确如此。”赵姬取出赵王丹的信件,“所以,这次的消息是真的。” 赵姬将赵王丹送来的信件,交给一旁的赵勋。 赵勋接过信件,而后送于魏无忌桌前。 “此乃赵王送予我的信件,信陵君可以一观。” 魏无忌皱着眉,打开了信件。 她实在是不明白,赵姬哪来的自信。 这信越看越心惊。 与市井中流传的消息一模一样。 秦人援兵十万,增援围攻邯郸的秦将王陵。 并且只要向秦王稷俯首,称其为帝。 秦王稷便不再攻打邯郸。 甚至还有外面没有流传的消息,那就是邯郸缺粮,已到了食人的地步。 “这信…。” “市井之言有假,这信断然不可能有假。”赵姬淡然的说道:“邯郸之困境,已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若魏国军队依旧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等秦国援兵到达,围困邯郸之军,将有三十万之众。到时,就算魏国军队驰援,亦难改邯郸覆灭之局面。” 他看向魏无忌,“若迅速出兵援赵,趁邯郸之困局,尚未到不可逆转之时。里应外合,共同消灭围困邯郸的二十万军队,如此方能解邯郸之困。” 赵姬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邯郸少粮。若再迟半分,就算赵王不降,那些即将被饿死的赵人,也会想办法降于秦。赵一旦降秦,魏失门户,且秦赵将同讨逆王。而魏,遣兵十万欲要坏秦王稷好事,定然被秦王稷所记恨。到时,第一个要讨伐的逆王,便是你们的魏王。魏国焉存?!” 魏无忌额头满是细汗,“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魏国出兵驻扎邺城,秦国使者前来大梁,甚至是那个赌约?!” 赵姬轻拍桌子,“信陵君,我再问你一遍!美人和魏国,熟重熟轻!” 魏无忌盯着赵姬,良久未动。 赵姬也不催促,也盯着魏无忌。 等了良久,魏无忌长出一口气,“佩服。这次我魏无忌栽了,魏国栽了。” 她对赵姬道:“若此次赌约,是使节嫁于我。纵然魏国要面对秦赵二国的讨伐,我亦不会求大王出兵。当坐观赵国覆灭或是降秦。” 魏无忌起身,“然,此次赌约,只是一夜风流。我魏无忌虽爱美人,但国事更重。魏无忌认输,告辞。” 她一拂衣袖,向外面走去。 赵姬起身,朝着魏无忌的背影一拜,“如此不妄信陵君之名望。” 魏无忌没有回头,直到淡出赵姬的视线。 “贵人,一夜风流是怎么回事?”赵勋忍不住询问道。 “那是我与信陵君之间的赌约。”赵姬笑了笑,“若魏国军队两个月内,驰援邯郸,信陵君便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若魏国军队两个月内,在邺城踌躇不前,不愿驰援邯郸,则我要答应信陵君一个要求。” 他脸上笑意更甚,“起初信陵君的要求是让我嫁于她,我没有答应。而后她便要我陪她一夜,共度良宵,我同意了。现在,这个赌约,我胜了。” “无耻之徒!!!!”赵勋咬牙切齿,“放浪形骸的浪荡女!!” 第65章 嬴子楚 这魏无忌太过卑鄙无耻,竟然以此事胁迫贵人,让贵人陪她度一夜良宵。 真是不当人子。 禽兽乎?! 幸亏这次赌局,贵人胜了。 若贵人输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赵勋现在想要弄死魏无忌的心都有。 不过,她倒是挺在意贵人的要求是什么。 既然魏无忌的要求是让贵人陪她一夜,那贵人的要求是什么? 赵勋询问道:“贵人,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赵姬笑着,“还没想好。也许会要些金银财宝之类的。” 他想要让魏无忌做的事情,有很多。 但是,现在还不是动用这个要求的时候。 大梁城外。 由于大梁城实行宵禁,关闭城门。 秦国使者一行人只得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待明日城门开启。 帐篷内。 “吕不韦,莫要走了。”嬴子楚看着来回踱步的吕不韦,不满的说道:“走得让人心烦。来与我饮上一盏。” “你怎的还有闲心饮酒?!”吕不韦手指大梁城方向,“明日咱们就得入大梁城,面见魏王!” “那又如何?”嬴子楚满不在意的说着,头发上凸起的呆毛好似蹦了一下,“最多还是当个质子,魏王总不能杀我吧。” 看着毫不在意的嬴子楚,吕不韦不由叹息了一声。 这次出使魏国,她就担心魏王会因嬴子楚的身份,而扣留嬴子楚。 好不容易从赵国熬出头,回到了秦国。 并且搭上了华阳夫人这条线。 眼看着就要迈入秦王室的核心政治舞台。 结果因一舞姬,坏了大事! 导致她们得冒着前途尽毁,生命受到威胁的代价,出使魏国。 如果此次魏王真的要扣押嬴子楚,那她们就完了。 吕不韦坐到嬴子楚身旁,“子楚,咱们没有多长时间了。秦王稷老迈,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活不了多久了。而你的母亲嬴柱,华阳夫人说了,太子身体孱弱,时而咯血,御医无治。说不定太子会比秦王稷先走。如果魏王再扣押你十年八年,这王位……。唉!” 她提起酒盏,饮了一口,而后重重放下酒盏,“我等所做之努力,将付之东流!” 吕不韦似是懊悔,“悔不该将那赵姬送予你,坏我等宏图之业!” “真的是赵姬说动了魏王?”嬴子楚仰靠着,一只胳膊撑着身子,抬头斜视上方,眼神中流露出缅怀,“赵姬啊赵姬。” 她提起酒盏,一饮而尽。 吕不韦哪里看不出嬴子楚这是在想赵姬,她蹙了蹙眉,“子楚,欲成大事者,不可为儿女之情所累。” 嬴子楚放下酒盏,而后坐直身子,询吕不韦,“赵姬现在如何?” “子楚!”吕不韦语气重了几分,“取了天下,何愁无美人焉?!” “知道了,知道了。”嬴子楚摆了摆手,一脸失落。 赵姬是在她困难时期,陪她受苦的男人。 自然在嬴子楚心中占据一点地位。 但这与宏图大业相比较。 这点地位,实属不值一提。 虽然是这样,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得意。 嬴子楚沉默了下来。 吕不韦看着嬴子楚那副失落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赠送赵姬,成了她晋升之资。 然,成也赵姬,败也赵姬。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这嬴子楚还对其念念不忘。 再者,也就是这个赵姬,让她们不得不来到敌国! 真该在逃离邯郸时,杀了赵姬与那个孩子。 彻底断了嬴子楚的念想! 吕不韦升腾起了杀意。 但这份杀意,很快隐藏了起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若杀了赵姬与那个孩子,被嬴子楚知晓。 嬴子楚还会愿意与她共天下吗?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只是听说赵国之人中有赵姬,至于是不是赵姬说动了魏王。”吕不韦摇头,“绝无可能。” “那赵姬现在如何?政儿呢?政儿可在身边?”听吕不韦又提起赵姬,嬴子楚顿时来了兴趣,“如果赵姬与政儿都在大梁城,纵使被魏王扣留,也算是一家团聚。” “子楚!!!”吕不韦声音严厉。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嬴子楚无奈。 “这次,我买通了秦使团内所有人,她们不会将你是嬴子楚之事,泄露给旁人知晓。”吕不韦郑重其事的说道:“子楚,你现在便是典客属官,子楚。我则是你的门客,可要记住。” 典客是秦制三公九卿中,属于九卿之内的官职。 专门对外交涉,或者是招待别国使节。 粗俗来讲,就是外交官。 而属官就是挂名于典客下的官员。 “记下了。”嬴子楚手指自己,“我是典客属官,子楚。” 她手指向吕不韦,“而你就是我的门客。” 吕不韦点了点头。 嬴子楚突然说道:“等到了大梁城,吕不韦,你安排我与赵姬见上一面吧。毕竟大王可是说了,如果真的是赵姬说动的魏王,那就将赵姬带回去见她。” 吕不韦揉了揉眉心,“到时再说吧。” 大梁城内。 魏无忌让门客驾驭马车,向魏王宫疾驰而去。 如今形势已变,驰援邯郸一事,已迫在眉睫。 赵姬说得没错。 若还耽搁,作壁上观。 待秦王稷派遣的十万援兵抵达。 那邯郸之困局,将会形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众国势力,也会重新洗牌。 魏王宫内。 魏王正与如姬缠绵,忽闻宦臣来报,信陵君强闯入宫,要求面见大王。 听到这一消息,魏王也顾不上身下眼含媚丝的如姬,连忙离开床榻。 她赤着身子,拿起床边长剑,“魏无忌谋反?!” 魏王一把推开如姬,从床榻暗格处取出半枚虎符,“持我虎符,调集宫内将士,诛杀逆党!” 言罢,便要将虎符交给宦臣。 如姬如梦初醒,“大王,信陵君不会做出谋逆之事,应询问清楚。” “对,美人说得对。”魏王看向宦臣,“魏无忌带了多少人?” 宦臣刚刚也被魏王的反应吓了一跳,此时见魏王询问,当即回答道:“信陵君一人前来,说有急事面见大王。如今正在书房等候。” “一人?哈哈哈哈。”魏王大笑着,而后一剑刺在宦臣腹部。 这一幕吓得如姬尖叫连连。 第66章 忠心可鉴 “大…大王。”宦臣看着魏王,难以置信,“为…为何。” “要你何用!”魏王一脚将宦臣踹翻,任由宦臣躺在地上抽搐等死。 “一人?” 魏王自嘲笑着,而后一屁股坐到床榻上。 笑声越来越大,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而如姬则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魏王笑声戛然而止。 面容冷静的看向手中染血长剑。 时至今日,她方才明白。 对于魏无忌的忌惮,已经到了如此可笑的地步。 魏无忌只是一人闯入王宫,她便如惊弓之鸟般,惴惴不安。 甚至还要去调动军队。 虽然魏王不笑了。 但如姬感觉现如今的魏王,比之前更加令人恐惧。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魏王扯下一块床榻上的帘布,静静的擦拭剑上之血。 寝宫之中,安静到只剩下擦剑之声。 待剑被擦到透亮,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魏王看向剑身倒映而出的双眼。 那双眼睛中带着血丝与冷意。 且眼神中的杀意,好像要冲破剑身。 而这双眼睛,是属于她的。 “魏无忌,寡人之忧矣。” 魏王将长剑入鞘,朝着瑟瑟发抖的如姬说道:“美人勿怕,替寡人更衣。” 书房内。 魏无忌等待着魏王的到来。 不多时,门外宦臣喊道:“大王到!” 魏无忌连忙走到门口相迎。 见魏王步入书房,魏无忌躬身行礼,“臣妹魏无忌拜见大王。” 魏王眼神平静的扫视魏无忌,轻嗯了一声,而后从魏无忌身边经过。 这番姿态,让魏无忌觉察到魏王的情绪有一丝不对劲。 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深夜叨扰之气。 魏王盘膝坐于榻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温烫之水难浇心中之冷。 不过倒是让她心情平复了少许。 魏王语气放缓,“小妹夜半闯我宫中,所为何事?” “恳请大王出兵援赵!” “哦?”魏王似乎没有听明白魏无忌的话,“晋鄙不是已经率领十万大军,抵达邺城了吗?” 魏王与魏无忌都知晓,晋鄙领十万大军驻扎于邺城,看似是援赵之举,其实不然。 只是换了一种更安全的方式,作壁上观。 “大王。”魏无忌两步来到魏王近前,“我的意思是,当立刻派晋鄙帮助邯郸摆脱如今之困境。这也是臣妹深夜来访之缘由。” “为何?”魏王再度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大王,今日市井传言,秦王稷派出十万大军…。” 话未说完,魏王便猛摔茶杯,“传言!又是传言!上一次传言…。” 她手指向外面,“说什么赵国势危,国将不存矣。可结果呢?晋鄙派人探查,赵国虽难以与秦人为敌,但依靠邯郸城高池深,屡屡击败秦人的进攻。甚至有接近三万秦人死于赵人之手。” “如今寡人欲自污以待时机。秦使节已在大梁城外,明日我等计谋将成。”魏王手指魏无忌,“而你,现在却要寡人出兵援邯郸!毁我之大计!” 她一把将桌子掀翻,“只为那市井之言!” 茶水溅了魏无忌一身。 魏王站起来,冷哼一声,“哼!” 她背对着魏无忌,“此事不用多说,除非邯郸将破,赵国将亡。否则,绝不出兵!” “大王,我等一切行事皆中他人之计。如今已不仅是市井之言,赵王丹书信中也有提起。” “赵王丹书信?!”魏王侧目,冷眼看向魏无忌,“你是赵人还是魏人?或者你才是魏国之君?!赵国遣使者求援,找的是你。现如今赵王丹信件,也落于你手。” 她伸手,点向自己心窝,质问道:“妹妹,你置寡人于何地?寡人之冕冠,不如戴于你首!” “我…。”魏无忌语塞。 这赵姬找她,她又有什么办法。 再者,赵姬第一次找她之时。 她可相当于直接将赵姬轰出了信陵君府。 “至于中计。”魏王声音更冷,“怕只是妹妹一人,中了那赵国使节的美人计吧。寡人听闻,你与那赵国使节可是越走越近。” 她加重语气,“妹妹倒是风流情种。就是不知赵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宁愿损魏国之国运,让魏国士卒死伤惨重,也要援赵国之危难。” “大王。”魏无忌一脸苦涩,“臣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她单膝跪在魏王面前,“家姐,无忌不曾忘先主之蛰伏,也不忘振兴魏国。若家姐不信。” 魏无忌低下头,“可剖我腹,取我心。只为证我心中信义。” 魏王眼神中流露出杀机。 如果可以的话,犹豫半秒,就算她这个魏王无用。 “寡人可不敢。”魏王冷冰冰的说道:“信陵君深受百姓之爱戴,群臣也敬仰于信陵君。若信陵君死于寡人宫中,世人岂不是认为寡人残害忠良乎?” 她一拂衣袖,“寡人累了,明日待秦使节晋见后,再议!” “大王,秦王稷援兵十万,这是下定决心要拿下邯郸!若秦十万援兵抵达,我等纵然有十万大军,亦难解邯郸之围!赵亡,无人将是秦人敌手。到时,我们就是第二个赵国。” 魏无忌双膝皆跪在地上,伏着身子,“我等应立刻出兵,驰援邯郸。否则等秦人攻破邯郸或是赵王尊秦王稷为帝,我魏国将陷入危难之中。此次援赵,臣绝无二心。大王明鉴!” “市井之流言,还以为寡人会信吗?”魏王无视魏无忌,向门口走去,“长平一役,秦死伤二十五万众,哪还有三十万?你就算编,也要编一个切合实际的理由。” 走到门口,魏王停下脚步,“若你真无二心,那就疏离赵王与那赵国使节。以免姐妹一场,兵戎相见!” 她走出门,呼喊宦臣,“来人,将信陵君送回府邸。” “大王!”魏无忌起身,想要追魏王。 却在门口时,被人拦了下来。 只能看着魏王,这个曾经敬爱的家姐,离她渐行渐远。 魏无忌不禁红了眼眶,“王姐!无忌一心为国,绝无二心!” “信陵君。”一名宦臣走到近前,开口道:“请回吧。” “何至于此?”魏无忌红着眼,呢喃道:“何至于此。” 第67章 万千忧愁 魏无忌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大梁城内。 就如同在人世间游荡的孤魂野鬼。 萧瑟的寒风,远不及心中之冷。 魏无忌知晓魏王想要杀她。 也理解魏王对于她的忌惮。 之前,魏无忌都和侯嬴商量好了。 等到援赵时机已成,便率三千门客,以金蝉脱壳之计。 借驰援赵国之名,离开魏国。 彻底远离魏国的政治舞台。 以此来躲避魏王的屠刀。 可让魏无忌不能接受的是,魏王竟怀疑她对于魏国的忠心。 若无魏国,又何来信陵君? 为了不让魏国陷入内乱,为了让魏王放心。 哪怕魏无忌知晓魏王要杀她。 首先想到的却是逃离魏国,而不是去取王冠而代之。 也愿意一死,以明心中之信义。 可是,纵然这样,魏王依旧怀疑她。 怀疑她与赵人勾结。 怀疑她想要取而代之。 魏无忌心中有万千委屈,却无人可以倾诉。 她现在好怀念好友侯嬴。 也只有在侯嬴面前,魏无忌方能倾诉心中委屈。 然,侯嬴已经死了。 魏无忌眼眶蓄泪。 但她始终不让眼泪落下。 这仿佛是最后的倔强。 “信陵君,外面风大,不如回吧。” 门客见魏无忌如此,心中也是十分难受。 魏无忌用袖遮脸,不愿让门客见她如今这番模样。 待眼眶中的泪水擦去,魏无忌转身,对着一众门客强颜欢笑道:“尔等先回,我胸中甚闷,想要独自一人赏月。” 众门客岂会答应。 但在魏无忌强硬要求下,只得先行回府。 待门客皆离去。 魏无忌独自一人游荡在黑夜之中。 好似在寻找着,可以容纳她疲惫灵魂之地。 在漫无目地的游荡之中,魏无忌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赵姬的住所。 她抬眼看向紧闭的大门。 叹息一声,转身便要走。 可刚走几步,魏无忌便停下了脚步。 犹豫了一会,便来到门前,轻轻叩门。 一名仆从披着单衣,提着灯盏打开大门。 见到失魂落魄的魏无忌时,顿感惊讶,“信陵君?” “你家贵人可曾入睡?” “小人不知。”仆从让开路,“信陵君还请入内,小人这就禀报我家贵人。” 言罢,便朝着院内而去。 “欸!”魏无忌伸手,想要阻拦,但见仆从远去的身影。 她鬼使神差的放下了手。 不多时,赵姬在仆从的带领下,来到大门处。 见魏无忌站在门口,好似发着呆。 他行礼道:“信陵君,还请入内。” 魏无忌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向赵姬。 如今之处境,是否也在这个男人的算计之中? 带着心中疑惑,她一言不发跟在赵姬身后,朝客厅而去。 抵达客厅,两人落座。 魏无忌沉默不语。 当赵姬正欲让人送来茶水糕点之际。 魏无忌方才开口。 或是心中疲惫之感,让她声音变得沙哑,“有酒吗?” 赵姬一愣,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微笑道:“有。” 他令仆从去取最烈的酒。 不消片刻,仆从取来酒水。 魏无忌几步上前,夺过仆从手中酒坛,抬头猛饮。 全然不顾君子之仪态。 仆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姬阻止。 他让仆从继续取酒。 赵姬很清楚魏无忌心中之忧愁与委屈。 因为这是他一手造成,并且是想要达成的结果。 而这份忧愁与委屈,唯有一醉方休,才可浇灭。 不过魏无忌能找上他。 这是让赵姬感到意外的。 看来这些时日的接触,已经让魏无忌逐渐将他视作知己。 替代侯嬴,促使魏无忌窃符救赵一事,应该也稳了。 魏无忌饮酒的方式极其豪迈。 她高举酒坛,将酒水浇灌而下。 大口大口吞咽着,对现在的魏无忌而言,犹如甘霖的酒液。 大部分酒水,则顺着魏无忌光滑而又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处滑落。 打湿她的头发以及衣物。 一坛酒饮完,魏无忌随手将酒坛摔碎。 而后又抱起一个酒坛痛饮。 待第二个酒坛饮完。 魏无忌就像是被大雨淋湿了一般。 狼狈中又带着几分可怜。 就好像被主人抛弃,却在大雨中始终等待主人归来的小猫。 魏无忌抱起第三个酒坛时,终于想起身旁还有赵姬。 她跌跌撞撞,摇摇晃晃走到赵姬身前,搂着赵姬,将酒坛放到赵姬嘴边。 “使节怎的不喝?你可是胜了,你可是胜了?!哈哈哈哈。” 魏无忌此时面带酡红。 以她的酒量,照刚刚那样饮酒,就算再喝两坛,也不会醉。 可现在魏无忌却是醉了。 只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信陵君未免太过无礼。”仆从想要提醒魏无忌太过无礼。 虽然男女之别,未到后世的程度。 但也不能趁醉酒,搂着男子之腰。 “无妨。”赵姬朝着仆从微微摇头。 没人比他更懂魏无忌心中之酸楚。 诚如那句所言。 冤枉你之人,知晓你是何等的无辜。 只能说彼此立场不同,所达成的目的也不同。 赵姬接过魏无忌手中酒坛,如魏无忌那般,豪迈饮酒。 这倒是让魏无忌愣了一下。 而后,她笑着眯起了双眼。 如同邻家小妹般,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浅浅的酒窝,显露在脸上,“好!” 这一刻,魏无忌仿佛忘记了身份,也忘记了礼仪姿态。 更是忘记了心中忧愁。 显露出在政治斗争与勾心斗角中,需要隐藏的本心。 那一份弥足珍贵的纯真与毫无戒备。 兴许是为了不输于赵姬,魏无忌让仆从取酒来。 一边搂着赵姬的腰,一边豪迈痛饮。 待酒坛饮尽,魏无忌一屁股跌坐在蒲团上。 连带着赵姬也跌坐在蒲团上。 魏无忌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心之事,哈哈大笑。 笑完,她转头看向赵姬俊俏而又充满知性以及神秘魅力的侧颜,喃喃自语,“我之处境,可否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赵姬听到了这番话,转头盯着魏无忌那双透着亮光,且带着氤氲之气的双眼。 只要说上一句不是,那魏无忌心情应是会好上许多。 也就不会如此可怜楚楚的模样。 可赵姬说不出口。 魏无忌的处境,就是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啊。”赵姬盯着魏无忌那双眼睛,脸上依旧带着温润人心,却又拒人千里的笑容,“不配被别人喜欢,也不配喜欢别人。” 第68章 相逢太迟 这番话,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魏无忌沉默。 良久,方才开口道:“为何不等我几年?” “等你几年?” 魏无忌抬起酒坛,“是啊,你若等我几年。赵王丹信件里所提起的公子政,也许会叫做魏政。” 她饮了一口酒,“只恨相逢太迟。” 赵姬笑了笑。 就算吕不韦没将原主买下,送予秦异人。 原主一个舞姬,也会被别人买下。 最终以色娱人。 到时,一个舞姬,一个万人敬仰,高不可攀的信陵君。 两者之间又怎会有交集。 “信陵君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魏无忌摇了摇头,而后看向赵姬,“若你未嫁人之际,我知晓了你,定然会奋不顾身前往赵国,娶你为夫。” 一旁的仆从们听两人之间的对话,越听越不对劲。 这信陵君莫不是想借醉酒之名,调戏贵人吧。 她们相视一眼。 而后有人悄悄溜出客厅,前去通知赵勋。 毕竟,信陵君若真是兽性大发。 她们这些仆从,未必能拦得住。 魏无忌与赵姬并未发现仆从们的小动作。 继续对饮。 仆从急匆匆离开前院,来到赵勋卧寝。 她轻敲窗门,“赵将军可就寝?” 赵勋乃习武之人,睡眠很浅。 她瞬间睁开双眼,看向窗户,“何事?” “将军,快前往客厅。信陵君好似在调戏贵人。” “什么?!” 赵勋立刻从床榻上蹦起来。 动作幅度太大,头重重磕在挂帘布的木板上。 她捂着头,双眼好似冒出火,“魏无忌!”咬着牙,切着齿,“狗贼,好胆!” 赵勋也顾不上穿衣。 拔出床边长剑,气冲冲打开房门。 见仆从在门口候着,她一把抓住仆从衣领,语气严厉道:“到底怎么回事?!” 赵勋提着剑,一脸杀气的模样,着实让仆从吓了一跳。 仆从双膝一软,差点跪倒。 幸好赵勋此时拉拽着她,才没让她倒地。 仆从哆哆嗦嗦的说道:“信…信陵君深夜来访,欲要饮…饮酒。贵人遣我等为信陵君上酒。哪知那信陵君饮完酒后,搂着贵人的腰,要贵人陪她饮酒。还…。” 一股怒气直冲赵勋大脑,“还干什么了?!快说!” 仆从打了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还对贵…贵人说了些放浪之语。” “好一个魏无忌!好一个信陵君!好得很!”赵勋一把推开仆从,“恶贼!竟敢欺辱我家贵人!” 她提着闪烁寒芒的宝剑,穿着深衣,光着脚向客厅而去。 刚到客厅门外。 便听到魏无忌的说话声。 赵勋心中怒气更甚。 客厅内。 魏无忌搂着赵姬的腰,醉醺醺的依靠在赵姬肩膀处,嘴里呢喃着,“使节,这次赌约,我未胜。但使节也未胜。此次,哪怕我去劝说,魏王也不愿出兵援赵。” 她饮了一口酒,晃晃荡荡将酒坛放于赵姬嘴边,“同饮。” 赵姬接过酒坛,喝了一口。 魏无忌侧目,看了赵姬一眼,傻笑着,“使节故作聪明,致使我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打了个酒嗝,“魏王如今不愿听我之劝谏,赵国亡矣,而我魏国…。”笑了数声,“亦亡矣。” 赵姬无比笃定的说道:“有信陵君在,一定能解邯郸之围。” 就在这时,赵勋提剑走进客厅。 众人目光皆看向赵勋。 而赵勋的视线,则是落在魏无忌搂在赵姬腰部的手上。 无名之火升腾而起。 魏无忌醉眼惺忪的看向赵勋,朝赵勋招了招手,“将军来的正好,与我一同饮酒。” “饮酒?!”赵勋带着杀气,提剑朝魏无忌而去。 赵姬连忙站起身,上前拦住赵勋,“将军,这是作甚?” 魏无忌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她提着酒坛,摇摇晃晃站起身,“美人,众人皆爱矣。” 她手指向赵勋,“同…同道之人。” “贵人!”赵勋怒视魏无忌,对赵姬说道:“此女放浪形骸,屡次对你不敬。我当为你除此恶贼。以免你受此贼戏扰。” “误会。”赵姬夺下赵勋手中长剑,“信陵君心中忧愁难解,特来找我倾诉。” “倾诉忧愁,用得着搂贵人之腰?”赵勋忿忿不平。 恰在此时,魏无忌提酒来到赵勋身边,将酒坛递给赵勋,“来,同道,与我共饮。” 她将酒坛塞入赵勋怀中。 而后拍打赵勋鼓鼓囊囊的胸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我虽失先机,但未必不能一争。” 魏无忌挥手,“我与尔共求之。” 她踉跄着,欲要摔倒。 赵姬连忙搀扶,“信陵君,你醉了。” 赵勋见赵姬如此袒护与关心魏无忌,怒气更甚,胸膛一阵起伏,“贵人,莫要被此贼皮相所蒙蔽,此贼可不是什么好人!她觊觎贵人的身子。” 赵姬默默将魏无忌放倒,而后说道:“我知晓。” “贵人,既然你知晓,为何不疏远此贼。”赵勋一脸不解。 赵姬低头,看向一脸酡红的魏无忌,“她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也有。” 赵姬令人拿来被褥,盖在魏无忌的身上。 而后起身对赵勋说道:“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前树下。 赵姬背对着赵勋,“将军,我希望你暂时放下儿女情长。” 赵勋听到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贵人。”她朝赵姬伸出手.“我…。” 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颓然的放下手,“知道了。” “之前与将军说过,会予将军一场大功,让将军得以腾飞。”赵姬伸手,摩挲着树干上沟壑有致的纹路,“如今时机已到,可以告知将军了。” 他转过身,一边缓缓褪下外衣,一边朝赵勋而去。 “如今秦援兵十万,驰援秦将王陵。魏王胆怯,无勇举魏国之全力,解邯郸困顿。唯有信陵君有勇有谋,知赵魏乃唇齿相依。缺一则唇齿皆亡。也只有信陵君愿意率兵支援邯郸。” “贵人。”赵勋见赵姬褪衣,脑袋嗡嗡作响,完全没听赵姬说些什么,“你…这…这…。” 赵姬走到赵勋近前,将褪下来的外衣,披在赵勋身上,“然,信陵君被魏王所妒,手无兵权。我欲让魏无忌窃取兵符,由你协助斩杀魏将晋鄙,夺取邺城兵权。” 他双手扶着赵勋的肩膀,目视赵勋双眼,“将军,赵国之存亡皆在将军之手。” 赵姬松开手,“夜深风凉,将军早些休息,莫要着凉。” 他转身,似是感慨,“我与赵国皆指望将军。” 赵姬离开,只给赵勋留下一道背影。 赵勋现在哪还有什么怒气。 紧了紧赵姬披于她身上的外衣,小声呢喃,“定不负贵人之托。” 第69章 磨刀霍霍 清晨。 魏无忌从醉酒中悠悠醒转。 她的手扶上额头,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耳边响起的磨剑之声,打扰到她的回忆。 魏无忌蹙眉,转头看向声音源头。 只见赵勋跪坐在不远处。 而面前则摆放着一块磨刀石,与一盆清水。 “你醒了。” 赵勋清冷之声响起。 她用手沾了沾清水,点在磨刀石上。 细细打磨着手中的青铜剑。 魏无忌见状,突然坐起了身,上下检查着身体。 好似生怕缺了哪个部件。 待一切无恙。 魏无忌伸了个懒腰,“将军大早上便磨剑霍霍,是准备屠宰牛羊,款待于我?” 赵勋横抬青铜剑,用锦布擦拭剑身上的水渍,“杀人。” 声音清冷,且带着森寒。 魏无忌倒是丝毫不惧,“若你真要杀我,也就不会故作姿态的在我床前磨剑。” 她看向赵勋,“该不是你家贵人,不舍得你杀我吧。” 赵勋听后,握着剑的手,暴起青筋。 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没有理睬魏无忌。 继续磨剑。 就在此时,赵姬端着木盘来到门口。 木盘上摆放着一大碗清粥与四碟腌渍的小菜。 一进入,赵姬便见赵勋在魏无忌身旁磨剑。 他眉头顿时一皱,而后想到了什么。 紧皱的眉头,又缓缓舒展。 “若知将军在此地。”赵姬端着木盘来到魏无忌身边。 他将木盘摆放在魏无忌身旁,“我就让仆从多准备些。” “哈哈。”魏无忌见面前的饭食,笑了两声,“米粥腌菜,正合我的口味。” 她看向赵姬,“可有酒乎?” “自然有的。”赵姬将筷子摆放到魏无忌身前,“但饮酒过多,有碍身体。” “既然使节如此关心于我。”魏无忌拿起筷子,端起大碗,“这酒不饮也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磨剑声更大了些。 魏无忌吃了两口,而后看向赵勋,“将军不一起同食?” 她夹起一根腌菜,“此味甚美。” 赵勋磨剑的声音一顿,“不必,我常食,而信陵君不常食。信陵君应当珍惜,以免日后无机会食之。” 听到这话,魏无忌吃饭的动作一顿。 突然感觉这饭食不香了。 赵姬没有理睬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毕竟赵勋与魏无忌都是明事理之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他对魏无忌说道:“秦使节已入大梁城。” 魏无忌喝了一口清粥,“使节,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你也知我现在之处境,魏王忌惮于我,根本不听我之言。” “不遭人妒是庸才,魏王忌惮于你,不正恰恰说明信陵君是大才吗?”赵姬面无表情的说道:“莫非信陵君要为一时之挫败,而坐视魏赵两国皆亡于秦国之手?” 魏无忌放下碗筷,盯着赵姬,“我有一事不明。” “信陵君请讲。” “以你之聪慧,自然能想到如今之困局。魏王不愿出兵援赵,赵国将亡,为何你还如此冷静?莫非你早有破局之策?” 不等赵姬回答,魏无忌自顾自的说道:“是了,你一定有办法,让魏王出兵援赵,否则你也不会与我对赌。” 她看向赵姬,“是何办法?” 赵姬摇头,“我没有办法让魏王出兵。” 从一开始,赵姬就没指望让魏王出兵。 他指望的是魏无忌。 魏无忌蹙眉开口道:“既然你没有办法,这些算计又有何作用?难道你真正的目的,是让赵国亡于秦手?观赵王丹信件,你的处境应不比我好上多少。若是没猜错,你之子嗣应受制于赵王丹之手。如果赵亡于秦,就不怕赵王丹杀那位公子政泄愤?” “因为我相信你。”赵姬含笑看着魏无忌,“我始终相信大名鼎鼎的信陵君,能够解邯郸之围。” “可我…。” 魏无忌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自身之处境,便面露苦涩。 她一脸颓然的说道:“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赵国。” 魏王掌握着魏国兵权。 没有魏王许可,谁也无法指挥军队。 除非能得到虎符。 虎符也就是兵符。 玉制,虎形。 虎符分阴阳。 出征在外的统帅一块。 而魏王手中也有一块。 只有拿到虎符,才有资格调动驻扎在邺城的军队。 然而,虎符乃重中之重。 除了魏王,谁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所以,只有让魏王答应。 才能使驻扎在邺城的军队,驰援赵国。 魏无忌看向赵姬。 只见赵姬还是那副含笑的模样。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忍不住道:“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赵姬笑而不语。 时机未到,如何言说。 恰在此时,门外有仆从来报,“启禀贵人,信陵君门客来寻信陵君。” “让她入内。” 见赵姬不愿说,魏无忌只能无奈叹道:“一无所知,当真让人恼火。” 不一会,魏无忌府上门客前来。 门客见魏无忌没什么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魏无忌一夜未归,这些门客找遍了大梁城。 最终,有人提议来赵姬这里碰碰运气。 门客拱手对魏无忌行礼道:“信陵君,魏王邀请信陵君午时前往宫中赴宴。” “知晓了。” 魏无忌挥挥手,语气有些不耐烦。 不一会,魏王也派人前来,通知赵姬等人也去赴宴。 赵姬知晓,魏王这是要利用秦使节,在他面前演上一出怯秦而不出兵的戏码。 从而通过赵姬,来告诉赵王丹。 秦国太厉害了,魏国打不过。 除非你赵王丹能与秦国打得不分上下,不然魏国绝对不插手。 魏无忌也知道魏王想要做什么。 她也想趁此次宴席,再度劝说魏王。 用完早饭,魏无忌与门客离开。 她不想因赵国使节,让魏王不悦,从而坏了大事。 时至午时。 秦赵两辆马车在魏王宫前碰头。 比起秦国车队的奢华,追随马车的人数。 赵国这边,略显寒酸。 跟在赵国车队后面之人,也就小猫三两只。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秦赵两国之人,皆怒视对方。 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唯有两个人除外。 一是吕不韦,二是嬴子楚。 吕不韦与嬴子楚,怕暴露身份,混迹在追随马车的人群中,而非坐在马车上。 第70章 秦赵 吕不韦担心被赵人发现她与嬴子楚的身份,拉着嬴子楚躲到人群里。 低着头,佝偻着背。 生怕被赵人认出,从而被魏王扣押,滞留在魏国。 秦王稷子嗣何其之多。 一旦被扣押在魏国。 不仅会失去争夺王位的资格,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嬴子楚虽然也和吕不韦一样,躲在人群之中。 但她并未低头,而是在赵人之中扫视,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嬴子楚用胳膊捅了捅,低着头的吕不韦,“怎么没看到我的赵姬?” 吕不韦头也不抬,“子楚,勿要暴露。若是被赵人发现我等,恐欲杀我等而后快。” 准确来说,赵人想要杀吕不韦之心,比想杀秦异人之心更甚。 就是这个吕不韦,致使邯郸少粮。 以至于如今邯郸城内,出现食人的惨状。 不过,吕不韦的担心有些多余。 赵国队伍之中,能认识吕不韦与嬴子楚,也就两人。 赵勋与赵姬。 赵国队伍的其他人。 只是赵商卓子央,安排伺候赵姬的仆从与门客而已。 并未见过吕不韦与秦异人。 而赵勋在前,为马车内的赵姬驭马。 如何能发现躲在追随马车队伍里的吕不韦与嬴子楚。 “吕不韦。”嬴子楚看向赵国马车,“赵姬该不会在那辆马车里吧。” 吕不韦听到这话,微微抬头,看了赵国马车一眼,当即嗤之以鼻道:“怎么可能。” “那怎么不见我的赵姬?”嬴子楚看向吕不韦,“你不是说赵国之人中有赵姬吗?” 吕不韦不耐烦的说道:“此等国之重事,他一男子又有何资格参加。” “此话倒是有理。” 见赵国队伍中没有赵姬,嬴子楚便毫无兴趣的低下头,“也不知赵姬如今过得怎样,政儿过得怎样。” 吕不韦正欲对嬴子楚说上那么一句。 不可被儿女情长所累诸如此类的话。 却只见魏王宫大门打开。 魏守将马绍,带着几十名士卒走了出来。 马绍大声喊“魏王恭迎二位使节。” 她让士卒让开道路,“还请二位使节入宫赴宴。” 秦赵两国的车队没有动弹。 王宫大门虽然宽敞,但不足以让两国车队同时而入。 若秦赵两国交好。 那无非就是谁先谁后的问题。 互相谦让一番也就罢了。 但现在秦赵两国势同水火。 那就不是谁先谁后的问题了。 而是关系一国之颜面。 也不知魏王是不是故意如此而为之。 反正赵姬猜测,魏王就是故意的。 至于为何如此。 应该是为了之后的怯秦戏份,挽回点颜面。 毕竟秦赵无论谁退让。 对于魏王来说,都是好事。 赵国退让。 那魏王便可以心安理得怯秦而不出兵。 秦国退让。 那便可借赵打压秦之气焰,为自己挽回些颜面。 马绍见两国皆不动,还笑着说道:“两位使节怎的不入内?魏王已布下酒宴,特意为使节接风洗尘。” 马车内,闭目养神的赵姬突然睁开了双眼。 接风洗尘? 这是在暗示让秦人先入? 马车内的秦国使者此时开口道:“我秦国人数众多,应该先行入内。” 就在秦国车队动弹之时,赵姬的声音响起,“又见面了。” 嬴子楚与吕不韦猛得抬头,看向赵国马车。 双目之中充满着难以置信。 秦国使者撩开车帘,同样看向赵国马车,“果然是你!” 秦国之人,皆惊诧的看向马车。 虽然知晓赵人中有一男子。 但未曾想,这男子竟然可以代表赵国。 “看来你对见到我,并不感觉到意外。” 赵姬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并未见赵姬出来。 “不知为何,听闻魏国出兵,我第一个便想到了贵人。” 秦使者朝着马车内的赵姬行了一礼,“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她目光时不时瞥向藏在人群内的嬴子楚。 “无需谢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之礼节。” 马绍一脸懵的看着这一幕。 秦赵两国不是欲除对方而后快的死敌吗? 怎的攀起了关系,唠起了家常? 这时,赵姬接着说道:“秦国治世,法里有度,尊卑有序。你难道要先我一步入宫?” 秦国使者明白,赵姬在用身份压她。 她看向嬴子楚。 只要嬴子楚肯站出来,那赵姬就得让步。 察觉到秦国使者的目光,嬴子楚摆了摆手。 也不知是不愿意站出来,还是示意不能退让。 或者两者皆有。 秦国使者说道:“无关身份。贵人如今是赵,而我是秦。” “哦?”赵姬笑了笑,对驭马的赵勋说道:“告诉魏王,若秦先入内,赵便离去,绝不与秦人共处一地。” 原本只要秦国使者肯让路,那双方皆能保留颜面。 毕竟秦国使者是因赵姬的身份而让步。 而非因为赵国。 只是让赵姬没想到的是,秦国使者竟然给脸不要脸。 非得死犟。 赵勋当即对马绍言道:“贵人之语,你也听到了。” 马绍自然听到了。 对于赵姬的话,她丝毫不怀疑。 毕竟赵姬这个赵国使节,血性不下于女子。 真的干过,只要不爽就直接回去这种事。 马绍拿不定主意,“二位使节稍等,我去去就回。” 宫门再度关闭。 秦国使者撩下车帘,“那就看魏王如何抉择。” 不一会,马绍又回到宫门前,请赵姬等人先行入内。 赵国马车刚有动作,秦国使者便开口道:“魏惧赵,难道不惧我秦?” 赵姬闻此言,笑了笑,“勿要理睬。入宫赴宴。” 赵勋驾驭马车进入魏王宫。 马车内的秦国使者,一脸难看,却无计可施。 毕竟她无法说出如赵姬那番离去的话语。 毕竟她们前来魏王宫,是抱着恐吓魏王的目的前来。 总不能为这点小事,而放弃恐吓魏国。 至于赵姬则是魏王请来做个见证,证明魏王是被秦国如何逼迫,而不敢援赵。 并非罔顾魏赵盟约。 自然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赵国一行人趾高气昂的,在秦人忿忿不平的目光中,进入了魏王宫。 马绍走到秦国使者的马车旁,对着马车拱手行礼道:“使节,勿要与一男子计较,失了我等女子的风度。” “哼!”秦国使者冷哼一声,没有理睬马绍,对驭马的士卒道:“我们入宫。” 秦国一行人,缓缓进入魏王宫。 看着秦人离去,马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被一男子落了颜面,又有何资格自傲?” 第71章 三国会宴 “没想到,真的是赵姬为赵国求来了援兵。”吕不韦还未从魏王宫前的震惊中脱离,“一小小舞姬也能做出如此大事。” “他变了。”嬴子楚喃喃自语。 “谁?” “赵姬。”嬴子楚看向吕不韦,“他变了。” “是啊。”吕不韦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从未想过,赵姬竟然能以舞姬的身份,为赵国求来援兵。” 嬴子楚摇了摇头。 仿佛并不认同吕不韦的说法。 亦或者她认为赵姬的改变,不仅是吕不韦说得那样。 吕不韦对嬴子楚说道:“既然确认赵姬是促使魏国出兵援赵之人,那就想办法将他带回秦国,交由大王发落。也许你也会因此获得大王的嘉奖。” 嬴子楚没有回答吕不韦的话,目光静静盯着前方。 好似要穿过人群,去看马车中的赵姬一般。 吕不韦注意到嬴子楚的眼神。 “子楚,欲成大事…。” 话未说完,嬴子楚便不耐烦的摆手道:“我知晓。” 吕不韦心中叹息一声。 嬴子楚虽有仁主之相,重情重义,值得追随。 但无雄主之狠辣。 而乱世纷争。 非雄主不可夺天下。 教化嬴子楚,道阻且长。 众人在宦臣指引下,来到了宴殿。 这次魏王设宴,比之前更加正式。 殿中有巨鼎,鼎中熬煮兽汤。 蒲团以鼎为中心,向四周分散。 每个蒲团前皆摆放着案桌。 案桌摆放着佳肴与酱料。 虽然蒲团以圆形摆放。 但众人落坐则是以三角的方式落座。 魏王,赵姬,秦国使者。 坐在离鼎最近的蒲团上。 魏臣包括魏无忌在内,坐于魏王身后。 秦人则落座于秦国使者身后。 而赵姬身后,只有赵勋,以及门客寥寥几人。 仆从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正宴。 宦臣穿梭于案桌,时不时为众人添菜添酒。 魏王举起酒盏,遥敬秦国使者,“秦使前来,寡人未派人远迎。失礼之处,还望秦使勿怪。” “无妨,是我等叨扰。自罚一盏。”秦国使者掩面饮酒。 赵姬未听魏王与秦国使者之间的虚情假意。 而是将目光定格在嬴子楚的身上,难以移开。 不知为何。 看到嬴子楚,他心中便起万丈波涛,难以平静。 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嬴子楚此时也直勾勾的盯着赵姬。 而一旁的吕不韦,拉扯着嬴子楚的衣角。 想要让嬴子楚收敛一些。 赵勋起初未发觉异常。 直到见赵姬一直看某处时,她才发觉有一丝不对劲。 顺着赵姬的目光,赵勋一眼便看到藏于秦人中的嬴子楚与吕不韦。 “是你们!”赵勋突然站起身,看向两人。 魏人皆奇怪的看向赵勋。 不明赵勋为何如此失态。 秦国使者自然知晓赵勋为何如此,当即打圆场道:“看来我等之中。”她手指赵勋,“有这位相识之人。” 魏王顺着赵勋的目光,看向低着头,默默喝酒的吕不韦与嬴子楚,蹙了蹙眉,“既然相识,何不共饮?” 赵姬压下心中翻涌浪涛。 按理说,自身情绪不该有此波动。 可见到嬴子楚的那一刻,内心竟感五味杂陈。 甚至有种在嬴子楚怀里倾诉怨愁的冲动。 难道是身体本能在作祟? 或者是荷尔蒙,多巴胺之类在影响自身? 赵姬端起酒盏,面不改色。 他将酒盏抬到赵勋面前,“既然魏王如此说,那你便跟友人共饮。” 虽然不明白吕不韦和嬴子楚为什么会来到魏国。 但为了能保证嬴政今后能够成为秦国之主。 必须得保证嬴子楚的安全。 至于吕不韦。 日后携嬴政往秦,还需利用吕不韦在秦国站稳脚跟。 “贵人。”赵勋看向赵姬。 只见赵姬朝她摇头,且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 赵勋抿了抿嘴,接过酒盏。 她缓慢走到嬴子楚身边。 嬴子楚心里咯噔一下。 见瞒不过,她不再伪装,大大方方站起身。 正欲自报家门。 却听赵勋说道:“奉贵人之命,来给友人敬酒。” 言罢,仰头饮尽。 不等嬴子楚有所反应,赵勋转身就走。 仿佛与嬴子楚多待上一秒,都是对她的侮辱。 众人奇怪的看着这一幕。 赵勋如此敬酒,不像是对友人敬酒。 倒像是给仇敌敬酒。 不过想想赵秦现如今的敌对。 一切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赵勋与那秦人之间,应该是友尽生仇。 一众魏人饶有兴趣的看着。 嬴子楚举起酒盏,满是柔情的看着赵姬。 虽然是冲着赵勋的背影敬酒,但更像是对赵姬敬酒。 而赵姬面无表情,并未对其回应。 嬴子楚心中不由一痛,她仰头将酒水饮尽。 原本清甜的酒液,不知为何,多了一份苦涩。 魏无忌看了看赵姬,又看了看嬴子楚,若有所思。 宴席继续。 赵勋向嬴子楚敬酒一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并未被众人放在心上。 当然,有心之人除外。 待酒意渐浓。 魏王提起了正事,“秦使前来我魏国,为何缘故?” 秦国使者放下酒盏,朗声道:“听闻魏王派遣十万大军驻扎邺城,所为何事?莫不是想援赵抗秦?” 魏王沉默了一会,而后道:“寡人如何行事,应无需向秦王报备。” 她双手环于腹部,“总不能秦王得授周天子之权,监察诸王?” “周天子。”秦国使者不屑的笑了笑,“秦自然不敢逾越。然,赵失约为先,故秦派遣二十万大军伐赵。而魏国却派十万大军枕戈于魏赵边界,难道就不怕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二十万。”魏无忌摇晃着酒盏,“我怎得听闻是三十万?秦王稷派遣秦将郑安平率领十万大军驰援,当真是大手笔。” 被戳穿,秦国使者也不恼怒,反而哈哈笑道:“瞧我这记性。没错,是三十万。邯郸…。” 她脸上带着冷笑,“秦必取之。” “好大的口气!”魏无忌站起身,眯起眼睛,“秦妄起刀兵,残暴嗜杀,致使百姓哀怨,人神皆愤。难道就不怕众国共讨之?!” “若非赵失约在先,秦又怎会起刀兵?” 赵姬身后有门客怒道:“秦杀我赵国青壮,屠我赵国百姓,又逼迫我王献出城池。” 她怒指秦国使者,“你有何颜面说此话?!” 第72章 不欢而散 “区区一门客,又有何资格在我等面前放言?!”秦国使节一拍桌子,而后看向赵姬,“贵人若不能御下,我愿代贵人行御下之术!” 秦人齐刷刷起身。 赵国虽人少,也站起了身。 欲要与秦人死磕到底。 一队魏卒手持兵刃冲入宴殿,将众人围了起来。 “我如何御下,不由你来操心。” 赵姬的话刚说完。 赵勋站了起来,不屑的俯视一众秦人。 “放肆!”魏王怒摔酒盏,“此乃寡人宫闱,不为秦赵二国。尔等欲要死斗焉?!置寡人于何地?!” “魏王。”秦国使者站起身,“邯郸之地,秦必取之。我王以言,谁若敢援赵,便是我大秦死敌。待取下邯郸,必灭其国!魏昭王在世之时,我等秦人曾攻至大梁而撤,这次…。” 她冷笑一声,“尽管一试。” 秦国使者一拂衣袖,“不同与谋,告辞!” 她丝毫不惧阻拦在宴殿门口的士卒。 走到魏国士卒前,双手拨开长戈。 秦人紧随其后。 魏国士卒拦住秦人。 秦国使者转头看向魏王,“魏王欲杀我等?” 魏王挥挥手,“放她们离去。” “哼!”秦国使者率领众人离去。 宴殿陷入了寂静。 “信陵君。”魏王突然出声。 “臣在。” “未曾想市井之言。”魏王苦笑一声,“也可为真。” 魏王没想到,秦王稷竟然出兵三十万,攻打赵国。 若这句话是真。 那邯郸少粮,秦王稷让赵王丹称其为帝,岂不是也是真。 魏王闭上双眼,“三十万呐三十万。她秦王稷哪来如此多的士卒?” 原本想着借秦国使者之手,让大军驻扎于邺城,伺机而动。 而如今三十万大军在邯郸城外,摆明了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面。 魏国若真想驰援,十万大军远远不够。 难道要举国去跟秦王稷去打,这么一场被动的国运之战吗? 保卫的还是别人的国家。 这就是一场赌局。 秦王稷就是歇斯底里的赌徒,在众人未亮出底牌前,直接三十万梭哈。 而魏王自身底牌并不算硬。 自知以魏国的实力,没有资格与虎狼之秦,硬碰硬。 “大王!”魏无忌朝魏王拜道:“如今赵国势危,我等不可再踌躇不前。” 一些魏臣也跟着魏无忌拜道:“臣等附议。” 大多数魏臣则眼观鼻,鼻观心。 臣子可以不考虑后果,直接莽。 但王不行。 她不是秦王稷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魏王原本是假借秦之胁迫,而怯战观其变。 现在,她是真的怯了。 至少她无法如秦王稷那般掏空家底去保卫别人的国家。 “知晓那秦国使节之前为何说二十万而非三十万?”魏王询问魏无忌。 魏无忌沉默不语。 赵姬站起身,“因为那十万大军早已到达邯郸。” 他惋惜的看向大鼎。 还未吃饱。 “魏王,正主已经走了,我也不好留于此地。赵国一事,我亦不想说太多。艰险皆在明面中。赵亡与不亡,皆在魏王一念之中。” 赵姬向魏王行了一礼,“告辞。” 他带着赵勋等人,向门外走去。 魏无忌忍不住对赵姬吼道:“难道你就坐视赵亡于秦手?” 她不理解赵姬是如何想的。 难道不该同她站在一条战线,劝说魏王吗? 赵姬回头,给了魏无忌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而后带着赵勋等人离开。 出了魏王宫。 赵姬安排赵勋,找二十来名好手。 将大梁通往邺城的道路全都封锁起来。 魏王如果派人给邺城送信。 一定要将此人杀死,将信件带回。 魏王宫内。 魏无忌还未放弃劝说魏王。 她知晓赵国如果被灭或是降秦,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们魏国。 魏无忌携一些魏臣,不断劝说魏王再派一些军队,联合邺城军队,一起援赵伐秦。 甚至在魏王面前立下军令状,若兵权予她。 定能率二十万大军,解邯郸之围困。 若是无法做到,就自裁以谢罪。 但魏王没有答应。 不仅没有答应,还将魏无忌与那帮臣子,轰出了王宫。 不多时,两名骑士携带魏王撤军的命令。 离开大梁城,向邺城而去。 魏无忌回到府邸,心中一阵绝望。 她召来所有门客,商议对策。 商议良久,依旧毫无对策。 魏无忌仰天感叹,“难道天要亡我魏国?!” 她下定决心。 哪怕魏王不愿意援助赵国,她也要率领门下三千门客,驰援赵国。 哪怕结局注定是死。 至少她魏无忌努力过。 也是死在正确的道路上。 不负先祖,亦不负魏国百姓。 魏无忌将自身想法与一众门客诉说。 这些门客本就重仁义,而轻生死。 魏无忌此番纵死也要驰援赵国,本就是仁义之举。 三千门客齐齐向魏无忌拜道:“愿随信陵君赴死!” 声音震落院中树叶,就连天空之中的云彩也被这股侠义而震散。 魏无忌带着绝望与赴死之心,令门客收拾物件,携带干粮。 明日一早,便随她出发前往邯郸。 门客一一散去,准备兵刃干粮。 唯独两个门客不同。 一名叫士的女子,前往了魏王宫。 一名叫做高迁的女子,则奔向赵姬的住所。 临时住所内。 赵姬在房内收拾行李。 魏国局面将定。 魏无忌离开大梁城之时。 也是他前往楚国之日。 恰在此时,有门客通传,赵商卓子央的门客想要见他。 赵姬虽心里奇怪,但依旧接见了此人。 “某高迁,拜见贵人。”如金刚芭比般的女子,朝赵姬行礼。 “无需多礼。壮士来访,所为何事?” “某曾奉贵人之令,佯装被信陵君仁义之举感召,拜入信陵君门下。如今,信陵君欲率三千门客援赵,某特来告知贵人。” 这铁塔女壮士一提,赵姬顿时想了起来。 之前的确让赵勋安排个游侠,拜入魏无忌门下,给魏无忌造势。 从而激化魏王与魏无忌之间的矛盾。 赵姬点了点头,“壮士劳累。”他欲要让人奉茶水。 却被高迁拒绝,“某还需回去准备,某乃赵人,既然信陵君欲要援邯郸,某合该从之。” 她走到门口,又折返,犹豫了一下,询问赵姬道:“魏国真不打算援赵了吗?” 赵姬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73章 夫妻相见 时至傍晚,赵勋归来。 将两份染血的信件,呈到赵姬面前。 其中一封还被箭矢贯穿。 应该是赵勋的手笔。 不用看信件内容,赵姬便能大致猜到一二。 无非是勒令晋鄙撤军返回。 他正欲让赵勋下去休息。 恰在此时,门客通传,有两个秦人欲要见赵姬。 一听秦人来访,赵勋蹙起了眉。 现如今,想要见自家贵人的,无非就是嬴子楚与吕不韦。 她当即就要让门客驱赶两人。 却听赵姬言道:“见见也无妨。” 赵勋忍不住开口道:“贵人…。” 话未说完,便被赵姬阻止,“将军请放心,我儿如今处于邯郸,我绝对不会做出背叛赵国之事。” “我…。”赵勋一脸纠结,“我并非担心此事。” 她犹豫了一会,抱拳说道:“贵人,我知你对那秦异人还存有感情,但秦异人并非良人。她能舍夫弃女一次,便能舍夫弃女两次。此次贵人得赵王器重,能留得性命。那下一次呢?况且,世上女儿家无数,没了秦异人…。” 赵勋声音渐弱,几乎不可闻,“也有她人。贵人风姿卓越,又聪明伶俐,何愁无女儿家疼爱?” 她清咳了一声,声音随之抬高了几分,“又并非秦异人不可。” 赵姬闻言,浅笑出声,“在将军眼中,我竟如此不堪?” 他不明白,与赵勋相处的这一段时间。 到底是哪一点,让赵勋感觉他是一个恋爱脑的男人? 难道是宴席间对嬴子楚的注视,让赵勋误以为他对嬴子楚念念不忘? 比起嬴子楚本人,赵姬更在意的是嬴子楚的身份与能给予嬴政的价值。 “不…不是。”赵勋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 “不用多说。将军若不放心,可与我一同与那秦异人会面,如何?” 不等赵勋回答,赵姬便让门客将吕不韦与嬴子楚请进来。 赵勋见赵姬执意要见嬴子楚,也就没有阻止。 而是站到赵姬身旁,充当起了护卫。 人未到,声先至。 “姬儿,我的姬儿!”嬴子楚带着激动,快步走入卧寝。 一见赵姬,眼眶顿时红润。 她几步上前,欲要搂抱。 可还未近身,便听一声剑鸣。 赵勋长剑大半出鞘。 出鞘的剑身,挡在嬴子楚面前。 嬴子楚头顶呆毛顿时竖了起来,连忙向后退。 她手指赵勋,“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我与姬儿团聚?!” 吕不韦此时才步入卧寝,见有人对嬴子楚拔剑,顿时急眼。 她也抽出腰间配剑,将嬴子楚护在身后。 小心翼翼盯着赵勋。 “都放下剑吧。” 赵姬轻飘飘的语气响起。 赵勋闻此言,立刻收剑,继续站在赵姬身后,充当起了护卫。 而吕不韦则皱起了眉。 一小小舞姬,竟敢以上位者仪态,让她放下手中之剑。 何人给他之勇气。 “赵姬。”吕不韦看向赵姬,“你…。” 话未说完,只见赵姬侧目看向她,眼神仿佛带着不容置疑,“我不想说第二遍,吕不韦。” 不知为何。 吕不韦竟鬼使神差的,将欲要脱口而出之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缓缓将剑收回。 这一刻,吕不韦大概明白嬴子楚口中所说。 赵姬变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几月未见,气势便发生如此翻天覆地之变化。 从一个羞怯,如同女子玩物般的舞姬。 突兀的变成如今华贵大气,拥有上位者气度的赵国使节。 这男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若非样貌依旧,吕不韦都感觉换了一个人。 见吕不韦收剑,赵姬微微点头。 他转头看向嬴子楚。 内心虽依旧有波涛,但被他强压了下去。 感情,只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 赵姬对嬴子楚道:“你我之间虽有情,但如今立场不同,还是勿要过多接近,以免遭人误会。” 听如此说,嬴子楚内心甚痛。 她上前一步,“姬儿,我是你的妻子。” 嬴子楚手指向自己,真情实意道:“难道你不识我?” 这番话,换来得只有赵姬的毫无波动,“那又如何?” 赵勋此时出声道:“秦异人,你抛下贵人与子嗣,独自一人潜逃回秦国,可有想过贵人是你的丈夫,可有想过你是贵人之妻?” 她瞥了赵姬一眼,“我若是你,纵死亦要护佑丈夫与子嗣安全。” 嬴子楚被此番质问,说得连连后退,“形势危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时的情况,带一男子与孩子,压根就没办法逃离邯郸。 当然,这其中也有吕不韦的劝说。 逃离邯郸前。 吕不韦对嬴子楚言说,逃离邯郸之举过于危险。 带上赵姬与嬴政,若是被赵人发现,那便是死路一条。 不如先将嬴政与赵姬留在邯郸,她安排人保护赵姬与嬴政。 等她们逃回秦国,再想办法将嬴政与赵姬接过去。 只是嬴子楚不知道的是。 吕不韦所谓的安排,只是让人通知赵姬逃跑。 或许,在吕不韦眼中,赵姬与嬴政的性命压根就不重要。 至少在嬴子楚未死之前,是不重要的。 “已经过去。”赵姬无所谓的摆摆手,“没有必要提起。” 他朝着蒲团伸手,“二位请落座。” 吕不韦拉着失魂落魄的嬴子楚坐下。 “你们怎么会来魏国?”赵姬看向嬴子楚,“按理来说,你们难道不该在秦国……。” 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与那些王子,勾心斗角吗?” “因为你!”吕不韦眼神死死盯着赵姬。 “因为我?”赵姬沉思。 难道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改变了历史轨迹? 让本该在咸阳,讨好华阳夫人的秦异人,迫不得已来到了魏国,当起了使节。 赵姬的眉头顿时一蹙。 嬴柱子嗣何其之多,必须得让秦异人返回咸阳。 “没错,就是因为你。有人向大王说,是你为赵国找来了援兵。”吕不韦眼睛一眯,“所以特遣我与子楚前来,将你带回去。” “子楚。” 嬴子楚抬起头,一脸伤心的看向赵姬。 未曾想赵姬竟然轻笑一声,“你已认华阳夫人为父?” 吕不韦顿时错愕,“你怎的知晓?!” 第74章 劝说 “子楚,子楚。当真是好名字。”赵姬似是感慨。 他伸手点了点太阳穴,而后对吕不韦说道:“你之谋,我尽皆知。” 赵姬放下手,“当然,我虽知晓,但不会妨碍于你,甚至有时候还会帮你们一把。” 他似是无意的说道:“毕竟对我与政儿也有好处。” 吕不韦心中突然有种自己赤着身子,站在赵姬面前的感觉。 那种感受,如同周身上下皆被这小小舞姬看透了一般。 没有丝毫隐私可言。 让人无比的羞恼,却无可奈何。 她看向赵姬。 却发现赵姬也在看向她。 四目相对之下,吕不韦低下了头。 好似生怕被赵姬看出什么。 对于善谋之人,最令人可怕的,不是强大的对手。 而是你不了解,但却了解你,甚至你都不知道他有何底牌的对手。 而赵姬,便是这样的对手。 准确来说,是现在的赵姬,便是这样的对手。 “若你能跟我们回去,就算是帮我们了。” 吕不韦的声音并不大,却提醒了正感伤的嬴子楚。 嬴子楚兴奋的看向赵姬,之前的伤感全无,“没错,姬儿。跟我回大秦吧,我们一家团聚。我知晓亏欠你和政儿。等回秦国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们。” 吕不韦此时无比希望,赵姬能够跟她们回去。 不稳定的因素,还是放在眼前,才能让人放心。 现在的赵姬,无疑就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要早知道如此,当初就算惹嬴子楚不悦,也要杀了这舞姬。 又或者将其带离邯郸。 提到嬴政,嬴子楚眼含温情,“对了,政儿在何处?怎么不见政儿?” “政儿如今在邯郸。”赵姬回答道:“她过得很好,在我没死之前,她都会过得很好。” “在邯郸?”嬴子楚叹了一口气,“既然在邯郸,那你先跟我回秦吧。” 赵勋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嬴子楚好像当她这个大活人不存在。 赵姬摇头,“我是不可能跟你回秦的,至少现在不可能。” “难道你不想与我团聚?我可是你的妻子。” 吕不韦开口道:“赵姬,你难道是在担心嬴政吗?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跟我们回秦,我和子楚便想办法将嬴政接回秦国。” “是啊。姬儿,你不知。自从离开邯郸以后,我对你们朝思夜想,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你们的安危。” 嬴子楚深情款款的对赵姬说道:“和我回大秦吧,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于你。” 赵姬似是嘲讽般笑出了声,“如果能接政儿回秦,何必等到如今?” 他突然感觉吕不韦与嬴子楚很可笑。 如果真的能接身陷邯郸的嬴政回秦,那何必等到现在? 难道她们之前是一直不想接吗? 故意留着他与嬴政在邯郸等死? 既然如此,那所谓的日思夜想,岂不是成了一句令人恶心的笑话? 现在百般要他回秦国。 估计是为了向秦王稷复命。 吕不韦与嬴子楚顿时沉默了下来。 赵姬浅浅一笑,并未将之前嬴子楚的话,放在心上。 他看向嬴子楚,“知道我为何要帮赵国求援?” 嬴子楚摇摇头。 赵姬闭上双眼,感慨道:“赵王丹欲杀我父女二人,我唯有为赵国求来援兵,方能保住我父女二人之性命。我若跟你回秦,政儿必死。” 他睁开双眼,凝视着嬴子楚,“我不仅是你秦异人的丈夫,更是政儿的父亲。你能罔顾政儿的性命,而我却不能!” 赵姬站起身,“因为她是我赵姬的女儿!” 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向嬴子楚走去,走到嬴子楚面前,眼含笑意。 “子楚,曾经爱你的舞姬已经死了。” 赵姬贴进嬴子楚的耳朵,“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赵姬,是嬴政的父亲。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他转身对赵勋说道:“送客。” 赵勋走上前,“二位请吧。” 吕不韦站起身,愤怒说道:“你既然知晓我之谋划。那你应该知晓,你若不回秦,会给子楚带来多大的麻烦!赵姬,你勿要冥顽不灵,坏了我等…。”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嬴子楚伸手阻止。 吕不韦怒其不争,一甩衣袖,不再多言。 嬴子楚神色落寞的对赵姬说道:“姬儿,我知亏欠于你与政儿,但我希望你能给我补救的机会。” 她这番深情之语,只换来赵姬冷冰冰的两个字,“送客。” “两位。”赵勋此时脸上满是笑容,“自己走,还是我帮你们离开?” “哼!男子多矣,何必单恋。”吕不韦拉着嬴子楚,准备离开。 直到门口,赵姬的声音悠悠响起,“我会帮你们的。” 吕不韦转头看了赵姬一眼。 见赵姬依旧背对。 吕不韦冷哼一声,拖拽着失魂落魄的嬴子楚离开。 两人走出宅院,往秦国驻扎之地而去。 路上,嬴子楚黯然神伤,头顶的呆毛也垂头丧气的垂了下来。 吕不韦见嬴子楚如此模样,气道:“子楚,美人而已,又何止如此?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向大王复命。” “不一样,赵姬他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不就美了一些。”吕不韦想到之前如同被赵姬看光的感觉,“聪明了一点而已。与其他男子有何不同?” “他…。”嬴子楚停下脚步,转身眺望赵姬所住的宅院,“他曾经陪我度过最难熬的时光。” 她双眼一红,“如今却形同陌路。” 嬴子楚伸手搭在吕不韦的肩膀上,“不韦,我心里苦哇。” 吕不韦伸手拍了拍嬴子楚的后背,拍得嬴子楚直咳嗽,“我之前就说,儿女情长,就是误事。子楚,你现在明白我的苦衷了吧。” 嬴子楚抬头,可怜楚楚的看向吕不韦,“可我就是割舍不下。” “唉。”吕不韦无奈叹息。 翌日清晨。 三千门客整装待发。 欲要出发之际,魏无忌想要与赵姬道别。 毕竟此去,便是一去不归。 她想趁活着的时候,向赵姬表明心意。 而魏王宫中。 魏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如姬纳闷道:“大王是有何高兴之事?” 魏王用满是油污的手,将如姬搂入怀里,而后发出爽朗而又释怀的笑声,“美人,寡人无忧矣。” 第75章 忠义之道 如姬不明白魏王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说此话。 但大王内心舒畅,总归是好。 他伏于魏王肩膀处,“恭贺大王。” 魏王踉跄着站起身,举起一盏酒,“舍妹魏无忌,自幼得母亲宠爱,集万丈恩宠于一身。” 她遥敬信陵君府的方向,“年长些,她又因好义重信,让世人传唱其美名。寡人本以为母亲欲废长而立庶,不仅是寡人,世人皆如此想。” 魏王说到这,哈哈大笑,“结果母亲将这王位给了寡人。” 她转头看向如姬,“知晓母亲为何让寡人当这个魏王吗?” 如姬摇头。 他意识到什么,连忙笑着对魏王说道:“定然是大王之才,得到了先王认可。故而先王传位于大王。” “不!”魏王大手一挥,欲要摔倒。 如姬连忙起身,搀扶住魏王。 魏王搭着如姬的手,开口道:“魏无忌重信论义,得世人吹捧。然,一国之王,不可如此脾性。故而母亲选择了寡人。”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呢喃道:“遥想母亲病重之时,紧紧拉着寡人之手。千叮咛,万嘱咐,要寡人善待魏无忌。寡人羞愧,未完成母亲之遗愿。” 魏王将酒洒在身前,“此盏敬魏国先王,魏昭王!” 酒水撒完。 魏王醉意更浓,在如姬的搀扶下,回到案桌旁。 她一边斟酒,一边说道:“寡人自即位称王,每日勤勤恳恳,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她人认为寡人不配为王。” 酒盏倒满,魏王眼神流露出阴狠。 “然,纵使寡人如此,依旧比不过信陵君之名望。百姓常以寡人与信陵君相比。爱信陵君比寡人更甚!甚至寡人的臣子也屡屡向信陵君示好!” 她声音越发洪亮,好似要将这些年的憋闷,在此刻倾泄而出。 “寡人不解。寡人施政爱民,哪一点比不得那游侠之风的信陵君!” 魏王举起酒盏,泼向地面,恨恨说道:“此盏敬信陵君!” “大王,你醉了。” 魏王脸上的阴狠逐渐消散,叹了一口气,“或许吧。” 她再度斟了一盏,面容浮现出伤感,“信陵君不死,寡人心中难安。寡人不愿子嗣也如寡人这般,视信陵君如心中之顽石。” 魏王在如姬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此去赵国,魏无忌定然十死无生。” 她缓缓闭眼。 年幼之时,与魏无忌嬉笑打闹的场景,浮现出脑海。 耳畔似乎又回荡起魏无忌爽朗的喊她一声母姐。 魏王缓缓将盏中之酒倒出,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此盏敬吾妹,魏…无忌。” 这酒倒出,魏王好像抵不过醉意,身体缓缓瘫软,昏睡过去。 如姬当即遣人将魏王送至寝宫。 赵姬居住的宅院内。 “贵人,信陵君来访。” 闻此言,赵姬轻嗯了一声,但并未抬头,依旧用笔书写着什么,“将信陵君请到我处。” 笔自商朝便有,只不过叫法繁多。 燕国称之为弗,楚国称之为幸。 唯有秦国称之为笔。 门客退下。 不一会,魏无忌与赵勋一起来到此处。 魏无忌看向赵勋的眼神中,多少夹杂着不满。 她对赵勋说道:“你不是说找你家贵人有事,并非故意跟着我吗?” 魏无忌伸伸手,“你先请。我不急。” 赵勋不屑的瞥了瞥魏无忌,“信陵君是客,自然信陵君先请。” “你…。” 魏无忌看着赵勋那副嘴脸,欲言又止。 她看向赵姬,“我欲率三千门客援赵,特来向使节告别。” 赵姬轻点了一下头,“知晓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携政儿在信陵君墓前,焚香三炷。” “啊?!”魏无忌懵了,这与她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赵姬难道不该舍不得她离开,百般劝谏。 然后她毅然决然,慷慨赴死吗? 一旁的赵勋忍不住笑出了声。 魏无忌用欲要杀人的眼神,看向赵勋。 赵勋清咳一声,继续板着脸,做出如往常那般冷峻模样。 “使节。”魏无忌轻叹一声,“难道你就如此希望我去死吗?” 赵姬此时放下笔,抬头奇怪的看向魏无忌,“三千人与三十万虎狼之秦相厮杀,纵使信陵君三头六臂,力大无穷,应也难逃一死。” “虽说如此,但我毕竟要慷慨就义。使节纵然不舍命相随,也该念我等之间情谊,劝谏一二吧。” “别瞎说。”赵勋不满,“我家贵人和你这浪荡女有何情谊,莫要污了我家贵人的名声。” 魏无忌斜瞥了赵勋一眼,一副不想搭理你的模样。 “携政儿,在信陵君墓前上香三炷。难道还不念你我相识一场?” “这…。”魏无忌语塞。 赵姬继续说道:“再者,纵然我劝谏,信陵君就不去了?” 魏无忌没有回答。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良久,魏无忌笑道:“说得也是。纵然身死,我亦要死于忠义之道。” “信陵君的忠义,是对魏国,还是对魏王?”赵姬折叠桌上信件。 “有何区别?” “区别甚大,魏王属于魏国,而魏国却不属于魏王。我有一策可破如今之艰局。” “果然如此。”魏无忌几步上前,走到案桌前,“我就知晓,一切皆在你谋划之中。就因你早有破局之策,故而如此淡然!不与我劝说魏王。” 赵姬笑而不语。 魏无忌心里有些生气。 感觉自身就是赵姬的玩物。 所作所为皆在其掌控之中,脱不得身。 “说吧,是何计策?” “在此之前,信陵君还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信陵君之忠义,是忠于魏国,还是忠于魏王?” 魏无忌不是蠢人,听赵姬如此说,顿时明白过来,“你要我夺权援赵?!” 赵姬依旧笑着,没有回答。 魏无忌一脸羞恼,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环插于袖中,背对着赵姬,“你若不说,我亦不回答于你。” 等了良久,都不见赵姬说话。 魏无忌转头,气急败坏,“你到底想要我作甚?!” “信陵君还未…。” “行…行。我回答于你,我魏无忌忠义之心对魏国比魏王更甚。” “我有一策,可使信陵君获得魏国兵符。信陵君可手持兵符,前往邺城,调动十万大军援助邯郸。” 第76章 算无遗漏 “呵呵。”魏无忌冷笑出声,“使节当真好谋,但为时已晚,魏王已遣士卒命晋鄙率军返回,如今信件应在前往邺城的路上。” 赵姬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件。 其中一封沾染着血迹,带着箭孔。 “信陵君说的是这两封信吗?” 赵姬将信件甩在桌上。 魏无忌懵懵的看向赵姬,脑袋嗡嗡作响。 她连忙拿起信件,仔细翻看。 的确是魏王欲要让晋鄙撤军之信。 “我…。” 魏无忌的脸色极为复杂。 拿着信件的手,都在细微颤抖。 “我……你…。”魏无忌说不出一句完整之语。 如果魏无忌知晓我靠二字。 定然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以表达内心复杂的情绪。 算无遗漏啊! 简直把所有的路全部堵死。 就只让你往他铺垫的道路前进。 并且还让你不得不做。 魏无忌将信件拍在案桌上,对赵姬说道:“你实在太过分了!杀我魏国士卒,逼我夺取兵权!” 她如同愤怒的母牛,不断喘息着。 胸前柔软起起伏伏。 魏无忌事到如今,也只能靠怒吼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悲忿。 她一把将赵姬案桌上所有东西扫落。 赵姬毫无波澜。 他静静看着魏无忌。 看着魏无忌发泄心中的情绪。 或许是发泄起了些许作用,魏无忌情绪稳定了些。 她将信件撕得粉碎,忿忿的对赵姬说道:“纵然按你想法,用兵符调动邺城十万大军。也无法解邯郸之围困!十万对三十万,唯有一死,不得胜!” “若援兵不止十万呢?信陵君可有取胜之信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魏无忌如炸了毛的野猫,“虽我魏国有雄兵四十万,但还需在各地驻守!绝对不能为赵而损自身之国运!” 她一拂衣袖,“你死了这条心,休要将主意打在护国之兵上!” 魏无忌以为赵姬这是将主意打在护佑国土的各地驻军身上。 若别人如此,那魏无忌定然嗤之以鼻。 但这个赵姬…。 非人哉。 或许还真有可能,让她或者魏王去调动各地驻军,去打这场国运之战。 魏无忌想到这,身体向前倾,双手搭在案桌上,虎视眈眈的看着赵姬,“算我求你!别再折腾魏国了!!!”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赵勋上前,拉开魏无忌,“我警告你,别贴贵人那么近。” “难道要我跪下求他?!” 魏无忌气急败坏。 “信陵君,不必如此。”赵姬浅笑道:“我又没说让魏国继续出兵。” “如此便好。” 听到赵姬的话,魏无忌放心不少。 只要不继续折腾魏国就行。 魏无忌想到了什么,询问赵姬道:“难道你有办法让别国也驰援赵国?” 赵姬并未答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 魏无忌不满道:“你这样,是不会有人愿意娶你的!” 赵勋冷笑两声,仿佛对魏无忌之语表达不屑。 “我不是跟信陵君说过吗?”赵姬笑容不变,“我不配被别人喜欢,也不配喜欢别人。” 魏无忌叹了一口气,“何计能让我获得兵符?不过,咱们事先说好,若无别国之援兵,我宁愿坐视邯郸城破,也绝不出兵。我可不希望十万大军皆亡于秦手。” 这威胁之语,赵姬丝毫不放在心上。 哪怕邹平求不来楚国的援兵。 有他出手,最多十五日,楚国援兵定然能与魏无忌会合。 赵姬开口道:“信陵君可知晓如姬?” “自然知晓,他乃魏王宠妃。”魏无忌反应过来,而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向赵姬,“你怎的知晓,我有恩于如姬?!” 曾经有一人杀了如姬的母亲。 如姬苦苦哀求魏王替他报仇。 魏王宠爱如姬,便一口答应。 可那人行踪不定,难以抓捕。 如姬整日以泪洗面,魏王心痛却无可奈何。 此事被魏无忌知晓后,当即派遣门客前去追杀此人。 魏无忌门客皆是游侠出身。 仅一月,便将凶手头颅,呈至如姬面前。 如姬这才走出心中阴郁。 赵姬没有回答魏无忌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如姬乃魏王枕边之人,定然知晓兵符所藏之处。信陵君有恩于如姬,只要相求,定然应允。” “若此事被魏王知晓,如姬必死矣。” “那又如何?” 魏无忌沉默了。 没错,那又如何。 为了魏国。 莫说让一男子身死。 就算要她魏无忌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魏无忌眼神逐渐坚定,“我去请求如姬。”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此时,赵姬叫住了魏无忌,“信陵君稍等。” 魏无忌转头,“你还有何计?皆说出来吧。” “我想请信陵君借我三千门客一用。” “你又想做甚?” 魏无忌刚问完这话,便摇了摇头。 “算了,就算问你,你也不会说。” 她取下腰间玉佩,扔给赵姬,“这是我的信物,有此信物,三千门客皆由你调遣。” “多谢信陵君。” 魏无忌苦笑着走出卧寝。 走出宅院。 魏无忌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若不能是我魏无忌的丈夫,实属可惜。” 虽然赵姬屡次算计于她,但她心中就是对赵姬恨不起来。 也不知道为何。 或许是侯嬴之言,影响了她。 又或者是因为赵姬的才智与容貌。 卧寝内。 赵姬将玉佩与叠好的信件放在案桌上,他对着赵勋说道:“将军,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赵勋抱拳行礼,“贵人请言。” “我要你手持玉佩,调集三千门客,追赶离开大梁城的秦国使者。” 赵姬语气轻柔,却给人一种寒冷之感,“上到使节,下到仆从。除吕不韦与嬴子楚外,一个不留。” 他拿起信件,“将此信亲手交给吕不韦。” 说到这,赵姬笑了笑,“对了,记得替我揍吕不韦一顿。切记莫要打死。告诉她,我能解邯郸之围,亦能屠戮吕家满门。” 杀秦人,对于赵勋而言。 可是能解心头之恨的美差。 只是可惜不能杀吕不韦与赢子楚。 与杀秦人相比,她更希望杀了嬴子楚。 赵勋抱拳,“贵人放心。” 她几步上前,伸手去拿桌上的玉佩与信件。 可就在这时,赵姬的手搭在了赵勋的手上,“我不想让政儿没了母亲。将军,莫要让我失望。” 第77章 大义小节 如果可以的话,赵姬是不会派赵勋去做这件事。 但是现在唯有赵勋可用。 至于魏无忌,赵姬担心她会忍不住偷看信中内容。 或者会将吕不韦和嬴子楚二人关押起来,甚至是杀掉。 赵勋感受着从赵姬手掌处传来的温度,沉默了一会。 “别让我失望,好吗?” “我知晓了。”赵勋点头。 赵姬露出笑容,“请将军务必小心,我等将军平安归来。” 赵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切皆已安排妥当。”赵姬坐到蒲团上,“静看风云变化。” 魏王宫内。 如姬正守着醉酒中的魏王。 忽然有名宦官,迈着小步走至如姬身边。 她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昏睡过去的魏王。 而后小声的对如姬说道:“夫人,信陵君求见。” 这个时代,诸侯王的丈夫统称为夫人。 “信陵君?”如姬看了看魏王,“魏王酒醉,无法接待信陵君。你去转达信陵君,让其明日再来。” “夫人,信陵君想要见的不是魏王,而是你。” “见我?”如姬沉默了一会,“信陵君如今在何处?” “在御花园中。” 如姬起身,“前方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向御花园而去。 不多时,宦臣将如姬领到御花园一处亭台前。 宦臣伸手指了指,亭台中央的魏无忌,而后行礼离去。 如姬心中带着疑惑,步入亭台。 “拜见姐兄。”魏无忌当即行礼。 “信陵君不必多礼。”如姬摆摆手,“不知信陵君此番寻我,所为何事?” “姐兄!”魏无忌突然跪在如姬身前,伏首泣道:“求姐兄救一救魏国吧!” 如姬一男子,哪见过这阵仗,当即慌了神。 他连忙搀扶魏无忌,“有话好说,如此作甚?” 哪怕如姬搀扶,魏无忌也坚决不起身。 魏无忌哀嘁嘁的,向如姬说明来龙去脉。 她绝口不提对如姬有过恩情之事。 只是向如姬阐明要害。 “姐兄,魏赵乃唇齿之盟,赵失则魏失,尤其邯郸,乃我魏国门户,不得不援!求姐兄帮我!” 如姬没了主意,“我一男子,不晓庙堂之事,不通诸国纵横,如何能帮你?要不,我帮你劝说大王?” “姐兄有所不知,家姐因市井流言,不信于我,我多次劝说无果,才找到了姐兄。如今邯郸之危已迫在眉睫,求姐兄助我。” 魏王对于魏无忌的态度,没人能比如姬更明白。 身为魏王的枕边人,他知晓魏王对于魏无忌的忌惮。 也知晓魏王内心对魏无忌的复杂感情。 只能说魏无忌太出色了。 出色到足以掩盖住魏王的一切。 帮魏无忌劝说魏王,如姬也觉得不太可能。 “信陵君要我如何助你?” 魏无忌抬起头,“我想请姐兄,为我窃得兵符。我会持兵符,率领邺城的十万大军援助邯郸,击退秦人。” “兵符?!”如姬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两步。 兵符对于国而言,价值不下于传国玉玺。 甚至比传国玉玺更重要。 哪怕他是魏王宠妃,只要动了兵符,也是必死无疑。 魏无忌这番话,分明是在请他赴死。 如姬的脸瞬间白了,“信陵君可知,妄动兵符乃是死罪。不仅是我,就连信陵君也难逃一死。” “我知晓。”魏无忌再度将头低了下去,“可家姐不信于我。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先王基业,毁于一旦!” 她手指向天,“我魏无忌可向天发誓,此举只为挽救先王之基业,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定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容我思量。”如姬转身,一脸为难。 对于魏无忌之言,如姬是相信的。 毕竟魏无忌以重义守信扬名于天下,定然不会欺骗他这么一个男子。 可正因为相信,如姬才觉得为难。 一边是魏国与妻子,一边是他的性命。 如姬闭上双眼,一脸痛苦。 思索良久后,他转身说道:“我虽是一男子,也知晓国事为先。论大义,与国相比,我一男子性命,轻如鸿毛。论小节,信陵君为我报母仇,如今有求于我,我又如何能拒绝。” 如姬向亭台外走去,“信陵君稍等,我这就去取兵符。” 魏无忌长跪不起,“我替魏国上下,感谢姐兄。” 兵符在何处,如姬知晓。 之前魏无忌强闯入宫,便见过魏王从暗格中取出兵符。 不多时,如姬捧着一块锦布,回到了亭台。 魏无忌焦急上前,“姐兄,可将兵符取来?” 如姬将锦布一一打开,显露出猛虎玉佩,“兵符在此。不过,信陵君需答应我一个要求。” “姐兄请言。” “解邯郸之危后,请信陵君将兵符还于大王。” 魏无忌重重抱拳,“莫敢不从!无忌也想请姐兄,为我隐瞒些时日,争取一些时间。” 如姬本打算将兵符交给魏无忌后,回去便自刎谢罪。 无论魏无忌求兵符是不是救魏国,他都感觉愧对了魏王。 魏王如此宠爱于他,他却帮助魏无忌偷取魏王兵符。 无论再怎么粉饰,窃取兵符一事,就是对魏王的背叛。 不管魏王原不原谅他,他都觉得无颜面对魏王。 可现在听魏无忌请求隐瞒些时日,如姬只能暂且放下心中求死之意,答应道:“好。” 魏无忌怀揣着兵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御花园。 目送魏无忌离开,如姬瘫软倒地,泪流满面,“我愧对大王疼爱。” 大梁城外。 秦国使者一行人晃晃悠悠向秦国而去。 忽闻大地震颤,好似万马奔腾。 一名秦人大惊失色,连忙伏地侧耳倾听。 而后她跑到马车前,顾不上行礼,匆忙道:“回禀大夫,有约两千名骑兵,正向我处而来!” 大夫并不是职位,而是对当官者的称谓。 如同大人。 “什么!” 车帘被掀开,秦国使者露出头来,“可曾听错?” “我自小明目达聪,绝对不可能听错。” 她万万没想到,魏王竟有胆量追杀秦国使节。 难道就不怕秦王震怒,率兵伐魏吗? “好大的狗胆!”秦国使者面露怒容,“我还是对魏王太客气了些。” 她看向那名秦人,“骑兵至于何地?” “四里之外!” 第78章 纠纠老秦 四里之地,看似遥远,其实不然。 一匹骏马仅需十分钟,便能跑完四里。 如今留给秦人的时间,也只有十分钟。 随行将领开口道:“我等替大夫阻拦魏兵,大夫先走。” “就此离去,岂不是让魏人看了笑话。”秦国使者下了马车,“我若贪生怕死,也就不会当这个使节!” 后方马车内的吕不韦此时探出头来,冲秦国使者喊道:“发生何事?为何停滞不前?” 秦国使者没有搭理吕不韦,对众人说道:“魏王无德,派遣士卒追杀我等。秦乃虎狼,焉能被牛羊欺凌?!” 她抽出腰间佩剑,“以吾秦人之剑,杀退鬃狗!” 一名文士尚能不惧生死,欲与敌人血战。 士卒又怎会胆怯。 秦人齐声,“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诸位,列阵迎敌!” 秦人以极快的速度,排列成队形。 吕不韦缩回马车内,绝望的对嬴子楚说道:“完了,完了。回不去了。” 她看了一眼酣睡的嬴子楚,没好气的踢了一脚,“还睡!” 嬴子楚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不韦,到食饭时候了吗?” “食饭?!”吕不韦苦笑两声,“子楚,我等怕是以后用不着食饭了。” “为何?”嬴子楚没反应过来。 吕不韦掀开车帘,“你自己看!” 嬴子楚瞪大双眼,吃惊的看向马车旁排列的队形,“发…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吕不韦闭上眼睛,头靠着车厢,“你自己听。” 嬴子楚静心听着,除秦人的脚步声外,还有越来越近的马蹄踢踏声。 “魏王不愿放我等离开,派遣士卒追杀我等。” “那为何不走?!”嬴子楚焦急询问吕不韦。 “如何走?”吕不韦一脸绝望,“此地乃魏土腹地,四周皆魏城。而且追我等之人都是骑兵。” 她转头看向嬴子楚,“你说我等如何走?只能与魏人血战。” 吕不韦双眼无神,“完了,百般算计一朝丧。” 赢子楚拿起马车内长剑,欲要下马车。 却被吕不韦拉住,“你想作甚?!” “我乃秦王之孙,如今我大秦将士欲要与敌厮杀,我焉能藏于马车之中?”赢子楚神色严肃,眼神不复以往的呆萌,“不韦,你藏于车内,我定护你周全。” 吕不韦怔怔的看向赢子楚。 或许赢子楚有各种毛病,但在危难时刻,从来就不会让她失望。 并且,在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从赢子楚身上,看到了王的风范。 虽然赢子楚不是取天下之雄主。 但却是她吕不韦愿意追随的英主! 吕不韦脸上的绝望顿消,她哈哈大笑,“我等未成大事,怎可死于此地!” 她钻出马车。 “不韦,你做什么···。” 话未说完,只听吕不韦大声吼道:“驾!” 一股惯性袭来,赢子楚整个身体,重重撞在车厢上。 “尔等阻敌,我吕不韦携公子楚返回咸阳。若逃得生天,定劝说大王为尔等报仇!” 吕不韦洪亮的声音响彻四周。 秦国使者回应道:“公子楚且去!” 马车内的赢子楚从颠簸中起身,掀开车帘,对吕不韦生气道:“吕不韦,停下马车!我怎可弃大秦将士而逃?!你可逃,我不可!” “子楚,你乃王裔。怎能死于此地。”吕不韦头也不回,“唯我等活着,方能对得起这些将士。” “歪理,都是歪理。”赢子楚欲要抢夺马缰,“离邯郸,你也如此对我说。结果姬儿如今与我形同陌路,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吕不韦用力将赢子楚向马车内推。 赢子楚虽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但依旧被推了一个踉跄,头磕在车厢上,晕了过去。 吕不韦转身,见赢子楚胸膛依旧有起伏,她放下心来。 扬起马缰,用力一抽马臀。 马匹吃痛,拖拽着车厢,向远处疾驰而去。 “子楚,就算你恨我,我也要保你万无一失。” 秦人列队,举着盾牌,提着长戈,一脸肃穆的等待着魏卒的到来。 不一会,赵勋率领三千门客,来到秦人阵前。 她用目光,扫视着秦人。 想要找出赢子楚与吕不韦。 “是你!”秦国使者注视着马上的赵勋,“你···。” 话未说完,赵勋弯弓搭箭,朝着秦国使者射出一箭。 “大夫小心!” 一名秦人眼疾手快,用身体挡在秦国使者面前。 可未能阻挡住高速而来的箭矢。 箭矢贯穿那名秦人的胸膛,余势不减,扎入秦国使者咽喉。 秦国使者双眼圆瞪,直挺挺倒在地上。 虽然秦国使者已死,但秦人的队列,没有为秦国使者之死而有过一丝的动摇。 随行将领看了死不瞑目的秦国使者一眼,抽出配剑,悲痛吼道:“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杀!” “杀!” 秦人排列着整齐的队列,向赵勋等人而去。 赵勋将弓放于马上,从一名门客手中接过长戈,“一个不留!” 她想起赵姬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勿要动马车。也不要动有撮头发翘起之人。” 三千门客拔出兵刃,呼啸着向秦人杀去。 两者相撞。 鲜血横飞。 秦人仅有百人,又是步卒,却硬生生阻挡住了三千名骑兵的撞击。 如果三千门客是钢铁洪流。 秦人便是洪流中的顽石。 哪怕冲刷到遍体鳞伤,却依旧矗立在那里,仿佛永远不会屈服。 虎狼之秦,这并不是比喻。 而是形容。 正如秦人经常唱的那般。 纠纠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每一位秦人都是疯子,喜欢杀戮的疯子。 哪怕身体被长戈刺穿,她们也要握着长戈,将马上的门客拽下来。 其余秦人便会蜂拥而上,如剁肉般,将门客乱刀砍死。 然而,纵使如此疯狂,依旧敌不过超越数十倍的敌人。 洪流只是一来一回,秦人便只剩下寥寥数人。 其中就有随行将领。 随行将领左臂已不翼而飞,右臂鲜血流淌到剑身上,并且嘀哩嗒啦的往地上滴着血。 头顶的束发也被人削断,一头黑发潦草披于肩膀。 存活下来的秦人,三三两两搀扶起身,眼神坚毅的看着,远超数百倍的敌人。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纠纠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这次她们的歌声中没有丝毫的激情,只有虚弱的倔强与悲凉。 赵勋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秦人。 她一马当先,朝着随行将领冲去。 三千门客随赵勋而去。 随行将领怒吼一声,“杀!” 她举起长剑,竟向赵勋冲去。 那些需要互相搀扶才能站起来的秦人,在此刻仿佛重新拥有了活力,提着手中的兵刃。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跟在随行将领身后。 赵勋冲至随行将领身前,轻挥长戈。 两者交错。 随行将领无头尸体瘫软倒地。 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重重坠地。 那些秦人也最终淹没在洪流之中。 第79章 绊脚石 秦人的鲜血,洒在了不属于她们的土壤。 唯一留下的,也只有秦颂。 门客从尸体中,寻找着还喘着气的人。 找到秦人,她们便一刀砍死。 找到同伴,便将其从尸体堆中拉出来。 而赵勋则是带着人,从每一辆马车中,搜捕嬴子楚与吕不韦。 “没有!” “我这也没有!” “这里也是!” 赵勋下了马车,翻身上马,“留下点人,照看受伤之人。其他人,跟我追!她们应该还没跑远!” “是!” 骏马嘶叫,朝着远处奔去。 “驾!”吕不韦用马缰,不断抽打着马臀。 拉动车厢的马匹,哼哧哼哧着喘出一团白色烟雾。 马臀上满是血淋淋的鞭痕。 “快点!给我再快点!” 吕不韦用力挥舞着马缰。 马匹痛苦嘶鸣,速度更快了些。 然而拉车的马儿,终究是匹驽马。 哪怕再如何的奔驰。 也逃不过赵勋胯下白色宝马。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赵勋便骑着马追到了吕不韦。 她骑马与吕不韦并驾齐驱。 吕不韦大惊,继续用力挥舞马缰。 赵勋缓缓站立于马背,而后跳到马车上。 吕不韦欲要拔出腰间长剑,却被赵勋一个肘击,打中面门。 要不是赵勋伸手拉住。 她恐怕就要从马车坠落,香消玉殒。 纵然如此,吕不韦也没放弃挣扎。 她伸手朝着剑柄探去。 手指刚触到剑柄,便被赵勋发觉。 赵勋如提小鸡般,将吕不韦往车厢内甩去。 吕不韦的身体,重重撞到车厢。 疼得龇牙咧嘴。 赵勋提起马缰,勒停驽马,“吁!” 弩马慢慢停下。 车厢内吕不韦察觉到驽马停下,她看了昏迷中的嬴子楚,抽出腰间长剑。 她持长剑,缓缓抵向车帘。 只要有人掀开车帘,她便一剑刺出。 可就在剑尖抵在帘布之际。 一柄长剑扎穿帘布,至于吕不韦眉间,方才停下。 只要吕不韦手中的剑,敢再往前半寸。 那柄长剑将扎入吕不韦的眉心。 “我想杀你。”赵勋清冷的声音从车帘后响起,“你若寻死,我很乐意送你一程。” 吕不韦的头发已被冷汗打湿,“此番追杀我等,可是赵姬所为?” 她不明白赵姬为何这么做。 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 更何况嬴子楚与他还有夫妻名分,更是有一个孩子。 纵使有负于赵姬,也不至于派人来追杀她们。 难道是队伍中,有人得罪过赵姬? 吕不韦想到了自己。 若真论起来的话,唯有她吕不韦在言语中得罪过赵姬。 这舞姬真的变了。 变得聪明,也变得狠辣。 一言不合,便要杀人。 或许在赵姬身旁待久了,又或者是天性使然。 赵勋并没有回答吕不韦的问话,而是以不容抗衡的口吻说道:“放下剑。” 吕不韦思虑良久,最终将剑放下。 与赵勋这个一看就是杀坯的人缠斗,不如主动投降。 投降尚且有一线生机,缠斗唯有死。 “你杀我可以,莫要动子楚。子楚乃秦王稷之孙,留她性命,对于魏,或是对于赵姬都有益处。” 赵勋没有回话,长剑横劈,将帘布劈成两截。 吕不韦闭上双眼,“要杀请杀我一人。是我对不起赵姬。” 原本正查看嬴子楚死活的赵勋,听到这话,当即眯起了眼。 她收剑入鞘,拽着吕不韦的衣服便往车厢外拖。 “你做甚?!士可杀,而不可辱!” 赵勋没有搭理吕不韦,将其拖拽到外面,直接将吕不韦从马车上扔了下去。 吕不韦在地上翻滚半圈,她欲要辱骂赵勋。 可这时赵勋却跳到她面前。 辱骂之语,顿时一噎。 赵勋拎起吕不韦的衣领,质问道:“怪不得贵人会让我如此待你,你对贵人做了什么?” 言罢,她冷笑一声,“算了,不管你做了什么,反正都要挨上一顿打。” 赵勋一拳将吕不韦打翻,“以后,我绝不允许贵人再受到别人欺负。” 吕不韦欲要从地上站起来。 赵勋一脚踹在吕不韦的小腹上,“贵人这样的男子,你们都不好好珍惜。实乃我等女子之耻。” 吕不韦在地上翻滚两圈,哇的一声,吐出腹中酸水。 “你知道贵人心里是何等委屈吗?”赵勋拎起吕不韦,一拳打在她的脸颊上。 “他跟我说,他的头顶一直有一柄悬着的剑,时时刻刻在威胁着他。” 赵勋又是一拳。 “我知道那柄剑是何剑,却帮不了他!” 赵勋一拳将吕不韦打翻。 “贵人一个男子,不该如此。不该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 吕不韦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我…我不知你为何如此,他不过一个舞姬。” 她抬起头,看向赵勋,“他应该感谢我…感谢我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言不惭!”赵勋欲要上前。 这时三千门客骑马赶来。 赵勋吼道:“勿要上前,这是我与这个秦人的私事!” 三千门客勒停马匹,远远看着。 赵勋走到吕不韦身前,“舞姬不是他的选择。” 她一脚将吕不韦踹飞一尺开外。 吕不韦跪在地上,抱着肚子,面目狰狞。 “贵人曾经说过,他不配喜欢别人,也不配别人喜欢。” 赵勋缓缓走向吕不韦,“他错了。是你们这种人不配贵人喜欢,也不配喜欢贵人。” 她一脚将吕不韦踹倒,“你们不好好珍惜,自然会有人替你们好好珍惜。” 吕不韦惨笑出声。 仿佛带着蔑视与不屑。 “你笑什么?” 吕不韦看向赵勋,“我笑你愚昧,我笑你痴傻!我等女子…。” 她咳嗽数声,继续说道:“可为名利,放弃一切。莫说一男子,纵然亲人子嗣,亦可弃之。如此方能成就大事。” 吕不韦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身,忍痛将手搭在赵勋肩膀上,“我本以为是赵姬派你前来,没想到你是因心中嫉妒,方才追杀我等。可笑,可叹。男女之情,只是我等女儿家的绊脚石。女儿家,何患无夫?” 她伸出带着鲜血的手,轻轻拍打赵勋的脸颊,“雏儿,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既然你喜欢,只要你放我与嬴子楚离去…。” 吕不韦咳出一滩血,“这舞姬,让给你,又有何妨?” 第80章 赠礼 赵勋忍不住将吕不韦打翻在地,“贵人不是货物!” “哈哈哈。”吕不韦仰躺在地上,似是嘲讽般发出一声长笑。 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未曾想,我吕不韦一世之名,会被男人所累,命丧于此。” 赵勋向她走近。 吕不韦看向赵勋,眼神中并无多少情绪,“男人,对于我等而言,与货物何异?!” 她用笑声来嘲讽着赵勋。 明明想要得到那个舞姬,却虚伪的顾忌舞姬的感受。 甚至还言那舞姬不是货物。 那舞姬可是她用百金,从富贵人家买来。 不是货物,又是什么? “我真的忍不住想杀了你。”赵勋捏着拳头。 她耳畔似乎回荡起,赵姬那句莫要让我失望之语。 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赵勋从怀中掏出信件,甩在吕不韦的脸上,“以后莫要来寻贵人,你们不配!” 她转身向白色骏马而去,只留下冷冰冰的话语,“贵人让我转告你,他能覆灭二十万秦军,亦能灭你吕家满门。” 来到白色骏马前,翻身上马。 深深看了一眼,马车内昏迷不醒的嬴子楚与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吕不韦。 赵勋强压下心中杀意,骑马离开。 来到三千门客前,冷冷说道:“我们走。” “就这么放过她们…。” 门客话未说完。 赵勋便看了过去,眼神中满是愤怒与杀意。 门客咽了咽嗓子,“好。” 赵勋带着三千门客呼啸离去。 只留下一地烟尘。 吕不韦伸出手,抓向脸上信件。 虽然不清楚赵勋等人为何就此离开,但值得高兴的是,她与嬴子楚活了下来。 吕不韦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欣喜过后,视线不由移到手中的信件上。 她忍痛将信件拆开,摊开锦布。 一行行娟秀而又清晰的小字,显露在吕不韦面前。 她快速扫视锦布上的内容。 “大礼。”吕不韦低声笑着,笑容中带着苦涩。 笑声越来越大,苦涩转为高兴。 “大礼!” 信上内容不多。 一份给予嬴子楚的礼物。 一份给予吕不韦的礼物。 还有就是警告。 杀死秦国所有使节,魏楚两国合纵出兵援助邯郸的消息。 便是给予嬴子楚的礼物。 秦国所有使节皆死。 那赵姬劝说魏王出兵一事,短期内便不会让秦王稷知晓。 就算知晓,嬴子楚也能依靠魏楚合纵的消息,将功补过。 再者秦国使节皆死,仅嬴子楚与吕不韦二人存活,足以证明消息的来之不易。 至于给予吕不韦的礼物。 便是吕不韦的一身伤。 吕不韦虽携嬴子楚回国,但始终不是秦人,无法彻底融入其中。 而此次,只要将嬴子楚从魏国带回咸阳,再加上这一身伤。 英勇护主,杀出重重包围的猛士形象,便能在秦王稷等人面前树立起来。 只要操作得当。 那必定会受到秦人的接纳,与秦王稷的重用。 这便是给予吕不韦的礼物。 枣给了,该挥大棒了。 赵姬在信中言明。 他知晓吕不韦欲要依靠秦后宫楚系势力,帮嬴子楚争夺王位。 也知晓吕不韦想拉拢韩系。 秦常于楚,韩二国联姻。 嬴柱之父,秦王稷之夫,便出自楚系。 而华阳夫人也是楚系。 而韩系如今因韩国弱小而势弱。 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嬴子楚父亲,不得宠的夏夫人。 虽韩系势弱,但最得秦人信任。 宫闱之中,庙堂之内,皆有韩系之人。 赵姬在信中警告吕不韦。 依靠楚系也好,拉拢韩系也罢。 不得用联姻之手段。 否则,他会很不高兴。 结合赵姬让赵勋转告之语。 这个很不高兴,应该就是灭吕家满门。 信的最后,还写上了一行加粗大字。 截杀秦国使节之人:魏国信陵君。 吕不韦心情复杂,撕碎手中的锦布,而后塞入嘴中。 混着嘴中的血液,硬生生将其咽入腹中。 或许是在催眠自身,她喃喃自语道:“杀人者,魏国信陵君。” 念叨完,吕不韦强忍着疼痛,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突然感觉那个叫做赵勋的雏儿,打得有点轻的。 受伤越重。 越能得到秦王的赏识与嬴子楚的信任。 站直身体,吕不韦朝着大梁城的方向,行了一礼,“不韦多谢赠礼!” 话刚说完。 喉咙顿时一甜。 咳出一口鲜血。 吕不韦摇摇晃晃栽倒,昏厥过去。 大梁城内。 赵姬与魏无忌对面而坐。 “取来兵符了?” 魏无忌神色并不是太高兴,她将兵符从袖兜中掏了出来,“此番愧对姐兄。” “嗯。”赵姬瞥了兵符一眼,“这也是他的选择。” “我…。”魏无忌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赵姬开口道:“既然兵符已经取到手,那信陵君便启程赶往邺城,整顿士卒吧。不过,我想提醒信陵君的是,晋鄙乃魏王的心腹爱将。” “我知晓。” “信陵君手持兵符,晋鄙若不从命。信陵君该当如何?” 魏无忌看向赵姬,她敏锐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你想做甚?莫要再害我。” “我害你做甚?”赵姬一脸无辜。 “不行,你发誓。”魏无忌很认真的看着赵姬,“发誓你没打算害我。” 赵姬无奈,伸出手,双指向天,“我赵姬发誓,现在绝对没有加害信陵君之意。” 图谋让赵勋杀晋鄙一事,的确不是害魏无忌。 只是让魏赵离心离德而已。 硬要找一个受害人出来。 那只能是被当刀使的赵勋。 听到赵姬的话,魏无忌心里放心不少。 她双手环于衣袖,“你又打什么主意?” “我这是在给信陵君献策,不是打什么主意。” 赵姬在献策二字上,加重了些许语气。 “好好好,献策。你要献何策?” “信陵君,若晋鄙听从也就罢了。若是不听,还要遣人询问魏王,那便杀之。” 魏无忌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手指赵姬,“你还说没想害我,晋鄙可是魏王心腹,若杀晋鄙,我如何面对魏王?” 赵姬不紧不慢的说道:“难不成此次援赵过后,信陵君还想返回魏国。” 此言一出,魏无忌老老实实坐好,为难道:“非杀不可?” 第81章 知心懂意 赵姬不紧不慢的说道:“不杀晋鄙,信陵君可取兵权否?” 魏无忌不言。 赵姬继续道:“若晋鄙愿交出兵权,可不杀。” 话虽如此说,但无论晋鄙会不会交出兵权,赵姬都会将其弄死。 “我知晓了。”魏无忌叹了一口气,“望晋鄙能将兵权予我。” 她不想因晋鄙,导致与魏王本就破裂的姐妹之情,变得无法挽回。 魏无忌心里还是抱有能挽回姐妹之情的天真想法。 “信陵君可有杀晋鄙的人选?” 魏无忌看了赵姬一眼,不满的说道:“尚不知晋鄙是否愿意交出兵权,你怎么现在就想着,要怎么杀她?” 她摸了摸下巴,“怎么总感觉你又算计我?” “错觉。”面对魏无忌的猜疑,赵姬面无表情,“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这样吗?” 魏无忌不再乱想。 她现在算是认清楚自身的实力。 与赵姬比谋算。 估计赵姬就算将她卖了,她还得谢谢赵姬。 魏无忌端起面前的茶盏,“我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常听侯嬴……。” 说到这,魏无忌便不再言语。 端起茶盏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 对付赵姬,就得啥也不说。 你不是会算计吗? 猜去吧! 魏无忌心中暗爽。 同时想道:侯嬴在世,曾介绍一位猛士,应能助我杀死晋鄙。 那猛士虽是个杀猪匠,但双臂有千钧之力。 力能扛鼎。 纵然晋鄙实力不俗,应不是猛士对手。 赵姬也端起茶盏,慢悠悠的说道:“朱亥的确能杀晋鄙。” “噗!” 魏无忌将嘴中茶水喷了出来。 她顾不上擦,询问赵姬道:“你怎的又知道了?不对!你怎的知我心中所想?” 屁股往后挪了挪。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被赵姬看穿心中所想。 赵姬喝了一口茶水,“我怎会知信陵君之想?只是信陵君提起侯嬴而已。侯嬴虽有大才,但性格桀骜,不为人喜。其友除信陵君外,也只有内敛实诚的朱亥了。” “原来是这样。” 魏无忌心里放心不少。 虽然赵姬能从三言两语中,便能猜出朱亥,算是很离谱。 但与猜透人心,看透人意相比。 这点离谱,何其道哉。 不过,总感觉赵姬好像能勘破人心。 “信陵君,这世间最难以勘破的便是人心。” “你…你。”魏无忌手指向赵姬,面露惊骇,“你不是说不能看破我心吗?!” 赵姬也奇怪的看向魏无忌。 只是感慨一句,为何魏无忌这么大的反应? “人心难测,我又并非神人,如何堪破?” 魏无忌瞪着眼睛,盯着赵姬,“当真?!” “我岂能骗信陵君?” 虽听赵姬如此言,但魏无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她目光瞥向赵姬手中的茶盏。 刚刚喷出的茶水,可落入盏中? 赵姬察觉到魏无忌的目光,也看向手中茶盏。 再看魏无忌桌前喷出的茶水。 笑道:“信陵君放心,就算茶水入盏,亦无所大碍。” 魏无忌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拎起蒲团,向门口走去。 赵姬此时也站起身,不解的询问道:“信陵君这是做甚?” 魏无忌一直走到门口才停下。 她将蒲团放了下去,而后盘膝坐下。 赵姬欲上前询问,却被魏无忌阻拦,“使节不必上前。” “信陵君坐于门口,是为何故?” “室内闷热。”魏无忌强颜欢笑道:“还是门口凉爽些。” 赵姬顿感莫名其妙。 不过,魏无忌既然想坐于门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与魏无忌保持五尺之距。 “信陵君,虽然朱亥可杀晋鄙,但恐怕无法随信陵君前往邺城。” 魏无忌用极为古怪的眼神看向赵姬,“你早知我欲让朱亥助我,故而杀了朱亥?” “朱亥未死。” “那是伤了朱亥?” 赵姬清咳一声,“嗯。” “我就知道。”魏无忌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谁打伤的朱亥。” “使节…。”她看向赵姬,欲言又止。 想了想,最终说道:“算我求你。别这么算计我,好吗?以后要我做甚,直言便是。” 魏无忌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真的很让我心慌呐。” 赵姬被魏无忌近乎告饶的话,噎了一下。 低声说道:“赵勋。” 他用喝茶,以掩尴尬。 “应是受你指使吧。”魏无忌做出一副摆烂的模样。 也不想询问赵姬为何如此做。 她开口道:“所以你想用赵勋代替朱亥?” “没错。” “你可知,若赵勋杀了晋鄙,损魏赵之盟约,可是会死。” 魏无忌刚说完这话,当即反应过来,“等等,之前你我赌约,我欠你一个要求。你该不会…。” 话未说完,便被赵姬出声打断。 “没错,我是想让你保赵勋一命。此次你救援赵国,有恩于赵王。若你出言,赵勋无忧。” 魏无忌深深注视着赵姬,“你喜欢那个赵勋?” 赵勋此时来到卧寝门外不远处。 听到魏无忌之言,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驻足倾听。 “我不配喜欢别人。” “没有配不配,只有喜不喜欢。”魏无忌似是感叹,“也是,赵勋此人样貌不错,又有武力,得美人钟爱,也正常。” “然,她终究是个随行将军。”魏无忌看向赵姬,“可用,不可相伴。” 她伸手指向自己,“我就不同,魏王虽忌惮于我,欲杀之而后快。但我终究是信陵君。名望累我,亦能助我。有名望在,魏王不会杀我。再者赵王奉我为上宾,天下以信义尊我。” 魏无忌很深情的看向赵姬,“我不为良配,但为良母。公子政可栖息于我之羽翼。” 外面的赵勋,默默捏紧了拳头。 青筋暴起。 心中暗骂魏无忌不知廉耻。 赵姬笑了笑,“信陵君,你可知我有妻子?” “知晓。但那又如何?美人,不可求?若你同意,我便遣人杀你妻。” 赵姬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与魏无忌扯皮,“人当有志,未立功业,何谈情?你我之志,当如江河,东奔入海,岂能沉迷于温柔之乡?” 他看向魏无忌,“再者,信陵君为何认为我是在意身份地位之人?我若喜欢,纵然陋室浅粥,亦能欢颜。若不喜欢,金缕鼎食,也不展半分眉愁。” 第82章 知己难求 常言饱暖思淫欲。 虽如今不为饱暖所忧,但也为嬴政性命与未来而虑。 未见嬴政登得王位前,他不想受儿女之情所羁绊。 “你如此回绝于我,就不怕我弃赵勋而不用?” 魏无忌声音清冷,似是胁迫。 赵姬笑了,“此番又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信陵君心中之国。弃赵勋不用,只会徒增变数。若信陵君不能斩杀晋鄙,夺取兵权。魏将随赵而亡矣。” 他手指魏无忌的脑袋,“你之头颅,也会被晋鄙献于魏王。魏王惜名,不愿杀你。而晋鄙岂会不愿为魏王除心中之石?信陵君窃兵符,谋兵权,等同造反。晋鄙杀你,便是忠心报国。” 赵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信陵君求得兵符起,便已无回头之路。” 魏无忌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纵然用赵勋,我亦可不救她性命!” 她冷哼一声,表达内心不满。 赵姬似笑非笑,“信陵君可忘了?你之前言说,魏王不杀你,是因你的名望。若你失信于我。” 他端起茶盏,“我可另觅他法,保全赵勋性命。而你还有名望吗?” 赵姬抿了一口茶水。 魏无忌内心气愤。 又被算计了! 她开口吼道:“你骗我!你发誓说过,没有在算计我的!” 语气中多少有些无奈与悲愤。 赵姬放下茶盏,“这些都是发誓之前的事情,又怎能说我骗你?再者,发誓之时,我说的是现在没有害你。” “你…。” 魏无忌顿时一噎。 她想到了什么,手指向赵姬,“那你发誓,以后不再算计我!” 赵姬不吭声。 魏无忌心中顿时一慌,“你以后还想算计我?!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吗?!” “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 魏无忌垂头丧气道:“果然,你以后还会算计我。” 整日被赵姬这样一个男子惦记。 她有种未来一片灰暗的感觉。 魏无忌叹了一口气,“你让我携赵勋斩杀晋鄙,是何目的?总不会想坏魏赵盟约吧。魏赵盟约被毁,对你也无甚好处。” “我想让赵勋立功。” “以赵勋的能力,功劳应唾手可得。何必冒着生命危险?” “赵勋乃马服君赵奢同族。” 一提赵奢,魏无忌便明白了。 虽然赵括的父亲曾经与赵王说过。 赵括若不行,不可怪罪于同族之人。 然而,四十万青壮女子被杀。 若不对赵括同族做些什么,实难平民怨。 不过,赵王丹也算是信守诺言,没有杀赵括同族。 但与赵括有关联之人,皆贬为了普通小吏。 一个大族,就此落寞。 “唯立此功,赵勋方入得赵王丹的眼。” 当然,除此之外,也不便与魏无忌诉说。 “其实也不必如此。”魏无忌满是自信的说道:“只要我书信一封,除秦赵魏外,其余诸王皆会接纳她。以赵勋之能力,定然脱颖而出。” 只要将这个赵勋从赵姬身边赶走。 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信陵君,你不了解赵勋。” “噢?” “赵勋心高气傲,她想要的并非是建功立业,而是洗刷耻辱。”赵姬不紧不慢的说道:“若只为建功立业,她何必留在赵国?” 赵姬笑道:“赵勋想法其实很单纯,留在赵国,想建功立业。就为了寻求与白起一战的机会。家族因白起而衰,她便败白起,重振家族。” 魏无忌沉默了。 如果赵勋真如此想,倒是让人敬佩三分。 卧寝外。 赵勋拳头越攥越紧。 甚至都已经攥出了血。 她双眼泛红。 眼眶中满是泪花。 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油然而生。 人生难得一知己。 贵人,懂她。 “那你又为何帮她?” 不知为何,见赵姬如此了解赵勋,魏无忌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嫉妒。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此刻心中是嫉妒赵勋的。 她之前也有位知己好友。 只是现在没了。 “在我陷入低谷之时,赵勋给我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只这么简单。”赵姬眼神平静的看向魏无忌,“我曾经询问过信陵君,我与魏国,熟重?信陵君回答的是魏国。” “没错,确有此事。” “赵勋有一半的概率会选择我。”赵姬闭上双眼,“这就够了。” 魏无忌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你为何选择她,而不选择我。” “我并没有选择赵勋。准确来说,谁都没选。” “都一样。”魏无忌挥了挥手,“你只是还未彻底做出选择,说明我还有机会。” “信陵君,不怕我再算计你吗?” “怕,当然怕。” 魏无忌或许是坐累了。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正因怕,所以才要将你得到手。这样,我方能安心。” “死心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魏无忌想起什么,开口询问道:“对了,我那三千门客呢?” “前去截杀秦国使节了。” “截杀秦国使节!”魏无忌一愣,而后手指赵姬,“我又被你算计了?!” “如此方能体现魏国抗秦之决心。只要赵无事,魏便无事。若赵亡,秦必攻魏。”赵姬一笑,“对了,我还让赵勋特意放走两人,并且提醒那两人,杀人者乃魏国信陵君。” 魏无忌面无表情。 她已经麻木了。 一套接一套。 一环接一环。 永远不知道赵姬的算计,何时才会停止,何处才是尽头。 也永远不知道赵姬何时才能放过她。 魏无忌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能算计别人吗?怎么感觉就针对我一人?那个赵勋,蠢的要命,你去算计她!” 她手指外面,“那个秦王稷,蛮横霸道,你也可以去算计。还有楚王,齐王,燕王,韩王,这些你都可以算计。” 卧寝外的赵勋听不下去了。 她擦了擦泪水。 而后大步走入卧寝,冲魏无忌冷冷道:“你才蠢!” 她对赵姬抱拳,“不负贵人之托!” 赵姬看向赵勋的手,蹙眉道:“你受伤了?” 赵勋看向手缝处的鲜血,在胸前擦了擦,“未曾,这是她人之血。” 第83章 衣冠禽兽 哪怕已经擦拭过,但赵勋的指缝依旧渗着鲜血。 她又伸手在胸前擦了擦。 赵姬走了过去,握住赵勋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 赵勋紧紧捏着拳头,仿佛不想让赵姬看到自己攥出来的伤。 赵姬看了赵勋一眼,“怎的如此不小心?” 他掰开赵勋的手。 说来也奇怪。 赵勋是个武将。 并且是能轻易拉开五钧弓的猛将。 却能让赵姬轻易将她的手掰开。 赵勋手心处,满是指甲大小的伤口。 “这不是别人伤的吧。” 赵姬虽询问赵勋,但语气中带着肯定。 “你都听到了?” 赵勋轻嗯一声,没有否认。 “咳!” 魏无忌此时重重咳嗽一声。 见赵姬如此对待赵勋,魏无忌心里颇为不悦。 她几步上前,如宣示主权般,站到赵姬身旁。 看向赵勋手心,面露焦急,“哎呀,将军伤得真重。” 魏无忌将赵姬的手拿开,而后握着赵勋的手。 “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我府上倒有神医,可治将军之伤。” 性命之忧,这四个字,魏无忌加重了语气。 她欲牵着赵勋的手离开。 却被赵勋一把甩开。 “些许小伤,倒也不用信陵君操心。” 魏无忌心中冷笑。 为何赵姬拽你的手。 你不说小伤呢? 不过破了点皮,流了点血。 便如此惺惺作态,装得楚楚可怜,实在令人作呕。 “使节。” 魏无忌意有所指。 “有一些人,看似忠厚老实,其实奸诈似鬼。使节若遇这些人,当敬而远之,以免财色皆失。” 赵勋眯起了眼睛。 “我常听闻有一虎,欲食人便披衣戴冠,伪貌而欺人。常有百姓被其欺而遭食。” 她对赵姬说道:“不过,贵人请放心,我若遇此虎,定能揭其衣,破其外相,杀之以护佑贵人周全。” 赵勋说完,转头看向魏无忌。 魏无忌也看向赵勋。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仿佛在空中交战。 赵姬有些头疼。 一个将对方比做奸诈小人。 一个又说对方是吃人的衣冠禽兽。 两人之间的矛盾,好似愈演愈烈。 赵姬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赵勋,我欲谴你协信陵君,夺取邺城兵权,你可愿意?” 顿了一顿,赵姬补充道:“既然你已听到我与信陵君之言,那我也不瞒你。此事极其凶险。若不成,你与我,甚至是信陵君之性命也会因此而丧,不仅如此,魏赵二国也难逃覆于秦手。若成,魏王必定会谴使者寻赵王,以魏赵之盟所胁,欲杀你而后快。我乃至信陵君都有可能保不住你的性命。” 赵姬看向赵勋,“若你不愿,我亦不会逼迫于你。” “要想清楚了。”魏无忌此时冷不丁的说道:“这可是将生死度之于外的大事。” 赵勋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坚决:“我从未让贵人失望,这次也不会。” 魏无忌拂袖转身,欲要离去。 走至门口时,她回头询问赵姬,“使节不可久留大梁。夺兵权一事,若被魏王知晓。恐魏王对使节不利。且赵勋随我前往邺城,何人能护使节?不如我安排些人手,伴使节左右?” “信陵君放心,我自有去处。等送你们离开,我便离开大梁。至于安排人手,那倒不必,魏王不知晓窃符之事前,我暂且是安全的。” “那使节多加小心。你我邯郸相见。”魏无忌看了赵勋一眼,“还愣着作甚,如今你是我的侍从,还不随我离去?” “你···。” 赵勋刚要说话,却被赵姬拦了下来。 他对着赵勋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将军可记得我之言,如今国难当头,不可为儿女情长所累。” 赵姬拍了拍赵勋的臂膀,“建功立业,就在此时。纵然将军不喜信陵君,也需忍让三分。” “我知晓了。”赵勋重重说道:“贵人保重。” 她深深的看了赵姬一眼,而后随魏无忌离去。 赵姬走到门口,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 他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邹平是否说动楚国出兵。” 过了好一会,赵姬喊道:“可有人在?” “在!”仆从随之走了过来。 “收拾东西,离开大梁,前往楚国。” 仆从正欲离去。 又听赵姬开口道:“告诉你家主人,若想活命,尽快离开魏国。” 仆从一愣,而后转头看向赵姬,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是。” 邯郸城外。 王陵手柱长剑,立于高坡之上。 她伸出拳头,缓缓捏紧。 当即有副将呼喊,“准备投石!” 随着副将的呼喊。 不远处赤着上身的壮妇,挥舞手中鼓槌,有节奏的敲击着大鼓。 站于筑台上的将士,挥舞起手中令旗。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军阵中。 十来名的骑兵,不停穿梭。 她们嘶吼着:“投石准备!” “投石准备!” 立于投石车旁的士卒,连忙装填投石。 王陵挥拳。 “放!” 声音越传越远。 筑台上的旗手,重重挥下手中旗帜。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响起。 无数石块,向邯郸城墙射去。 惨叫声,倒塌声,此起彼伏。 如果细听,还能听出孩童与男子的惨叫。 城墙上乱作一团。 一些身披甲胄的老卒,冲那些穿着褴褛,面容稚嫩,却手持兵刃的士卒吼道:“莫乱!莫乱!投石不一定能砸死我等!” “擅离者,杀!” 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廉颇单手扶剑,立于城垛边上。 身后如血染般披风随风飘扬。 一副视飞来群石如无物的模样。 哪怕一颗飞石,将她身旁士卒砸成肉糜,鲜血溅到她那满是沟壑的脸上。 她也未动分毫。 见廉颇如此,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 纷纷回到城垛边,严阵以待。 惨叫声顿时少了许多。 “将军,上面太过危险。”一名副将走到廉颇身后,“请将军暂且躲避一二。” 廉颇伸手,扶于垛口处,“将帅乃兵之胆。将惧死,兵焉有胆?” 副将听后,不再劝说,而是站立于廉颇身侧。 投石已尽。 王陵抽出长剑,“攻城!” 自从第一次攻城被打退后。 王陵便已经认识到邯郸是一块难以啃下的顽石。 她原本想着以围代攻。 围困邯郸,断其补给,静待邯郸献降。 第84章 邯郸大战 然而魏国遣兵驻扎于邺城。 虎视眈眈。 让她不得不分兵。 派遣八万大军,与邺城隔江相望。 邯郸之围,也因此有了漏洞。 好在郑安平携十万大军前来,让她又能继续围困邯郸。 可是秦王稷急于求成。 还言如果再拿不下邯郸,便要撤她统帅之职。 无奈之下,王陵只能改变策略。 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邯郸。 数十名士卒随着王陵的一声令下,提着号角,吹了起来。 沉闷的号角,在战场中响起。 排列有序的秦国士卒,在此刻仿佛活了过来。 “风!” “大风!” 她们提起兵刃,迈着整齐如一的步伐,缓缓向邯郸而去。 尘烟滚滚,飞沙弥漫。 一望无际的黑色甲胄。 如同汪洋巨浪,欲要将邯郸塌碎。 五百步! 三百步! 秦国士卒距离邯郸越来越近。 军阵中,一些士卒将拎着的木梯扛到肩头。 战场之中,只有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甚至盖过了号角,也盖了沉闷的鼓声。 二百步! 一百步! “杀!” 忽的有人高喊一声。 所有人高声呐喊道:“杀!” 秦国士卒如同饿狼,奔向邯郸城。 城墙上。 廉颇静静看着这一幕,她抬起手,“弓箭准备!” 副将呐喊,“弓箭准备!” 所有垛口,皆有弓箭探出。 八十步。 冲至最前方的秦国士卒纷纷落入赵国事先挖出的陷马坑中。 陷马坑内满是高低不一的尖竹。 刚落入其中,连声惨叫都没发出,便会被前仆后继的同伴,活活压死。 七十步。 等待秦国士卒是长达二十步的护城河。 一些扛着木梯的秦国士卒,将木梯放置于护城河上,充做木桥。 不断有士卒从木桥坠落入护城河中,成为河中鱼虾的养料。 待秦国士卒走过木桥。 城墙上的廉颇大喊一声:“放箭!” 箭如雨下。 刚冲过护城河的秦国士卒,顷刻间沦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残酷的战场。 无论将领还是士卒。 都一视同仁。 后来者踩踏着同伴的尸体,顶着箭雨继续冲向邯郸城。 仿佛她们此生的愿望就是能触碰,邯郸那冰冷刺骨的城墙。 死亡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简单。 邯郸城门后。 人头耸动。 “吃了这饼,就安心上路吧。” 一名将领满含热泪。 “死也做个饱死鬼。” 数百名赵国士卒,抬着满满一箩筐的饼,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有的手持卷口的长刀。 有的手持削尖的木棍。 甚至有人手里仅拿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木棍。 虽有男有女。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皆衣衫褴褛,好似乞儿。 且面容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 这些都是老者。 “赵国对不起大家!” 赵国将领跪在这些人面前,泪水不断落于地面。 “牙子,哭甚。”一名老者走到近前,拍了拍赵国将领的肩膀,“反正都得饿死,还不如和秦狗拼了。” “是啊!我等纵死,绝不降秦!” “宁为赵人,不为秦奴!” “我等已知天命。杀秦狗,为我赵国子嗣报仇!” “老骨头们。”一名老者冲众人喊道:“把饼子留给牙子们吧。她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杀秦人!” 一块粗饼,扔到了箩筐里。 两块。 三块。 ……。 渐渐的,箩筐再度堆满。 赵国将领哭声更大了些。 这些人,未食一水一米,整整两天。 “跪!” 所有士卒冲这些老者跪了下去。 人群中,突然有人唱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众人静静听着。 待那人唱罢。 人群之中稀稀落落的响起唱诵之声,“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整齐。 就连将领也哽咽附和着。 就在此时,一名稚嫩的孩童,扛着重重的长戈,连滚带爬的来到将领身前,“秦人已至三十步,将军令尔等打开城门。” 孩童虽稚嫩,眼神却格外坚定。 老者拍了拍孩童的脸颊。 孩童伸手,厌烦的将其拨开。 老者不在意,反而露出了笑容。 缺了门牙的一排大黄牙,让人敬而生畏。 老者从地上捡起一块满是尘土的粗饼,递给孩童。 孩童眼神放光,抢过粗饼就往口中塞。 “牙子,你多大?” 城门缓缓打开。 “杀!” 赵人与秦人的喊杀声,融为一处。 孩童嚼着饼,含含糊糊道:“十二?不,十一。我父死了,忘记了。” 老者拍了拍孩童的头,“好好活着。” 她转身,向乌泱泱一片的秦军而去。 “杀!” 一帮老者,如发疯般从城门鱼贯而出。 与装备精良的秦军,厮杀到了一起。 秦军是疯子。 但赵人可以不要命。 棍断了,用拳头。 拳头没了,用牙齿。 秦国士卒用刀捅穿赵人的腹部,流出来的不仅仅只有鲜血。 还有无法消化的泥土。 以土裹腹,以命保土。 疯子与不要命,厮杀。 不要命的嬴了。 她们用拳头,用牙齿将秦人赶出了护城河。 但她们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继续朝着秦军阵地而去。 出了邯郸城,她们就没打算回去。 “放箭!”王陵高声大喊。 天黑了。 箭矢落下。 鲜血融为一处。 也分不清是赵人的血,还是秦人的血。 土倒还是那个土。 只是多了点猩红。 老者瘫在尸体之中,身上满是箭矢。 鲜血不断从嘴角流淌。 她似是叹息,“世道何时…。” 话未说完,便没了喘息。 只是那双灰败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天空。 城墙上。 “将军,秦人退了!” 一众士卒欢呼雀跃。 廉颇轻嗯了一声。 她望向秦国军阵,眼神中满是担忧。 秦人的攻势越来越凶猛。 也不知道邯郸能守到几时。 廉颇对于守住邯郸,完全没有信心。 可她却只能将这份担忧藏在心里。 以免军心不稳。 可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所有人都相信她一定能守住邯郸。 尤其是在魏国军队驻扎邺城后。 上至赵王丹,下至百姓,更加认为她能守住。 可以这么说。 整个邯郸城,除了廉颇不相信自己能守住。 其他人都相信。 廉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呜—!” 号角声再度响起,秦人的第二波攻势来了! 第85章 唯有大同 王陵意识到邯郸城在短时间难以攻下。 若是强攻,只会徒增伤亡。 她开始改变策略。 采用添油战术去损耗邯郸城内的守备力量。 添油战术是指以小编队,多批次的进攻敌人。 虽添油战术是兵法中的大忌。 但若想迅速拿下邯郸。 只能以士卒的生命去损耗邯郸城内的箭矢,滚石。 甚至是去消耗邯郸守军的心神。 一旦邯郸守备有所减弱。 她再令大军掩杀而上。 一战定胜负。 第二波攻势相较于第一波攻势,减弱许多。 只有寥寥数百人。 赵人仅两波齐射,便将这数百人射成了马蜂窝。 然而,还没等她们庆祝。 第三波秦兵又杀了过来。 紧接着是第四波。 ……。 第七波。 很多赵人已经累到无法拉弓。 箭矢也损耗了许多。 廉颇蹙眉,“秦人在搞什么鬼?不对劲,不对劲。” 副将询问道:“将军,有何不对?” “秦人众多,为何只派寥寥数百人攻城?” 副将笑道:“应是秦人怕了。” 看着副将的笑容,廉颇顿感心中堵闷。 她与秦人交手良久,深知秦人脾性。 绝对不会因短暂失利而丧失斗志。 抬眼环顾四周。 守城士卒皆有说有笑。 甚至有人吹嘘自己射杀了几人。 廉颇紧锁眉头,“秦征战至今,少败而多胜,焉能小瞧?” 她忽然瞥见士卒射出一箭后,甩着酸麻的胳膊。 廉颇顿时明白了王陵的打算。 王陵这是在拼消耗。 然而,虽然知晓,却毫无办法。 只能将士卒分成两批,轮番休整。 现在就看谁先撑不住。 时至傍晚。 王陵发动了一次大规模进攻。 这一次,秦人登上了邯郸城墙。 要不是廉颇不顾老迈之躯,身先士卒,率领数千亲卫,杀出城去,阻断秦人攻势。 恐怕邯郸便会在今夜失守。 秦人如大浪般来,似潮水般去。 “将军,秦人退了。” 副将喜极而泣。 廉颇从尸体上,拔出兵刃。 鲜血四溅,洒了廉颇一脸。 廉颇擦掉脸上的鲜血,眺望远方,似是自语道:“也许,这才只是开始。” “放箭!” 秦军阵地忽然响起一声呼啸。 密密麻麻的箭矢,在空中形成密网,向廉颇等人而来。 一名士卒刚劈断一根箭矢,便被另一根箭矢扎穿胸膛,成为战场上冷冰冰的尸体。 “退!退回邯郸!”廉颇大吼一声,拽着副将,向邯郸城门走去。 可未到达邯郸城门,副将便被数支箭矢射穿。 廉颇只能将副将留在城外。 带着存活下来的人,仓惶的逃入邯郸城。 城门缓缓关闭。 无数箭矢扎在城门上,与城门融为了一体。 原本还在邯郸城下哀嚎的伤兵,在这场箭雨过后,彻底寂静。 入夜。 邯郸城墙上燃起火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士卒三三两两将伤员抬下城墙。 此时,她们脸上再也不见半分笑容。 只剩下疲倦与麻木。 燕丹住所。 赢政与燕丹对面而坐。 案桌上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拉成大人模样。 “你听到了吗?” 邯郸城内的惨叫声,哭嚎声在此刻格外刺耳。 赢政身体颤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语气淡然道:“听到了。” “这便是虎狼之秦。”燕丹看向嬴政,“政妹妹,我希望你有朝一日,不要和秦人一样,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秦人凶残,虽能威一时,但终不得人心,是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错的不是秦。”赢政小声呢喃道。 燕丹惊诧的看向嬴政,“你说什么?!” 赢政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燕丹。 小小的身躯,给人一种足以窒息的压迫。 那眼神,如同幼虎。 虽年幼,却依旧震慑人心,“错的不是秦!” 燕丹怔怔的看着嬴政。 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 燕丹才回过神,两条浓浓的眉毛好似倒竖,“错的就是秦!若不是秦,难道是赵?!赢政!你可看到邯郸赵人之惨烈?!你可看到百姓以土果腹?!你可看到那些头戴白绫,为子报仇的老者?!错的怎么就不是秦?!” 她猛拍桌子,“若非虎狼之秦,兵犯邯郸。这些百姓将是何等的快活?!” 燕丹死死瞪着赢政,“这如果不是秦国之错,难道是赵国之错?!是赵国百姓之错?!是那些死于秦人之手的枉死冤魂之错?!” “也不是赵国的错。” “那你说是谁的错?!” 赢政眼神冷如寒霜,“如果真要论对错,是周,秦,赵,楚,齐,魏,燕,韩之错!是整个天下之错。” 燕丹气笑了,“我燕国何错之有?!攻伐邯郸是秦,不是燕!坑杀四十万将士,是秦,不是燕!攻伐魏国,致使魏国数十万百姓死于战火,是秦,不是燕!攻伐楚国,一场大火致死楚民死伤惨重,是秦,不是燕!我等诸国,本可和睦共处。” 她手指外面,指间微颤,“只因出了这么一个虎狼之秦,致使诸国伐征频频,百姓困顿。秦国之罪,罄竹难书!” “我本不解我父之言。然,这些时日跟你学燕赵之文后,我逐渐理解我父之言。” 燕丹缓缓放下手指,看向赢政。 不明白赢政这是什么意思。 赢政在案桌上,用秦文写了个人字,“我父言,秦赵本一家。赵王丹,赢姓,赵氏。秦王稷,也是赢姓,赵氏。一个成了赵国之君,一个成了秦国之君。” 她又用赵文写了个人字,“百年沧桑,风云变化。人分为了赵人与秦人。人与人之间厮杀不休。秦攻赵土,赵占秦城。至今,秦赵视彼此为死敌。可她们忘了,无论秦赵的人字再怎么变化,皆是人。” 赢政又用燕文写了个人字,“其余诸国也是如此。” 她抬头看向燕丹,“既然为人,为何会有十几种写法?为何会有十几种读法?” 燕丹一副难以置信的看着嬴政。 这还是她认识的嬴政吗?! 这还是那个只有三岁,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的嬴政吗?! 赢政用手指,缓缓在赵文的人字与燕文的人字横切一条杠,“我父说过,要阻止纷争,唯有大同。” 第86章 命不长久 “唯灭六国,归于一!” 赢政稚嫩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燕丹喉咙耸动。 灭六国,独尊秦? 这太可怕了! 以秦人虎狼之性,可以想象会有多少人死于无妄的战火中。 燕丹眼眸紧缩。 在她脑海,浮现出极为恐怖的画面。 长大后的赢政,面无表情的悬浮于血海之中。 无尽百姓与将士的尸骸,在血海沉沉浮浮。 这些尸骸皆用怨毒而灰败的眼神,死死盯着嬴政。 而赢政的面前,则是高耸入云的诸王。 “唯灭六国,归于一!” 赢政拔剑,朝诸王挥剑。 无数地狱恶鬼从血海中涌出,嘶吼着向诸王而去。 也向她嘶吼而来。 燕丹顿感脖颈一凉,竟向后摔去。 嬴政起身,欲要搀扶。 “你不要过来!”燕丹大声呵斥,她努力平复心中惊惧,“你不是赢政!” 她起身,死死盯着嬴政,“你是恶鬼!” 燕丹喘息着,“灭六国,你可知会有多少人死?!你可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失去妻子,失去孩子,失去父母?!” 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嬴政,“难道你的心,是一颗顽石吗?!” “我心怎的是顽石?”赢政眼眶似是红润。 赢政再怎么懂事,也只是三岁孩童。 见一直亲昵的好友,如此质问。 内心终归是不好受的。 她强忍着内心的难受,对燕丹道:“我父说了,百年纷争,诸王互斗,才会形成如此乱世之局面。战争,死亡屡见不鲜。百姓也互相仇恨,敌视。唯有大同,才能让天下人,从纷争中脱离。” “大同!”燕丹冷笑,“大同!何为大同?!” 赢政咬着嘴唇,倔强的说道:“我父说了,车同轨,书同文便是大同。” “可你的大同是灭六国,归于一!只会给百姓带来灾难!” 嬴政倔强的盯着燕丹,仿佛退缩便是对父亲的冒犯,“我父说了,天下需要一位英雄来终结乱世。建立一个没有纷争,没有敌视,没有国家之分的大同时代。而我想成为这样的英雄,我父也想我成为这样的英雄。” “你不会是英雄,你永远不可能是英雄!”燕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只会是祸害天下的贼人!” 她站起身,背对着嬴政,“自禹起,能成英雄,唯有厚德者。纵然有日,你得九鼎,也无德传之以后!” 燕丹一拂衣袖,冷哼一声,而后离开。 嬴政倔强的看着燕丹离去,“我父说过,我能成为英雄!燕丹,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向你证明,我就是终结乱世的英雄!” 待燕丹消失于视线,赢政眼眶被雾气所笼罩。 颗颗泪珠从婴儿肥的脸颊滑落。 她死咬着嘴唇,将委屈憋在心里。 抬头看向天空之中的繁星。 父亲,你在何处? 魏土。 帐篷内。 赵姬借着烛火,翻看着面前的信件。 他面前摆放着两封信件。 一封是邹平给予他的。 言说楚王已派春申君黄歇,领兵十万。 欲从魏国借道,赶赴邯郸。 并且询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另一封信是邹平给予赵王丹的。 从给赵王丹的信中。 赵姬方才知晓,邹平原来就是赵王丹置于他头顶上的,那柄看不见的利剑。 邹平在信中向赵王丹诉说了在魏国发生的所有事情。 包括巫师的奇怪预言。 以及那可以逼楚王出兵的锦囊。 信中满是对赵姬的夸赞之语。 邹平甚至请求赵王丹,给予赵姬封赏。 赵姬拿起信件,置于烛火上。 看着向上卷起的火苗。 赵姬喃喃自语道:“邹平,你为什么这么笨呢?” 松开手。 火苗将信件吞噬。 “这个世道,蠢人,好人,心不狠的人都活不长久。”赵姬叹了一口气,惋惜道:“每个人,都要为自身的选择付出代价。” “贵人。”曾经得到魏无忌赏赐二十金的士卒询问赵姬,“邹平可是秦国奸细?” 她伸手作劈砍状,眼露狠辣,“要不要我杀了邹平?我已联系了八名好友。” 士卒阴恻恻的说道:“都是个顶个的好手。贵人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绝对将邹平脑袋,放于贵人身前。” 赵姬站起身,朝着士卒笑道:“你们跟赵勋多久了?” 士卒一愣,而后回答道:“我等追随赵将军差不多半年了。” “半年啊。”赵姬似是感慨,“还挺长。” “是啊。”士卒似乎陷入了回忆,“赵将军虽看起来冷淡了些,对我们还是不错的。” 她似是想起什么,询问道:“怎么不见赵将军?” “赵将军随信陵君建功立业去了。” 士卒当即懊恼道:“可惜不能陪赵将军一起。” “没什么可惜的。赵将军有赵将军要做的事情,你们有你们要走的路。此次你们功劳也不小,等回邯郸,我定会向赵王为你们请功。” 士卒顿时一喜,“多谢贵人。” 赵姬笑着摆了摆手,而后轻声细语的对士卒道:“告诉邹平,让她带着所有人前往大梁城等我。记住,是带着所有人。” 他手指士卒,“你切记,谁若不前往大梁,便是赵国的叛徒。” 士卒当即拱手道:“是!” “信件一事…。” “贵人请放心,我绝对不与外人说。” 赵姬点了点头,“去吧。我会为你们请功的。” 士卒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帐篷。 赵姬取出笔,写上一封信件。 而后叫来一名仆从。 他对仆从道:“五日后,将此信交到大梁城马绍手中。” 仆从领命退下。 赵姬闭上双眼,“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是你不知道好好珍惜。只有死人,才能闭嘴。黄泉路,你并不孤单。” 邹平是个好人。 敢爱敢恨,忠心爱国的好人。 只可惜命不长久。 呜呼哀哉。 翌日清晨。 赵姬让人调转方向,向邺城而去。 魏土也只有邺城,才安全。 两日后,咸阳城。 秦王宫。 秦王稷看着狼狈的嬴子楚与吕不韦,眉头皱起。 “你们怎的如此落魄?其他人呢?” 浑身纱布的吕不韦当即伏于地面,哭嚎道:“死了!她们都死了!” 嬴子楚此时也一脸悲痛。 虽然不知道吕不韦是如何带她从追兵手中逃脱的。 但她们是实实在在,千辛万苦才从魏国逃回了咸阳。 嬴子楚当即向秦王稷拜倒:“求大王,为我大秦将士报仇!” 第87章 心中顽疾 听到这,众臣本以为秦王稷会发怒。 却不曾想,秦王稷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其他人都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众臣心中一凝。 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扑面而来。 众人稍动,绷紧了身体。 惴惴不安的低下头。 “因公子楚探得重要消息。”吕不韦伏于地面,“故而那些将士愿以性命阻碍追兵,让我带公子楚杀出重围,逃回咸阳,将消息禀报大王。” “什么消息?”秦王稷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嬴子楚此时看向吕不韦,头顶上的呆毛一晃一晃。 什么重要消息? 我怎么不知道? 秦王稷虽未发怒,但那种如同猎食者般的威慑,始终在震慑着吕不韦。 如果是胆小之人,压根不敢在这种威慑下说谎。 吕不韦不敢抬头,“回禀大王,魏楚与赵合纵,欲出兵助赵。” 秦王稷冷笑两声,“三国合纵。” 她凝视着殿门,“谁给她们的胆量,与寡人的大秦为敌?!” 众臣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丞相范睢站了出来,“大王,虽我大秦不惧三国合纵之兵。但长平一役,我大秦国力亦有所损失。如今三国之兵助赵而伐秦,若再与其激斗,恐我大秦陷入战争泥沼之中,不得脱身。臣以为,暂避兵锋,分化三国之合纵,再谋天下!” 她朝着秦王稷深深行了一礼,“请大王定夺!” “寡人还能活多久?” 秦王稷盯着范睢,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么一句话。 “寡人还能等多久?!” 她站起身,“三国算什么!纵使六国合纵,寡人又何时惧过!” 秦王稷看向众人,“六国皆如豺犬。一旦示弱,便会撕咬而来!唯有将她们打垮,打怕。惧大秦如惧虎狼,如此寡人的大秦才能无忧!” 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大秦还有多少能战之士?” 范睢犹豫了一会,回答道:“约五万余。” 秦王稷一拍案桌,“那寡人便率五万将士,东出伐赵!” “大王深思!”范睢连忙劝谏。 大王现在已经老了,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众臣亦是开口劝谏。 秦王稷没有理睬众臣,“吕不韦。” “臣在!” “此番你护佑公子楚有功,寡人令你统筹五万人的军备,你可愿意?” 吕不韦抬起头,一脸狂喜,“臣愿为大王效死!” 统筹军备是个肥差。 但吕不韦并不在乎这些。 她在乎的是秦王稷的重用。 这次,哪怕自身往里面贴钱,她也要将统筹一事做好。 秦王稷视线转移到嬴子楚身上,“子楚,你做的不错。” 嬴子楚一脸迷惘。 我做了什么? 嬴柱咳嗽了一声,“还不多谢大王?” 赢子楚这才从迷惘中回过神,连忙拜道:“多谢大王夸赞。” 秦王稷轻嗯一声,而后坐回王位,“王陵迟迟攻不下邯郸,寡人欲撤其将帅之位,可有荐者?” 众臣不吱声。 谁都知道伐赵最佳人选,便是白起。 看着众人不说话,秦王稷询问身边宦臣,“寡人遣御医前去给白起诊治,可有结果?” “回禀大王。”宦臣拱手,“白起无病。” 秦王稷冷笑一声,“身有病,药石可医。心病何医?” 范睢身体颤了一下,连忙说道:“大王,臣以为王龁可代王陵。王龁随白起久战沙场,定能解大王之忧。” 秦王稷深深看了范睢一眼。 范睢后背发凉。 “王龁。” “末将在!”王龁几步迈出,躬身行礼。 “你去邯郸,取代王陵之位。” “末将遵大王令。” 王龁离开大殿。 秦王稷看向范睢,没有说话。 看来光治大王的心病,是远远不够的。 还需要治疗白起的心病。 范睢一咬牙,“大王,臣有一方,可治武安君心中顽疾。” 白起心病由她而起。 那亲自上门请罪,应该能治白起的心病。 听到范睢的回答,秦王稷这才将视线收回,“也罢,寡人随你一道,去治一治这心病。” 众人散去后。 秦王稷便带着范睢前往了武安君府。 武安君府内。 半白头发,面色红润的白起正独自下棋。 忽然听仆从来报,秦王稷领着范睢前来。 她赶紧将棋盘藏于褥下,而后躺在床上,用锦布盖住额头。 佯装出命不长久的病衰模样。 秦王稷带着范睢,进入卧寝。 “大王。” 白起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秦王稷按住。 “武安君身有重疾,不必多礼。” “多谢大王。” 白起重咳几声。 秦王稷坐到白起床边,忽然感觉靴子踩到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颗黑色棋子。 秦王稷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笑容中带着冷意。 “大王,你怎的来了?” “寡人给武安君送药。” “送药?”白起疑惑,“送何药?” “治心病之药。” 秦王稷话刚说完,范睢便跪了下去,“我因听信小人谗言,致使武安君受了委屈。武安君若心中不忿,尽管责罚,绝无怨言。” 白起瞥了范睢一眼,没有说话。 “这药可治武安君心病?”秦王稷面无表情,“如今魏楚与赵合纵,欲坏寡人伐赵之事。武安君可愿前往邯郸?” 白起叹了一口气,“大王,并非我不愿,而是不能。若大王此前听我一言,趁长平大胜,赵人惧秦之势,攻伐邯郸,定能取胜。现如今,赵人已不惧,且视秦为仇寇,皆愿死战。灭赵之机已过,如今伐赵,只会损大秦国力。” 她看向秦王稷,“若大王听我一言,又何至于此?” “武安君这是不愿?” “大王,听我一言,魏楚与赵合纵,大秦已不能取胜。不如退入函谷关,依关而守。” “若寡人硬要拿下邯郸呢?” “唯有一败!” “寡人今日才明白,武安君这不是心病,而是自傲。” 秦王稷捡起地上棋子。 她看着棋子说道:“寡人的大秦,没了任何人。” 秦王稷将棋子放于白起的额头,“都可!” 她转身,背对着白起,“武安君好好养病,寡人要你亲眼看着寡人拿下邯郸!” 秦王稷向门外走去。 范睢起身,深深看了白起一眼,“取死之道。” 她一甩衣袖,随着秦王稷离去。 待两人离开,白起拿下额头棋子。 她看着黑如墨石的棋子,喃喃道:“大王不听我言,焉能怪我?” 第88章 徒增烦恼 咸阳城酒肆内。 赢子楚将粗饼揉碎,放入羊肉汤中,“不韦,魏楚联军的消息,你是从何处而来?” “当然是从大梁城内听到的。” 赢子楚吸溜了一口羊肉汤,“还是咸阳食美。”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碎饼,放入口中,含含糊糊道:“你骗我。” 吕不韦惊诧的看了赢子楚一眼。 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难道之前磕了脑袋,把赢子楚的脑袋磕开窍了? 不可能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赢子楚奇怪的看向吕不韦。 “没什么。” 吕不韦收回目光。 这时有小厮端着一碗羊肉汤放至吕不韦面前,“客人确定不要饼?” “不要。” 吕不韦挥手,示意小厮退下。 小厮嘟囔了一句,“当真是个怪人。” “不韦,这羊肉汤泡饼,才叫一绝。”赢子楚又扒拉一口,嫌弃道:“不懂食。” 对于赢子楚的嫌弃,吕不韦早已习惯。 她开口询问道:“你怎知我骗你?” 赢子楚含含糊糊道:“自到大梁城,你我形影不离,你如何探知的消息?” 她鼓着腮帮子,抬头看向吕不韦。 囫囵的嚼了几下,将口中之食咽下,而后询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例如你是如何受伤的,还有消息是从哪来的?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确定想知道?”吕不韦盯着赢子楚那双蠢萌的眼睛。 两人对视。 赢子楚将碗端起来。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不想知道了。” 言罢,将头埋到碗边,喝起了肉汤。 “有些事情,知道只会徒增烦恼。”吕不韦此时也端起了碗,“我不会害你。那人也不会。” 想了想,她又不确定的说道:“应该吧。” 赢子楚抬起头,罕见的露出严肃面容,“杀我大秦将士的是何人?” “问这个作甚?” “告诉我。” 吕不韦低头喝了一口,而后回答道:“是···。” 刚要说是赵姬。 突然想到赵姬信件上所写的内容。 还有那句灭吕氏满门的威胁。 吕不韦硬生生将赵姬二字咽了下去。 而后开口道:“是魏国信陵君,魏无忌。是她派遣三千门客截杀我等。” 赢子楚双眼眯成了月牙,“是赵姬救了我们?” 吕不韦叹了一口气,“子楚,欲成大事···。” 赢子楚如回答提问的小学生,举起手中的筷子,抢答道:“不可为儿女情长所累嘛。我知道。” 吕不韦低下头。 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不。 你不知道。 哎。 那赵姬可不是什么好男人。 狠辣,聪明,无情。 你若能有他的一半,我也不必为你而忧。 子楚。 你何时能让我省心? 吕不韦抬起头,正欲端肉汤。 却见赢子楚正将碗中碎饼,倒于她的碗中。 “赢子楚!” 被发现后,赢子楚停下动作,对吕不韦笑道:“饼入肉汤才好吃。我与你分而食之。” 吕不韦默默用筷子,将碗中碎饼挑出来,扔到赢子楚的碗中,“你自己吃。” “不如羊肉也予我?” 赢子楚伸出筷子,却被吕不韦打落。 邺城。 城外营寨旁的高坡上。 “可准备妥当?” 魏无忌面色严肃的看向赵勋。 赵勋不言,只是一伸手臂。 一柄闪烁着寒芒的短剑,从袖口探出,落入赵勋手中。 “既然赵姬想让你立下功勋。”魏无忌有些不情愿的说道:“若此番能掌兵权,我定会重用于你。” 赵勋看了魏无忌一眼,藏短剑于袖中。 她可不相信魏无忌会如此好心。 肯定有什么目的。 应该想借机让她死于战场之中。 不过,赵勋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 完全不惧。 见赵勋没有理睬,魏无忌哼了一声。 她掏出怀中虎符,高高举起,“我欲拿下邺城掌兵之权,若晋鄙不从,还望诸位助我。” 门客齐声道:“我等定会相助!” “入营!” 魏无忌一马当先,向山坡下的营寨而去。 众人紧随其后。 营寨内。 晋鄙正和诸将饮酒作乐。 每人怀中皆抱有一名男子。 酒意正浓时,忽听士卒来报,信陵君携带三千门客来访。 军中饮酒乃是大忌。 更何况还有男子。 军中不可有男子,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律。 因为有的士卒会抵不住诱惑,与男子发生一些苟且之事。 总不能让士卒大着肚子去与敌人死战。 若被发现,一律处死。 不过,上有铁律,下有对策。 一些将领,甚至是士卒都会携带各种可以预防的草药。 “信陵君怎会前来邺城?!” 诸将听闻信陵君前来,顿时慌了神。 连忙推开身边男子,站起身整理衣衫。 “慌什么?” 晋鄙慢悠悠端起酒盏,饮了一口。 她自持是魏王的心腹,完全不惧魏无忌。 魏王视魏无忌如心中顽石。 纵然魏无忌将她在军中饮酒玩乐之事,告知于魏王。 那到时候看魏王是信她这个心腹爱将,还是信魏无忌这个心中之忧。 “各位,且坐。” 晋鄙伸手虚压。 而后对士卒说道:“去将信陵君请进来。” 晋鄙发话,诸将哪敢不从。 她们只得忐忑不安的坐回去。 不过,诸将可不敢在像之前那般放浪形骸,而是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不一会,魏无忌带着十来名门客步入营帐。 其中便有赵勋。 赵勋一进入营帐,便将目光锁定在晋鄙身上。 平静如水的眸子,在晋鄙双眼,咽喉,胸膛等要害部位游走。 且身体绷紧,随时都可化作离弦之箭。 魏无忌则是紧皱眉头,她走到营帐中央,环视四周,“晋鄙,你可知军中不可饮酒玩乐?!” 赵勋站在魏无忌身后。 脑海里回荡着赵姬的话。 “我欲让魏无忌窃取兵符,由你协助斩杀魏将晋鄙。” “我想让赵勋立功。” 杀了晋鄙,便是立功。 贵人只想要晋鄙死! “信陵君。”晋鄙站起身,“来···。” 话未说完,晋鄙只见魏无忌身后有一位面容清冷的女子,面无表情的从魏无忌身后走出。 并且朝她而来。 晋鄙一愣,原本对魏无忌说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疑惑的看向清冷女子,“你是何人?” 第89章 谋反 赵勋一言不发,依旧向晋鄙而去。 魏无忌大惊失色。 要杀晋鄙,最起码走个过场吧。 高低得掏出虎符,询问晋鄙是否愿意交出兵权吧。 怎的如此莽撞。 难不成又是赵姬的算计? 周围魏将感觉有些不对劲,齐刷刷站起身。 魏无忌等人,便如同被她们包围了一般。 门客紧张看向四周,手慢慢探到剑柄之上。 “赵勋!” 魏无忌刚想出言阻止。 却发现赵勋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晋鄙。 一柄闪烁着寒芒的短剑,出现在赵勋的手中。 晋鄙大惊失色,“来人!来人!” 她拽起身边男侍,挡于身前。 男侍被吓得脸色惨白,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而后被赵勋一剑刺穿咽喉。 鲜血喷洒。 溅在赵勋冷清的脸上。 “快来人!” 晋鄙高喊一声,而后一脚将死去的男侍,踹到赵勋怀中。 她抽出悬挂于身后的长剑,双目圆瞪,跳过案桌,朝着赵勋劈去。 其余魏将皆抽出兵刃。 门客将魏无忌围在中间,抽出兵刃严阵以待。 “赵勋误我!” 魏无忌从怀中掏出虎符,高举大喊。 “我奉大王之令,接管邺城兵权!虎符在此,谁敢不从!” 赵勋推开男侍,侧身闪躲。 晋鄙劈了个空。 营帐外,已响起喊杀之声。 晋鄙明白,定是魏无忌门客将士卒挡在营帐之外。 她见诸将不动,当即怒吼,“虎符是假的!魏无忌意图谋反,欲杀我而夺···。” 话未说完,只见赵勋甩出短剑。 而后反手握剑,一剑扎入晋鄙咽喉。 晋鄙捂着喉咙,“兵···权···!” 她身体不停往后退,直到撞翻案桌,再也无法起来。 鲜血与酒液在其身下肆意流淌。 “将军死了!”晋鄙亲信瑕眦欲裂,愤怒大吼,“魏无忌意图谋反,我等身受君恩,当以死报之!” 晋鄙亲信率先提剑向魏无忌等人杀去。 其余诸将相视一眼。 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主帅,纵然兵符在手,也像是准备谋反的模样。 再者,她们在军中饮酒玩乐,被魏无忌抓了个正着。 如今晋鄙已死,魏无忌若掌兵权,定然没有她们好果子吃。 诸将干脆心一横,将错就错。 管什么兵符,先杀魏无忌再说。 纵然大王怪罪,也有理由开脱。 “杀魏无忌!诛杀篡权逆贼!” 诸将朝着魏无忌杀去。 “赵勋,你误我!” 魏无忌也只能提剑,朝着诸将杀去。 赵勋捡起晋鄙手中长剑,加入战斗。 魏无忌的门客,出身于游侠。 而魏将皆是战场厮杀之人。 若在驭马厮杀,或者大规模的战斗。 游侠压根不是这些将领的对手。 然而,现如今是营帐里厮杀。 属于游侠们的主场优势。 诸将自然落入了下风。 再者有赵勋与魏无忌这两个猛将的加入。 诸将根本无法抵抗,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有将领见局势不妙。 欲出营帐,叫来士卒,斩杀魏无忌等人。 赵勋有所察觉。 那名将领刚掀开营帐的布帘,赵勋便将手中之剑,朝着那名将领投掷而出。 长剑破空,扎穿那名将领胸膛。 那名将领死死拽着布帘,面目狰狞,口吐鲜血的想要拽着帘布站起身。 可心脏已经被长剑贯穿。 人无心,不可活! 那名将领双膝一软,缓缓跪了下去。 双手却死死扯着染血帘布。 帘布无法支撑尸体的重量。 嘶啦一声,被扯了下来。 尸体随之摔到了营帐外。 营帐外。 三千门客与士卒厮杀在了一起。 努力抵抗着士卒们的冲击。 “接着!” 魏无忌一脚将地上的长剑,踢向赵勋。 她怒瞪赵勋,“等会跟你算账!” 恰在此时,一名魁梧女将,手持长刀,劈向魏无忌。 魏无忌连忙抬剑。 刀剑相撞。 魁梧女将眼神凶狠,“魏无忌,大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谋反?!” 魏无忌刚想解释。 只见魁梧女将口吐鲜血,低头看向腹部。 一段染血的剑尖,从腹部透出。 剑尖抽出,魁梧女将被人一脚踹翻。 “没死吧。” 赵勋冰冷的声音响起。 魏无忌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 “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赵勋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我何需你来救!” 片刻过后。 魏国将领皆数被魏无忌等人斩杀。 然而,营帐外的士卒越聚越多。 魏无忌拿出虎符,“停手!都停手!虎符在此!都停手!” 可喊杀声太大,士卒压根听不到魏无忌的话。 更别提看到虎符了。 “你这样是没用的。” 赵勋站在魏无忌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还不是都怪你!” 魏无忌忍不住埋怨赵勋。 门客们此时开口询问道:“信陵君,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再不控制,士卒很有可能哗变!” “我等身陷兵乱之中,该如何脱身?” 赵勋默不作声走到晋鄙尸体旁,割下晋鄙首级。 魏无忌见赵勋如此,询问道:“你想做甚?” 赵勋双指含于口中,吹出一段长长口哨。 众人不解。 就在这时,营帐外突然响起一阵马儿长嘶。 一匹白色宝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直到撞塌营帐,立于赵勋身前,方才停下。 它伸头,依偎的拱了拱赵勋手臂。 “好马儿。”赵勋拍了拍白色宝马健硕的肌肉,“靠你了!” 她翻身坐于马背,而后朝着魏无忌伸出手,“上来!” 魏无忌顿时明白赵勋的想法。 她搭着赵勋的手,翻身坐于赵勋身后。 赵勋一手拎着晋鄙头颅,一手提马缰。 宝马嘶鸣,抬起蹄子,在空中虚踏数下。 “走!” 赵勋一声呼喝。 白色宝马冲入人群。 赵勋抬起晋鄙头颅,高喝:“晋鄙头颅在此,降者不杀!” 魏无忌彻底无语。 有这么说话的吗? 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嘛! 她高举虎符,“我乃大王胞妹,信陵君魏无忌!晋鄙谋反,大王予我兵符平反!若不放下兵刃,视与晋鄙同罪!” 两人声音不断在营地内回荡。 门客见此,连忙高声呼应,“信陵君奉大王之令,诛杀反贼晋鄙!若不放下兵刃,视与晋鄙同罪!” 第90章 不得好死 魏无忌的名望在此刻体现出用处。 在魏国,何人不知信陵君魏无忌。 一听魏无忌是奉大王之令,杀晋鄙平反。 士卒纷纷放下手中兵刃。 那些将领的亲信,就算想要反抗,不愿放下兵刃。 也会被士卒和门客联手拿下。 直至夜晚,魏无忌才彻底控制住这支军队。 营帐内。 魏无忌冲着赵勋怒吼,“我还没拿出虎符,你怎的如此鲁莽!” 赵勋擦着原属于晋鄙的长剑,“贵人令我,协你斩杀晋鄙。” “可晋鄙还未说不愿交出兵权!” 赵勋抬头,一副犹如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魏无忌,“贵人令我,协你斩杀晋鄙。” “你···你!”魏无忌手指赵勋,“你那是什么眼神!” 门客赶紧拦住魏无忌,“信陵君,算了,算了。晋鄙在军中饮酒玩乐,本就该杀。” 赵勋瞥了魏无忌一眼,呵了一声,继续擦剑。 “你们看!你们看!” 魏无忌手指赵勋, “你们看到她那丑恶嘴脸了吗?!” 门客转头,只见赵勋在那里老老实实擦剑。 她们当即劝道:“信陵君,反正已得到兵权,就算了吧。再者,若无赵将军帮忙,我等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平息兵乱。” “若非她擅自强杀晋鄙,我们又怎会损失这么多的人手!” 魏无忌咬牙切齿。 “我就没见过她这么愚蠢之人。赵姬令你协助我斩杀晋鄙不假,但你好歹等我拿出虎符啊!” 这次兵乱。 三千门客损失二百人。 十万大军,死伤接近六百人。 这都不要紧。 关键大小将领皆死。 甚至就连千人长都死了一半。 将领皆死,何人来领兵? 魏无忌一阵头疼,她暂消怒气,询问赵勋,“可是赵姬让你如此做的?” 赵勋又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魏无忌一眼,“不是说了吗?贵人令我,协你斩杀晋鄙。” 魏无忌顿时噎了一下,恨恨说道:“难不成你只会这一句?!” 她深呼吸,压住怒气,“你就算杀,好歹得在暗地里刺杀吧!” 赵勋反问,“我这难道不是在刺杀?” 魏无忌手指地面干涸的鲜血,“把大小领兵将领都杀了,这是刺杀?!” “那些将领是我们一起杀掉了,怎么能怪在我的头上。” “我…。” 魏无忌胸膛一阵起伏。 “信陵君。”门客连忙轻拍魏无忌后背,“莫要气坏身子。” 她转头看向赵勋,“赵将军,你也少说两句。” “看在赵姬的面子上。”魏无忌平复心中怒火,“我不与你计较。” 赵勋继续擦着手里的剑,没有理睬魏无忌。 就在此时,一名门客从营帐外走了进来,拱手询问道:“信陵君,那些不愿听从的士卒,该如何处置?” “有多少人?” “总计八十余人。” 魏无忌想了想,“既然她们不愿听我号令,那便让她们返回大梁吧。” “信陵君仁义。”门客行礼退下。 由于大小将领身死。 魏无忌只能从门客与士卒中,挑选一些有军事才能的人,来顶替空出来的职位。 并且将十万大军中独女,为人母者,长姐遣返回大梁。 十万大军缩减至八万人。 虽然人数少了,但士气与战力不减反涨。 魏无忌在邺城一边磨合新任将领与士卒的配合。 一边等待着赵姬所说的别国援军。 至于赵勋,魏无忌也没让她闲着。 魏无忌任命赵勋为万人将。 领兵一万驻扎于漳河岸边。 也就是邯郸与邺城中间的河流。 一旦援兵到达,赵勋便是伐秦先锋。 数日后,大梁城。 驻守魏王宫的马绍,突然收到一份神秘信件。 当她看到信上内容,顿时面色大变。 连忙将信件交给魏王。 魏王看到信后,双目圆瞪。 信件上说魏无忌与赵国使节勾结,从如姬手中取得兵符。 魏无忌杀死晋鄙,以兵符掌控了邺城兵权。 寥寥几句,看得魏王火冒三丈。 她当即提剑,朝着后宫而去。 到达如姬所在寝宫。 魏王一脚踹开大门。 满脸忧郁的如姬听到动静,回过了神。 自从窃了兵符后,如姬这些时日备受煎熬。 甚至都无颜面对魏王。 如姬起身,欲要询问是何人。 只见魏王提着剑,走了过来。 她先是怒瞪如姬一眼。 而后前往床榻,寻找兵符。 见魏王如此,如姬哪能不明白。 他似是如释重负的说道:“大王,不用找了,兵符我送予了信陵君。” 终于不用再受内心的煎熬了。 “贱人!” 魏王一巴掌将如姬打翻。 她怒吼道:“你知不知道,兵符意味着什么?有人告诉我,魏无忌持寡人兵符,杀了寡人爱将!” 魏王持剑走到如姬身边,咬牙道:“寡人杀了你!” 剑尖向下移,距离如姬咽喉一寸,突然停了下来。 魏王大口喘息着,面目狰狞。 她一甩长剑。 长剑落于地面。 魏王喘着粗气,歇斯底里的质问如姬,“如姬,寡人可曾亏待过你?!你为何如此对寡人?!” 如姬低下头,泪流满面,“如姬愧对大王。” 魏王转身背对如姬,竟有些哽咽,“寡人错信你!你…你…!” 如姬的视线,看向地上长剑。 他爬到长剑旁,拿起长剑,放于脖颈,“大王,信陵君忠心为国,定然不会做对不起大王之事。信陵君也曾答应过我,会将虎符归还。” 如姬闭上双眼,泪水从脸颊滑落,“如姬自知无颜以对大王。来世再侍奉大王左右!” 一用力,长剑割开喉咙。 魏王意识到什么,猛得转身。 见如姬倒下,她连忙上前,将如姬抱入怀中。 魏王泪如雨下,嘶吼着呼喊如姬的名字。 如姬脑袋耷拉着,殷红的鲜血流淌到魏王身上。 “来人!”魏王泪涕横流,“快来人!” 门外宦臣连忙走了进来。 当看到这一幕,大感震惊。 “传御医!”魏王如同受伤的狮子,吼叫道:“快!” 宦官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如姬,寡人的如姬。” 魏王的脑袋埋在如姬胸膛里,呜呜咽咽道:“如姬,寡人…寡人只是吓你。寡人不怪你了,你快醒醒…醒醒…莫要抛下寡人!” 哭嚎良久,魏王抬起头,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眼。 她面容因憎恨而扭曲,泪水鼻涕口水混在一起,“魏无忌!赵人!你们…你们…害死…寡人的如姬!寡人发誓…让你们…不得好死!!!!” 第91章 灼烧 御医在宦官的带领下,来到寝宫。 只见魏王抱着如姬的尸体,喃喃自语。 好似在说什么动人的情话。 “大···大王?” 御医小心翼翼上前。 魏王抬头,看向御医,她眼神带着希望的说道:“快···快救活寡人的如姬。你要什么,寡人都给你。权利,富贵,爵位,封地!只要你能救活寡人的如姬,寡人都会给你。” 御医不用看,也知如姬再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她当即伏于魏王跟前,“大王···如姬夫人已经去了,我···无力回天。” 魏王苦笑两声。 最信任,也是最爱的美人。 先是背叛她,窃取兵符,送予魏无忌。 而后离她而去。 妹妹魏无忌也背叛了她,并且杀了她的心腹爱将。 内心扭曲而又复杂的情绪,随着御医的一句无力回天,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涌现而出。 “寡人之心。”魏王死死抓着胸膛,“疼痛难忍!” 言罢,一缕鲜血从魏王嘴角流出。 魏王一头栽在如姬的尸体上。 “大王!” 御医与宦臣连忙上前。 翌日。 魏王悠悠醒转。 “母亲,你终于醒了。” 魏王看向身侧。 只见年幼的太子增正跪在身侧。 魏王嘴唇发白,嘶哑的说道:“如姬的尸体,可安排妥当?” 太子增低头,“尸体我已让人看护。” 魏王转头看向床榻上方,喃喃自语,“如姬虽有负于寡人,但毕竟跟了寡人这么多年。将他葬入寡人王陵,以后也能陪寡人说说话。” “儿遵令。” “母亲,楚国春申君欲借道前往邯郸···。” 魏王伸手,虚弱的挥了挥,“随春申君去吧。邺城的十万大军,毕竟是魏国的军队。魏无忌不心疼,寡人心疼。有楚国相助,也能少些伤亡。” 她伸手抓住太子增的衣袖,“另派人前往邺城。告诉魏无忌,寡人全力助她讨伐秦国。” 太子增不解,“母亲,姨母她···。” 话未说完,便被魏王阻止,“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将在外,王令不受。寡人只希望她打完秦国后,能带着兵符回大梁。” 魏王想到什么,继续说道:“那赵国使节,可还在魏土?” “母亲,赵国使节昨日已到大梁。” 魏王突然来了精神,猛的坐起身,“她们还敢回来!” 她看向太子增,“去派遣军队,杀了所有赵国使节!尤其是赵国使节中的男子,魏无忌让寡人痛失如姬,寡人也要让她尝一尝心如刀绞的滋味!” 太子增领命,离开寝宫。 太子增离去后。 一名样貌俊朗,风姿卓越,剑眉星目的宦臣,端着药汤进入寝宫。 临时住所内。 赵国使节们正欢快的举办宴席。 邹平与微胖女子勾肩搭背,吹嘘着她是如何令楚王出兵。 忽然有名使节问道:“你们说,贵人去了何处?为何要我等在大梁城等他?” 邹平笑了笑,“谁知晓。有可能和赵勋那个小娘皮恩恩爱爱游山玩水去了。可怜那邯郸的小秦人。” 此言一出,众人哄笑。 提起小秦人,邹平不由得想起巫师之前的预言。 赵姬没在大梁城,正好给了她去调查的机会。 巫师之言,太过奇怪。 不调查一番,心如抓挠,不得安生。 若真没什么问题。 也能替赵姬证明,那巫师所谓的预言,纯属污蔑。 恰在此时,一名士卒满身鲜血的撞开门,她开口道:“魏人欲杀…。” 言罢,气绝而亡。 众人大惊,连忙走出门。 此时,数十名魏国士卒手持长戈,面色严肃的跑了进来。 邹平看向屋顶,墙檐。 数不清的弓箭手正弯弓搭箭,瞄准她们。 一名鹰钩鼻的魏将,拎着一位赵国士卒,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她目光在邹平等人身上扫视,“还有一个男人呢?” 不等邹平等人说话,鹰钩鼻魏将手臂发力。 将手中的赵国士卒,如甩铁锤般砸向地面。 那名赵国士卒瘫软在地上,身体抽搐了数下,没了生息。 赵国众人直皱眉。 微胖女子质问道:“我们可是赵国使节…。” “老娘杀的就是你们…。”鹰钩鼻魏将手指向邹平等人,“…这些赵国使节。” 她露出一抹冷笑,“不过,你们要是说出那个叫做赵…。” 鹰钩鼻魏将有些想不起来了。 一名魏卒凑到鹰钩鼻魏将耳边,“将军,叫做赵姬。” “老娘不用你提醒。”鹰钩鼻魏将推开魏卒,而后继续对邹平等人道:“只要你们能说出那个叫做赵姬的男人在哪,我就能饶你们其中一个不死。” 太子增的命令是杀死所有赵国使节。 而赵国使节中,唯有那名男子最让人印象深刻。 “我魏赵可是有盟约在!”邹平忍不住质问道:“魏王如此待我等,难道就不怕受天下人唾弃吗?!” “盟约?”鹰钩鼻魏将不屑冷笑,“算什么东西?” 她伸出手,“既然你们不愿意说,我就自己找!放箭!” 邹平等人大惊失色,连忙向屋里退去。 有几人反应慢了些,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房门关闭。 箭矢扎穿房门,将房内几个倒霉蛋射杀。 “魏王!”邹平怒吼,“欺我赵国!” 话音刚落,第二波箭雨袭来。 箭雨从四面八方而来,射入房内。 “邹平!” 微胖女子见有箭矢向邹平而来,连忙将邹平拽到身后。 待箭雨过后,微胖女子倒在血泊之中。 邹平来不及伤感,第三波箭雨袭来。 她只能与存活下来的同伴,将案桌放倒,趴在案桌后面。 一想起微胖女子死于箭雨之中,邹平悲愤交加。 嘴唇被咬出血,也浑然不知。 或许是魏人以为她们死了。 不再有箭射入房内。 “魏王失德!”邹平此时满脑子想着都是给微胖女子报仇,“诸君随我杀出去,找魏王问个清楚!” 存活下来的赵人纷纷附和。 唯独被大家称为文疯子的仲秋除外。 仲秋腹部中箭,额头满是冷汗。 但她并未惨叫,而是用手指沾着鲜血,趴在地上临摹着赵姬的字。 邹平等人提着剑,踹开房门。 欲要与魏人死战。 但鹰钩鼻的魏将,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 令士卒放箭。 一轮箭雨,扑面而来。 赵人一一倒下。 邹平身中四箭。 她单膝跪地,手柱长剑,欲要站起来,“我…我王…贵…贵人…定会…定会为我等报…仇!” 一块沾染着鲜血的锦布从邹平怀里掉落。 这块锦布,是赵姬给予邹平的。 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鲜血染红。 邹平没了动静。 她的下巴抵在剑柄上,双目圆瞪,死死盯着眼前的魏人。 魏卒疑惑的相视一眼。 不清楚这人到底死没死。 恰在此时,房内响起仲秋的大笑声。 鹰钩鼻魏将拔出长剑,走到邹平身前,这才发现邹平已经没了气息。 她从邹平尸体旁经过,向房内走去。 或许是鹰钩鼻魏将走动时,带着风。 两者交错。 邹平尸体缓缓倒下。 鹰钩鼻魏将走进房内,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倚靠案桌的仲秋身上。 仲秋此时拿着酒盏,一边饮酒,一边看着地上的血字,“好字,好字!”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鹰钩鼻魏将提剑上前。 仲秋依旧未有察觉。 她刚举起酒盏,欲再饮一口。 忽然发觉胸口疼痛。 仲秋低头一看,一柄长剑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 顺着剑身,仲秋看到了鹰钩鼻魏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笑了笑,“这…”一口鲜血喷出,“这字…如何?” 仲秋手指向地上的血字。 “我不认字。” 鹰钩鼻魏将面无表情的抽出长剑,转身便走。 仲秋尸体瘫倒在血字上。 鲜血与血字融为一处。 赵国使节除赵姬与赵勋外,皆数死于大梁城。 其中也包括护卫使节的士卒。 一场大火,熊熊燃起。 灼烧着一切。 第92章 自断双翼 鹰勾鼻魏将本来欲要借此机会,顺手杀了赵国商人卓子央。 抢夺卓子央的家产。 可等鹰勾鼻将领率领士卒,赶到卓子央商铺时。 发现卓子央早就带着家产离开了大梁。 鹰钩鼻魏将无奈,只能前往魏王宫向太子增复命。 前往邺城的道路上。 赵姬似有所感。 他下了马车,眺望大梁城的方向。 想来这个时候。 魏王看到那封信了吧。 魏赵联盟,应该会就此破裂。 并且,只要魏无忌回大梁。 魏王一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还有最关键的是。 现在没人能知道那可笑而又准确的预言。 除非死人能够说话。 只是可惜了邹平。 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好人。 也是值得托付,值得信赖的人。 只可惜好奇心太重,且不为我所用。 “取酒来。” 赵姬的声音突然响起。 仆从虽好奇,但还是将装满酒水的水袋,送到赵姬的手里。 “邹平还有你们。”赵姬喃喃自语着,脑海里浮现出那些人的样貌,“别怪我,心软的人,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也没有资格成为政儿的父亲。” 他将酒水缓缓洒在地面上,“走好。” 等祭奠完邹平等人。 赵姬让随从挖了一个小土包。 待随从怀着疑惑,将土包挖好后。 赵姬脑海里写着邹平二字的棋子,当即消失。 “还有多久到邺城?” “回禀贵人,咱们若是快些,一日便到。若是慢些,需三日。” “还是慢些吧,不急。” “是。” 赵姬上了马车,欲要进入车厢时,好似想起什么,“待邯郸解除围困,让你家主人前往邯郸一趟。我欲向赵王,为你家主人请功。” 仆从大喜,“多谢贵人。” 马车晃晃悠悠,继续向邺城驶去。 三日后。 赵姬的马车抵达了邺城。 刚落脚,魏无忌便匆匆而来。 两人在邺城相会。 一处宅院内。 赵姬慢悠悠饮着茶水。 听着魏无忌手足并用的吐槽,赵勋如何的鲁莽。 魏无忌一拍桌子,“这个赵勋,着实可恨。我知晓她心中容不下我,但也不能如此鲁莽,差点坏我等大事!” “事已至此,信陵君还是暂消怒火吧。” 魏无忌突然直勾勾的看着赵姬,“听赵勋说,是你指使她如此作为?” 对于赵勋的莽撞,赵姬也很吃惊。 他是让赵勋杀了晋鄙不假,但并不是以这种鲁莽的方式,去杀晋鄙。 可为了缓和魏无忌与赵勋的关系。 他只能默不作声。 魏无忌没听赵姬说话,似是明白了什么,“我就知道···。” 她刚开口,便眨了眨眼道:“不对啊,你应该不会让我和赵勋冒着如此大的危险,甚至是夺不下晋鄙兵权的风险。只为让我永远回不了大梁。” “说!”魏无忌看着赵姬,“你是不是袒护赵勋那小妮子?” 赵姬依旧不言。 “我就知道!”魏无忌双手环插于衣袖,一副生闷气的表情,“哼!” 本来想问赵勋在何处,见魏无忌这副模样。 只能不问。 赵姬相信魏无忌。 纵然赵勋做了如此莽撞之事,魏无忌也不会害赵勋。 甚至还有可能重用赵勋。 “信陵君,消消气。”赵姬给魏无忌倒了一杯水,“等此件事了,让赵勋向你赔个礼,道个歉。” 魏无忌瞥了赵姬一眼,“我听闻廉颇曾负荆请罪···。” “明白。”赵姬点头,“我会让赵勋也负荆请罪。” “这才差不多。” 魏无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她想起什么,“听闻兵围邯郸的王陵被换了下来,换成白起的副将王龁。” 魏无忌露出一丝担忧,“白起会不会暗地里随王龁前来邯郸。若是白起突然现身···。” 白起在六国中,凶名远扬。 死于白起手中的人,何止百万。 能止小儿哭啼。 这句话放在白起身上,一点也不夸张。 白起仿佛自带敌人士气减百分之五十的加成buff。 魏无忌就是担心这一点。 担心两军厮杀的时候,白起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还有秦王稷征五万大军,欲要亲征。”魏无忌叹息一声,“秦王稷这是不拿邯郸,誓死不休。” 最近的消息,都是不利的消息。 魏无忌这些时日,愁得眉头就没舒展过。 她不惧与秦一战。 甚至不惧与白起一战。 但是,得在双方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才能一战。 可现在,邯郸一堆老弱残军。 能守到现在,已经让魏无忌大感意外。 魏国能听从她指挥的,也就这八万大军。 打王龁都不够看,别说打白起了。 想到这,魏无忌看向赵姬,“不是说有别国的援军吗?事到如今,能告诉我了吧?” 赵姬从秦王稷征五万兵的震惊中,回过神,“我早已让人前去说服楚国出兵,现在楚国春申君黄歇正率领十万军,赶赴邯郸。” “好!”魏无忌用力捶了一下紧绷的大腿。 而后吃痛的伸手揉搓。 她龇着牙,对赵姬说道:“到现在,终于有个好消息了。有黄歇的十万大军,未必不能与白起一战。” “信陵君请放心,白起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战场的。” “嗯?”魏无忌疑惑的看向赵姬,“你怎么知道?” 赵姬笑而不语。 见赵姬如此表情,魏无忌小声嘟囔着,“又瞒着我。” “能否拜托信陵君一件事?” “什么事?”魏无忌手指自己,“不会害我,或者算计我吧?” 赵姬摇头,“自然不会。” “不信,你先发誓。” 在魏无忌的要求下,赵姬只能发誓,“我赵姬发誓,现在绝对没有害信陵君,或者算计信陵君的意思。” 仔细听完赵姬的誓言,魏无忌这才心满意足的询问是什么事。 赵姬想了想,开口道:“我想请信陵君密切关注秦王稷的动向。必要时,我想见一见秦王稷。” “你见秦王稷做甚?”魏无忌眉头一皱,“太危险了。” 赵姬打趣道:“你不是说让我算计秦王稷吗?”笑了笑,“我不见她,怎么算计?” “你算计她什么?” “我欲让她杀白起,废范睢。自断双翼。” 魏无忌站起身,震惊的看向赵姬,“当真?!” 第93章 攘内 面对魏无忌的震惊,赵姬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 魏无忌震惊之后,眉头紧锁,“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赵姬说算计秦王稷的话,魏无忌是相信的。 虽然看上去,让秦王稷自断双翼,有些不现实。 但魏无忌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种赵姬既然说出口,那就一定能做到的感觉。 “危险?”赵姬笑着摇了摇头,“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危险的。得看收益大不大。” 让秦王稷杀白起,对于赵姬,准确而言,对于嬴子楚与嬴政是有好处的。 秦国内部的斗争,极其复杂。 如今,以华阳夫人为首的楚系,已经可以干涉王位的继承。 而白起,就是楚系势力在秦国庙堂中最稳固的仪仗。 芈八子也就是芈月太后,也称宣太后。 他乃是秦惠文王的丈夫。 自秦武王举鼎而死。 芈八子与异母同父的妹妹魏冉,全力扶持秦王稷上位。 秦国的楚系势力,在秦王稷上位后,力压王室宗亲,以及韩系势力。 楚系势力空前庞大。 而白起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魏冉举荐给秦王稷。 她本就自带楚系的标签。 秦王稷在芈八子把控朝政之时,只能沦为提线木偶。 虽然有秦王之名,但权力已经被逐渐架空。 秦王稷四次免除魏冉的丞相之位,均以失败告终。 直到范睢的出现,才让秦王稷能够真正的成为秦王。 范睢不仅献计远交近攻,还用几句话戳中了秦王稷的痛点。 她对秦王稷说,“闻秦有太后,穰侯,不曾有王。” 更是说被淖齿杀死的齐愍王、被李兑饿死的赵武灵王,就是秦王稷的前车之鉴。 就这几句话,戳到了秦王稷的心窝。 宗亲势力已经无力与楚系势力斗争,甚至还顺服了楚系势力。 只能以外卿势力,也就是秦国以外的臣子,来与楚系势力斗争。 范睢需要一个腾飞展翅的平台。 而秦王稷需要一个挡箭牌和能够与楚系势力抗争的一把刀子。 也就是棋子。 两人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 秦王稷四十一年。 秦王稷重用范睢。 范睢也没辜负秦王稷。 对外用远交近攻之策略,巩固秦国的地位。 对内,与楚系势力缠斗。 秦王稷四十九年。 经范睢谏言,芈八子宣太后遭罢免。 号称秦国四贵被除。 穰侯,魏冉。宣太后的妹妹。 径阳君,嬴芾。宣太后最疼爱的女儿,把控宗亲势力,秦王稷的妹妹。 高陵君,嬴悝。宣太后女儿,秦王稷妹妹。 华阳君,芈戎。宣太后同母妹妹。 四贵被逐出咸阳。 而当时的秦王稷已经六十岁了。 随着宣太后与四贵的铲除,楚系势力遭受到惨痛打击。 从前台转移到幕后。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政治斗争是肮脏的。 尤其是王位的政治斗争。 并且没有绝对的胜利者。 秦王稷以温和的方式,仅罢免了四贵的职位,保留了四贵的爵位。 魏冉离咸阳时,甚至还带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招摇撞市。 楚系势力并没有被打垮。 只是换了一批人。 华阳夫人成为楚系势力的掌舵者。 也是宣太后的继承人。 秦王稷长女嬴倬,在魏国当质子镀金时。 因四贵的垮台,而神秘死亡。 嬴柱趁机上位。 成为名副其实的继承者。 如果嬴柱与华阳夫人有子嗣的话。 嬴柱再死。 那楚系势力也就是经历一次轮回而已。 从宣太后变为了华阳夫人。 现在华阳夫人有子嗣了。 那就是经过吕不韦教唆,在华阳夫人面前说‘我乃楚人’的嬴子楚。 一个深陷赵国十几年,无根无萍的嬴子楚。 也最像秦王稷的嬴子楚。 对抗楚系势力的斗争中。 秦王稷看似胜了,其实并没有。 秦王稷很有可能意识到楚系势力已经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 她开始放弃内部斗争,转而先攘外,再攘内。 如果秦王稷活得足够久,也许等六国灭亡后,屠刀便会伸向这些楚系势力。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一次,秦王稷注定是失败的。 无论有没有赵姬插手,都会面临失败。 既然注定要失败,不如先保证秦王姓嬴而不姓楚。 白起乃楚系,手握重兵,又受秦人敬重。 这次讨伐邯郸失败。 秦王稷必定会杀她。 就是秦王稷不杀白起,赵姬也会想办法弄死白起。 至于范睢,只是一个杀死白起后,平息秦人与楚系怒火的弃子。 魏无忌沉吟片刻,开口询问赵姬道:“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这么自信?”魏无忌不解。 “不是自信。”赵姬笑了,“而是我只能有十分把握。” 要想对付楚系势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白起活着。 不然纵使嬴子楚或者嬴政上位,也只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 赵姬已经做好与楚系势力,从嬴子楚上位,到嬴政上位的缠斗准备。 这场斗争,没有投降输一半,没有和谈。 直到有一方势力,彻底被瓦解,灭亡。 所以,赵姬只能有十分把握。 少一分就是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魏无忌不明白赵姬的意思,疑惑的看向赵姬,喃喃道:“只能有十分的把握?” 她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我会派人关注秦王稷的动向。” 魏无忌端起茶盏,“如果你真能让秦王稷杀白起,废范睢,那你就是六国的功臣。” 她高举茶盏,“来,未来的六国功臣,我以茶代酒,敬你。” 言罢,一饮而尽。 “信陵君倒是很相信我。”赵姬调笑着,也举起手中茶盏,“至于六国的功臣…。呵呵。” 赵姬笑而不言,饮了一口。 “如果是旁人,我自然不信。”魏无忌手指赵姬,“至于你…。” 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让我不得不信。” 赵姬知晓魏无忌在暗指算计她的事情。 他开口道:“信陵君后悔认识我了?” “后悔,当然后悔。”魏无忌白了赵姬一眼,“后悔没能早点认识你,让一个不知名的混蛋,娶了你。” 她想到什么,询问道:“对了,那个混蛋是谁?” “那个混蛋…。”赵姬一笑,“信陵君到邯郸之日,自然知晓。” 魏无忌挑了挑眉,“那人还在邯郸?” 第94章 武安城 见魏无忌挑眉,赵姬眼神带着笑意,“信陵君该不会是想杀人吧?” “杀人?”魏无忌打着哈哈,有些尴尬的说道:“怎么会?我岂是那种人。” “曾经的信陵君肯定不是,而现在的信陵君那就不一定了。” 看着赵姬带着笑意的眼神,魏无忌羞恼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不这样做,岂不是辜负你的期待?” 她站起身,“我现在就去邯郸,杀了你的妻子!” 赵姬无动于衷的饮着茶。 魏无忌一直走到门口,也不见赵姬出声阻止。 她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赵姬,“你不怕我把你的妻子杀掉吗?” 魏无忌嘴角微微上扬,“还是说,你故意激怒我,让我杀掉你的妻子,然后让我娶你?” “信陵君多心了。”赵姬微微摇头,“你杀不了她。” “嗯?”魏无忌面露疑惑,“我杀不了她?难不成她是赵国王室中人?” “等去了邯郸,你自然知晓。” 赵姬这副模样,倒是激起了魏无忌的好胜心。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我魏无忌杀不了。” 她打趣道:“到时候,使节可莫要哭哦。” 言罢,魏无忌大笑着离去。 赵姬微微侧头。 看着魏无忌充满自信的背影,摇了摇头。 也不知,当魏无忌知晓他是赢子楚的男人时,会是何等的反应? 数日后。 楚国春申君黄歇前来会师。 两人在邺城会面后。 魏无忌当即令驻扎在漳河的赵勋。 趁夜渡河,抢占釜口径,截断秦军的后路。 而魏无忌则率领大军,从釜口进军。 攻击秦将王龁。 春申君则是率领十万大军。 从釜水攻击从后方包围邯郸的秦将郑安平。 见魏无忌率领援军,袭击秦将王龁。 廉颇当即令军队杀出邯郸。 邯郸城内,无论男女老幼皆提剑杀出邯郸。 与秦人展开正面交锋。 赵人与魏人以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将秦人打得节节败退。 当然,也有秦国临阵换将。主帅与士卒间默契不够的缘故。 因攻伐邯郸失败。 退居武安城的秦将王陵,听到秦将王龁被围。 当即率领军队,舍弃武安城。 翻越釜山,驰援秦将王陵。 原本魏无忌是打算与廉颇一起包围王龁。 奈何人数差距太大。 又有王陵在后方,实施反包围。 魏无忌只能让开一条道路。 让王龁退至于釜山,与王陵会合。 而她则是与廉颇会合。 邯郸城之危暂解。 双方在釜山对峙。 赵勋也没闲着。 她遇到了秦王稷率领的五万大军。 虽然人数处于劣势。 但赵勋凭借着防御措施,与士卒的视死如归。 硬生生将秦王稷挡在了釜口径。 可此时的春申君却掉了链子。 她与秦将郑安平交锋。 不敌郑安平率领的八万大军。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之。 短暂失利后,春申君居然率领军队后撤。 郑安平一时智昏,放着空虚的邯郸城不打。 反而为贪军功,率领军队追击春申君。 魏无忌见此,便让廉颇率领三万赵军,攻击郑安平的后方。 春申君见廉颇赶来,当即调转方向,杀得郑安平一个措手不及。 郑安平的八万大军,折损过半。 且被廉颇与春申君围困。 王龁见郑安平被围。 亲自率军冲击魏无忌所率领的十七万魏赵联军。 魏无忌不敌,只能退守邯郸城。 面对王龁,王陵的军队。 廉颇与春申君黄歇,也只能暂退锋芒。 郑安平之围被王龁所解。 而赵勋趁王陵,王龁不在。 秦王稷又攻势凶猛,难以防守。 她使用偷家战术,领兵占领武安城。 扼守于秦赵通道。 邯郸城郊。 魏无忌欲与廉颇和春申君。 再度包围王龁的秦军。 王龁无奈,只能向东突进。 秦王稷则率军,欲拿下武安城。 打通秦赵通道。 只可惜,赵勋再度成了她的拦路虎。 秦王稷的军队,被阻挡在了武安城外。 武安城。 赵勋坐在城墙上,望着不远处的秦军阵地,紧蹙着眉。 数月的征战。 她率领的一万大军,如今锐减只剩下不足四千人。 可魏无忌那边也抽不出人手,协助她驻守武安城。 如果再没有援军,那武安城最多只能守一个月。 就在赵勋想着对策之时。 忽然有士卒来报,西城外有辆马车,欲要进城。 正当赵勋要士卒驱赶那辆马车时。 突然听士卒说道:“马车的主人叫做赵姬,他想要见将军。” “赵姬?贵人?”赵勋站起身,“贵人怎的会来此地?!” 她对士卒激动道:“速速将马车迎进来!” 士卒奇怪的看向赵勋。 自从追随赵勋,很少见赵勋如此激动。 通常都是板着一张臭脸,就好像别人欠了她几枚半两一般。 见士卒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赵勋冷喝一声,“还愣着作···。” 说到这,赵勋想了想,“算了,我还是亲自去迎接。” 她整理一番甲胄,而后询问士卒,“你看我怎么样?能见人吗?” “怎么样?”士卒当即竖起大拇指,“将军自然是威猛女儿,英姿飒爽。” 赵勋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她冷冰冰的脸上,强扯出一抹不习惯的笑脸。 而后向西城门跑去。 到达西城门。 赵勋当即令人打开城门。 未等马车驶入城,她便迎了上去,带着喘息的问道:“贵人可在马车内?” 车帘拉开。 朝思夜想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 数月未见,赵勋原本有很多话要讲。 甚至来此之前,就准备好要与赵姬说的话。 可最终千言万语化作软绵绵的称呼,“贵···贵人。” “赵将军,许久未见了。”赵姬露出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 赵勋不断做着深呼吸,压下心中的万般情绪。 她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士卒们无比奇怪的看着赵勋。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将军吗? 这还是那个身先士卒,顶着秦人箭雨,率领骑兵,冲散秦人阵型的赵勋吗? 士卒将视线从赵勋身上,移到了赵姬身上。 这男人是何人? 难不成是赵将军的丈夫? 赵姬看出赵勋的窘迫与不知所措。 他笑着说道:“将军可愿为我驭马?” 赵勋一百个愿意。 她跑到马车旁,一把将马车上的仆从拽了下来。 仆从猝不及防下,摔到地上。 赵勋一扬马缰,高呼一声,“驾!” 马车晃晃荡荡进入武安城。 仆从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有士卒请来询问进不进城,仆从这才连滚带爬的起身,追赶疾驰而去的马车。 “贵人!等等我!” 第95章 血腥味 虽然赵姬的到来,让赵勋感到高兴。 但她没有忘记自身职责。 经过赵姬的同意,赵勋将赵姬带到城门楼内。 也就是城门上的矮楼。 两人对立而坐。 士卒将菜肴与酒水放置于两人面前的案桌上。 且时不时打量着赵姬。 待士卒摆好菜肴,赵勋当即让她退下。 而后询问赵姬道:“贵人怎的来了武安城?” 如今已经深秋,天色渐凉。 赵姬身旁燃着小炉子。 他将酒壶放于炉火上,“将军莫非不希望看到我?” “不是!绝对不是!”赵勋声音抬高了几分。 这突然的一惊一乍,倒是吓到了赵姬。 “只是说笑而已。” “贵人,如今武安城正处于战火之中。贵人在此,我怕会有什么闪失。” 赵姬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有赵将军在,纵然是龙潭虎穴,我也是安全的。” 听到这话,赵勋心里一暖,但还是劝谏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赵姬单手托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数月未见,将军变了。” 赵勋听到这话,疑惑的看了看自身,“哪里变了?” “变得更加沉稳,变得更加有气势。”赵姬端起酒盏,“也变得更加有魅力。” 这倒不是赵姬在夸奖赵勋。 而是赵勋相比较之前,确实变得更加有气势。 虽老老实实端坐在对面,但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以及之前从未有过的沉稳。 之前的赵勋。 更像是一个心比天高,骄傲放纵的侠客。 而不是一位将军。 可经过数月的领兵厮杀,浴血奋战。 赵勋现在已经有了将领应有的沉稳。 正应了那句话,英雄铸就时代,时代造就英雄。 有能力的人,欠缺的就是历练。 例如赵括,又例如现如今的赵勋。 窥一斑,而知豹。 落一叶,而知秋。 可以想象,只要赵勋不死,必定能扬名天下。 也不枉他后面打算以身设局。 让赵勋随他前往秦国。 成为他掌控秦国的利刃。 听到赵姬的夸赞。 赵勋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嫣红。 如同在脸上擦了胭脂水粉。 倒是有几分可爱。 赵勋似乎不愿让赵姬看到她的羞涩。 如鹌鹑般低下头。 原本沉稳的气质,瞬间被破。 “贵···贵人,谬···谬…赞。” “赵将军风姿卓越,若遇男子夸赞,便如此羞涩,日后又如何成家?” 赵勋低着头,用自身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我只愿陪伴贵人左右。” 赵姬倒是没听到赵勋的嘀咕。 他见赵勋如此羞涩,便饮了一口酒,“看来不能再打趣赵将军了,以免赵将军羞到钻入土内,无人陪我饮酒。” 赵勋羞怯的低着头,沉默不言。 若是细看,可以看见赵勋的耳垂已经红润到快要滴血。 炉火上的酒水被温热,散发出迷人的酒香。 酒香与羞怯的女子,相互映衬。 形成一种独特而又朦胧的美。 赵姬拿起炉火上温热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盏。 享受着此时此刻,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境。 只是空气中始终弥漫的血腥味,仿佛在时刻提醒着赵姬。 这里是两军交战的战场,并非是什么温柔乡。 他来此地,也并非只是贪图享乐。 “真是令人不悦的血腥味。” 赵姬似是感叹,将盏中温酒,一饮而尽。 “血腥味?” 赵勋听到这话,微微抬起胳膊。 耸了耸鼻子。 仿佛想从自己的身上,嗅到有没有赵姬所说的血腥味。 赵勋的嗅觉感官,早已经熟悉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自然是什么也闻不到。 虽然闻不到,但她总感觉身上是有让赵姬厌恶的血腥味。 赵勋有些坐立难安的挪了挪身体。 为了不被赵姬厌恶。 她在赵姬没发觉的时候。 暗地里将酒水洒在身上。 企图用酒香,掩盖住赵姬所说的血腥味。 赵姬没有发觉赵勋的小动作。 他开口对赵勋说道:“赵将军,我此次前来,除了看望你以外,还想请赵将军帮我一个忙。” 见赵姬说起了正事,赵勋抬起头,看向赵姬,“若有事情,尽管吩咐,我定然会为贵人办妥。” “赵将军先别急着答应。”赵姬放下手中酒盏,“听完再决定也不迟。” 赵勋皱眉。 贵人如此说,看来这件事应该比较难办。 “贵人,请言。” “我希望赵将军能率军撤出武安城。” “嗯?” 赵勋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武安城位置可是兵家必争之地。 她也是侥幸趁着王陵率军驰援王龁,武安城守备不足,才能拿下的武安城。 若是撤出武安城。 秦王稷的军队可占据武安城,支援王龁。 王龁的军队也能从武安城撤回到上党。 一旦让王龁的部队撤回上党,那再想围困就难了。 “贵人,你可知武安城是…。” 没等赵勋说完,赵姬点头道:“我知晓。” “那贵人怎的让我弃武安城?” “将军,你可知邯郸战况?” 赵勋摇摇头,“不知,魏无忌只是让我死守武安城。” “秦与三国联军在邯郸城郊酣战,虽看似三国即将胜利,但其实不然。” 赵姬给自己倒了一盏酒,“秦人数月未能拿下邯郸,并非能力不行。而是秦人因时常与蛮夷征战,善野战,而不善攻城。” “贵人想说什么?” “如今秦与三国攻守易形。秦人善野,又生路断绝。要想拿下秦人,三国必会付出惨痛代价。”赵姬看向赵勋,“魏楚两国就算驰援邯郸的军队死尽,也有一战之力。可赵呢?” 赵勋不是蠢人,当即明白赵姬的意思,“贵人说放秦人离开?保留我赵国实力?” “没错。我正为此而来。”赵姬站起身,走到赵勋身旁坐下,“赵国可没资格耗下去了。” 赵勋犹豫,“可如果秦王稷率领军队援助王龁,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放心,等明日我就去说服秦王稷退兵。” 赵勋脸上依旧犹豫。 赵姬为赵勋斟满酒,“我也是为了将军好。魏无忌的兵力如今与王龁厮杀至难解难分。定然不会派兵驰援于你。武安城现如今还有几人?又能守到几时?” 第96章 铸九鼎 “我正担忧此事。”赵勋看向赵姬,“不瞒贵人。武安城如今只剩下四千人,最多只能坚守一月。如果秦人真的能退兵,那自然是好的。” 她叹了一口气,“诚如贵人所言,赵国如今已无力与秦人进行大规模的争斗。不过···。” “将军在担忧什么?” “秦人真的会退兵吗?如果秦王领五万大军支援王龁等人,那三国联军,还能否保住邯郸?” “将军放心,我会劝说秦人退兵的。” “贵人如何劝说?” “自然是亲自去见秦王稷。” “不可!”赵勋站起身,“这绝对不可。秦人嗜杀成性,贵人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放心好了。”赵姬笑了笑,“可别忘了我的身份。” “贵人的身份?” 如果不是赵姬提起,赵勋都快忘了赵姬是秦人王室嬴子楚的男人。 也是秦王稷的孙婿。 贵人去秦人营地,也许不会什么有生命危险。 “既然贵人执意要去,我也不拦着贵人,但是必须带上我。” 赵勋很认真的看着赵姬。 “即使秦王稷要杀贵人,我也能护佑贵人的安全。” “赵勋。”赵姬站起身,整理着赵勋身上的甲胄,“你现在是一军之将,不能弃军而身陷险地。” “可是…。” “难不成你不相信我?所以要跟我去秦营?”赵姬松手,转身背对着赵勋,“若是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前去。” “并非如此。”赵勋急了,当即拱手,“我自然是相信贵人的。若秦王稷退兵,我便立刻率军离开武安城。放王龁等人一条生路!” 赵姬转身,一脸笑意的看向赵勋,“将军从来就不会让我失望。” “自然。”赵勋低下头,“只是我心中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 “贵人此番为赵,还是为秦?” 赵姬浅笑一声,“我本浮萍,不是秦,亦不是赵。自然不为秦,也不为赵。我为的是在邯郸等我归去的孩儿。” “公子政?” “嗯。”赵姬点头,“如今,只要王龁撤兵,邯郸便无忧。我与政儿的性命也就无忧。” 赵勋听出赵姬的意思。 赵姬不想这场大战,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他想尽快结束战争,与公子政团聚。 “我明白了。”赵勋点了点头,“只要秦王稷退兵,我便率领人马让出武安城。” 赵姬端起酒盏,送到赵勋手中,“多谢将军成全。” 酒意越发浓郁。 两人畅聊良久。 在赵姬的刻意亲近下,赵勋打开了话匣子。 不断跟赵姬聊着军中之事。 以及她是如何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上阵杀敌。 赵姬饶有兴趣的听着。 作为来自未颠倒世界的正常男性。 谁不愿提三尺长剑,横刀立马,封狼居胥? 可这个世界,男性的身体素质,要远远弱于女性。 可以这么说。 这个世界的男性,没有胖子,也无法锻炼出肌肉。 就算做农活,也只能做一些不需要费力气的巧活。 还有就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诞下女婴的概率,要远远大于男婴。 记得原主曾经看过一本吕不韦收藏的杂书。 那是一本巫书。 上面写着各种古怪的药方与舞蹈。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上面有写关于这个世界为何男女颠倒的秘密。 数千多年前。 社会还是以男性为主导。 可在一场猛烈的大洪水后。 一切都变了。 这场洪水来得突如其来。 冲垮了很多部落。 也有很多生灵被这场洪水吞噬。 众生怨声载道。 部族间互相厮杀而食。 禹感众生疾苦,号令天下,开凿河道。 花费数十年才将洪水驱回大海。 可洪水退去后,众生还没得及高兴。 天空之上,突然出现十日。 十日当空,光芒照得众生无法睁眼。 有名叫羿的男子,一怒之下,朝天空射了九箭。 十日落九,坠于大地。 后来,人们寻坠下来的九日。 将九日送给了禹。 并且感恩禹退洪水的功德,尊禹为天下共主。 禹成为共主后,视九日为不祥。 用火山之炎,融九日。 铸九鼎,以镇压不祥。 自此以后。 男性的身体,就变得越发孱弱。 而女性的身体,则变得越来越强壮。 也不知道女性的身体构造,是不是发生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变化。 不仅没了月事之忧,而且三月便能诞子。 男婴的出生率也在那个时候,逐渐下滑。 而女婴的出生率则是成倍暴涨。 经过数千年的演变。 两者身份与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现如今。 赵姬也只能静静听着,赵勋在战场上如何的勇猛。 在脑海中过那么一把万军从中,取敌人首级的猛将瘾。 而不是想着去锻炼身体,当一个匹马纵横,入敌阵犹如无人之境的猛将。 当个主帅或者军师,也许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见赵姬如此认真的听着,并且时不时夸赞那么几句。 赵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越说越来劲。 直到深夜,赵姬乏了。 赵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出了城门矮楼。 赵勋来到垛口,望着不远处的秦军阵地,咂了咂嘴。 脸上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疑惑的说道:“血腥味?我到底有没有?” 赵勋看向不远处的士卒,呼喊道:“你过来。” 士卒疑惑的跑到赵勋面前,“将军,呼我前来,可有吩咐?” “你鼻子可灵?” “嗯?” 士卒奇怪的耸了耸鼻子,想要闻出点什么。 什么都没闻出来后,她一脸奇怪的看着赵勋,“我并没有什么发现。将军可嗅出什么了?” 赵勋轻咳一声,“你可有闻到血腥味?” “血腥味?” 士卒将头探出垛口,看了看下面密密麻麻的尸体,眼中的疑惑更甚。 没有血腥味,才叫奇怪吧。 她侧头,看向赵勋,“将军,我等血战至今,有血腥味自然正常。” “还真有?”赵勋又嗅了嗅身上。 实在没闻出什么。 她冷着脸对士卒说道:“你去准备些热水。” “准备热水作甚?” “问这么多作甚?”赵勋冷冷看了士卒一眼。 士卒打了个哆嗦,连忙退下。 第97章 肝胆俱裂 待士卒取来热水。 赵勋沐浴更衣。 为了祛除身上所谓的血腥味,她将肌肤搓得通红,这才罢休。 翌日清晨。 秦王稷召集军队,准备继续攻打武安城。 军队刚排列好阵型,却见武安城上,高挂免战牌。 秦王稷站在一辆战车上,眺望着武安城门,“免战牌?” 她皱着眉,一脸不解的看着免战牌三个字。 以前打仗,大家都挺守规矩的,遵循礼数。 悬挂免战牌,也是有用的。 可自从有个孙子,搞出各种阴谋诡计后。 兵法从往常的循规蹈矩,迅速转变为无所不用其极。 更是诞生出一种说法。 就是那句,兵者,诡道也。 现如今的免战牌,完全就没用。 除非进攻方也不想攻城。 就算如此,进攻方也会到城门下叫骂。 以挫敌方士气。 而现在的秦王稷,自然不是不想攻城的进攻方。 她现在只想尽快拿下武安城,占据秦赵通道。 从而进可驰援王龁,退可回守上党。 “这守城的娃娃,是当寡人是三岁孩童吗?” 秦王稷抽出长剑,朝武安城挥去,“大秦的虎狼们!为寡人拿下武安!” “风!” “风!” 号角吹鸣,鼓声雷动。 墨黑色旗帜在风中飞扬。 “进攻!” 军阵缓缓朝着武安城而来。 武安城内。 赵姬坐在车厢内。 城门缓缓打开。 仆从哆哆嗦嗦,驾驭着马车,向层次有序的秦国军阵而去。 她眺望前方。 秦人杀气腾腾的景象,让她手脚都在发软。 好在赵勋与数百骑兵,一直跟在左右。 这才让仆从没有吓得尿出来。 秦王稷看到一辆马车在众多骑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出武安城。 脸上困惑的表情更甚。 “这些人,究竟在使什么计谋?” “大王,会不会是武安城的守将,自知不敌我大秦锐士,特来献降?”一名将领拱手行礼。 秦王稷沉吟片刻,“对方将军颇有军事之才,若能为我所用…。” 她收剑入鞘。 将领会意,高声呐喊,“暂停攻城!” 声音越传越广。 正迈着步子向武安城而去的秦人,当即停下脚步。 秦王稷对身旁将领道:“你前去问问。” “是。” 将领策马,向阵前而去。 “就送到这吧。” 马车内响起赵姬的声音。 赵勋犹豫,“不如再送贵人一段…。” “将军!” 赵姬的声音中,带着不可质疑。 赵勋闻言,只能无奈让骑兵停下。 她并没有返回武安城,而是停在原地。 目送马车摇摇晃晃朝着秦人阵地而去。 赵勋在心里下定决心。 如果赵姬有什么不测,就算死,她也要率领士卒冲进秦人阵地。 杀秦王稷,为赵姬报仇。 面对密密麻麻,有虎狼之称的秦军,驭马的仆从害怕极了。 身旁又无骑兵护卫。 仆从那张黝黑的脸变得煞白。 可贵人之令,又不能不从。 只得一边战栗着,一边向秦人阵地而去。 兴许是赵姬感觉到仆从的害怕,他开口道:“莫怕,咱们不会有事的。” 仆从听到赵姬的话,深吸一口气,“贵人,小人贱命一条。贵人不怕,小人又怎敢怕?” 话虽如此,但仆从难掩战栗。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马。” “马?怎的无姓?” “小人贱奴出身,无姓。祖祖辈辈都是为卓家养马。” 仆从说这话,明显带着自卑。 春秋战国时期,还处于奴隶制。 封建制还未完全推行。 直到秦始皇建立第一个大一统封建王朝。 奴隶制才逐渐被废除。 “马奴又如何?秦国先主,也曾是为周天子养马的家奴。秦将郑安平,亦是魏奴出身。莫要妄自菲薄。今日你随我前往秦营,便已证明你是有勇之人,以后你便姓臻。” 仆从闻言,原本战栗的身躯为之一震,“臻马多谢贵人赐姓。” 就在这时,一名秦将策马来到马车前。 她手提长鞭,质问道:“马车内是何人?” 赵姬撩开车帘,“我是嬴子楚的丈夫,大王的孙婿,赵姬。” 秦将一愣,“你来此地为何?” “听闻大王前来,特来参拜,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秦将深深看了赵姬一眼,“在此地等着,我去禀报大王。” 不多时。 秦将来到秦王稷面前。 向秦王稷说明了赵姬的身份。 “赵姬?”秦王稷陷入思索中。 她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来在何处听闻过这个名字。 被魏人杀死的秦国使节,曾经说过。 就是这个赵姬,在赵王丹面前说,要覆灭攻打邯郸城的二十万大秦将士。 也是这个赵姬,为赵国寻来了魏国援军。 她蹙了蹙眉,有些不悦,“把他带过来,寡人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在搞何等把戏。” “是!” 片刻过后,秦将来到马车前,“大王愿意见你,且随我来。” 说完,一马当先,隐于秦人阵地中。 赵姬对臻马说道:“你若害怕,现在就可以回去。我独自一人前去便可。” “贵人冠我姓,我虽是奴,不明道理,但也知以死报恩。如何能弃贵人而逃?” 言罢,一抽马臀,向秦人阵地内而去。 长戈林立,给人一种即将命丧于此的压迫。 但臻马却反常的没有再害怕。 而是眼神坚定的驾驭马车,向秦人阵地内部而去。 为表示对秦王稷的敬重。 距离秦王稷还有一百步时。 赵姬便下了马车,步行向秦王稷而去。 原本臻马想随赵姬一起,却被秦人拦住。 只得默默看着赵姬独自一人没入军阵之中。 来到秦王稷面前。 秦王稷上下打量着赵姬,“就是你狂言要覆灭我大秦二十万将士,又为赵国求来了援兵?” 话刚毕。 周围士卒忽然齐声呐喊,“杀!” 她们高举长戈,“杀!” “杀!” 一声高过一声,且震耳欲聋。 喊杀声在天空中回荡。 远处的赵勋强忍着去救援赵姬的想法,遥望着黑甲浪潮中,几乎看不见的白色人影。 而臻马则是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良久未缓过神。 喊杀声停歇,秦王稷盯着赵姬,“寡人的将士,如何?” “精锐之士。”赵姬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他内心也恐惧。 那股强烈到极点的杀意与军阵煞气,不断刺激他的心脏。 若胆小之人,很有可能被这三声杀,吓得肝胆俱裂,暴毙而亡。 或者如臻马之般,吓得瘫坐在地上。 第98章 何以伐诸国 可赵姬不能害怕,也不敢害怕。 去跟未来的老板谈判。 结果未来老板刚有动作,就被吓得手脚发软 甚至不堪的躺在地上。 未来的老板就算用你,也不会太过器重。 而秦王稷就是赵姬未来的老板。 秦王稷见赵姬面色如常,淡然一笑,“你倒是有几分胆气。”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赵姬,“现在可还敢说出覆灭我大秦二十万将士的狂言?” “王龁,王陵,郑安平皆被困于邯郸。”赵姬抬起头,“她们所率领的军队,又何止二十万?” 秦王稷眼神一眯,浑身散发着令人畏而生惧的压迫,“如此说来,魏楚联军是出自你的手笔?” “是也不是。我只是说服魏楚出兵援助邯郸,至于领兵之人则是魏无忌与黄歇。” “你是嬴子楚的丈夫,理应是秦人,为何助赵而反秦?” 秦王稷冷着脸,没有什么感情波动。 似乎对于赵姬所做之事,丝毫不在意。 她伸手握住战车围栏,“此番前来我军阵前,是来向寡人炫耀?” 拖拽战车的马匹应是察觉到从秦王稷身上,散发而出的压迫。 不安的踢踏着蹄子。 嘶鸣着喷出一团团白色气雾。 一副要将面前赵姬撞死的模样。 赵姬瞥了马匹一眼,而后对秦王稷说道:“我为赵寻来魏楚联军,是为大秦嬴姓。” 秦王稷蹙着眉。 她装出怒极反笑的模样,“笑话,坏我大秦伐赵之事,也敢说为我大秦?!莫非以为寡人是咿呀幼儿?” 赵姬没有回答秦王稷。 而是对秦王稷行礼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此番我来此,可是为了给大王送礼。” “是何礼?” “王龁,王陵以及被困于邯郸周围的大秦将士。” 以二十余万的大秦将士性命为礼。 秦王稷直勾勾盯着赵姬,“你很像一个人。” 赵姬知道秦王稷指得是何人。 芈八子。 作为把控朝政几十年。 架空秦王稷权力的芈八子。 芈八子有着卓越的才华与智略。 他与秦王稷在燕国当质子,凭借着出色的才情与谋略。 成为游走于燕国贵族间的交际花般的人物。 在秦武王死后,更是得到了燕国君臣一致的支持。 最终在燕国的保护下,平安返回了秦国。 又经历数年的明争暗斗。 几乎以一己之力,扶持秦王稷上位。 芈八子掌控权力时,不断提升秦国的基础国力。 为现如今强盛的秦国,奠定了基础。 可以这么说,其才能比武则天更甚。 而秦王稷此时说赵姬像芈八子,也不知是夸赞,还是某种别的意思。 “我像他,但不是他。” 赵姬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他与嬴政的遭遇和芈八子与嬴稷的遭遇,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他和嬴政的处境,比芈八子更加艰难。 “好。”秦王稷大手一挥,“寡人倒要看看,你如何送礼。你言!” “听闻大王善棋,能否手谈一局?” 这是在暗示两人需要独处。 秦王稷深深看了赵姬一眼,她伸手握拳,“撤军!” 随着秦王稷的号令。 秦人缓缓后撤。 秦王稷对赵姬说道:“与寡人共车。” 赵姬在秦将的拉拽下,上了战车。 而后朝秦营而去。 “将军,秦人退了。” 一名士卒高声呼喊。 赵勋倒是高兴不起来。 反而看着秦王稷那杆玄鸟黑旗,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并未回城,而是骑马游走于秦人营地四周。 似乎做好随时冲营的准备。 秦营地内。 赵姬与秦王稷对立而坐。 秦王稷执黑子。 而赵姬执白子。 白子先行。 一颗白子落于棋盘。 “此番前来,其实也不能说是送礼,准确来说是交换。” 黑子紧贴白子落下。 “你可没有寡人想要的东西。” 白子落于天元位。 “我有,而且是大王想要得到的东西。” “二十余万将士的性命?” 秦王稷冷笑一声,落下黑子,“三国合纵,能挡寡人一时,焉能挡寡人一世?二十万余将士,三国可没这个胃口吃下。” 白子落于黑子旁。 “三国奈何不了大王,而大王亦奈何不了三国。此次讨伐邯郸,已成定局,没有赢家。” 秦王稷将手探入黑子棋篓中,“寡人不信。” 她将黑子放于棋盘上,“试问天下,何人能阻我大秦之锐。” “大王若是不信,尽可一试。武安城让于大王又如何?” 赵姬将白子放下。 “就是不知,秦举国一战,取得了邯郸。还能否依旧傲立于诸国之巅?” 没等秦王稷落子,赵姬继续说道:“无论大王是否继续攻打邯郸,我都会让人撤出武安。只是想问大王,对于天下诸国,大王有何见解。” “强者横强,弱者则亡。” 秦王稷看向赵姬,缓缓将子落下。 “看来你在赵国颇有势力。如此必争之地,也能说让便让。” 赵姬一笑,“若无这点手段,又怎能保大秦姓嬴,而非姓楚。” “大秦自然归嬴。” 赵姬不回,只是默默下棋。 两人在棋盘上厮杀良久。 秦王稷这才开口道:“秦非楚,亦不能为赵。” “自然,秦始终归嬴。” “寡人…。” 秦王稷好似在思索如何落子,持黑子久久不落。 赵姬也不催促。 等了良久,黑子方才落下。 “你想助嬴子楚?” “不尽然。”赵姬持白子落下,“我有一子嗣,名为嬴政。” “子嗣?”秦王稷冷笑一声,“权利与地位会腐蚀人心,纵然亲情亦可舍弃。” “我并非宣太后。” 赵姬落下白子,将棋盘上四颗黑子拿掉。 “权利与地位,对我来说唾手可得。” “对他而言。”秦王稷似是叹息,“也是。” 她看向赵姬,“你想要得到什么?” 黑子落下。 赵姬摇头,“我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我儿有。” 白子落下。 “嬴政?”秦王稷慢悠悠放下黑子,语气也淡然少许,“她想得到什么?” “她想成为一位英雄。平定天下之乱的英雄。” 秦王稷哈哈大笑,“是我秦人的种。所以你想帮她?” “没错。帮助孩子完成理想,难道不是我等该做之事?” 赵姬捏起一颗白子,“而我与大王不同。我认为,先安内,再攘外。内不定,何以伐诸国。” 第99章 三方举鼎 白子缓缓落下。 “如何安内?” 秦王稷落下黑子。 赵姬明白,秦王稷想听听如何能让秦国保持稳定的同时,还能除掉在秦国根深蒂固的楚系势力。 就像后世甲方需要听方案,再决定要不要投资。 赵姬将手伸向棋篓,“帝王之道,平衡之术。” “帝王之道,平衡之术?” “没错。”赵姬落下白子,而后又拿掉两颗断绝活眼的黑子。 “何为帝王之道?” “知人而善用之,则是帝王之道。” 秦王稷思量片刻,落下黑子,取下四颗白子,“何为平衡之术?” “如大王一般。” 赵姬落下白子。 “以外卿治内乱。”秦王稷拿起一颗黑子,“寡人死后,嬴柱即位。嬴柱虽爱惜华阳,但不受华阳所控,应是命不长久。” 黑子落下。 秦王稷这是在暗示嬴柱现如今的顽疾,是出自楚系势力的手笔。 楚系势力最终目的不是被秦王钟爱。 而是想把持朝政,重返宣太后之时的盛况。 弄死嬴柱,扶持毫无根基的嬴子楚上位,才符合楚系势力的利益。 而华阳夫人也能如宣太后一般,将嬴子楚视作提线傀儡,逐步蚕食王权。 并且,赢子楚无法像秦王稷那般反抗。 因为楚系在秦王稷身上,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所以,只要赢子楚敢反抗。 那赢子楚只会成为第二个赢柱。 成为早亡之君。 权力这东西,真如潘多拉魔盒。 一旦开启,便会引来灾难。 国与国争。 母杀子,子弑母。 手足兄弟,闺房密友,也会互相残杀。 秦王稷看着棋盘,继续说道:“子楚依附于华阳。她以为是利益交换。” 她从棋盘上拿下一颗白子。 手拿着白子,对赵姬说道:“其实,她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棋子若听话,可坐卧于棋盘。若不听话···。” 秦王稷将白子扔进黑棋篓内,“换一颗便是。” “是啊。”赵姬从棋篓中拿出一颗白子,喃喃道:“换一颗。而我儿赢政,便是第二枚棋子。” 白子落下。 “我不想我儿成为棋子。她应该成为棋手。” “该呆在什么位置不是棋子所能决定的。”秦王稷从棋盘上拿出一颗黑子,而后又放于棋盘上,“而是由棋手决定。棋子只能老老实实受棋手的控制。” 她看向赵姬,“你想当棋手?” 秦王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输了。” 棋盘上,白子大龙已被黑子擒住。 “大王的棋艺,当真精湛。” 虽赢了棋局,但秦王稷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 反而叹息一声,“寡人命不久矣。只望大秦万年。” “不如再来一局?” “好。” 两人将棋盘上的棋子拿下。 这次,赵姬执黑子。 而秦王稷执白子。 白子落于棋盘。 “赢子楚即位,必定封赏楚人。” 事实上,的确如秦王稷讲的这般。 未颠倒的历史上,赢子楚上位后,册封芈宸为阳泉君,楚国公子熊启为昌平君,熊启之弟则被册封为文昌君。 而吕不韦则是被册封为文信侯。 秦王稷看向赵姬,“如何平衡?” “软刀子割肉。新王即位,普天同庆。”赵姬执黑子缓缓落下。 秦王稷眼前一亮,“倒是有几分本事。” 她笑了笑,“普天同庆,有点意思。” 诸臣皆有封赏,是为普天同庆。 也就是说,无论是外卿,还是韩系势力,楚系势力,宗族势力,皆有封赏。 这么做,楚系势力不仅没话说,还能收拢诸臣之心。 秦王稷落下黑子,“虽普天同庆,却必然重楚而轻其他。你待如何?” “纵楚而灭韩,宗。”赵姬落下黑子,“赵入棋盘,收韩,宗为己用。” 他看向秦王稷,“大王,落子。” “楚可不会坐视,赵收韩,宗。” 秦王稷落下白子。 “大王可忘了外卿?”赵姬将黑子放于棋盘上,“权力与地位,一旦沾染,就不会放下。楚若灭赵,外卿则危。” 赵姬对秦王稷一笑,“大王以为吕不韦此人如何?” “吕不韦?”秦王稷握着白子,良久才放下。 “此人倒有些能力,可治内乱?” “可治,但无根基。”赵姬执白子落下,“我欲让吕不韦主掌外卿。” “范睢置于何地?” “以相换将。”赵姬很认真的说道:“白起不死,一切谋算皆为泡影。楚不可掌兵权。” “你这是让范睢不得好死。” 秦王稷思虑良久,方才缓缓将白子置于棋盘上。 “大王不是说了。该呆在什么位置,不是由棋子决定,而是由棋手决定。” 秦王稷闭上双眼,“你就这么相信吕不韦?” “吕不韦为嬴子楚心腹。”赵姬落下黑子,“楚视其为同类。没人比吕不韦更适合主掌外卿。” 赵姬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范睢弄死白起。 然后将范睢的外卿势力,交到吕不韦手中。 “何时?”秦王稷呢喃道。 “嬴子楚即位之时。” “三方举鼎。”秦王稷捏起一颗白子,放于棋盘上,“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当然不是。”赵姬摇头,“先灭楚,再亡赵,分化外卿,王权至上。” 秦王稷蹙眉,“你下得了手?” “我并非赵系,自然下得去手。” 赵姬将黑子落于棋盘。 “嗯?”秦王稷眉头越皱越紧,“你不主掌赵系?” “自然。非必要,棋手不会成为棋盘上的棋子。再者,我可是政儿的父亲,又怎会和政儿互相残杀。” 赵姬看向秦王稷,“至于主掌赵系之人,吕不韦会帮我选。” 他笑了笑,“毕竟,没人能拒绝把持朝政的诱惑。再者,棋子能活多久,取决于棋子还有没有用。” “老了,寡人真的老了。”秦王稷感叹一句,而后捏起一颗白子,“所以你来找寡人,是想让寡人为你铺路。” “准确来说,是为秦王室为大王子孙铺路。” 白子落下。 “何时伐诸国?” “灭楚系之后,兵伐诸国,天下归秦。” 赵姬放下黑子。 “天下诸国,能一统者唯秦与赵。齐虽富庶,但臣民安于享乐。楚虽强盛,但不知变通。魏韩燕小国,不足以虑。赵虽武勇,但根基已损,不过是冢中枯骨。唯有秦,也只有秦,能让我儿成为平天下之乱的英雄。” 第100章 静卧于棋盘 秦王稷看向赵姬。 良久露出一抹和煦笑容。 苍老的脸颊上挂着一丝红润。 她取白子而落于棋盘,“天下人皆认为寡人伐赵之举为不智,可天下人又怎懂寡人之忧。秦虽看似强横于诸国,实则内忧外患,就如寡人般命不长久。” 秦王稷叹息一声,“唯有伐赵,断绝赵之根基,才能使大秦等到明君即位的一天。” 她手指赵姬,“唯你懂寡人之忧,懂寡人之虑。不过,寡人不明一事。” 赵姬放置一颗黑子,“大王请说。” “你为何阻我伐赵?”秦王稷捏着一颗白子,“邯郸一破,寡人才能彻底无忧,大秦也是。” “因为大秦灭六国之君受困于赵。”赵姬伸手指向棋盘,“若无我儿,棋局不成也。” 秦王稷叹息一声,“天命如此。” 白子落下。 “诸国不会坐视秦灭赵。”赵姬将黑子放置于棋盘,“这本就是天命。” 他手指天空,“此事在天,而不在我。我只是顺水推舟。” 秦王稷思虑了一会。 方才捏起一颗白子,缓缓放于棋盘。 “寡人想听听,取六国之后,你想作甚?” “变法,养德。”赵姬落下黑子。 “变法?”秦王稷呢喃着。 白子落下。 “商君之典铸大秦之基,使大秦在短短百年光阴,屹立于诸国之巅。”赵姬从棋篓中取出一颗黑子,“然,法典苛责,可用于乱世,而不能用于盛世。” “六国初定,若言变法,岂不是会生国乱?” “天下一统,如果依然奉行商君之法,才会国乱。”赵姬将黑子放于棋盘,“大王可曾听过宁死不为秦人之语?” “寡人听过。” “一旦平定诸国,需变法而安民心。” 秦王稷不言,亦不落子。 赵姬也不催促。 “变法之途,困难至极,亦可动摇我大秦之根本。三思而行之。” “自然,若无把握,我不会推行变法。就算推行,也会让她人奔走。若成,万事皆休。若不成,杀其以平怨。” “寡人活不到那个时候。”秦王稷放下白子,“凡事不可做尽,给老秦人留条生路。” “凡事亦不可心慈手软。变法,无不流血。”赵姬将黑子放于棋盘上,“给别人生路,就是断自己活路。唯有变法,方能让大秦万载。” “你欲变何法?” “不知。”赵姬摇头,“等天下一统,我欲号召诸子百家,坐而论道,从中挑选。” 白子落于棋盘。 “儒学如何?”秦王稷看向赵姬。 “儒学。”赵姬沉吟片刻,“儒学治民,秦法治军。也许可行。不过还需举行诸子百家论道之盛会,去糟粕,取精华。” 儒学有利有弊。 可用于过渡。 毕竟不可能突然一口吃成大胖子。 赵姬落下黑子,“大王,对于我所交换之物,可满意?” 秦王稷一笑,“自然满意。”她看向赵姬,“你想交换什么?” “我想交换之物,可多。” “尽管说来。”秦王稷爽朗一笑,将白子置于棋盘上,“就算你要寡人之命,寡人亦不会犹豫半分。” “也无需大王之命。” 黑子落下。 “我需一道随意进出秦国领土的王令。” “就这个?” “当然不只这些。”赵姬笑了笑,“还有一份劝降诏。” “你该不会想拿着劝降诏,劝降王龁所率领的二十余万大军吧?” “自然不是。”赵姬摇摇头,“只是留于日后所用。” “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希望大王能以大局为重,撤回秦土。存国力以待后人。” “可以,不过得让寡人先解王龁之围。” “明日午时,武安城归于大王。”赵姬装作犹豫的样子,“我儿的名份…。” “放心。”秦王稷哈哈一笑,“嬴政乃我曾孙。又怎的会没有名分?” 她看向赵姬,“你何时返秦?” “楚系扶持嬴子楚登基之时,返秦。” “这么久?”秦王稷蹙着眉。 “明面上的针锋相对,对大秦百害而无一利。对付楚系,唯有软刀子割肉,慢慢来。” 赵姬对秦王稷拱手道:“请大王勿要对子楚与吕不韦太过于关注。需让嬴子楚在楚系的扶持下即位,如此才能取信于楚系。” 秦王稷摆摆手,“也罢,随你。只是不能得见我大秦未来统一天下之君,倒是觉得有些可惜。” “这个简单。大王欲杀白起之时,可遣人提前告知于我。我定然会让人带政儿前来。到时大王便能见到政儿。” “为何要在寡人欲杀白起之时?” “为了笼络一人之心。此人与白起有怨。” 秦王稷直接开口否决,“虽寡人可杀白起,但白起始终是我大秦之功臣,不可死于别国之手。” “我不会让白起死于她之手。” “既然如此,寡人答应你。”秦王稷让人取来笔墨。 书写两份信件,交于赵姬之手。 一份可以随意进入秦土的王令。 一份让士卒投降。 且听从赵姬之令的投降令。 赵姬将信件收好。 秦王稷手指棋盘,“这棋还未下完,可要继续?” 赵姬看了一眼,“此棋局当留于大秦后世之君。” 送走了赵姬,秦王稷看向棋盘。 她慢悠悠取出一颗白子,喃喃道:“诸君,且随寡人静卧于棋盘之上。” 白子落下。 秦人营地外。 赵勋一直观望着秦人营地,内心焦急万分。 贵人进入秦营,已有两个时辰。 现如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赵勋咬咬牙。 再等两个时辰,若贵人还不出来。 就直接杀入秦营,营救贵人。 恰在此时。 赵勋突然见赵姬的马车。 晃晃悠悠的驶出秦人营地。 赵勋大喜,连忙高声呼喊着赵姬。 她欲骑马,前去迎接赵姬,但被士卒拦住。 “将军,那是秦营,不可冲动。” 赵勋只能按下内心冲动。 带领士卒来到秦营三里之地外,方才停下。 待赵姬到来。 赵勋连忙迎了上去,关切询问道:“那些秦人可有对贵人无礼?” 赵姬掀开车帘,见赵勋一副紧张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将军,好歹我也是秦国王室之父,又怎会难为于我?” 赵勋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她对士卒呼呵道:“回武安!” 第101章 臻马 臻马满脸红光的驾驭马车,跟在赵勋后面。 浑浑噩噩这么多年。 本以为自己只能当一个为权贵驭马之人。 如同照料的马儿一般,任劳任怨。 未曾想,自遇到贵人起。 自己的人生遇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贱奴出身的她,不仅被贵人赐予了姓。 还随贵人在虎狼之军的秦国军队中,安然无恙的走了个来回。 试问普天之下。 有哪个马奴能做到这一点? 又有哪个马奴有勇气做到这一点? 想到这,臻马一脸懊恼。 刚刚在秦人的包围中。 甚至在前往秦人军阵前。 她应该表现得更加无畏些。 就如那些脍炙人口的英雄传记般。 不惧强权,亦不惧一望无际,持戈虎视的军队。 只为忠义护主。 如果这样。也许,她一个小小马奴所做之事,也会被别人传唱吧。 一想到这,臻马便有些激动,手都在轻微颤抖。 “贼爹皮。”臻马小声呢喃道:“咱这跛马,没想到也能干成一件大事。” 想想贵人之前所言。 秦先主,以及那没听说过的郑安平皆是奴出身。 一个成为了国君,一个成为了将军。 虽不知真假,想来贵人这般大人物,应是不会欺她。 那咱这小小马奴,日后也能光大门户吗? 想到这,臻马有些担忧。 之前去往秦人军阵时,表现实在不堪。 还有就是在秦人喊杀时,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贵人会不会因此而小视于她? 带着忐忑,臻马驾驭着马车,返回了武安城。 在赵姬欲要下马车时。 臻马眼疾手快,跳下马车。 匍匐在马车旁,充当马镫。 赵姬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而后明白了什么。 他踩着臻马的身体,下了马车。 “你有事求我?” 臻马听到赵姬的话,跪着转身对赵姬道:“奴浑浑噩噩一世,无人教化。今日得见贵人,方才豁然。奴愿意长随贵人左右,望贵人不要嫌弃奴是贱人。” 贱人指的是卑贱之人。 此言一出,赵姬还未有所反应。 赵勋身旁的士卒便哈哈大笑。 姑且不论赵姬身份如何。 就单凭赵姬能只身前往秦军大营,并且能让残暴的秦人以礼相待。 也能知赵姬非一般人。 如此人物,与贱奴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云泥之别。 这贱奴哪来的底气,出言追随这般人物? 就算是她们,也不敢说出这话。 莫不是以为随贵人去了一趟秦人营地,就感觉自身行了? “小小贱奴,也配追随贵人?” “这贱奴好不羞耻。” 贵人是对贵族的称呼,而非后世嫔妃的称谓。 臻马被这番嘲笑,说得是面红耳赤。 心里亦升起了退堂鼓。 可转念一想,难不成要一辈子当一个浑浑噩噩的马奴吗? 她一咬牙,对着赵姬叩首,“奴自知不配成为贵人门客,只愿成为贵人门内之奴,为贵人提鞋牵马,侍奉于贵人。” 臻马不停磕头,“奴会向卓主赎身,只为能给贵人当牛做马,还望贵人应允。” 士卒们不再嘲讽,而是转头看向赵姬。 这人居然愿意自赎身子,放弃自由。 转而给贵人当奴。 只为能追随贵人。 说实话,她们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赵姬走到臻马身前。 臻马抬首,一脸希冀的看向赵姬。 “你读过书?” “奴不曾读书,只是偶尔听些老者言说英雄之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说出的话,与其他奴仆不同。”赵姬看向臻马,“知学,乐学,又有胆气。足以知你心中有大志。” 没随赵姬前往秦营前。 臻马只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倒也无甚志向,只想着攒够钱,赎了身。 买几亩田地,娶个小相公,生几个孩子。 又或许,她一直有志向。 只是卑贱的地位。 让她遏制住了心中远大志向。 只能听一听老者言说的英雄事迹,在梦中幻想。 而现如今,赵姬勾起了她埋在心里的远大志向。 臻马眼眶突然红润,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一把抹掉泪水,头重重磕在地上。 丝丝鲜血溢出。 “奴只愿伴随贵人左右!” 声音洪亮,似是压抑许久的呐喊。 “追随我之人,又怎能只是一个奴仆?” 听到这话,臻马就如同抽空了力气,眼神也没了神采。 忽然又听赵姬说道:“我会向卓子央言说此事。” 臻马还未反应过来。 “还不多谢贵人?”赵勋清冷之声响起,“日后胆敢背叛贵人,我必以手中之剑,取下你的首级。” 臻马大脑空白。 赵姬笑了笑,与赵勋离去。 原本嘲讽臻马的士卒,此时带着羡慕与嫉妒。 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贱奴,贱皮子就是难改。贵人收你做门客,你居然还不感谢贵人。” 臻马喃喃自语,“贵人收我做门客了?!” 每呢喃一声,眼神中便添一份神采。 这天突然变得这般明亮。 周围的形形色色皆更加艳丽。 “咱成了贵人的门客了?” 额头上的鲜血,从鼻梁两侧滑落。 又从臻马上扬的嘴角落下。 “你这贱奴,当真是走了好运,能被贵人看重。” 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围观的士卒中响起。 “你小娘不是贱奴!” 臻马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从地上站起身,恶狠狠的盯着曾经见而生畏的士卒,“我有姓名,姓臻名马!” 她手指自己,“我叫臻马!不是贱奴!若再叫我贱奴,休怪我不客气!” “嘿,你个贱…。” 一名士卒刚出口。 臻马便捏着拳头,一拳打在那士卒的脸上。 她像发了疯似的,不断捶打着那名士卒。 若在此之前,臻马是绝对不敢如此做的。 可如今,也不知是不是门客二字,让她有了这种勇气。 “小娘我连万人秦军都不惧,为贵人驭马,入秦营如入门庭后院。你凭什么叫小娘贱奴?!” 其余士卒见此,一拥而上,一同围殴臻马。 然,臻马不仅不惨嚎,反而大笑出声。 士卒们见状,骂骂咧咧说了句疯子。 便带着被打的士卒离开。 士卒走后。 只余臻马一人。 她翻身,伸手抚摸脸上的乌黑。 而后将手伸向天空,一脸笑意的说道:“大日,好生刺眼。” 第102章 带不动 翌日中午。 赵勋带着四千人从武安城东门走出。 而秦人营地,就在东城门外。 士卒们皆茫然。 不明白赵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打算袭击秦人营地? 那为什么还要带着生火造饭用的家伙? 甚至还带着粮食和帐篷。 总不会打累了,就地做个饭。 然后喊秦人一起吃? 或者等到晚上再就地扎个帐篷。 然后与秦人一起睡? 就在她们茫然无措时。 忽然见远方出现秦人军阵的身影。 并且正朝着她们而来。 这些士卒大惊失色。 纷纷举起兵刃,严阵以待。 最前方的赵勋在此时喊道:“勿要惊慌。” 秦人很快来到距离队伍不足百步。 双方皆怒瞪彼此。 暗自握紧手中的兵刃。 秦王稷站在一辆战车上,由数十名亲卫保护,来到赵勋身前。 她打量着赵勋与其身后的士卒,“这是什么意思?” 赵勋不言。 臻马驾驭着马车,来到赵勋身旁。 马车内响起赵姬的声音。 “武安城让给大王,我等无处可去。反正大王也无法保住上党三郡,还不如让我等前去占领,也算个不小的功劳。” 秦王稷大笑数声,“上党三郡,随尔等夺取。反正寡人已将人口迁回秦土。” 赵勋冷着脸,“那是我赵国的人!” “错。”秦王稷别有深意的看向赵勋,“这天下皆是我大秦的。” 她手指赵勋,“你也是。” 秦王稷大笑着。 “将军,让路吧。” 赵姬的声音响起。 “是。”赵勋回了一句,而后对身后士卒道:“让开道路!” 士卒们让开一条足以两辆战车平行的道路。 秦王稷拔出长剑,遥指武安,“大秦的将士们!随寡人入驻武安!” 秦人齐呐喊。 秦王稷的战车一马当先,向武安城而去。 秦人紧随其后。 而赵勋所率领的士卒,注视着这些与她们打生打死的秦人。 忽然感觉这些秦人,也并非是虎狼。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长戈。与子同仇···。”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在从赵勋身旁走过时,一名秦将高声呐喊着。 秦人纷纷附和。 赵勋冷哼一声,高声吆喝道:“随本将,夺取上党三郡!” 士卒此时也不甘示弱,想用吆喝声,盖住秦人的歌声。 双方渐行渐远。 只是彼此的声音依旧在空中回荡。 秦王稷拿下武安城后,没有丝毫逗留。 她带着所有秦人,翻越釜山。 奇袭三国联军。 在秦王稷的御驾亲征下。 只五日,便将三国联军的包围打开了一条豁口。 王龁,王陵双将见有豁口。 便立刻带领士卒突围。 三国联军不敌。 只得放任王龁与王陵离开。 秦国大军与秦王稷的军队会合。 秦王稷没有与三国援军缠斗。 而是带着人,退回了武安城。 而魏无忌也没有追击,而是收拢残兵。 楚国春申君黄歇,也在此时奉魏无忌为主帅,将兵权交到魏无忌的手中。 秦王稷令王龁,王陵,郑安平等人率领十万大军断后。 而她则是带领其余人返回秦国。 经过数月的交锋,三国联军士气,空前膨胀。 魏无忌打算将秦王稷与王龁等人皆留在赵土。 率领三国联军,攻打王龁等人。 王龁等人在武安城坚守一月余,直到秦王稷的军队返回秦土,方才舍弃武安。 她们且战且退。 一直退到汾城附近。 三国联军高歌猛进下,信心有些膨胀。 楚将不遵魏无忌稳扎稳打的号令,脱离队伍。 独自带领四万楚军追击王龁等人。 王龁等人一看区区四万人也敢撵着十万大军跑。 当即调转方向,率领十万大军冲杀后方追击的四万楚军。 双方刚一交战。 楚将被王陵所杀,四万楚军兵败如山倒。 王陵与王龁见好就收。 撤回汾城。 而郑安平立功心切,率领三万秦军追击。 魏无忌等人恰好赶来。 郑安平无法撤回汾城,只得向别处突围。 最终被廉颇困于信梁城。 王陵与王龁等人与魏无忌在汾城对峙。 数日后。 王陵与王龁欲救援信梁城的郑安平。 出众人意料的主动出击,袭击魏无忌大营。 魏无忌所率领的军队丢下数千具尸体,后撤五十里。 重整军队。 王陵与王龁攻破魏无忌大营后,没有丝毫停留,向信梁城而去。 却遭受到廉颇的抵抗。 在上党三郡插小旗,占领城池的赵勋见此地如此热闹。 带着几百人,又偷了王陵与王龁的家。 在汾城插上了小旗。 魏无忌所率领的军队,经过数日的休整。 重整士气,向王陵与王龁而去。 王陵表示带不动,完全带不动。 率领军队率先退走。 王龁看了一眼被困于信梁城的郑安平。 也自认带不动郑安平这个坑货。 抛下被困于信梁城的郑安平,率领军队离开。 等王陵率先到达汾城后。 发现家又被人偷了。 在不明敌军人数的情况下,为了避免陷入攻城的泥潭中。 只得与王龁会合。 两人率领军队,气势汹汹向汾城而来。 誓要弄死老偷家的赵勋。 经过这段时间的插小旗,赵勋的四千人分别安插于上党各个城池。 现如今率领的军队差不多只有七百人。 见王龁与王陵气势汹汹而来。 只得让出汾城。 经过赵姬的劝说,转而与准备合力拿下信梁城的魏无忌会合。 信梁城外。 三国联军大营内。 魏无忌,黄歇,廉颇三人正商量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忽然有士卒在帐篷外喊道:“主帅,赵勋,赵将军率领七百人归营。” “赵勋?” 廉颇愣了一下。 “七百人!”魏无忌也是一愣,“一万人只剩下七百人?!” 魏无忌怒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是!” 士卒离去后,廉颇询问魏无忌,“这赵勋怎会在这?” “老将军认识赵勋?”魏无忌刚说完,立刻反应过来。 马服君同族,廉颇怎会不认识。 她将事情经过,与廉颇诉说了一番。 廉颇听后,开口道:“信陵君也勿恼。赵勋应该与秦王稷所率领的大军历经一番血战,才只剩下七百人。要不是她率军阻碍秦王稷,怕是结局难定。” “我自然知道。”魏无忌又哼了一声,“我只是看不惯她!” 此时,赵勋与赵姬就站在门口。 第103章 递刀子 “信陵君这是看不惯谁?” 赵姬的声音悠悠响起。 魏无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得转身。 只见赵姬与赵勋两人,步入营帐。 魏无忌顿时换了一张笑脸,“哪有。我谁都看得惯。你怎的来了?” 廉颇和黄歇相视一眼。 奇怪的看向魏无忌。 怎的信陵君一见到这个男人,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赵姬见过两位将军,信陵君。” “末将赵勋,参见二位将军。” “赵姬?”廉颇打量起赵姬,“你就是秦异人的丈夫,向大王举荐我的赵姬?” “秦异人的丈夫?” 魏无忌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秦异人是何人?” “就是秦王稷之孙,嬴异人。”廉颇向魏无忌解释道:“秦王稷派遣王陵攻打邯郸之时,秦异人抛下这个赵姬与一个叫做嬴政的孩子,逃离了邯郸。” “秦王稷之孙!” 魏无忌一脸错愕。 她还想着等此件事了,便去邯郸杀了赵姬的妻子。 没想到赵姬的妻子早已经逃出了邯郸。 并且还是秦王稷之孙。 一想到此番救援赵国,是由赵姬推动。 魏无忌内心一乐。 秦王稷应该想不到吧。 促使伐赵大败,让她带兵灰溜溜返回秦国的。 居然是她的孙婿。 也不知秦王稷知晓此事后,又会是何等的表情。 魏无忌不由笑出声。 众人见魏无忌发笑,齐朝魏无忌看去。 魏无忌察觉到众人目光,当即清咳几声,转移话题道:“赵姬,此地可是战场,你一男子混迹于战场,万一有什么闪失…。” “无碍,有赵将军保护我。” 赵勋听到这话,骄傲的挺了挺胸脯。 “她?”魏无忌撇了撇嘴,“一万人只剩下七百人,还丢了武安城。也能保护你?若是她能拦住秦王稷,或许我等就能拿下王陵与王龁。” 魏无忌知晓。 就算赵勋抵挡住秦王稷。 她所率领的三国援军,也拿不下王陵与王龁。 毕竟人数摆在这。 还有秦人军队也不是纸糊的。 她在赵姬面前说这话,只是为了贬低赵勋。 赵勋一听此言,冷哼一声,“听闻信陵君被王龁袭了大营,仓皇逃窜五十里。也不知是真是假。” 魏无忌冷笑一声,“总比某人将我万人大军,死得只剩下七百人强。”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廉颇看了看魏无忌,又看了看赵勋。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赵姬身上。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丢了武安城一事,怪不得赵将军。”赵姬此时开口道:“是我让赵将军如此而为之。” “为何?” 廉颇目光一凝。 赵姬笑了笑,“因为守不住。赵勋阻挡秦王稷数月,兵力只剩下四千人,就算不弃武安城,也会被秦王稷所占领,倒不如弃武安城,转而收复上党三郡之地。” 他看向廉颇,“秦王稷撤兵之时,上党三郡大部分城池,已经被赵勋占领。四千人分散在各个城池之间。故而赵勋只带了七百人。” “听见没有。”赵勋盯着魏无忌,加重语气道:“信陵君。” “听见了。怎样?丢了武安城,还想要奖赏吗?!” 魏无忌不甘示弱。 “二位。”圆滚滚的黄歇此时站了出来,露出老好人般的笑脸,“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拿下信梁城内的秦军,而不是纠结武安城。” “此次,我便是为信梁城内的秦军而来。” 赵姬此言一出。 众人齐看向赵姬。 “你有计策可破信梁城?”廉颇询问道。 “没有。”赵姬一脸坦然。 “既然没有,那你怎说为信梁城的秦军而来?” “我没有计策破信梁城。” 赵姬神秘一笑。 “但我有办法劝降这些秦军。” “劝降?”廉颇眉毛一皱,“秦人会降?” 自从商鞅变法后。 秦国出台一项律法。 凡是向敌人投降的士卒,诛灭三族,并且同袍共罪。 这套律法出台以后。 很少会有秦人投降。 就算投降,也只是小猫三两只。 信梁城可是有将近三万人的秦军。 让这些秦军投降,岂不是痴人说梦? 魏无忌听到赵姬的话,也顾不得与赵勋纠缠。 她诧异的看向赵姬,“真的?” 哪怕魏无忌相信赵姬能做到一些常人难以理解之事。 但如今听赵姬如此说,心里还是不免起疑。 “自然。”赵姬无比自信的说道:“我既然说出口,那就有把握做成此事。” 他看向魏无忌,“信陵君可忘了我之前所言?我可是欲要让秦王稷自断双翼。” 魏无忌当然记得,但是不知道赵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 廉颇询问道:“什么自断双翼?” “赵姬曾言,他可用计让秦王稷杀白起,废范睢。自断双翼。”魏无忌不解,“莫非信梁城内的秦军关乎秦王稷双翼?” 众人听此言,内心顿觉好笑。 这男子纵然是秦王稷孙婿。 也不可能让秦王稷自断双翼吧。 “信陵君有所不知。”赵姬不紧不慢,向魏无忌说道:“秦将郑安平本是贱奴出身,只因有恩于范睢,才被范睢举荐,当了领兵的将领。她为人虽善,但贪生怕死。只要好言相劝,定然会降。” 魏无忌一点就通,眼前一亮,“只要这郑安平降了,必定会损秦人之士气。并且可以借助秦法之严苛,迫使秦王稷废除范睢。好一个一石二鸟。” 赵姬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此番劝降郑安平,可不是为了让秦王稷废范睢。 而是在秦王稷杀白起后。 为消除秦国楚系之怒火,平稳秦国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主动给楚系递刀子。 让楚系借着这个由头,将愤怒发泄在范睢的身上。 从而使范睢不得不交出手中掌控的外卿势力。 还有就是为嬴政回秦国前,提前打造基础。 率领万人大军返秦,与只身一人返秦,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至于能不能劝降郑安平。 赵姬倒是有绝对的把握。 他手中可是有秦王稷劝降诏。 魏无忌饶有兴趣的看向赵姬,“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如何让秦王稷杀白起。” “这个,可是秘密。”赵姬微笑着。 “就知道你不愿意说。” 对于赵姬的话,魏无忌丝毫不感到意外。 第104章 劝降 廉颇询问道:“你要如何劝降郑安平?” “自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利诱之,以生死胁之。” “赵姬既然出言,能劝说郑安平归降。自然有他的办法。”魏无忌深有感触的说道:“至于何种办法,你问也没用,他是不会说的。” “还是信陵君知晓我。” 魏无忌苦笑一声,“我倒是不想知晓。” 她看向赵姬,“说吧,需要什么?” “我需要很多的酒。” “酒?” “没错,足以灌醉上百人的酒。” “你要酒作···。” 魏无忌刚想问赵姬要酒作什么,忽然想起赵姬那什么也不说的脾性。 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知晓了,会将酒准备好。” 由于军营之中没有那么多的酒。 只能等待五日,从别处将酒运来。 酒水运来后。 赵姬领着数十辆装满酒水的马车。 在臻马的陪同下,来到信梁城下。 赵勋本来想跟着一起来。 但被赵姬拒绝了。 在没有完全收服赵勋前。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让赵勋知晓。 赵姬的车队,刚来到信梁城前。 一根箭矢便从信梁城垛口射出。 扎在驾驭马车的臻马身旁。 臻马当即勒住马匹。 远处的赵勋见状,欲要骑马冲来。 却被魏无忌拦住。 魏无忌对赵勋说道:“你就这么不相信赵姬?既然他说可以,那就一定能。你贸然上前,只会给他添乱。” “可贵人始终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魏无忌眺望着信梁城下的马车,喃喃道:“他所做之事,莫说男子,就算女子也鲜有能为者。” 她瞥了赵勋一眼,“真不知道赵姬是如何看上你这个木头疙瘩。” 魏无忌叹了一口气,“又或者赵姬看上的就是木头疙瘩。” 赵勋黑着脸,“你才是木头疙瘩。” “我倒是想。”魏无忌摇摇头,“但我不是。” 经过魏无忌的劝说,赵勋没有莽撞上前,而是一脸担忧的在远处观望。 城墙上,一年轻女子探出头来,“来者何人?!” 臻马转头看了一眼车厢,咽了咽嗓子,高声道:“我家主人乃赵国使者,此次前来是有要事与你家将军相谈。” “要事?”年轻女子转头看向坐在身后的郑安平。 郑安平闭着眼,喃喃道:“让她直接说。” “我家将军让使者有话直说。” 臻马看向车厢。 车厢内响起赵姬的声音,“性命攸关之事,唯有当面详谈。为表诚意,特送来美酒三十车。若将军不愿面谈,也可先收下美酒。” 臻马将赵姬的话,向城墙上人复述了一遍。 年轻女子听到此言,转头看向臻马身后排列整齐的马车。 吞咽了一番口水。 在物资匮乏的时代。 酒水可是普通人只能在梦里想想的好东西。 三十车美酒,是何等的奢侈。 不等年轻女子复述,郑安平便睁开双眼,来到垛口。 眺望着三十辆马车。 郑安平不解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一丝贪欲。 她对臻平喊道:“既然使者是来送美酒,我又怎能拒客?” 郑安平呼呵道:“打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虽然有过一次经验,但臻马的心脏依旧砰砰直跳。 她有种预感。 跟随贵人以后,这种场面,应该不会少见。 臻马一扬马缰,驭马驶入信梁城。 刚入城便在士卒的带领下,向城门矮楼而去。 至于装满酒水的马车,进入城门时,都会被仔细扫查一番。 也有些士卒会趁机喝上一口。 城门矮楼内。 郑安平见到了赵姬与臻马。 她看向臻马,“使者当真大气,不仅送美酒,还送美人。” 臻马怒道:“瞎了你···。” 话刚出口。 旁边有士卒抽剑。 臻马声音弱了几分,“我只是门客。”她指向赵姬,“这位是我家主人。” 听到此话,郑安平也有些尴尬。 她咳嗽几声,而后打量起了赵姬,“使者,美人也。” 美人二字,男女通用。 “多谢夸赞。”赵姬不失礼貌的一笑。 “不知此次使者前来,是为何事?” “我此番前来,是想送将军一场富贵。” “富贵?”郑安平不屑一笑,“是何等富贵?” “长平一役,我赵国损失惨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赵王愿广纳天下英才,为己用之。” “你想让我降了?!” “降?此话倒是有些难听。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郑安平冷笑,“使者若是以为我郑安平是如此轻易投降之人,那便请回吧。至于美酒,替我谢过赵王好意。” “你是郑安平?!”臻马一脸震惊的看着郑安平,嘴里念叨着,“贵人果然没有骗我。” “你认识我?”郑安平眯起眼睛,看向臻马。 只见臻马一脸崇拜的看着郑安平,“我听说过你。我家主人曾对我说过,你与秦先主一样,都是奴出身。秦先主成了王,而你则成了将。我想和你们一般!” 郑安平听到这话,将视线转到赵姬身上。 将她与秦先主相比,应是夸赞吧。 郑安平的脸色,温和了少许。 她笑着对臻马说道:“你叫何名字?” “小人···我叫臻马。”臻马连忙回道:“曾经是马奴,现在是我家主人的门客。” “你遇到了一个好主人。”郑安平将目光转移到赵姬身上,“未曾想使者对我倒是赞誉有加。” “将军客气了。”赵姬笑了笑,“不知将军可否知晓现如今的处境?” “不聊这些。”郑安平摆摆手,不愿意在此事上与赵姬多聊,“使者若是不弃,可一同用饭。” “将军,此番伐赵,俨然已败。秦将王陵,王龁皆受困于汾城,无法救援将军。而信梁城外,如今驻扎二十余万三国联军。不知城中之粮,可以让将军撑到几时?将军又能否从三国联军的包围中,杀回秦国?” 赵姬不顾郑安平那越来越难看的脸,继续说道:“听闻将军此次是因贪功冒进,被困于信梁城。纵然将军能杀出三国联军之包围,等待将军的,不知是奖赏,还是责罚?” 第105章 中秋特别篇(番外) (以此番外,感谢一直投喂与支持作者的读者。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邯郸城内。 赵姬揉搓着面团。 嬴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父亲要烙饼吗?” “不。”赵姬洒了一把面粉,“为父在做月饼。” 面粉扑在嬴政的脸上。 嬴政打了个喷嚏,鼻尖挂着一点发黑的面粉。 她可怜兮兮看着赵姬,“父亲。” 赵姬一笑,擦掉嬴政鼻尖上的面粉。 “父亲。”嬴政犹豫了一会,“何是月饼?” “像月亮一般的饼。”赵姬虚画了一个圆形,“圆圆的。” “月亮一样的饼?” 嬴政脑海里突兀的浮现出。 一块如月亮一般大的粗饼。 啊唔。 咬一口。 月亮缺了个口子。 啊唔。 再咬一口。 月亮缺了个大口子。 啊唔。 继续咬一口。 月亮变成了残月。 而她则是在月亮旁边,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 “这月饼好吃吗?” “嗯。喜欢吃的人,觉得好吃。不喜欢吃的人,就觉得不好吃。” “只要是父亲做的,政儿都喜欢吃。”嬴政笑眯眯的看着赵姬。 “你就会哄为父开心。”赵姬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看向嬴政,“去帮为父通知你的两个姨母。中秋节,大家在一起才开心。” 听到赵姬提起两个姨母。 嬴政耷拉着小脸,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不去。孩儿不想和两个姨母过中秋节。” “为何?难道两个姨母对你不好吗?” 嬴政脑海里浮现出画面。 “政,你怎的如此散漫?!”赵勋手持细柳条对她大吼着,“继续练剑,不要停!只有握紧手中之剑,才能保护你的父亲。” 嬴政气喘吁吁,如同犬儿般吐着粉嫩的舌头喘息着。 头发已被汗水打湿,“姨母,不行了。我要…我要歇一歇。” 啪嗒。 细柳条抽在嬴政身旁。 嬴政吓得汗毛直竖,顾不上身体的酸痛,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她挥舞着如同匕首的木剑,“嘿哈!” 赵勋满意的点了点头,“很不错!政,你要记住,敌人可不会让你休息好了再打你。” 嬴政有气无力的说道:“政记住了。” 啪嗒。 柳条甩在嬴政身旁。 嬴政当即精神抖擞,挥着木剑刺向面前的稻草人。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 等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教训赵勋一番。 嬴政苦着脸,晃了晃脑袋。 而后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政儿。”魏无忌亲昵的喊着嬴政的名字。 嬴政迈着小短腿,跑到魏无忌的面前,乖巧的说道:“姨母。” “欸。说了多少遍,喊我母亲。”魏无忌抚摸着嬴政的小脑袋瓜,“嬴政,嬴政。嬴这个姓,不好听,不如随我姓,叫魏政如何?” “可政有母亲。” 魏无忌脸色顿时一僵。 她对旁边门客喊道:“去将蜂蜜果脯取来,还有山中老猴酿造的果酒,一同取来。” 门客犹豫道:“信陵君,这…不好吧?” 嬴政疑惑的看着两人,“什么不好?” “咳…,有什么不好?政儿是个女子。”魏无忌笑眯眯的看着嬴政,“是吧,政儿。” 嬴政拍着胸脯,骄傲着说道:“没错,我是女子。” “好,好,好极了。”魏无忌眉宇含笑,而后踢了门客一脚,“还不快去!” 门客无奈,同情的看了嬴政一眼。 而后离去。 不多时,门客端着散发香甜之气的果脯,与一股果香的酒水前来。 门客将果脯与酒水放到嬴政面前。 嬴政一脸惊喜的对魏无忌说道:“这是给我的?” 魏无忌笑眯眯点了点头。 嬴政食指大动,囫囵吞枣。 不多时。 嬴政小脸通红。 魏无忌小声说道:“政儿,不如走两步?” 嬴政傻兮兮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两步后,便欲要摔倒。 魏无忌连忙上前,抱住嬴政。 嬴政傻乎乎笑着,醉眼惺忪的对魏无忌说道:“政…政…多谢…嗝…。” 一个酒嗝打出,“多谢姨母。” “怎的还叫我姨母?”魏无忌一脸慈爱,“叫我母亲才是。” “母…母亲?”嬴政脑子转不过来。 “哎!政儿真乖。” 嬴政双眼逐渐泛起泪花,扑在魏无忌广阔的胸怀之中,嚎啕大哭,“母…母亲,政儿…好想母亲。” 魏无忌嘴角慢慢上扬,而后发出邪恶的笑容。 门客哆嗦道:“信陵君,咱们这样,不好吧?” “你懂什么?兵者,诡道也。”魏无忌哈哈笑道:“赵勋那小娘皮,拿什么跟我斗!” 渐渐的,嬴政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便见赵姬一脸怒容的对魏无忌说教着。 而魏无忌点头哈腰,不敢吱声。 等赵姬教训完后,赵勋捏着拳头,愤恨的走向魏无忌。 两人打在一起。 嬴政从回忆中醒转,晃了晃脑袋。 脸上的苦涩,更浓。 这两个姨母,一个比一个离谱。 赵姬的话再度响起,“姨母对你不好吗?” 嬴政摇摇头,“好,太好了。” “政儿听话,快去。中秋节,就得人多才热闹。” 嬴政不想拒绝赵姬,只得一脸为难的去往魏无忌与赵勋的住所。 到达魏无忌的住所,嬴政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待门客走出。 嬴政快速说道:“父亲让我请姨母,今夜赴宴!” 言罢,她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开了。 门客在后面喊道:“公子政,刚刚先生还问你何时来,今日功课…。” 嬴政的声音远远响起,“父亲说了,今日中秋,不用做功课—!” “中秋?什么中秋?”门客疑惑的嘀咕道:“今日不是拜月节吗?” 到了赵勋的住处。 嬴政犹豫了一会,最终敲响了大门。 赵勋此时打开了门。 “父亲邀你今夜前去赴宴,共度中秋。” 嬴政说完,一溜烟的跑开。 可刚跑几步,便被赵勋拽住后脖颈。 并且拎了起来。 嬴政还未发觉,依旧迈着小短腿,在空中虚踏。 跑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被人拎了起来。 她颓然的停下动作。 一双小短腿,一双小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赵勋将嬴政转过来,冷着脸。 嬴政强扯出笑容,“姨…姨母。” 赵勋冷声道:“今日的剑术,可曾练了?” 嬴政谄媚的说道:“父亲说了,今日过节,不用练剑,不用做功课。” “嗯?过节就不用练剑吗?敌人可不会…。” 嬴政举起小手,苦着脸回答道:“敌人可不会挑不是过节的时候…。” 她哽咽着,“攻击我。” 父亲,快救政儿! (这是番外,不是正文。以此番外感谢一直投喂的小可爱们。 可以这么说,没有你们的投喂,这本书也不会继续下去。 谢谢你们的投喂与支持。) 第106章 君子小人 郑安平眯着眼睛,“我以礼待使者。你却几次三番劝我归降于赵,难道觉得我是小人乎?” “天下人皆知秦之暴虐,若得知将军反秦而投赵。将军会是天下人所传唱的,弃暗投明的君子。”赵姬一笑,“若继续助纣为虐,那将军才是冥顽不灵的小人。” 顿了顿,赵姬神秘一笑,“君子乎,小人乎?性命为重也。” 郑安平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赵姬。 赵姬心里清楚。 郑安平是被说动了。 以生死威胁。 再以大义进行道德绑架。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以利而诱之。 郑安平终究小人物出身。 一部分小人物出身之人,惧死贪生。 又贪图名誉富贵。 甚至为追名夺利而不择手段。 这就是人性。 因为这些人很清楚的知道。 无权无势之人是何等的卑贱,又是何等的卑如尘埃。 受万人践踏,却无能为力。 所以,如郑安平这样的人,一旦突然升至高位,便很难让她再去接受如尘埃的人生。 再者,她又不是秦人。 意志不坚定,也很正常。 赵姬继续道:“此番赵王听说将军受困于信梁城,特让我送三十车美酒前来,以此犒劳将军与诸位将士。并且还让我给将军带一句话。” “什么话?”郑安平忍不住开口问道。 赵姬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却蕴含着杀意。 不能忠于秦之人,也就不能为嬴政所用。 如果郑安平能不惧生死,抗住诱惑。 赵姬便会拿出秦王稷的劝降诏。 让其投降于赵,并且潜伏在赵国。 赵国如今正处于国弱用人之时。 必然会重用郑安平。 到时便可借助赵国之力,为嬴政养兵。 等到时机到来,嬴子楚上位。 他就可带着郑安平等人,护送嬴政返回秦国。 有数万兵马相护,就算楚系势力试图暗害嬴政。 他也有能掀桌子的底气。 可现如今,郑安平经不起诱惑,为秦尽忠之心不坚定。 既然当不了棋子。 那就必须除之,另择她人。 赵姬带着温柔而又亲近的笑容,“赵王说了,愿以君侯之礼待之。” 君侯之位,地位可仅次于王。 郑安平惊诧之下,竟然直接站了起来,“当真?!” 臻马此时一脸羡慕的看着郑安平。 那可是君侯之位。 人臣最高的爵位。 “我又怎敢欺骗将军?”赵姬笑容越来越灿烂,“只要将军降了…。” 他的声音,就是地狱中的恶魔,在蛊惑人类签订出卖灵魂的契约,“权利,富贵,地位,美人任由将军予取予求。” 郑安平脸上带着一丝挣扎,缓缓坐回原位。 而这丝挣扎,在赵姬眼中就像是站在悬崖上的人,在考虑要不要跳下去。 赵姬继续说道:“将军不如想想,秦律之严苛,如虎似狼。若将军返回了秦国,迎接将军的会是什么?” 一想到秦王稷,郑安平便打了个哆嗦。 她脸上犹豫更甚。 “将军在犹豫什么?” “使者有所不知。秦丞相范睢乃我贵人,此次也是她举荐于我,若是…。”郑安平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若是我投了赵,那以秦法之严苛,秦王定然会对范睢不利。” 郑安平悠悠一叹。 赵姬心中对郑安平高看了几分。 能在此时顾及范睢,也不是无可救药之人。 他不再蛊惑郑安平,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道:“现如今,摆在将军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等待三国联军攻破信梁城又或者粮草耗尽的一天。二是荣华富贵,君侯之礼遇。” 赵姬垂下眼帘,“将军,请选择。” 郑安平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出现挣扎。 赵姬也不催促,闭目养神。 良久,郑安平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脸释然道:“既然赵王诚心邀之,本将军又怎可拒了赵王的好意。” 赵姬睁开眼,笑容挂在脸上,“将军,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通往奈何桥的路,你得慢些走。 “使者。”郑安平迫不及待的想要投降,“我这就下令,让人打开城门,迎接三国联军。” “不急。” “嗯?”郑安平不解的看向赵姬,“为何?” “将军,秦律之苛责,你应比我清楚。” 郑安平点了点头。 “虽然将军愿降于赵,但士卒未必愿意。”赵姬意有所指,“尤其是在秦有家室,又忠于秦之人。” “这个…。”郑安平思虑了一会,“我这就探查军中有多少这样的人。” “等探查后,将军要如何?” “自然是杀了。”郑安平一脸狠辣,“阻本将富贵,焉能留她们!” “不可。” “为何?” “将军何不设计将她们生擒,送于赵王当礼?如此,既能表明将军弃暗投明之心,将军又能得一大功。两全其美,岂不乐哉?” 郑安平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使节当真聪慧。” 她上下打量着赵姬,眼神中浮现一丝贪婪。 赵姬笑道:“只要将军立下大功,又何愁无美人相伴?” “只是不知,该用何计,擒拿这些人?” “这个简单。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 “何意?” “把军中所有在秦有家室或者本来就是秦人的士卒及将领关押起来,全部送予赵王。” “可这样,人数可是不少。” “越是人多,反而功劳越大,将军获得的封赏也就越多。” 郑安平有些犹豫。 赵姬继续劝道:“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再者这些人若是得知你投于赵王,难道不会为秦国的家人,而割下将军的头颅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死死盯着郑安平。 就仿佛在给郑安平施加心理压力。 “你不擒她们,她们就会擒你。” 良久。 郑安平一咬牙,“我该如何做?!” 时至夜晚。 天上的月亮藏于云朵身后。 信梁城被黑夜笼罩,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城门矮楼,依旧闪烁着火光。 赵勋与魏无忌看向信梁城。 “贵人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赵勋一脸担忧,“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魏无忌此时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会吧。赵姬…。” 就在此时,信梁城门开启。 第107章 共伐暴秦 三十辆马车从信梁城出来。 赵勋按耐不住,拍马迎了上去。 魏无忌心里也十分担忧,也迎了上去。 到达马车前。 赵勋正欲从车队中寻找赵姬的身影。 此时,头车上的士卒见到赵勋与魏无忌,当即停下马车。 她对赵勋道:“来人可是赵勋,赵将军?” “是我?使者在何处?”赵勋眼神扫视着每一辆马车。 士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跳下马车,来到赵勋身旁,“使者暂留信梁城,并且让我交给你一封信。” 赵勋打开信件。 正欲查看。 可天色已黑,完全看不清楚。 这时,身侧突然亮起火光。 赵勋转头看向身侧。 只见魏无忌举着火把,一脸不悦。 仿佛对士卒将信件交给赵勋,感到不悦。 魏无忌开口道:“看我干甚?我脸上又无字。看信,看赵姬写了什么。” 赵勋看向手中信件。 良久,方才收起信件。 “赵姬在信上说了什么?” “贵人言,他已劝降郑安平。” 魏无忌一拍紧绷的大腿,“我就知晓。只要他出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她询问赵勋道:“郑安平何时献降,还有,为何赵姬没有一起出来。” 赵勋担忧的看向信梁城,“贵人言,虽劝降郑安平,但秦律严苛,有些士卒应是不愿意降,他需要帮助郑安平清理不愿意归降的士卒。若夜间喊杀声起,让我们莫要惊慌。静等明日,郑安平开城门献降。” 魏无忌当即调转方向,朝大营而去。 她慵懒的伸了伸懒腰,“那今夜我等应该美美的睡上一觉,静等明日郑安平献降。” “贵人一柔弱男子,如何能帮郑安平降伏那些不愿归降之人?”赵勋喃喃自语。 良久,赵勋下定决心,“不行,我得去帮贵人。” 此时,交给赵勋信件的士卒,仿佛早有预料,开口道:“使者有令,不得让赵勋靠近信梁城半步,以免坏了大事。” 魏无忌一听,当即拽着赵勋离开。 深夜。 月黑风高。 大部分秦人正在酣睡。 郑安平在赵姬的指使下。 带着心腹,趁那些有家室的秦人熟睡。 趁夜袭击。 缴了她们的兵刃与甲胄。 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时,已沦为阶下囚。 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八千余名士卒全部抓了起来。 等这些人被控制住,郑安平才敢露面。 她与赵姬站在城墙上。 俯视着下方光着膀子,怒视周围强弓劲弩的秦人。 其中有一位壮硕女子怒道:“郑安平!你难道要背叛大秦吗?!” 如今这情形,谁也不是傻子。 尤其看赵姬这个赵国使者站在郑安平身旁,哪里还不明白郑安平这是投靠了赵人。 当了叛徒。 壮硕女子气得胸前都在抖动,“大王如此信你!你居然…。” 话未说完,郑安平便打断道:“秦王暴虐不仁,对内以重典欺压我等,对外纵使军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六国之民,无不想喝其血,啃其肉。” 她一脸大义凛然,“我郑安平决定,不再助纣为虐,愿投于赵国,共伐暴秦!可有从者!” 安插在士卒的郑安平心腹,当即握拳高举,大声呐喊,“秦王无道,我等从之。” 有一些原本是其他国家百姓,后来被秦人掳回秦国的士卒,当即回应。 人皆有从众心理。 喊声越来越多。 待声音平静后。 郑安平俯视那名壮硕女子,“许寇,可愿随我一起?” 许寇恶狠狠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狗贼,要杀要刮,随你处置。休想让我与你这般低贱。” 言罢,她闭上双眼。 一副等死的模样。 其他人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纵死亦不可叛国。” “活路不走,非得走…。” 话未说完,忽然一根箭矢朝着郑安平射来。 “恶贼,受死!” 数百名手持兵刃的士卒杀向郑安平。 可还未等她们登上城墙,就已经被射杀。 郑安平一脸羞恼。 她令每个投诚的士卒,皆在这些尸体身上砍一刀。 以此来证明自身弃秦投赵之心。 刺杀郑安平的士卒,转眼被斩成了肉糜。 郑安平这才心满意足。 而城下的许寇,看到这一幕,破口大骂。 接下来,虽偶有不从郑安平者。 甚至刺杀郑安平者。 但都会很快被扑灭。 一切平定后。 郑安平设宴,款待亲信。 所用的酒水,自然就是赵姬所带来的三十车美酒。 赵姬也在宴席中。 郑安平等人推杯换盏,皆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若我郑安平成了君侯。”郑安平摇摇晃晃站在宴席中央,“定然不会亏待大家。” 众亲信举盏,“愿为将军效死!” 赵姬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期间,有人向赵姬敬酒。 但被赵姬以不会饮酒为理由拒绝了。 由于赵姬是使者。 众人就没有逼迫。 待酒意渐浓。 赵姬眼神朝着一直未饮酒的臻马示意了一下。 臻马看懂了赵姬的意思。 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幕恰巧被郑安平看见。 郑安平醉醺醺的手指离去的臻马,大着舌头道:“使节,她干什么去?” 赵姬微笑道:“外面守夜的士卒也很辛苦,如今天寒地冻,我安排门客取些酒水,让士卒取取暖。” “使者不愧是男子,心思就是比我们这些糙女子想得细。” 郑安平举起酒盏,“来,我敬你一盏。” 赵姬以汤代酒,回敬郑安平。 臻马出了城门矮楼,便去取酒。 她按照贵人的吩咐,以郑安平的名义,取出一车酒。 而后用一坛酒,向几名士卒,换来三把匕首。 接着,她将酒水运到看押许寇等人的士卒面前。 “何人!”一名将领见臻马驾驭马车而来,顿时警惕。 “我乃赵国使者门客,我家主人见将士们辛苦,特来让我取酒水给将士们驱驱寒。” 臻马跳下马车,取出一坛酒水。 打开让将领查看。 将领大喜,“替我多谢使者。” 有了酒水,臻马很容易获得了看押士卒的信任。 毕竟谁都不会相信,一个赵国使者,居然会救不愿投降于赵国的秦人。 又或者与秦人勾结在一起。 取得信任后,臻马趁机将三把匕首扔给许寇。 许寇奇怪的看了臻马一眼,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移动身体,将匕首藏于身后。 而后手握一把匕首。 慢慢切割绑着双手的绳索。 第108章 十面埋伏 许寇盯着与看守士卒饮酒的臻马。 她一边小心翼翼割着绳索,一边将其他两把匕首交给旁人。 身旁几名秦人看到这一幕,缓慢的移到许寇身前。 替许寇挡住看守的视线。 “那边的姐妹,怎么不一起来喝?” 臻马指着城墙上巡视的士卒,对将领说道,“这天冷,一起喝些取取暖。” 将领顺着臻马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她们?她们需要看守那些秦人。” “怎的?你不是秦人?” 将领饮了一口酒,操着方言说道:“我是巴国人,后来秦人攻破巴国,我的国也就没得咯。” 将领指着一同喝酒的士卒。 “这是韩国嘚。” “介是魏国嘚。” “这瓜娃子,老汉是楚男,武安君伐楚,被秦人带到了秦国。她老汉前年病死咯,两个姐姐也死咯。” 臻马询问将领,“你一个巴国人,怎的给秦人当了将军?” “没得办法噻。打仗,我跑不脱,又成了俘虏。就只能给秦人当兵。反正都是为一口饱饭。给秦人当兵,给赵人当兵,其实一个样。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 将领端起一坛酒,“来,我敬你。替我多谢你家主人。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臻马不言,只是默默喝酒。 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明白。 贵人为何要让她去帮助那些秦人? 不过,既然成了贵人的门客。 那就应当遵循贵人之令行事,如此才能得到贵人的器重。 她对将领说道:“反正那些秦人都被捆住了手脚,不如喊上面的姐妹一起喝些,取取暖。大不了让一些姐妹过去看住她们。” 将领没有怀疑臻马。 当即喊城墙上的士卒下来,一起饮酒。 又让数十名士卒带着几坛酒,来到许寇等人面前。 一边喝酒,一边监视着许寇等人。 臻马与这些士卒喝了一会酒,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回到宴席上。 宴席间。 郑安平等人已经喝醉了酒。 更有一人,借着醉意,在宴席中舞着醉剑。 臻马的到来。 并没有引起郑安平等人的注意。 待臻马坐到身后。 赵姬未转身,小声询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已安排妥当。” “你很不错。臻马。” 另一边。 许寇割开绳索后。 与其他两名手持匕首之人,趁着夜色游走在人群中。 为光膀子的秦人,割开绑住她们双手的绳索。 等所有人的绳索被割开。 许寇与几名友人商议了一番对策。 而后在人群中挑选数百名精壮好手,让她们分散在人群的外围。 一切准备妥当后。 随着许寇高举右手。 数百人从人群中窜出。 每两人针对一名看守的士卒。 一人捂住嘴,拧断士卒的脖子。 一人抬起士卒的双脚。 两人合力将士卒的尸体往人群里面运。 数百人井然有序。 几十名士卒的死亡,愣是没发出一丝动静。 最终,这些死去的士卒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不多时。 许寇穿戴好甲胄,携带武器从人群中窜出。 一个又一个与许寇这般穿戴好甲胄之人,走出人群。 她们眼神之中,蕴含着杀意。 月黑风高。 许寇等人先是来到巴国将领旁。 不着痕迹的混入其中。 三名手握匕首之人,在其他人的掩护之下,不断割开酒醉之人的喉咙。 等巴国将领察觉到不对时。 一把长剑,已经捅穿了她的腹部。 巴国将领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她只能在绝望与挣扎中,慢慢死去。 最后的视线,定格在数十名与她这般倒地的尸体上。 巴国将领死后。 秦人如法炮制,扒下其甲胄穿戴在自己身上。 跟随许寇,隐没入黑暗。 如今天色即将破晓。 正是人困马乏之时。 许寇等人如同死神,不断收割着熟睡之人的性命。 城门矮楼。 宴席已经结束。 郑安平的亲信,在士卒的搀扶下一一退下。 就连郑安平也在两名士卒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而赵姬却纹丝未动。 闭着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赵姬在等待喊杀声。 既然臻马将匕首交给那些秦人。 那些秦人必然不会坐以待毙,甘愿等死。 如今宴席已经结束,城内还未响起喊杀声。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臻马并没有将匕首交给那些秦人。 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他是臻马的晋升之资。 臻马是一个小人。 一个渴望得到权势的小人。 她和郑安平,唯一不同的地方。 就是臻马比郑安平更加的聪明。 郑安平是有恩于范睢,被迫抓住机遇。 而臻马是主动抓住机遇。 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臻马以后必定比郑安平走得长远。 在没有外在因素的影响下。 臻马不会背叛于他。 二是那些秦人中有出色的领导者。 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清理那些叛秦之人。 当然,赵姬挑选的时间点也很重要。 现如今的时间,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属于破晓前的黑暗。 对于那些秦人而言,不亚于占据天时。 郑安平见赵姬没有离开,大着舌头对赵姬说道:“使者,宴席已散,为何还不离开?” 她嘿嘿一笑,脸上的酡红更甚,“难道使者舍不得我?若如此,可和我共用一榻,我那床榻…很…很大。” “多谢将军好意。” 对于郑安平调戏之语,赵姬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笑着回应道:“只是我觉得此宴席还未结束。” “还未结束?” “没错。”赵姬微笑道:“还有客人未到。还有一曲,未演。” “何曲?” “十面埋伏。” 赵姬虽然是笑着说出这番话,却给人一种森然的寒意。 “十…十面埋伏?”郑安平推开士卒,一屁股坐到蒲团上,疑惑的说道:“何为十面埋伏?” 赵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等会,将军便会知晓。这可是我精心为将军安排的曲戏。” “噢?那本将军…。”郑安平被勾起了兴趣,“本君侯就看看,这十面埋伏究竟是何曲戏。” 她看向赵姬,“这十面埋伏,本君侯何时能见?” 直到现在,郑安平也没有怀疑赵姬。 毕竟任谁都不会相信,前来劝降,并且出策擒住那些不愿归降之人的赵国使者。 会帮助秦人,对付已经投降之人。 第109章 考验 良久过后。 郑安平迷瞪着眼,单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脑袋一点一点。 她迷迷糊糊的说道:“使者,那十面埋伏,何时演奏?” 郑安平打了个哈欠,“本君侯累了。” 她踉跄着站起身,“不如等明日,与三国联军一起听…。” 就在这时,赵姬开口道:“将军,静心听。” 郑安平心里疑惑,她沉下心,仔细听着。 忽然听到细微的喊杀声。 郑安平愣了一下,询问赵姬道:“使者可听到喊杀声?” 赵姬点了点头。 喊杀声越来越近,也越发洪亮。 郑安平顿时一惊,连忙叫身旁两名士卒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士卒刚打开门。 数支弩箭射来。 瞬间将两名士卒射杀。 郑安平大惊失色,喃喃道:“为何?为何会如此?!” 赵姬淡然一笑,“这便是我要为将军演奏的十面埋伏。” “是你!”郑安平看向赵姬,“这是你做的?!” 郑安平不明白。 她已经降了,三国联军为何还会趁夜攻打信梁城。 郑安平气的浑身发抖,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个贱人!你骗我!” “将军,我何时骗你?” “我都已经降了!为何三国联军攻打我信梁城?!”郑安平手指赵姬,“你还说没有骗我!赵王根本就没有招揽我之意!” “谁说外面喊杀之人。”赵姬给自己倒了一盏酒,“是三国联军?” 他饮了一口,而后摇晃着手中酒盏,“我没有骗你,赵王的确有招降你之意,更愿意以君侯之礼待你。” 赵姬似乎想起什么,举盏遥敬郑安平,“我的确骗了你,我会饮酒。请将军原谅。” “你…你…。” 郑安平转身,踉跄着想要抽出身后长剑,却被臻马一脚踹翻。 臻马迅速抽出长剑,放于郑安平脖颈。 赵姬站起身,“臻马,割了她的首级。” 臻马一愣,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赵姬。 她是贱奴出身,从未杀过人。 此时,又听赵姬道:“你可想取而代之?” 这是一次对臻马的考验。 就是观察臻马有没有野心,心够不够狠。 赵姬从来不担心手下人有野心,并且心狠手辣。 因为这种人最容易控制。 如果做个比喻。 这种人就是狼。 只要让其足够害怕。 并且偶尔丢几块肉,向其施恩。 狼也就变成了听话的犬。 要是臻马不能成为狼。 那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此次事后。 要么以防万一,让臻马永远闭嘴。 要么就是让臻马永远当一个驭马的家奴。 赵姬继续道:“你不是想成为她吗?还在犹豫什么?” 臻马看向郑安平。 郑安平向臻马告饶道:“莫要杀我,莫要杀我。只要你不杀我,你要什么,我都…。” 话未说完。 臻马一脸狠色。 她对郑安平说道:“我想如你这般!” 长剑割喉。 鲜血四溅。 郑安平发出如鼓风机般的嗬嗬声。 眼神逐渐失去神采。 郑安平耳边仿佛响起初见臻马时。 臻马对她所说的话。 “你就是郑安平?!贵人果真没有骗我!” “我听说过你。我家主人曾经对我说过。你与秦先主一样,都是奴出身。秦先主成了王,而你则成了将。我想和你们一般。” 回忆定格在臻马那一脸崇拜与现如今的一脸狠戾上。 臻马一言不发,将郑安平首级取下。 赵姬顿感有些反胃。 他虽杀过人。 但也就杀过两个人。 如此恐怖的场景,还真有些不适应。 臻马正欲提着郑安平的头颅,来到赵姬面前。 却被赵姬挥手驱赶。 他指了指郑安平之前坐的位置,“臻马,去试试舒适否?” 臻马看向郑安平所坐之位。 难掩激动的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她脚步放缓,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步接一步的靠近座位。 臻马将郑安平首级放在案桌上。 她缓缓坐于蒲团。 手指如抚摸珍宝般,在案桌上拂过。 臻马闭上双眼,一脸的享受。 仿佛在畅想着下方众人向她行礼,喊着拜见将军。 “舒服吗?” 臻平点了点头,“舒服。” “舒服就好。”赵姬笑着,“臻马,你比郑安平聪明。” 听到这话,臻马看向郑安平的首级。 她真的比郑安平聪明吗? 郑安平直到死,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贵人要做什么。 也不明白贵人为何这么做。 贵人好似那顽劣的孩童。 而她与郑安平,甚至外面厮杀的士卒,就是孩童逗弄的蚂蚁。 孩童稍稍挑逗。 便能让两方蚂蚁互相厮杀。 为的就是争夺孩童扔下的,一点点的食物残渣。 臻马当即跪在蒲团上,“贵人,小人再聪明,也只是贵人的马奴。” 赵姬笑了。 这臻马果然如他想的那般,是一个聪慧之人。 之前是出身限制了她的发展。 以后则是看听不听话。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女子之声,“狗贼,没想到吧!你奶奶我还有取你这狗贼性命的时候。” 声刚至,十来名满身鲜血的士卒步入大厅。 为首之人,正是许寇。 许寇一进入大厅,便见郑安平的首级摆放在案桌上。 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惊恐的看着她。 而一具无头尸体则躺在不远处。 在郑安平首级后面,给她匕首的女人,正跪拜侧方的男子。 许寇知道这男子。 这男子就是此次劝降郑安平的赵国使者。 看到这一幕,许寇大脑瞬间宕机。 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为何郑安平死了? 为何那女人会朝着赵国使者跪拜? 为何那女人会给她匕首,又为何帮她? 给她匕首的女人,又是什么人? 又与赵国使者有何关系? 许寇心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自从这个赵国使者来信梁城后。 一切都发生的让人感觉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头绪。 这时,鼓掌声响起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赵姬的声音紧随其后。 这话仿佛在对许寇说。 仿佛在对臻马说。 仿佛在对郑安平说。 又仿佛在对信梁城内,每一个人说。 死去的人,通过了考验。 代价是死亡。 而活下来的人,也通过了考验。 代价是未来。 这场考验,除了生,就是死。 没有第三种答案。 第110章 帝王之命 “考验?” 许寇不明所以。 她抬起青铜剑,指向赵姬,“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叫许寇,是吧。”赵姬站起身,“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此番劝降的赵国使者,也是秦王的孙婿,更是未来秦国之主的父亲。” 众人惊诧的看向赵姬。 臻马也是如此。 她知道赵姬非常人,但没想到有这么多的名头。 未来秦王的父亲。 那岂不是王后? 嗯?等等…。 秦王的孙婿,未来秦国之主的父亲。 这关系怎么有点乱? 未来的秦国之主,不就是太子吗? 而太子的父亲,难道不应该是现在秦王的丈夫吗? 臻马晃了晃脑袋,将这杂乱而又复杂的关系晃出脑海。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臻马能想到的,许寇自然也能想到。 她面如寒霜。 似乎认为赵姬在戏弄她。 赵姬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放到案桌上,“看完这个,你就明白了。” 许寇几步上前,用剑挑起信件,“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她将信件拿到手中。 刚摊开。 便见信件上写着劝降诏三个大字。 许寇当即冷笑,“你莫非认为我们同郑安平那般小人?劝降诏?我等乃秦,赵王之诏,可劝不动我等。哼!纵然刀斧加身,粉身碎骨,亦不降于赵!” “将军,话不能说满。”赵姬对于许寇的讽刺并不在意,“请看下去。” 许寇冷哼一声,接着看手中信件。 越看,这眉头就皱得越深。 这封劝降诏,居然是大王所写。 劝她们归降于眼前的男子。 并且尊其为主,听从其号令。 许寇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信件肯定是假的。 以大王的脾性。 怎的会让她们这些忠义之士,归降于眼前这位胡说八道的赵国使者? 可当她看到信件最后盖的王玺印记。 内心顿时一沉。 这信居然是真的。 “将军,看完了吗?” 赵姬给自己倒了一盏酒。 许寇死死攥着信件,“这信,你是从何处而来?!” “自然是从秦王手中讨来。”赵姬摇晃着手中酒盏,“我已经说了,我是大王的孙婿。” 他饮了一口,继续说道:“将军乃秦人,难道要违背大王之令吗?” 许寇面色一阵变幻。 最终抱拳行礼,无奈道:“末将许寇,拜见贵人!” 身旁的士卒虽然不解。 但许寇既然已经行礼,那她们也只得跟着行礼。 “我等拜见贵人!” 对于众人的行礼。 赵姬倒是没有多少反应。 但臻马却异常激动。 脸上更是浮现出一丝潮红。 奴凭主贵。 如果赵姬真的是秦国未来之主的父亲。 那她也能跟着沾光。 “末将有一事不明。请贵人赐教。” 许寇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但从她的话语中,能感觉到一丝憋闷。 毕竟她们正是因为不想背叛秦国,从而被郑安平等人用计抓捕。 又因为郑安平的背叛,而与曾经的同袍,刀兵相向。 她们能来到这,手中不知道沾染上了多少同袍的鲜血。 可欲要杀郑安平之时。 劝降郑安平的赵国使者,却早已杀了郑安平。 并且还亮出了大王亲笔所写,劝她们归降的诏书。 这就像一场游戏。 玩家千辛万苦,历经磨难。 好不容易打到了最后关卡。 到见最终boss的时候。 却发现boss已经被人杀了。 而玩家想从boos手中获得的宝物,居然就是新手村随处可见的杂草。 真是太憋屈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赵姬放下酒盏,“而答案我早已经告诉你了。” 他站起身,“信梁城内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考验。” “这到底是怎样的考验?”许寇抬起头,忍不住询问道:“又为了什么,大王会设下如此考验,还要让…。” 她叹息一声,“让我等归降于赵?” “首先,你们并不是归降于赵,而是归降于我。” 赵姬迈步从案桌后面走出。 “至于为何大王会下令让你降于我。” 他踱着步子,走到宴席中央,“那是因为大王欲要托付你等,一件关乎于大秦未来之事。” “这场试炼,就是在考验你们的忠心。”赵姬看向许寇,“再次恭喜将军,通过了这场考验。” “关乎大秦未来之事?” 许寇面色凝重。 “大王欲托付我等何事?” 臻马站起身。 “贵人,我是否要退下?” “不必。”赵姬转头看了臻马一眼,“当你杀郑安平的那一刻,你就已经通过了考验。所以你有资格留在这里。” “定不辜负贵人信任!” 臻马当即对赵姬行礼。 赵姬眼神在许寇等人脸上扫视,“此事关系重大,我需万分小心。” “贵人放心。”许寇郑重其事说道:“我等世世代代为秦而战,自然不会做出叛逆泄密之事。” “好。”赵姬转身,背对着许寇等人,“数月前,天降启示于大王,言有一孩童能终结天下诸侯纷争之乱世,并且能使天下之土皆归于秦土。而这个孩童,便是嬴子楚的子嗣,我的女儿,嬴政。她是未来的天下共主。” “嬴政?未来共主?”许寇震惊中带着急切,“这嬴政在何处?” “嬴政如今受困于邯郸。” 许寇顿时明白大王欲要托付之事。 也明白大王为何要考验她们,又为何要她们降于眼前的男子。 如此重要之事。 岂能不设下考验? 臻马同样震惊。 经人传唱的英雄,皆出生时就显露不凡。 什么出生时,涌现金莲,紫霞满天。 白虎相随,星辰移位。 如今听贵人这么一说。 臻马立刻就信了七分。 同时也在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那可是未来的天下共主。 无上的至尊。 而她如今是共主父亲的门客。 想想都让人激动。 许寇开口道:“大王欲托付我等之事,莫非是要我等营救嬴政,归于秦国?” “是也不是。”赵姬转回身,“帝王之命,上天必会降下灾厄。此番嬴政身陷赵国,就是上天给予嬴政的灾厄。大王希望你们能留在赵国,暗地保护嬴政。待度过此次灾厄,你等才可保护嬴政归于秦国,承继秦王之位。” “不能现在就护送嬴…公子政返秦吗?” “不能,若此劫不过,还有其他劫难。” 第111章 心有灵犀 经过赵姬这番诉说。 许寇当即明白了一切。 先是大王得上天启示,有位叫嬴政的孩子。 未来会继承秦王之位。 大王找到了嬴政的父亲。 也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然后,大王听闻她们被困于信梁城。 便给了眼前男子一封劝降诏。 又想办法让眼前这个男子成了赵国使者。 这个男子藏着劝降诏。 担心郑安平此贼会叛秦。 这男子便用赵国使者的身份,试探郑安平。 结果还真的试出郑安平此贼有叛秦之心。 他便顺手而为,使用计策区别出谁人忠心于秦,谁人有叛秦之心。 一切都说得通了。 许寇在心中惊叹。 大王高瞻远瞩。 这男子足智多谋。 叹服。 许寇单膝下跪,“愿为大秦效死!” 众人齐朝着赵姬单膝下跪,“愿为大秦效死!” 臻马也不知是被感染,还是故意而为之。 也学着许寇等人的模样,对着赵姬下跪。 不过,她说的可不是为大秦效死。 而是愿为贵人效死。 天蒙蒙亮。 信梁城内的喊杀声,逐渐熄灭。 许寇等人虽夜袭杀了不少叛军。 但后面叛军的反扑,倒是也给她们增添了不少的伤亡。 如今八千余人的队伍,缩减至五千人。 但赵姬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没有达到心里一万余人的预期。 但这些人对于大秦的忠心程度,是绝对无需怀疑的。 毕竟生死都可轻,又何谈其他。 许寇在这些人面前说了一番赵姬的计划。 那些人当即表示愿意听从赵姬的号令。 投降于赵。 保护那许寇与赵姬所说的天下共主,嬴政。 嬴政还未出道,便已经有了五千死忠之士。 当这些人彻底掌控信梁城后。 许寇询问赵姬,那些俘虏的叛军该如何处置。 是收编为己用,还是就地斩杀。 赵姬没有问那些俘虏有多少人,直接选择了就地斩杀。 招揽反而会坏了大事。 也会让许寇这支忠心耿耿的队伍,有了一丝杂质。 还不如送她们继续追随九泉之下的郑安平。 早点投个好胎。 等到午时。 信梁城门大开。 在外面早已等待的魏无忌等人,朝着信梁城内而去。 赵勋一马当先。 率先进入信梁城。 当赵勋看到城门内站着的赵姬,当即翻身下马,关心道:“贵人,是否安康?” 她的目光在赵姬身上游走着,似乎想要仔细看看赵姬有没有受伤。 如此具有侵略性的眼神,自然惹得许寇不满。 她可没忘赵姬的身份。 那可是大秦王室的男人。 眼前女子什么档次? 也敢用如此无礼的目光,看着贵人。 许寇当即挡在赵姬身前,“你这贼厮,竟敢如此无礼!” 见视线被遮挡,赵勋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 魏无忌的笑声从远处而来。 紧接着便见魏无忌骑着马,带着士卒进入城门。 而廉颇与黄歇两人则不见了踪影。 “赵勋,如今赵姬身边有了别人,你可要失宠了。” 魏无忌翻身下马,拍了拍赵勋的肩膀,“而我就不一样了,只要还有利用价值,我永远不会失宠。鄙人不才,也就小小的信陵君,能率领三国联军击败秦人的主帅。” 听到魏无忌的话。 赵勋哪怕知晓魏无忌是在故意戏弄她。 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恼怒,“被人袭了大营,后撤五十里,也敢说是击败秦人。” 照这个趋势,两人估计又要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了。 赵姬赶紧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廉颇将军与春申君?” “我知晓你定然能劝降信梁城内的秦军。”魏无忌自信一笑,“所以,昨夜我便让廉颇将军与春申君率领十五万军队,攻打汾城。” 她看向赵姬,“我们俩这叫心有灵犀。” “恶心。” “无耻。” 许寇与赵勋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迅速移开。 魏无忌注意到许寇,“这不是郑安平吧?” 许寇向左侧伸出手。 一名士卒将圆滚滚,用锦布包着,还滴着血的包裹,递给了许寇。 许寇拽着上方扎口,而后将手中包裹扔给魏无忌,“你要的郑安平。” 魏无忌不接。 包裹坠地,郑安平死不瞑目的首级出现在众人眼前。 魏无忌看了看首级,又看了看许寇。 最终将带着疑惑的视线,定格在赵姬身上。 那眼神仿佛在说。 这就是你所说的,已经劝降了郑安平? “我本已劝降郑安平,奈何不愿归降之人太过凶猛。”赵姬露出无奈的表情,“郑安平被人斩下了首级。原本愿意归降的万余人也只剩下了五千三百六十一人。” “我等受使者感召,愿意归降于赵国。” 许寇此时出言。 魏无忌听后,哈哈大笑,“未曾想,赵姬你也有失策的一天。” 她忍着笑,“不过,赵姬,你也勿要放在心上。毕竟你非神灵,又怎能算无遗策?” 魏无忌也不知是宽慰,还是其他心思,开口道:“能劝降五千余人,你已经很不错了。” 她想到了什么,询问赵姬道:“郑安平已死,让秦王稷贬范睢之计,岂不是…。” “信陵君,且放心。”赵姬一笑,“我早有应对之策。郑安平已死,我说她降了,她就是降了。死人不会说话,活人会。” “如此便好。我等着从咸阳传来的好消息。” 信梁城一事结束后。 赵姬与魏无忌分道扬镳。 魏无忌领兵支援廉颇与春申君。 共同讨伐汾城的王陵与王龁。 而赵姬则带着赵勋与许寇等人返回邯郸。 毕竟许寇等人初降。 魏无忌可不敢用。 数日后。 秦王稷有退兵之意,再加上秦国粮草不足。 又听闻郑安平已经降了。 王陵与王龁只得率领军队退出汾城。 魏无忌等人率军追击。 将王龁与王陵驱赶出上党三郡,一直驱赶到了黄河边。 双方在黄河边厮杀十来日。 赵国。 赵姬等人还未到达邯郸。 便收到了赵王丹的命令。 归降的军队不得踏足邯郸城二十里。 有这道命令,赵姬只能让士卒驻扎在荒山野岭。 而他则带着许寇等二十来骑,向邯郸城而去。 第112章 再临邯郸 邯郸城外。 一股浓烈至极的焦臭味向四周蔓延。 黝黑的土壤已经被染成了赤红色。 马车摇摇晃晃。 偶尔碾过一些残肢断臂,发出嘎吱嘎吱如咬碎骨头般的声响。 乌鸦在天空盘旋。 偶尔停靠在马车上。 一双深幽如米粒大小的眼睛,环顾四周。 好似在捕捉猎物的踪迹。 忽的一阵风刮过。 一颗腐烂的头颅,随着风的吹拂而滚动。 待风暂停。 头颅用空洞的眼眶。 死死盯着邯郸城的方向。 因腐烂而暴露在外的牙齿咧着。 好似在笑。 又好似在哭。 一些白嫩的小生命,在头颅上蠕动着。 似乎要给自己找个新家。 “哇—哇—哇!” 马车上的乌鸦盘旋而起。 向腐烂的头颅而去。 浓烈的味道让马车内的赵姬,感觉到不适。 欲要作呕。 这场邯郸保卫战。 凄惨无比。 双方总兵力几乎达百万。 死亡人数更是高达三十多万。 赵国胜了,也输了。 赢的是这场战争。 输的是未来。 经过长平,邯郸这两场战役。 赵国要想恢复到之前的规模,最低也需要六十余年。 并且需要两代明君的休养生息。 才能再度有与秦一战之国力。 可秦国会给赵国时间吗? 如今天下看似群雄并起。 实则结局已定。 除非以后再出现个苏秦,以合纵连横之术,整合六国。 以六国之国力,阻秦出函谷关。 并且大秦内患爆发。 世家豪门,王室外卿争权夺利。 如此,六国方能有一线生机。 否则不过如赵姬对秦王稷所言的那般。 冢中枯骨尔。 马车内的赵姬,忍不住一阵咳嗽。 越靠近城墙,那股焦臭味与血腥味也就越浓。 赵勋听到咳嗽声,从怀中掏出香囊。 正欲开口。 忽然听臻马说道:“奴以为贵人不喜这些滋味。临出发前,奴特意从农人处买了些许香囊,正放在暗格中。贵人若不嫌弃,可以取用。” 赵勋闻言,低头看看手中香囊,默默藏了起来。 赵姬在车厢内翻找,从暗格内找出香囊。 放于鼻尖嗅了嗅。 凭借着香囊的沁香,方才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恶臭之气。 “你倒是有心了。” “贵人说得哪里话。奴若不能为主分忧,则奴无用矣。” “你已是自由之身,不必称奴。此番回邯郸,若遇到卓子央,定然去你奴籍。” “奴…臻马多谢贵人。” “不必。”赵姬撩开车帘,将数枚香囊拿了出来,向马车后的众人询问道:“各位若需要,可尽管取之。” 许寇当即开口,“我等从军之人,早已习惯了此番滋味。” 众人一一附和。 唯独赵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头,不知再想些什么。 赵姬询问道:“赵将军可需要?” 赵勋听到赵姬呼喊,回过神。 先是看了看赵姬手中的香囊,又看了看赵姬那满是温柔的笑容。 她快马上前,从赵姬手中取下香囊,“多谢贵人好意。” “无妨。” 车帘关上。 赵勋看着手中香囊,沉默不语。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总感觉自己与赵姬之间的关系,没有之前那般亲昵。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两人阻隔。 她甚至觉得。 如今的队伍中,唯有她是外来人。 贵人与那些秦人的对话,始终不让她知晓。 甚至偶尔与臻马之间的一些交流,都比她更加亲近。 心里的巨大落差,让她浮想联翩。 脑海里不由又想起魏无忌的话。 “赵姬身旁有了别人,你要失宠了。” 赵勋默不作声,将香囊塞入怀中,喃喃自语,“难道在贵人眼中,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吗?” 许寇打量着赵勋。 这个人很不对劲。 之前见她拿出香囊。 又为何要接贵人的香囊? 并且一个将军,又是女子。 为何像个男人般,随身带着香囊? 奇怪。 莫非对贵人有非分之想? 贵人可是未来秦之主的父亲。 王室之夫。 唔…得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离贵人远些。 车队来到邯郸城前。 门口早已有人迎接。 按理来说。 此次赵姬说动魏楚两国出兵伐秦。 力挽狂澜,挽救赵国之危难。 赵王丹亲自迎接也不过分。 就算赵王丹不来,高低也得让宰相前来迎接才是。 可此次迎接赵姬的,仅是一名士大夫。 并且这士大夫还与赵姬有怨。 就是此前,在庙堂之内,被赵姬硬生生气晕的那人。 那人见到赵姬后,做个样子迎接一番。 而后又通知赵姬明日参加朝会,便匆匆离去。 赵姬眉头顿时一凝。 这时,臻马询问道:“贵人,我等去往何处?” 赵勋也开口道:“贵人,我久不归家,想回家中看看。” 赵姬看了赵勋一眼,“你暂时别走。” 赵勋愣了愣,而后询问赵姬,“可有其他事?” “嗯。”赵姬对臻马道:“你先带着许寇等人,寻一处落脚之地。” 他想起什么,接着道:“城东有座神龛,里面…。” 说到这,赵姬摆摆手,“算了,等日后我自己去取,也算是还愿了。” 他看向赵勋,“劳烦将军为我驭马。” 赵勋没有丝毫犹豫,跳到了马车上。 曾经在魏国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这次臻马不等赵勋动手,主动跳下马车。 而后她询问赵姬,“我等寻到住处,该到何处寻贵人?” “燕国燕丹府邸。” 接着,赵姬对赵勋说道:“前往平原君府。” “是!” 马车向平原君府而去。 车厢内,赵姬闭目沉思。 从此次赵王丹对他的态度中。 赵姬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虽接触赵王丹的时间很少。 但赵王丹算是一个豪爽之人。 此番为赵国求来援兵。 按道理而言。 赵王丹不应该如此对他。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赵国使节被杀一事,赵王丹已经知晓。 并且大致知晓是魏人杀了赵国使节。 知晓了魏赵盟约的破裂。 如今没有动手,只是不明白事情原委。 本来,可以凭借魏王杀赵国使者一事。 以过抵功。 顺势全身而退。 不过。 想想还是有些不保险。 必须去平原君府上一趟。 方能安心。 第113章 请罪 平原君府邸。 赵胜正一脸忧愁的看着战报。 此番赵国虽胜,但损失太大。 邯郸城内,年轻女子皆死得差不多了。 并且粮草紧缺,已经不足以支撑前线再打下去。 还有就是此次争斗,误了今年的农时。 这也就意味着。 从今日起,直到后年,都是饥荒之年。 这还得看老天肯不肯赏饭。 要是来个虫灾,干旱。 又不知道饿死多少人。 前线虽连连大捷。 将秦人之军赶出了上党三郡之地。 但秦王稷不讲道德,居然将上党三郡人口皆迁去了秦国。 上党三郡,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赵国缺的是土地吗? 它缺的是人口! 赵胜叹了一口气。 鬓角的白发,又白了几分。 这长达接近一年的邯郸之战,已经让她心力交瘁。 本是中年,却已经生出白发。 忽然,有门客来报,“平原君,马服君同族,赵勋携一男子求见。” 马服君同族,赵勋? 那男子难不成是赵姬? “有请。” “是。” 不多时,赵姬与赵勋两人走了进来。 待两人落座。 赵胜开口道:“多日未见,你倒是风采依旧。” 她自嘲一笑,“不像我这般,垂暮老矣。” “平原君忧国思民,自然劳累。” 赵胜笑了笑,“此番你来寻我,难不成只是为了恭维?” 对于赵姬,她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庙堂羞辱众臣,虽不合礼数。 但足以见其勇哉。 前往魏楚之国,寻来援兵,解邯郸之围困。 足以明其智。 倘若女儿,有此二功,不说封君拜侯。 落得一个爵位,应是不成问题。 “此番来寻平原君,是为请罪。” “请罪?”赵胜蹙了蹙眉。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赵王的勃然大怒。 痛斥魏人无德之事。 赵胜收敛起笑容,平静说道:“你出使魏楚,何罪有之?” “平原君有所不知。”赵姬表情严肃,脸上再无笑颜,“此番出使魏国,使魏国驻兵于邺城,欲伐虎狼之秦。然,魏王胆怯,得秦王恐吓,魏之兵在邺城踌躇不前。” “确有此事。” 一听赵姬提到这事,赵胜便一阵心痛。 当时为阻王陵之攻势。 她最心爱的门客,带着所有门客退敌。 以数千人之勇,杀退二十万秦军。 王陵更是撤军五十余里。 为邯郸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听闻此事,姬心中惶恐。忧邯郸欲被秦人所破。便让邹平带着其余使节,前往楚国求援。而姬则与勋二人留于魏土大梁四方奔走。” 赵姬叹了一口气,“然,魏王无勇,亦无信。罔顾我魏赵之盟约。四方奔走,却屡屡受挫。幸听闻信陵君要率三千门客援赵,姬不甚欣喜。可三千门客,不亚于杯水车薪,于邯郸无用。” 赵胜点头。 这个她深有体会。 “许是赵国得上天眷顾。姬得赵商卓子央相助,知晓魏王有一宠妾,曾受恩于信陵君。为救邯郸之围,姬只能劝说信陵君借宠妾之手,盗取兵符。信陵君与勋连夜赶往邺城。杀魏兵主将晋鄙,假借兵符,率军援助邯郸。” 听完,赵胜高呼,“信陵君仁义!” 赵姬拜伏,“此次虽为救赵,方才行此无奈之举。但我等确是坏了魏赵之盟。求平原君搭救我二人。” 赵胜不答,只是询问赵姬道:“你可知晓,赵前往魏楚的使节中,只有你二人存活。” “这怎么可能?!”一直未出声的赵勋,此时震惊道:“她们前往了楚国,怎会身死?难不成是楚王杀…。” 赵勋说到这,当即闭上嘴巴。 因为楚王压根就没有杀赵使节的理由。 唯有魏王,方才有理由杀赵使。 “难不成是魏王?” “没错。”赵胜看向赵姬,“魏王估计因窃符一事,迁怒于赵。怒而杀我赵国使节。只是我不明,既然窃符一事已出,为何前往楚国的使者,会返回大梁?” 她手指赵姬,“你又为何逃得生天?” 赵姬不慌不忙,开口道:“窃符一事,事关重大。我并没有向其他人透露。并且此事一出,我便有感倘若事发,定有性命之忧。便通知赵商卓子央,与其一起逃离大梁。” 他看向赵胜,“逃离大梁后,我也遣人告知邹平等人。如今看来,邹平等人并未收到。” 赵胜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毕竟,赵姬与那些使节,并无半点利害关系。 总不能为了图个痛快。 故意害死这些赵国使节吧。 “此事,我已知晓。也怪不得你。待…。” 赵胜说到这,顿了一顿。 这个赵姬有勇有智。 不如询问其,赵国如今之困顿。 或许能打开新的思路。 赵胜开口道:“你若回答上来我几个问题。待大王怪罪于你,我也能为你说情一二。” 赵姬心中一冷。 难不成平原君看出了什么? 不太可能吧。 明明已经做到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还是不够小心。 下次应该再谨慎些。 最好不显露出一丝痕迹。 赵姬露出浅浅笑容,“平原君,请说。” “你对如今的赵国如何看?” 这是在问策? “平原君,赵国如今困顿在于人口。如今上党三郡之地已经收复,大把的土地等待耕种。然,经此番大战,人口锐减。无论是士卒还是农人,皆需要新鲜之血液涌入。” 赵胜大喜,“我正忧虑此事,你可有计策?” “有。”赵姬开口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解赵国之困境。” “上策是何?” “平原君,上策便是如秦那般,做无本的买卖,以战养兵。兵伐诸国,掳掠人口。可赵国力孱弱,不宜兴师。” 赵胜脸上的笑容僵住。 的确如赵姬所言那般,掳掠人口,方能解赵国之危难。 可赵国临秦,楚,燕,齐,匈奴。 秦国不用考虑。 其他国家,无正义之名,如何伐之? 赵国还需要其他诸侯国帮助,共同抵抗秦国。 “何为中策?” “中策便是如周天子分封诸侯一般,将上党三郡分封给世家豪门,让世家豪门重振各地人口。” “不可。” 此计虽然可行。 但如果放任豪门世家发展。 很有可能再次出现三家分晋之局面。 赵,魏,韩本是晋国豪门。 后来臣大欺主,瓜分晋国。 成立赵魏韩三国。 这也是春秋成为战国的标志。 也是分封制逐渐被淘汰的必然。 赵姬笑容越发灿烂。 第114章 可愿出仕 “何为下策?” 赵胜问这话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不过,赵姬的上,中二策倒是为她提供了不少思路。 “下策很简单,既然上策师出无名。那就想办法让赵国师出有名。” “何为师出有名?” “经长平,邯郸二战,世人皆知赵国如今国力孱弱。如今,赵国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羊。” 赵胜并非蠢人,当即明白赵姬的意思。 她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故意引他国来攻,我等以逸待劳,乘机掠夺人口与粮食?” 赵胜摇了摇头,“此策不行。你也说了,赵国如今国力孱弱,若再来一次战争,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平原君,赵国虽孱弱,但那得看和谁比。与魏秦二国相比,赵国的确无法与其相敌。但平原君可莫要忘了,赵国邻国,可不止是魏秦。还有一小国。” “你是说燕?” “没错。燕国乃小国尔,当赵强盛时,绝不敢触赵国逆鳞。然,如今赵国衰弱,燕国又无秦伐之忧。当燕王知晓赵国处境,难道不会心动吗?” 赵姬笑了笑,“待燕国兵指赵国,赵国便可以正义之名伐燕。到时便可灭了燕国,以燕国之兵充作赵国之兵,以燕国之粮,养赵国之人。赵师出有名,其余诸国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你容我考虑考虑。” 赵姬并未逼迫,沉默不语。 向赵胜出此下策。 是为破除如今三国伐秦之局面。 毕竟赵国如今根本不可能双线作战。 一旦赵胜采纳下策。 那必定会劝说赵王丹,将前线的廉颇撤回来。 去抗衡即将攻伐赵国的燕国军队。 三国联军已去其一。 魏楚联军如何敌秦? 再者,若依此下策。 燕赵便再无联盟的可能。 而且两国相斗,必有损伤。 无论是赵不敌燕,还是燕不敌赵。 对于虎视天下的大秦而言,皆有益处。 赵胜思虑良久,而后对赵姬说道:“你之三策,我已然知晓。会酌情考虑。” 这件事毕竟关系赵国之未来。 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赵胜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二人之事,我会向大王为你二人求情。只是这次魏王爱将晋鄙被杀,魏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若遣使者···。” “平原君,此事罪责,皆在我身。若大王欲要杀我,以平魏王之怒,我亦不会多说什么。”赵姬手指向赵勋,“然,赵将军忠心于国,为救邯郸之围困,故而杀死魏王爱将晋鄙。若魏王向大王索要赵将军,还望平原君能保下赵将军性命。” 赵姬向赵胜拜伏,“只求莫要让忠义之士心寒。” 见赵胜只愿答应为他与赵勋两人求情。 并非力保他与赵勋。 赵姬只能以退为进。 毕竟他二人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赵国。 如果赵王为保魏赵联盟,从而问罪下来。 若不保他二人。 那就是让忠义之士寒心。 赵勋不知赵姬的心思,一脸感动的看着赵姬,“贵人。” 她下定决心,决绝的看着赵胜。 赵勋身体微微前倾,很认真的说道:“平原君,杀晋鄙之人是我,若魏王施罪。我愿以性命相抵。” 赵胜看了赵姬一眼,又转头看向赵勋。 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此次出使魏楚二国,你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走近了不少。” 她打趣道:“美人良将,倒也是良配。” 赵姬听到这调笑的话语,倒是面色如常。 而赵勋却已红了脸庞,“平原君,我二人并非平原君所想那般。” 赵胜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未曾年轻过。又怎不知你的心思?” 赵勋低下头。 耳垂泛红。 赵胜嘴角挂着笑容,“此番窃符,杀晋鄙,追根究底是为了解邯郸之围困。赵王定然不会过多为难于你们。” 赵姬与赵勋两人向赵胜拜道:“多谢平原君。” “还有一事,想要劳烦平原君操劳。” “噢?何事?” “平原君可知晓信梁城郑安平率军投降之事?” 赵胜看向赵姬,“此事我知晓,你做的不错。” “多谢平原君赞誉。平原君有所不知。为劝降郑安平,我以赵王之名,许诺郑安平君侯之位。” “这郑安平不是死了吗?” “的确如此,可郑安平的亲信如今已降。赵秦二国互相厮杀,早积仇怨,若不册封郑安平君侯之位,恐这些降卒会以为赵不容她们,另生心思。” 赵胜心里有了主意,但想要考教赵姬一二,她询问赵姬,“你说如何?” “我以为,当赐郑安平君侯之位,以安人心。并且大肆封赏归降的秦人。平原君可听说过千金买马骨?” “我已知晓该如何做。”赵胜赞誉有加的看向赵姬,“你很不错,可有出仕之念?” 虽接触赵姬的时间不长,但赵姬所做,所言皆让赵胜升起了爱才之心。 她想要不顾忌赵姬男子的身份,向赵王举荐赵姬。 至于赵姬秦国之夫的身份,不足为虑。 只要撮合赵姬与赵勋之间的好事。 这秦国之夫,不就成了赵国之夫了吗? 不仅能羞辱一番秦国。 还能得一助力。 “出仕…?” 赵姬眉头一皱。 “没错,我欲向大王举荐于你。” “多谢平原君好意,容我思虑一二。” 出了平原君府邸。 赵姬坐在马车内,想着出仕赵国的利害关系。 他是一男子。 此世道再怎么说都是女子把控。 几乎未闻有出仕的男子。 所以,赵姬并未朝着在赵国出仕这方面想。 没想到赵胜居然是一个不拘泥于凡俗礼节之人。 居然想让他出仕赵国。 为赵国效力。 那要不要答应呢? 赵姬闭目沉思。 出仕赵国,好像并没有什么坏处。 反而好处多多。 “贵人,等我一会。” 马车突然停下。 赵勋跳下马车。 赵姬睁开双眼,疑惑的撩开窗帘。 只见赵勋正站在一座陌生的宅院前。 她高高跳起,从门檐上取下一把钥匙。 而后打开宅院的门,跑了进去。 赵姬打量着这座宅院。 这宅院有些不符赵勋马服君同族的身份。 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宅院。 并且没有什么下人,仆从。 四周也不像有人烟的模样。 第115章 团聚 不多时,赵勋从宅院内跑出,重新锁上院门。 赵姬注意到,赵勋的袖子内,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之前赵勋说要回家看看,莫非就是为了袖子内的物件? 难不成是什么金银珠宝? 赵姬想了想。 觉得不可能。 金银珠宝,赵勋可看不上眼。 赵勋回到马车旁,朝着赵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后跳上马车,向燕丹府邸而去。 赵姬没有询问赵勋袖子内,藏的是什么。 而是询问赵赵勋为何一个人住在此地。 并且也不见附近有人烟的样子。 赵勋沉默了一会,而后开口道:“自从伯父之女兵败于长平,伯父担心赵王会对家族不利,再者邯郸城内百姓多有在门前哭嚎。伯父便带着家族迁于别处。” 她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呼吸加重了几分,“且,同族以括为耻,不愿与之同姓。便改为马姓。我不愿迁走,也不愿改姓。” 赵勋控制住了情绪,呼吸慢慢平稳,“我留在邯郸,并非为了建功立业!也不是证明我的能力!而是想告诉她人,赵家在白起面前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从白起手中拿回来!” 赵姬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这个愿望,应该没办法实现了。 白起要死了。 并非死于战场。 而是死于阴谋算计,权力斗争。 “如果白起死了,你会如何?”赵姬很认真的询问赵勋。 赵勋沉默了一会。 而后,她坚定的说道:“不!她不会死的。她会活到,我终结她的一天。一定会的。” 赵勋摇了摇头,“没有如果。” 看来,赵勋压根就不愿往这处想。 击败白起,成了她毕生追求的目标。 赵姬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马车摇摇晃晃,到达燕丹府邸。 府邸门口。 一些仆从正在为衣衫褴褛的赵国百姓施粥。 见到马车前来。 一名仆从开口询问道:“何人?” 赵姬撩开车帘,“嬴政之父。” 仆从一愣,而后拜道:“贵人稍等。” 她跑进府邸。 赵姬则在赵勋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他环视衣衫褴褛的百姓,以及施粥的仆从,笑了笑,“公子丹倒是个心善之人。” 赵勋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惜城内难民颇多,这些怕是不够。再者公子丹也养活不了这么多的难民。” “善事嘛。自然力所能及。” “贵人可有方法,能救难民?” 赵姬摇了摇头,“巧人难为无米之炊。无粮,什么办法也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灭燕。” “……。” 赵勋抬头看了眼燕丹府邸大门,又看了看施粥的仆从。 一脸纠结。 赵姬对赵胜所言,她自然也听到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 “是何办法?” “伐匈奴。” “……。还有别的吗?” “有。” “是何?” “伐魏或者伐齐,又或者伐秦。” “……。还有别的吗?” “有。” “是何?” “向齐国买粮。” “此法好。” “的确,可赵国买不起。再者,齐国也不卖。赵勋,你可忘了,大王曾以数座城池向齐换粮,皆被拒。” “不如向魏…。” 赵姬浅笑着看向赵勋,并未说话。 赵勋脸色一僵,断断续续道:“那…那还是…伐燕吧。” “伐燕之举,对赵,对你我二人皆有好处。否则,为了向魏国取粮,你我之性命…。” 赵姬说到这,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赵勋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父亲!” “父亲!” 两声呼唤,一声高过一声。 只见嬴政满脸笑容,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向赵姬跑来。 跑到门槛前。 由于太过急切,加上腿短。 竟然被门槛绊倒。 赵姬与赵勋两人连忙上前。 还没等赵姬走近。 嬴政便站起身子,擦掉摔出来的鼻涕,跑到赵姬面前,激动喊道:“父亲。” 她眼眶含泪,朝着赵姬一拜,“孩儿拜见父亲。孩儿就知道父亲一定能平安归来。” 赵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蹲下身子,帮嬴政拂去身上灰尘,“可摔疼了?” 嬴政擦去眼眶蓄的泪花,“不曾。父亲告诫孩儿要坚强。” 赵姬抱起嬴政,轻捏了一下嬴政的鼻子,“那你可曾想为父?” “日思夜想。父远走,亦带走孩儿之心,孩儿怎会不牵挂?只是政知父亲远走他乡,是为孩儿劳苦。虽隔万里,孩儿却有感比邻。” “有你这番话,为父便心满意足了。”赵姬笑着对嬴政说道:“此次,为父给你带了几份礼物。” “是何礼物?” “这可是秘密。定然不会让政儿失望。” “我…我也有礼物。”赵勋此时吞吞吐吐,“要给公子政。” “政儿。”赵姬手指赵勋,“你可还记得此人?” “自然记得。此人将父亲与我抓捕,送予赵王。” 赵勋顿时脸色一僵。 “政儿。那时赵将军也只是奉命行事,也怪不得她。” “孩儿没有怪她。”嬴政看向赵姬,“父亲,能否放我先下来?” 赵姬不明白嬴政要做什么。 他将嬴政放了下来。 只见嬴政小脸郑重的向赵勋道:“此番我父前往他乡,多亏将军护持,我父才能平安归来。请受政一拜。” 嬴政朝着赵勋深深一拜。 赵勋更加手足无措,连连摆手,“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公子政莫要客气。” 赵姬摸了摸嬴政的脑袋,对赵勋说道:“你无需叫她公子政,那样生分了些。你与我一般,叫政儿便可,亦可叫她嬴政。” 他又对嬴政说道:“叫姨母,日后若有所求,可寻你姨母。” “姨母。” “政…政儿。”赵勋眼神之中,透露出别样的光芒。 她从袖中掏出一柄短木剑。 而后将木剑递给嬴政,一脸慈爱,“此剑乃我母亲亲自所刻,我保留至今。今日赠予你。” 嬴政转头看了看赵姬。 赵姬微微点头。 “多谢姨母赠剑。政定然好生保管。”嬴政接过木剑。 “政儿,怎的不见公子丹?为父还想感谢她这些时日照顾于你。” “燕丹她…。” 提起燕丹,嬴政小脸没了笑容。 第116章 绝交 察觉到嬴政的脸色有些不对。 赵姬询问道:“燕丹她怎么了?为何我儿如此愁容?” 他笑着,“莫非燕丹欺负了我儿?” 赵勋眉头顿时一皱,“政儿,若是你被燕丹欺负,尽管与姨母诉说。” “不是,不是。”嬴政连忙摆手,“燕丹并未欺负于我,并且政在邯郸,时常受燕丹照顾。” “那为何如此?” 嬴政犹豫了一下,而后开口道:“燕丹如今耻与政为伍。” “为何?” “因政向燕丹说了大同。” “大同?” 赵勋疑惑的看向嬴政。 听嬴政这么说,赵姬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对嬴政说道:“燕丹觉得你错了?” 嬴政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她说政之心如顽石,若推行大同,天下才会纷争不休,百姓才会受苦。且有很多人会死于父亲所言的大同。” “贵人,何为大同?” 赵勋忍不住询问赵姬。 “大同。”赵姬转头看向赵勋,“那是可以实现的梦。” 他手指向难民,“将军觉得她们为何会沦为难民?” 赵姬又手指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白幡,“又为何户户挂白幡?” “自然因为战争。” “是啊,战争。”赵姬感叹道:“战争永远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他反问赵勋,“你觉得战争因何而起?” 没等赵勋回答,赵姬说道:“因为贪婪,因为国与国之间利益的不一致。” 赵勋若有所思。 “天下尊周天子前,诸国虽偶有战争,但有道德礼法之约束,且视百姓皆为周人。就算互相征伐也不失了礼数。”赵姬看向那些难民,“若敌国有灾,甚至还会援粮援种,以保黎民百姓之生计。可现如今…。” 赵姬嘲讽一笑,“周失其鹿,群雄共逐。诸侯势力日益扩张,国内百姓不再认为自己是周人。而是赵人,秦人,楚人…。视血肉同族为仇寇,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贵人所说的大同,莫非是指天下尊周?” 赵姬摇头,“若周兴盛,威压诸国,那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再次成诸雄逐鹿。” “那何为大同?” “车同轨,书同文。灭六国而归于一。”嬴政回答道。 赵姬摸了摸嬴政的脑袋,微笑着,“这是大同所需要的,而并非是真正的大同。真正的大同是让彼此视为血脉同族。” “让彼此视为同族?” 赵勋有些不解。 “没错。”赵姬看向赵勋,“既然百姓分裂,视彼此为仇寇。那就将其重聚在一起,同心同力,同族同德。如此,这天下也就迎来了盛世。” 赵姬淡然一笑,“当然,这是美好的理想。现如今的天下,要走到这一步,少说也需要数百年。而你我皆活不到那个时候。不过…。” 他掐了掐嬴政婴儿肥的小脸,“灭六国,归于一倒是可以做到。我们来走最简单的几步,其余就交给后人。” “未曾想贵人之志,竟如此宏伟。” 听赵姬一言。 赵勋深受触动,顿感赵姬是奇男子。 “政是对的,燕丹她错了。诚如父亲所言那般,唯有大同,方能盛世。” 嬴政很认真的说道:“父亲放心,孩儿定能在有生之年,实现这一理想。至于燕丹…。她不耻与孩儿为伍,那孩儿就…。” 嬴政咬咬牙,“就当没有她这个好友。” 赵姬看着嬴政那不舍中带着决绝的模样。 微微有些失神。 身为帝王,最好就是绝情绝义。 一切以利益与权力为先。 纵使亲朋好友,兄弟姐妹挡了道路。 也要毫不留情的踢开。 可这样的路,真的好吗? 赵姬自认为是这样的人。 但他不希望嬴政是这样的人。 因为这种人是可悲而又孤独的。 谁希望自己的孩子孤零零一生。 整天勾心斗角。 就连睡觉也不踏实,最终落得如同曹孟德一般,吾好梦中杀人呢? “傻孩子。”赵姬蹲下身子,“这世界没有什么对与错。燕丹只是与你的理念不同。你可以不认同,但无需因此损害你们之间的友谊。” 嬴政摇了摇头,“道不同,不与其友。” 她拉着赵姬的手,“我们走吧,父亲。” 嬴政笑着,“咱们回家。” 赵姬叹息一声。 嬴政在最不懂事的年纪,却表现得过于懂事。 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赵姬的一声叹息。 落入了赵勋与嬴政的眼中。 赵勋很少见赵姬如此,当即询问道:“贵人,你没事吧?” “父亲?” 赵姬摇摇头,“无事。” 他站起身,“只是想起臻马等人还未到此,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吧。” 三人寻一处地方坐下。 嬴政向赵姬询问起,前往魏楚两国时,所发生的趣事。 赵姬想了想。 在魏国时,除了认识魏无忌外,好像只剩下阴谋算计。 他便含含糊糊的搪塞了过去。 嬴政很贴心的没有再询问。 而是向赵姬倾诉起这段别离时光,遗留下来的思念。 赵姬与赵勋两人静静听着。 转眼,金乌西垂。 施粥的摊子返回了府邸。 至始至终,燕丹就没有出来见嬴政一面。 更别提挽留了。 看来,燕丹真的打算与嬴政绝交。 就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 臻马与许寇等人姗姗来迟。 “贵人恕罪。我等来迟。” 赵姬逗弄着嬴政,“理由?” 臻马等人眼神从嬴政身上收回。 “回禀我主,邯郸城内的住宅大多无人居住,就算找落脚的地方,也无人可以询问。” “这么说,你们还没找到落脚地方?” 赵姬站起身,“也罢,那你们就挤一挤,与我和政儿一起。” “贵人。”许寇直勾勾看着嬴政,“这位可是…。” “没错。”赵姬笑道:“她就是嬴政。” “拜见少主。”臻马连忙对着嬴政行礼。 并且打量起了嬴政。 有赵姬之前所说的共主光环。 臻马顿时感觉嬴政不仅从气质还是样貌上,都非比常人。 至于与常人有何不同,她倒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不一样。 许寇等人则是激动的看向嬴政。 这就是未来的天下共主,让大秦之旗布满诸国的嬴政吗? 她们当即要拜,“我等…。” 话未说完,便被赵姬阻拦,“此地可是邯郸。” 第117章 再回神龛 许寇等人反应过来。 此地可是敌人的大后方。 怎能暴露嬴政的身份。 她们只得改口道:“我等拜见公子政。” 嬴政望向赵姬,“父亲,她们是何人?” “她是我的门客。”赵姬先是手指臻马,而后指向许寇等人,“而她们,是为父为你准备的惊喜。” “惊喜?” 嬴政不解。 “日后,你便会知晓。”赵姬抱起嬴政,“咱们回家。” 嬴政露出开心的笑容,点点头,“嗯,回家。” 到达吕不韦在邯郸城为嬴子楚所购买的府邸。 里面的物件摆设早已被人搬空。 赵姬让臻马等人收拾府邸。 而他则是带着嬴政与赵勋,前往城东的神龛,去取出让神灵保存的钱财。 不多时。 赵姬等人来到了神龛前。 刚到神龛处。 便见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女孩,在神龛前伫立。 女孩脸上满是污泥,头发上也布满泥垢。 衣衫褴褛,如同乞儿。 她背后还背着一柄足有人高的卷刃长剑。 长剑上满是鲜血,还带着些许锈迹。 赵姬停下脚步。 只见女孩用乌黑的小手,从怀中掏出一小块满是泥沙的粗饼,放在神龛前。 这更加让赵姬疑惑。 看女孩穿着,应是贫困百姓。 现在邯郸可是缺粮。 那一小块粗饼,足以让饿极了的百姓,争得头破血流。 而女孩却将这饼,供奉给一泥胎死物。 赵姬想起,之前他与嬴政逃难至此地,也曾拿神龛前的粗饼充饥。 莫非之前的粗饼都是眼前女孩所放? 若是如此,那倒是有恩于他。 赵姬正欲开口。 却见女孩拔出背后长剑,怒吼道:“你为何不佑?!祭你又有何用?!” 言罢,挥剑朝着神像砍去。 “赵将军,拦住此人。” 赵勋几步上前,从女孩手中夺过长剑。 并且握住女孩的手腕。 女孩凶戾的眼神当即看向赵勋,“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赵勋不答。 而赵姬则拉着嬴政走到神龛前。 嬴政的目光始终放在女孩身上。 赵姬对着神像拜了拜,“此前多谢你庇佑,我此次前来还愿,同时来取钱财。” “呸!庇护!”女孩不屑,而后质问赵姬,“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阻我?!” 赵姬开口道:“这神还欠着我的钱,没取出钱财前,我可不能让你毁了它。” 他转头,朝着女孩笑了笑,“如果钱财少了或者没了,我会帮你毁了它。” 赵姬言罢,没有再搭理女孩。 而是与嬴政找出藏钱的位置,然后取了出来。 细点数目,钱财一枚不少。 赵姬转头对女孩道:“现在我更不能让你把这神龛毁了。” 女孩恶狠狠的瞪着赵姬,“你总有不在的时候!” 赵姬饶有兴趣的看向女孩,“能否回答我,你为何要毁了这个神龛?我可见你供奉了它。” 女孩想了想,“若是我回答你,你会让我毁了它吗?” 赵姬笑着,“可以酌情考虑。不过,你若不说,我肯定不会考虑。” 女孩看了赵勋一眼,而后恨恨的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经过女孩的诉说,赵姬明白了事情原委。 之前祭拜神龛的并不是女孩。 而是女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孩。 如那狗血的故事般。 女孩被应召前去抵抗秦人。 男孩不舍送别。 而后,女孩经历邯郸保卫战,包围王陵之战,在釜山与王龁对垒之战。 女孩幸运的活了下来。 而男孩…。 邯郸城内缺粮…。 女孩带着满身伤痕回来。 却听到这一噩耗。 当即便怒起杀人。 将男孩家中四口人全数杀死。 而后便失魂落魄的来到,男孩经常祭祀的神龛前。 赵勋听完,默默将女孩的手腕放开。 一放开后。 女孩便捡起地上的长剑,如疯魔般朝着神像砍去。 可泥像又怎是卷刃长剑所能砍坏。 女孩直到累倒,也只是在泥像上添几道豁口。 像女孩这样的可怜人,邯郸城内比比皆是。 赵姬对女孩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麻木的看向赵姬,“池呈。” 赵姬沉默了一会,“那男孩与我有一饭之恩,你可愿随我?” 池呈摇了摇头。 赵姬也不强求,带着嬴政离开。 走了一会,嬴政询问赵姬,“父亲,咱们不帮她吗?” “那人已有死志。或许…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赵姬对赵勋道:“劳烦将军把那孩子葬了吧。” 他感慨道:“就葬在神像前,若有轮回,或许两人能再相逢。” 赵勋闻言,连忙向回跑。 当回到神龛前。 便见池呈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那柄卷刃长剑,已经断裂。 赵姬拉着嬴政的手,向府邸走去。 嬴政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 直到府邸前。 她才开口,“父亲,大同真的能终结战争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嬴政犹豫了一会,“真话。” “只要有人,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惨剧也永远不会停演。” “那所谓的大同…。” “大同只能避免更多惨剧的发生。”赵姬摸着嬴政的脑袋,“或许政儿能做到让天下不再有战争。” “政明白了。”嬴政的眼神越发坚定。 嬴政明白了什么。 赵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会一直支持嬴政。 纵然天下人皆唾骂,诋毁。 他也会始终如一的,成为嬴政的保护伞。 这就是赵姬认为的,一位父亲应该做的事。 回到府邸。 或许池呈的事情,让嬴政心情不佳。 嬴政始终闷闷不乐。 她独自一人,坐在门槛上,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而赵姬等人收拾着杂乱的府邸。 翌日清晨。 赵姬将钱财交给臻马,让她照顾嬴政。 而他则是带着许寇等人,前往了赵王宫。 抵达赵王宫。 随着宦官的一声呼喝。 赵姬等人步入宫殿。 赵王丹坐在主位,面无表情。 “拜见大王。” 赵姬等人连忙行礼。 赵王丹盯着赵姬,良久方才开口道:“赵姬啊赵姬,寡人该如何对你?” 赵姬明知故问,“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不明白?”赵王丹发出一声轻哼,而后猛的拍案桌,“魏王杀我赵国使者,可是你之作为?!” 第118章 安泽伯 赵姬不经意间看了赵胜一眼。 赵胜面无表情。 察觉到赵姬的眼神,轻点了下头。 赵姬心中大定。 “回禀大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赵王丹冷哼一声,“魏王来信,说你用美色引诱魏无忌窃取魏国兵权,可有此事?” “美色引诱?”赵姬不解。 他何时牺牲自己,从而让魏无忌援赵了? 就算如此。 依魏无忌的脾性,她不是能用美色就能引诱的人。 赵勋闻言,当即拱手道:“大王,贵人他从未引诱过魏无忌,末将可以证明,他与魏无忌之间清清白白。大王不可为魏王一面之词,而污了男子清白。” “清白?”赵王丹看向赵姬,“是否污蔑,寡人自有定夺。而你。赵勋,你杀魏王爱将晋鄙一事,寡人等处置那赵姬,再与你算账!” 赵王丹看向赵姬,“说吧,要寡人如何处置你。” “大王,难道你要因魏王的一言之词而怪罪于我?”赵姬拱手,脸上丝毫不见半点惊慌。 他知道,赵胜一定会帮他说话。 正如赵姬所想,赵胜站了出来,“大王,赵姬虽是一男子,但为我赵国求来援军,也是义士。不可因魏王一言,而残杀义士。当明察仔细,如此方为国君之道也。” “既然平原君说了,寡人便听一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王。”赵姬稍稍想了想,“魏王忌惮秦兵之锐,不敢与敌。姬无奈,只得游说信陵君,借魏王美姬之手盗取兵符,从而率军驰援邯郸。” “如此,当有功,并无过。”赵胜开口道。 “功不敢想。此事虽无奈之举,但已坏魏赵之盟约。不仅魏王想除我以心乐,信陵君也落得不敢回魏的下场。日后信陵君怕是得长驻赵国。” 听此一言,赵王当即笑了,“这不就是说,信陵君将率领十万人,投奔我赵国?” 众臣向赵王丹看去。 赵王丹清咳一声,笑容收敛,“此事我已知晓。你虽为我赵国求来援兵,但终究坏我魏赵之盟约。不过,寡人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要你能弥补魏赵盟约,寡人不仅不罚你,还要重重赏你。” 她想起之前的承诺,“之前寡人说过,若你求来援军,便将那小秦人…那个赵政,收为义女。寡人兑现承诺。” 赵王丹朝着身边宦臣看了一眼。 宦臣当即朗声道:“大王有令,赵姬之女赵政,德才兼备,机敏聪慧,甚得王之喜爱。大王欲收其为义女。” “我等恭贺大王。” 赵臣齐朝着赵王丹行礼。 “姬替政儿,多谢大王。” 赵王丹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赵姬,“如何?” “回禀大王,玉碎,可复原否?” “这么说,你是没办法弥补我魏赵之盟约?!”赵王眼神冰冷。 现如今赵国缺粮。 齐国又不卖粮食给赵。 也只有从魏国这方面,来寻求粮食。 否则,赵国百姓不知会饿死多少。 所以,哪怕知晓魏王杀了赵国使节,赵王依旧想保持魏赵之间的盟约。 至于邹平等人的死。 与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 赵姬毫不犹豫。 赵王丹猛拍桌子。 如果不弥补魏赵之盟约。 难道让赵国百姓饿殍遍野嘛! 赵王丹早已打定主意。 只要魏王愿意援助粮草。 她便将赵姬与赵勋两人的头颅,送至魏王面前。 “没有?!” 赵王丹正欲发火,却听赵姬说道:“但我有办法买来粮食。” “既然没有。”赵王丹顿时一噎,“那就算了。” 她看向赵姬,“你真有办法?” “自然不敢欺瞒大王。” “可没骗我?” 赵胜此时拱手道:“赵姬多智,应不敢欺瞒大王。再者,昨日他已向臣献三策。” “是何三策?”赵王丹疑惑的看向赵胜。 “不可对人言。” 听赵胜这么一说,赵王丹顿时明白,这三策恐怕是什么阴谋诡计。 她便不再问下去,而是看向赵姬,“既然你有办法筹备粮草,寡人便不罚你。” “多谢大王。” “先别急着谢寡人,寡人给你两个月,若筹不来粮食···。” 赵王丹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两个月足矣。”赵姬信心满满。 “大王,有过当罚,有功也当赏。”赵胜拱手道:“此次赵姬求来二国之援兵,又劝说信梁城秦兵来降,当赏。” 赵王丹看向赵姬,“你想要何奖赏?” “不敢讨赏。”赵姬行礼道:“若大王要赏,便赏赵勋,邹平,赵商卓子央,还有那些使者。若非她们助我,我也求不来魏楚援兵。” 听到赵姬的话,赵胜越发满意。 知进退,不贪功。 当以重用。 “有过当罚,有功自然当赏。此次你功劳也不小···。”赵王丹看向赵胜,“当如何赏?” “赵姬既然有功,自然封爵,许以官位。” “可赏男子官位,史无前例。”赵王丹想了想,摇摇头,“不可。” 赵胜欲要劝说。 毕竟她真心觉得赵姬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可因世俗之见,而埋没此人。 可还没说话,便被赵王丹所阻,“这样,赵姬有功,其女代领。册封寡人义女为安泽伯,封地安泽城。赵勋护佑有功,册封为官大夫。” 赵王丹沉默了一会,“至于邹平以及诸位使节,皆以子爵之礼安葬。至于卓子央···。” 她看向赵姬,“卓子央何功?” 赵姬将之前与赵胜言说,卓子央的功劳,悉数告知赵王丹。 赵王丹听后,随便赏了卓子央一个小爵位。 而后,经过赵胜的引导。 赵王丹又册封了郑安平为武阳君,册封许寇为代侯。 赵姬没有管赵王丹册封许寇是什么爵位。 封地又在哪里。 因为许寇在没完全取得赵王丹信任前。 赵王丹只会将其留在邯郸,留在眼皮底下。 至于那些秦人降卒。 赵王丹则在邯郸城外,随便画了一处地方,让她们驻扎。 朝会散去,赵王丹将赵胜留了下来。 询问三策的事情。 邯郸城街道上。 赵姬询问赵勋有关于安泽城的事情。 第119章 蔡泽 经过赵勋的诉说。 赵姬明白了安泽城在什么地方。 原来,安泽城在上党郡内。 可上党郡的人口,都被秦王稷迁走了。 现在上党郡的所有城池,皆是空城一座。 这···。 只能说赵王的路,走窄了。 不过,封地对于他和嬴政而言,可有可无。 咸阳。 秦王宫。 秦王稷坐于主位,俯视着下方的范睢。 范睢额头满是细汗,“大王,臣识人不明,请大王责罚。” 秦王稷开口道:“范睢,你跟了寡人多久了?” “禀大王,已有十六年了。” “十六年。”秦王稷闭上双眼,双手环插于袖中,“还记得初见先生时,先生以重言点醒寡人。” 范睢行礼,“当时轻狂,还望大王恕罪。” “轻狂?”秦王稷似是感慨,“轻狂好啊。遥想寡人轻狂时,行王霸之道,何人敢逆?” 她睁开双眼,“范睢,寡人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 “那你可愿意为寡人的大秦而死?” 范睢沉默了一会。 她明白了秦王稷的打算。 秦王稷这是觉得命不久矣,打算料理后事。 范睢当即拜倒,“臣起于微末,幸得大王信任,得享富贵荣华。若大王要臣死,臣不言二语。” 秦王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而后眼神坚定,“你觉得何人能代你?” “暂无。” “那就再等待些时日。”秦王稷再度闭上双眼,“郑安平降了赵,寡人保不了你多久。” 范睢郑重行礼,“定不负大王重托。” 她想起什么,询问秦王稷道:“听传闻,郑安平是由公子楚之夫赵姬劝说,这才降了赵。臣欲派遣门客摘了此人首级,不知可否?” “不可。赵姬此人…。”秦王稷露出些许笑容,“他与寡人还有棋局还未下完。” 范睢虽不解,但没有多问。 从秦王宫离开。 她来到酒肆,独自一人饮起了酒。 秦王稷虽没说什么。 但范睢知晓,秦王稷要她做什么。 毕竟十来年的相处。 她早已摸透了秦王稷的想法。 此次,面见于她,又问她可愿为大秦而死。 还言何人能代相位。 无非是打算拿她去换楚系势力的某个人。 而现在,深陷舆论中心,又有理由处死之人。 也只有楚系在军中的棋子,白起。 而秦王稷明显打算拿她这颗棋子,去换掉白起这颗棋子。 以她来安稳民间以及掌管重要职位,楚系之人的怨气。 范睢可以想象。 日后必定会被千人所指,万人唾骂,不得善终。 可君要臣死,臣如何能不死? 范睢饮了一盏酒,狠狠的酒盏砸于案桌,“全当为心中忠义!” 这一幕,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一位年约三十,样貌俊朗的女子,看了范睢良久。 而后便出了酒肆。 不多时。 穿着一青一黑的两人,从酒肆外走了进来。 这两人甚是奇怪,其他位置不坐。 却偏偏坐在范睢身旁的空位上。 两人呼来小厮。 上齐酒肉,开怀畅饮。 待饮了一会酒。 其中穿青衣的女子说道:“听闻燕国有位大才,来到了咸阳。” 范睢扭头,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似乎没有察觉,继续闲聊。 穿黑衣的女子问道:“是何大才?” “姓蔡名泽,此人富有智谋,又见识超群,并且极善辩术。常常将人说得哑口无言。” 范睢停下喝酒的动作,喃喃道:“燕国,蔡泽?” 她并没听说过此人。 黑衣女子问道:“蔡泽?我怎的没听说过?” “那是各国主君识人不明。如今蔡泽来到了咸阳,便是要向秦王稷举荐自己。” 青衣女子朝着同伴招了招手,用正好范睢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听蔡泽说,她欲求范睢相位。并且她还说,只要她一见了秦王,必定让秦王刁难范睢,从而让她当秦国的丞相。” 范睢本来就不高兴,一听这话,更加不高兴。 她一摔酒盏,噌的站起身,“古时之史,百家学说,我范睢皆知晓。就算辩术论才,也鲜有人能敌也。那蔡泽,无名之徒,又有何自信要取我而代之。” 两人惶恐。 青衣女子连忙说道:“应侯恕罪,非我之言,我也只是听蔡泽如此说,便嚼了舌根。” 范睢的爵位是应侯。 听到青衣女子的话,范睢一脚踹开长板凳,醉醺醺的拎着青衣女子衣领,“既然蔡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我便好生教训一下她。去…。” 她将青衣女子推倒,“把蔡泽寻来。” 青衣女子连滚带爬出了酒肆。 七拐八绕。 来到此前关注范睢的俊朗女子身前。 “我主,范睢寻你。” 蔡泽哈哈一笑,“我等富贵来了。” 她与青衣女子返回酒肆,来到范睢身旁。 “蔡泽见过应侯。” 范睢饮着酒,眼皮都未抬一下,“你就是扬言要取代我的蔡泽?” 本以为蔡泽会自谦一下。 没想到蔡泽竟然毫无犹豫的说道:“没错,就是我。” “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取代我?” “本以为应侯有才智,应看得明白。可见了应侯,竟发现应侯尚不明白如今处境。” “是何处境?”范睢抬头,看向蔡泽。 “春夏秋冬,往来更替。四季皆有其使命。应侯,你该退位了。” 范睢闻言,当即站起身。 她眉头紧锁,“你是…。” 蔡泽一笑,“我是燕国蔡泽,欲代应侯之位的蔡泽。” 范睢往桌子上丢了些半两,而后对蔡泽说道:“你…,你随我回府,我得考教你一番。” “自然从之。” 两人离开酒肆,向应侯府而去。 邯郸城。 赵姬刚回到家,却发现臻马带着数名不知哪里来的仆从,正给难民发放粗饼。 而嬴政则站在一旁。 赵姬几步走到近前,“这是?” “拜见我主。”臻马先是朝着赵姬行了一礼。 而后又对发放粗饼的仆从吆喝道:“还愣着做甚?还不拜见主人?” “我等拜见主人。” 赵姬轻嗯了一声,而后询问臻马,“这是怎么回事?” 现如今,邯郸城的粮食,可贵得很。 他那点家财,可经不起这样耗。 臻马看向一旁的嬴政,犹犹豫豫。 第120章 三无赵国 “回禀我主,小人购买奴仆时,见百姓困苦,心有不忍。便擅作主张,拿出我主给的钱财,施舍于民。” 臻马当即朝着赵姬跪下,“请我主责罚。” 嬴政此时拱手说道:“并非臻马之过也。父亲,是孩儿强求,臻马方才如此。若父亲责罚,请责罚孩儿。” 四周难民见此。 当即向赵姬求情,“我等皆感恩公子之善举,求贵人勿要责罚公子。” 赵姬看向周围难民,“既然我儿看不得你们受苦,我自当支持我儿。” 嬴政如此作为,倒是让赵姬颇感欣慰。 比起绝情绝义的帝王。 他更希望嬴政能成为仁德之君。 而此番救助这些难民,足以证明嬴政已经在往仁德之君的道路上走。 难民见赵姬不打算责怪嬴政。 当即对赵姬与嬴政拜道:“我等多谢贵人与公子大恩。” 赵姬轻点了一下头。 而后让仆从继续为难民发放粗饼。 难民颇为自觉的排起了长队。 “你倒是忠心护主。” 赵姬的视线转到臻马身上。 臻马顿感尴尬,低下头,不敢言语。 赵姬抱起嬴政,对臻马说道:“你且随我来。” 言罢,他便将嬴政抱进宅院。 臻马紧随其后。 三人来到客厅。 赵姬将嬴政放下。 而后很认真的对嬴政说道:“我儿,你真打算救济这些难民?” 嬴政疑惑的看向赵姬,“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政儿可曾想过,以我们现在的资产,根本没有办法救助这么多的难民。” 嬴政露出担忧的神色。 赵姬继续说道:“再者,你救济的方式,是不对的。” “请父亲赐教。” “政儿,为父问你,若哪日你没了钱财,断了救济,那些难民可会如今日这般感谢你?” 嬴政若有所思。 赵姬继续道:“升米是恩,斗米是仇。忍饥挨饿的时间还长。我们的钱财,远远不足以让所有难民捱过这段时间。若咱断了救济,这些难民起初只是祈求你。等到饿极了的时候,她们就会将你剥皮拆骨,刮走你身上最后一滴油水。” 嬴政有些不信,“这…这不会吧。” 她无法想象。 如今对她感恩戴德的难民。 断了救济后,会像父亲说的那样对她。 “少主,主人没有说错。少主救济难民,便是给了这些难民希望。等她们饿急了,自然只能去抓住少主这份希望。如果少主拿不出粮食,她们便会认为少主家中有粮,却不愿救她们。到那时…。” 臻马没了继续说下去。 但嬴政明白了她的意思。 臻马感慨一句,“说来,也不怕少主嫌弃。我贱人也,自幼混迹于贱奴之中,深谙人乃禽兽也。而那些饿极了的人,便是禽兽不如也。” 赵姬看了臻马一眼。 心里对臻马的评价,更高了几分。 “臻马,你想法倒是与我知晓的一位大才相似。” 臻马疑惑的看向赵姬,“何人?” “荀况。她言,人之初,性本恶。与你之言论,倒是颇为相似。” 臻马惊讶的看向赵姬,“当真?” 赵姬点了点头,“或许日后你能与她坐而论道。” “我一贱人,岂配与大才论道。”臻马显得很惶恐。 此时,嬴政开口道:“父亲,难道政儿做错了吗?” 她有些沮丧。 “没有。”赵姬蹲下身子,捏着嬴政的脸颊,“善良永远都不会错。只是方法不对。” “求父亲赐教。” “在此之前,政儿,我想知道,你出自何种目的,要救济这些难民?” 赵姬看着嬴政,“是为了养名望,还是为了心中善念?” 嬴政摇头,“都不是。只是父亲常告诉孩儿,孩儿是未来的帝王。既然如此,那这些人,未来就是孩儿的百姓。孩儿又怎忍心看百姓受苦。” 这一回答,让赵姬为之一愣。 臻马震惊万分,她喃喃道:“这难道便是天下共主的气魄吗?” 赵姬回过神,笑道:“我儿说得没错。这些日后都是你的子民。既然我儿不忍让这些人饿着,那为父就不让她们饿着。” 他摸着嬴政的脑袋,“不过,这责任对于我儿太过于沉重。先让为父先替你照顾你的子民。” 嬴政点了点头。 赵姬对臻马说道:“准备马车,我要前往平原君府一趟。” 他想了想,“还有,让卓子央来邯郸一趟,我要见她。” “遵命。” 臻马离开。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向平原君府。 到达平原君府。 仆从言说平原君还未返回。 赵姬只能在客厅等待平原君归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 赵胜披星戴月从王宫归来。 仆从连忙迎了上去,“平原君,赵姬求见。” “哦?人在何处?” “在厅内。” 赵胜收敛疲惫,朝着客厅而去。 抵达客厅,便见赵姬跪坐在火盆旁,闭目养神。 赵胜咳嗽一声。 赵姬当即睁开双眼,看向门外。 见赵胜归来,他连忙站起身,拱手行礼,“平原君。” 赵胜一声轻嗯,而后走到另一个火盆旁,点燃火盆,“且坐。” 赵姬坐下。 赵胜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了烤,而后询问道:“你与安泽伯分别良久,不与安泽伯多多温存,来我这作甚?” “我想询问平原君,燕国之事,大王如何抉择?” 赵胜搓了搓手,沉默了一会,“大王以派人去令廉颇返回。” 听到这话,赵姬明白了赵王的决定。 那就是诱燕来攻。 破釜沉舟。 赵胜看向赵姬,“你可有出仕的念头?” 事到如今,赵胜还惦记着让赵姬出仕。 赵姬一笑,“大王不是说了,男子为官,礼数不合也。” 赵胜长叹一声,“可惜。你之才华,不可没于尘土,当如星辰,萃眼夺目。” “平原君过誉了。” “是否过誉,我自知晓。”赵胜双手环于袖中,低眉垂目,“今日听你言,两个月寻来粮草,可真?” “说实话,姬也没有十足把握。赵国可还有钱财?” “国库空虚。” 赵国现在也就只剩下土地与城池。 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人没人。 “你放心。”赵胜喃喃道:“就凭燕国之策,若你不能寻来粮草,我也会想办法保全你的性命。” 第121章 只教一遍 “多谢平原君。” “若真想谢我,倒不如想办法在两个月内凑齐粮草。” 赵胜抬眼,看了一眼赵姬。 “否则,为保魏赵之盟约,大王定然会将你与赵勋的首级献给魏王。” 赵姬笑了笑。 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没有后路,又怎会主动插手魏赵盟约? 现在看似他与赵勋的性命,捏在赵王手中。 其实不然。 赵国的军队,如今皆在黄河边函谷关前,与王龁,王陵对峙。 邯郸就算不是空城一座。 也无多少防备力量。 不然,赵王丹也就不会让降卒,驻扎在邯郸城外了。 邯郸城内,所有人的性命。 其实皆捏在赵姬手中。 可以这么说,只要赵姬愿意。 现在就能号召五千余秦人。 攻入邯郸,取了赵王丹的头颅。 当然,这样做虽然痛快,但死得也快。 前有三国联军,后有李牧边军。 就算取了邯郸,也活不了多久。 并且,邯郸城现如今就是一个烂摊子。 谁摊上,谁倒霉。 赵胜原本乌黑的头发,就因思虑邯郸城之事,而白了头。 “其实不用平原君多加提醒,我也会尽力去筹备粮食。”赵姬笑道:“我儿不忍邯郸百姓受苦,便央求我要为邯郸百姓做些什么。既然我儿有所求,那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得满足她的要求。” “没想到安泽伯倒有仁德之心。” 赵胜心念一动,询问赵姬道:“不知安泽伯对我赵国是何看法?” 赵姬看向赵胜。 他有些明白赵胜想要做什么,笑道:“我儿自然视邯郸为乡土。要不然也不会因不忍百姓困苦,而央求于我。” 现如今的赵胜,无非是想支持嬴政当上秦国之主。 毕竟如今的赵国,进入了衰败期。 想要重新振作起来,需要的可是时间。 而秦国愿意给赵国时间吗? 痛打落水狗的道理,没人不晓得。 就连燕国这种小国都知晓,趁赵国虚弱,打个秋风。 既然如此,倒不如支持一个对赵国友好的秦王上位。 或许赵国便能争取到重新崛起的时间。 “安泽伯有心了。” 赵胜喃喃道:“以后可带安泽伯来我这,论辈分,她也算得上是我的子侄。合该多走动走动。” “自当如此。” “既然你有心欲筹备粮草,不知有何头绪?” “有,但我有三个条件。” “言。只要你能筹来粮草,莫说三个条件,就算十个条件,我也答应。” “多谢平原君好意。”赵姬毫不客气,“那就十个。” 赵胜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最近心中郁结,她已经好久没有像此时这般笑过,“你尽管讲来。” “第一条件,我希望我与我儿能自由出入邯郸。” “可以。” “第二个条件,我需要三千金。” 赵胜犹豫了一会,咬咬牙,“可以!” “第三条件,我需要一千石粮食。” “可以。” “第四个条件,我行任何事,平原君与大王都不要过问。” “可。” “第五个条件…。”赵姬一笑,“我还未想好。” 听到赵姬此言。 赵胜当即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担心赵姬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数日后。 赵胜将赵姬要求之物,皆数送到赵姬家中。 但赵姬并未有什么动作。 只是家中教导嬴政。 甚至都极少露面。 函谷关。 廉颇接到调令,只得率军返回邯郸。 赵国一撤军。 王龁与王陵便率领大军冲出函谷关,向魏楚联军杀去。 魏无忌虽善兵法,奈何楚国太坑。 顺风各种浪,逆风直接逃。 本来有廉颇这样的老将在,二带一完全没问题。 可廉颇一走,魏无忌表示完全带不动。 不足十日,连丢数城。 魏无忌一看。 这还打什么。 干脆将虎符交给一名门客,让其带着军队回魏国。 春申君见两个大腿都走了。 她也便率领军队,回了楚。 三国联军,就这么稀里糊涂散了。 王龁与王陵被这一幕搞得措手不及。 担心这是什么圈套,也就没有再进攻。 同一时间。 携带秦王稷信件之人,向邯郸而来。 魏王派遣龙阳君出使邯郸。 经过赵胜的暗箱操作。 燕国派遣丞相粟腹前来邯郸。 以看望燕丹为名,实则刺探赵国虚实。 赵商卓子央得知赵姬想要见她。 当即从齐国赶来邯郸。 邯郸城再度成了焦点。 数日后。 赵姬正教导嬴政写字。 忽听臻马的声音响起,“我主,卓主…卓子央求见。” “让她进来。” 臻马领命退下。 赵姬对嬴政说道:“为父欲要传授你何为谋。你接下来这几日,就跟在为父身边,为父只教一次。” 嬴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 一位书卷气十足的御姐,来到近前,“卓氏,卓子央拜见安泽伯,拜见贵人。” 赵姬站起身,“你我神交已久,今日终于得见。” 卓子央没有因赵姬是男子,而有所轻蔑。 赵姬在魏国所做之事。 除赵勋外。 也只有她了解最多。 甚至赵勋都没有她了解的多。 如赵姬这样的人,那才是杀人于无形的狠角色。 邹平等人的死。 秦国使节的死。 甚至魏王的宠姬,如姬的死。 都因此人的计策。 甚至就连她也差点死在大梁城。 得亏赵姬提前派人通知于她。 不然,如今心理扭曲到开始喜欢女人的魏王。 定然不会放过她这个赵国商人。 赵姬此人虽未沾半点鲜血。 但脚下早已尸骨累累。 所以一听赵姬要见她。 卓子央便马不停蹄的从齐国赶来。 生怕赵姬惦记上她。 从而莫名其妙死于无妄之灾中。 卓子央低下头,不敢直视赵姬,“子央惶恐。” “有何好惶恐的?”赵姬见卓子央有些紧张,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必如此拘谨。” 卓子央心中自嘲一笑。 洪水猛兽尚可逃,可你…。 恐怕死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不敢。贵人若有吩咐,请言。” “此番寻你,一来,是为了向你买臻马的奴籍。二来,是想送你一场富贵。” “富贵?”卓子央抬起头,不解的看向赵姬。 “没错。”赵姬笑容越发灿烂,“此事若做好。不说能名传天下,但封君拜侯,应是不成问题。” 第122章 价格疯涨 卓子央心里一慌。 邹平等人,以子爵之礼刚刚下葬。 那郑安平以君侯之位安葬。 她的死,虽然不清楚什么来龙去脉。 但卓子央有预感,其中必定是赵姬在暗地里操作。 如今,赵姬说要送她一场富贵。 并且还言,如果做好,便封君拜侯。 这君侯,她敢要吗? 要了,还有命享受吗? 可赵姬现如今已开了口,若是不表态。 ……。 向前是死,向后好像也是个死。 卓子央内心无比挣扎。 她很想对赵姬说,咱就是个混饭吃的商人,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 只想有个脑袋吃饭就行。 可她不敢。 她知道的太多了。 多到担心会被杀人灭口。 卓子央当即对赵姬拜道:“不求闻达,但求安稳。” “这么说,你这是拒绝了?”赵姬脸上笑容不变,“那也无妨。” “不…不…不敢。”卓子央连忙说道:“若贵人有差遣,尽管吩咐。” 她咬咬牙,“只希望贵人看在我尽心做事的份上,保我卓家百年。” 这一难,到底是逃不过。 虽然现如今的赵姬,并无什么权势。 但卓子央坚信,如赵姬这般人物,日后必定权势滔天。 既然如此,那不如以自身性命为筹码。 换取家族在如今乱世之中,富贵百年。 “嗯?”卓子央的话,让赵姬有些意外,他颇有深意的对卓子央说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卓子央当即额头冒出细汗,“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头低得更低了些,“贵人,我乃愚人,只知按吩咐行事。” “大智若愚。”赵姬笑道:“你勿要妄自菲薄。” 卓子央咽了咽嗓子。 没有再辩驳什么。 “不过,你请放心。”赵姬看着卓子央,“我从来不会亏待身边人。” “明白。我知道该如何做。贵人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心尽力。” “那便好。”赵姬上前,走到卓子央身侧,“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贵人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卓子央侧过身,头始终未敢抬起来半分。 “现如今各地粮食价格是几何?” 卓子央一愣。 而后明白过来。 赵姬这是要帮赵王购买粮食。 可…。 依赵国如今处境,就算买粮食,也买不了多少吧。 不过,这些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卓子央开口道:“回禀贵人,魏国一石粮食,钱45。楚国,钱30。齐国则是钱40,燕国,钱42,秦国,钱30。赵国,钱80,韩国,钱42。” “看来各地粮食价格还算稳定。”赵姬笑了笑,而后对卓子央道:“我要你在诸国放出风声,我欲以钱一百五十每石,收购粮食。有多少,我要多少。” “啊?”卓子央愣了愣,“贵人,赵国有那么多钱财吗?” 赵姬神秘一笑,“我说有就有。” “贵人,万不可因一时得失,而失信于天下。” “我自然知晓。” 卓子央见劝不动赵姬,只能离去。 等卓子央走远后,嬴政疑惑的看向赵姬,“父亲,咱们有这么多钱财吗?” “没有。”赵姬很坦诚的说道。 嬴政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赵姬,“父亲,你该不会想诈那些商人过来,而后抢了她们的粮食吧?” 赵姬哈哈一笑,“傻孩子,如此做法,只会失信于天下,得不偿失。再者,此是莽,而非谋。咱们要做的事情,是让她们求着咱们来买粮食。” “求着…买粮食?” 数日后。 赵姬高价购买粮食一事,在诸国间传得沸沸扬扬。 各国商贾,默默观望。 能为商者,皆不是什么蠢人。 认定赵国的钱财,买不了多少粮食。 可世间从来就不缺以小博大的商人。 她们购买本国的粮食,而后组建车队,运往赵国。 原本只是尝试一番。 未曾想,赵姬真的以高价收了她们的粮食。 并且还告诉她们,有多少粮食,就要多少。 价格不变。 邯郸城内的粮食价格因此而受到冲击。 从原来的八十钱,飙涨到了一百五十钱。 平民与难民倒没什么反应。 反正她们买不起。 而那些大小贵族红了眼。 纷纷向赵王请奏,要将赵姬逐出邯郸。 起初赵胜还能顶着压力,可到了后面,她也撑不住了。 询问赵姬究竟想做什么。 赵姬不言,用了第五个条件。 那就是强压城内舆论。 可粮食价格居高不下。 那些大小贵族纷纷破产。 更有甚者,打算暗杀赵姬。 市井之中也多是咒骂赵姬之声。 赵王丹欲要勒令赵姬停止高价收购粮食。 但被赵姬驳回。 他让许寇率领五千人,趁夜进入邯郸。 强压一切非议。 并且将赵王丹控制在王宫之中。 粮食价格不变。 依旧以一百五十文每石的粮食价格收购。 赵王宫内。 “反了!反了!”赵王丹气急败坏,一脚踹翻案桌。 她手指赵胜,“都怪你!都怪你!寡人的邯郸,还是寡人的吗?!” 赵胜叹了口气,“大王息怒,若非大王要阻止他。他也不会如此。” “不阻止他?”赵王丹气笑了,“如今粮食价格可是一百五十钱每石!五倍!比别国整整高出了五倍!莫说那些贵族,寡人都快吃不起了。” 她手指殿外,“你去看看,赵姬家中粮食屯了多少?!他究竟想如何?!难道要吸我赵国的血?!” “臣不知。” 赵胜也颇为无奈。 赵姬这一手操作。 直到现在,赵胜都没有看明白。 尤其率军占领邯郸。 ……。 难不成赵国竟然会以如此讽刺的方式,亡于男子之手? 赵胜与赵王丹齐齐叹了一口气。 现如今,事态已经不是她们能控制的了。 此时。 粟腹见赵姬用五千人控制了邯郸,连夜带着燕丹回了燕国。 秦王稷欲杀白起的信件,也通过细作,传到赵姬手中。 赵姬派人回信,要秦王稷再等一段时间。 他欲要传授嬴政,什么叫做谋略。 魏无忌与廉颇两人在邯郸城外,面面相觑。 出来时候,好好的。 结果回不去了。 廉颇欲要让魏无忌劝说赵姬。 可魏无忌知晓赵姬脾性。 正因为知晓,她连邯郸城都不敢进。 莫说去劝赵姬。 廉颇也只能派遣使者,前去劝说赵姬。 赵姬则是让使者见了赵王。 赵王当即令廉颇勿要冲动。 赵王室血脉,可皆在邯郸城内。 第123章 齐聚邯郸 廉颇只能投鼠忌器。 驻扎在邯郸城外,不敢动弹。 李牧听说邯郸被控制后,当即率领一万铁骑,奔赴邯郸。 结果如廉颇那般,也只能在邯郸城外等候。 平泽伯府。 赵姬正与嬴政用饭。 “我主。”臻马走了进来,“赵将军求见。” 赵姬放下筷子。 赵勋此时来见他,无非就是想询问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对臻马说道:“请她进来。” 臻马未去,而是驻足在原地。 并且一脸犹豫。 “臻马,你心中是否有疑问?” 听到赵姬的话,臻马如释重负,“就知瞒不过我主。” 她朝着赵姬拱手,“我主,如今廉颇与李牧二人领军在邯郸城外徘徊,我担心···。” “你担心她们会杀进来?” 臻马点了点头,而后猛得摇头,“我主,我并非担心自身性命,只是担心少主与你。此次率军占据邯郸,已犯了忌讳。此次无论我主是否求来粮食,恐怕赵王都容不下我主。” “放心好了。”赵姬先是一笑,而后又摇了摇头,“赵王是不会动我的,反而会向我示好。不,准确来说是向我儿这个未来的秦之主示好。再者,我行此事,也属于无奈之举。若赵王信守承诺,不插手我如何行事,我又怎会领兵占据邯郸。” “我多虑了。”臻马拱手,“我主心中有数便可。我先去传唤赵勋。” “去吧。” 不多时,赵勋步入房内。 一入房内,赵勋便询问道:“贵人,你欲如何?” 赵姬淡然一笑,“自然是救城内百姓性命。”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让许寇等人占据邯郸,幽禁大王?”赵勋仿佛要将心中疑惑,一股脑的问出来,“还有,贵人高价收购粮食一事,导致现如今城内百姓,皆吃不起粮。” “所以将军此番前来,可是来杀我?” “不···不敢。”赵勋连忙拱手道:“只是我心中不解。” “我如此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赵姬笑着看向赵勋,“你若想要杀我,我如今离将军只有六步。将军随时可取我性命。当然,也可以选择相信我。将军,你选一,还是选二?” 赵勋一脸纠结。 最终长叹一口气,“我相信贵人。只是如此做法,有违忠义之道也。” “忠义之道?”赵姬摇了摇头,“你且放心,我不会动赵国王室任何一人。” “贵人,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赵姬站起身,“我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不让赵国百姓忍饥挨饿。” 他笑道:“这也是我儿所希望的。” 邯郸城内。 赚到钱的小商人,没有在邯郸城停留,而是匆匆离去。 谁也不知道,赵姬何时会停止收购粮食。 而赵姬高价购买粮食后,便开始兴建奢靡场所。 以请难民做工的方式,来救济难民。 邯郸城内,对于赵姬的看法,出现了两极分化。 难民多是感恩赵姬,让她们可以通过劳动来换取粮食。 而赵国的贵族则是痛骂赵姬。 驳斥赵姬不仅抬高粮价,控制邯郸。 还耗费人力,物力修建奢靡场所。 大搞奢华之风。 从赵姬掌控邯郸城以来。 庙堂上就没有停止对于赵姬的咒骂与侮辱。 一个个仿佛恨不得喝赵姬的血,吃赵姬的肉。 而赵国之外。 赵姬高价收购粮食的消息,不断被扩散出去。 大量的商贩将粮食运往邯郸。 但赵姬并没有第一时间收购粮食。 而是让臻马带着这些商人,在邯郸城兴建的奢靡场所消费。 这个时代,娱乐方式少。 无非就是喝酒,男人,打猎。 一座座酒楼拔地而起。 并且为了让这些人玩的痛快。 赵姬还让难民在廉颇与李牧的眼皮底下。 在釜山内修建狩猎园。 为了能尽快卖掉手里的粮食,这些商人隔三差五的给赵姬送礼。 甚至连臻马都收到了礼物。 并且,为了能走臻马的后门。 这些商人便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宴请臻马。 当然,这也是赵姬所允许的。 最终,在这些商人花了不少钱财后。 赵姬便开始第二轮的收购。 将这些商人的粮食,以一百五十钱的价格买走。 收完粮食后。 赵姬便暗示那些商人。 她们这些粮食,远远不够。 下一轮收购,赵国需要采购更多的粮食。 等到采购齐粮食。 价格将会恢复到原本的价格。 那些商人听到此言。 当即返回自己的国家,采购粮食。 力争能吃上最后一块肉。 因这些商人的大量收购,各国的粮食价格也有所上涨。 此时,那些大商人也坐不住了。 也开始运粮至邯郸。 邯郸城外,李牧与廉颇看着一车车粮食,相视一眼。 再看了一眼釜山修建而起的狩猎园,颇为不解的挠了挠头。 十来日后,足以支撑赵国两年的粮食,运入了邯郸。 赵王宫内。 听着宦官略带激动的言说,大量粮食被运入邯郸。 赵王丹与赵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这些粮食,压根就买不起。 莫说一百五十钱每石。 就算二十钱每石,赵国也买不起。 赵胜更是明白,赵姬手里也就三千金。 再加上这些时日的花销。 能剩下五百金就不错了。 要购买这么多粮食,五百金算是零头都不够。 赵胜咬咬牙。 实在不行,她掏空家底,也能凑个一千金。 至于赵王那边…。 应该能再拿出三千金吧。 赵胜不由得看向赵王丹。 发现赵王丹此时已眼含热泪。 察觉到赵胜的目光,赵王丹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如此多的粮食,寡人却买不起。寡人心中苦啊。” 她眼神一狠,“实在不行,调集军队,把这些粮食全都留下来。” “大王,不可。”赵胜劝道:“这些商贾,皆是诸国权贵。得罪了她们,也就等同于得罪了诸国。既然赵姬以我赵国之名,采购食粮,若是失约,便是我赵国无信。” “这个赵姬!”赵王丹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陷我赵国于不义。” 她询问赵胜道:“你说,赵姬此举究竟是为何?” 赵胜摇了摇头,“臣不知。” 第124章 得讲良心 “不知?” 赵王丹气得拿起旁边的王玺,就要向地上砸去。 可刚有动作,便想起这可是王玺。 万万砸不得。 她伸手在王玺上拍了拍。 好似要拂去上面灰尘。 而后小心翼翼放回原位。 接着又拿起酒盏,猛得砸向地面。 “你不知?!” 她手指着赵胜,气道:“那你还帮他向寡人讨要三千金!知不知道寡人现如今一枚铜子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赵王气急败坏,“三千金,整整三千金,就如此被赵姬那…那毒夫给挥霍一空!要不是现如今邯郸被他所控,寡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中之恨。” 被赵王丹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 赵胜也打消了让赵王再凑些钱的心思。 她开口道:“大王,我去问个清楚,赵姬究竟意欲何为。” “问!立刻去问!”赵王丹手指殿外,“告诉赵姬,只要他立刻从邯郸撤军,寡人便不再追究。” 赵胜拱手,退下。 而后向平泽伯府而去。 平泽伯府。 臻马将赵胜带进客厅。 一见面,赵胜便质问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不急。”赵姬笑了笑,而后对仆从道:“去将前些日子齐国商人送来的茶叶取来。记住,是我晒过的茶叶。” 奴仆领命离去。 “前些日子,有个齐国的富商,送来一些新鲜的茶叶。我倒是品不惯那些用各种香料熬制的茶。” 赵姬端出茶具,“我喜欢茶叶本身的味道。平原君也来尝尝,这经过烈日暴晒后的茶叶与香料熬制的茶叶有何不同。” “你还有心情品茶?!” 一听到这,赵胜此时也有些怒气。 她与赵王两人。 因粮食入城一事,而感到忧虑。 更别提赵王丹刚刚还因此事,责备于她。 结果,当事人却喝起了茶叶。 仿佛丝毫不担忧这件事。 她加重了语气,“你还有心情品茶?!” “自然。” 赵姬仿佛没有听到语气中的不对劲。 又或者听到了,却没有当回事。 他笑道:“平原君,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明日……。” 赵姬对臻马招了招手。 臻马几步走到近前,她红光满面的说道:“我主。” 这些时日,与那些富商整日混迹于奢靡之所。 臻马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更加自信,也变得更加圆滑。 就连黝黑的皮肤,也变得白皙了起来。 用焕然一新来形容,当真一点也不为过。 若是不清楚臻马来历之人。 万万不会想到。 在宴席间与各国富商谈笑风生的臻马。 以前竟然是个奴隶。 只能说环境与地位对于一个人的影响颇大。 赵姬对臻马说道:“平原君闷闷不乐,可有解闷之法?” 臻马神采飞扬,“我主,你这是问对人了。我所知晓的解闷之法可多。蹴鞠,斗犬,齐国乐舞。” 她越说越带劲,“前些日子,来了个叫做高渐离的神童乐师,一手琴技,出神入化。我主,你是没看见,那高渐离奏乐之时,竟有百鸟合音,真奇人也。若平原君有兴趣,今日我便安排高渐离为平原君解闷。” 赵胜的脸色越来越黑。 臻马看到赵胜的脸色,还以为赵胜不喜这些,她当即说道:“若平原君不喜这些,我可以安排各国美男……。” “够了!” 赵胜暴怒,噌的一下站起身。 “够了?得嘞。”臻马拱手道:“我这就去安排。” 赵胜手指赵姬,“我本以为你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我赵国百姓,结果今日方知,你就是为了享乐。你难道没有眼睛吗?!看不到百姓如今是何等的疾苦?!你不知羞愧,我知!” 她咬着牙,“我错信于你,愧对赵王,愧对我赵国百姓。今日,我便……便为赵国,除你一害!” 赵胜刚想上前,却被臻马拦住。 赵姬不紧不慢的说道:“平原君说我没有眼睛,那平原君可知现如今的邯郸,所有百姓不说能吃饱饭,但绝对不会挨饿。” 赵胜一愣。 “臻马,带着平原君去看看,现如今邯郸百姓在做些什么。” “是。”臻马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因赵胜的举动,而没了笑容。 主人所做之事。 虽然臻马看不明白,也搞不懂。 但邯郸城百姓现如今不再挨饿,是实实在在的。 做人得讲良心。 这个道理,她一个贱奴都知。 而堂堂的平原君却不知晓。 主人让邯郸百姓不再挨饿。 平原君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如此辱骂主人。 不当人子也。 赵胜眼睛一眯,“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她对臻马说道:“前方引路!” “且随我来。” 两人从平泽伯府离开。 步行游走在邯郸街道上。 “臻姐。” 刚行走几步,便被人叫住。 臻马转身,只见一肥头大耳的女子含笑看着她。 “原来是齐大商人。” “臻姐赞誉,哪里是什么大商人,只是走马游商罢了。若不嫌弃,称呼我齐妹便可。” 说完,这商人便一脸幽怨的看着臻马,“如今臻姐可是个大忙人,我来邯郸也有五日,这好不容易才见到臻姐。” “欸,这不这些时日各国商人齐聚邯郸,都是为解我赵国如今之困顿,我主吩咐了,一定要让我好生作陪。有所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自然,自然。” 商人眼珠子转了转。 凑到臻马身边,小声说道:“我也不知晓臻姐喜欢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镶玉,“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这……。”臻马不动神色的将金镶玉收下,“这多不好意思。” 她笑眯眯看着商人,“说吧,想问什么?” “不问什么。”商人嘿嘿一笑,“不瞒臻姐,我想要结交一些朋友。” “啊,我懂了。” “还请臻姐引见。” “这…。”臻马一脸为难的神色。 商人在心里腹诽了臻马几句,而后笑笑嘻嘻的说道:“臻姐请放心,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言罢,从怀中掏出十枚金饼,“还望行个方便。” 臻马默不作声的将金饼收下,嘀咕道:“今晚宴请的可都是各国巨商。” “臻姐的意思是?” “得加钱。” 第125章 贪得无厌 真是一个贪得无厌之徒。 商人心中不断腹诽。 但表面,笑容依旧,“臻姐以为多少合适?” “嘿嘿。自然是越多越好。”臻马皮笑肉不笑,“这可不是我一个人拿。我上面还有平泽伯,平泽伯上面还有我主。我主上面还有平原君,平原君上面还有赵王。” “明白,明白。” 商人又从怀里掏出十金,塞进臻马怀里。 “还是齐妹懂事。放心,今夜我绝对会向那些大商人引荐你。” 看到这一幕,赵胜气得浑身发抖。 一丘之貉,一丘之貉! 借着购粮,大肆敛财。 连遮掩都不遮掩。 还有王法吗?! 还有德行吗?! 羞与其为伍! 不知之前如何想,竟然以为这个赵姬是个人才。 窥一斑而知全豹。 这个门客臻马尚且如此,更别提赵姬本人。 奸人! 小人! 商人连连作揖,“多谢臻姐。” “不必客气。”臻马不动声色将金饼揣进口袋,“门票你可买到了?现在可是一票难求,市面上据说已经达到了五十金。” “自然,自然。”商人洋洋得意,“我托了好友,四十金便已经买到了手……。” 话未说完,赵胜当怒不可遏,“赵王如此信任你们,你们竟借此机会,大肆敛财,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当真……。” 话未说完,臻马当即捂住了赵胜的嘴。 “这位是?” “是我同族,莫要在意。” “哦,原来如此。既然臻姐有事,那我也就不便打扰了。听闻城东新起了个乐坊,我正欲去看看,告辞。” “慢走。” 臻马笑眯眯看着商人离去。 而后放开赵胜,埋怨道:“平原君,你这是作甚?” “你问我作甚?我还想问你呢!”赵胜手指向商人离去的方向,怒道:“我与赵王何时拿了你们半点钱财?!” 臻马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平原君。” 她从怀里掏出五枚金饼,而后拿出两枚,放到赵胜的手中。 赵胜看向手心的两枚金饼,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臻平想了想,一脸肉痛的又拿出一枚金饼,“见者有份。” 赵胜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臻马见此,嘀咕了一句,“嫌少了?” 而后将手中金饼皆放在赵胜手里。 赵胜气急,“区区粪土之物,也想让我丢心中仁义道德?!” 她将手中金饼怒砸入地面。 赵胜颤抖着指向臻马,“此事……此事……我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她算是看明白了。 赵姬就是借着由头大肆敛财。 至于百姓生死,完全就没放在心上。 甚至是赵国,也没有放在心上。 怪不得要高价收购粮食,怪不得不惧失信于天下。 全都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赵姬此人就是贼! 国贼! 臻马心疼的捡起地上的金饼,并且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而后也怒道:“平原君就算发怒,也不该拿金饼泄愤,金饼何其无辜?难道平原君不知,这五枚金饼,可救多少百姓?” “你知?!”赵胜气笑了,“你但凡有点仁义之心,就不该随你主借购粮一事,大肆敛财!你们敛的是财?不!这是我赵国百姓之血肉!若非…,我恨不得替赵国百姓噬尔等血!” 要不是赵姬用五千人,占领了邯郸。 就粮食涨价一事,就够赵王丹杀其以泄心中之怨。 更别提现如今借购粮而敛财一事了。 “我……。” 臻马欲要辩解,可转念一想,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臻马将金饼塞入怀中,“平原君一看便知。” 她带头朝着远方而去。 来到主道。 再不见之前那般萧瑟。 装满石料与木材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往城东而去。 赵胜蹙了蹙眉。 有心想问点什么。 但抹不开这张脸。 只得将疑惑藏在心里。 她与赵王被囚禁于王宫后,邯郸到底发生了什么? 臻马叫停了一辆马车,而后带着赵胜往城东而去。 抵达城东。 喧嚣声络绎不绝。 三两人勾肩搭背,在高楼间穿梭往来。 一股股酒香,胭脂香味,弥漫于四周。 更有数名薄纱男子,以欲露却未露的姿态,在高台上起舞。 下方看客,时不时朝着台上扔下数枚金饼,高声叫好。 再行一段。 有处空地。 十来名光着膀子的女子,争夺蹴鞠。 围观看客歇斯底里,高声呐喊。 “虎大将军,若是嬴了。醉月楼酒水,任由你喝!” “尚直!千万不要输啊!我可是押了十三金在你身上,若是胜了。玉露阁男子任尔挑选。” 随着一声声呐喊。 争夺蹴鞠之人,更加卖力。 其中一人,赵胜还认识。 某个小贵族之长女。 再往前一段。 叫卖声络绎不绝。 有布匹,有上好的胭脂水粉。 就是没有粮食。 赵胜有些恍惚,“这真是邯郸吗?” 短短数月,邯郸城东变了模样。 变得她这个在邯郸长大之人。 也识不得了。 “这是邯郸。”臻马感叹道:“也只是城东如此,其他地方,还是那个邯郸。” 赵胜看了臻马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马车驶到一处空地。 数十名衣衫褴褛的难民,便围了上来。 大部分是年纪大约十来岁的孩子。 一小部分是男子。 她们三三两两将马车内的石块,木料搬运下来。 远处传来号子声。 一些难民用绳索吊起房梁,在幼童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往墙壁上放。 数千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赵胜看到这一幕,失了神。 “壮观吧。” 臻马眺望远处,“像这样的地方,邯郸有六处。城外更加壮观。数万人伐木采石还有建造狩猎场。我主曾说过,你永远也想不到,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这些人会爆发怎样的潜力。” “这些……。” 赵胜不是蠢人,她好似有点明白了赵姬想要做什么。 说明白也不准确。 她好像对赵姬的想法,有了一丝头绪。 “这些百姓。”臻马自嘲一笑,“我家主人可从来没让她们饿着。可以这么说,现在是我家主人在以这种方式,养整座城的人。” 她看向赵胜,“而你,还有那些大小贵族,整日里咒骂我家主人。我都替我家主人不值。要不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第126章 花费几何 臻马环视周围百姓。 要不是少主仁慈心善。 天生共主。 要咱说,哪用着管这些泥腿子死活。 不仅没啥好处,还搭进去不少。 关键还惹一身骚。 “臻大娘子。” 一中年妇人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你这个时候不该在贵人面前伺候吗?莫不是贵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咱们?” “没有,我就过来看看。”臻马瞅了瞅太阳,“这也快到晌午了,我在这吃顿饭再走。” “好勒。”中年妇人对远方的难民吆喝道:“欸,哪个人去醉月楼给臻大娘子备一桌酒菜送来。” 难民争先恐后。 “我!” “我腿脚麻利!” “让我去吧!” “不用。”臻马开口道:“我就在这里吃,和你们吃一样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赵胜,“平原君可要一起?” “自然。” “咱这等饭菜,怎能合臻大娘子的口味。”中年妇人有些局促。 “莫非你克扣了其他人的伙食?”臻马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若是如此,休怪我不讲情面。” “不敢,不敢。”中年妇人连忙摆手,“一日两餐未曾短缺,就连荤腥也不敢少半点。就算我吃不饱,也要让这些娃娃们吃饱。这些娃娃可都是要干苦力活的。” “如此便好。” 不多时。 数十名男子抬着木桶而来。 高喊一声开饭后。 所有人端着碗,围了上来。 木桶去盖。 香喷喷的粟米饭,随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再去一盖。 里面则是白水炖肉块。 白水上漂浮着点点油花。 煞是好看。 再揭开盖子,则是半桶粗盐。 每个人皆吞了吞口水。 她们拿着破碗上前。 木桶旁的男子,便挖了一勺的粟米饭,放入碗中。 而后便是一块带着些许汤汁的,肥腻腻的炖肉。 接着捏了一点点粗盐,洒在粟米饭上。 难民便兴高采烈的端着碗,随地一坐,便吃了起来。 臻马与赵胜没有上前。 不一会。 中年妇人便差人将装好的饭菜,放到两人面前。 碗中的粗盐早融入汤汁里。 赵胜看着碗里的肉,“这肉……。” “这肉是猪肉。”臻马夹起肉,美美咬了一口,“我主让人从齐国运来的。齐国那帮夫子,自持身份。常以猪来祭祀,视其为贱肉,不食。暴遣天物也。” 臻马咀嚼了几下,“我主便让人送来,好料子供应酒楼,春阁。上等料售卖给那些商人仆从。下等料则是落入这些百姓口中。那些个豪商,一盘菜的价格,便是整只猪价格,甚至更高。她们相当于帮咱们养民。” 赵胜也吃了一口,膻味甚重。 她差点将其吐出来。 再看周围难民,吃的甚香。 赵胜默默将肉咽了下去,“今日方知百姓之苦。” “苦?”臻马撇了撇嘴,“有饭有肉,还有楚国的粗盐,苦甚?美着呢。” 想她为贱奴时。 莫说吃肉了,就连吃个饱饭也是难事。 偶尔饿极了,便跟着马儿抢吃的。 倒不是卓家亏待她。 只是她一直想要为自己赎身,当个自由人。 赵胜听此一言,顿时对臻马改观不少。 她也大口吃了起来,“你可知此处打算修建什么?” “听我主说,好像是什么交易所。”臻马咀嚼了几下,“嗨,咱也不懂。” 她看向赵胜,“只用听我主的话,这就够了。” 赵胜默不作声。 良久方才开口道:“那些奢靡场所,都是用来养我赵国百姓?” “嗯,应该吧。”臻马摇了摇头,“不知道。”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只知道,只要带着这些人吃吃喝喝,偶尔举办宴席,就是在帮我主。” 臻马好似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就比如今晚的宴席。我主在玉露阁设宴,请那些豪商免费吃喝玩乐。那些豪商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并且吃的还不多。而那些剩菜剩饭便能给难民们开开荤。” 赵胜眉头蹙了蹙,“照这样吃下去,他哪还有钱?” 臻马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晓了。豪商不收钱,那些大大小小的商人是要收钱的。一张今晚出入玉露阁的请柬,可值二十金。” 她神神秘秘的凑到赵胜身边,“告诉你个秘密,勿要对别人说。那请柬其实以二十金的价格,只卖出去二十份。而其他请柬,则是以四十金,甚至是五十金的价格卖给那些商贩。” “那些小商贩真的会用高价买请柬吗?她们此次运粮来此的利润也不过如此吧。” “平原君,这你就不知道了。商人最注重关系,尤其是在各国往来的游商,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臻马感慨道:“我若是商,也会对请柬趋之若鹜。毕竟售卖粮食,只是一锤子买卖,谁也不知道我主何时收粮,又何时收足粮食。而与那些豪商多亲近亲近就不同了。这些豪商指甲缝露些米粟,就能让她们一辈子不愁。更别提豪商宴席之中偶尔也会讨论商道之心得,若听懂了,那便是受益终生,若听不懂,也可以抄录下来,予以后人。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 商道一途,赵胜并不感兴趣。 她在意的是这宴席的花销与收益。 赵胜询问臻马道:“这宴席一共请了多少人?有多少张请柬?” “六十七人,六十张请柬。” “六十张!”赵胜吃惊道:“这么多?!” 臻马贱兮兮一笑,“贵人说了,这只是开始。等天下商人齐聚邯郸……。那估计玉露阁都不够用。” 赵胜没有听臻马这句话,而是在心中盘算。 这一宴,能赚多少金。 二十张二十金,也就是四百金。 还有四十张,就算四十金一张,那也有八百金。 嚯。 一顿饭,收益一千二百金! 抢钱啊! 要来个十次,那岂不是有一万两千金?! 她和赵王两人现在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六千金左右。 轻轻松松富可敌国了?! 赵胜咽了咽嗓子,“这一宴花费多少?” 臻马想了想,“好像并无什么花销。厨子是我主训出来的。器皿是卓氏送的。房子是难民盖的。地是赵王的。各国男子是各地商人带来的。食材是一些商人为了购得请柬,免费送的。” 她看向赵胜,“如果给百姓吃的粟米,也算花费的话……。不对,这些粟米好像是平原君给的钱买的。” 第127章 敲打 “我明白了。”赵胜放下筷子,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赵姬要做什么,也不明白赵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环视四周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百姓,也看向百姓碗里那满是膻味,无法咽下去肉,“至少,他让我赵国百姓有饭吃,这就足够了。” 赵胜朝着臻马伸出手,“给我吧。” 臻马愣了一下,“给什么?” “金饼啊。”赵胜那因忧虑而褶皱的脸皮,慢慢平整,“收了钱财,我便与你们是一丘之貉。一起挨骂,赵王就算有怒,我也与你们一起承担。” “不再纠结你心中道义仁德了?” 赵胜哈哈一笑,“百姓便是我心中道义。让她们吃饱才是我心中仁德。我赵胜虽是无能浅薄之辈,但最起码知晓何为道义仁德。” 臻马从怀中掏出五枚金饼,而后放在两人中间。 “你可真是贪婪之徒。”赵胜笑骂道:“我可记得那商人可是给了你二十金,还有一块金镶玉,而你却只给我五枚,当真小气。” 臻马当即捂住胸口,“嘿,这十五枚是我留给我家少主的,那金镶玉也是给我家少主的。万万不可分于你。” 她一脸肉痛,“那五枚才是我的。皆给你了。” “你倒是护主。” “我虽未进学,但也知晓道理。我如今所有之物,皆是因我主。我主富贵,则我富贵。我主光大门庭,则我光大门庭。别人以主方才敬仆。若无我主,世人岂知我臻马是何等人?” “倒是颇有几分道理。”赵胜看向臻马,“惜你也是个人才,你可愿随我?若愿,我亲自教导你学识且富贵不下于追随你主。” 臻马在心中不屑。 少主可是天下共主。 就算不是,有主在,少主日后成就绝对不低。 追随你,哪有追随我主来得合算。 再者,若是没有我主。 你平原君又岂会知晓我臻马是何人? 怕是路上遇到,也不会多看两眼。 “多谢平原君好意。”臻马抬抬手,“忠仆岂有服侍二主之理。” “如此,那我也不便强求。”赵胜只拿了两枚金饼,“见者有份。” 她将三枚金饼推了回去。 臻马顿时喜上眉梢,将三枚金饼拿了回来。 小心翼翼揣到怀里。 这时,赵胜对着不远处的中年妇人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中年妇人看了臻马一眼,见臻马点头,方才来到赵胜近前,“这位娘子,有何吩咐?” 赵胜将两枚金饼递给中年妇人,“这钱财拿着,给那些百姓多买些吃食。” “这……。” 中年妇人又看了眼臻马。 “看我做甚?”臻马怒道:“我可没有钱财给你。” 中年妇人哪里还不明白臻马的意思。 当即跪了下来,举起双手,去接那两枚金饼。 而后对着赵胜叩首,“多谢娘子。” “你记住,这钱财可是给百姓买吃食。”臻马提醒道。 “小人懂得,小人懂得。” 中年妇人拿着金饼,欢天喜地离去。 赵胜站起身,“这饭,我就不吃了。你可有今晚宴席的请柬?” “怎的?平原君也要参加?” “当然。论起吃喝玩乐。”赵胜一笑,“我年轻时,可不比任何人差。不仅如此,今晚我还要带一位友人参与。” “是何人?” 赵胜神秘一笑,“今晚便知晓。” “既然平原君不愿多说,那我也不便多问。至于请柬,那倒是不必。平原君去玉露阁,报我名号便可。” “那今夜见。” 言罢,赵胜转身离开。 臻马看了一眼赵胜远去的背影,又看向赵胜的碗。 碗内肉块只咬了一口。 那粟米也留了大半碗。 “暴遣天物。” 臻马嘀咕了一声。 而后将赵胜碗里的饭,倒进自己的碗里,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就仿佛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平泽伯府。 赵勋正教导嬴政武艺。 而赵姬则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看着嬴政被汗水浸湿的模样。 内心虽然疼惜,但并未让其停下。 在如今乱世生存,能文是不足够的。 还要能武。 毕竟道理是建立在拳头之上。 再者,日后遭遇行刺,也能有保命的手段。 就在这时,臻马行至赵姬身后,恭敬行礼,“我主。” 赵姬轻嗯了一声,“平原君可看了?” “看了,我还带她在筑地吃了顿饭。” “坐。”赵姬手指一旁的蒲团。 “诺。”臻马一本正经的坐在蒲团上。 赵姬拿起茶壶,欲要给臻马倒茶。 臻马惶恐,不顾滚烫的茶壶,将手放了上去,“哪有主为我倒茶之理。” 赵姬见此,没有坚持,将茶壶交给臻马,“你如今已不是奴籍,而是我的门客,倒也无需这么谦卑。” 臻马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赵姬倒茶,她谄媚笑道:“我不敢忘本。再者,能侍奉我主,也是我三生之幸也。” 等帮赵姬倒完茶,臻马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赵姬看了臻马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深意。 他端起手中茶盏,“试试吧,我这晒的茶叶如何?” 臻马小心翼翼品了一口,而后赞道:“入口醇香,甘霖也。” 赵姬也抿了一口,轻笑一声,“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臻马脸上谄媚的笑容顿时一变。 惶恐的朝着赵姬拜道:“我主恕罪。” “圆滑是好事,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也是好事。” 赵姬缓缓放下茶盏。 那茶盏落地之声,犹如敲在臻马心里。 “臻马,你很聪明。” 赵姬继续看着嬴政练剑。 “但不能缺了诚实。” 臻马当即会意,连忙对赵姬说道:“我主,仆乃贱籍出身,哪知晓什么茶。饮此茶,虽香,但苦涩难咽。” 赵姬点了点头,“有可能晒的工艺不对,等日后试试炒茶,也许会别有风味。” 顿了顿,赵姬接着问道:“那平原君可说了什么?” 臻马抬起头,额头布满细汗。 这些时日往来于富商权贵之间。 臻马若是没有半点膨胀,那绝对是假话。 就从她对于赵胜这个平原君的态度,就能看出。 可经过赵姬这番借着茶来敲打后。 臻马内心的膨胀。 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 泄了气。 第128章 留之于后 现在心里哪还有什么膨胀。 有的只剩下谦卑。 “我主,平原君说了,今夜也会去参加宴席,并且会带上一个友人。” “友人?” “仆问了是何人,但平原君没有回答。” 赵姬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他看向臻马,“今夜,让许寇放宽对王宫的戒备,且准备一辆双马拉动的马车。” 赵姬闭上双眼,“再让许寇派出百人跟随,务必保护好赵王安危。赵王若出了什么事,那我就麻烦了。” “赵王?不是平原君吗?” “赵王好酒,燕国曾进献美酒,讨好赵王。如此酒宴,平原君定欲带赵王参加,一来平息赵王心中对我之怒。二来则是让赵王看看如今的改变。三来,应是用此方法,为我所行之事捧场。” “好……好,仆这就去办。” “亏了啊。”赵姬感叹,“请柬价格低了。有赵王此等尊贵之人在,请柬价格应该再上涨十枚。” 臻马一脸懵的看着赵姬。 赵王,一个王的名头,值十枚金饼? 等等。 为什么感觉十枚金饼有些少了? 臻马正欲离去,却想起什么,对赵姬说道:“我主,这些时日,那些商人为了讨好仆,送了仆一些……。” “你与许寇二八分。两层归你,八层给许寇,让许寇将钱财分给诸位将士。” “仆留一层便可。” 赵姬颇有深意的看向臻马,“一层,两层都可,我并不在意这些。” “两层,仆留两层。”臻马连忙拱手,“遵我主之命。” 此时,臻马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 与主相处久了。 才发现主的温和,都是佯装出来的。 或者说,主从来不将吃人的一面,暴露于她人知晓。 只有常伴左右,方才知勿要与主耍心机与小聪明。 恩威并施,莫过于此。 此时,嬴政见臻马正与赵姬谈论着什么事情。 征得赵勋同意后,便走了过来。 赵姬见此,从蒲团上起身,拿起桌上的锦布递了过去,“我儿可是累了?” 嬴政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而后接过锦布擦了擦。 “累了就休息一会。” 臻马此时从怀中掏出金镶玉,“少主,仆刚刚见一富商售卖此玉,觉得挺适合少主,便帮少主买来,当个剑饰。” 嬴政看了看赵姬,见赵姬点头。 她接过金镶玉,“臻姨有心了。” “万万当不得姨称。”臻马笑容满面,却谦卑道:“少主呼仆全名便可。” “你为我父女二人劳心劳力,政儿呼你声姨,也是理所应当。” 臻马未说话,嬴政率先开口,“臻姨,你与父亲在商量何事?” “政儿,我与你臻姨刚刚在商量今夜晚宴之事。” “没错。”臻马连忙说道。 “宴席?” 臻马先是看了赵姬一眼,而后说道:“我主欲在玉露阁宴请邯郸百商。” “那我能去吗?” 嬴政孩童心性,最喜热闹。 臻马看向赵姬。 没有赵姬的许可,她万万不敢带嬴政去玉露阁。 嬴政不知晓玉露阁是何地,但赵勋知晓。 玉露阁就是一个淫靡之地。 赵勋黑着脸,走上前,“玉露阁岂是你能去的地方?若夜里睡不着,那我可教你练剑。” 嬴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可把臻马心疼坏了,她连忙宽慰道:“少主,赵将军说得没错,咱不能去。少主若想玩乐,改日我带少主去看蹴鞠,去斗犬。” 赵姬瞥了臻马一眼。 这臻马倒是有宦官潜质。 “父亲。”嬴政可怜楚楚的看着赵姬,“孩儿可前去?” 赵姬微微一笑,“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再者,各地富商,政儿应多加接触。” “贵人。”赵勋急道:“玉露阁那地方……。” 话未说完,赵姬便打断道:“臻马,收敛些。” “仆明白。若无别事,仆先告退。” “先等一会。”赵姬出言,“记得你此前说过,有个乐师叫做高渐离,是个乐道神童?” “是。我主欲接见高渐离?” “那倒不是。”赵姬一笑,“那高渐离多大?” 臻马想了想,“不足十岁。” 赵姬轻点了一下头,“去安排高渐离今夜奏曲。这高渐离年岁不大,应能与政儿有些话题。” “仆这就去安排。” 臻马离去。 看着臻马远去的背影,赵姬若有所思。 在赵姬的看法中。 臻马就好似脱缰的野马。 在逐渐的放飞自我。 这个时候,绝不能助长。 而是需要用恰到好处的方式。 让臻马放飞自我的同时,又能被他掌控。 所以,敲打是必须的。 并且还得在她心里种下,决不能忤逆的种子。 不过……。 臻马此人可用,但绝对不能留之于后。 否则,臻马绝对会干出上蔽视听,下弄诸臣之事。 赵姬在心里敲定主意。 若有朝一日,他不久于人世。 在死前,绝对先弄死臻马。 以免宠臣乱国。 当然,此前提是,嬴政无法掌控臻马。 若嬴政能掌控。 臻马倒是如同于范睢一样,是一颗好用的棋子。 也是一柄可抛弃的刀子。 “多谢父亲。” 嬴政兴奋的向赵姬行礼。 赵王宫内。 赵胜回了王宫,面见了赵王。 “让你问询赵姬,可问出什么?” 赵胜拱手,“大王,赵姬没告诉臣,他要做什么。” “没告诉?!” 赵王丹怒极,又摔了一个酒盏。 “大王息怒。”赵胜连忙拱手道:“虽然赵姬未告诉臣,他要如何做,但他让臣看到了结果。” “结果?” “如今邯郸百姓已不为粮食而忧。” “嗯?”赵王疑惑道:“当真?” “臣亲眼所见。”赵胜抬头,看向赵王,“赵姬提供粮食,而邯郸百姓则为他新建奢靡场所。” 赵胜想了想,接着说道:“臣猜想,赵姬高价收粮,就是为了吸引各地粮商前来。而后修建奢靡场所,供那些商人玩乐,等筹集了钱财,再购买粮食,让百姓筑楼。如此循环往复。” “还能如此?”赵王错愕,“若照此下去,岂不是邯郸无忧矣?” “大王,这方法虽好,但只能援一时之急。修建奢靡之地,终有尽头。再者那些商人也不可能一直玩乐下去。就譬如今夜赵姬欲举办宴席,以豪商论商之由头,吸引大小商人高价入场。虽一次可得金千二百,但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商人也就厌倦了。” 第129章 再劝入仕 “你说什么?” 赵胜奇怪的看向赵王,“臣说,赵姬此举虽行,但不长久。” “不。不是这句。”赵王丹看向赵胜,“那一宴,收获几何?” 赵胜明白赵王的心思,笑着回道:“千二百金,这还是保守估算,臣听此,也颇为震惊。” “千二百金!” 赵王震惊。 “若举办个十次,八次,岂不是寡人的邯郸,不,寡人的赵国无忧矣。” 如果是长平之战未开启前,莫说这区区千二百。 就算三两千金,也入不得赵王之眼。 可如今……。 赵国困顿,国库空虚。 就算是五百金,也能让她如此失态。 赵胜一脸无奈,“大王,此策虽可,但不长远也。估计也就能举办数次,商人便厌倦了。再者,修建奢靡之所,又能维持多久?还有一月便是春耕之时,百姓还需耕种,维持生计也。” 她颇为担忧,“如此,为保赵国可以维持下去,能借此敛财的时间,也就一月。” “那得想办法让赵姬多举办宴席才是。”赵王若有所思。 “大王,你之愿,也是我之愿也。”赵胜叹了一口气,“只是……,商人再富庶,也不可能如此奢侈下去。” “寡人不管。”赵王大手一挥,霸气十足,“寡人是王,他是臣。臣当为王者而忧,为寡人而虑。寡人说了多举办,他就得多举办,至于如何,他来想。寡人不要看过程,寡人只看结果。” “话虽如此。”赵胜眼神精光一闪,拱手行礼,慢条斯理道:“难道大王忘了,那赵姬可并非赵国之臣,更非大王之臣。依臣愚见,不如让赵姬入仕。若如此,臣愿让出右相之位,予以赵姬。” 赵姬此人才华,比她更甚。 尤其如今这手让人看不明白的手段,让她颇为叹服。 赵胜在心里十分希望赵姬能入仕赵国。 至于秦赵两国未来的关系。 那不是有小秦人在。 到时候,将小秦人送予秦国,赵姬留于赵国。 等扶持小秦人登鼎王位,成为秦王。 有其父在赵为仕,那小秦人就算不感恩赵国扶持照料之恩,也会被孝道所捆。 不会与赵国为敌。 凭借赵姬之手段。 不需二十年,定能重振赵国之威风。 到那时,秦赵二国,攻守易形。 赵王瞥向赵胜,哼了一声,“他不是,寡人的义女是。寡人之义女乃赵国平泽伯也。” 她背对着赵胜,“寡人知你心思。让男子为官,于周礼不合也。赵国,绝不能因赵姬一人,受诸国之耻笑。” 赵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国家的强大,并非依靠礼。 秦国无礼之徒,而如今却成了诸国霸主。 周王礼数不缺,如今却偏居一隅之地。 上数百年。 宋襄公之名,犹传今朝。 与齐恒公立约。 不准把水祸引向别国,不准因别国灾荒而不卖给粮食,不准更换太子,不准让男子参与国家大事。 更是以孱弱之国,护佑齐国齐孝公即位,从此声名大显。 高举仁义之旗帜。 不因敌人渡河而伐之。 更是说过,虽寡人宋国欲亡,但不可伐无阵之军。 可结果呢? 成了一捧黄土,她人笑谈。 宋国也消亡于诸国之中。 “大王。”赵胜劝道:“不能一味尊礼循仁。当思其变。” “不用多说,此事不可。”赵王毫不留情的拒绝,“只要其女在赵,不怕他赵姬不为寡人效力。既然如此,何须冒天下之大不韪,拜男子出仕,沦为诸国之笑柄。” “大王,那小秦人终究是要回秦,继承王位的。” “那就不让她回去。” “大王,虽我等与秦势如水火,但双方关系依然能够得到有所缓和的机会。只要小秦人回了秦,继承秦王之位,那我赵秦二国虽不说重归于好,但最起码不另起争端。” 赵胜真情实意,就差没把心掏出来给赵王看。 “如今我赵国孱弱,无力再起纷争。只有如此,方能让我赵国有时间重归诸国霸主之位也!” “我赵国之崛起,又不是非得需赵姬。”赵王转身,“再者,你莫是忘了,赵魏之盟,是如何破裂?他又教唆赵燕二国开战。如此居心叵测。就算寡人不顾礼法,也不敢重用于他。否则我赵国危矣。” “大王,魏赵之盟,如同废纸。若魏王真遵循盟约,也不会坐视我邯郸被围困半载。至于即将开始的赵燕之战,那也是为我赵国考虑。我赵国经邯郸,长平二战已人口凋零,空有土地,却缺乏守土之士,耕地之民。唯有掠夺别国人口,方能兴国。然魏秦势大,赵国不敌也。齐国富庶,赵国无法长久矣。唯有与燕国相争,赵国方能取胜。” 赵胜对着赵王拱手,“恳请大王三思。为我赵国基业三思。” “寡人就不信,没了他赵姬。寡人的基业,我赵国世代耕耘的土地,会毁之一旦!”赵王一拂衣袖,“莫要多言。寡人绝对不会冒天下大不韪之罪过,拜赵姬入仕。” 他抬步向赵胜走去,“至于你所忧虑之事,寡人自有考量。到时可放小秦人回国,将赵姬留在赵国。” “赵姬此人,最注重那小秦人。”赵胜开口道:“若让小秦人回秦,赵姬必然相随。就算强留,也势必不为我赵国献一策。” 赵王哼了一声,“那就不让小秦人回去。” “若不让小秦人回秦,继承秦之主位。如果她人为秦之主,恐会对我赵国不利也。此番我赵国虽胜,但乃是险胜。若无赵姬求来魏楚之联军,信陵君窃符之举。我邯郸恐早已沦陷,赵国定将不存。如今魏赵之盟已破裂。燕国粟腹又得暗示,定会劝说燕王攻伐我国。无论此番燕胜,还是赵胜。燕赵盟约皆破裂矣。而楚国又远在千里之遥。如果秦国再起刀兵。我赵国置于死地矣!” 赵胜匍匐于地面,“大王,如今我赵国内忧外患,已有国破家亡之相。当拜赵姬入仕,解内忧之虑。扶持小秦人登鼎为秦王,结秦赵之盟,以除外患。如此,臣断言,不需二十年,必重振赵国。五十年定能称霸诸国。百年便能得周失之鹿,问鼎于天下啊!大王!” 第130章 瞎狸聋狗 赵胜声音回荡于大殿之内。 赵王愣了一会。 良久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也越发洪亮。 数道黄昏的落阳,从薄纱中照了进来。 照到了匍匐于地面的赵胜身上。 也照在赵王丹的面容上。 赵王丹止住笑声,含笑看着赵胜,“你对外患之策,寡人是认可的。而解内忧之法……。”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个小小的赵姬,就能使我赵国崛起,并且重归诸国霸主之位?” 赵王丹忍着笑,抖了抖肩膀,“还言得周失之鹿,问鼎天下。那赵姬又非神人,岂能如此厉害?平原君,莫非你是老糊涂了?” “臣……臣……。唉……!” 赵胜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无精打采。 鬓角的白发,更深了些。 “寡人知道赵姬有些许才能,可天下有才,有德之士,如过江之鲫,林中之木也。又何必纠结一男子。” 赵胜站起身。 看着赵王丹的眼神中带着失望。 天下有才能者无数。 可,能以三千之金,募赵国之粮者。 屈指可数,不,绝无仅有也。 唯赵姬一人。 如此内政之大才,若重用,必能使我赵国长治久安。 诸国伐征,靠的不是谁能打。 靠的也不是谁更狠。 靠的是后勤,靠的是内政,靠的是源源不断。 只要有稳固的后方,赵国可以失败一次,两次……十次! 只要能坚持下去。 迟早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大王,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赵胜闭上双眼,“也希望赵国未来之君,不会因此唾骂我等。” 赵王丹只是笑笑,并未将赵胜的话当回事。 赵胜睁开双眼。 眼神中带着狠辣。 她拱手对赵王说道:“大王,赵姬此人绝对不可送之于秦,若大王不愿拜其为仕,当杀之。至于小秦人,也勿要放虎归山。” 赵胜伸手做出刀劈之状,微微下压,“一并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至于对秦,可合纵诸国,一同抵抗。” 她献出两策。 两策是两条不同的发展方向。 要么独立于诸国。 要么抱团取暖。 赵王丹错愕的看着赵胜。 刚刚还说让她重用赵姬。 并且依靠小秦人,交好秦国。 现在却劝说她杀了赵姬。 如此反复无常,可为人臣? 难道平原君真的老了? 开始犯糊涂了? 赵王丹看向赵胜,不经意间瞥见赵胜鬓角的白发。 她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平原君为我赵国忧心忧虑,应是累了。赵姬一事,寡人自有定夺。你且安心。” 赵胜怎能安心的下来。 刚欲要说话,便被赵王丹阻止,“赵姬如今为我赵国效力,尚且未到那个时候,不必思虑过多,徒增烦劳。再者,一切皆有变数。或许赵姬被那秦异人所伤,不愿归秦也不一定。比起这个,寡人更想知道那千二百金的酒宴是何等模样。” 她伸手摸了摸下巴,“寡人倒想亲自去看看。” 赵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赵王如今明显不愿再多谈赵姬一事。 她若继续多说。 依赵王脾性,定然会发怒。 要是适得其反,现在就要砍了赵姬又或者等此事之后,杀了赵姬,反而不美。 反正时间还长。 当在这段时间内,继续劝说赵王。 让赵王拜赵姬为仕。 亦或者在赵姬离邯郸之时,杀了赵姬。 “大王。”赵胜一拜,“臣知晓大王肯定会对此宴席感兴趣,便提前与赵姬门客通知了一声。” “还是你了解寡人。”赵王手指赵胜,哈哈大笑。 “臣等会便告知驻守此地的士卒……。” “嗯?”赵胜脸上的笑容不见,“告知她们作甚?寡人堂堂赵王,难不成去何地也要征求那些士卒同意不成?” 她手指赵胜,“平原君,你之门客不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吗?让她们将寡人带离王宫,应是不难。” 赵王没等赵胜拒绝,转身离去,“寡人等平原君的好消息。” 她走了一会,突然停下脚步,“不知赵姬当看到寡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宴席之中时,脸色会是何等的难看。区区五千人……。” 赵王大笑着离开,“也想困住寡人?” 赵胜对着赵王背影一拜,“臣遵命。” 既然赵王有兴趣玩这么一出。 她自当奉陪。 也能借此,敲打赵姬。 让赵姬知晓。 这不足万人的军队,是困不了赵王的。 这偌大的邯郸城,他赵姬也不是全盘掌控。 再者,就算发现了,赵姬也不会为难于她们。 刚一入夜。 在许寇的吩咐下,秦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几名鬼鬼祟祟穿着夜行衣的家伙。 借助钩索,翻越王宫高墙。 而后借助身上的夜行衣,隐入黑暗之中。 十来名在城墙上值班的秦人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手指黑衣人隐藏的位置,“你看到了吗?” 黑衣人发觉士卒所指,顿时发出一阵鼠叫。 且缓缓移动身形。 另一人赶紧将指着黑衣人的,秦人之手放下。 “老鼠而已,大惊小怪。” 隐没在黑暗中的黑衣人。 停下挪步的动作。 叫的更加欢腾。 ………… 众秦人一阵沉默。 良久,有一人说道:“这老鼠……怕是吃饱了撑的。” ………… 又是一阵沉默。 鼠叫声不停。 一秦人干笑两声,高声呼呵,“咱什么也没看见。” 黑衣人纳闷了。 这些士卒,是不是发现她们了? 怎么不走啊? 秦人也纳闷了。 将军有令,让我等放尔等过去。 尔等快走啊。 留在这,学鼠叫做甚? 请不要打扰我等守值。 又是一阵沉默。 学鼠叫的,已经接不上气了。 终于,黑衣人忍不住了。 一名黑衣人,迅速挪动位置,跑到树后。 而后对其他黑衣人招了招手。 黑衣人相视一眼。 一个接一个的走到树后。 黑衣人与目睹这一切的秦人,皆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秦人发现。 不然有愧于平原君。 还好没被发现。 不然让她们有所察觉,从而坏了贵人之事,将军定然问责。 一名黑衣人走到僻静处。 看了眼四下无人。 当即对同伴窃笑,“世人常吹嘘秦人乃虎狼,今日一见。不过是瞎狸聋狗。” 第131章 泄密 其余黑衣人纷纷附和。 “没错。就这等眼瞎耳聋之徒,也想囚大王于王宫。当真可笑。” “王宫之地,我等姐妹,如入前庭后院,闲庭散步也。” 干瘦黑衣人小声道:“既然王宫都如此松懈。那妖夫之所在,岂不是如陋屋简棚,随意进出?” “你要如何?” “妖夫祸国,囚大王于深宫。高抬粮价,致使百姓困苦。”干瘦黑衣人眼神一眯,“有人出三百金,求妖夫之首级。不如此事过后,我等……。” “不可。”有人劝道:“无平原君之令,我等不可枉为。” 干瘦黑衣人笑了两声,“放心,定然先征得平原君……。” 就在此时,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 “嘘,有人来了。” 黑衣人四散,藏于各处。 不多时。 一队巡逻的秦人,迈着整齐的步子。 来到黑衣人原处的位置。 秦人什长皱了皱眉。 长期在战场上厮杀的她。 敏锐觉察到周围环境的异常。 如今已开春。 万物复苏,虫鸣之声应是不绝。 如此方能吸引与之交配的昆虫。 可这个地方,太过于安静。 除了风吹树梢的沙沙声,再无半点声音。 战场厮杀之人都知晓。 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有人惊动了虫子。 周围有埋伏! 秦人什长伸出手。 其余秦人当即停下脚步。 握紧手中长戈。 抽剑声缓缓响起。 就在这时,虫鸣声骤然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鸟鸣鼠叫之声。 周围仿佛在此刻,又重新焕发生机。 秦人什长缓缓抽出配剑。 这一切,都太过于诡异。 躲在暗处的干瘦黑衣人见此。 也慢慢从袖中抽出匕首。 还未完全抽出。 在她身旁的同伴,当即抵住她的手腕。 并且用眼神警告她。 干瘦黑衣人这才将匕首又藏了回去。 她眼神瞥向正警惕看着四周的秦人。 示意该怎么办。 一名黑衣人,伸手入怀。 从怀里掏出一只昏昏欲睡的幼小狸猫。 伸手将某种粉末拍在狸猫的鼻尖。 又将狸猫放在地上。 狸猫晃了晃脑袋,顿时精神抖擞。 而后猛得从黑衣人躲藏的位置窜出,又隐没于黑暗之中。 “原来是只狸猫。”一名秦人笑着。 秦人什长总觉的有些诡异。 锁着眉,没有继续说话。 就在这时,从远处跑来一名士卒。 对着秦人什长耳语几句。 秦人什长瞥了一眼漆黑如墨的阴暗处。 对手下士卒说道:“继续巡逻!” 士卒收回兵刃。 跟随秦人什长逐渐从黑衣人的视线中消失。 待秦人走后。 黑衣人再度钻了出来。 “好险,差点被这些士卒发现。” “时间不早了,得快些找到平原君与大王,以免误了时辰。” 寝宫内。 赵王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门外。 她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赵胜,“平原君,那些门客何时能到?” “不……。” 赵胜刚要说不知晓。 这时,门外响起两声狗叫。 赵胜睁开双眼,“禀大王,来了。” “在何处?!” “就在外面。” 赵王按捺不住,率先走出门。 就在刚出门的瞬间,数名黑衣人从阴暗处钻出,朝着赵王行礼道:“我等拜见大王。” “尔等可曾被士卒发觉?” “不曾。” 干瘦黑衣人嘿嘿一笑,补充道:“那些瞎狸聋狗,也配发现我等。王宫,我等来去自如。” 赵王哈哈大笑,“想囚寡人于王宫,哈哈,如同虚设矣。” 不远处的墙檐上。 二十来支闪烁着寒光的弩箭,正对准那些黑衣人。 只要一声令下。 定能将黑衣人当场射杀。 许寇伸手,小声道:“收。” 弓弩皆藏于墙檐下。 许寇对一名士卒说道:“把马车准备好。告诉沿路士卒,权当没看见。对了,记得把宫门打开。” 她担心赵王为了出王宫。 会学孟尝君门客窃貂皮,去钻狗洞。 如果钻了,还被发现了。 可想而知赵王会是何等的羞恼。 要是万一想不开,直接抹了脖子。 那贵人岂不是陷入了被动。 士卒领命离去。 许寇继续监视。 赵王与赵胜两人,换上黑衣。 融入黑衣人之中。 一行人鬼鬼祟祟,朝着王宫外走去。 而许寇则是在后面跟着。 不一会。 赵王等人便来到了宫墙前。 黑衣人扔出钩索,挂在宫墙上。 而后对赵王道:“大王,请。” 赵王看了看有些胖的赵胜,又看向钩索,“这……平原君可行?” 赵胜连忙摆手,“这岂不是要了臣的命嘛。爬这钩索,倒不如钻狗洞。” “平原君,此地巡逻人少,最宜翻越。平原君且放心。”一名黑衣人当即说道:“我等可托着平原君上去。” “如此便好。” 一行人千辛万苦的向宫墙上爬去。 许寇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陷入了沉默。 她不明白。 赵王这是何必呢? 有贵人的吩咐。 只要赵王说一声。 她们又不会强拦着赵王,不让赵王出王宫。 何必多此一举呢? 再者宫门大开,何必劳苦去攀爬宫墙? 赵人,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许寇领着士卒,从宫门而出。 而后向赵王一行人攀爬的那段宫墙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 数根绳索垂落而下。 不一会,一名黑衣人沿着绳索落到地面。 待环顾四周后,朝着上面呼了几声鸟叫。 上面同样有人回应。 就在这时,黑衣人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黑衣人当即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一位身穿甲胄的壮硕女子。 不知何时摸到了她的身后。 而那壮硕女子身后不远处,则跟着不知多少的士卒。 黑衣人大惊,刚要出声,却被许寇捂住了嘴巴,“嘘。” 不多时,赵王顺着绳索爬了下来。 刚转过身,“区区……。” 赵王语气一顿。 她发现身旁,密密麻麻全是士卒。 赵王当即大脑宕机。 紧接着是满身汗的赵胜。 还未滑下来。 许寇便上前搭了一把手。 “多谢。” “无需客气,平原君。” 赵胜察觉到声音有些耳熟,当即转身,“是你?!你怎么在这?!” “赵胜!你这个叛徒!” 赵王此时也反应过来,朝着赵胜怒喝,“寡人错信于你!” 第132章 玉之独白 如今这种情况。 也只有赵胜告密。 不然这些士卒又怎会在这里等候她们。 可转念一想。 赵王察觉到不对劲。 因赵胜不必如此做。 不然,何必安排这些门客前来? 那就是这些门客出了问题。 她眼神在众黑衣人身上扫视。 “平原君,我已在此等候你与赵王多时。贵人已经安排了马车,还让我等随行,保护赵王安危。” 赵胜轻嗯了一声。 被赵姬抓个现行,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不知,赵姬何时买通了她的门客。 提前知晓了消息。 赵胜在心里埋怨赵姬。 既然发现,为何不提前告知。 至于用这等下作手段敲打。 展现对于邯郸以及王宫的掌控吗? 同时,赵胜心里对于赵姬也升起了警惕。 这个赵姬,居然在买通她身边门客? 意欲何为? 赵胜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也怀疑的看向同伴。 毕竟一路上畅通无阻,结果在终点被人抓了现行。 要说没有歹人告密。 狗都不信。 最终,有一名黑衣人受不了同伴,赵胜,赵王那质疑的目光。 朝着赵胜单膝下跪,“我乃草莽,浪荡人世,唯信忠义。幸得平原君收留,奉为宾客,绝不会做背叛平原君之举。” 她从小腿抽出匕首。 许寇当即护在赵王身前。 那名黑衣人看向赵胜,眼神带着执着与坚定,“我愿以一腔热血,留玉之独白!” 言罢,匕首毫不犹豫的扎进心窝。 并且毫不犹豫的划出一道血汪汪的豁口。 涓涓鲜血喷洒在身前。 那名黑衣人一头栽入血泊之中。 “以我等之血,留玉之独白!” 大多数黑衣人朝着赵胜跪下。 “你们……。” 赵胜刚要出声阻止。 却为时已晚。 她们毫不犹豫抽出利器。 当场自绝。 没有携带利器的,便站起身,一头朝着宫墙撞去。 “何止于此。何止于此!” 赵胜不忍的闭上双眼。 这些死去的人。 她相信这些人绝对没有背叛。 也绝对不可能被赵姬收买。 痛失义士。 呜呼哀哉。 赵王可不知赵胜心中之痛。 她目光停留在唯一剩下的黑衣人身上。 那名干瘦的黑衣人。 “是你?” 赵王目光冷冽。 这人告密,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出王宫之举。 沦为笑谈。 干瘦黑衣人看向赵胜,“平原君,我亦遵循心中之道义,绝非我泄密!” 可此话对比那些选择以死证明的黑衣人相比。 是如此的苍白而又无力。 “罢了。” 赵胜挥挥手。 她现如今已经不想多追究此事。 就算是干瘦黑衣人又能如何? 干瘦黑衣人泄密,将行动告知赵姬。 总不能当着许寇的面,将其千刀万剐。 赵胜转身,仿佛是不愿再看干瘦黑衣人一眼。 干瘦黑衣人上前一步,却被士卒拦下,“平原君,真不是我!” “你离去吧。” 见赵胜不信,干瘦黑衣人掏出匕首,伸手将一名士卒搂入怀中。 将匕首架在士卒脖颈。 “放肆!” 许寇怒瞪干瘦黑衣人。 干瘦黑衣人咬着牙,“平原君,我且准会向你证明,绝对没有背叛你!” 她对即将上前的士卒吼道:“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士卒们看向许寇。 许寇冷冷道:“我放你离去,勿要伤了我的士卒。否则哪怕贵人替你求情,我也会杀了你。” 事到如今,许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且准泄密。 向赵姬告知赵王要出离王宫之事。 她接到的命令是今晚放松守备,让赵王随意进出。 如果不是。 那贵人怎知道赵王今晚要出王宫? 只是她不明白,这个且准,既然向贵人泄密。 应当与她是同路人。 可如今又为何劫持士卒? 许寇的不解。 也是赵胜的不解。 赵王则是冷冷看着这一幕。 原本心情不错。 可如今全无兴致。 她嘀咕了一句,“一丘之貉,反目成仇。” 且准劫持士卒,走到人群外。 “平原君,等着我且准向你证明!” 她放开士卒,朝着黑暗处跑去。 而后翻越泥墙,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士卒正欲去追,却被许寇拦下。 赵胜看了一眼那些义士尸体,颇为伤感的对许寇说道:“劳烦将军把这些义士之躯,送往我平原君府。” 她现在不想知道,是不是且准背叛。 如果不是。 那总不能是这些义士背叛。 比起怀疑这些义士,她更相信是且准。 再者,且准若没背叛。 总不能赵姬能掐会算。 算出她们在何地点,出离王宫。 赵胜与赵王两人,闷闷不乐的上了马车。 在许寇的护送下,前往玉露阁。 另一边。 城东街道口。 道路旁的房屋。 一名抱着长剑,年约不足二十的少女,站在屋顶。 她一袭青衣。 衣摆随风而起。 齐眉的刘海随着风啸,露出俊逸剑眉。 虽面容清冷,却依旧不失儒雅。 她眺望远处,疾驰而来的三辆马车,与那排列有序的士卒。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为首的,骑着雄壮白马的赵勋身上。 少女脑海里浮现一位贵族,对她所说之语。 “毒夫赵姬,久居于平泽伯府。凡事皆是由他之门客臻马奔走。” “唉,自从毒夫纵五千兵马,掌控邯郸后。那平泽伯府便守卫森严,想要行刺杀之举,千难万难。” “然,此次毒夫欲在玉露阁举办宴席,宴请百商。此乃我们最佳之时机。” “阁下之剑术,鲜有能敌者。到时我等埋伏于城东街口,一旦见到毒夫马车,我等便冲杀而出,为你营造机会。到时,你可伺机摘下毒夫首级。” “毒夫抬高粮价,囚禁大王,大肆敛财,奢靡享乐。其罪,罊竹难书也。我代赵国百姓,我代大王拜托阁下!” “从榆次将阁下请来,就是想请阁下为我赵国,除此祸国殃民之毒夫!” 少女将长剑握紧,“祸国殃民之人的血……” 她粉红嘴唇开合,面无表情。 “不知是否与她人一样。” 少女看着赵勋,“至于这白马将军,应是护持毒夫左右,官大夫赵勋吧。倒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希望能够顺利。” 第133章 刺杀 赵勋领着车队行驶到城东街口外。 街口处的房屋内。 几道视线穿过狭窄的缝隙,落在赵勋身上。 赵勋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身上。 顺着目光扫视周围房屋的窗台。 便见漆黑的缝隙,如同择人而噬的兽口。 让赵勋的心脏没来由的一紧。 窗台缝隙缓缓闭合。 更是让赵勋内心升起一丝压迫。 而房顶上的少女发现赵勋,好似发现了什么,赶忙收回目光。 能当上将军的。 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赵勋伸手,“止步!” 排列有序的队伍,立刻停下脚步。 “赵将军。”负责后方的将领驱马上前,“怎么停下了?” 赵勋环视四周,“有些不对劲,左侧第二间房屋,右侧第三,第一好像都有人在暗中观察我等。” “应是百……。” 将领刚说这话,顿时反应过来。 如今邯郸城百姓吃住都在筑地。 民舍,哪还有人? 将领小声嘀咕道:“看到人了?” “没有,只是察觉到有视线盯着我们。” “知晓了。我派人前去看看。” 将领伸手,做了几个手势。 盾兵围绕着三辆马车,分别结出小型圆阵。 枪兵在后。 弓弩手则在枪兵身后,弯弓搭弩。 巡视四周。 将领又看向两名士卒,让其过去看看。 两名士卒点了点头。 而后分别向将领手指的方向走去。 行路时,她们缓缓抽出腰间佩剑,举起手中盾牌。 而房顶上的少女此时猫着腰,藏于屋顶斜坡侧面。 探出一双眼睛,打量着三辆马车。 好似在抉择赵姬藏在哪辆马车内。 两名盾兵来到门口。 彼此隔着街道相望,而后猛的朝着破旧的房门撞去。 还未撞到。 房门被打开。 手持利刃的刺客,冲出房间。 盾兵撞倒一个。 而后又杀死一人。 剑尚未抽出。 诸多利刃便砍在盾兵身上。 两名盾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淹没于人群。 “毒夫祸国!困囚大王!我等义士岂能坐视而不顾!” “勤王!” “杀毒夫!救我赵国百姓!” “取毒夫首级者,赏百金!” 参差不齐的呐喊声响起。 周围房门一一被踹开。 手持利刃,臂缠白布的刺客。 不断从房内涌出。 杀向被重兵包围的三辆马车。 “放箭!” 只听一阵弦声。 箭雨落下。 不断有人倒下。 而那些未倒下之人,哪怕身上中箭。 也嘶吼着向三辆马车杀去。 赵勋与数名骑兵。 正欲向刺客发起冲锋。 可就在这时,刺客第二波杀招随之而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屋檐与墙檐。 有数十名弓弩手冒出。 朝着三辆马车,以及护持马车的秦人弓弩手射箭。 一波箭雨。 秦人弓弩手猝不及防,被射杀数人。 至于射向马车的箭矢,被坚固的车厢挡住。 “举盾!” 随行将领翻身下马,藏于盾兵身后,高声呐喊。 第二波箭雨来袭。 却被盾牌所挡。 只有一些倒霉蛋。 被从缝隙穿过来的箭矢,射中了四肢。 “杀!” 盾牌下落。 秦人弓弩手向四周刺客弓弩手射箭。 刺客弓弩手没有盾兵帮忙阻挡。 纷纷从屋檐,墙檐坠落。 赵勋抽出马背上的长剑,一马当先朝着刺客冲杀而去。 其余骑兵紧随其后。 她们如洪流,将前方的刺客,冲击的七零八落。 而侧翼的刺客没有管正面刺客的惨状。 朝着马车杀去。 “举戈!” 长戈从盾牌中伸出。 长戈如林,将马车围成刺猬。 就在刺客冲过来的刹那。 “刺!” 长戈伸出,洞穿冲在最前方,刺客的胸膛。 血液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刺客的第三波攻势来袭。 数十名刺客在四周屋檐上快步行走。 等到抵达马车旁,纵身一跃,跳向马车。 秦人弓弩手发现这一情况。 不等指挥。 朝着马车顶部的刺客射出箭矢。 马车顶部的刺客纷纷栽落。 弓弩射罢。 她们抽出短刃,翻上马车,与其厮杀到了一起。 驾驭马车的士卒,此时也与刺客相互厮杀。 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马车内。 “父亲。”嬴政端坐在赵姬对面,小脸严肃,“我不明白。” 突然一声惨叫。 马车晃动。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之声。 “有什么不明白的?”赵姬此时淡然的看向嬴政。 “咱们不是在做正确的事吗?虽然我不知道父亲如何做?但父亲实实在在的让邯郸城百姓,不再忍饥挨饿。可……。” 又是几声惨叫。 紧接着是嘶吼之声。 “勿要乱了阵型!” “保护马车!” “弓弩手,快将马车上的贼子射下来!” 一把长剑,穿透车厢顶。 插在两人中央。 惨叫再度响起。 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嬴政的身躯微微一颤。 看了一脸淡然的赵姬一眼,方才平复下来。 她用带着强压却依旧能听到的颤抖之声说道:“为何这些刺客会打着为百姓的旗号,辱骂父亲是毒夫,还如此悍不畏死的想要杀父亲?” 一根箭矢从车帘射了进来,扎在赵姬身旁厢壁上。 赵姬从暗格中取出弩,“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正确。” 他又拿出一支弩箭,“也没有绝对的错误。” 一声震响,马车又晃动了数下。 “将军!前车撑不住了!” “贼子!休想!” 赵姬拉动弩弦,“有的只有利益与彼此之间的立场。你认为对的事情,在别人眼中,也许是错的。你认为错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兴许是对的。” 他将箭枝放入弦中,“就比如这此刺杀。吾儿,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百姓?义士?那些觉得父亲做错的赵国臣子?” 赵姬一笑,“都不是。” “那是何人?” “一些因粮价上涨的大小贵族,世家豪门。”赵姬将弩放于盘膝的腿上,“邯郸经围困,世家豪门与大小贵族的粮食,早已损耗的差不多。她们需要从外地廉价购买粮食。一来可以自己吃,二来可以售卖给邯郸百姓,收敛钱财。” 一柄长剑刺穿车帘。 赵姬看也不看,抬起弩箭便射。 一声惨叫。 车帘破了个大洞。 鲜血从车帘外流进了车厢内。 第134章 榆次刺客 “而我所做之事,触犯到她们的利益。” 赵姬从暗格内再度掏出箭矢。 “粮食价格疯涨,她们就要花大价钱去购买粮食。” “她们可以如同别国商人那般,从别国收购粮食,而后贩卖给父亲。” 赵姬摇头,“我抬高粮价,是为了吸引别国商人,本地商人的粮,我是不会收的,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去收。再者,如今各国粮食价格上涨的厉害,她们去别国运粮,再运回国内,成本几何?” 他将箭矢重新搭在弩弦上,“我触及到她们的利益,她们自然想要除掉我。” 鲜血滑到嬴政的脚边。 将嬴政雪白的鞋袜,染成了红色。 嬴政眉头紧锁,“杀了父亲,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呢?只是为些许钱财?难道她们不知,如果父亲身死。赵国便陷入了饥荒之中,将有数不清的百姓,会被活生生的饿死。她们难道不是赵人?没见过食人的悲剧?” “那又如何?” 赵姬语气平淡。 仿佛食人,或者数万人饿死只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 无血无肉。 “政儿,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人。数万人饿死,对她们而言,不过是冰冷的一句话罢了。至于赵国,她们可以去齐国,可以去魏国,甚至与赵有深仇大恨的秦国。她们只看重自身的利益。再者,杀掉为父后,她们便能成为勤王的功臣,受赵王之重用。” 赵姬笑了笑,“也许,有些人会认为,只要为父死了,粮食价格就会下跌,百姓就能吃得起粮,买的起粮。但她们忘了,如今的繁荣不过是亭台楼阁,邯郸依旧是那个贫穷,困苦的邯郸。百姓是买不起粮,吃不起粮的。” 数声惨叫。 “快!重整阵型!莫要让贼子再接近马车!” “杀!” “杀毒夫!” “为一己之私欲亦或者愚钝,致使百姓饿殍遍野。”嬴政冷着脸,“还冠冕堂皇,以拯救百姓为借口,当真可耻!” 她稚嫩的小脸,如今已布满狠戾,“若我掌权,必除之。” “政儿,你我父女二人所行所做之事,或许会得到许多人的不认同,许多人的反对,就如同你的燕丹姐姐一样。她们会唾骂我们,会暗杀我们,会阻止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刺杀我们。并且我们也会威胁到某个人,亦或者某些群体的利益。” 赵姬看向嬴政,“这次刺杀,可以说只是一个开始。往后更加隐秘,更加卑鄙的刺杀都会接踵而至。” 他很认真的询问嬴政,“政儿,你怕吗?” “怕。”嬴政抬起头,原本还带着颤抖的声音变得坚定,“但政更怕未能实现心中之愿,更怕不能天下大同,让百姓不受战乱之苦。辱政者,当杀。欺政者,当杀。阻政者,更当杀。若仁德不可同天下,那政便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赵姬心中一凝。 感觉嬴政朝着仁德之君的路,渐行渐远了。 赵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是他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吗? 要不要到齐国请位大儒来,专门教导嬴政何为仁德? 秦可靠杀戮而取天下,但不可靠杀戮而治天下。 得靠仁德,得靠安抚民心。 可请了大儒。 又怕被大儒带偏。 此时,马车外。 刺客与秦人的厮杀还在继续。 赵勋胯下的白色骏马,鬃毛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地面上的血液,已经汇聚成一条小溪。 沿着众多尸体,缓缓流淌。 不断有人惨嚎。 也不断有人倒下。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呼喊道:“盖聂,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屋顶上的青衣少女,听到此声。 当即从屋顶上窜出。 直奔三辆马车最中间那辆。 盖聂看到现在。 发现前后马车内,皆有箭矢从车厢内射出。 唯独中间那辆马车被保护的很好。 那么,祸国殃民的毒夫。 定然在最中间的马车内。 刺客喊盖聂的声音。 其他人自然也能听见。 秦人弓弩手当即向盖聂射出箭矢。 箭矢破空。 盖聂抽出长剑。 金铁交鸣声响起。 盖聂将无法躲避的箭矢,一一打落。 而后跳到第一辆马车上。 远处的赵勋发现这一幕,当即暴喝:“贼子,尔敢!” 她提长戈,朝着盖聂甩出。 而后策马奔向马车。 盖聂闻耳畔有风声。 当即侧身。 一柄长戈鸣叫着,从盖聂的耳畔滑过。 “果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盖聂嘀咕了一声。 箭矢袭来。 盖聂跳到中间的马车顶上。 “就是你了!” 从车顶翻跃而下,盖聂用剑去劈车帘。 只听弩弦之声。 箭矢直奔盖聂面门。 盖聂早就知晓,车厢内的人会使用弓弩。 微微侧头,避开箭矢。 伸手一剑,划开车帘。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车厢内的情况。 便见一柄利刃,闪烁着寒光,向她而来。 盖聂下意识伸剑一挡。 而后出剑如风。 “杀你者,榆次盖聂是也!” 鲜血溅了盖聂一脸。 盖聂擦掉脸上的鲜血。 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情况。 面前喷血的,哪里是什么毒夫。 分明是一位平庸的士卒。 士卒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手中长剑落地。 双手捂住喉咙。 如同没有骨头,瘫软倒地。 车厢内,蹲坐着数名手持弓弩的士卒。 而那些士卒瞄准的对象。 正是车厢外面的盖聂。 盖聂脸上的表情一僵。 咽了咽嗓子。 糟了,毒夫没在这辆马车内! 弓弩声起。 箭矢飞射而出。 盖聂连忙跳下马车。 可速度还是慢了一些。 右小腿被射穿。 腹部亦是中了一箭。 在下方等候多时的秦人士卒,一拥而上。 可终究不敌盖聂。 十来个人,竟近不了盖聂的身。 更有几人,不小心成了盖聂的剑下亡魂。 刺客见盖聂刺杀失败,且陷入敌阵。 再者马上就有守城士卒前来支援。 有人高呼一声,“撤!” 听到此话,刺客们拽着受伤的同伴,朝着远处逃遁。 “皆让开!” 围杀盖聂的士卒让开道路。 赵勋驭马,朝着盖聂冲去。 盖聂眼睛一眯,“来的好。” 白色骏马如闪电般来到盖聂身前。 高抬前蹄,朝着盖聂踩踏而去。 第135章 由你选择 盖聂见马蹄向她踩踏而来。 当即翻滚闪到侧面。 赵勋见状,长剑借着马下落之势,向盖聂的头颅劈去。 盖聂挥剑,荡开赵勋手中之剑。 “下来!” 她伸手拽住赵勋脚腕,硬生生将赵勋拽下马。 如今刺杀失败。 那些刺客已经溜之大吉。 周围护卫也已经围上来。 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得赶紧离去。 至于刺杀毒夫一事。 当从长计议也。 盖聂没有趁机杀了赵勋,而是翻身上马。 一提缰绳,大喝,“驾!” 她欲骑马冲出包围,逃离此地。 然而,胯下骏马未有丝毫动弹。 “莫动!” 秦人弓弩手齐齐对准马上的盖聂。 盖聂不死心,用缰绳抽动马颈。 “畜牲!还不快走!” 骏马吃痛,在原地晃动身体。 想要将马背上的盖聂甩下来。 盖聂死死拽住缰绳。 伏在马背上。 努力不让自己摔下来。 “别白费力气了。”赵勋此时拄着剑,站起身,“此乃宝马,已认我为主,若无我之令,绝不会妄动。” 赵勋吹了一声口哨。 白色骏马当即停下动作。 赵勋呵斥道:“下来!” 秦人弓弩手与周围秦人士卒皆齐声喝道:“下来!” 盖聂环视四周。 一股悲凉之意悠然而生。 她不惧一死。 毕竟为百姓除一害,死不足惜。 她惋惜的是,未能完成此次刺杀任务。 辜负了她人的信任。 “下来!” 长戈如林,伸向马上的盖聂。 箭矢刺骨,对准着盖聂。 杀伐之气,笼罩在盖聂身上。 “我主,少主!” 另一边,从后面马车跳出来的臻马。 急匆匆的跑到,最前方的马车旁。 急呼道:“你们没事吧?” “无事。” 马车内响起赵姬的声音。 “贼子可曾退了?” 臻马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与躺在地上哀嚎的伤者。 还有那马背上的盖聂,而后对马车拱手,“退了。” “都死了?” “回禀我主,没有都死。那些贼子仓皇而逃,留下不少伤者。” 臻马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请求我主,将那些伤者交由仆来处置,定然给我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臻马平时虽和颜悦色,且为人圆滑。 不常与她人发生矛盾。 但这不并代表臻马,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若她不心狠手辣。 岂会在信梁城割下郑安平的首级。 又怎会有资格在赵姬手底下,活到现在。 在赵姬面前,臻马甘心为走狗。 而在别人面前,臻马便是笑面虎。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笑面虎。 而这些刺客,触了臻马的逆鳞。 刺杀主人与少主,便是阻她富贵之路,阻她光大门庭。 臻马真的怒了。 恨不得将这些刺客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臻马再度朝着马车行礼,“求我主答应。” 赵姬没有回答臻马的请求,而是询问道:“刚刚听外面的动静,有个来自榆次,名叫盖聂的刺客?是也不是。” 之前盖聂的喊声颇大。 应该是想要扬名。 不仅赵姬听到,臻马也听到了,“回禀我主,刚刚仆也听到有个叫盖聂的。” “你问问,这个盖聂是死是活?” “遵命。” 臻马正欲回身,询问士卒。 却只见马背上的盖聂翻身下马,长剑环指围着她的士卒。 一双眼眸,透着不屈与视死如归。 “谁来上前受死?!” 她猛得折断插入腹部的箭支。 将断箭朝地上一甩。 断箭插入地面半寸。 臻马听到此声,颇为耳熟。 高声呵问,“兀那刺客,可是盖聂?” “不更名,不改姓!榆次盖聂是也!” “杀!” 赵勋刚出口,便听赵姬的声音响起,“且慢。” 赵勋转身。 只见臻马跪在地上,用身体当做马凳,“少主,你可慢点,千万别摔着。” 嬴政与赵姬从马车下来。 两人看向盖聂。 “榆次盖聂。”赵姬一笑,“常听汝名。” 在如今,盖聂的名字并不算显赫。 准确来说,应该是籍籍无名。 在历史中,唯一高光时刻,便是与荆轲论剑。 两人意见不合,盖聂怒视荆轲。 荆轲便离开了赵国。 盖聂便与别人说,荆轲是怕了,故而离去。 后来,各种影视作品,将盖聂形容成剑圣。 从而名声大显。 但真实剑术,并无记载。 “你就是毒夫赵姬?”盖聂轻蔑一笑,“我也常听汝之恶名。” “放肆!” “大胆!我家主人也是你这等凡夫俗子可以辱的?!” 赵勋与臻马一同出声。 赵姬没有继续搭理盖聂。 盖聂就算是剑圣,那又如何? 能敌百人? 能敌万人? 能敌十万…百万人? 煌煌大势所趋,非人力可敌也。 他转头看向嬴政。 用她人听不到的声音,对嬴政开口道:“此人名叫盖聂,乃不可多得的剑术大才,也是一位心系百姓的义士。我儿,如今我将这个盖聂,交由你来处置。是杀,还是留,皆在于你。” “父亲,你要政如何做?” “现在是由你做出选择,而不是我。” 嬴政眼神瞥向盖聂。 赵姬提醒道:“政儿,不要因讨厌一个人,便杀了她。也不要因喜欢一个人,而心慈手软。” 他手指向盖聂,“就比如此人。为父有数种理由杀了她,也有数种理由,纳为己用。” “父亲想要告诉政,我等行事,不应该被情绪所左右?” “没错。”赵姬颇为欣慰的看向嬴政,“政儿,你以后会遇到各种人。而这些人,有的你并不喜欢,却有大才,能治国安民。有的你非常喜爱,却无半点才能。也有的,与你的立场不同,甚至做出让你咬牙切齿之事。” 他摸着嬴政的脑袋,“这些人,其实都可为你所用。咱们所行之事,单靠个人是无法实现,咱们需要更多的助力,更多的同行之人。” 嬴政若有所思,“父亲,政明白了。” 赵姬笑着看向嬴政,“此人是杀是留?” “此人愚不可及,不知父亲所行,所为之事。还前来刺杀父亲,杀害父亲护卫,罪大恶极,当杀。”嬴政话风一转,“然,父亲也说了,此人乃是剑术大才。虽愚,但知义,心系于百姓,并非不可挽救之人。” 第136章 嬴政盖聂 “所以。”赵姬笑看嬴政。 “政觉得,当纳此人为己用。”嬴政看向被团团包围的盖聂,“父亲也说过,此次刺杀只是个开始。有如此剑术大才护持,想必能避开一部分的危险。” 盖聂见赵姬无视她,喝道:“毒夫,你与那孩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政儿,既然你想留此人,那便去试试。” 嬴政点了点头。 而后朝着盖聂走去。 “少主,危险!” 臻马上前一步,准备拦住嬴政。 眼前这刺客,身中数箭,却战意不休。 面对层层包围,却面不改色。 如此悍勇之人。 少主虽是未来天下共主,但现在只是一个孩童。 若是被其伤了分毫。 杀此人千万回,都不足以弥补。 “让她去吧。”赵姬拦住臻马。 “可…。” 赵姬微笑着看向嬴政那幼小而又挺拔的身体,“她选择的路,也必须由她来走。雏鹰若想翱翔于沧溟,必要先学会如何飞翔。” 他深吸一口气,“我儿,可是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 臻马看了赵姬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嬴政,“千古一帝?” 虽然她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但她知道,主人定然对少主抱有极大的期待。 “你们让开。” 嬴政稚嫩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士卒纷纷朝身后看去。 只见嬴政一脸冷峻的站在人群后。 “诺!” 士卒让开一条道路。 嬴政如同帝王在巡视她的将士一般,从士卒让开的道路,向盖聂走去。 盖聂蹙眉。 不知道这孩童是何人。 也不明白这孩童想要做什么。 “政儿,莫要胡闹。”赵勋挡在嬴政身前,“此地危险。” “姨母,盖聂乃义士,不会伤我。”嬴政侧头,看向盖聂,“是吧。” 盖聂笑道:“我不杀孩童。” “贼子之言,怎可信?” 赵勋欲要抱起嬴政,却被嬴政侧身躲开。 “我已征得父亲同意。” “贵人?” 赵勋抬起头,只见赵姬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虽心中有疑惑,但赵勋还是让开了道路。 赵勋知道,贵人最疼爱他的女儿。 如今让政儿身处险境,定然有贵人的考量。 嬴政在万众瞩目下,走到盖聂身前。 秦人弓弩手,紧张的拉开弓弦。 全神贯注的盯着盖聂。 只要盖聂有动作,必定会被射成马蜂窝。 并且,赵勋也关注着嬴政的情况。 做好时刻营救嬴政的准备。 嬴政抬头,目视着盖聂。 盖聂低头,俯视着幼小的嬴政。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盖聂平静的说道:“小家伙,你不怕我杀了你?” 嬴政没有丝毫的惊慌,面无表情,“你不是说过,不杀孩童吗?虽然政很不想承认,但政如今在你的不杀范围。” 盖聂一笑,“你是何人?” 丝丝鲜血,从盖聂的嘴角流出。 “政便是你要刺杀的毒夫子嗣,嬴政。” “赢…嬴…。”盖聂喃喃道:“王室子嗣?” 赵王室,也是嬴姓,赵氏。 “算是。”嬴政看向盖聂,“政此番前来,是想要你臣服于政。” “臣服于毒夫?”盖聂笑了笑,“赵人有慷慨赴死之士,无降敌之小人。” “不准叫我父亲毒夫!” 嬴政眼神狠戾,猛得拔出盖聂腿上的箭。 盖聂吃痛,右膝一软。 单膝下跪于嬴政身前。 就算如此,依旧比嬴政高上一些。 士卒一动,欲要上前。 以防盖聂暴怒之下,伤了嬴政。 却被嬴政阻止。 嬴政将手中沾染盖聂鲜血的箭,随手一抛,“政想问你,你为何刺杀政的父亲?” 不等盖聂回答,嬴政便开口说道:“因为政的父亲,阻碍了你们的财路?” “我等义士。”盖聂拄着剑,努力的站直身体,“又岂会因些许钱财而杀人。” 她站直身体,“当为心中大义!” “大义?你的大义是什么?” “为国,为民。”盖聂剑指赵姬,“杀毒夫,救黎民!杀毒夫,救赵王!” “政说过,不准你叫政父亲,为毒夫!” 嬴政捡起地上的箭,抬手欲要扎盖聂。 盖聂伸手,抓住嬴政的手腕,“我为什么不能说?你父所行之事,皆是在荼毒我赵国与百姓。你年幼,被你父蒙蔽…。” “被蒙蔽的是你!而不是我!”嬴政看向盖聂,“你说我父荼毒百姓,你可亲眼看见了?!” 盖聂一噎。 这她倒是没有亲眼看见。 只是自从来了邯郸。 数不清的人在她耳边咒骂赵姬。 并且说赵姬不顾百姓生死,抬高粮价。 大建奢靡之地。 铺张浪费。 说此话的,皆是有才有德之辈,容不得她不信。 “粮价一事,你父女如何狡辩?!” “粮价的确是我父提高到一百五十钱每石。”嬴政冷笑,“但没米,有钱又有何用?再者,就算粮食不涨价,你以为百姓买得起?” 嬴政挣脱盖聂的手,“多说无益,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看看事情的真相。” 她挥手指向身后士卒,“或者,政让士卒现在就杀了你。至于愿不愿臣服于政,政可等你看清楚事情真相后,再询问你。” 不远处的赵姬,目光一直停留在嬴政与盖聂身上。 虽说要让嬴政翱翔,但内心始终牵挂。 他听不清嬴政与盖聂说了什么。 只见嬴政拔出盖聂右腿处的箭。 而后又捡起地上的箭,朝着盖聂刺去。 最后又与盖聂击掌三次,好似在做什么承诺。 赵姬明白。 嬴政应该收服了盖聂。 就算没成功收服,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嬴政欲要领着盖聂来到赵姬身前。 却被赵勋拦住。 任由嬴政如何说。 她就是不让盖聂这个刺客接近赵姬。 没办法,嬴政只能只身来到赵姬身前。 “我儿可是成了?” 嬴政摇头,“并没有。她不愿归降于政。” “那你与其击掌,是为何?” “政与她立誓。政让她亲眼看看事情真相,而她在此之前不得伤害父亲。” “然后呢?” 嬴政摇头,“政不知道。政问了她愿不愿意,但她不愿意。” 她看向赵姬,“父亲,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第137章 予人所需 “我会给她们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嬴政呢喃着。 赵姬看了一眼嬴政。 并没有因嬴政的疑惑而给出解答。 因为答案早已告诉了嬴政。 并且还给嬴政做了示范。 比如臻马。 他先是激发出臻马的野心。 然后在给予臻马一定的财富与地位,还有能更进一步的希望。 这就像游戏。 臻马通过效忠,来获得经验。 从而提升等级与财富地位。 而赵勋,则不一样。 赵勋不在意权势,不在意财富。 再者本身就是一个落寞的贵族。 财富与地位,从来就不缺。 但她是一个感性的人。 也就是俗称的感情用事。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了家族,从而想着去击败在众国立下赫赫凶名的白起。 想要收服如赵勋这般的人物。 也只能依靠感情。 友情,亲情,爱情,男女之情皆可。 至于像魏无忌这种人。 赵姬则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收服她。 魏无忌什么都不缺。 再者本身就是一个很清醒的人。 知道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所以,魏无忌在他曾经的试探中。 魏无忌每一次都毫不意外的选择了魏国。 虽然不知道魏无忌为何表现出想要追求他的模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 魏无忌追求他,是在一定程度上,站在魏国的地位去考量。 而非真正喜欢上他。 赵姬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他与魏无忌一直保持着,类似于合作伙伴的关系。 或者说是相互利用。 魏无忌有想要达成的目标。 他也有。 两者利益如今并不冲突,反而一致。 故而,他与魏无忌之间才有着看似紧密,实际疏远的复杂关系。 而盖聂与臻马等人,又有所不同。 她是义士。 一个心甘情愿为百姓而死的义士。 要想收服盖聂,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以大义,百姓捆绑。 这种人也最为忠诚。 甚至比臻马还要忠诚。 只要收服,在不违反其心中道义的前提下。 纵使刀斧加身,权势诱惑,也不会背叛。 “臻马。” “仆在。” “安排些人,把四周打扫干净。我不想刺杀一事,被宣传的沸沸扬扬。商人除了赚钱,最在意的就是稳定的环境。” “我主,那些伤者该如何处置?” “全杀了。” “杀了?我主,咱们不问一问是何人想要刺杀你吗?” “你能想到,幕后之人又怎会想不到?此次刺杀失败后,那些想要刺杀我的人,定然会逃离邯郸。”赵姬转身,向马车走去,“再者,我不希望邯郸动荡。” “仆遵命。” 臻马连忙跑到马车旁,用身体当做马凳。 赵姬踩着臻马的背,上了马车。 而后对还在陷入思索的嬴政说道:“政儿,咱们该走了。不能让那些商人多等。” 嬴政抬起头,“父亲,那盖聂能与咱们同乘一车吗?她受了伤。” “不可!” “不可!” 赵勋与臻马两人一齐出声。 盖聂冷笑一声,“我亦不耻与毒……。” 话未说完,嬴政便看了过去。 盖聂改口道:“与他共乘一车。” 臻马上前,抱起嬴政,“少主,她终究是个刺客,怎能与我主共乘一车?万一她刺杀我主,该怎么办?” 她将嬴政抱到马车上,“仆与那盖聂同乘。少主放心,仆知晓如何处理箭伤,定然好生照顾盖聂。” 见臻马劝说,嬴政也便不再坚持。 与赵姬一起进了车厢。 臻马对士卒说道:“还不快把这位刺客请上车?” 五名士卒准备上前,架着盖聂。 却被盖聂一把推开,“我自己会走。” 她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 臻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五名士卒。 五名士卒会意。 钻入车厢。 臻马又对随行将军说道:“我主说了,留下点人,打扫的干净些。” 她眼神中露出一丝狠色,“至于那些受伤的刺客。”伸手下劈,“嗯?!” “末将知晓。” 安排妥当后,臻平上了马车。 车队在赵勋的护佑下,缓缓向玉露阁驶去。 随行将领与数十名士卒留了下来。 车队刚一离开。 惨叫声便响彻夜空。 玉露阁内。 一排排编钟,排列在大厅四周。 清脆而空灵之声,从乐者的手中流出。 十来名薄纱男子,在大厅中央起舞。 各地商人,有的搂着男子,开怀畅饮。 有的三五成群,推杯换盏。 也有的围成一圈,在暗地里,聊着什么。 “你们听说吗?” “听说什么?” “负责收购粮食的赵姬,囚禁了赵王,掌控了邯郸。”一瘦弱女子说道:“你们入城时,可见邯郸城外的大军?那是准备勤王的军队。由边关的李牧与久经战场廉颇统帅,就是负荆请罪的那个廉颇。” 瘦弱女子饮了一口酒,“要不是赵王在赵姬手中,城外的大军早就杀进来。” 她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斩下赵姬首级。”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一名商人不屑道:“刚来那会,咱就知道了此事。只不过财帛动人心。知道也就当不知道罢了。” “也不知。若赵姬身死,赵王如果不愿再以一百五十钱的价格,收购我们的粮食,那该如何是好?” 说这话的商人,环视四周其他商人,“总不能让我等再运回去吧?” “说来也奇怪。”又一人说道:“赵国哪来这么多钱财,高价收购咱们的粮食?该不会故意引我等前来,而后强抢吧?” “哼。要如此做,赵必亡矣。”一直没说话的老妪,操着磨砂般的声音,“齐聚邯郸的商人,又不是只有我等。而是各国的粮商。赵若是敢强抢,亦或者不以一百五十钱的价格,收购我等粮食,那便是失信于天下商人。日后,谁还敢来赵国贩卖物件?” “此话在理。” “没错。” 老妪的话,得到了周围人的赞同。 “至于那赵姬与赵王,那是赵国的家事,与我等无关。我等只想赚钱。” “说得没错。” 周围商人又是一阵点头。 不管邯郸是如何的洪水滔天,暗流涌动。 在这些商人看来,什么都没有挣钱重要。 毕竟再如何,也不可能牵扯到她们这些走马游商身上。 除非赵国不要名声了。 第138章 玉露阁 “你们说,那赵姬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之前没听说过其名?他又凭借何等本事不仅掌控了邯郸,还囚禁了赵王?” 有一人不解的询问周围商人。 众商沉默了一会。 良久,有人开口道:“那赵姬听说是贱奴出身,因美貌得赵国权贵看重。授其舞艺,传其诗词。那赵国权贵后来因家道中落,变卖家产,那赵姬便被如今在秦国的吕大商人用百金买了去。” “百金?!” 众人惊诧。 倒不是惊诧一百金太贵了。 而是在惊诧百金太便宜了。 要是赵姬只是普通舞姬,没有闯荡出如今这般名头。 那这些商人会认为吕不韦不愧是大商人。 财大气粗。 花百金买一个舞姬。 当真是奢侈。 可现如今。 她们只会觉得吕不韦,真不愧是大商人。 眼光甚是毒辣。 区区百金,便能买到这般人物。 那商人说道:“后来吕不韦将赵姬送给了在邯郸当质子的公子异人,也就是现在的嬴子楚。” 有人酸溜溜的说道:“常言,吕不韦善商,如今看来不过是吹嘘罢了。如此人物,竟然赠送给一个不曾听闻的秦质子。” “你懂什么?”一位满身酒气的女子一拍桌子,“吕先生眼光是何等毒辣,你可别忘了,如今的秦王稷,曾经可是在燕国做过质子的。如果这嬴子楚能当秦王,吕先生定然一飞冲天。所即之位,我等也只能瞻望也。” “说得简单。谁能知未来之事?” “你……。” “你俩若较真,请出去独处于一地。”老妪看向讲赵姬来历的那位商人,“你继续。” 那商人继续道:“后来秦人兵围邯郸,吕不韦与嬴子楚逃离了邯郸,留下了如今赵王义女,平泽伯赵政与赵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个赵姬前往了魏国,然后替赵国求来了援兵,解了邯郸的围困。” “这我知晓。”有位魏国商人饮了一口酒,“那赵姬以色诱信陵君,让信陵君依靠魏王心爱的如姬帮助,窃取了兵符。然后杀魏王爱将晋鄙,夺了兵权,解了邯郸的围困,魏王大怒,便杀了如姬。” 有一人贱兮兮的笑着,“怪不得魏王如今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了。原来是被男人伤透了心。” 魏国商人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胡说八道。” “嗯?这是怎么回事?” 那商人嘿嘿一笑,“听说,有个貌美宦官,给魏王送汤药。未曾想魏王太过思恋如姬,便把那宦官,当做了如姬,在王榻上好一番折腾。” “如何个折腾法?请细说。” 那商人笑骂道:“如何折腾,你找个女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骂完,那商人继续说道:“自那以后,魏王便食髓知味,整日与那宦官混迹在一起,更是因宦官伺候舒服了,封了那宦官一个龙阳君的名头。” “怕食的不是髓,而是其他吧。” 周围商人哄然大笑。 魏商羞嗤着脸,挥手做出赶人状,“去去去,莫要乱嚼舌根。” 笑声更大了些。 不远处。 魏无忌默默饮酒。 听说赵姬举办宴席。 她特意从一位魏国商人手中,弄到请柬。 一来是看看赵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二来是因为廉颇与李牧的请求。 暗地里接触赵王或者赵胜。 商量出逃邯郸的办法,还有粮草供应问题。 毕竟数万人驻扎在邯郸城外。 人吃马咽,足足数月。 原本携带的粮食即将见空。 只是未曾想。 会听到魏王如今好女色的消息。 消息的真实度,毋庸置疑。 这些商人,行走于各国之间。 消息自然灵通。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悲痛。 如姬,那个知大义,明事理的男人,因她而死。 魏王,她这个姐姐。 竟然因悲痛而乱人之纲常,宠爱女子。 而她也回不去了。 赵国救下了。 魏国不受威胁了。 可她获得了什么? 背井离乡,恩断义绝。 魏无忌举起酒盏,仰头而饮。 唯有一盏苦酒,能话我心。 “平泽伯,赵贵人到!” 随着一声呼呵。 玉露阁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玉露阁侍从对一些衣着暴露的男子呵斥道:“还不快退下,若是污了平泽伯的眼睛,定不饶你们。” 穿着暴露的男子们,也顾不上商人的挽留。 朝着楼上走去。 臻大娘子可是说了。 平泽伯不喜这些,若是被看见,污了平泽伯的眼睛。 便挖了他们的眼睛。 而那些穿着得体的男子,则是暗暗整理了一番衣物。 他们不知晓赵姬与嬴政的处境。 只知道赵姬与嬴政如今邯郸权势滔天。 若是被平泽伯看上。 那岂不是富贵临门,挡都挡不住。 “赵姬。”魏无忌看向门口,喃喃自语,“你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想要篡位?” 起初,魏无忌自以为知道赵姬要做什么。 甚至认为赵姬欲要做之事,与魏国的利益一致。 只是在做法上,有些……不顾后。 如今,自赵姬囚禁赵王,掌控邯郸后。 魏无忌发现自己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赵姬。 甚至连赵姬要做什么都无法推测的到。 所以,魏无忌才答应了廉颇与李牧的请求。 帮助赵王逃离邯郸。 她知道,赵王出邯郸之日,便是廉颇与李牧攻打邯郸之时。 也是赵姬身死之时。 她来此地,就是想看清楚赵姬想做什么。 给赵姬一个解释的机会。 赵姬拉着嬴政的手,出现在门口处。 臻马与赵勋,跟在身后。 接下来便是十来名全副武装的士卒。 士卒后面才是一瘸一拐,腰间和腿上绑着纱布的盖聂。 众人目光从赵姬身上停留片刻,而后转到嬴政身上。 这是平泽伯?! 看上去,有些稚嫩。 而那些男子,则如同被凉水浇透般心凉。 怪不得要让穿着暴露之人退场。 原来平泽伯只是一个小孩子。 三名商人迎了上去。 齐拱手道:“齐国,武恒鲍氏,鲍徽。见过贵人与平泽伯。” 臻马在赵姬身后小声嘀咕道:“此人乃鲍叔牙之后。邯郸城内,最大的粮商。” “原来是鲍叔牙之后。管鲍之交可是名闻于天下。” 第139章 鹿鸣 如果每一个成功的人,背后都有人默默支持。 那支持管仲的便是鲍叔牙。 管仲年少时,家境贫寒。 鲍叔牙就拉着管仲经商。 不要管仲的本钱。 甚至所获得的利润,大部分给了管仲。 管仲曾为鲍叔牙出谋划策,却使鲍叔牙困顿不堪。 可鲍叔牙不仅不责怪,还一如既往的支持管仲。 管仲做了官,多次被齐王驱逐。 甚至打仗,屡次怯战逃跑。 又因齐国动荡,被囚禁,被羞辱。 鲍叔牙皆一如既往的支持管仲。 后来管仲得了势,鲍叔牙甘愿辅佐管仲。 故而天下不称赞管仲之才,反而称赞鲍叔牙与管仲之间的友谊。 听到赵姬提及先祖荣光,鲍徽脸色泛着红韵。 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她再度行礼道:“多谢赵贵人称赞。” 此时,卓子央开口道:“赵国卓氏,卓子央,见过平泽伯,见过赵贵人。” 赵姬微微颔首。 嬴政拱手道:“拜见卓叔母。” 不远处,有商人议论。 “这赵贵人是看不上那卓子央吗?怎的如此冷淡?” “你懂什么。没听平泽伯喊了卓子央叔母吗?这是当卓子央是亲近之人,无需互相吹捧。” 卓子央哈哈笑道:“听闻公子政如今随人习剑。” 她拍拍手。 仆从将足有一米的长木盒递了过来。 木盒打开。 显露出一柄短剑。 那剑鞘与剑柄皆有宝石点缀其中。 上面又纹着看似鹿的金边花纹。 “我特意向欧冶子之后,为公子政求来这柄名为鹿鸣的宝剑。” “鹿鸣?” 此剑一亮相,顿时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全场哗然。 欧冶子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响彻诸国的第一锻造大师。 但凡是欧冶子所铸之剑,价值连城,万金难求。 虽然这鹿鸣剑,只是欧冶子的后人所铸。 那也是价值不菲。 一直冷淡的盖聂,此时目光灼灼的看着鹿鸣剑。 “鹿鸣,鹿鸣。”赵姬笑道:“好名字。子央,你可送了政儿一份大礼。” 鹿鸣,寓意高尚,纯洁。 更是对追求和平盛世的美好象征。 这足以看出,卓子央的用心良苦。 又或者是别有用心。 赵姬转头对嬴政说道:“政儿,快谢谢你卓叔母。” “政多谢叔母赐剑。” 卓子央含笑点头。 嬴政双手接过长剑。 看着剑身上的花纹,忍不住拔出剑。 剑身刚露出一点,便反射灯火的光芒。 晃得嬴政眯起了眼睛。 并且响起细微的剑鸣声。 这剑?! 赵姬眼眸流出些许惊诧。 这是铁剑! 他脸上笑容更甚。 “欧冶子之后,有点意思。” 这把铁剑,能称为宝剑。 那想必欧冶子的后人,已经掌握了炼制铁器的技术。 嬴政收起剑,再度对卓子央行礼。 又一人开口道:“楚国,范氏,范奇。见过平泽伯,见过赵贵人。” 臻马在赵姬身后,小声的说道:“这位是范蠡的后人。邯郸城内第二大粮商。” 范蠡的后人? 赵姬主动朝着范奇拜道:“原来是商圣之后,失敬失敬。” 范蠡可是被天下称为商圣与财神的圣贤。 帮助越王勾践,灭吴兴越。 而后从商。 三次散尽家财,帮助难民。 其后人值得尊重。 范奇回礼,“我也是蒙先祖之荫,当不得赵贵人如此敬重。” “一句贵人,可折煞于我。”赵姬笑道:“在圣贤子嗣面前,何其称贵?阁下若不嫌弃,称呼我为赵姬便是。” 赵姬转头看向嬴政,“政儿,还不快行礼。” “政拜见贤孙。” 贤孙。 圣贤子孙。 范奇甚是满意的看着嬴政,“知礼,明节。面相不俗,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商贩互相议论。 “看来范氏贤孙,对那赵贵人与平泽伯甚是满意。竟然在我等面前,为那年幼的平泽伯下了评语。” “平泽伯可是有福气了。” “羡煞我等。” 如今这个时代,有名望的人,很少在人前评价一个人。 因为需要为评价而背书。 一旦被评价的人,没有获得如同评语般的成就。 那么别人就会说评价者,识人不明。 下评语,也是变相的在给被评价者造势。 当然,这种事情,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例如因评价曹操为乱世奸雄的许劭。 因评价曹操而青史留名。 嬴政连忙拜道:“政多谢贤孙称赞。” 范奇哈哈笑了两声,“莫要客气,我与卓子央乃好友,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叔母。” “政却之不恭。” 一番客套,众人落座。 可令众人奇怪的是。 赵姬作为东道主,却没有坐在主位。 而是坐在了次等位。 并且,主位旁还留了个空位。 众人心中疑惑。 难不成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来? 有两个人,出现在众人的脑海。 那就是赵王与平原君赵胜。 如今,估计也只有这两人才有资格坐在主位。 可想想,众人又觉得不太可能。 赵王如今被囚于深宫。 又怎会来地?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呼喊声,“大王,平原君到!” 众人惊讶的看了赵姬一眼,而后连忙从蒲团上起身。 一脸郁闷的赵王与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平原君,出现在门口。 众人躬身行礼,“我等拜见大王,平原君。” 赵王瞥了赵姬一眼。 一拂衣袖,冷哼一声。 而后径直坐到主位。 闷闷不乐的独饮。 赵胜则是环视四周,强颜欢笑道:“诸位不必多礼。我与大王,皆是宴中之客,不论主次。诸位可畅饮。” 众人谢过,相继落座。 赵胜走到赵姬旁,用她人觉察不到的声音,小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言罢,便落座于次位。 赵姬疑惑的看了赵胜一眼。 解释? 解释什么? 众人皆坐下后,臻马拍拍手。 数名仆从抬着木琴,来到宴台中央。 一名身着白衣,腰系青玉,面容俊朗的女孩。 缓缓来到宴台中央。 她向众人行礼,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高渐离,拜见诸位。” 赵姬看了一眼嬴政。 只见嬴政把玩着卓子央送的鹿鸣剑,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而嬴政身侧。 盖聂正目光炙热的看着嬴政手中的鹿鸣剑。 那神情,那眼神,就好像在看求而不得的初恋,如今正赤裸裸的站在她面前般复杂。 第140章 高氏叔侄 高渐离盘膝而坐。 纤细白嫩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 如潺潺流水般的琴声响起。 为喧闹的玉露阁,带来一丝宁静。 “这是伯牙的高山流水。”范奇赞道:“妙啊。” “只可惜伯牙摔琴。”鲍徽感叹道。 “有甚可惜?”赵胜此时开口道:“好曲易得,知音难求也。” “平原君说的是。” 众人纷纷附和。 也许是新鲜劲过了,嬴政此时不再把玩鹿鸣剑,而是静心听着琴曲。 而盖聂依旧盯着放在嬴政脚边的鹿鸣剑。 一副蠢蠢欲动,想要上手摸一把的模样。 琴音婉转,如长江奔流,黄河涛涛。 高渐离一双手,竟化作残影。 不知何时,数只鸟儿,从外面掠入玉露阁。 停靠在高渐离的肩膀上。 随着琴音,高亢鸣叫。 赵姬看向玉露阁门口,微微露出笑容。 这个高渐离,有点意思。 懂得包装自身。 这鸟,大概率是豢养。 受过专门的训练。 看来高渐离身边,有个养鸟的高人。 众人惊叹。 嬴政也忍不住发出惊叹声,“真的能引来鸟儿?!” “少主,仆又怎敢欺你。”臻马呵呵一笑,“仆初见时,也叹为观止。” 她眼睛一转,“若少主喜爱,仆可让这高渐离陪伴少主左右。” “臻姨。明日,我想请高渐离来家中做客,不知可否?” 不等臻马说话,赵姬便开口道:“臻马,等会在政儿身旁,为高渐离安排座位。” “仆遵命。” “多谢父亲。” 一曲奏罢。 众人起身鼓掌,给予这位神童乐师,应有的尊重。 高渐离站起身,朝着赵姬等人的位置一拜,“请问,高渐离可凭此曲讨赏?” 赵姬等人相视一眼。 而后将目光定格在赵王身上。 赵王将酒盏放下,“可。你想要何等赏赐?” 高渐离突然跪了下来,朝着赵姬等人拜道:“我只求能平稳粮价,给百姓一条活路。”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赵姬身上。 原来高渐离为自身造势 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出啊。 这分明是在众人面前,指责他不顾百姓生死。 赵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赵胜默不作声。 臻马冷汗直流。 是她向主人举荐的这个高渐离。 如今这个高渐离在众人面前,落了主人的面子。 她难辞其咎。 魏无忌也看向赵姬。 赵王都说了可赏。 若是赵姬不答应。 那就坐实了目无君上,不给百姓活路的事。 在注重名声的现在。 那绝对会遭人诟病。 嬴政刚要起身,便被臻马按住,“少主,赵王在此,咱们不得放肆。不然,何须少主动手?” 赵姬此时言道:“既然是讨赏,那只赏一人怎行?臻马。” “仆在。” “去将外面的驯兽师请进来。” 臻马站起来,深深看了高渐离一眼。 而后朝门口走去。 可还未走到门口,一高挑女子走了进来,“不用请,我来也。” 她吹了声口哨。 原本驻足在高渐离肩膀上的鸟,皆数飞到女子肩膀上。 女子在众人环视中,仰着头,一脸坦然的走到宴台中央。 众商见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原来那百鸟合鸣是假的。” “亏我还以为这高渐离颇为神异。” “虽然是假的,但那高渐离的琴技,的确高超。不愧神童之名。” 女子走到高渐离身旁,对赵王丹行礼道:“高鸣拜见赵王。” 赵王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又想要何赏赐啊?” “请赵王赏面,与我叔侄二人,在釜山之巅,坐而论乐。” 众人惊诧。 这高氏叔侄,可真敢提啊。 侄女高渐离,要赵姬降低粮价。 叔母高鸣,邀请赵王去釜山之巅,论乐。 赵王懂狗屁的音乐。 刚刚高渐离奏琴,她一直在饮酒。 论酒还差不多。 谁人不知,赵王只要出了邯郸城。 那城外的大军便会杀进来。 “赵王,你说该不该赏?”赵姬笑眯眯看向赵王。 “赏!”赵王一拍桌子,“当然得赏!这乐应是天上神曲,妙不可言尔,不得不赏。不仅要赏,还要重赏!” 赵胜察觉到不对,她低声说道:“大王三思。” 这时,赵姬站了出来,对众人说道:“尔等也都听见了,赵王下令,压低粮价。恕我不能再以一百五十钱的价格,购买各位的粮食。” 他笑了笑,“既然赵王说要重赏。”目光放在高渐离身上,“你说,粮价应该降到多少合适?” 高渐离想也不想,开口说道:“自然是三十钱。” 赵姬哈哈笑了几声。 三十钱。 赵国鼎盛时,粮价都还是四十钱。 “好。赵王既然发话,说要重赏于你,我等莫敢不从。”赵姬很干脆利落的开口道:“我便以二十钱的价格,收购粮食。并且我采购的粮食,皆以二十钱的价格售出。” 他看向高渐离,“你觉得如何?” 高渐离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赵姬。 她做梦都想不到赵姬答应的如此爽快。 在此之前,她都做好,赵姬恼羞成怒,将她杀死的心理准备。 高渐离大喜,“多谢赵贵人。” “至于你说要与大王在釜山论乐。”赵姬一笑,“只要大王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多谢赵贵人。”高鸣也拜道。 她们叔侄二人,没注意到的是。 周围商人用一副想要吃人的目光看着她们。 二十钱。 莫说回本,已经算是血本无归。 赵姬环视众人。 在釜山坐而论乐? 呵。 能出得了玉露阁,就算你命硬。 “大王!”赵胜语气紧张道:“糊涂啊!” 赵王看向赵胜,“什么糊涂?二十钱的粮价,不好吗?” “好甚!”赵胜手指众商。 只见众商一脸愤怒。 “赵王!”有一商人站起身,“我等知赵国缺粮,便千里迢迢运粮入赵国驰援。赵王不礼待我们就算了。还为两个愚弄百姓的小人而羞辱我们!可有理乎?!” 又一人站了出来,“赵王若想强抢,尽管直言,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赵姬坐了下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我所行,所为之事。 皆代表大部分人的利益。 我便是煌煌大势。 而阻我者,挡我者。 皆不过螳臂当车,自取其辱尔。 第141章 进退两难 “赵国粮价,未缺粮前,最低也是四十钱。如今我等千里迢迢运粮而至,赵王却以二十钱收购。”鲍徽语气不善的说道:“未免太过欺人。” “没错!各地粮价皆有涨幅,齐国粮价已涨到五十钱,魏国的粮价更甚,已涨到六十钱。而赵国却以二十钱的价格,收购我等粮食。这是不给我等活路!” “没错!没错!” “就是!这两个欺瞒百姓之徒怎知,若无我等运粮,赵贵人收粮,哪有邯郸百姓的生路!” “若以二十钱售出,我等倒不如直接将粮食运回去。虽有所亏损,但能回一些本钱。” “赵王,我等皆行马游商,奔走于四海,只为赚取那点辛苦钱。若赵王行此强抢之策。我等就算不得已从之,也必告知于海内。” 三大粮商之一的鲍徽说话了。 范奇与卓子央倒是没有开口。 范奇闭目养神,双手环插于袖中。 好似事不关己。 对范奇来说。 粮食就算不要钱,全舍给赵国百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毕竟老祖宗范蠡的作为摆在那。 她这个做后辈的,自然不能给老祖宗摸黑。 再者,她与卓子央一样,都不是专营粮食买卖。 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卓子央的好友。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着急。 而鲍徽不同。 她是专营粮食买卖的商人。 故而忍耐不住,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且斥责赵王不讲规矩。 卓子央则是看了赵姬一眼。 见赵姬没有表态,她也就不言语。 任由局面失控。 愤怒的商人,全数围了上来。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宴台中央的高氏叔侄,对视一眼。 虽然她们不明白里面弯弯道道。 但如今的局面。 哪怕再愚蠢的人,也知道这是失控了。 而她们高氏叔侄,好心办了坏事。 叔侄二人内心惶恐,忐忑不安。 可没赵王的命令,她们也不敢妄动。 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宴台上。 “诸位!诸位!”赵胜高声呐喊,“都静一静,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可她的声音,淹没于商人愤怒的浪潮中。 没能激起半分浪花。 就在赵胜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赵王丹猛得一拍案桌,“都给寡人闭嘴!” 声音洪亮,回荡于玉露阁。 赵王丹站起身,身为一国之君的气势全面爆发。 以一人之音,盖过百余商人愤怒之声。 她扫视四周。 目光每落在一名商人身上,那名商人就会低下头。 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赵王见众人安静下来,手指赵胜,“你说!寡人倒要看看,谁敢不让寡人的平原君说话!” 她坐了下来,饮了一口酒。 那双眼睛,如同看管犯人的狱卒,始终扫视着周围商人。 赵胜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诸位,稍安勿躁。”赵胜陪着笑,“尔等千里迢迢赶来我赵国,我赵国又怎会行此下三滥的举动,寒了诸位的心?” 她眼神瞥向赵姬。 希望赵姬能说上两句。 却只见赵姬正与臻马,赵勋等人饮酒。 全然无视她与赵王。 赵胜心里暗骂一声赵王不懂事。 顺便埋怨起了赵姬。 若非赵姬下套,故意引诱赵王钻。 赵王再鲁莽,也不会说出二十钱粮价这样愚蠢的话。 现在,进退两难。 要么在这些商人面前,收回刚刚说要赏那高氏叔侄的话。 要么得罪在场的所有粮商,坚持二十钱收购粮食。 这两条路。 无论哪条路。 都会让世人认为赵国无信,赵王无信。 如今的天下,最讲究名望。 有才之士,谁会去追随一个言而无信的王? 此事,如果处理不好。 轻则才能之士,弃赵而去。 重则赵国百年无人投靠。 “平原君,你说该如何?是信两个愚弄百姓的乐师,以二十钱收购我等粮食。还是履行诺言?”鲍徽此时开口,“世人常言平原君才德兼备,我齐国鲍氏,常听平原君之名,我等愿从听平原君之言。” “这…。”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惩罚那两位乐师。 最好是能杀死她们。 以她们之血,来平息商人之怒。 将信誉损害,降到最低。 但这两人,可是打着为民请愿的旗号。 若如此做。 岂不是遭人诟病。 赵胜在心里叹息一声。 大王啊大王。 你…你为何要惹火上身? 陷我赵国于不义! 纵然你不喜赵姬。 也不能如此啊! 对了! 赵姬多智,定有破局之法。 “赵姬。”赵胜看向那事不关己的赵姬,“你说该如何是好?” 赵姬没有理睬,依旧与臻马等人饮酒。 “赵姬!” 赵胜声音更大了些。 赵姬这才放下酒盏,装作惶恐的站起身,“平原君。” “你说该如何是好?” 赵胜语气中带着央求。 赵姬装糊涂道:“什么如何是好?大王既然说要重赏那高氏乐师,我自然听从大王之令。那高氏乐师不是说了,要平稳粮价,二十钱,难道还不够平稳?” 他似是想什么,“对了,大王答应要与高鸣在釜山之巅,坐而论乐。” 赵姬朝着赵胜一拜,“请问大王何时出发?我好为大王准备马车,亲自送大王出城。” 坐而论乐? 商人们在心里冷笑两声。 这两人,出了玉露阁,若还能平安无事。 那就是她们皆是无能之徒。 赵胜快步走到赵姬面前,小声的说道:“如今只有你能解决,难道要逼得我与大王求你不成?” “平原君,非我不帮,而是我也无计可施也。”赵姬无奈道:“我哪敢忤逆大王?” “你忤逆的地方,还少吗?!”赵胜咬着牙,声音加重了几分。 察觉到声音有些大了。 赵胜转头,对那些商人笑了笑,“诸位放心,一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又转头,对着赵姬说道:“你跟我来!” 言罢,朝着外面走去。 赵姬瞥了臻马一眼,而后跟在赵胜身后。 臻马会意,低声对嬴政说道:“少主,你且在此地等着,勿要乱跑。仆随主人去看看。” 臻马抱起一件大氅,跟在赵姬身后。 嬴政转头对盖聂说道:“看明白了吗?” 盖聂点了点头。 如今的局面,连孩童都能看明白,她又如何能看不明白。 第142章 让权予王 “你有何感想?” 盖聂感慨道:“不敢想。” 嬴政摇了摇头,“你们啊,常言我父是毒夫,还想刺杀我父。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无我父,这些粮商又怎的会聚于邯郸。有钱无粮,又有何用?” “可万万不该将粮价提高到如此荒唐的地步。” “若无利润,这些商人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运粮至邯郸?如今乱世,粮大于天。一路上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人粮尽失。” 嬴政看向盖聂,“难道以仁义道德,拯救赵国百姓为理由,就能号召这些粮商前来?我父说你是义士,可天下义士,又有几何?” 她想起赵姬曾经说过,那些刺杀的人都是受赵国本土的大小贵族,世家豪门指使。 嬴政喃喃自语,“这天下,熙熙攘攘,逃不过利益二字。” 盖聂沉默了。 嬴政接着说道:“再者,粮价未提升至一百五十钱时,邯郸城的粮价难道就不高了吗?八十钱,寻常百姓能吃得起了?吃得起的人,不过是募你前来刺杀我父之人。而我父,虽将粮价提升到了一百五十钱,但从未让百姓忍饥挨饿。” 她将头转了回去,“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就算杀了我父,粮价也不可能下跌半分。你好好想想吧。” 盖聂只觉得头痛。 她是游侠。 玩不转阴谋诡计,也想不明白人心叵测。 她只会挥剑。 只会杀人。 看不惯便一剑取首,潇洒离去。 对与错。 从来是别人述说。 本以为被德高望重之人,咒骂毒夫的赵姬是错的。 杀了他,便是对的。 便是替天行道。 便是替赵王,替赵国百姓除了一害。 可现如今,她不知道杀赵姬是对还是错。 甚至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杀赵姬,根本不是为赵王分忧。 也不是为赵国百姓替天行道。 而是在行恶。 在陷赵国于不义。 在罔顾赵国百姓生死。 盖聂思绪如同乱麻。 新诞生的思维,不断推翻固有的思维逻辑。 让盖聂在两种思维的纠缠下,无比的煎熬。 良久,她呼出一口气,“我是剑客,只会挥剑,也只能挥剑。” “剑客,真好。”嬴政笑了,“我不是。” 她手指宴台上的高氏叔侄,“她们和你一样。你是剑客,她们是乐师。不该牵扯入这暗流涌动的争议中。去将她们请来吧,与你同坐。” “这…。”盖聂低声说道:“会不会不太好?” 那些商人可是一副要将那两个乐师撕碎的模样。 请过来,岂不是徒增麻烦。 “你忘了?你只是个剑客。” “好。” 盖聂起身,对高氏叔侄说道:“平泽伯赐座于两位乐师。” 众商视线汇聚于嬴政身上。 嬴政起身,朝众人拱手拜道:“政觉得乐师行走于天下,必定知晓一些奇闻怪谈。政颇为好奇,想要与那两位乐师话聊,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勿怪。” 众商又怎会怪嬴政。 又怎敢怪嬴政。 先不论嬴政的身份与岁数。 但论嬴政之父。 这次能不能回本,甚至是有利润可赚,就得看赵姬如何做。 原本她们是不担心的。 可现在赵王发了话,那赵姬脱了身。 容不得她们不担心。 至于那两个乐师。 只要平泽伯与赵姬不护,必除之! 就算不除,也要污其名声。 这些走马游商,若是合起伙来,污一个人的名声。 那这个人,在各处都混不下去。 “哪里,哪里。我等怎会责怪平泽伯。” “平泽伯可当心,那两乐师,虽技艺不错,但只是欺世盗名之徒。勿要轻信。” “政多谢诸位提醒。”嬴政看向高氏叔侄,“乐师,可愿坐于政身侧?” 高氏叔侄怎会不愿。 站在宴台上,就如同蚂蚁在爬,浑身不自在。 她们连忙来到嬴政近前。 高渐离背着琴,对嬴政拜道:“多谢平泽伯赐座。” 高鸣倒是有些羞愧,“多谢平泽伯。” 原本她叔侄二人,想陷赵姬于不义。 未曾想,现如今百人所指。 让赵王与赵国进退两难。 现如今,更是被赵姬之子嬴政搭救。 嬴政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坐。” 待两人坐下。 嬴政那不被人察觉的声音响起,“你二人可是受人指使?” 高渐离听到嬴政的声音,转头看向高鸣。 “不曾。”高鸣低语。 嬴政点了点头。 没有询问缘由。 宴席继续。 只是气氛越发的压抑。 没了之前的欢快。 赵王饮了一口酒,目光看向嬴政与高氏叔侄。 现在,她感觉这高氏叔侄会不会就是赵姬请来。 专门害她。 男子就是男子。 如此下作手段。 让人不耻也! 酒盏重重落于案桌。 这美酒佳肴,也没了滋味。 “赵姬啊赵姬。”看明白的魏无忌喃喃自语,“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玉露阁外。 刚出了玉露阁。 臻马便上前,为赵姬披上大氅,“我主,天寒夜冷,当保重身体。” 赵姬紧了紧大氅,微微点头。 而后看向赵胜的背影。 赵胜背对着赵姬,发出如同低吼之声,“赵姬,你要做什么?!” “平原君之语。”赵姬语气平淡道:“恕我无法理解。” “那两名乐师,可是你安排的?” “我?难道不是平原君安排的?想要在大厅广众之下,陷我于不义?”赵姬垂眉,“现在可遂了平原君与大王之意?” “我知你之作为是为赵国百姓。”赵胜转身,“又怎会安排人刁难于你。” “平原君也知是为了百姓,可大王为何不知?”赵姬喃喃道:“如今之局面,可是大王所为。” 他看向赵胜,“平原君可知,来玉露阁之前,我可是遭受了刺杀,险些丧命。而刺客打着勤王的旗号。” “那还不是你做的太过了!” “若不抬高粮价,如何引粮入邯郸?若非大王欲阻我,我又怎会领兵占据邯郸?” 赵姬一挥大氅,“谁人不知我为了百姓。可赵人装聋作瞎。平原君,赵人如此对我,我该如何对赵人?如今,便遂了平原君与那些赵人的心意,粮食降价,让权予王!” 他几步走到赵胜身前,“如此,大王可高兴乎?” 第143章 赵国百姓 高兴? 怎么可能高兴。 如今赵国进退两难。 无论什么结果,都会导致赵国失信于天下。 但,并非无法妥善处理这件事。 只要赵姬来个抗命不尊。 并且杀死那两个乐师。 大王再表演个勃然大怒。 如此,便能让此事平息。 最多让赵姬坐实目无君上,挟王自重的名头。 “难道你要弃我赵国百姓于不顾?”赵胜目视赵姬,“平泽伯不是要拯救百姓吗?” 赵姬笑了笑,“我待赵人如明月,赵人却弃我如弃履。” “百姓何其无辜?”赵胜咬了咬牙,“只要你平息此事,刺杀一事,我给你一个交代。不仅如此,你儿平泽伯,晋升为平泽君。如何?” 赵姬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赵胜。 “你想要什么?!”赵胜低吼,如同喝敌的老虎,“你到底想要什么?!” “之前,我欲抬高粮价,吸引天下众商云集于邯郸。大王却听信谗言,勒令我降低粮价。我为百姓所虑,不愿从之,挥兵占据于邯郸。世家豪门因此皆称我为毒夫,污我之名望。欲杀我而后快。”赵姬侧身,“然,为我儿心中之善,我愿背负骂名,只为给百姓一条活路,让她们能活下去。可这次,赵王容不得我,欲以赏乐师之名,离开邯郸,好让李牧,廉颇率军杀入邯郸。取我首级以平心中之怨。” 赵姬感慨,“我并不在意。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打算拿粮价来羞我。欲坏我之大计,毁百姓之生计。如此,怎能忍她?” “并非大王所愿,是那两个乐师。” “乐师?”赵姬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果赵王没有这个意思的话。 那两个乐师只是放言讨赏。 答应的可是赵王。 “大王行事跳脱,此事就算我等错了。”赵胜对赵姬行礼道:“全当看在我赵国百姓的份上。” “受不得平原君如此大礼。” 赵姬转身,欲要离去。 这时,魏无忌提着酒壶走了过来,“赵姬,你…哎…。” “你也打算劝我?” 赵姬看向魏无忌,丝毫没感到意外。 邯郸城,众商进进出出。 有心人若想潜入邯郸,是一件非常简单之事。 魏无忌笑了笑,“政儿很懂事,不如跟我姓。” 她没有回答赵姬的话,而是转移话题。 赵姬沉默了一会,“是廉颇与李牧遣你前来?为了救赵王,想要杀入邯郸?” “就知道瞒不过你。” 魏无忌无奈的笑了笑。 她饮了一口酒,“我算是听明白了。” 魏无忌将酒壶放于赵姬手上,“此事,我,平原君,赵王皆可为你担负,你尽可大展拳脚。” 见赵姬毫无波澜。 魏无忌继续说道:“并且此事之后,赵国无一人动你。我以性命担保。” “我也用性命担保。”赵胜伸手指天,“若赵人伤你,赵必亡矣。” 赵姬沉默不语。 “难道你真如此狠心,弃我赵国百姓安危于不顾?” 赵胜踉跄着退了两步。 “赵国百姓?弃赵国百姓的是你们,而不是我。”赵姬饮了一口酒,“再者,就算此事闹大,损的也只是赵国的信誉。” 他看向赵胜,“不过,看在我儿想搭救赵国百姓的份上,我可以再给赵国最后一次机会。” 要不是此事做好。 对他与政儿,也有好处。 再者也担心赵胜与赵王恼羞成怒。 来个秋后算账。 就凭如今这局面。 他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抽身走人。 “当真?!” 赵胜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魏无忌哈哈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不会弃百姓于不顾。” 赵姬将酒壶递给魏无忌,“先别高兴的太早,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首先,今日谋划刺杀我之人。”赵姬眼神一寒,“我希望赵王能拟诏讨之,五日后,我要看到她们所有人的首级。” “这……。”赵胜一咬牙,“我答应你。” “其次,我需赵王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诺,不得为难我与这些秦人降卒。” “可以。” “还有,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要随便插手,需放权予我。” “可。” 赵胜现在只想尽快解决问题。 她询问赵姬道:“你可有解决之法?若无,我可献策。” “不用。” 赵姬将手中酒盏扔给魏无忌,“廉颇等人的粮草不足了吧。” 魏无忌接过酒盏,“没错。” “明日让她们到邯郸。” “你就不怕……?” “怕?”赵姬瞥了一眼魏无忌,“赵国上下,皆系我身。” 他现在就算撤掉所有士卒。 只身一人站在李牧与廉颇面前。 就问廉颇与李牧可敢杀他? 赵王可敢杀他? “臻马。” “仆在。” “咱们回去。” “诺。” 赵姬与臻马两人朝着玉露阁内走去。 魏无忌看着赵姬的背影,嘴角不由的露出一抹笑容。 她端起酒盏,看了看,而后饮了一口。 “无忌,你可看上了赵姬?” “嗯。”魏无忌目光一直注视着赵姬的背影,“你不觉得这个男人很……很特别吗?” “是很特别。”赵胜拍了拍魏无忌的肩膀,“我支持你。此人……,不可放于秦。” 魏无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饮酒。 赵胜摇了摇头。 而后走向玉露阁内。 “诸位久等。” 赵姬一进门,便对众人行了一礼。 见赵姬先迈入玉露阁。 众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先见到赵姬。 这就说明商讨有了结果。 赵姬占据了主动。 一百五十钱的价格,大概率不会变。 如果先见到的是赵胜。 那就不一样了。 大概率没什么结果。 并且粮食还有可能被赵王以那可笑的由头,强行征收。 “赵贵人。”众商齐站起身,“你可得为我等做主啊!” 赵姬走到宴台上,环视众人,“诸位稍安勿躁,我赵姬一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众商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赵姬继续道:“不过,我需要诸位等我五日。毕竟赵王答应要赏那两名乐师,赵国不可弃信于她人。” 众商原本悬着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赵贵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听信那两个小人?” “那两人只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不可信之!” 第144章 五日之后 众商吵嚷着。 劝说赵姬不要理睬那高氏叔侄。 更有甚者。 提议杀了高氏叔侄。 赵姬一一听完。 等到众商怒气稍消,方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范奇捧场道:“诸位,暂且听赵贵人一言。” 她朝着赵姬拱了拱手,“我等皆因赵贵人,才齐聚于此。想必赵贵人不会使我等寒心。” 范奇这个贤孙发了话。 就算是鲍徽也要给上几份薄面,“赵贵人请说。” “没错,贵人不会亏待我等。”卓子央此时也搭腔道。 三大粮商皆发了话。 众商哪敢多说什么。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想要听赵姬要说些什么。 赵姬环视一圈,“赵王既然答应了那两个乐师,就一定要履行。” 他知晓此话一出,众商肯定会有所不满。 所以未等众商发难,赵姬率先开口道:“我知尔等担心粮价下跌,从而血本无归。请尔等放心,以一百五十钱收购粮食,也是赵王的承诺。既然赵王不失信于那高氏叔侄,也不会失信于尔等。” 众商看向赵王。 这时,赵胜走到赵王身边,耳语几句。 赵王看了赵胜一眼,而后对众商点了点头,“赵姬说得没错,那一百五十钱,的确是我所言。赵姬也是按我的吩咐行事。” 赵姬一笑,“尔等也听到了?五日后,必给尔等一个满意的答复。” “既然赵王是守信之人。”鲍徽此时开口道:“那我等便等五日。若五日后,不给我等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宁愿粮沉入水底,也不舍赵国半粒。” “鲍徽。”范奇微微蹙眉,对于鲍徽的话,有些不满意,“你莫要说气话。” 鲍徽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我赞同鲍徽的做法。”赵姬看向众人,“若我五日后,不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们尽管将粮沉入水底。” 言罢,赵姬走下宴台。 现在局面很明朗。 猫吃老鼠。 老鼠吃象。 象踩猫。 赵姬就是这个猫。 而粮商便是老鼠。 赵王,便是象。 有老鼠在手,象岂敢不听猫之语? 宴席继续。 只是众人没了兴致。 众人目光一直游走在赵姬与赵王身上。 赵姬这边。 刚一落座,嬴政便小声询问道:“父亲,你真有办法能够让赵王不失信于众商,也不失信于高氏叔侄?” “那是自然。”赵姬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高氏叔侄,“若为父无这点手段,又怎敢重新入局?” 他看向臻马,“臻马,那交易所还有几天完工?” “回我主,大概半个月。” “多派些人手,最晚六天,我要看到交易所建立起来。” “我主。”臻马一脸为难,“这有可能···。” “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将大厅和仓库修建起来。其他零零散散,可以慢慢来。”赵姬想起什么,继续道:“对了,找一些识字的人,不论男女,我有大用。” “仆遵命。” 安排妥当。 赵姬看向嬴政,“我儿想救那高氏叔侄?” 嬴政点了点头,“那高氏叔侄虽行恶事,但有赤诚之心,其本质不坏。再者,儿喜高渐离所弹之琴。若是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赵姬伸手,摸着嬴政的脑袋,“那高氏叔侄得罪的,可是走南闯北的走马游商。这些走马游商不是什么善茬,不然早死于路途之中。” “可会给父亲添麻烦?”嬴政看了一眼高渐离,“若给父亲添麻烦,我立刻便驱离她们。” “那倒不会。”赵姬摇了摇头,“她们有求于为父,万不敢在为父面前造次。只是,你能救她们一时,可能救她们一世?此事过后,那高氏叔侄已经被众商视为仇寇。就算众商不动手杀她们,也会在诸国内污她们的名声。” 嬴政微微蹙眉,“那高鸣不过驯兽师也,死不足惜。可那高渐离,着实可惜。” “若我儿真心喜欢,可让那高氏叔侄,成为你之门客。如此,看在为父的面子上,那些走马游商不会太过放肆。否则,为父敢笃定,只要那高氏叔侄走出玉露阁半步。明日她叔侄二人的尸体就会出现在邯郸街头。” “政去询问一番。” 不多时,嬴政返回座位,“那高氏叔侄同意了。” 赵姬溺爱的看向嬴政。 嬴政虽偶尔表现的不像孩童。 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孩子。 只是环境让她过于早熟。 与其让嬴政提前接触到这个时代的阴暗面。 赵姬希望嬴政更快乐一些。 既然嬴政喜欢高渐离弹琴。 那便庇护那高氏叔侄。 让高渐离成为嬴政的童年玩伴。 “臻马。” “仆在。” “少主之语,你可听到?” “仆明白,那些商人肯定不会难为那高氏叔侄。”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政儿。” 听到这声音,赵勋眉毛挑了挑。 一生之敌,怎么也在这? 魏无忌此时走了过来,十分柔情的看着嬴政,“政儿。” “你是……?” 嬴政不解。 她从未见过此人。 此人怎的如此亲昵。 赵姬正要介绍。 却听魏无忌率先说道:“我是你母亲。” “啊……啊?” 嬴政小脸满是问号。 赵勋呵斥道:“浪荡贼子,休要胡言!” 她站起身,怒视魏无忌。 “哟,我还以为谁呢?”魏无忌饮了一口酒,笑看赵勋,“原来是你这个小跟班。听说你当上了官大夫,怎的还只是个跟班?” 魏无忌调笑着,“莫非居心叵测,有何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你……!” 赵勋刚要反驳。 此时嬴政反应过来,她将鹿鸣剑甩给盖聂,“杀了她。” “是。” 不见盖聂有何动作。 只听一声好似鹿鸣般的剑鸣。 盖聂已抽出鹿鸣剑。 “住手!” 赵姬的话刚落。 一柄剑,顶在魏无忌的咽喉处。 而握剑的人,正是盖聂。 十步之内,是顶级剑客的绝对领域。 一旦踏足这个领域。 是生是死,皆在剑客一念之间。 魏无忌冷汗直流。 刚刚赵姬的声音,如果慢了一秒。 她的喉咙,绝对会被这位剑客洞穿。 对此,魏无忌深信不疑。 赵姬看向持剑的盖聂。 又看了眼嬴政。 政儿何时收服了盖聂? 第145章 义士 赵勋几步上前,握住盖聂的手腕,“你想做甚?” 虽然她看不惯魏无忌。 但还不至于杀了魏无忌。 魏无忌连忙后退几步,避开剑尖。 “政儿,不得无礼。” “赵姬,政儿……。”魏无忌强扯出笑容,“有些顽皮。” 原本以为赵姬之子嬴政,颇为懂事。 未曾想,杀心如此之大。 一见面,便让手下剑客杀了她。 日后成了政儿的母亲,得多加管教才是。 赵勋冷哼一声,“某人找死,怪不得别人。” “父亲。”嬴政不解的看向赵姬,“为何阻盖聂杀了这个浪荡女子?” 赵姬微微叹息,“她就这般性子,玩笑话罢了。政儿勿要放在心上。” 他手指魏无忌,“这位乃是扬名于世,魏国君主之妹,信陵君,魏无忌。你应当呼她一声姨母才是。” “盖聂,回来吧。”嬴政低语。 盖聂收剑入鞘,坐嬴政身后。 那柄鹿鸣剑,放回嬴政身侧。 盖聂坐好时,身上的伤势复发。 忍不住咳嗽两声。 白色的纱布,渗透出殷红的鲜血。 “政拜见姨母。”嬴政板着小脸,“望日后,姨母勿要与政开如此玩笑。” “听见没有。”赵勋冷冷道:“信陵君。” 赵王这边。 赵胜与赵王诉说着,答应赵姬的事。 赵王听后,直皱眉,她沉声问道:“那赵姬当真遭遇了刺杀?” “应当做不得假。” 赵王沉思,“其他条件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个五日内见到所有参与刺杀他之人的首级,这···。” “的确有些难办。”赵胜也颇为苦恼,“如今能打着勤王旗号,刺杀赵姬之人,唯有我赵国百官,亦或者是世家贵族。” “那赵姬可有具体说是谁?” “没有。” “那就是他也不知道是谁。” “也许吧。”赵胜叹了一口气,“但咱们不敢赌。” 赵姬五日内给那些商人答复。 不就是看她们能否给个交代。 亦或者看她们的表现。 如此,怎敢赌赵姬不知道是谁,从而随便找一些人顶罪。 万一惹得赵姬不高兴。 直接抽身离开。 那赵国置于何地? 百姓置于何地? “等明日,召集百官,大小贵族。” 赵王饮了一口酒,抹了一把嘴角。 “赵姬既然要个交代,寡人便给他一个交代。” 她重重将酒盏拍在案桌上,“此事若成,那也就罢了。若不成,寡人定然不放过赵姬。” 赵王站起身,“走了。” 她头也不回的向玉露阁外走去。 从头到尾,没有遇到一件顺心的事。 那赵姬就如同她的克星一般。 这酒,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赵胜尾随其后。 赵王与赵胜两人离开。 这宴席重新热络了起来。 众商三三两两,举着酒盏,四处游走。 只为能多结交些好友。 翌日。 魏无忌早早离开邯郸。 向廉颇等人驻扎的营地而去。 经过魏无忌的述说,廉颇与李牧明白了赵姬并非祸国之毒夫。 抬高粮价,也是为了引粮入邯郸。 而非是不顾百姓生死。 至于为何领兵占据邯郸。 只能说那赵姬性子刚烈。 赵王欲阻止他募粮,他便将领兵占据了邯郸,囚禁了赵王。 明白了事情原委。 廉颇询问魏无忌,“那我等粮草……。” 话未说完,魏无忌便摆手道:“老将军不必多虑,赵姬说了,让你先率军进入邯郸,他来想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 数个时辰后,廉颇领兵进入了邯郸。 接管了邯郸的城防。 李牧则是率领一万余骑兵,返回了边关。 而许寇等人,也在同一时间撤出王宫,驻扎于邯郸城内军营。 赵国的军队,重新占据了邯郸。 原本因刺杀失败,想要逃离的世家豪门,干脆也不逃了。 反而期待着赵王能够惩治赵姬。 可赵王又怎会如此做。 倒不是她不想如此做。 而是她不敢这么做。 现在还指望着赵姬,挽救赵国之声誉。 解决赵国上下缺粮的困境。 赵王宫。 赵王重新掌权后。 第一件事便是召集百官与邯郸城内的世家豪门。 问询到底是何人刺杀的赵姬。 那些参与刺杀之人,还以为赵王要封赏她们。 颇为得意的站了出来。 赵王环视这些人,颇为心痛的挥了挥手,“杀了吧。” 听到赵王的话,众人除赵胜外,都懵了。 良久方才反应过来。 有人不服道:“我等一心为国!” “我等为赵国鞠躬尽瘁,为邯郸浴血奋战!大王不礼待我等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杀我等!” “昏君!昏君!” “大王要我等死,最起码也让我等死个明白!” “不服!我等不服!” “大王!我等之忠心,明月可见矣。” …… 赵王愤怒的扫下案桌上的物件,“谁让你们刺杀那个赵姬?!如今赵姬要尔等之命,我又能如何?!” “大王,你竟为一男子而杀义士?!” “大王,纣王之例在前。幽王戏诸侯之举在后。大王要做第二个纣王,第二个幽王吗?!” “我等杀赵姬之举,也是为了大王你啊!” 赵王站起身,咬牙说道:“我又怎忍心杀尔等?!只是这次……。尔等非死不可!” “大王!三思!” 众臣齐对赵王行礼,“为一男子而杀义士,此乃昏庸之举。请王三思!” “如今赵姬把持着赵国生死。若尔等能为赵国提供粮草,寡人何至于杀尔等?可尔等能否?” 赵王手指声音最大的几人,“是你能?还是你能?” 她一挥衣袖,“还是百官能为?!” 众臣低下头。 赵王痛苦的闭上双眼,颓然的坐到王位上。 她一挥衣袖。 几十名士卒进入大殿,拖拽着数人,出了大殿。 来到大殿外。 刀斧手早已待命。 一名老妪泪涕横流,“我等之冤屈,天下可泣也!” “斩!” 刀斧手猛得下挥。 血洒敷面。 头颅滚落。 留下一道血迹。 立刻有宦臣上前,用布将头颅包裹。 而后放在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内。 老妪至死也不认为刺杀赵姬是一件错误的事。 或许,在她的立场上,赵姬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歹人。 而她参与刺杀,本就是大义之举。 又一个年轻女人被按住。 那年轻女人挣扎着,“我等女子,宁可死,不可跪!” 第146章 人死债消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那年轻女人挣脱士卒,笔直的站着。 她虎视众士卒,“王无德,必遭天谴。我等在九幽之地,等着赵王与那毒夫!” 言罢,一头撞在石狮子上。 顿时血流满面。 可就算如此,亦没能改变被摘去首级的命运。 第一轮很快被杀完。 接下来是第二轮。 参与此次刺杀赵姬之人,足足有二十八人。 六人为一轮。 第二轮杀完。 行刑之地,已被鲜血染红。 第三轮。 第四轮。 到第五轮的时候,仅剩下四人。 这四人是刺杀赵姬一事的主谋。 也是那群人中,官职最大的四人。 “请王珍重,愿我赵国万年。” 一名老妪摘下头冠。 而后慷慨的走出大殿。 赵王欲伸手阻拦。 可手伸至半空,又无力垂落。 两滴泪水滑落。 这些可都是赵国的忠贞之士。 赵王侧过身。 仿佛不愿别人看到她落下的泪水。 “大王珍重,赵国万年。” 另外三人皆摘下头冠,朝着赵王行了一礼。 而后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没有求饶,亦没有半刻的停留。 赵王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欲要挽留。 却听赵胜说道:“大王,两全不可齐美矣。” 赵王带着沙哑的声音,低喃道:“刑……刑……刑者之刃,可利否?” “利,不痛。” “不痛好,不痛好。”赵王仿佛没了力气,瘫坐在王座上,“不痛好……。” 她仿佛想起什么,猛得起身,看向殿外,“赵胜!赵胜!” “臣在。” 赵王手指殿外,“让她们暂且停下,你去将寡人藏的美酒取出。为寡人之臣,践行。” “遵命。” 赵胜走出殿。 良久,殿外响起宦官高亢的声音。 “大王有令,取美酒为义士践行!” 又一宦臣喊道:“大王有令,取美酒为义士践行!” “大王有令!取美酒为义士践行。” 声音越传越远。 那四人听后,爽朗大笑。 赵王此举,便是在说明她们并没有做错。 杀她们,也只是因毒夫把控百姓生死。 不得已而为之。 忠心予王,王待如亲,死而无憾矣。 “我等!”四人朝着赵王所在的方向下跪,“多谢大王!” 美酒由赵胜亲自端来。 她亲自为四人斟满酒。 四人接过酒碗。 其中一人对赵胜说道:“平原君,小心那赵姬。” 赵胜点头,“我知道。” 四人一饮而尽。 猛摔酒碗。 “义士何须畏生死,自古论义唯英杰。九幽再会!平原君!” 一人将头伸在刀口下。 赵胜不忍看到这一幕。 她知道,赵姬所行是对的。 而这些人为大王刺杀赵姬,也是对的。 可总有人要为自己所行之事,付出代价。 赵胜低下头。 仿佛不敢直视这些人。 就如同不敢直视自己想要挽救她们的心。 “赵国万年。” 血洒到赵胜脚边。 良久,赵胜端着酒,一言不发的走入大殿。 “走了?”赵王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眸。 “走了。” “她们走前,可责怪寡人?” “没有。她们高呼赵国万年,便大笑赴死矣。” “她们以忠心待寡人,寡人却行不义之举。” 赵王站起身。 踉踉跄跄准备离开。 众臣拱手道:“大王珍重。” 赵王此举。 让百臣原本对赵王的怨恨,全部转移到赵姬的身上。 至于是不是赵王在演戏。 这已经不重要了。 与其怨恨赵王。 倒不如怨恨一个男子。 一个致使大王痛心杀义士的恶毒男子。 赵王停下脚步,“将那些人厚葬。” “大王……。” 赵胜很显然不赞成如此做。 为了迎合赵姬,都已经将人杀了。 要是再厚葬这些刺杀赵姬之人。 岂不是给赵姬添堵吗? 万一赵姬不高兴。 “寡人说了,厚葬!”赵王回眸,布满血丝的眸子死死盯着赵胜,“平原君是听不明白吗?” “诺。” 赵王离去。 众臣也散去。 走之前,鄙夷的看了赵胜一眼。 因那句未出口的话,而不屑与赵胜为伍。 众人逐渐散去。 大殿之内,独剩赵胜一人。 外面炽烈的大日,无法驱散殿内的阴暗。 殿内的寂静,也无法被赵胜内心的咆哮所打破。 良久,一声叹息,回荡在大殿之内。 赵胜迈步。 就如同行尸走肉般穿梭于阴暗。 直到走出大殿,阳光才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朦朦春雨落下。 平泽伯府外。 一辆马车拖拽着血迹,来到平泽伯府门前。 两名穿着蓑衣之人,跳下马车。 而后敲响了庄严的平泽伯府大门。 不多时,一名仆从打开了大门。 看着两名穿着蓑衣,腰佩长剑的女子,一脸困惑,“尔等是何人?来我平泽伯府何事?” “我等奉大王之令,为赵贵人送礼。” 两人异口同声。 脸上无半点表情。 “原来是送礼的。”仆从喜笑颜开,打开大门,“快快进来。” “我等就不进了。”其中一人对仆从说道:“三十颗头颅,一颗也不少。” “头……头颅?!” 仆从还没反应过来。 那两人便拔出长剑。 没有丝毫犹豫,拔剑自刎。 鲜血溅在仆从身上。 仆从惊叫一声,一屁股摔在门槛上。 她也顾不上疼痛,连连后退。 一张蜡黄的脸,被吓的惨白。 张大嘴巴,惊恐的看着那两具即将摔倒的尸体。 发不出半点声音。 直到尸体摔落。 混合着血液的泥浆,溅在仆从的身上。 仆从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跌跌撞撞朝着内院奔去,“不……不好了!死……死人了!” 不多时。 赵姬带着数名家仆,来到门口。 他嗅了嗅鼻子。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马车内传来。 有家仆欲要掀开车帘,却被赵姬阻止。 他看向一脸惨白的家仆,“发生了何事?” 家仆哆哆嗦嗦的说道:“主……主人,她们……她们说奉大王之令,送……送三十颗首级,然后……然后就死了。” 赵姬沉默了一会。 赵王如此果决,还不到一天时间就将参与刺杀他的人处死,并且还将首级送来。 这是赵姬没有想到的。 他对一名胆大的仆从说道:“去,将马车驶回王宫。告诉赵王,人死债消。五日后,必给众商答复。” 赵姬手指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有这两人,一并送回去。” “诺。” 第147章 交易所 又过了两日。 赵胜见赵姬没有丝毫动作。 便赶来平泽伯府,与赵姬相谈。 书房内。 赵胜佝偻着背,坐于赵姬身前。 也许是之前那句未说出口的话。 想要劝阻赵王不要厚葬那些义士的缘故。 原本平原君府邸内的门客,纷纷弃赵胜而去。 而那些达官显贵,也不愿与赵胜多加接触。 就连赵王,也逐渐疏远了赵胜。 或许在赵王看来。 局面发展成这样。 让她痛杀义士。 赵胜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否有错。 就如同她让赵括葬送四十万赵人一样。 罪始终归于臣子,而不归于王。 从受人尊重,到千人所指。 如此巨大的落差,使得赵胜那原本疲惫的心,更加衰老。 用心力憔悴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平原君看起来面色不太好。” 赵姬提起水壶。 “如今众商之怨,尚未平息。我寝食难安。” “平原君且放心,说五日,必定五日。” 赵姬捻了一点茶叶,放入赵胜茶杯中。 “我是信守承诺之人。” 赵胜蹙眉。 原本她以为赵姬五日给答复,是想要在五日内见到刺杀他之人的首级。 “不可提前?” “不可。凡大事,需万全准备。” 赵姬将沸水浇在茶叶上。 晒干的茶叶顿时舒展,且散发出清香。 “那臻马,这些时日往来于城东筑地,并且筑地听说最近在赶工。你之策,可是与筑地有关。” “不瞒平原君,正是。”赵姬手指向茶杯,“一直想让平原君试试我晒的茶叶,只是平原君繁忙,我也不好打扰。如今平原君终于有了时间,还请品鉴一二。” 赵胜端起茶杯,“之前听臻马说,你欲兴建交易所,你之策,莫不是那交易所?” “就知瞒不过平原君。” 赵姬没有丝毫隐瞒。 “你打算如何做?” 赵胜抿了一口茶水。 “与其说这个。”赵姬一笑,转移话题道:“不如聊聊这茶如何?” “苦涩难咽。” 赵胜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这茶虽苦涩,但回味甘甜。”赵姬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有了这丝甘甜,那苦涩的过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就怕这甘甜,远不能冲淡我口中之苦也。” “可这茶,唯我这有。”赵姬放下茶盏,“平原君也可以不喝。” “那我便等你五日。”赵胜站起身,“苦涩已咽,是否回味甘甜,一无所知。告辞。” “来人,送客。” “不必。” 赵胜拂袖离去。 那半盏茶水,依旧沸腾,茶叶起起伏伏。 赵姬一笑,“不知品茶。” 就在赵胜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 赵姬的声音再度响起,“平原君,你已经老了。不如安享晚年,放手吧。” 赵胜猛得回身,转头看向赵姬。 只见赵姬依旧品着茶。 仿佛那句话,并不是他所说一般。 “蒙受君恩,焉能不报?” 赵胜没有丝毫停留,走出房门。 “蜡炬成灰泪始干呐,平原君。” 赵姬望着赵胜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虽然不通医术,但赵胜那心力憔悴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如果长此以往,赵胜命不长久矣。 赵姬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他对门外仆从喊道:“可有人在?” “在。我主有何吩咐?” “去请鲍徽,卓子央,范奇来平泽伯府,我欲请她们品茶。” “诺。” 仆从离去。 不多时,赵姬欲接见三大粮商的消息,在众商之间流传。 众商都明白,所谓的品茶,只不过是借口。 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解决粮价一事。 众商的视线,赵王等人的视线,皆聚于小小的平泽伯府。 所有人都期望,赵姬能够完美解决此事。 不多时。 三大粮商同时到达。 三人相视一眼。 范奇与卓子央两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卓子央知晓赵国无财。 以一百五十钱收购粮食。 不过是赵姬做的一个局。 而范奇是卓子央请来,同样布局之人。 至于鲍徽,便是这局中之大鱼。 就是不知道,赵姬会如何对待这个鲍徽。 以及邯郸城内的小鱼,虾米。 三人互相客套了一阵。 而后在仆从的指引下,来到了书房。 赵姬早已在书房门口等待。 众人一番客套,相继落座。 鲍徽一坐下,便询问道:“赵贵人此次让我等三人前来,只是为了饮茶?” “自然不是。”赵姬对仆从说道:“吩咐下去,十米之内,不得有人踏足此地。” “诺。” 仆从退下。 三人不明所以。 等了良久,赵姬方才开口道:“诸位对于商人如今的地位,有何看法?” “商人的地位?” 鲍徽蹙了蹙眉。 不是商讨粮价吗? 怎的讨论起了商人地位? 范奇若有所思。 卓子央开口道:“官商位卑,不过权贵家仆尔。私商虽自由,但往来诸国,常受欺凌。” “赵贵人有话直言。”鲍徽心里满是疑惑。 赵姬一笑,“天下虽大,却无商人之国。” 此话一出,三人皆一愣。 “赵贵人此言何意?” “尔等可知,我在城东修建了一个交易所?” 这种事情臻马并没有向其他人隐瞒。 所以,大多数人都知道城东即将建造的地方,名为交易所。 虽然知晓,但不知晓交易所是何物。 又有何用处。 三人点了点头。 赵姬抿了一口茶水,“不瞒诸位,那交易所是供商人在其中交易之地。” “商人在其中交易之地?” “没错。” 赵姬开始向三人讲解这交易所的用处。 这交易所,就是中间商。 例如楚国有盐商,想要卖盐。 便可以将盐存储在交易所内。 由交易所保管。 而后挂牌在交易所售卖。 而本人可以做甩手掌柜,不用操劳。 一旦有人想要买盐,便直接付款给交易所。 交易所再从中抽取一些利息。 然后再将货物交给别人。 最后再将钱交由楚国的商人。 或者,有人想以物换物。 比如用青铜矿,换取粮食。 也可以在交易所挂牌,并说明需要交换的物品。 “这交易所,对于粮价,有何作用?” 鲍徽直到现在,依旧关心着粮价。 第148章 阳谋 赵姬再度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们也知,赵王答应了那两个乐师,要平稳粮价。” “那两人只不过是欺世盗名的骗子!” “是不是骗子,姑且不论。”面对鲍徽的愤怒,赵姬表现十分淡然,“既然赵王做出承诺,那必须履行,以免失信于天下。” “贵人不是说,以一百五十钱收购粮食,也是赵王的承诺吗?”鲍徽拍了一下桌子,“难不成,赵王要尊小信而弃大信?” 她看着赵姬,“邯郸城内的粮商可不答应。” “自然不是。”赵姬端起茶盏,“不是有提到交易所吗?” “交易所。”鲍徽蹙眉,“贵人的交易所很不错,为我等商人服务。可与这件事有何干系?” 赵姬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我欲在交易所挂牌,以一百五十钱收购粮食。当然,赵国钱财颇为紧张,每一次收购,不会太多。而交易所外,为平稳粮价,我会以四十钱的价格出售。” 卓子央一愣。 这不是在贴钱做生意吗? 突然,三人直勾勾的看向赵姬。 她们想到了交易所的规则。 那就是贩卖货物。 必须将货物存储在交易所内。 如此,商人若想以一百五十钱的价格贩卖粮食。 那就得将粮食先存储在交易所内。 不然,只能以四十钱的价格售出。 又或者将粮食运回去。 卓子央想的更多。 赵姬刚刚说了,赵国无财。 所以每次不会收购太多粮食。 这也就是说。 粮食会一直储存在交易所内。 只要交易所以一百五十钱收购粮食的牌子还存在。 那粮食便归于交易所支配。 等到后面赵国有粮了。 再把收购的牌子拿掉。 然后再用赵国之粮,填补交易所空缺之粮。 卓子央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做法,贵人损失的也只有一些钱财。 不! 不对。 或许连钱财都不必损失,还有的赚。 毕竟保管粮食,也是需要收取一定的费用。 又或者拿其他商人在交易所达成交易的抽成,来填补空缺。 这……。 贵人,非人哉。 赵姬此时叹道:“原本赵王答应以二十钱的价格平稳粮价。但我觉得,大家都不容易,我便自作主张,以四十钱出售。” 鲍徽咽了咽嗓子。 她自来邯郸起,就听说城东在建造交易所。 未曾想,交易所的作用,就是为了敛众商之粮。 难道一个多月前。 她们这些粮商便被眼前的男人算计进去了? 玉露阁发生的事情,莫非也是出自眼前男子之手? 若赵姬真推行此法。 既没有失信于乐师,也没失信于众商。 毕竟一百五十钱收购粮食的牌子,会挂在交易所内。 而交易所外,又以四十钱的价格平稳粮价。 这……。 留给商人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存粮入交易所,等到一百五十钱收购。 要么就在交易所外,以四十钱的价格售出。 当然,这也并非无破局之法。 那便是购买赵姬出售的粮食。 赵姬出售多少,便买多少。 然后再怂恿那些存储粮食于交易所的商人取出粮食。 可这么做,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鱼死网破而已。 最后赵王背上弃信之骂名。 而行此事之人,空有大把的粮食卖不出去,只得低价贱卖。 惨淡收场。 鲍徽喘息着,“你算计我们!” 卓子央与范奇相视一眼。 而后同情的看向鲍徽。 她们运粮至此,就没想过依靠粮食来赚钱。 更多的是为赵姬造势。 至于粮食,不亏本就行。 “不。”赵姬笑道:“我没有算计你。因为你的粮食,我压根就没打算用钱来买。” 如此赤裸裸的话,让三人皆是一愣。 虽然知晓是空手套白狼。 但能不能委婉一些。 如此,颜面何存? “好好好。”鲍徽咬牙,“我这便将粮食运回,这个亏,我鲍徽认了!” 言罢,她转身欲走,没有说一句威胁的话。 就算她想威胁,又能威胁赵姬什么呢? 难道劝说别人,不要存粮在交易所? 她这样的大商人,亏得起。 可那些小商人亏得起吗? 就算不存交易所,也只能以四十钱价格贱卖。 就算如此,也还是亏。 但总比运回去,亦或者沉江那般,血本无归要来得好。 难道到处游说赵姬没诚信,赵王没信誉? 可一百五十钱收购粮食,真真实实的摆在那。 难道要破坏赵姬的计划? 可那么多粮食,她也买不起。 毕竟破坏赵姬的计划,相当于是以四十钱的价格,收购邯郸城其他粮商的所有粮食。 路全都被堵死了。 摆在鲍徽面前,只剩下两条路。 一是屈服。 二是宁死不屈。 要不是赵姬说出本来就没打算拿钱购买你粮食的那句话。 鲍徽也就闷不作声,认了这个亏。 可赵姬说了那句话。 相当于指着她的脑袋,骂她是蠢猪。 然后再把她的脸面与尊严放在地上,反复践踏。 人活一口气。 鲍徽又怎能忍受。 所以,她选择宁愿亏本,也要宁死不屈。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可怜而又无奈的倔强。 “何必那么急着走呢?”赵姬笑道:“茶还没喝完。” 卓子央听到这话,当即将鲍徽拦了下来,“那么急切做甚?既然贵人邀我三人相聚,必然不会亏待我等。” “说得没错。”范奇此时也劝道:“我等为商,当沉着冷静才是。” 经过两人劝说,鲍徽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她一手举起水壶,而后一杯接着一杯饮茶。 好似要用茶水,浇灭心中之火。 赵姬看了一眼。 而后对三人说道:“前些日子,赵王厚葬三十人可曾听说。” 卓子央点了点头,“听说了,那三十人皆是大小贵族,世家豪门。” “她们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本地商。” “本地商人?” “没错,赵王杀她们。是因我触及她们的利益,她们想要刺杀我。” 赵姬说此话时,表现的十分淡然。 仿佛对那场刺杀,并不在意。 “所以,那些人的死,与贵人有关?” “是我让赵王杀了她们。就算她们不刺杀我,我也会想办法杀了她们。” 赵姬露出灿烂的笑容,“因我要以商控赵。” 第149章 以商控赵 “以商控赵?!” 卓子央大惊失色。 范奇乃是她至交好友。 自然是信得过的。 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到处去说。 可鲍徽就不同了。 鲍徽因贵人算计,本就心情不悦。 若听此言,告知于赵王。 那贵人岂不是危险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贵人被赵王清算。 她就算不死于赵王之手,也会死于贵人之手。 两虎相争,草木皆伤矣。 赵王与贵人,便是两头猛虎。 而她们。 包括邯郸城内,甚至赵国内所有人,皆是山中草木,食物。 她瞥了一眼鲍徽。 见鲍徽停下饮茶的动作。 且面无表情。 卓子央急道:“贵人怎可说出如此违逆之语?!” 范奇此时也帮腔道:“此言,当出于贵人之口,绝我等之耳。不可向外人道也。” 赵姬不言。 只是打量起了鲍徽。 鲍徽此时也看向赵姬。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替良久。 鲍徽方才开口,“先将我等生路断绝,再以大利而诱之。贵人好手段。” 在她看来。 赵姬之前所言。 便是在为这句以商控赵所铺路。 让她们只能按照赵姬所言之路前进。 否则便是血本无归。 甚至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从进入平泽伯府起,她们就已经中了圈套。 步入了一条不可回头之路。 至于向赵王告密。 先不论赵王是否相信她之言。 单论以赵姬之智。 若无完全把握,会将此事直言不讳的告知她们? 鲍徽猜想。 赵姬要么根本不惧她告密。 要么根本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平泽伯府。 鲍徽收回目光。 心里顿时升起不妙的感觉。 这次,恐怕不是亏不亏本这么简单。 自己都有可能会搭进去。 对于鲍徽的话,赵姬只是示以淡笑。 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鲍徽沉默了一会。 “我们能获得什么?” 既然赵姬说过。 没打算用钱来购买粮食。 又在她们面前说了,以商控赵这句话。 那肯定是需要她们三人的帮助。 为商者,但凡行事,需有利可图也。 “你们能获得权利与地位。” 赵姬环视三人,关注着三人的反应。 “权利与地位?” 范奇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卓子央。 原本她是应卓子央之邀。 从楚国运粮至邯郸。 就是为了给赵姬壮声势。 如今看来,这赵姬好像也将她算计了进去。 莫非是卓子央与赵姬串通? 故意引她入局? 赵姬淡然一笑,“诸位对如今的赵国,有何看法?” 鲍徽垂眉低目,“百废待兴。” “正因百废待兴,才是以商控赵的最佳时机。” “就凭那所谓的交易所?” 赵姬点了点头,“交易所不仅是服务商人之所,还是我等掌控赵国经济之地。” “如何掌控?” “自然是借天下众商之力。交易所一旦完善,那些商人为了交易方便,定然存储货物于交易所。”赵姬一笑,“而我们便能用这些货物,来与赵国商人进行低价竞争。” “低价竞争?” 范奇沉思。 交易所一旦成功建立。 那便是凝聚天下众商为一身的庞然大物。 要是与赵国商人这些散兵游勇低价竞争。 赵国商人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可以选择的是,该如何死。 要么坚持原价,导致生意惨淡,最终血本无归。 要么同样以低价售卖。 可这样,又如何拼得过交易所这样的庞然大物? 赵姬继续说道:“等到赵国本地商人纷纷破产,我们便可以趁势低价收购她们的货物,土地。到那时,赵国所有的资源……。” 他伸出手,逐渐握紧,“皆掌握在我等之手。” 赵姬看了三人一眼。 而后端起茶盏,淡然的说道:“等日后,再借助雄厚的财力,逐步侵蚀赵国朝堂。这赵国,将会沦为我等的赵国。” 鲍徽被说动了。 她开始站在赵姬的角度去考虑。 “如果赵王对我等出手,那该如何是好?” “这不必担心。赵王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对凝聚众商之力的交易所动手。”赵姬笑了笑,“再者,交易所未来可是掌控着赵国的钱袋子与粮袋子。三晋之地,重商而少农,赵国常年需向别国购买粮食。可粮食皆掌握在我等之手。我等让赵国有粮吃,赵国才有粮吃。赵国生死,皆在我等一念之间也。” 三人沉默了一会。 赵姬也不催促,慢悠悠喝着茶。 待茶水饮完。 提起茶壶,欲再倒一杯。 这才发现,茶壶内已经无水。 赵姬只得放下茶壶,“茶也饮尽,话也谈尽。” 他看向鲍徽,“鲍徽,你不是要走吗?现在便可以离开。” 鲍徽如梦方醒。 她立刻拿起卓子央面前的茶盏,给自己的空杯倒了一些。 而后手指身前,只有一层浅浅茶水的茶盏,“我还有茶水未饮尽。” 鲍徽头摇似拨浪鼓,“不能走,不能走。” 她对赵姬说道:“贵人需我之粮,成大事矣?” “算得上一种投资吧。”赵姬对着鲍徽笑道:“光那些粮食,可不够资格在交易所内,占有一席之地。” 范奇此时开口道:“那么,我等需要付出些什么?” 想要在如此宏伟的计划中,占有一席之地。 范奇与鲍徽都清楚。 光付出些粮食,是远远不够的。 需要付出的恐怕还有她们的一切。 包括性命与背后的家族。 对她们而言,这是一场豪赌。 孤注一掷的豪赌。 赌嬴了。 荣华富贵,权利地位应有尽有。 家族也能成为永不衰败的顶尖世家。 甚至能如同三家分晋一般。 瓜分赵国。 赌输了。 一切化作云烟。 不仅她们要死,家族也会覆灭。 “何必问我?”赵姬伸手,点了点桌子,“应该说,你们能付出什么?” 卓子央站起身,“我卓氏,愿意追随贵人。” 鲍徽也起身,“我鲍氏,亦愿意全力相助。” 范奇没有说话。 她很犹豫。 作为商人。 范奇知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更知晓也在险中丢的道理。 虽然赵姬所抛出的前景,十分美好。 可风险太大。 先不论所谓的交易所,会不会像赵姬说的那样发展。 就论赵姬事成之后,为了独自占据胜利果实。 会不会鸟尽弓藏将她们三家除掉? 到那时,她与家族将一无所有。 第150章 票据 与其现在就下重注。 范奇倒是想再观察些时日。 然后再决定加不加入。 她与鲍徽和卓子央不同。 鲍徽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跟着赵姬一条路走到黑。 至于卓子央,恐怕早就投靠了赵姬。 而她有更多的选择。 可以选择何时加入赵姬的计划之中。 也可以选择不加入。 哪怕已经听了赵姬的计划。 赵姬也不敢明目张胆,动商圣的后人。 再者,运粮入邯郸,也不是像鲍徽那般为了挣钱。 她只是应卓子央之求,为赵姬造势。 哪怕粮食分文不收,全散给赵国百姓,也是可以的。 所以,赵姬没办法像胁迫鲍徽那般,胁迫她。 众人将视线放到范奇身上。 赵姬开口道:“贤孙在顾虑什么?” 范奇不知该如何回答赵姬。 难道对赵姬说: 你的计划很好,可我担心你过河拆桥,或者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想要观望一段时日。 卓子央此时像极了被骗进了传销,而后骗好友入坑之人。 她开口劝说范奇,“范姐,如此富贵,伸手可握也!” 范奇瞥了她一眼。 那意思仿佛在说: 你之前可不是如此鲁莽之人。 怎的现如今,还不见有所成效,便急冲冲的向赵姬效力? 卓子央会意,苦笑两声。 她的确是求稳之人。 若是不知晓赵姬的手段。 不知晓赵姬那么多的事情。 恐怕也如范奇这般,不敢轻易下注。 可她自帮助赵姬布这个局开始,便已经上了贼船。 与赵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无回头路可言。 况且,她也不敢回头。 赵姬要想动她,轻而易举。 她没有被天下人尊为圣贤的祖宗。 鲍徽此时也出言相劝。 毕竟商圣后人的名头摆在这。 要想将诸多商人,汇聚于邯郸。 不说是轻而易举。 但绝对比她与赵姬,卓子央齐上阵,更加简单些。 交易所也能更快的成型。 计划也能更加迅速的实行。 兵贵神速,不外如是。 范奇连好友的劝说都不听,莫谈鲍徽这个外人了。 卓子央与鲍徽没有办法,看向赵姬。 期望着赵姬能劝说一二。 赵姬一笑,“贤孙之心,我已知晓。既然贤孙不愿助我,那我也不强求。” 范奇听到这话,当即站起身,“此事,绝我之耳,不向她人道也。至于粮食,我会放置于交易所内。若赵贵人无事,我便回了。” 言罢,不等赵姬答复。 她便朝着外面走去。 鲍徽眼神一冷,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 一脸凶恶的快步,朝着范奇而去。 卓子央眼疾手快,当即拦下鲍徽。 匕首落地。 范奇脚步一顿。 微微侧头。 而后拂袖离去。 “你!”鲍徽怒视卓子央,“欲坏我等大事焉?” “范奇乃我至交,我怎能见你杀她?!” “那范奇知晓贵人之计也!” 鲍徽说到这,想起什么。 而后跑到赵姬身前。 语气中带着急切,“贵人,快派人杀了范奇!不然她告知赵王,恐毁我等之计也。” “贵人。”卓子央拱手说道:“范奇乃我友人,定不会泄密。求贵人恕她一命!” “告知赵王又能如何?如今赵国上下皆系我身。交易所的建立,更是关乎赵国是否有粮,就算告知赵王,也只是让赵王寝食难安。” 赵姬不急不慌的站起身,“再者,范奇也并非不想加入我们的计划。否则也不会说出那句,将粮食存储于交易所。” 他看向门外,嘴角挂着浅笑,“她乃老渔翁,不见鱼咬饵,绝不拉钩。” 五日期限,转瞬而逝。 赵姬让众商再度齐聚于玉露阁。 范奇很给面子,一邀便到。 赵胜则是不请自来。 赵姬在众商面前,公布了交易所的作用。 并且让臻马带着她们,参观了修建到一半的交易所。 当听到需要存粮,才能被交易所用一百五十钱收购时。 那些商人是有些不乐意的。 可她们又不想以四十钱贱卖。 再者三大粮商皆存粮入了交易所。 那些商人只得跟随。 有些楚国来的小粮商,有些着急离去。 则是如同赵姬那般,以四十钱的价格,抛售粮食。 而更多的粮食,则源源不断的运进了交易所搭建的仓库内。 原本让臻马寻找的识文嚼字之人,此时派上了用场。 商人运存粮于交易所。 交易所会派人核实数目。 而后写上两份票据。 一份正票,一份副票。 票据内,会有一两个字,故意写错。 并且为了防真伪。 每一份票据上都有六位数字。 并且每一份票据的字数是不相同的。 而这六位数字,也不是用普通的墨来书写。 而是用特殊的,添加了明矾的墨所书写。 这些数字,唯有遇水,方能显现出来。 等商人拿到票据后。 先是商人与核实数目之人在正,副票据上盖红章。 然后账房派人过去再核实一遍。 如果数目没有出错。 账房再盖红章。 接下来正,副票据会送到臻马面前。 臻马再派人核实一遍,然后盖黑墨章。 黑墨章上刻的字,有一个字会少上那么一点。 接下来,臻马会取出赵姬交予印章。 正副票据并于一处。 臻马会斜着在正副票据中间,盖上赵姬给予的印章。 而后将正票交于商人。 副票留于交易所。 如此交易才算达成。 流程虽繁琐。 但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交易安全。 日后,商人可凭借票据,来取走相应的货物。 在大量粮食储存进交易所的同时。 赵姬让人加紧修建仓库。 用以储存粮食与未来的各种货物。 同时,安排鲍徽与卓子央,四处宣传交易所的作用。 期望吸引更多的商人。 虽然范奇没有加入计划之中。 但在交易所开放之时。 她就在交易所挂了两个牌。 一是大量收购织品。 二是售出食盐。 其他商人见到这一幕,也纷纷效仿。 臻马所找的人手,很快便不够用了。 不得不高价请人。 而搬运货物也需要不少的苦力。 又为赵国百姓提供了不少的工作岗位。 当粮食收拢的差不多。 赵姬便让人在交易所挂了二十个牌子。 这二十块牌子,皆是以一百五十钱每石收购一百石。 牌子刚挂出去,便遭众人疯抢。 第151章 如何破局 交易所按照预期的效果,稳步进行。 而赵胜这些时日,如同看门的大婶一般。 整天揣着手,蹲在交易所门口。 看着人来人往。 看着粮食成堆的往交易所运。 赵胜心里高兴之余又五味杂陈。 高兴赵国不用再为粮食而忧。 惋惜赵王不肯拜赵姬入仕,以及现如今赵王与赵姬之间的水火不容。 不解赵姬的脑子是如何长的。 既然寻常办法不能解决粮食危机与信用危机。 赵姬居然自创了一个交易所这样前无古人的模式。 完美解决了这两个危机。 并且还让商人争先恐后的将粮食交给他。 虽然说是存储。 但赵胜明白,赵姬就是空手去套白狼。 关键还套成了。 真是离谱。 同时,赵胜又为赵国而忧。 她亲眼见证交易所的建立,也知晓赵姬的手段。 这交易所前景势必远大。 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庞然大物。 可对于赵国而言,好坏参半。 好的是,它能让赵国百姓,让赵国越发富庶。 坏的是,交易所这样独立于赵国之外的地方。 肯定会影响赵国王室在百姓之间的名望与统治。 虽然知晓,却无法动它。 除非能掌握交易所的运营模式。 然后踢开赵姬,由赵国掌控。 可这需要三大粮商同意才行。 毕竟若无三大粮商,踊跃运粮至交易所。 尤其是那个商圣之后范奇。 恐怕商人也不会信任这个交易所。 若赵国踢开赵姬。 如果三大粮商取出粮食。 那些大小商人肯定坐不住,也要取出。 到时候只有一个下场。 那便是全盘皆崩。 赵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前两天,便打算去接触三大粮商。 可三大粮商,仿佛早知道她会去找一般。 早早便离开了邯郸城。 只留下些许仆从。 金乌西落,百鸟归林。 交易所内响起了吆喝声,“不收了,不收了!明日请早!” 搬运工人三三两两离开。 互相之间有说有笑。 “这活计,可真累。” “嫌累?那你明日不要来了。我有个堂姐现在还干着筑地的活。” “筑地的活也不错,有肉吃嘞。偶尔臻大娘子发善心,还给咱们加餐嘞。” “筑地不给钱呐。适合那些上了岁数,或者男子幼童做。而我们得想办法挣些钱,买些粮种,眼看春耕的时候快到了。” “有这活干,还种什么地?这活赚的钱,难道不比种地钱多?” “倒是这个理,可有地有粮,才稳妥些。万一这活计干不长久……。” “呸呸呸,你瞎言什么?你才不长久呢。账房的娘子们可是和我说了,臻大娘子说这样繁忙的日子,以后天天有。” “那不是天天有钱赚?” “何止,听说臻大娘子还要找人做苦力嘞。” “好好好,我那些同乡早就想来此做工。” 赵胜看着劳工们越走越远。 叹了一口气。 百姓越来越依赖交易所。 如此,就越不能动赵姬与交易所。 可等她与赵王死后。 又或者等赵太子死后。 这赵国,还是未来赵王的吗? 得想办法,破了赵姬的局。 但这何其艰难。 赵姬不能动。 交易所不能动。 商人,百姓更不能动。 赵胜重重叹息一声。 站起身,朝着落日而去。 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尽显萧瑟。 难道我真老矣? 平泽伯府内。 赵姬与嬴政对立而坐。 “政儿,此间之事,你可看明白了?” 嬴政想了一会,“父亲,孩儿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 “额……。” 嬴政低下头。 赵姬所行之事,甚至对蚕食赵国的规划,皆告知了嬴政。 可嬴政完全没搞懂,父亲是如何空手套白狼的。 说是巧合,又不尽然。 说是故意而为之,其中又充斥着巧合。 就譬如高氏叔侄讨赏。 这分明是在父亲的计划之外。 可如今又好似成了父亲的计划之中。 嬴政想了想,“父亲,你是如何提前知晓高氏叔侄讨赏?” 赵姬摇头,“我不知晓。” “那这为何却成了父亲计划中的一部分?” “政儿,智者当随机应变,不可死板。”赵姬对嬴政道:“原本为父打算利用三大粮商,敛粮于交易所,再借助交易所,吸引更多的商人前来售卖货物。可高氏叔侄突然讨赏,赵王欲让为父进退两难。为父便反过来利用高氏叔侄,逼迫赵王。从而达成既定的目标,甚至比之前的做法更加完善,收益也更大些。” 他慈爱的看向嬴政,“如此,政儿可明白了?” 嬴政先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明白了一点。” 赵姬笑了笑,“不明白也没关系,时间还长,以后政儿便明白了。不过,政儿需记住,任何计划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得以万变,且万变不可离本。” 他打趣道:“不能变着变着,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嬴政郑重的点了点头,“孩儿记下了。” “接下来,为父要跟你讲人心。凡事以攻心为上。” “这孩儿明白,父亲利用了商人的贪婪与重利,以高价诱其前来。” “没错,但不光如此。我还利用了她们的从众心理,以及赌徒心理。” …… 赵王宫内。 赵王一盏接着一盏饮着美酒。 纵然眼前美姬起舞。 赵国已无粮草之忧。 赵王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 只要有那个交易所在。 她与赵姬的仇怨,永远也解不了。 也永远无法为那些义士报仇。 不仅她知道。 魏王也知。 原本魏王欲派宠臣龙阳君前来赵国。 以粮食与盟约,逼迫赵王交出赵姬,赵勋二人首级。 驱逐魏无忌。 可龙阳君还没到邯郸,便听说赵姬把控了邯郸。 那龙阳君便不敢来邯郸,在邺城观望。 后来,交易所之事,传到魏王耳中。 魏王便知晓赵王绝对不会动赵姬。 便让龙阳君返回大梁,以免自取其辱。 赵王喝了一口酒,怒而摔盏,“岂有此理!” 舞姬被吓住,停下动作。 乐师也不敢再奏乐。 皆战战兢兢看向赵王。 赵王回过神,见乐师与舞姬停下,怒斥道:“尔等也想骑在本王的头上吗?!接着奏乐,接着舞!不然寡人烹了你们!” 第152章 求粮 听到赵王的话。 乐师连忙奏乐。 乐声中带着细不可察的急促。 舞姬也开始舞蹈。 只是舞时有些僵硬与惶恐。 赵王见乐师与舞姬那惧怕的模样,仿佛重新找到了主掌生死的感觉。 顿时哈哈大笑,“没用,都是没用的东西。” 她端起酒盏,准备继续饮。 就在此时,有宦官走了进来。 “大王,信平君廉颇求见。” “让她进来。” “诺。” 不多时,身穿甲胄,肩披猩红披风的廉颇步入了大殿。 刚入宫殿,见到赵王醉生梦死时,微微蹙眉。 赵国如今百废待兴。 而赵王,为人王,自当做表率。 怎的只顾享乐? 虽然心里不满赵王在如此关键时刻享乐,但她没有劝说。 而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大王。” “老将军,来来来。”赵王朝着廉颇招了招手,“来陪寡人饮上一盏。” “末将前来,是有要事与王相商。至于这酒……解决完正事,再饮也不迟。” “正事?”赵王眼眸含笑,笑中又带着冷意,“赵国最大的正事……。” 话未说完,她便不继续讲下去。 饮了一口酒,嘻嘻哈哈的笑着,“我赵国歌舞升平,岂有正事可言呢?” 廉颇蹙了蹙眉。 她总觉得赵王变了。 变得昏庸。 好似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没了之前的霸道。 现如今,就如同纨绔子弟般,沉醉于酒宴歌舞之中。 “大王,的确是正事。我军粮草已不足矣。” “粮草不足?”赵王哈哈一笑,“粮草不足,你找寡人做甚?” 她拍了拍衣服,“你见寡人能拿出粮草吗?” 赵王似乎想起什么,从面前油汪汪的烤兔肉上,撕下一条兔腿。 “老将军接着,这是给你的粮草。” 她将兔腿,朝着廉颇扔去。 廉颇避开。 兔腿落地。 赵王一拍桌子,“寡人给你的粮草,你为何不收?” 她手指地上的兔腿,歇斯底里,“捡起来!寡人让你捡起来!你不是要粮食吗?寡人就给你粮食!粮食!粮食!成天就知道拿粮食威胁寡人!” 赵王咆哮着,“拿着粮食,给寡人滚!” “大王你……。” “寡人的话,你是没听到吗?!”赵王手指殿外,“给寡人滚!” 廉颇抱拳,深深看了赵王一眼。 而后转身离开。 看都不看地上兔腿一眼。 刚出了殿。 便听见赵王的大笑声。 以及急促的乐声。 廉颇转头看了一眼,一拂衣袖,而后离开。 刚出王宫。 迎面便撞见赵胜。 赵胜见廉颇脸色有些不好看,连忙上前询问,“老将军怎的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难不成是谁人得罪了老将军?” “得罪?不敢当。” 廉颇此时话语中带着些许火气。 赵胜更加疑惑了,“那老将军这是?” 廉颇欲言又止,而后叹息一声,“平原君,想我为赵浴血奋战,不求有功,只求不负君恩。可大王竟如此羞辱于我,着实让人气愤。” “羞辱?谈何说起?” 廉颇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赵胜。 赵胜听后,沉默了好一会。 良久方才说道:“老将军也勿要气恼,大王也有大王之忧,再者大王吃醉了酒,方才如此。” 在她看来,廉颇朝赵王讨要粮食一事。 触及到了赵王的伤疤。 再加上酒后失言,方才做出如此举动。 经过赵胜劝说,廉颇这才打消了怒气。 而后,她满脸愁容的看着赵胜,“平原君,我也不想在此时给大王添堵,可军中无粮了啊。总不能让军中士卒饿着肚子吧。” “信陵君没跟你说吗?”赵胜奇怪的看向廉颇,“赵姬负责供应军中粮草。” “军粮乃国之重事也,怎的交由一个男子?” 廉颇皱眉。 原本她以为,先征得赵王同意后,才可以去找赵姬领军粮。 那赵姬虽然把控粮食,但权利还握在赵王手中。 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赵胜让她跳过赵王,直接去找赵姬。 怪不得一听粮草。 赵王会如此失态。 赵胜听了廉颇的话,叹了一口气。 这道理,谁人不知? 可……可没有办法啊。 她深夜来寻赵王,就是想要与赵王商议对策。 赵胜对廉颇说道:“信平君,今时不同往日了。赵国这天,要变了。” 天变? 天变的意思,是朝堂要换主人了。 廉颇蹙眉,“平原君何意?” 赵胜没有说话。 廉颇当即拱手,“天变骤急,大厦若倾。廉颇始终忠于赵。” “如此便好。” 赵胜颇为欣慰,廉颇的承诺,或许是这些时日,听过的最舒心的话。 “老将军,我欲要与大王协商些事情,可要同行?” 廉颇想起赵王砸向她的那根兔腿,摇了摇头。 两人分别。 翌日。 平泽伯府。 赵姬刚起。 便见仆人过来传话。 “启禀我主,信平君廉颇谴家仆前来,欲邀我主往信平君府邸做客。” “廉颇?” 赵姬一听是廉颇,顿时一笑,“邀我前去?看来廉颇还没认清楚如今的局势。” 现如今,廉颇为军粮有求于他。 结果却派人前来,喊他上门。 这是分不清谁是大王,谁是小王。 既然是求人,那就摆出求人的姿态。 而不是居高自傲。 赵姬对仆从一笑,“去告诉廉颇的家仆,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无法亲自上门拜访。若老将军有事,可谴人知会一声。” “仆遵命。” 邯郸城内。 一处低矮的民宿。 一名面容稚嫩的少女,哼着艳词秽曲,打开了房门。 正欲出家门。 忽然听有人喊道:“郭开!郭开!” 郭开寻声望去。 只见黑衣女子一手提着肉,一手提着酒。 站在一棵两人可抱的老树下。 郭开见此人身形有些眼熟。 她疑惑的询问道:“你……你是?” 那女子提着东西。 从树荫内慢慢走出,“难不成富贵了,就识不得我?” 当女子走出树荫,郭开惊讶道:“且准?” 她一副讨好的模样,走到且准身旁。 主动帮且准提肉提酒,“姐姐,你这……来就来了,何必带这些酒肉呢?” 且准扯出笑容,“闲来无事,来找妹妹饮酒,妹妹可有空?” “有空,自然有空。” 第153章 郭开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院子。 郭开从屋里搬出案桌蒲团。 酒肉放置于案桌上。 两人便在院中饮酒吃肉。 且准举起酒碗,有意无意的说道:“听说妹妹被那什么交易所看中,当上了账房先生?” 话刚说完,便昂头饮酒。 “哪有姐姐轻松。”郭开放下筷子,“姐姐现如今可是平原君座上之宾。我也就凭借着先祖余荫,识那几个字,靠努力吃饭。” 郭开虽然现在家室不怎么样。 但祖上也曾是晋国小吏。 也曾阔绰过。 只可惜站错了队。 先祖死忠于晋国。 最后被魏人杀害。 家族也就此落寞。 要不然郭开也不会识得字。 自懂事起,郭开便认一个理。 那就是死忠没啥用。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都比不上钱财,富贵来的靠谱。 要不是老祖宗脑子转不过弯。 她高低也不至于为几枚铜子,而居于人下。 郭开夹了一块肉,放入嘴中。 而后眼睛一转。 她举起酒碗,谄媚的笑着,“姐姐,来。妹妹敬你一碗。” 两人将酒饮下。 郭开笑容中带着谄媚,“之前让姐姐为妹妹举荐一二,不知如何?平原君可愿意见我?” 当个账房先生,哪有当平原君府上门客来的轻松惬意。 世人皆知平原君为跛脚门客取小妾首级之美谈。 若是能成为平原君的门客。 那不是要什么,平原君给什么。 且准一愣,而后尴尬的笑了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郭开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下次姐姐可莫要忘了。” “一定,一定。” 且准十分敷衍。 而后,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对郭开说道:“这次来找妹妹,是想求妹妹办一件事。”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郭开心里不爽,嘴上却说,“姐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那毒……赵姬是否经常去交易所?” “没错。”郭开点了点头,“前些时日存粮人多,赵贵人几乎每天都来。不过,最近交给了臻大娘子管理,倒也就不常来了。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她看向且准,“姐姐问这个做甚?” 且准没有回答,而是朝着郭开一拜。 郭开顿感惊讶,连忙起身,“姐姐这是作甚?” “妹妹,姐姐有一事相求。” “若有事,直言便是。何至于此?” “那我便说了。我想请妹妹将我安排入交易所内。” 郭开心里满是疑惑,“姐姐不是平原君府上门客吗?为何要跟我受这般苦?” “妹妹,你有所不知。” 且准将王宫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郭开。 “如此说来,姐姐可是被赵贵人收买了?” “什么贵人?那是毒夫!” 且准怒瞪郭开。 “是是是。是毒夫。”郭开打了一下嘴巴,“瞧我这嘴。” 见郭开如此,且准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怎可被毒夫收卖?平原君冤枉义士也!” 郭开意识到什么,“那姐姐打算?” “我打算刺杀毒夫,以证我之忠义!” 郭开手中酒碗骤然摔落。 听到声音,且准看向震惊的郭开,“求妹妹帮我。只要妹妹帮我,我定然向平原君举荐你。” 郭开心里冷笑。 举荐? 你拿什么举荐? 你都不是平原君府上门客了。 再者,那赵贵人是那么容易就刺杀的吗? 赵贵人出行,士卒弓弩甲盾皆备。 前百人,后百人簇拥。 想要杀赵贵人,你倒不如直接抹脖子来得轻松些。 郭开正欲拒绝。 突然想到。 如果将且准欲要刺杀贵人之举,告知于贵人。 那岂不是富贵可求矣? 郭开当即拍着胸脯,“此事包在我身上,请姐姐放心。” 她站起身。 “你欲去哪?” “姐姐在家中等待,我这便去安排。” 且准一听郭开的话,顿感羞愧。 羞愧自己没能早些向平原君举荐郭开。 之前,她与郭开只是酒肉朋友,表面姐妹。 自她被赵胜看中后。 郭开屡次找她,想要让她引见一二。 可且准知晓,郭开是没什么大本事之人。 故而屡屡推辞。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郭开的优点。 这是一个信奉忠义的大好人呐。 她之前那么对郭开。 郭开不仅没有计较,还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她。 毕竟此次若刺杀失败。 郭开难逃一死。 且准颇为感动,她站起身,几步上前。 紧紧握住郭开的手。 “愚姐羞愧,今日方知妹妹之忠义也。日后,你我姐妹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郭开嘴角一抽。 谁人想和你同死? 且准好似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钱袋。 她将钱袋交给郭开,“这钱,妹妹拿去打点一二。最好安排能接触到毒夫的地方。” “这钱万万……。” 郭开刚要说不能收。 只见钱袋开了个缝隙。 露出里面的金饼。 郭开顿时将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而后改口道:“打点确实需要钱财,我便却之不恭了。” 她将钱袋子塞到怀里。 接着拉住且准的手,“你我姐妹二人,同富贵,共荣辱。” 且准郑重点头,“嗯!” 告别且准,郭开走到僻静处,小心翼翼打钱袋。 看着躺在钱袋里,一十八枚金饼,陷入了狂喜。 一边用牙齿咬着金饼,一边傻呵呵的笑着。 这且准,当真愚笨。 不仅送了一场富贵,还送了这么多的钱财。 她将金饼揣入怀中。 随手扔掉钱袋。 美滋滋的向交易所而去。 忠义岂得配富贵焉? 祖宗如是。 且准亦如此。 先祖。 郭家族谱应当从我始! 到达交易所。 郭开径直来到账房。 账房管事见郭开一身酒气前来,当即皱眉,“郭开,你屡次早迟也就算了,如今还饮酒前来。若账目出了什么问题,你可吃罪不起。” 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以郭开的品行,账房管事早就让臻大娘子将她赶出账房了。 听到账房管事那不善的话语,郭开冷冷一笑。 老东西,等小娘富贵,第一个便治你! 她开口道:“管事,我欲见臻大娘子……不,我欲见赵贵人,有急事禀报。” “赵贵人岂是你这腌臜人能见的?”账房管事取出竹简,“郭开早迟,扣除十钱。” “你……!” 账房管事横眉冷对,“你看甚?还不快去做事?!” 第154章 讨粮 账房管理说完,便在竹简上记下郭开的名字。 而后转身便走。 仿佛与郭开多说上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郭开连忙追了上去,“管事,我真有要事需禀报贵人!” 账房管事斜瞥了郭开一眼,“若真有事,告诉我便可。我替你告知臻大娘子。” 郭开犹犹豫豫。 这种事情,怎可让她人代为传达? 万一那臻大娘子与管事将她的功劳私吞。 该如何是好? 见郭开没有说话。 管事冷哼一声,抬步欲走。 郭开再度拉住管事,“暂且留步。” 管事怒火中烧,“你又想怎样?!” 郭开嬉皮笑脸从怀中掏出十枚铜子,塞到管事手中,“还望管事通融一二。” 怒火被铜子浇灭。 管事悄悄将铜子塞入袖中,“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今日就不罚你了。” “多谢管事。”郭开在心里暗骂一声,“那我可见贵人?” 管事没有说话。 郭开哪能不明白管事的心思。 又掏出十枚铜子,塞入管事手中。 管事收了钱,这才开口,“这我还真帮不了你。如今想要见贵人的商人,从城东排到了城西。咱是何等卑贱,贵人又怎的会见我等?”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要不你找臻大娘子。” 郭开岂会愿意让别人瓜分她的功劳。 她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不过我有一事,想要劳烦管事。” “何事?” “我有一同乡,想要来咱们交易所里做工,不知可否?” “你找贵人,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事?” 郭开连连点头。 “此事何须劳烦贵人,我便能给你安排妥当。不过···。” “我明白。”郭开有些肉痛的掏出一枚金饼,塞入管事手中。 管事大喜,而后连忙将金饼塞入怀中。 咳嗽几声后,“咱们账房缺个打扫伙计。” “多谢管事。”郭开朝着管事行了一礼,“我这便去知会同乡。” 两人分别。 郭开走出交易所,扭头看向交易所的大门,嘴角挂着冷笑,“老东西,你有命拿,不知可有命花?” 数日后。 平泽伯府门口。 廉颇与魏无忌结伴而来。 “求粮一事,望信陵君助我。” 听到廉颇的话,魏无忌苦笑两声,“尽力而为,不过老将军也勿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她压低声音,“赵姬此人,非常人也。他若不想给粮,你找我也是没用的。” 这些时日,廉颇不愿意上门拜会赵姬。 倒不是端着架子,而是有苦衷。 毕竟赵王如今与赵姬闹掰。 赵胜又说如今乃天变之时。 而她手握兵权。 若在这即将天变之时,前去拜见赵姬。 难免赵王不会有其他的小心思。 所以,廉颇一直派家仆前往平泽伯府。 想要邀请赵姬上门,商量军粮一事。 可赵姬总以偶感风寒推诿。 无奈之下,廉颇只得写信,询问军粮何处可领。 只是这些信件,一入了平泽伯府,便犹如石沉大海,没了半点动静。 眼看士卒们无粮可吃。 廉颇只得拉上魏无忌一起前来拜会赵姬。 有魏无忌作陪。 哪怕赵王有什么小心思,她也能自证清白。 再者,听闻魏无忌与赵姬之间关系密切,屡屡传出两人交颈欢好的流言。 不管流言真假,总之带上魏无忌准没错。 两人来到大门前。 经过仆人通传,于书房内见到了赵姬。 一见面,廉颇便说道:“听闻赵贵人得了风寒重疾,如今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看来痊愈已久。” 赵姬一笑,“新病易去,旧疾难愈。” 他朝着蒲团伸手,“二位,请坐。” 魏无忌毫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这些时日,怎么不见公子政?就连赵勋也没了踪影。” 她咂了咂嘴,“没了赵勋,倒有些不习惯。” 仆从上前,为魏无忌倒茶。 “赵勋携我儿出了趟远门。” “去了何地?” 仆人刚倒完茶。 魏无忌便对仆从说道:“这茶味苦,多放些甘蜜。” 仆从看向赵姬。 赵姬点了点头。 “去了秦国。” “秦国?去秦国作甚?”待仆从放完蜜后,魏无忌饮了一口。 而后如同主人家一般,招呼廉颇道:“老将军,可要来点蜜?这茶可是苦的很。” 廉颇见魏无忌这般作态,当即心中大定。 看来流言非虚,魏无忌与赵姬之间的确有一层说不清而又道不明的关系。 讨粮一事,稳了。 她笑呵呵的对仆从说道:“那就来些。” 仆从给廉颇的茶水中,也添加了一些蜂蜜。 而后便站在三人身侧。 赵姬不紧不慢的说道:“自然是去看看,以免秦王稷忘了这个远在邯郸的曾孙。” 魏无忌想起赵姬之前说的让秦王稷自断双翼一事,“该不会是为了白起与范睢吧。” 赵姬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二位这次前来,应该不是为了与我聊些家常吧。” 虽未见赵姬回答,但魏无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哈哈一笑,“当然不是,之前你说赵国军中之粮由你来想办法,如今我等这不来寻你取粮了。” 赵姬端起茶盏,吹了一口上方漂浮的茶叶,“平泽伯府,也不阔绰。” “你这意思……。”魏无忌蹙眉,“难不成要毁约?” “自然不是。”赵姬饮了一口茶,“只是我虽有粮,但这些粮皆是其他商人存储之粮。若调为军粮,怕是惹得众商不满。” “那为何许寇等人有粮可食,而我等却无粮?!” 廉颇对赵姬的回答很不满。 什么没有粮食。 什么众商之粮。 都是借口。 赵姬就是不想给粮食。 魏无忌此时也开口道:“你该不会背信吧?” “自然不是。”赵姬看向廉颇,“许寇如今是我家仆,我提供粮食,难道不对吗?我不仅需提供许寇粮草,还得提供军饷,兵器,马匹,甲胄。有什么问题吗?” 赵姬语气虽平淡。 但魏无忌与廉颇此时却觉得赵姬太过于嚣张。 居然胆敢在赵国明目张胆的纳军队于己用。 而且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让廉颇的军队,成为他的私军。 否则便不提供粮食。 第155章 小人也 廉颇当即站起身,“若弃忠君,方食此粮。这粮,不食也罢。” “老将军,我又没说不给你粮。”赵姬淡然的看向廉颇,“如此着急作甚?” “那你这是何意?”魏无忌一脸不解。 “我的意思很简单,粮食可不是白吃的。” “我等保家卫国,何谈白食?” “你保的是赵家,卫的是赵国。” 廉颇质问赵姬,“难道你不是赵人吗?” 赵姬笑了笑,“之前我与我儿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赵人。可谁又愿意相信呢?你们呼我儿是小秦人的时候,可想让她当赵人?你们欲杀我父女二人的时候,可念我等是赵人?如今,以我等是赵人之名,来取粮食,是何等道理?”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赵王以嬴政的性命逼迫他。 也没有忘记赵胜所说的,与秦人结合,便是秦人。 廉颇被说的哑口无言。 魏无忌此时开口道:“赵姬,你……你不能如此。” “我的确不能如此,但要想从我这取走粮食,也不会那么简单。毕竟粮食也不是风刮来的,我需要给众商一个交代。” “我们要如何,你才肯给粮食?” “我要你们在三个月内,在邯郸城外的釜水旁,修建码头。我给你们提供半年的粮食如何?” 还有一个月,便到了春耕之时。 劳动力肯定会流失大半。 而码头是交易所必需之物。 如今,也只能让赵国的军队,来充当免费的劳动力。 从而让交易所快速走向正轨。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为我们提供三个月的粮食。” 赵姬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老将军现在就可以与我到交易所取粮食。” 三人离开平泽伯府。 在许寇等人的保护下,向交易所而去。 交易所内。 且准一身小厮打扮,来到打着盹的郭开身旁,“妹妹。” 郭开吓得连忙坐直身体,佯装翻看着竹简。 而后反应过来,对且准没好气的说道:“又怎么了?” “我在这呆了有六日了,怎的不见毒夫前来?” 郭开打了个哈欠,“急什么?贵人日理万机,怎的有空来?” 她瞥了且准一眼。 就你急? 我也急啊。 就在此时,账房管事急冲冲打开房门,冲众人喊道:“都放下手中活计,贵人要来咱们交易所。臻大娘子要我等到门口迎接!” 郭开与且准眼前一亮。 来了! 就在众人欲要去迎接赵姬。 且准却与郭开相视一眼。 而后往茅房而去。 管事叫住二人,“你二人要往何处?” 郭开当即捂住肚子,“昨日吃坏了肚子,我欲去茅房方便。” 言罢,当即跑开。 管事看向且准,“难不成你也吃坏了肚子?” “我……我……。” 见且准支支吾吾,管事不耐烦的摆摆手,“且去,且去。快些到门口。若惹得臻大娘子不高兴,定然让尔等吃罪责。” “诺。” 且准拱手退下。 不多时,她来到茅房。 郭开早已等候多时,见且准前来,她迎了上去,“好姐姐,你那兵刃藏在何处?” 且准指了指头顶,“上边。” 她一跃而起从房梁上取出包裹。 包裹打开。 两柄短剑藏于包裹内。 且准扔给郭开一把,“成败在此一举,无论成功与否,天下皆传唱你我二人之名!” 郭开接过短剑,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将短剑藏于袖中,而后前往交易所门口。 交易所外,乌泱泱站满了人。 而臻马则是领着大小管事,站在最前方。 不多时,赵姬的马车到来。 一见到马车,臻马当即拱手,“恭迎我主。” 人群齐声拜道:“恭迎赵贵人” “臻马,怎的如此兴师动众?”赵姬打开车帘,欲要下马车。 仆从拿起马凳,正准备放在马车下,让赵姬下来。 未曾想,马凳还未放下,便被臻马推开。 臻马怒道:“如此坚硬之物,若伤了贵人之足,尔等死罪矣!作为仆人,一点也不为贵人着想。” 她当即蹲在马车旁。 一如之前那般,以身体当做赵姬的马凳。 赵姬一笑。 没有拒绝臻马的奉承,踩着臻马的背,下了马车。 等下了马车后,他对臻马说道:“你如今也是邯郸城内,响当当的臻大娘子,怎能如此低贱?” “主,折煞于仆。”臻马站起身,半躬着身子,“仆在外如何风光,在主面前,不过一马奴尔。” 人群中的郭开,看到这一幕。 就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臻大娘子,竟然这么懂得阿谀奉承。 怪不得人家是臻大娘子。 而她则是路边野草。 可取臻大娘子而代之! “今日来此,是为了给赵国军队取三个月的军粮。”赵姬环视交易所门口外的众人,对臻马说道:“何必弄如此场面?让她们都散了吧。” “我主,非仆所致。是这些人听闻主来,特意围聚于此,想目睹我主之容。” “臻大娘子说的是。”有管事配合道:“我等自发前来,只是想瞻仰一番贵人。” 赵姬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臻马。 臻马当即拱手,“仆遵命。” 她转身对人群呼喊道:“都散了!都散了!” 听到臻马的话,人群朝交易所内而去。 唯独两人不同。 那便是且准与郭开。 且准直勾勾盯着赵姬。 伸手探于袖中,朝着赵姬而去。 郭开同样如此。 待距离赵姬只有二十步时。 且准猛的拔袖中短剑,欲向赵姬杀去。 可刚跑动几步。 忽然感觉后背有股钻心的疼痛。 心脏更是有股清凉之感。 且准喉咙一甜。 一口鲜血喷出。 她震惊的看向左胸。 被鲜血染红的剑尖,带着些许碎肉,暴露在眼前。 “郭……郭……郭开。”嘴角鲜血越冒越多,“小……小人也!” 且准将身体从短剑上脱离。 转身恶狠狠盯着郭开。 郭开大惊,握着剑,哆哆嗦嗦说道:“你……你莫要过来!” 且准剑指郭开。 踉跄着走了两步。 而后一头栽倒。 流淌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她死不瞑目的眼眸。 臻马此时才反应过来。 她挡在赵姬身前,高呼道:“有刺客!快保护我主!” 第156章 献忠心 献忠心时候到了! 众多管事心里一喜。 而后臂挽着臂,护在臻马与赵姬身前。 大有若想刺杀赵姬,就得从她们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许寇当即呼呵道:“速速擒下贼人!” 士卒携盾抽刃。 驱散杂乱人群。 将郭开团团包围。 “速速放下兵刃!” 郭开见此,当即扔下手中染血短剑。 朝着赵姬的方向跪了下去。 她用近乎于破音的嗓门,高声呐喊,“贵人勿慌,贼人已被我郭开斩杀!” 仿佛担心赵姬没有听到,又或者担心围过来的士卒会对她不利。 郭开再次喊道:“郭开知晓贼人欲对贵人不利也,便匿贼人身侧。杀贼以护贵人周全!” 赵姬听到郭开的喊话,喃喃自语,“郭开?” 他让臻马与一众管事退散。 而后在许寇等人的保护下,来到郭开身前。 郭开此时跪在地上,低着头。 不敢抬头见赵姬。 许寇上前,将死不瞑目的且准翻身。 确定且准已死,便深深看了郭开一眼。 而后走到赵姬身前,小声的说道:“贼人已死。” 赵姬点了点头。 他看向郭开,“你叫郭开?是交易所内的……?” “小人略有些文采,如今乃交易所中账房。” “账房,有点意思。”赵姬笑着看向郭开,“你很不错。” 郭开大喜,“多谢贵人称赞。” 就在此时,账房管事上前。 当她看见郭开与死不瞑目的且准之时。 脸色微变。 正欲说些什么。 却被郭开察觉。 她连忙开口道:“贵人,小人欲告发账房管事硕燕,收受刺客之钱财,与刺客同谋,欲害贵人。” “噢?何人是硕燕?” 硕燕浑身战栗,朝着赵姬跪了下去,“贵人,我冤呐!” 她手指郭开,“此乃小人也,那刺客名叫且准,乃是郭开同乡。是她让小人为刺客安排入账房。小人绝无害贵人之心,请贵人明鉴!” “胡言!”郭开手指硕燕,对赵姬说道:“贵人,此贼如今被我揭露。故而想要污蔑我。” 她转头,恶狠狠的看向硕燕,“你言且准是我同乡。可谁人不知且准乃楚人,而我则是赵人,楚赵哪里是同乡?再者,你说是我让你安排且准入账房。可我不过账房小厮也,哪里来的如此大的脸面?” 郭开朝着赵姬伏首,“贵人可询问账房中人,那且准与我绝非同乡!” 硕燕一脸仇恨,她手指郭开,“你……你故意害我!” 她好似想起什么,对赵姬开口道:“贵人,真是那郭开给了我一金二十钱,让我安排且准入账房当个打扫小厮。” “一金二十钱。”郭开冷笑,“账房小厮月俸也就四十钱。若有一金,何必求你当个小厮?” 硕燕脑袋嗡嗡作响。 她收钱时,可没想到这一点。 只能说,贪婪蒙蔽了双眼。 她如一摊烂泥般,无力的跪在地上。 而后,突然想起什么。 她看向臻马,“马,咱俩可是好友,你可要相信我啊!我真没想害贵人。” 赵姬看向臻马。 臻马在心里暗骂一声,而后对赵姬拱手道:“贵人,硕燕乃是仆为奴的好友,因为人不错,仆便安排她做了账房管事。此人虽贪了些,但绝无害主之心。” 郭开懵了。 谁能想到,账房管事还是臻大娘子的好友。 可细想下,也合情合理。 账房何等重要,若不安插心腹,方才不合理。 “原来是这样。” 赵姬看向臻马。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硕燕既然是臻马的心腹,也相当与他有利益关系。 所以,绝不可能害他。 如此,这个郭开的话,就有些玩味了。 不过,虽然郭开说了谎。 但这个硕燕,的确是收了钱,坏了规矩。 再者,也太笨了些。 居然能被郭开这等耍小聪明的人,倒打一耙。 但惩罚归惩罚。 既然硕燕求到了臻马,那就必须给臻马留一些脸面。 不然臻马何以御下? “硕燕,无论如何,你都犯了错,我本该罚你。但今天看在臻马的份上,我不予你处罚。”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硕燕连连叩首。 郭开见这一幕,顿时心中不喜。 男人就是男人,心慈手软。 可惜不能送老东西下九幽。 那一金二十钱,岂是那么好收的? “臻马。” 赵姬声音响起,臻马浑身一颤。 或许在别人眼中,赵姬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但在臻马的眼中,赵姬就是一头猛虎。 而现如今,猛虎怒了。 “仆…仆在。” “我不处罚硕燕,但我要处罚你。识人不明。你可认罪?” “仆…仆认罪。” “好,等会你去许寇那里领鞭,领多少,你自己看着来。” “诺。”臻马跪在地上,“多谢我主赐罚。” 赵姬点了点头,而后走到郭开身前,“你很不错。” 这是赵姬第二次对郭开说了这句话。 郭开有些不解,但还是回道:“贵人赞誉。” 话刚说完,只见赵姬已经离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臻马,取粮一事,莫要耽搁。” “诺。” 赵姬等人离去。 交易所内普通工人则是将郭开围了起来。 谁人都知道,此次过后,郭开定然发迹。 都想着巴结一二,最好能鸡犬升天。 而郭开也十分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尊重与奉承。 唯有背忠弃信,方能富贵也。 郭开此时,无比相信这一点。 不远处,一众大小管事,皆冷眼旁观。 作为管事。 郭开这种以下克上,让她们不耻。 再者,她们是围绕臻马的利益群体。 而郭开就算个外来人。 对于外人害自己人,她们岂会有什么好脸色。 此时,臻马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一众管事纷纷围了上去。 “臻大娘子,贵人已走,为何还不起身?” 此次,她们才看清楚臻马在贵人心中的份量。 那硕燕,都近乎于死罪。 贵人却看在臻马的份上,饶恕了硕燕。 并且对于臻马的处罚,也只是轻飘飘的看着办。 臻马这时才回过神,她环视众人,而后将目光定格在硕燕身上。 她怒吼一声,冲上去便对硕燕拳打脚踢,“为了区区一金,你害苦我也!” 第157章 无妄之灾 只有臻马知晓。 那轻飘飘的惩罚,到底有多重。 幸好她对主人还有用处。 否则,不仅是鞭刑那么简单。 臻马越想越气。 “混账东西,我从卓家手中为你赎身,可曾亏待于你?为了区区一金,你陷我于不义?!” 周围管事见臻马暴怒,不敢上前。 而硕燕也不敢反抗,蜷缩着身子,任由臻马拳打脚踢。 “如今我主暴怒,言我识人不明。也就是说,交易所不能再用你。” “马,我若没了这份差事,该如何养家?”硕燕哀求,“要不你向贵人说说情?贵人最看重于你。” “叫我臻马!”臻马一脚踹在硕燕小腹上,“说情?这次你没死,就算是我在说情了!为了区区一金!” 她一脚踹在硕燕胸口,“女子当有大志,一金岂能折腰?无救矣!” 一顿拳打脚踢过后。 众管家见臻马平息了怒火,方才上前。 其中一人将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臻马接过手帕,擦了擦,“我主取粮一事,办的利索些。这可是我将功赎罪之机。” “臻大娘子,那账房管事的职位……?” 臻马瞥了人群中的郭开一眼,眼眸中带着寒意,“先空着,若我主不处置,尔等方能伸手。” 人群内的郭开,仿佛察觉到臻马的视线。 她也朝臻马看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眼神中带着浅露的善意。 以及藏于深处的忌惮。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在臻马看来,郭开就是与她一样的同类人。 同样想要往上爬的小人物。 同样的手段狠辣。 同样的小人。 不同的是,臻马的狠辣与圆滑,是赵姬培养而成。 而郭开是天赋型。 天生圆滑,天生小人。 正因为了解小人的作为,臻马才对郭开有了一丝忌惮。 同时心里涌现出一丝危机感。 臻马收回视线。 决不能让郭开在我主面前,占据一席之地! 她又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硕燕,“去,将那个郭开的底细摸清楚。贵人有可能会用到。” “诺……诺。”硕燕踉跄的爬起来。 “这件事要还办不好,莫要来见我!” 良久过后。 交易所为赵姬提粮而忙碌起来。 赵姬则是在阁楼内与廉颇商议着该如何修建釜水码头。 就在这时,忽然听硕燕在门外呼喊道:“贵人!贵人!此错在我,求贵人宽恕臻大娘子!” 不仅有硕燕的声音,还有其他管事。 “贵人,臻大娘子褪衣当众鞭刑,如今后背已血肉模糊。贵人快劝劝臻大娘子吧。” 魏无忌看了一眼外面,而后又看向赵姬,“这……。” “无事。”赵姬一笑,“御下不严,让二位见笑了。” 魏无忌询问道:“听那些人呼喊,臻马好像快不行了,你不去看看吗?” “不急。”赵姬摇了摇头,“有些错误犯了没关系,但是需要长记性。再者,此次不仅是惩罚臻马,也是惩罚交易所内的所有人。” 廉颇与魏无忌相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中,皆看出对于赵姬的评价。 狠辣。 那臻马可是赵姬的家仆。 赵姬居然还如此对臻马。 难道铁石心肠?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门外的硕燕,已经喊哑。 赵姬这才走出房门,“带我去看看。” 硕燕连忙领着赵姬,前往了交易所院落处。 此时,院落围了不少人。 对着院落中央跪着的臻马,指指点点。 此时臻马褪了上衣。 紧闭着眼。 额头上满是汗珠。 后背虽然不是血肉模糊,但已经是鲜血淋漓。 并且依稀可见鞭痕。 而臻马身后,则是站着手持长鞭的秦人士卒。 那秦人士卒停顿良久,方才挥舞长鞭,打在臻马的身上。 郭开就站在不远处,蹙眉看着。 见到这一幕,硕燕当即落下泪,跪在地上,哀求道:“赵贵人,此错在我,要罚便罚我吧。” “够了。” 赵姬声音虽不大,但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臻马也睁开双眼,看向赵姬,“我主。” 她欲起身行礼。 可刚站起身,便踉跄着要摔倒。 身后的秦人士卒,连忙上前搀扶。 “跟我过来。” 言罢,赵姬朝着阁楼而去。 士卒与硕燕则连忙搀扶着臻马,跟在赵姬身后。 到了阁楼,赵姬询问臻马道:“让你取粮,可安排妥当?” 臻马推开士卒与硕燕,行礼道:“我主,仆已按照你的吩咐,将粮食准备妥当,如今粮食已运往了军营。” 廉颇看出赵姬要与臻马商量些什么。 再者粮食已经到手,也没必要留于此地。 当即拉着魏无忌准备离去。 魏无忌离开时,还冲赵姬喊道:“若咱们的政儿和那个讨人厌的赵勋回来,莫要忘记告知我。我给政儿准备了礼物。” 两人离去。 赵姬坐于红木长椅上,俯视下方的臻马与硕燕。 良久方才开口,“那个郭开,可知晓底细?” 臻马瞥了一眼硕燕。 硕燕一愣,而后站出来,“回禀贵人,已经摸清了。” “说。” “那郭开祖上乃是晋国的大夫,后家道中落。郭开之母转辗间,来到了邯郸。而后战死于长平。秦人攻打邯郸之时,郭开畏死逃遁去了齐国,后来便又回到了邯郸。” 臻马接过话道:“我见此人有些学识,再者交易所缺人,便招了郭开。” “贵人。”硕燕跪了下去,泪涕横流,“我真不敢骗贵人,那刺客且准真是郭开贿赂于我,让我安排打扫小厮的活计给那且准。而且郭开确实跟我说,且准是她同乡!” 她单手指天,“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永绝后人。” “蠢货!” 臻马暗骂一声。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且准?” 一直当背景板的许寇,一脸疑惑。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经过仔细回忆后,她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赵王宫外! 她对赵姬说道:“贵人,这且准是平原君赵胜的门客。” “噢?”赵姬饶有兴趣的看向许寇。 许寇一五一十将赵王宫发生过的事,告诉赵姬。 赵姬一笑,“怪不得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刺杀我,原来是无妄之灾。” 第158章 燕国 赵姬看了硕燕以及周围仆从一眼。 臻马当即会意,“你们速速退下。” 硕燕正准备退下,却被赵姬叫住,“你去将郭开请来。” “贵人……。” 硕燕欲要说些什么,却被臻马狠狠一瞪。 最终只能无奈回道:“诺。” 等硕燕等人退下。 赵姬站起身,“虽然此次只是无妄之灾。但赵胜不死,我心难安矣。” 赵胜虽然与他在暗地里的交锋,屡屡受挫。 但赵姬很清醒。 赵胜绝非无能无智之辈。 受挫只是赵胜在明。 而他在暗而已。 故而赵胜只能被动接招,最终让他得逞。 若两人放在明面上针锋相对。 赵姬也不敢放言,稳压赵胜一筹。 若想彻底控制住赵国。 赵胜这只老狐狸是怎样也逃不开的。 必须得想办法除掉。 不仅是赵胜。 还有赵王。 这两人都得死。 听到赵姬的话,臻马瞬间会意,“我主,需要仆找人暗杀她吗?” “暗杀。”赵姬背过身,“若是行刺,那不叫暗杀。如今局势已明,我与赵王,赵胜分庭抗礼。若赵胜死于刺客之手,那众人定然怀疑是我。” 他踱了几步,“如果赵王欲要与我鱼死网破,那你我之头颅将会悬挂在邯郸城墙上。” 赵姬悠悠一叹,“她二人不好动我,我亦不好动她二人,僵局也。” “我主勿忧,仆有一法,可解我主之虑。” “噢?”赵姬来了兴趣,“是何办法?” “可用药石。” “下毒?” “没错。”臻马眼睛一眯,“仆曾听闻巫者善药也。而她们手中似乎有杀人于无形之药石。” 赵姬思索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平原君老了,是该好好休息了。” 他看向臻马,“切记,当以重疾而亡。” 赵姬的意思很清楚。 那就是不要让赵胜突然死去。 最好是让赵胜因毒而得重疾。 而后慢慢死去。 如此生老病死,赵王也无法发难。 “仆明白。”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郭开的声音,“小人郭开,求见贵人。” “进来。” 不多时,郭开走了进来。 刚进来,便朝着赵姬跪了下去,“小人郭开,拜见贵人。” “膝下有金,非天地双亲不可跪。”赵姬抬了抬手,“起来说话。” “回禀贵人。小人一见贵人,便心生敬畏,就如见那泥塑神像一般。”郭开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小人这膝盖骨一软,便跪了下来。这绝非小人本意也。” 她小声嘟囔道:“要怪也得怪贵人生的如此美,让小人以为是九天之神灵,心生敬畏矣。” 臻马蹙了蹙眉。 这郭开,看起来不好对付。 要不要给郭开也准备一份毒药。 让其与平原君一起下九幽? 想到这,臻马看了一眼赵姬。 内心否决这一想法。 她是想让郭开死。 可主人可不想。 要是擅作主张,等待她的定然不会是好下场。 听到郭开的恭维,赵姬不为所动。 他坐回座位上,“郭开,今日你杀了刺客,救了我。我甚是感激,你想要什么?” 郭开内心一喜,表面却不动声色。 她伏首跪拜,“小人不要金也不要权,只求能追随贵人。” “人生在世,当为富贵。”赵姬喃喃道:“郭开,不如我送你一条通天之路,如何?” “通天之路?”郭开疑惑,“是何通天之路?” 赵姬一笑,“如今赵王沉迷于酒色,已然昏庸,而赵太子质于咸阳。如今赵王还有一子嗣,那便是赵偃。” 他颇有深意的看着郭开,“现如今,赵国庙堂皆不看好赵偃。” “贵人的意思是,让我投靠赵偃?” “不,不是你。”赵姬手指向自己,“而是我们。” 顿了一顿,赵姬接着说道:“再者,也不是投靠,而是让赵偃,能为你我所能用也。” 话刚说完。 郭开便一脸兴奋。 果然没有投靠错人。 听贵人的意思是让她想办法接触赵偃。 若赵王死去,太子无法返回赵国。 那这赵偃不就有机会成为赵王? 而她以及贵人,便顺理成章成为佐王之臣。 果真是一条通天之路也。 她带着兴奋道:“我已知晓贵人之意,定然不负贵人之托也。” 赵姬含笑点头。 阿谀奉承的小人,自己身边留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若再留一个,两者恶斗。 空耗其力,岂能成大事也。 倒不如送一个到赵国未来君主身侧。 然后在其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最后自取灭亡。 赵姬对郭开说道:“你若有难处,尽管告知臻马,臻马会全力配合你。” 郭开犹豫道:“贵人,我之前告发臻大娘子之友,若让臻大娘子……。” 她这是担心臻马给她穿小鞋。 毕竟硕燕一事,可是得罪了臻马。 不等赵姬说话,臻马率先表态,“我对贵人之忠心,天地可鉴也。绝不会因些许私心,而坏贵人之事。” 郭开依旧犹豫。 “郭开,你若不愿,我亦不强求。” 见赵姬要换掉她,郭开急了,连忙说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很好,你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 赵姬看向臻马,“硕燕已不适合待在交易所内,不如让她与郭开一起。” “啊……这……?”郭开脸色有些难看。 “怎的。”臻马斜瞥了郭开一眼,“你不愿意?” 郭开咬咬牙,“愿意。” 商量完正事。 赵姬挥手让两人离开。 郭开走在前,而臻马踉跄着跟在郭开身后。 等出了阁楼。 早在外面等候的硕燕等人,连忙上前搀扶住臻马。 至于郭开,则是被众管事晾在了一边。 臻马推开一众管事,来到郭开身前,语气不善道:“郭开,你我之路,还长矣。” 说完这话,她带着一众管事离开。 而郭开则是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得意什么?不过是比我先接触贵人而已。等日后,必占你之位。” 她摇头,嘿嘿一笑,“不,当比你更胜一筹。” 郭开带着成为赵国未来重臣的幻想,离开了交易所。 与此同时。 燕王宫。 燕王喜环视众臣,“此次赵国势弱,正是我燕国大兴之时。寡人欲谴兵派将,攻打赵国,诸位以为如何?” 第159章 秦国 乐毅之女,乐间此时站了起来,“大王,臣认为,赵虽经历长平,邯郸二战损失惨重,但北方亦有大军驻扎,若攻赵,北方大军南下,恐我燕国不敌也。” 一听这话,燕王喜顿时不高兴了。 此时她身强力壮,正是建功立业,成就大事的年纪。 而乐间这番话,在变相的认为燕人不如赵人。 燕王喜岂能高兴。 她瞥向一旁的粟腹。 粟腹站了出来,朗声道:“赵国驻北方之军,有蛮夷牵制,可敢南下乎?那邯郸,几欲被秦人攻灭,也不见赵王调动北方大军。为何我燕国攻打,赵王就得调动北方之军呢?” “这……。” “说得没错。”燕王喜一乐,“我燕国有雄兵四十万,纵然南下,亦不是我燕国敌手。” “大王。赵人常历大战。虽然如今看似虚弱,但士卒皆是百战之卒,强悍无比。而我燕国,已有数十年未经历战争,如此如何能敌?” 乐间的意思很明显。 那就是现在能活下来的赵人,几乎都是狠人。 而没经历什么战争的燕人,不过是温室内的花朵。 面对赵人,如何能胜? 燕王喜很不高兴。 每次她雄心壮志,欲要建立一番大作为。 这个乐间便出声,给她炙热的心,浇上一盆冷水。 “粟腹,你有何意?” “大王,臣所见,赵国尽剩老弱病残,纵然赵人善战,亦能是我燕国大军之敌手?” “大王,不可攻打赵国。”担任大夫的将渠此时站出来,“我燕赵二国初立盟约,若此时毁约,岂不是让诸国耻笑?” “笑话。”粟腹冷哼一声,“如今天下,强者为尊。待我燕国攻破赵国,成为天下强国,谁敢耻笑,便兵伐其国。” “好!”燕王喜一拍桌子,“说得好!” 乐间拱手,“大王,三思!” “大王,不可攻赵!”将渠此时呼喊道。 “大王,如今乃天赐良机也。若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攻赵势必千难万难。”粟腹怂恿道:“邯郸兴建交易之所,虽不知其作用,但听说邯郸凭借交易所,越发富庶。若错过此次时机,赵国再次强大起来,我燕国将永无出头之日也。” 这句话,说到了燕王喜的心坎里。 她一拍桌子,“寡人已决,命粟腹为主帅,领兵二十万,攻打赵国!将渠,乐间。” 将渠与乐间两人相视一眼,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齐声道:“臣在。” “寡人令尔等辅佐粟腹,拿下赵国!” 良久,两人才开口道:“臣遵王令。” 秦国。 咸阳城。 “这便是政未曾一见的故土吗?” 嬴政站在城门口,望着咸阳二字,喃喃自语。 赵勋牵着马,背着包裹,一言不发的站在嬴政左侧。 而盖聂与高氏叔侄同样牵着马,站在嬴政右侧。 阵容分明。 “哪来的娃儿?”守门士卒见一群人站在城门口,迟迟不走,当即呼呵道:“拿出验传!” 验传是秦国出入的身份证明。 赵勋朝怀里掏了掏,而后取出一块锦布,扔给士卒。 时至今日,她也不明白赵姬为什么让她带着嬴政回秦国。 难道赵国不好吗? 再者,她自来到秦国后,感觉浑身不舒坦。 士卒接过锦布,看了看。 而后又看了看赵勋,“上面写的啥?我让你拿验传。” 她将手中锦布随手一扔,“给我块抹布作甚?” “抹布?这可是你们秦王亲笔所写的信。” “你们秦王?!”士卒顿时反应过来,“我就说嘛,你们这帮贼人定不是什么好人。如今暴露无疑。” 她抽出兵刃,朝身后呼呵道:“快来人,与我一起擒拿敌国细作!” “要我杀了她吗?” 盖聂从马背上取出鹿鸣剑。 “不必。”嬴政走上前,欲说出身份。 岂料赵勋此时却开口道:“贵人有令,此次前来秦国,不可暴露身份。” 嬴政听此言,只能放弃。 不多时,看守将领上前。 士卒对看守将领一阵嘀咕,冲着赵勋等人指指点点。 看守将领先是看了赵勋一眼,而后捡起地上的锦布。 仔细查看后,大惊失色。 连忙来到赵勋等人近前,“王使赎罪,士卒不通文,得罪了王使。” 她双手奉上锦布。 赵勋将锦布收起,没有多看守城将领一眼。 带着嬴政进入了咸阳城。 进入咸阳城后。 嬴政询问赵勋,“父亲可允许政去找母亲?” 赵勋想了想。 贵人好像并没有说过不允许。 可她并不愿意让嬴政去见那个抛弃贵人的废物。 但当她见嬴政那期望的模样,也不好出口拒绝。 只能开口说道:“先办完贵人交代的正事。” “那好吧。父亲之事要紧。” “常听六国称秦人为虎狼,言秦地律法之苛责。”高鸣感叹道:“我本以为秦地乃蛮荒凄凉之地也,未曾想也如此繁华热闹。” 高渐离环视四周,“那些秦人也不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父曾言,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应是如此吧。” 高氏叔侄认同的点了点头。 未来咸阳前,咸阳就是魔窟。 可来到咸阳后,才发现咸阳城与其他城市并无什么差别。 只能说舆论误导了观点。 一行人来到了应侯府门外。 赵勋敲响了应侯府的大门。 不多时,一老仆打开大门,看了赵勋等人一眼,“几位有什么事吗?” 赵勋按照赵姬给的说辞,开口道:“我等来此,是受人之托,取走武安君与应侯的一样东西。” “取东西?”老仆再度看了看赵勋一行人,而后开口道:“尔等风尘仆仆,从何处而来?” “赵国。” “远客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家主。” 应侯府书房内。 范睢正在竹简上写字。 老仆站在门外,“家主,有远客来访。” “远客?”范睢头也未抬一下,“从何处来?寻我何事?” “回禀家主,远客是从赵国来,为的取走武安君与家主你的一件东西。” 此话刚出,只见范睢手中之笔掉落。 她死死盯着竹简。 眼神中带着惶恐与释然。 这一刻,终于来了。 早就该来了。 拖了这么久。 也算是给了她准备的时间。 第160章 棋子,弃子 虽然郑安平死了。 但她是以降将的身份,死于动乱之中。 而楚系势力又怎会错过借郑安平,攻击范睢的机会。 只不过被秦王稷强压下来而已。 如今,蔡泽已经接管了范睢的外卿势力。 范睢也已经为成为弃子,做足了准备。 只是当她劝谏秦王稷责罚白起时。 却被秦王稷以时机未到为理由,阻拦了下来。 询问后,方才得知。 秦王稷在等一个人。 一个未来能成为秦国君主的孩童。 虽不知为何要等这位后世之君。 也不知秦王稷为何会认定那邯郸城内,嬴子楚之子嬴政。 一定会成为秦国后世之君。 也不知晓为何要等那个孩子。 但范睢知晓。 作为隐忍后宫干政几十年的秦王。 嬴稷从来就没有昏庸无能等一系列的标签。 行此事,定然是有自身的考量。 而她,只用做好一个棋子。 甚至是一个弃子应该所做之事便可。 范睢看向门口老仆。 目光从惶恐与释然,转变为了深邃。 那眼神虽凝视着老仆,但似乎是穿越了时间长河,落在了那郁郁不得志的,过去的自己身上。 “先生,可愿助寡人?” “君若不弃,我必誓死相随。” “寡人得先生,犹如文王得子牙,孝公遇商君矣。” “大王!睢必以性命,护持大秦万年。” 最终,范睢的思维定格在,两人的手紧紧相拥。 一缕风吹过。 墨汁滴落在竹简上。 而范睢鬓角白发,也粘在了满是泪水的脸颊上。 “家主,家主。” 老仆的轻声呼唤,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范睢。 “人一老,这双眸子便不听了使唤。”范睢放下笔,擦掉泪水,“去将远客请进来。” “诺。” 老仆拱手退下。 望着老仆逐渐远去的背影,范睢呢喃自语,“大王,臣不负秦。” 片刻过后。 嬴政一行人,来到了书房。 范睢目光定格在嬴政身上,“你……你是嬴政?” “嬴政见过应侯。” 范睢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与大王等了你好久,大秦亦等了你好久。” 嬴政不明所以。 秦王宫内。 空旷的宫殿内。 秦王稷坐于王椅上假寐。 黑白相间的熊猫皮褥盖在身上。 不过,兴许是宫殿阴暗,又或者是秦王稷老迈。 哪怕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打着摆子。 身侧宦官见状,连忙让手下再去抱皮褥过来。 待皮褥抱了过来。 宦官欲要将皮褥,盖在秦王稷的身上。 却未曾想惊醒了秦王稷。 宦官惶恐,抱着皮褥不知所措。 秦王稷瞥了她一眼,“如此唯唯诺诺,岂能称为女子?” 她紧紧身上的皮褥,“如今是何时辰?怎的如此寒冷?” “回大王,未时。” “未时?” 秦王稷陷入了沉默。 未时,不过是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 良久,秦王稷才开口,“去点燃火炉。” 此言刚出,秦王稷连连咳嗽。 “大王,要不还是再眯一会吧。”宦官上前,贴心的拍打秦王稷的后背。 秦王稷深吸一口气,方才止住咳意,“寡人歇得,大秦歇不得。” 就在此时,门外有呼喊声响起,“启禀大王,应侯求见。” 秦王稷拿起竹简,“让她进来。” “诺。” 视线转移到竹简上。 毫不意外的,又是为了弹劾范睢的内容。 秦王稷将竹简随手一扔,“等会拿去烧了,为寡人取暖。” “诺。” 宦官拾起竹简,将竹简扔进火炉中。 “臣范睢,拜见大王!” 范睢的声音,骤然响起。 秦王稷抬起头,看向范睢。 可刚要说话,便被范睢脚边稚嫩的孩童吸引。 虽然没见过这孩童一眼。 但那血浓于水的亲情,让秦王稷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后人。 秦王稷神色激动的站起身。 哪怕身上皮褥掉落,也丝毫不感觉寒冷。 反而有股暖流直击心灵深处。 她颤抖着嘴唇,朝着嬴政招了招手,“好孩子,你且过来。” 嬴政昂头挺胸,走到秦王稷身前。 她打量着秦王稷,“你便是六国传言,秦虎狼之君的秦王?” “放肆,哪来的顽劣孩童。”宦官横眉冷对,“竟敢对大王无礼!” “你才放肆!”秦王稷瞪了宦官一眼,声音无半分老态,“寡人之事,岂容你这腌臜小人插嘴?!” 她手指殿外,“给寡人滚出去!” 宦官见秦王稷暴怒,不敢出言。 连滚带爬,退出宫殿。 秦王稷蹲下身子,慈爱的注视着嬴政清澈如水般的眸子,笑道:“那是寡人强大,她们惧怕寡人。惧寡人如惧猛虎也。” 她温柔询问道:“你可惧寡人?” “不惧。” 仿佛为了证明什么,嬴政挺起胸膛。 毫不畏惧的与秦王稷对视。 秦王稷大笑两声,“不惧好。不惧好。不过,你为何不惧?” “因政也会成为猛虎,猛虎又何惧于猛虎?” 秦王稷听后,连连大笑。 从太子莫名死于魏国后,她就没有像今日这般笑过。 秦王稷将赢政抱了起来,颇为骄傲的对范睢说道:“范睢,你可曾听到?寡人曾孙,要成为寡人一般的猛虎。” “大王,臣听到了。”范睢眼中含着热泪,“臣恭贺大王,恭贺大秦。愿大王万年,愿大秦万年!” 秦王稷看向赢政,“寡人等了你好久。天不负寡人,不负大秦。” 赢政似乎没听到。 又或者压根就没听懂秦王稷话里的意思。 她伸手去抓秦王稷头上冕旒垂下来的玉珠。 仿佛这玉珠对于嬴政,有莫大的吸引力一般。 秦王稷有所察觉。 她手指着头顶象征王权的冕旒,“你喜欢这个?” 嬴政点了点头,“喜欢。” 秦王稷将嬴政抱到王椅上。 而后缓缓取下冕旒,以一种庄严肃穆的神态,慢慢将冕旒放在嬴政的头顶上。 冕旒又大又重。 几乎盖住嬴政的半个脑袋。 赢政只能双手扶住冕旒。 而后身体向后微仰。 依靠着王椅,抵住冕旒的后方。 如此方能将双眼显露出来。 赢政左手放于王椅扶手。 右手则放于王椅上。 因微微后仰而从抬高的脑袋,以一种高傲的姿态,俯视着下方的秦王稷与范睢。 那双从冕旒中露出的双眼,尽显威严与霸道。 第161章 掌舵者的交锋 秦王稷看着这一幕。 想起自己年幼之时,也是这般。 顿时会心一笑。 “秦王,政可好看?” “好看。这冕旒因寡人之曾孙,而增色添彩。” 她走到宫殿中央,朝着嬴政行礼,“寡人赢稷,拜见秦王。” 范睢错愕的看着这一幕。 秦王稷如此做法,不合规矩。 可作为陪伴秦王稷十几年的她。 哪里不明白秦王稷的心思。 秦王稷这是认为自己活不到,这位被她认定的秦王即位之时。 以此来弥补内心的遗憾罢了。 范睢也学着秦王稷,向坐在王椅上,那幼小的身影拜道:“臣范睢,拜见秦王。” 嬴政微微抬手,“尔等起身。” ···。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已到了晚上。 秦王稷依依不舍的看着赢政离开。 哪怕她再如何宠爱嬴政。 就算晚上想要搂着嬴政睡觉。 她也不能将嬴政留在宫中。 甚至是留在秦国。 因为王宫,乃至秦国都被楚系势力渗透的千疮百孔。 虽然自宣太后芈八子被罢免后。 楚系势力得到了大幅度削弱。 但这并不意味着楚系势力的威胁性有所下降。 相反,楚系势力从明面转移到阴暗处。 变得更加隐秘。 也变得更加难以铲除以及具有威胁性。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为了保障楚系势力能够扶持嬴子楚上位, 为了保障嬴政的生命安全。 嬴政前来秦国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楚系势力知晓。 甚至白起死后,嬴政都要呆在赵国。 因为只有赵国,这个秦国最大的敌人,才能保护嬴政的生命安全。 直到赵姬可以做到能在秦国保护好嬴政的安全。 又或者嬴子楚继位。 如此,赢政才能回秦。 才能在楚系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强行拿走其处心积虑,想要获得的权利。 说来也可笑,只有敌人才能保护她嬴稷的子嗣。 她不敢赌。 不敢赌她死后。 楚系势力会不会为了篡位,让赢子楚断绝子嗣。 也不敢赌,楚系会不会为了另一个完全听话的赢子楚子嗣,从而伤害嬴政。 翌日清晨。 秦王宫内。 随着宦官的一声高喝,百官进入宫殿内。 一进入宫殿,便见秦王稷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众臣。 众臣顿感不安。 向秦王稷行了一礼后。 楚系势力的几人相视一眼。 最终在秦国担任官职的楚国公子熊启站了出来。 哪怕知晓秦王稷心中不悦。 哪怕知晓秦王稷要保范睢。 她也要站出来。 因为郑安平投敌一事,是扳倒外卿势力的掌舵者范睢的最佳时机。 只要范睢倒台,那外卿势力便群龙无首。 等秦王稷死后,那楚系势力便能彻底掌控朝堂。 让秦国朝堂成为她们的一言之堂。 否则,范睢不死。 秦王稷必然让范睢成为辅佐新王的肱骨之臣。 从而瓜分楚系势力应得的权利。 甚至是阻碍楚系对于新王的掌控。 熊启对秦王稷行礼道:“启禀大王,数月前,范睢推举之人郑安平率领我大秦将士投降了赵国,致使我大秦国格沦丧。依秦律,范睢当与郑安平同罪论处,如此才合民心,才能阻如今百姓诉不公之口。请大王责罚范睢,以示公正。” 阳泉君芈宸此时也开口道:“请大王责罚范睢,以示公正。” 楚系势力在朝堂中的最高领袖,魏冉的接替者芈宸发了话。 其余楚系诸臣又怎会不捧场。 她们当即对秦王稷拜道:“请大王责罚范睢,以示公正。” “请大王责罚范睢,以示公正。” “请大王责罚范睢,以示公正。” 秦王稷冷眼环视这些好臣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寡人就是不公正,尔等又能如何?” “大王,我大秦如此昌盛,便是依靠秦法之严明,王子犯法也得与庶民同罪也。”熊启拱手道:“若大王不遵先祖之法,循大秦之律。那日后,何人将遵守?国将不国矣!” 一谈起祖宗之法。 秦王室子孙此时也站在了楚系势力这边。 弄死一个范睢,不足为虑。 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启禀大王,臣有话说。”蔡泽此时站了出来。 “言。” “郑安平降敌一事,尚且不知真假。若仅凭些流言蜚语,便治应侯之罪,如此才是枉顾秦法秦律也!” “那郑安平降敌一事,天下人皆知。”芈宸冷声道:“岂是流言蜚语?” “哦?天下人皆知?”蔡泽疑惑的看向芈宸,“为何我知晓的和阳泉君所言的天下人,并不相同呢?” 她对着秦王稷抱拳道:“大王,臣听闻,降敌的并非是郑安平,而是许寇。此人还被赵王封了侯···。” 此言刚出,熊启打断道:“那郑安平可是被赵王封了武阳君。如此,还不算降敌吗?” “请问,若大王许以赵王君侯之位。”蔡泽质问熊启,“那是不是可以说,赵王降了我大秦!” “这···。” 熊启哑口无言。 芈宸冷哼一声,“诡辩尔,那降敌的秦人,可都说郑安平降了,岂能有假?” 蔡泽冷笑两声,“降卒之言,岂能信之?再者,若郑安平真降了赵,又岂会身死于信梁城?!” 她对秦王稷拱手道:“大王,此流言蜚语不过是赵国惧应侯,设计陷害应侯而已。大王绝不能和愚民蠢妇一样,中了敌人的奸计!” “你···!”芈宸怒视蔡泽,良久才开口道:“郑安平死于信梁城,乃是我大秦忠勇之士,不屑与郑安平同流合污,故而将其斩杀!” “据我所知,信梁城活下来的皆是降卒。阳泉君之言的忠勇之士,可都魂归于九幽。”蔡泽朝着芈宸拱手道:“我想请问阳泉君可曾下过九幽,与忠勇之士把酒言欢,所以这些忠勇之士,告知你此事?还是说阳泉君梦里私会郑安平,郑安平亲口对你所说?” “我···。”芈宸被说的哑口无言。 蔡泽朝着秦王稷行礼道:“大王,臣认为此事颇为蹊跷,待查明真相,再处置应侯也不迟。” 或许是蔡泽因范睢的举荐,从而极力的想要保住范睢的性命。 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范睢都是一个死。 范睢知晓。 秦王稷也知晓。 蔡泽···也知晓,毕竟她是范睢与秦王稷认定的外卿掌舵者。 第162章 各方势力 可知道又能如何? 她有必须保范睢性命的理由。 不仅是为了报答范睢的提携之恩。 也是为了能够更加平稳的掌控,隶属于范睢的外卿势力。 必须要秦王稷看到,她与楚系势力的势同水火。 以及让其余外卿看到,哪怕面对楚系势力的咄咄逼人,她也会全力保住范睢这个上一任外卿掌舵者的性命。 只有这样,才能让外卿势力,团结于她的身旁。 而不会产生兔死狐悲,转而去投靠其余势力的想法。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保住范睢的问题。 而是她做不做的问题。 芈宸欲言又止。 秦王稷看向芈宸,“你还有何话要说?” “大王?”芈宸拱手道:“此次讨伐赵国失利,劳民伤财,百姓多有不满。而郑安平降敌一事,已人尽皆知。若不惩处,恐生民变。” 秦王稷眼睛一眯。 这是在威胁。 哪有所谓的民变,有的只是楚系官员的不满。 所以需要推范睢为此事负责。 “若论为何讨伐赵国失利。”一直未说话的范睢此时开口道:“究其原因是因为武安君白起,若非她违逆王意,讨伐邯郸之举,又怎会失败?” 范睢拱手行礼,“大王,臣请谏惩处白起。” 此言一出,外卿势力当即附和。 “大王,请惩处白起。” “大王,请惩处白起。” “胡言。”熊启开口道:“武安君抱病在床,世人皆知。如此又怎能怪罪在武安君的头上?” 她对秦王稷行礼道:“大王,若无范睢阻拦,邯郸早已被武安君拿下。赵国也将不存。请大王惩处范睢!” “请大王惩处范睢!” “请大王惩处范睢!” 朝堂上。 两方势力互相捅对方刀子。 而韩系则在这个时候,站队在了外卿势力上。 外卿势力一旦被打倒,那下一个必定是韩系。 所以,她们只能全力帮助范睢。 至于宗亲势力,则是冷眼旁观。 虽然她们与楚系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自从秦王稷罢免宣太后安排在宗亲势力内的棋子后。 宗亲势力就已经独立自主。 对于她们而言,外卿与楚系,乃一狼一虎。 两者相斗,两败俱伤。 白起与范睢最好一起死。 才符合宗亲势力的根本利益。 朝堂内,各方势力明争暗斗。 就如同长者未死,幼者便想着如何多瓜分一些财产一般。 互相诋毁,互相抹黑。 只为了能多占一些利益。 “够了!”秦王稷一拍桌子,“寡人还没死!吵吵嚷嚷……。” 她手指底下众臣,“犹如鄙妇!成何体统?” 见秦王稷发怒,众臣当即不敢言语。 虽秦王稷老迈,但虎威犹在。 谁敢触摸其逆鳞? 再者,秦王稷即将老死。 哪怕楚系势力非常想要除掉范睢。 但她们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因为她们知晓,永远不要招惹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死的人。 “一个个说。”秦王稷手指范睢,“你来!” 范睢行礼道:“大王,此次攻伐邯郸,大王屡次尊请武安君出征。可武安君畏战,不愿出征。更是称病抱床,犯下欺君之罪矣。若是武安君愿遵大王之令,邯郸岂能不破?” “胡言!”半宸此时站了出来,“大王,武安君历经沙场,身上早有暗伤,此次旧疾复发,难以下床,如何能统御兵马?大王,武安君非是不愿,而是不能。范睢只不过推脱罪责,从而污蔑武安君。请大王明察。” “是真的旧疾复发,还是装病欺瞒大王?难道你们之前没听大王派遣的御医说吗?” 之前秦王稷派遣御医,为白起诊治。 御医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了白起无病。 芈宸又怎会没听到。 可此时,只能睁眼说瞎话。 以免白起被秦王稷送入九幽。 从而军中无棋子。 她咬着牙说道:“那御医乃庸医也。臣请大王再派遣御医,为白起诊治。” “不用。”秦王稷冷眼相看,“白起是真病还是假病,寡人心中有数。传寡人令,削去白起武安君之位,贬为士卒。” 她心里清楚。 在朝堂上,永远无法争论出杀白起还是杀范睢。 既然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处死白起。 那便在暗地里。 听到秦王稷的话,芈宸心里放松了不少。 因白起的确是装病。 如果范睢凭着这一点,死咬着不放。 很有可能让秦王稷处死白起。 现如今,白起被削去了爵位。 看似楚系吃了亏,其实不然。 秦王稷还能活几年? 等嬴柱上位,再启用白起也不迟。 反正以白起的威望,重新掌管军权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保住性命,且熬个三两年就行。 最关键的是,如今楚系不再为白起的性命而忧。 楚系也就没了弱点。 她们可以尽全力的撕咬范睢,与其身后的外卿势力。 武安君府邸。 “大王有旨,武安君白起佯病怯战,欺君罔上,致使大秦损兵折将,空损国力。即刻起,削去白起爵位,贬为老卒……。” 宦官的高声朗读,并没让白起有丝毫的意外。 她知道,攻伐邯郸失利后,大王定然会责罚于她。 也知晓能保住性命,一定是楚系势力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结果。 白起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 但她不后悔。 不能战,就是不能战。 哪怕她亲自上场,最终的结果也是失败,依旧会面临秦王稷的惩处。 反正都是这个下场。 又何必给自身多加一份败绩呢? 待宦官朗诵完,白起朝着宦官手中的旨意一拜,“罪臣白起,领旨。” 宦官将旨意交到白起手中,小声说道:“将军···白起,大王说了,让你现在就离开咸阳。大王不想在咸阳看到你。” “难道大王都不愿给罪臣收拾行李的时间吗?” 宦官笑眯眯的说道:“大王催促着你赶紧上路。” 白起想了想,“好吧,请王使给我半刻钟的时间。” “不要让我难做。” “定然不让王使为难。” 半刻钟后。 白起与相依为命的丈夫,背着包袱,在士卒的簇拥下,离开了咸阳。 第163章 杜邮亭 杜邮亭内。 赵勋依靠着亭柱,眼神始终看向咸阳城的方向。 而嬴政与盖聂端坐在亭内,听着高渐离弹奏的琴音。 高鸣则是为盖聂与高渐离温酒。 一幅舒缓淡雅的画面。 突然,远处出现数道身影。 逐渐向此处靠近。 “来了。”赵勋清冷的声音响起。 琴音骤然一停。 盖聂紧绷着身体,手放于鹿鸣剑上。 赵勋的目光,定格在那苍老的身影上。 她就是白起? 那个杀了六国数百万人,光提名字就能止孩童啼哭的白起? 那个在长平坑杀四十万赵人,致使马服君一脉蒙羞的白起?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蹒跚老人。 赵勋死死握着剑。 回忆起赵姬在赵国对她说的话。 “将军,能否带我儿前往咸阳?” “为何?” “为了却一个人的心愿,也是为了了却将军的心愿。” “了却我的心愿?贵人,何意?” “将军不是要击败白起,为马服君一脉正名吗?” “白起?贵人是让我去秦国击败白起?” “没错。我与秦王稷有过约定,当你带嬴政前往秦国之时,秦王稷便会安排你与白起一战。到时,你便可以击败白起,了却你心中之愿。” 琴音继续。 赵勋从回忆中清醒。 白起一行人也走到了杜邮亭外。 赵勋眼睁睁看着白起从身旁经过。 没有丝毫叫住白起的意思。 嬴政看了一眼赵勋,对高鸣使了个眼色。 高鸣会意,当即拦住白起等人。 随行士卒呵斥道:“尔等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我家主人听说武安君白起途径此地,特备下浊酒,想邀武安君共饮。” 白起眼皮跳了跳。 内心顿生不祥之感。 她环视亭内所有人。 最终目光在赵勋以及盖聂身上来回扫视。 秦王稷驱逐她一事。 恐怕咸阳城都鲜有人知。 就连楚系同僚也只知她被削了爵位,而不知她被驱逐出了咸阳。 这几位是如何得知? 并且还特意在杜邮亭内等她。 难道是秦王稷的人? 白起思绪翻涌,她深情的看了一眼丈夫,“去摘些野果,为我止渴。” “野果?”白起的丈夫不解。 高鸣出声道:“武安君,亭内有酒,可止渴。” 白起摇头,“我不受她人恩惠也。” 见白起坚持,白起的丈夫只能将包袱交给士卒。 而后去附近寻找野果。 可如今正是初春,万物刚刚复苏。 要想在野外寻找野果,千难万难。 待丈夫走后,白起大步走入亭内。 毫不客气的舀起火炉旁的温酒,饮了起来。 无半点所说不受她人恩惠的模样。 赵勋走到白起身旁,也坐了下来。 手中的剑,放在白起与她的中间。 可以这么说,白起只要一伸手,便能拿起宝剑。 斩杀身后看守士卒,而后扬长而去。 但她没有,反而看向赵勋,“我可是在何处见过你?” 赵勋摇了摇头,“我是赵奢同族。”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些眼熟。” 白起又饮了一口,而后看向坐在主位的嬴政,“你又是何人?莫不是赵王室子孙?” “嬴子楚子嗣,嬴政。”嬴政朝着白起行礼,“见过武安君。” “赵国?”白起呢喃道:“莫非大王以我之命,换了什么?” 白起目光移到嬴政身上,“换了你?还是换了几座城池?” 嬴政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队携盾带弩的士卒,在一名宦官的指挥下,包围了杜邮亭。 宦官拿出王旨,朗道:“大王有诏,白起欺诈君主,佯病畏战,坏大秦之社稷也。特赐白起王剑一柄,自裁以赎罪孽。” 一柄宝剑,由士卒双手捧着,送到白起面前。 包围杜邮亭的士卒,皆拉开弓弩。 瞄准着白起。 只要白起敢反抗,便万箭穿心。 “你们来杜邮亭。总不会是为了亲眼看着我死吧。” 白起不慌不忙,接过士卒递过来的宝剑。 她看向赵勋,“你是为赵括来杀我的吧。” 白起轻声笑道:“赵括很不错,虽莽撞,但悍勇。死战不降。” 赵勋低着头,“我想打败你。” 她双手死死紧握,“我想要名正言顺的击败你!” 赵勋低吼道:“我想要为赵家洗刷你给予的耻辱!” 白起站起身,抽出长剑。 向杜邮亭外走去。 宦宫想阻拦,却被嬴政拿出的秦王令给制止。 白起深深看了嬴政,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来到杜邮亭外。 抽出宝剑。 看着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剑身,“那来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是想要打败你。”赵勋抬起头,看着白起,咆哮道:“但绝非以这种方式!我想要的,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你!这种方式,对你我而言,都是耻辱!” 用这种方式打败白起,并不能了却她心中的心愿。 反而会成为心中永远的遗憾。 赵家的耻辱,是战场上被白起赋予的。 洗涮此耻辱,也应该在战场中! 可是,在这场风云激荡中。 哪怕是让天下闻风丧胆的白起。 让人敬而生畏的杀神。 也无法抗衡风云。 她又能如何? 白起大笑,“这是你此生唯一向我拔剑的机会,确定不要吗?” 赵勋看着脚边的剑,沉默了良久,“也许我会后悔。可若拔剑,我会羞活于世。” 白起笑了笑,她看向赵勋,“你已经输了。” 在她看来,作为主帅,为了胜利,当无所不用其极。 而赵勋,这性格太过仁慈,且有强烈的道德观。 这样只会自缚双脚。 慈不可掌兵。 所以,白起断言,赵勋若在战场上与她相敌,必输无疑。 甚至赵括都比赵勋要更加适合做主帅。 赵勋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白起对宦官说道:“我死之后,藏匿我尸,勿要告诉我的丈夫。” 她又冲赵勋笑道:“稚童,掌权者,当无情无义。” 白起仰望苍穹,静看风卷残云。 一生金戈铁马。 厮杀声,马踏声犹在耳边。 却在此处终结。 “大王。”白起抽出长剑,放于脖颈,“白起去也!” 长剑擦喉,血液涌动。 只听叮当一声。 染血的长剑落了地,随之掉落的,还有青涩的枇杷。 白起的丈夫此时赶来,看到这一幕,当即呆住。 见白起尸体倒下,他冲上前去,搂抱住白起,痛哭流涕。 “妻此离去,夫岂苟活?” 他抓起染血的长剑,“且住步,等我相随。” 言罢,长剑擦喉。 枯树上,乌鸦响起两声呱叫。 (第一卷,完。) 第1章 新时代启航 白起的死亡。 寓意着属于秦王稷的时代,逐渐开始落幕。 虽然她是死于风云激荡之中,但百姓可不管什么势力斗争。 她们只认可白起的功绩。 白起罪六国,而功于秦。 秦国百姓纷纷自发为白起立庙,以纪念这位让秦国成为强国,让她们的手足,子女,父母,能在这乱世之中得以安然存世的武安君。 或许秦王稷为了彻底断掉楚系势力对军队的掌控。 白起之女白仲,也被逐出了咸阳,前往边疆述职。 而外卿势力,齐国人蒙骜,逐渐显露于人前,得到了重用。 并且,秦国的军队,在白起死后,悄无声息的进行了一次换血。 楚系势力在军队里的棋子一一被拿掉。 她们彻底疯狂。 虽然知晓是秦王稷所为,但她们的疯狂并不敢针对秦王稷。 而是针对起了范睢等一众外卿势力。 她们疯狂弹劾范睢,甚至制造莫须有的罪名来攻击蔡泽。 而韩系势力见此,也不敢支持外卿势力,以免惹火烧身。 至于宗族势力,则是彻底站在了楚系势力这边。 因白起这只猛虎死了。 那么范睢这只恶狼,也应该死。 在如今暗流涌动的时刻,范睢不仅没有退,还主动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她将秦王稷杀死白起的罪责,通通揽于己身。 如今,不光是楚系势力对范睢不满。 军中,民间都对范睢感到不满。 指责范睢是大恶人,是秦国的奸臣。 也许是秦王稷真的老了。 动了真情。 哪怕风浪再大,朝野上下一心想要杀了范睢。 哪怕早已做好了放弃范睢的准备。 秦王稷也没有动手。 而是凭借着威望,再加上如今对军中的掌控能力,硬生生压住了朝野中的不满。 赵国,邯郸。 赵姬在书房内看着竹简。 仆从来报,“我主,信陵君求见。” “让她进来。” 不多时,魏无忌急步走了进来,“赵姬,好消息,当真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赵姬放下竹简,“竟然让一向稳重的信陵君,如此失态?” “白起死了!那个沾染我六国无数鲜血的白起,终于死了!” 魏无忌言罢,发出一阵笑声,“赵姬,你计已成,如今白起已死,秦国乱作一团,无数人请奏杀了范睢。” 赵姬微微蹙眉,“范睢没死吗?” “没有。”魏无忌见赵姬蹙眉的模样,还以为赵姬是因为范睢未死,而感到挫败。 她笑着宽慰道:“这也不能怪你,范睢毕竟是秦王稷宠臣,秦王稷不愿杀她,也实属应当。不过,如今秦国内部暗流涌动,范睢已然触了众怒,想必秦王稷也保不了范睢多久。” 赵姬怜悯的看着魏无忌。 范睢如果不死,那死的只会是你。 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一场对外战争。 而现如今,赵国积弱,根基被损。 再者交易所已经逐步控制了赵国。 秦王稷定然不会再攻赵。 而韩国,位于魏楚之间,也不会伐韩。 至于楚国。 一来内部楚系势力会阻挡秦王稷伐楚。 二来,秦国经历一场战争后,已经不足以与楚国这样的大国掰掰手腕。 那么也只有伐魏了。 而且,秦王稷也有理由伐魏。 那就是赵勋带着魏无忌三千门客,杀光秦国使者一事。 这无疑是秦王稷伐魏的最好借口。 如果秦王稷要保范睢,那么一定是会攻打魏国。 如今没有攻打,只是在积蓄力量。 一旦秦王伐魏。 以魏赵如今破裂的盟约来看。 赵国大概率不会前去支援。 至于楚国。 打打顺风仗还行。 逆风压根就指望不上。 魏国这样中等国家,如何能与大秦为敌? 哪怕大秦已损国力。 魏国恐怕也不是对手。 到时候,魏无忌要不要回魏国? 回去以后。 纵然联合赵楚,再次挫败了秦国。 魏王还能容的下,或者放魏无忌离开吗? 可以肯定的是。 魏秦之战,无论结果如何。 魏无忌都难逃一死。 而魏无忌的死,是他亲手导致。 赵姬不由的叹息一声。 “赵姬,你看样子好像不是太高兴?” “信陵君,我有个问题。” “请说。” “我与魏国,你会选择哪一个?” “怎么又问我这个问题?”魏无忌狐疑的看着赵姬,“你该不会又在算计我吧?” 赵姬摇头,“没有,只是想知道答案。” “不可以都选吗?” “不可以,只能选择一个。” 见赵姬如此认真,魏无忌也不再嬉皮笑脸,严肃的想了想,而后反问赵姬,“我与嬴政,你会选择谁?” 赵姬陷入了沉默。 两人相视一眼。 虽未开口,却早已明白对方的答案。 魏无忌若是选择他。 那魏无忌也就不是魏无忌了。 魏无忌摇摇头。 她始终比不上嬴政。 两人都知晓彼此的心思。 也知晓彼此在底线面前,都不会选择对方。 可在心照不宣下。 两人都没有告诉彼此,内心里的答案。 因为答案,无法诉之于口。 两人相视一笑。 “信陵君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也是。” 两人聊了很久。 直到天色渐晚,魏无忌方才离开。 赵姬出乎寻常的将魏无忌送到了门口。 一直目送着魏无忌离开。 方才喃喃开口道:“魏无忌,有时真希望你能放弃你的底线,如同赵勋那般感情用事。也许……。” 他摇了摇头,“没有也许。若你不遵循内心的忠义,那你也不会是受人敬仰的魏无忌。” “家主,起风了。天凉,当保重身体。” “嗯。” 数日后,燕国攻打赵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粟腹,乐间,卿秦号称六十万大军,实则真正士卒只有二十万。 兵分三路,横渡易水。 一路从东北进攻,切断赵国与李牧的联系。 一路从赵国南部进攻,切断赵国与魏国的联系。 而粟腹则带着主力,直奔邯郸。 平泽伯府。 赵姬与赵胜对面而坐。 “如今燕国已经伐赵,我赵国已丢数城。可廉颇却还在为你修建码头,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赵姬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你的计划吗?平原君。” 第2章 首都保卫战 燕国攻打赵国后。 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 若不知事情经过的人。 肯定会以为赵国经过几场大战,国力衰减,已经无法阻挡燕国。 但赵姬清楚。 赵国哪怕国力衰减,也可以随意拿捏燕国。 至于为何如此,那是赵胜有意为之。 她有三个目的。 一来可以麻痹对手。 让燕国以为赵国无人。 待必要时刻,一击致命。 二来则是针对赵姬。 准确而言,是针对赵姬的交易所。 商人最惧战乱。 燕赵开战之际,商人担心财物损失,几乎不来赵国。 更有甚者,有些商人已经提出了存储在交易所内的货物。 赵胜就是要借助这次战乱。 削弱交易所的势力。 就算不能削弱,也能延缓交易所壮大的时间。 为赵国争取一些时间。 三来就是讨要粮食。 赵姬要让交易所平稳下去,必须得出粮资助廉颇。 从而获得大量的粮草。 让军队摆脱赵姬的控制。 捱到赵国可以自给自足的时候。 “平原君此次前来,应有所求吧。” “没错,我来取粮。”赵胜看着赵姬,“取走足以让廉颇伐燕的粮食。” “可以。”赵姬仿佛并不在意。 “你答应了?” 赵胜颇为惊讶,她本以为赵姬会据理力争。 甚至是索求好处。 没想到居然这么痛快便答应了。 赵姬笑道:“平原君很惊讶?” “是很惊讶。”赵胜端起茶盏,“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她抿了一口,“你可是无利不起早之人。” “的确如此。”赵姬也端起茶盏,“只是平原君吃定我是个商人。” 他佯装无奈道:“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赵胜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可又说不上来。 仔细想想,引燕来攻,是赵姬献策。 而她又用赵燕开战一事,逼赵姬一手。 让赵姬为了交易所能够正常运营,从而免费提供粮食。 现如今,目的是达到了。 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平原君。”赵姬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取出一封信件,“拿此信去寻臻马,她会提供七万大军一年的用度。” 赵胜接过信。 此时赵姬的声音再度响起,“平原君,春耕已不足半月,两军久战,何人春耕?” “我知晓。”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赵胜便不再久留。 拿着信,转身离开。 赵姬看向门外,“赵胜不死,我心难安。” 虽然赵胜算计了他。 但他又何尝没算计赵胜呢。 此次,燕赵之战,俨然让燕赵联盟破裂。 无论结果如何,赵国必然要派兵驻扎在燕赵边界。 同时秦赵边界,也需派兵把守。 甚至是魏赵边界。 如今的赵国,四面楚歌。 要想稳住赵国,各处边界驻兵是不可避免的。 一旦如此,那劳动力会被大量的征为士卒。 赵国便会成为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赵国。 内部的空虚,加上劳动力间接性损失。 对于交易所的依赖就越强。 而他也能更快的掌握赵国。 又过了几日。 廉颇领兵七万,前去对战粟腹的军队。 由于数日时间,赵国城池的不抵抗。 让粟腹盲目自大。 她行军之时,毫无防备。 而廉颇则是在一处山谷设下埋伏。 待粟腹领军前来,弓弩手齐发。 打得粟腹落荒而逃。 号称三十万,实则十万的大军,瞬间被击溃。 只能落荒而逃。 廉颇率军乘胜追击。 连追三十里。 一直追到江边。 粟腹见退无可退,让士卒冲杀赵军。 可燕卒早已没了士气。 如何是斗志高昂的赵卒对手。 很快,燕卒的冲锋被赵卒扑灭。 廉颇见燕人再无生路,便出言劝降。 粟腹以死报君恩,死战不降。 最终被廉颇射杀。 粟腹死后,燕卒弃刃而降。 听粟腹遭遇不测。 十万大军死的死,降的降。 乐间与卿秦此时哪敢分兵。 连忙汇聚于代城。 也就是许寇的封地外。 廉颇率军而攻。 乐间与卿秦迎敌。 仅不足十日,廉颇收复代城。 乐间,乐乘被俘。 卿秦遁走。 乐间因燕王不听她劝言,执意攻打赵国,行如此不义之举。 不用廉颇多说,直接投降了赵国。 顺带着说服其妹乐乘,也归降了赵国。 攻灭燕国大军后,廉颇并没有休息。 而是率领军队,顺着燕国大军来时的方向,攻打燕国。 有了乐间与乐乘带队,攻伐燕国变得极其简单。 很快,廉颇高歌猛进,一路打到了燕国首都,下都。 燕王喜见此,内心的雄心壮志,顿时碎了一地。 她知道廉颇很强,也知道赵国很强。 却没想到强到如此离谱。 区区七万,便灭了她二十万大军。 并且一路攻城拔寨,打成了下都攻守战。 燕王喜现在哪还有什么壮志凌云。 哪还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想法。 她现在只想着把这个瘟神赶紧送走。 于是乎,燕王喜派遣将渠前去劝说廉颇退军。 另一边。 廉颇也没想到,这场仗会打的这么顺利。 她知晓,燕人肯定不如秦人。 但一半最起码是有的吧。 二十万折一半,也有十万人。 而她只有区区七万人。 怎么看,这场仗都会打得无比艰难。 可没想到的是,燕人军队如同纸糊的一般。 一冲击溃。 毫无战意可言。 她更是在乐间,乐乘的帮助下,一路打到了燕国首都。 可现在,廉颇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孤军深入,而身后又没有援军。 一旦燕人其余城池军队反应过来,切断她的后路。 她便成为了瓮中之鳖。 至于攻打燕国首都。 廉颇更是不敢想。 接连征战,她手中的军队只剩下不足五万人。 拿着五万人,去攻打燕国首都,那她铁定是失了智。 若久攻不下,燕国其余军队必然合围。 到时候,哪怕赵人再悍勇,也迟早葬身于燕国腹地内。 乐间与乐乘,此时也连连劝说廉颇退军。 可廉颇又觉得这么退军,又不太合适。 毕竟这一路,她可攻下了不少城池。 若就这么放弃了,着实可惜。 再者,赵国如今正缺人。 可百姓又不一定愿意跟着她们走。 如今的处境,搞得廉颇不上不下。 就在这时,将渠递给了廉颇一个台阶。 她先是在廉颇面前,痛骂了一番燕王喜,数落了一番燕国。 最后恭维起了赵国。 并且,还愿意献上七座城池与百姓,央求廉颇退军。 第3章 君子之国 将渠的求和,正中廉颇下怀。 恰好赵王也令廉颇退军。 廉颇便在下都外,与将渠签订了割让城池的条约。 将武阳,葛,平舒,北河间等城池割让给赵国。 看似只是普通的割让土地。 其实不然。 武阳城乃是燕国军事以及经济中心。 燕国割让这座城市,意味着彻底放弃称霸。 并且,一旦燕国想要攻打赵国,那不得不先取武阳。 而武阳城作为军事重城,城高池深。 燕国若来攻,赵国完全具备反应以及支援的时间。 再者,武阳城颇为富庶,人口众多。 取了武阳,赵国可以好好的回一次血。 摆脱对于交易所的依赖。 并且,一旦赵国想要攻打燕国。 便能从武阳,北河间直逼燕国都城。 这一场战役,以赵国的大丰收,落下了帷幕。 而作为发动战争者的燕国,则是成为天下的笑柄。 毕竟能把攻击打成防守,燕国也算是头一例。 不仅如此,为了恶心燕王喜。 廉颇上书燕王喜,让其拜说话好听,又崇拜赵国的将渠为相。 否则便不退兵。 燕王喜虽觉得恶心。 但为了送走廉颇以及手底下的赵国军队。 只能下诏痛斥粟腹,同时将粟腹的相位,赐给了这个身在燕国,心在赵国的将渠。 廉颇这才心满意足的率兵离开。 燕都城墙上。 太子丹愣愣的注视着赵国军队,嚣张跋扈离开。 内心思绪翻涌。 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希望天下人都能遵循周礼,爱好和平。 让人耻笑的宋襄公,被她视作偶像。 有时,她也会想。 若人人都如宋襄公那般,这天下岂不是太平了? 百姓也无需遭受战乱之苦。 各国之间也不会有战争。 所以她才会驳斥嬴政所谓的大同。 驳斥嬴政未来要靠战争,统一的行为。 可现如今,燕赵之战,给了她莫大的冲击。 原本她以为,燕国不会发动不义之战。 燕国是君子之国。 燕王,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君子。 而现如今,她明白了。 燕国,小国尔。 不发动战争,只是没有实力。 之前她以为,赵国是在秦国肆虐下的仁善之国。 她还颇为同情。 而现如今,她明白了。 赵国只是对秦国暴虐不起来。 对燕国这等小国,其暴虐,欺压不下于秦。 燕丹俯视着耀武扬威的廉颇。 一个血战保家国的英雄,如今却成为了侵略燕国的侵略者。 这一切是如此的虚幻,且不真实。 看着廉颇的军队逐渐从视线内消失,燕丹喃喃自语道:“天下可有君子之国乎?” 邯郸。 这些时日。 臻马在交易所内各个重要职位安插亲信的行为,让赵姬生起了提防之心。 恰巧在这个时候,卓子央和鲍徽率领家族迁入邯郸。 为了分化臻马对于交易所的掌控。 同时也为了给予鲍徽和卓子央一些利益,从而获得她们更多的支持。 赵姬从臻马手中拿出二分之一的重要职位。 分给了卓氏以及鲍氏。 这样,三方掣肘。 同时也避免一家独大,内部互相包庇,贪污。 只是没想到的是。 对这一举动不满的并不是臻马,而是鲍徽。 鲍徽觉得,她是与赵姬平起平坐的合作者。 凭什么一个奴仆所拥有的权利,比她还要大。 为此,她屡次来安泽伯府,求见赵姬。 但屡屡吃了闭门羹。 最后,赵姬被鲍徽骚扰烦了,便书信一封给卓子央。 让卓子央交给鲍徽。 信上只有四个字。 不干就滚。 卓子央知晓赵姬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让她劝说一番鲍徽。 不然直接将信交给鲍徽便可,何必要让她去交给鲍徽。 也不知卓子央对鲍徽说了什么。 鲍徽终于老实了不少。 但赵姬知晓,鲍徽此人不足以重用。 便让臻马提防着鲍徽。 而这时,赵胜为了对付交易所。 也建立了同样的交易所。 名为商通。 而赵姬的交易所,此时也有了名字。 名为大同。 赵胜为了能让商通,取代大同。 联合了赵国所有商人,同力抵抗。 可惜,赵胜因为之前劝阻赵王安葬义士的事,声望大损。 并不能号召所有赵国商人。 只能号召一些闲散游商。 可就在这时,赵胜密见了鲍徽。 企图说动鲍徽,加入商通。 鲍徽也不知答没答应。 反正赵姬觉得鲍徽这个人,不值得信任。 太过于贪婪。 贪婪是好事。 但贪婪无度,且不明白自身的实力,便是坏事。 于是,他让许寇安排数位好手。 在深夜,潜入鲍徽家中。 将鲍徽抹了脖子。 鲍徽死后,赵姬当即将罪责推到商通上。 当众指责商通,为求利益,不择手段。 并且任用鲍徽的长女,鲍锐为鲍徽的接班人。 至于有没有人怀疑鲍徽的死,与赵姬有关。 那自然是有的。 例如赵胜,她怀疑鲍徽就是被赵姬杀死,但苦没有证据。 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赵姬会杀了大同三大支柱之一,让大同壮大的三大粮商之一的鲍徽。 只是污蔑商通不择手段。 倒是有一个人,不需要证据,直接认为就是赵姬杀的鲍徽。 那便是卓子央。 听闻鲍徽死于刺杀,她立刻便想到了赵姬。 只是她不敢询问赵姬,也不敢露出半点异常。 行为做事变得更加谨小慎微。 无论在人后,还是在赵姬面前。 都表现出忠心耿耿的姿态。 而大同与商通的不流血的战争,也因鲍徽的死,正式打响。 而在这时,范奇入场了。 她瞅准这个时机入场,也是有自身的考量。 一来在如此重要时刻。 她的加入,不亚于雪中送炭。 能够在大同交易所内,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二来鲍徽的死亡,意味着原本属于四个人的蛋糕。 现如今只能三个人分。 至于鲍徽的幼子,鲍锐。 压根就没有资格去分上层的蛋糕。 三来赵姬的大同交易所,也证明了自身的实力。 展现出足够宽阔的发展前景。 已经值得她入局。 有了范奇这位商圣之后的加入。 零零散散组建的商通,又怎会是大同的对手。 很快,商通的生存空间被挤压殆尽。 第4章 商通 赵王宫内。 朝堂上。 赵胜对赵王丹说道:“请求大王相助商通!” “你要本王如何助你?” “下诏让赵国商人皆加入商通,并且让世家豪门全力相助。” 赵王还未说话,百官率先急了。 如今的大同,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在没看到大同劣势前,要她们拿出自身家产,去全力帮助商通。 以一种血本无归的姿态,去与大同争夺外地商人。 并且与大同的商人打价格战。 世家豪门岂能同意。 并且,赢了也没什么好处。 因商通在赵胜手中把持。 “大王!不可!邯郸周边百姓,皆靠那大同交易所讨生活,一旦大同交易所垮掉,会有数万百姓没了生计。如此恐积民怨。” “大王,虽燕国割七城之地,让七城之民予赵。但赵因几次大战,青壮损失惨重。又因大同交易所连连招工,致使春耕人数少之又少。可以肯定的是,往后五年,咱们都需要大同交易所来供给粮食。” “大王,若此时商通交易所与大同交易所两者相斗,最后受苦的唯有百姓。” “大王,不可。应让平原君与大同交易所合作,方为正理。” “大王,这是我们摆脱大同交易所,摆脱赵姬的唯一机会!” 赵胜说完这话,连连咳嗽。 胸口一阵起伏,呼吸也觉不畅。 她急速的大口喘息着。 突然栽倒。 百官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还是赵王令宦官上前,掐着赵胜的人中,同时拍打着赵胜的后背。 这才让赵胜好受一些。 她喘息片刻。 咳咳喘喘的对赵王说道:“大王,只要让商通取代大同,我赵国才是属于大王子孙的赵国!否则···。” 赵胜话未说完,便咳出一口血。 “传御医,快传御医!”哪怕赵王平时多不待见赵胜,但不得不说,赵胜的能力是无可挑剔的。 此时见赵胜这副模样,岂能不慌。 赵胜声音虚弱道:“长痛不如短痛,如今我才知道。不过,现在为时不晚,只要让商通取代大同。我赵国不仅无忧,还能日益强大。可再现先祖称霸诸国之荣光···!” 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不一会,御医来到赵胜面前。 通过一系列的望闻问切,最终可以肯定是中毒。 她没有立刻告诉赵王答案。 而是不经意的看向,赵偃身旁的郭开。 只见郭开此时笑眯眯的看向她。 御医暗自点了点头,而后对赵王说道:“回禀大王,平原君积劳成疾,故而如此,待我每日为平原君施针,定然可以好转。” 听到这话,赵王当即放心了不少。 她对宦官说道:“速送平原君回府休息。” “诺。” 赵胜被抬了出去。 赵王丹环视诸臣。 心中又升起雄心壮志。 她面色严肃道:“寡人自认对尔等不薄,赵国也对尔等不薄。如今乃赵国存亡之时,其凶险虽不似战场厮杀,但比刀剑相撞更甚。寡人请尔等助赵,寡人请尔等助寡人!” “大王···。”一名赵臣刚想劝谏。 赵王丹顿时虎视过去,并且仿佛知晓那赵臣要说些什么,当即开口道:“拖下去,砍了。” 数名赵卒踏步入殿,不由赵臣辩解,直接拖出大殿。 在赵王丹的示意下,直接在殿外便将此人斩首。 赵王丹再次环视诸臣,“尔等可愿助寡人?” 百官皆瞥向门口那血淋淋的尸体,而后开口道:“为我赵国,臣必全力相助。” “好。”赵王站起身,望向殿外。 仿佛要穿过距离,注视着赵姬。 “赵姬,你与寡人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散朝后。 御医刚从平原君府走出。 便见郭开站在不远处,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御医当即会意。 与郭开一前一后,消失在人群中。 不多时。 玉露阁内。 郭开喝着酒,悠哉悠哉的品尝着眼前美味的菜肴。 自从投靠了赵姬。 自己才总算像个人,过上了这般神仙日子。 现如今,吃喝不愁。 有房有地。 美人相伴。 出入皆有人高呼郭大娘子。 而她要付出的,只是给赵姬当一条会摇尾巴的狗而已。 “郭大娘子,人来了。” 郭开放下筷子,“让她进来。” 片刻过后,御医走了进来。 她朝着郭开一拜,“郭娘子。” “坐。”郭开朝着对面伸了伸手。 待御医坐下,她当即为御医倒酒。 御医惶恐,双手搭在酒盏上。 郭开笑道:“那么紧张作甚,你我皆姐妹,何须客气。” 御医谦卑的笑了笑,“能与郭娘子成为姐妹,是小人的福气。” 郭开用舌头舔了舔牙缝,剔出一条肉丝,而后塞入嘴中,“那老家伙还能活多久?” “大概半年。” 郭开当即蹙眉,“怎么这么久?” “这毒有些太明显了,必须得掩盖仔细。” “呵呵。”郭开冷笑两声。 平原君的毒,是臻马下的。 如今被人看出来。 要是让贵人知晓,定然没有臻马的好果子吃。 幸好她擦干净了臻马屁股。 才没破坏贵人的计划。 不过,这次她又能再一次证明,她的实力比臻马更强。 也更适合当狗。 郭开抿了一口酒,而后说道:“大王呢?” “大王,我不敢用药太多,每次只能一点点。” “多久?” “五年。” “五年?!”郭开一拍桌子,“这也太久了吧。” “没办法,王宫内的御医不止我一个人。而且此次我来毒杀平原君,大王那边···?” “大王那边,我来想办法。”郭开眯着眼,“那些御医又不是油盐不进之人。” “这个···那个···。”御医犹犹豫豫。 郭开顿时明白过来,她拍拍手。 当即有人捧着一盘金饼,来到御医面前。 郭开撕下一只鸡腿,撕咬了一口,而后对御医说道:“只要你能尽心为公子偃做事,公子偃是不会亏待你的。” 她手持鸡腿,指向那盘金饼,“这些只是小利尔,待公子偃即位,定然多加封赏于你。” 御医站起身,将金饼不断揣到怀里,哪怕掉出来,也死命的塞。 就如同一个贪婪的无底洞。 她面颊带着潮红,对郭开说道:“定为公子偃效死!” 第5章 争位 “咱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公子偃不会亏待你的。” 郭开一拍手。 门打开。 十来名各国美人走了进来。 郭开手指御医。 美人顿时围绕在御医身旁。 “娘子,你可好久没来了。” “来,娘子。奴敬你一盏。” ……。 御医傻呵呵直笑。 她将金饼分给周围男子,每人一枚。 而后左拥右抱。 好不快活。 郭开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至于你的一家老小,我们也安置妥当了。这是平泽城内的地契。” 她将地契放在桌子上,用食指缓缓推了过去。 “这……这礼太重了,万万收不得。” 御医惶恐。 她突然感觉,郭开在料理她的后事。 “收得。只要你好好做事,你与子孙当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现在一家老小都在郭开手中。 再者荣华富贵尽在眼前。 御医一咬牙,“郭娘子想要我做什么?” “平原君该休息了。” 御医瞪大双眼。 这话的意思是让她现在就害死平原君? 可若是动手,无论有没有人知道是她动的手脚。 她都难逃赵王惩处。 毕竟平原君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结果被她这么一治,反而死了。 这……赵王难道不会杀她? “郭娘子,平原君反正只有半年。要不咱小心一些?” 郭开没有说话。 而是面色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随后喃喃自语道:“你母亲酿造的药酒……。” 郭开咂了咂嘴,“味道当真不错。” 御医听到此话,当即变了脸色。 她推开身旁美人,“家母区区游方郎中,岂入的了郭娘子之眼?” 郭开站起身,单手展开,“五天。要么我到平原君府上吃酒,要么到你府上吃酒。” 言罢,她又对御医身旁的男子们嬉笑道:“可要好好关照她,若有怠慢,小心我治你们的罪哦?” “郭娘子请放心,定让她下不来床。” “哈哈哈哈,如此便好。”郭开双手环插于袖中,“静候佳音。” 她转身出了门,顺带将门关上。 御医看着房门关上。 她一咬牙,“干了,唯有险中求富贵!” 御医一脱衣裳,将两男子搂入怀中。 发泄式将头埋入男子怀中。 郭开站在门口,听了一阵嬉笑声,方才离开。 不过,她并没有出玉露阁。 而是走到另一间房间门口。 郭开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敲打着房门。 门内响起少女之声,“进来。” 郭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一名体态健硕,圆脸细眉的少女端坐在蒲团上。 郭开当即朝着少女行礼,“公子偃。” 赵偃站起身,几步上前,拉住郭开的手,“先生与我,何须如此多礼。” “我虽与公子偃亲近,但主次有别,尊卑有序。公子偃以友人待我,我不可恃宠而骄。” “先生……。”赵偃颇为感动的看向郭开,“我何其有幸,可得先生相助矣?” 她虽为赵王之后。 但太子之位已定。 这就意味着除特殊情况,她无缘王座。 并且赵王子嗣何其多矣。 除亲生子,还有过继子。 亲生子,顾名思义,是亲生的孩子。 而过继子不同。 是从家族中挑选出孩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同样拥有继承权。 当然,不可能是个家族中人的孩子,就能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必须二服之内,才能过继。 也就是说。 如果子嗣不多,或者没有子嗣,又或者是认为自己的子嗣不够优秀。 就会从亲姐姐或者亲妹妹的孩子中,挑选几个。 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而赵偃虽然是亲生子。 但一无长处。 若无外力支持,她压根就当不上赵王。 就在她打算安心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宗族子嗣,老老实实为赵家开枝散叶之时。 郭开找上了她。 并且主动愿意当她的门客。 她赵偃是何等人? 一没名望,二没权利。 唯一值得说道的,恐怕也就只有赵王子嗣的身份而已。 郭开主动来投奔。 让赵偃内心燃起一种被人看重的感觉。 恨不得与郭开抵足而眠。 自从有了郭开,赵偃再也无需为钱财而发愁。 并且也开始组建起了自己的班底。 朝堂内也有不少人围聚了过来。 而她也从籍籍无名,变为即将冉冉升起的明星。 更重要的是,郭开居然还将大同交易所拉到了己方阵营。 那大同交易所,还有那赵姬。 赵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今,市井中更是流传这么一句话。 赵国前三十年看平原君,后三十年看赵姬。 现在得到大同交易所以及赵姬相助,她赵偃凭什么不能争一争王权? 而郭开为她做了这么多,岂能不称呼一声先生。 赵偃拉着郭开坐下,急切的说道:“那御医……?” 话未说完,郭开便已明白赵偃要问什么,她含笑说道:“平原君五日必定暴毙而亡。” “好。”赵偃叫了一声,而后意识到郭开还在场,当即换了一副悲痛的脸色,“好歹也是我之叔母,我竟如此,当真……哎……!” 她转过头去,掩面而泣。 郭开装作没有看到她之前那般神态,宽慰道:“公子偃莫要伤心,欲成大事者,不可优柔寡断。” 有了郭开这个台阶,赵偃当即擦掉眼底那鳄鱼的眼泪。 她询问郭开,“只要平原君一死,大同交易所便会全力助我吗?” “那是自然。” 赵偃不知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 “公子偃为何长吁短叹?” “我时常想。”赵偃看向郭开,“咱们真需要做到这一步吗?那平原君可是我赵国的支柱,也是我的亲人。” 这是后悔了? 郭开急忙说道:“公子偃,如今赵国已立太子。一旦赵王离世,太子必从秦国返回,登顶王位。而我们唯有获得大同交易所的支持,才能让太子回不了赵国,又或者纵使太子回国,也无法与你相争。” “可母亲认为大同交易所与赵姬是我们赵国最大的威胁。若平原君就这么死了,何人还能与赵姬抗衡?” “公子偃勿忧。” 郭开在心中对赵偃的话,嗤之以鼻。 第6章 密会 “公子偃,如今的赵国,还不是你的赵国。唯有成为你的赵国,你才应该担忧。” 赵偃想了想,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再者,等到公子偃登顶大位,再与那大同交易所翻脸也不迟。而现在,咱们需要的是讨好,是顺从。” 赵偃长出一口气,“有先生为我分忧,当如鸟生双翅,振臂傲游也。不过……,能否安排我与那赵姬见上一面?” “公子偃这是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只是若不相见,心中难安。” 郭开明白,赵偃这是信不过她。 想要直接接触赵姬。 “那我便安排赵贵人今夜与你一见。” “如此甚好。”赵偃似乎想起什么,她凑到郭开身边,压低声音道:“母亲那边需要多久?” “听御医之言,需要五年。” “五年?!”赵偃惊呼一声,而后小声说道:“能否再快些?迟则生变。” “尽力而为。” 两人密谈了好一会,方才分别。 郭开离开玉露阁,直奔安泽伯府。 赵姬听闻郭开求见。 当即接见了郭开。 书房内。 郭开向赵姬讲述着朝堂内发生的事情。 着重的强调了,臻马下的毒被发现了。 并且还是她牺牲一枚暗子,方才帮臻马擦干净屁股。 不仅如此,她还在赵姬面前不断贬低臻马。 听到这里,赵姬当即让人去将臻马喊过来。 当臻马来到后。 郭开早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赵姬。 正聊到公子偃请求晚上见赵姬一面之时,便听到门外响起臻马的声音。 “我主。” “进来吧。” 臻马走了进来。 她先是瞥了郭开一眼,而后对赵姬行礼。 郭开冷笑一声,“臻大娘子最近可是繁忙的紧,忙到连贵人的话都忘了。” 听到郭开的话,臻马顿感不妙。 郭开可是一个小人。 如今在主上面前,对她冷嘲热讽。 这其中必定有着某种原因。 难道是某件事出了岔子,被郭开这个小人抓住了把柄? 然后特意来主上面前,告她的状? 臻马想了想。 没发觉有什么纰漏。 如今大同交易所,高歌猛进。 打得赵胜的商通节节败退。 而且赵胜也已经毒发。 应该没什么错吧。 这时,赵姬的声音响起,“臻马,交易所如今可还稳定?” 臻马行礼道:“我主,交易所有范奇与卓子央相助,已经赢了那商通。” “不要掉以轻心,今日在朝堂上赵胜欲求赵王下诏,让世家豪门,赵国商人一同协助商通。”赵姬垂着眉,“过几日,廉颇等人也会率军返回。到时候武阳城等燕国割让之地的财富恐怕也会汇聚于商通。” 臻马皱着眉,“难道要继续降价?可这样的话,咱们就亏本了。” 如今,为了和商通打擂台。 但凡在大同交易所挂售的货物,都进行了一定的降价。 当然,这损失不是由挂售货物的商人承担。 而是由大同交易所承担。 降下去的价格,是原本属于大同交易所的抽成。 “光是降价,远远不够,我们还要往里面贴。但凡在我大同交易所购买货物,我们都得补贴一部分。至于价格上,就不要再降了。不能让支持咱们的商人心寒。” “我主,若长此以往,大同交易所将入不敷出。” “无碍,商通只是围绕在赵胜身边的一盘散沙。只要赵胜倒了,那些散沙也就不敢与咱们继续硬碰硬。” 说到这,赵姬突然询问道:“话说回来,让你寻巫药,毒杀赵胜的事情,办的怎样了?” “回禀我主,已经办得妥当。赵胜已经毒发。巫医言,半年,赵胜必死无疑。” “妥当?”郭开冷笑,“真不知臻大娘子是有何脸面说出妥当这句话。” 她拍了拍脸颊,“因为臻大娘子的脸皮厚吗?” 郭开挑眉,“不知臻大娘子可愿将此法,传授于我?” “郭开,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郭开笑了两声,“你下毒一事,已经被人看出来了。要不是我早已买通宫内御医,恐怕早就露了馅。” “不可能,巫医说了,此毒不会让人看出来。” 对于郭开的话,臻马一百个不信。 定然是郭开想要污蔑她。 毕竟这种事情,郭开可是有前科的。 “够了。”赵姬看向臻马,“平原君一事,用不着你了。你就专心与商通之间的争锋。退下吧。” 臻马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仆办事不力,求我主责罚。” “我不罚你,退下吧。” 臻马一脸惨白,正欲说些什么,却瞥见赵姬的眸子看了过来。 她只能将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 而后愤恨的瞥了一眼郭开。 转身离开。 走到房外,臻马惨白的脸色并没有因烈阳而好转。 既然主上让她无需再负责平原君一事。 这就意味着,郭开那小人,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 那按理来说,主上应该给予她惩罚。 可主上只是让她不要再负责平原君一事,并且让她退下。 这不惩罚,比惩罚还难受。 惩罚虽痛一时,但至少在主上眼中,她还有用处。 如此大错,却不惩罚她。 臻马猛然惊醒。 我主认为我没用了? 那此时的富贵,地位,权利,岂不都成郭开那个小人的了? 想到这,臻马的脸色更加惨白,她咬牙切齿道:“郭开!吾誓杀汝。” 赵姬可不管臻马是如何的胡思乱想。 巫医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可以指望的。 要不然也不会安排郭开,去买通御医了。 本来也就打着让臻马试一试的心态。 结果,巫医果真指望不上。 或许,有机会可以向华阳夫人等楚系势力探讨一下。 询问她们用的什么毒,能够让嬴柱重病而不死。 “郭开,这次你做的不错。等会去账房领五百金。” “多谢贵人。公子偃之事……?” “回去告诉她,我同意了。今夜就在玉露阁相见。”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便到了晚上。 赵姬在玉露阁密会了赵偃。 并且向其承诺,只要平原君一死,便全力支持她上位。 并且让赵国太子永远回不了国。 同时,也向赵偃暗示。 大同交易所只是为商人大开方便之门。 日后绝对不会妨碍赵国的运作。 同时还为赵国提供大量的财物。 第7章 各取所需 赵姬的话,不足以让赵偃相信。 但此时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赵姬能不能扶持她当上赵王。 赵偃也跟赵姬承诺。 若是能当上赵王,必然与赵姬共治赵国。 两人都得到想要的答复后,就此散开。 一场围绕着王位之争的风暴阴霾,逐渐笼罩了邯郸。 如今,赵胜企图以商通来打压大同,甚至是取代大同。 大同只能被动接战。 但赵姬并未将全部的精力,投放在赵胜挑起的战争上。 而是开辟第二战场。 直击赵胜,赵王等人的后方。 这相当于赵胜打她的正面战场。 赵姬只用守住就行。 但赵姬绝不局限于防守,而是用奇招,用正面战场作为掩护。 派遣棋子,直插赵胜的大本营。 如此,无论赵胜开辟的正面战场是输还是赢。 最后,都会是惨败收场。 与赵偃会谈后,赵姬立刻书信一封,让人送给秦王稷。 信中阐述了赵国如今的局面。 并且让秦王稷务必将赵国在秦国当质子的赵太子,留在秦国。 同时,催促嬴政速速回赵国。 赵国现在暗流涌动,但秦国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一百步与五十步的问题。 赵国五十步,而秦国一百步。 秦国暗流比赵国更甚。 因为芈八子是一个聪明人。 早就将楚系势力与秦国绑在一块。 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不像赵国这般,阵营分明。 想要秦国想要摆脱楚系,其难度比赵国更甚。 而现在,由于秦王稷的心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范睢。 导致楚系势力的一腔怒火,难以发泄。 嬴政若久留于秦,且被楚系知晓其与秦王稷之间的关系。 那华阳等人定不会扶持嬴子楚上位。 并且还会让嬴子楚与嬴政,如同嬴柱那般,死于非命。 数日后。 廉颇率军归来。 且带来了从燕国获得的财富。 有了这笔财富涌入。 商通不计成本的攻击大同。 商人逐利,一部分商人转投入商通的怀抱。 为了向赵姬证明自己的能力,臻马此时鼓足了劲。 带着围绕她的利益团体,没日没夜的驻守在大同交易所内。 并且为了能让更多商人的加入大同。 她派遣门客,四处游说。 可就在这时,赵姬却让她避开商通的锋芒。 收缩战线,积蓄力量。 并且让原本因范奇名望而来的商人,转投入商通名下。 还拿出大同交易所内的货物,安排人冒充商户,从商通不计损失的竞争中,获得利益。 虽然臻马不解赵姬为何不要让她与商通竞争,但还是按照赵姬的要求。 不再主动与商通对抗。 而是维持原本的价格。 商通在赵姬的默许下,快速膨胀为庞然大物。 可以这么说,其已经占据了邯郸城内百分之六十多的商户。 世家豪门见此,以为大同交易所快不行了。 她们如同饿狼,发了疯一般,想要从大同交易所内,撕下一块血肉。 大量的财富,汇聚于商通内。 又通过商通,汇聚于商户。 又通过伪装的商户,汇聚于赵姬手中。 而赵胜那边,经过御医的治疗。 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 如今,起床都十分困难。 赵王知晓后,直接将原本派遣的御医处死。 又从王宫之中,挑选了一位。 赵胜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可没过多久,赵胜的疾病又复发了。 并且岌岌可危。 眼看便要驾鹤西去。 如今,赵王可不希望赵胜死。 因为赵胜一死,商通就会支离破碎。 那些世家豪门会为了利益最大化,从而明争暗斗。 至于赵姬等人,则是希望赵胜赶紧死。 又过了三日。 郭开断言赵胜活不过五日。 可赵胜硬生生捱了十二日。 臻马因此,没少冷嘲热讽郭开。 郭开恼怒之下,向赵姬下了军令状。 两日内,定然让赵胜死。 可正当郭开准备动手,加快赵胜死亡进度之时。 市井之间,突然传出消息说,平原君于昨夜病逝。 邯郸城内顿时流言四起。 商通内部人心惶惶,并且也停止了扩张的动作。 平泽伯府内。 赵姬会见一干人等,商议此事。 “我主,如今平原君已死,咱们大同该如何行事?”臻平拱手行礼。 “贤孙,你认为如何?”赵姬看向范奇。 作为商圣之后,赵姬还是挺尊重范奇的意见。 范奇垂目说道:“稳妥起见,还是观望一些时日。” “贤孙是担心平原君诈死?” “不管平原君是死是活,我们都不能乱。只要我们不乱,乱的便是商通。”范奇思索了一会,又说道:“大同与商通,就如同两名剑客在比剑,凶险无比。只要我们不出招,虽然不会胜,但至少不会输。只要熬到那剑客暗伤发作便可。” 臻马此时出声道:“可是大同手中之剑,也快断了。” 她很清楚。 大同能安稳的在赵国搞风搞雨。 就因为大同绑架了大多商人的利益,与百姓的生计。 可现如今,商通的壮大。 让大同手中之剑越来越短,同时出现了裂缝。 一旦这柄剑断掉,亦或者缩短。 那赵王定然容不下赵姬与关联之人。 邯郸城,也会成为她们的墓地。 “正因如此,才需格外小心。不能因对方露了个破绽,便火急火燎的亮出底牌。”赵姬很赞同范奇的观点。 如果在赵胜刚死之时,便亮出底牌。 到时候,赵胜再来个死而复生。 大同岂不是陷入了被动? 可臻马所言,也有道理。 能让大同撑不下去的,不是财富。 而是影响力。 这不仅与大同的利益挂钩,还与他的性命挂钩。 一旦大同失去对于百姓与天下商人的影响力。 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头颅被悬挂于城墙上。 赵姬看向郭开,“平原君府上的棋子怎么说?” 郭开犹豫了一会,“回禀贵人,棋子死了。” “不是又安排了一个吗?” “也死了。” “嗯?怎么死的?” “因救治不利,被赵王杀了。” 鲍徽之女,鲍锐此时开口道:“如此说来,那平原君真有可能病逝,而不是什么假消息。” “可也有可能是赵王故意如此,只为让我们以为平原君已死,从而早些亮出杀招。而后凭借着平原君的威望,稳固商通。”卓子央沉思良久,“若是这样,我等杀招已出,将毫无威胁。” 第8章 真死假死 r 第9章 身死 气急攻心下。 赵胜吐出一口黑血,仰头摔倒。 “母亲!” “家主!” ……。 这场葬礼,以一种无比荒唐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参与葬礼之人,可不明白来龙去脉。 她们只以为赵胜确实死了。 却又被赵姬的一句话,气活了过来。 甚至有人将此事与鬼神之说挂钩。 言赵胜入了九幽之地。 后听闻赵姬一句平原君为何着急死。 顿时从九幽之地走出,返回阳世。 市井之间,谣言四起。 可这只不过是茶余饭后之间的小插曲。 并不能影响商通与大同之间的交锋。 经过大夫的诊治。 赵胜于深夜清醒。 说是清醒,也不尽然。 只是处于类似于半醒半梦之间的状态。 赵胜躺在床上。 干裂的嘴唇微动。 大夫侧耳倾听。 只听赵胜呢喃道:“我···我···见···大王。” “我母说了什么?”赵胜之女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回禀公子,平原君欲见大王。” “母亲!”赵胜之女悲呼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弥留之际,亦想着赵国,想着赵王。 她擦了一把眼泪,“母亲,儿这就去请大王···。” 话未说完,只见门外响起赵王丹带着哽咽的声音,“不用。”她强压下哽咽,“寡人来了。” 房门打开。 赵王丹迈步走了进来。 她微微仰头,长呼出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吧。” 等众人退下。 赵王这才低下头,露出被泪水湿润的眼眶。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 仿佛声音大些,便会吵到床上的赵胜。 赵王丹坐到床边,缓缓抓起赵胜那干瘦如骷髅的手,细细摩挲,“寡人对不住你,赵国对不住你。” 赵胜微微侧头,看向赵王,呢喃道:“我死之后,廉颇可为相。无论···。” 她喘息着,“无论如何,兵权需握于王权手中。” “我明白,我明白。”赵王死死抓住赵胜的手,“答应寡人,勿要离寡人而去,勿要弃赵国而去。” “我儿能力不足以掌控商···商通。大···大王若···若有心,可···可让我儿···儿归田,远离纷争,当个普通士绅也就够了。” “寡人定不负你儿。”赵王一脸悲痛,眼泪止不住。 “还有,赵姬此人,不可活。若···若···哎···。” 赵胜想告诉赵王。 若是商通取代了大同。 一定要杀了赵姬。 可她非常明白。 自她死后,商通便是一盘散沙,已不足与大同为敌。 故而想说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当谈到赵姬,赵王眼神立刻变得狠戾,“寡人会杀了她,一定会。绝不留于后。” “赵姬就算死,他的大同,依旧会成为赵国之忧矣。”赵胜握住赵王的手,“一定要···要握住兵权···权!” 赵胜言罢,忽然脸颊变得红润。 整个人仿佛返老还童般,精神抖擞。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我赵胜,有愧先烈与后人!” 此话刚出,赵胜的喉咙中的气息突然被人止住般。 原本握住赵王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一会,平原君府中,响起抽泣声。 赵胜死了。 表面死于疾病,实则死于中毒。 而这毒虽不是赵姬所下,但与赵姬脱不了干系。 赵胜是个好人。 赵姬也很尊敬她。 可是两人的利益并不相同。 甚至是背道而驰。 而在利益纠纷中。 总有一个人要带着不甘而死。 赵姬不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因为,赵胜背负的只是区区一个赵国。 而他,背负的是整个天下,以及后世万万年。 平原君的葬礼,举办了两次。 赵姬也参加了两次。 可这一次,门都进不去。 刚到门口。 便被赵胜之女以非常友善的态度,给拒绝了。 就连送的礼物,也被送了回来。 不过,赵姬还是给了赵胜,最后的颜面。 在她三日丧葬期间。 大同与商通维持了一种风雨欲来般的和平。 邯郸城外。 赵胜之女带着赵胜的尸体,离开邯郸,向封地而去。 百官相送。 百姓也自发前来送别。 而赵王,则独自一人呆在阴暗的宫殿内。 环视空旷的大殿。 耳畔仿佛又响起赵胜之声。 “大王,兵权需掌握于王权之手。” 赵王丹深吸一口气,内心百感交集。 她呢喃道:“如今,寡人真的成了寡人。赵胜,平原君。先祖荣光未现,后世之本未立,你……弃寡人而去,谁人又能替寡人而忧?” 赵王丹掀翻桌子,“苍天不公也!” 赵胜尸体离开邯郸后。 廉颇继承相位。 兵权,大权皆在身。 平原君门客毛遂,没有随平原君之女返回封地。 而是向赵王举荐自身。 因毛遂带有赵胜的光环。 虽然无名,但却得到了重用。 而从燕国投降而来的乐乘与乐间两姐妹。 因攻打燕国有功。 两姐妹皆被受封为君侯。 赵胜的遗体离开邯郸后。 大同交易所与商通交易所之间的战争也正式打响。 大同交易所先趁着商通内低价悬挂货物期间。 让商人大规模收购那些低价货物。 并且让潜伏在商通内部的商人,取出所有货物。 转移到大同交易所内。 仅数日,商通交易所便入不敷出。 只得抬高货物价格,以阻止大同交易所收购。 如她们所愿,大同交易所停止了收购。 但大同交易所又以低价,售出从商通交易所购买的货物。 大量的商人开始弃商通,转而投靠大同交易所之下。 为了阻止商通的颓势。 商通只能又以更低的价格售出货物。 可商通刚放出低价,便被大同抢购一空。 而后货物又被挂在大同交易所内,但价格却保持不变。 商通没了货物,只能贴钱从大同购买货物。 而后充自己的库存,以吸引更多的商人。 可商通只要低价出售,那势必会被大同抢购一空。 如今,掌控权皆掌握在大同交易所中。 双方开始互相撒钱。 而商人却赚的盆满钵满。 无需别人宣传,更多的商人逐渐来到邯郸。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商通与大同哪一方取得最后的胜利。 胜利者定然能成为让天下都为之侧目的庞然大物。 第10章 乱局 商通不同于大同。 商通是多个利益凝聚出来的产物,若没了主心骨,定然会分崩离析。 而商通的主心骨就是赵胜。 至于赵王。 不是赵姬小瞧赵王。 她压根就没有能力,管理商通。 只能靠强权,将世家豪门绑在一起。 可面对大同的猛烈攻势。 以及商通的无底洞式索取。 世家豪门开始阳奉阴违。 并且逐渐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去窃取商通的财富。 世家豪门与赵王和赵姬不同。 赵王若输,赵国受制于赵姬。 赵姬若输,最好的结局就是一个死。 而世家豪门,嬴了也不过是依靠商通获得一些利益。 若输,那便是家族落寞。 弊大于利的情况下,世家豪门不愿意成为赵王的刀,去与赵姬死磕。 无论结果如何,赵国还是那个赵国。 而世家豪门,有可能不再是世家豪门。 其实,若是这些世家豪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垮大同。 那大同是远远不是赵国所有世家豪门的对手。 可利益与人心,让世家豪门选择了退缩。 纵然有忠义之士,愿意为赵国,愿意为赵王,奉献出一切。 可那又如何? 世家豪门行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 最后只能沦为无用之功。 但若是赵胜活着,那情况便大不相同。 赵胜有能力,也有手段,凝聚所有世家豪门的力量。 也有能力,操控局势。 赵胜不死,大同永远不是商通的对手。 因此,大同交易所才会等赵胜死后,才敢反击。 如今的局势,就像是一群孩子在围殴一个成年人。 那个成年人,不用打所有人。 只要抓住一个人,往死里打。 其他孩子便会一哄而散。 世家豪门便是这群孩子。 在大同交易所的猛烈攻势下,世家豪门为了避免自己的财富被套进去。 逐渐开始收拢自身财富。 而这样,直接导致商通在这场不流血的战争中,出现疲软的态势。 更多的世家豪门见大势已去,便开始为自己考虑。 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商通越来越弱。 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就越得不到世家豪门的支持。 这场战争,赵姬已经胜了。 大同也已经胜了。 自赵胜死后,结局便早已注定。 而赵王却不甘心就这么失败。 她召集百官,召集所有世家豪门。 咆哮着,怒吼着。 以利诱之,以死逼之。 纵然砍了数名世家豪门的代表。 也无济于事。 因世家豪门也不是傻子。 如今商通明显即将落败。 谁愿意站在即将下沉的船上,与船一起沉入海底? 赵王见大势已去,颓然的驱赶走了所有人。 又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中。 孤独着面对即将吞噬宫殿的黑暗。 曾经有人与她一同承受。 如今,独自一人。 赵王丹心脏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大手死死攥住。 即将吞噬宫殿的黑暗。 就像沼泽一般。 而她深陷沼泽之中,无法自拔。 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看着赵国一点点深陷其中。 甚至连喘息,都是一种奢望。 赵王低声笑着,转而狂笑。 笑到眼底挂上数滴泪珠。 “赵胜!你愧对先祖。寡人呢?!” 她发出如同狮吼般的咆哮,“寡人之错也!” 赵王丹很后悔。 后悔没能早些杀了赵姬。 后悔一开始为什么没有将赵姬祭旗。 日后,赵姬将把控赵国。 赵国将成为赵姬,成为大同交易所的赵国。 赵王丹眼神中闪烁着杀意,“不!寡人还没输!赵国还没输!兵权还掌握在寡人手中,寡人还有子嗣。赵国还有以后。赵姬,寡人与你之间,远远还没结束。” 又过了数日。 商通彻底垮了。 崩塌的速度,如同它突然出现般迅速。 世家豪门如同贪婪的饕鬄。 不断分割着商通的最后一丝利益。 这可害苦了一直支持商通的商人。 货物挂在商通内。 钱没拿到不说。 货还没了。 那些商人成群结队的向赵王告状。 祈求赵王能够帮她们讨个公道。 赵国又陷入了一场信用危机之中。 可赵王哪里还能拿出货物? 燕赵战争的收益,早已经贴补商通与大同之间的战斗中。 如今赵国的国库,甚至比之前更加空虚。 就在赵王丹焦头烂额的时候。 一个人站了出来。 那便是赵偃。 赵偃得到赵姬示意,主动站出来替赵王分忧。 代替赵王,亲自来到赵姬面前请罪。 于是大同交易所便插手了。 以极低的价格从赵王手中,接管了商通。 也接管了商通所有的债务。 赵偃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求得赵姬救援一事。 沦为贵族之中的美谈。 就连赵王丹也开始对这么不曾关注过的女儿,频频侧目。 赵偃的风头,一时无两。 甚至都盖过了已经去世的赵胜。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赵偃与赵姬表演的一出戏罢了。 商通交易所失信,会渐渐影响到大同。 毕竟外地商人可不管什么大同,什么商通。 她们只知晓赵国,只知晓交易所。 所以,为了长远考虑,哪怕是亏本,也要接收商通的债务。 而经过这么一出戏。 让利益得到了最大化。 赵偃得到了名望,得到贵族之间的支持。 也得到了赵王的青睐。 而赵姬也没吃亏。 得到了商通的一切。 这场乱局,除赵王与死去的赵胜外,皆大欢喜。 就连赵国的世家豪门,都在这场动乱中,趁机获得了不少好处。 这些时日,嬴政等人也回到了邯郸。 但让赵姬不解的是,去时候是五个人,回来只有三个。 高氏叔侄不见了。 并且嬴政与赵勋,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尤其是赵勋。 不复俊俏,英姿飒爽女将军的模样。 如今成了一个不修边幅,嗜酒如命之徒。 平泽伯府。 赵姬与嬴政两人坐在亭台内。 “政儿,在秦国可玩的开心?” 赢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亲眼目睹武安君死后,秦王便整日拉着政,传授为王之道。还不让政见母亲。不过···。” 她露出浅笑,“政还是见到了母亲。” “你见了子楚?”赵姬脸色微变,“可让人发觉?” 作为暗流涌动的核心人物,赢子楚身边免不了有楚系势力的监视。 第11章 影响力 嬴政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在咸阳城时,遵循秦王稷的话。 嬴政并没有和嬴子楚正面会见。 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当时嬴子楚如同仓鼠般,往嘴里塞着食物。 而吕不韦则在近前,似乎在教训着嬴子楚。 她对赵姬摇了摇头,“没有被人发觉,政只是远远的看了母亲一眼。” 嬴政有些失落,“母亲的胃口很好,似乎并不想念孩儿。而且母亲有了另一个子嗣。” “另一个子嗣?怎么回事?”赵姬蹙了蹙眉。 “韩夫人将一位宗族子嗣过继到了母亲的名下。名叫嬴蛟。” 赵姬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嬴政看向赵姬,“如今秦王,太子柱大限将至,各方势力开始将手伸向了王位。宗族势力选择了太子柱最疼爱的女儿嬴傒。而韩系选择了嬴蛟,楚系选择了母亲。” “那外卿呢?” “她们选择了政。” 赵姬点了点头,“每一方势力都把未来,寄希望于下一任的秦王身上。不过,照这样看来,嬴柱的身体,并不是楚系势力一方推动的结果。而是众势力一起推动的结果。” “母亲和政以后也会成为她们手中的棋子吗?” 赵姬笑了笑,“不会。我儿永远是棋手。对了,怎么不见高氏叔侄回来?” “高渐离欲要游走于秦国,这次见秦国的繁盛以及武安君的死,对高渐离感触颇深。”嬴政感慨道。 “你不是很喜欢那高渐离吗?怎的舍得放高渐离走?” “那高渐离是金丝雀,政甚是喜爱。可……,政不想将其受困于笼中。” “我儿甚是懂事。” “对了。”嬴政好似想起什么,开口说道:“父亲要不要去看望一下赵姨。自从武安君死后,赵姨就有些不对劲。” 不用嬴政多说,赵姬也会去的。 赵勋回到赵国后。 整个人变了模样。 不复之前,如同骄傲的孔雀。 就好似突然之间,丧失了精气神。 与嬴政闲聊几句后,赵姬离开了平泽伯府。 朝着赵勋的府邸而去。 到达赵勋府邸后,发现赵勋并未在家。 赵姬只能让人寻找赵勋。 不多时,臻马谴人言说,赵勋如今在釜水码头旁,一家小酒肆中。 赵姬连忙赶了过去。 抵达酒肆。 发现魏无忌也在。 两人抱着酒坛,一言不发。 时不时饮上一口。 此时,赵勋一脸的憔悴。 头发也没有怎么打理。 若非那身富贵人家才能穿的起的锦袍。 绝对会让人误以为是哪里来的乞儿。 “你两人怎的出来饮酒,也不叫上我?” 听到赵姬的声音,赵勋从恍惚中回过神。 她看了看魏无忌。 那眼神仿佛是在质问,是不是魏无忌将赵姬叫来。 魏无忌耸了耸肩膀。 赵勋不想让赵姬见到如今落寞的自己。 往桌子上扔了一枚金饼,便想着翻窗逃走。 赵姬也不阻止,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将军不想见我,那便永远都别来见我。” 赵勋的动作一滞。 魏无忌倒是颇为玩味的调侃道:“赵勋,你还愣着?赶紧跳窗啊。” 赵勋扭头,怒瞪魏无忌一眼。 心里肯定是魏无忌告的密。 魏无忌丝毫不惧。 反而挺起胸膛。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赵姬走到酒桌前,拉开凳子,坐了上去,“若不想走,那便回来饮酒。” 店小二凑上前,“客人,要些什么?” 当看到赵姬的脸时。 店小二嘴唇微张。 双眼瞪大,“赵……赵……赵贵人!” 她兴奋的朝着后院喊道:“来……来贵客了!掌柜的快出来!” 不一会。 一位肥头大耳的妇人,提着染血的剁肉刀走了出来,“什么贵客?” 店小二来到掌柜身边,“是……是……是赵贵人!” 掌柜听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赵姬。 待看好几遍后,手中的剁肉刀当即掉落。 她朝着赵姬跪了下去,“贵人,小人……小人感谢贵人活命之恩!” 赵姬走上前,对掌柜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感觉到奇怪。 因为自从用粮食养活了整个邯郸城后。 他便会时常遇到这种情况。 甚至臻马也在赵姬耳边恭维说,邯郸城内的百姓,家家户户都给赵姬立了长生牌。 祈求赵姬长命百岁。 虽然这有些夸张。 但一大部分的确对赵姬怀有感恩之心的。 毕竟是赵姬养活了她们一家老小。 是赵姬为她们提供了粮食,提供了工作。 甚至是赵姬,让她们避免了骨肉分离之痛苦。 百姓不明白赵姬做了什么,也不明白赵姬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们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是赵姬让她们不再挨饿。 赵姬搀扶着掌柜起身,“不必如此。” “活命之恩?”魏无忌打量着掌柜,“你可不像是曾经的难民。” 掌柜感恩的说道:“小人的一家老小,全仰仗贵人的施舍,才活了下来。这位公子,应是想问小人为何会有家酒肆吧。” 说到这,掌柜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那是因为小人的小女儿有幸被臻大娘子看重,在交易所做事。我这酒肆,可都是我那小女儿挣来的。” 赵姬一笑,“看来职位还不小。” “没错,我那小女儿如今是账房先生。”说到这,掌柜的拍了拍脑袋,“瞧我,见到贵人,一激动却失了礼数。贵人稍等,我这就去准备好酒好菜。” 她拉着盯着赵姬看的小厮来到后院。 见小厮颇为埋怨的看向她。 掌柜朝着小厮脑袋拍了一下,“瞧你那德性。贵人屈尊来咱们这,咱不能委屈了贵人,去酒楼打上几斤好酒。再去肉铺赊上几斤上好的鹿肉。” 小厮接过钱,一溜烟的跑出酒肆。 而酒肆内。 魏无忌古怪的看向赵姬。 这些百姓不懂赵姬的交易所对于赵国王权的冲击。 但她知晓。 可赵姬在赵国百姓之间的声望,是魏无忌远远想不到的。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赵王,平原君输的不怨。 如今若想在赵国扳倒赵姬,想必是千难万难。 不仅要取代大同交易所。 还要消灭赵姬在百姓中的影响力。 否则……。 第12章 心结 “信陵君为何如此看我?” “未曾想,曾经来魏国求援的你,在短短两年时间,便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赵姬笑了笑。 魏无忌只看见他如今的风光。 却看不到他是如何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可以这么说。 这一路走来。 但凡出现一个意外。 甚至走错一步。 他早已身首异处了。 不过,这些无需对魏无忌言说。 风光流于表面,艰辛藏于人心。 赵姬转头看向依旧在窗口犹豫不决的赵勋,“将军如今避我如虎狼?不愿与我共饮?若是如此,我便离开。” 言罢,起身欲走。 “没……我绝无此想法。” 赵勋见赵姬要走,连忙走上前。 只是为了避免赵姬看到她脸上的憔悴。 她低下头,不敢显露出面容。 赵姬见此,也不逼迫,而是手指座位,“坐。” 赵勋老老实实坐好。 头依旧低了下来。 赵姬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碗,摆在赵勋面前。 酒水倒满。 赵姬开口道:“从咸阳城回来,将军便不愿见我,这是为何?” “我……我……。” 赵勋张了张嘴。 “她啊,是觉得没有脸见你。”魏无忌饮了一口酒。 “为何?”赵姬奇怪,但转念一想,便想清楚了缘由。 应该是白起与赵勋的比斗。 赵勋输了。 所以才会如此落寞。 以及无颜见他。 不过,这又算的了什么? 输了就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也。 再者,输给白起,也不算丢脸。 甚至可以当作吹嘘的资本。 毕竟鲜有人能从白起手中活下来。 赵姬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而后碰了一下赵勋的酒碗,“胜败乃兵家常事也,将军何必挂怀。” “我没输!”赵勋抬起头,怒瞪魏无忌。 而后看向赵姬,又把头低了下去,“不,我输了。” 赵姬与魏无忌越发好奇。 怎么一会输了,一会又没输?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姬此时觉得来找赵勋之前,应该向嬴政问个明白。 不等两人发问,赵勋开口道:“贵人让我带政儿前往秦国。本是为了了却我的心愿。与白起来一场生死对决。而我却辜负了贵人的期望,并没有和白起决斗。” “你怕了?”魏无忌摇了摇头。 没等赵勋说话,赵姬率先反驳道:“赵将军不是那种怯战之人。” 赵勋感动的看了赵姬一眼。 而后对魏无忌说道:“我没有畏惧,也没有怕。只是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去与白起战斗。赵家的荣誉,丢失在战场上。” 她端起酒碗,饮了一口,“也应该在战场上拿回来。可是,白起不等我,她死了。我再也没机会,拿回来属于赵家的荣耀。” 赵勋眼眶湿润,“这会是赵家永远的耻辱。无法改变的耻辱!” 魏无忌听到这,叹息一声,“喝酒。唯有一醉方解千愁。” 她挺理解赵勋的。 毕竟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得到了世人的赞誉,可失去的也很多。 两人碰碗,将碗中的酒水饮尽。 赵姬默默为两人倒酒。 赵勋又说道:“白起死时,说我输了。输在了优柔寡断,仁义道德之上。” 她看向魏无忌,“你说,我输了吗?” 没等魏无忌回答,赵勋惨笑一声,“没错,我输了。白起死了,我便输了,赵家也输了。” 她端起酒碗,“曾经我以击败白起为己任,而现如今我却一败涂地。” “所以,你便如此沉沦下去?”赵姬的声音响起。 他也理解赵勋。 白起在赵勋的道路上,如同泥坑。 而赵勋深陷其中。 她做梦都想爬出泥坑。 可突然有一天。 泥坑消失了。 只给赵勋留下满身的污泥。 赵勋一切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如今的赵勋,就像是站在泥坑消失的地方,茫然失措。 不知该如何继续前进。 更关键的是,她原本有机会,洗干净身上的污泥。 而这个机会,却从她手中,白白流失。 赵姬伸手,搭在赵勋的手臂上,“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但我会与你一起。” “贵人……。”赵勋眼眶湿润,“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失败者吗?” 赵姬笑着,“将军后悔吗?后悔没能与白起一战?” 赵勋坚定的回答道:“我不后悔。只是惋惜日后无法在战场上,击败白起。” “这便是我心中的你。”赵姬握住赵勋的手,“独一无二的你。” “撒开!”魏无忌手指两人握紧的手,气急败坏。 她怒瞪赵勋,“好啊你,怪不得会如此,原来这个目的。当真是奸诈!” 赵勋同样怒瞪魏无忌,那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关你什么事!” “嘿,邯郸城,谁人不知我与赵姬之间……。” “原来是你这个小人在暗处诽谤贵人。”赵勋站起身,松开赵姬的手,抹着袖子,“今日我得好好教训你!” 说完,便挥拳欲打。 却被魏无忌拦住,“你一个将军,我一个君子。岂能如泼皮一般厮打?当以文斗。” “如何文斗?”赵勋想到了什么,“舞文弄墨不公平。” “我也不欺负你,就比一比酒量。” 魏无忌在以独有的方式,去宽慰赵勋。 如今,两人虽互看对方不顺眼。 但也视对方为好友。 很快,小厮带着人,送来不少酒肉。 经过门客的试毒后,才端到赵姬的面前。 虽然赵姬在百姓心中,威望颇高。 但赵国也有很多想致赵姬于死地之人。 曾经的赵胜算一个。 如今的赵王,也算一个。 怎样小心都不为过。 酒足饭饱。 赵勋醉如一滩烂泥。 而魏无忌刚得意了一会,也醉了过去。 赵姬没办法,只能带着两人返回家中。 翌日清晨。 两人从酒醉中醒来。 赵勋或许是因为赵姬与魏无忌的开解。 虽然精神状态不比之前。 但好上不少。 酒一醒,便连忙跑回家中,清理近日以来的不修边幅。 而魏无忌则找上了嬴政。 嬴政此时正在院内练剑。 盖聂则抱着鹿鸣剑,远远的看着。 时不时出声,指导两句。 魏无忌到来,也不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观看。 等到嬴政练完剑。 方才拍手叫好。 嬴政行礼道:“姨母。” 第13章 韩非 “政儿的剑术,当真是不凡。” 魏无忌一边鼓掌,一边走到嬴政身前。 “姨母缪赞。不知姨母寻政何事?”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该送你什么礼物为好。” “姨母,这可使不得。” “使的。我与你父毕竟有这层关系在。”魏无忌笑了笑,并没有说是什么关系。 倒是嬴政直皱眉。 总觉得魏无忌这话里有话。 自从第一次见面,魏无忌便让她喊母亲开始。 嬴政对于魏无忌便抱有很深的警惕之心。 “那姨母打算送我何等礼物?” “送你一个先生。” “先生?是何先生?” “传授你文道的先生。”魏无忌手指嬴政手中的剑,“有时候,靠这个……。”她手指太阳穴,“远没有靠这个好使。君子不能光练剑,当知德明义。如此,手中的剑,便成为仁德之剑。否则,不过是匹妇之剑矣。” 嬴政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的父亲赵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利用仁德之剑,斩断赵国之国运。 “政多谢姨母。”嬴政朝着魏无忌行礼,而后开口道:“请问姨母先生至于何处?” “如今正在赶往邯郸的路上。”魏无忌想了想,“估计三两日便赶来邯郸。” 为嬴政寻找先生。 魏无忌也有着私心。 嬴政有赵姬的扶持。 要么会成为掌管赵国的权臣。 要么会成为秦国之主。 无论未来是何发展方向。 只要知礼晓节。 应该能避免嬴政,成为祸乱百姓的祸害。 至于赵国……。 她自身难保。 也没有能力阻止赵姬侵蚀赵国。 更无法阻止。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嬴政的身上。 “姨母,那先生是何人?” “那名先生,名叫韩非,乃是韩人。是稷下学宫祭酒荀况的得意门生,如今学有所成,我便请她来传授你文道。” “韩非?”嬴政喃喃自语,“既然是稷下学宫之人,想必文采斐然。” 她再度朝着魏无忌拜道:“那政便多谢姨母。” 数日后。 韩非从齐国赶来。 当得知魏无忌让韩非当嬴政老师时,赵姬颇为错愕。 韩非可是被后世之人,称为韩非子的法家大能。 未来嬴政最推崇的偶像。 其中央集权学说,影响了未来的嬴政对于现如今制度的改革。 并且她也是推崇建立一个统一国家之人。 可以这么说,秦制很大程度是来源于韩非子的学说。 韩非子是嬴政未来统一之路,不可或缺的基石。 得知这一消息后。 赵姬亲自带人,于邯郸城外十里处迎接。 邯郸城外。 臻马头一次见赵姬如此翘首以盼的等待一个人。 内心不由得升起一分好奇。 她询问道:“我主,这韩非究竟是何人?怎的如此架势,需我主亲自迎接?” “这个韩非可是大才,出自稷下学宫。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荀况之徒。” 臻马听后,脸色有些犹豫。 赵姬无意间瞥见,“你有何话想说?但说无妨。” “恕仆直言,如今您是何等尊贵,纵然是大才,也无需您如此自降身份去迎接。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大才。” 虽然赵姬的身份比不上主君。 但比君侯,还是能比的。 而君侯,从来都不缺投奔的人才。 就例如如今的平泽伯府。 自从嬴政被赐封为平泽伯后。 便有数不清的人,前来投奔。 有才华横溢之人,也有投机取巧之人。 有的想要依附在嬴政之下,建立一番事业。 而有的则是将主意打到了赵姬身上。 想要攀龙附凤,从而一飞冲动。 想要建立事业的,赵姬则将她们安排到了交易所。 而动歪脑筋的。 还没见到赵姬,便被赵勋,臻马等人驱赶离开。 所以,赵姬从来就不缺人才。 如此重视一个人。 真是破天荒。 这不禁让臻马好奇。 这个韩非究竟是何等人。 从早晨一直等到午时。 有一中年妇人穿着如同粗布麻服,骑着毛驴,腰挎佩剑。 从远及近。 此人的穿着,就像田间老农,丝毫不起眼。 待中年妇人走近,从赵姬等人身旁路过时。 臻马叫住了她,“那骑驴的,且住步。” 中年妇人勒停毛驴,奇怪的看向臻马,“你可是在叫我?” “这四周,也只有你骑着毛驴。我若不是在叫你,难道叫这驴不成?” 此话刚出,等待的人群中传出些许笑声。 “驴啊驴。”那中年妇人拍了一下驴脑袋,笑骂道:“你怎的不告诉我,你在邯郸还有亲友呢?” 这话说出,笑声更大了些。 就连赵姬也不免露出些许笑意。 而郭开更加不会放过嘲笑臻马的机会,手指臻马,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们看,驴!” 臻马怒瞪郭开一眼,而后冲中年妇人说道:“好你个老农···。” 她正要说教说教中年妇人。 却听赵姬说道:“她可不是老农,哪有老农携带佩剑?” 赵姬走上前,询问道:“敢问先生,你从何处而来?” 见赵姬以礼相待,中年妇人从驴背上下来。 她笑道:“从齐国而来,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齐国。”赵姬询问道:“那先生可遇见齐国稷下学宫祭酒之徒,韩非?” “嗯?”中年妇人有些奇怪,“见过,你找韩非何事?” 赵姬一听这话,顿感不对劲。 之前,他丝毫没感觉眼前的中年妇人是韩非。 毕竟韩非的身份摆在那。 不仅是稷下学宫祭酒之徒,还是韩国的公子。 这两重身份摆在这。 不说随从上百。 最低也坐个马车吧。 怎么可能打扮的像一个老农,又骑着驴呢? 可听到中年妇人问找韩非何事。 这便让赵姬感觉到不对劲了。 寻常人哪里会说这样的话。 只会说见过,或者没见过。 不会询问找韩非何事。 除非此人认识韩非。 亦或者此人便是韩非。 赵姬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先生可是韩非?” 中年妇人一愣,而后笑道:“没错。我便是韩非。” “当真?” 韩非点了点头。 而后环视四周。 虽未细数,但足有数百人。 她又打量起了赵姬,“你应该就是响彻七国的赵姬吧。” “谈不上响彻,只是略有些名望。”赵姬对嬴政招了招手,“政儿,快来见过老师。” 嬴政上前,行礼道:“政拜见尊师。” “信陵君请我来邯郸。”韩非看着嬴政,微微点头,“原来就是为了教导你。不过···,我虽受信陵君之邀,但能否拜入我的门下,还需要考一考你。” 如今的时代。 不是人人都有书读。 寻常百姓压根就没有资格读书。 当然,愚笨之人也没有资格。 因为这个时代,知识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 只有老师挑学生。 学生没有资格挑老师。 所以,提倡有教无类的儒家,才会受别人的尊重。 “那是应当。”赵姬对着韩非一拜,“我早已令人备下酒宴,为先生接风洗尘。” “小人有眼不识先生。”臻马此时满脸羞愧道:“还望先生见谅。” “无妨。” 韩非在赵姬的带领下,登上了马车。 向邯郸城而去。 臻马一扭身子,转身看向渐渐远去的马车。 一脸的思索。 主上如此尊待有学识之士。 若我也成为有学识之人,是否也能像那韩非一般。 成为主上的上上之宾客? 就是畅想时,忽然见郭开去牵韩非的那头驴。 她出言呵斥道:“郭开,你做什么?!” “做什么?”郭开将缰绳套在手中,“你管得着吗?如今你我地位相同,我做什么,何须要向你禀报?” “小人得志。”臻马嘟囔了一声。 虽然郭开没有说要做什么。 但臻马明白郭开的打算。 无非是想借着牵驴的机会,在主上和那韩先生面前,露个脸嘛。 臻马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些担忧。 如今郭开越来越受主上的关注。 最重要的是,她最近仿佛时运不济。 不仅屡屡搞砸主上交代的事情,如今还得罪了被主上奉为上宾的贵客。 难道真如巫师所说的那般,身边有小人作祟? 臻马转头。 看向正跟驴较劲的郭开。 只见郭开使劲拽着驴的缰绳。 而那毛驴,不仅不前进,还连连往后退。 并且发出难听的嘶叫。 “你个畜生,再不走,老娘宰了你。” 见久久拉不动驴,郭开气急败坏。 臻马点了点头。 巫师说的没错。 她身边的确有小人作祟。 谁敢言,郭开不是个小人? 或许是耻笑郭开,毛驴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郭开可不是容人的主。 人都容不下。 岂能容一个畜生耻笑。 当即甩起缰绳,要给毛驴一个教训。 臻马几步上前,握住郭开手腕,“你想作甚?这可是我主贵客坐骑,岂是你能打得。若伤了这毛驴,贵客发怒,可要你好看。” 原本郭开指望着通过牵驴,来讨好韩非。 如今见这犟驴不愿跟她走,当即将缰绳甩给臻马,“听说你是马奴出身。”她讥讽一笑,“这蠢驴,应该听你的话。那便由你将这蠢驴带回去。” 言罢,郭开转身上了马车。 “马奴又如何?”臻马冷冷一笑,“迟早我这个马奴,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说来也奇怪。 本来不愿意走的毛驴,却在臻马的驱使下,跟在臻马的身后。 臻马便牵着毛驴,缓缓朝邯郸城而去。 韩非听说此事后,不但不因之前臻马的冒犯而迁怒臻马,反而与臻马熟络了起来。 数日后。 嬴政成功通过了韩非的考验。 拜入了韩非的门下。 韩非虽然是法家大才。 但并未教导嬴政法学。 而是教导嬴政,荀况的儒家学说。 臻马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隔三差五来韩非这,同嬴政一起学习。 至于郭开,她来过几次。 不过,韩非或许看出郭开并非想要跟随她学习。 而是通过她这层关系,去讨好嬴政和赵姬。 又或者看出郭开是个小人。 自郭开上门后,就从未给过郭开什么好脸色。 见韩非如此待她。 郭开也就没再自讨没趣。 而是将心神放在替赵偃拉帮结派与谋害赵王上。 赵国随着商通与大同相斗的落幕。 局势逐渐开始稳定。 可天下,就没有像赵国这般稳定了。 也许支援邯郸,讨伐秦国的事情上,楚王的自信心逐渐开始膨胀。 她想再次联合诸国,趁着秦国朝堂的动乱,讨伐秦国。 报一报祖坟被刨之仇。 可楚王自知,她没有魏无忌那么大的名望。 也没有借口去攻打秦国。 于是乎,她将目光放在了与楚国为邻的周王身上。 当即派遣使者,前往周国。 面见周王。 企图让周王下诏,令诸国组成联军,讨伐暴秦。 周王原来是不想答应的。 因为她知晓秦国的强大。 可经过使者的游说,又听说秦国如今损失惨重。 并且朝堂局势还不稳固。 周王被说心动了。 当即下诏,令诸国派遣军队,与她一起讨伐秦国。 并且,为了给周国士卒提供器械与粮食。 她以周王的名义,向商人借了很多钱。 还向每一个借钱的商人保证。 绝不会做出毁誉之举。 只要拿下秦国,便把所借的钱,全部还清。 众商人一看,周王亲自借钱,哪有不借的道理? 再者这天下,按道理来说,属于周天子。 也不担心周天子不会还钱。 钱粮充裕下。 周天子令丞相率领周国好不容易凑的两万人。 在上党三郡外,魏国领土上与秦人对垒。 并且催促其余国家尽快前来会盟。 赵王看到周天子的诏书,想也不想,直接扔到火炉里。 虽然周天子还在。 但她并不把周天子当一回事。 周王是王,她也是王。 既然都是王,又何必听命于周王? 再者,赵国如今伐谁。 已经不是她说了算。 而是实际的掌控者,赵姬说了算。 毕竟赵国如今只能依赖大同交易所,才有的吃,有兵刃让她们用。 一旦赵姬不支持战争。 那总不能让士卒们靠吃草与啃树皮,去与周王会和。 然后再去攻打秦国。 这不是会盟,而是找死。 而且,如今赵国需要的是和平,需要的是休整。 赵王自然不可能遵循周王的号召令。 而燕国的观点,与赵国不一样。 燕赵之战后,燕国成了天大的笑话。 第14章 债台高筑 由于之前攻打赵国,结果被赵国反杀。 并且还被廉颇一路打到了首都。 燕国颜面扫地。 为了挽回点颜面。 在周天子欲要讨伐秦国一事上。 燕国表现的格外积极。 自带干粮,前来与周天子的部队汇合。 而魏国。 虽然周天子是在魏国境内与秦国对峙。 但魏王对此并不上心。 她知晓秦国就如同瘦死的骆驼。 而周天子区区几万人,能打得过秦国? 至于燕国。 一个出动几十万大军都打不过赵国七万大军的小国。 有什么能力与压着赵国打的秦国对抗? 对于周天子的诏令。 魏王嗤之以鼻,并不理会。 至于齐国。 则是接着奏乐,接着舞。 上一个被诸国讨伐的便是齐国。 齐国已经没了称霸之心。 只想偏隅一地,国泰民安。 再者,要不是秦国当时推行远交近攻的策略,帮助齐国。 齐国早就没了。 齐王又怎会背刺曾经的恩人。 而楚国,则是除燕国外,最积极的国家。 不仅自带干粮,还派春申君黄歇亲自领兵。 三方军队会合。 可人数不够,再者最能打的赵国还没加入。 她们哪敢进攻秦国。 再者,燕国来此,也就是镀个金。 摆脱之前的负面影响。 不是真的想要攻打秦国。 毕竟,攻打赵国一事,让燕国明白了与大国之间的差距。 而楚国,黄歇知晓秦国的强大。 也是出工不出力。 周天子宰相见此,当即在原地驻扎,不敢上前。 同时,书信一封告诉周天子,诸国对于伐秦一事的态度。 周天子见没人前来,又派人前往诸国游说。 秦王稷知晓此事后,乐开了花。 想要瞌睡,周天子就送了枕头。 自白起死后,秦国朝堂中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 各派系之间的斗争,层出不穷。 楚系为了打倒外卿势力。 无所不用其极。 外卿势力也不愿意任人宰割。 与楚系势力在朝堂中斗得死去活来。 其实只要秦王稷杀死范睢。 便能够平息楚系势力因白起的死,而爆发出来的怒火 可范睢跟了他这么久。 不说让范睢继续富贵下去,但最起码能给范睢一个善终的结果。 而转移内部斗争,最好的办法便是对外战争。 如今周天子号召天下诸侯,前来攻伐于她。 不说彻底平息楚系之怒。 但最起码,能够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周天子上。 让秦国朝堂可以消停一些。 至于周天子会不会威胁到秦国。 秦王稷一点也不担心。 只要赵国不参与,依靠函谷关。 她虽然无法反攻韩,楚,燕,魏,周联盟。 但最起码能够防守的住。 至于赵国与齐国。 齐国与秦国是友盟。 而赵国受控于赵姬。 所以当知晓周天子,欲要号召诸国前来攻打。 最高兴的恰恰就是秦王稷。 大半年时间转瞬即逝。 周天子的诏令,依旧没有人来。 而燕国与楚国,也都开始混日子。 每天打猎,游玩。 一点也没有要打仗的意思。 周天子急了。 她还欠着一屁股债。 就这么拖着,要拖到什么时候? 她开始责令诸国,必须率领军队前来会盟。 只是,周天子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威望。 赵国,魏国,齐国,不仅没有听从周天子的号召,还训斥了一番周天子派过来的使者。 让周天子颜面扫地。 此时,周天子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虽然没有赵国,魏国,齐国的加入。 但是这仗也得打下去。 周天子令宰相西周公带着燕楚联盟,前去攻打秦国。 联盟军大营。 帐篷内,西周公环视众人,“周天子刚刚派人传来信件,要我们尽快攻打秦国。” “攻秦?” 黄歇神色有些不自然。 将渠同样如此。 西周公有些奇怪,“我等相聚于此地,不就是为了攻打秦国吗?为何说到攻秦,尔等却露出这等姿态?” 她蹙了蹙眉,“难道是怕了秦国?” “怕?我燕楚二国何惧秦国?”将渠摆了摆手。 而后看向黄歇。 发觉黄歇也在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 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那就是,绝对不能攻打秦国。 不与敌人打一架,永远不知晓敌人的厉害。 秦国的强大,楚国早有体会。 而燕国,则是从赵国身上体会到了。 将渠来此,就是为了混个名声。 为燕国挽回一些声誉而已。 难道要为了这点声誉,而去玩命吗? 她又不是傻子。 黄歇也只是走个过场。 应付一下楚王的雄心壮志。 顺便看看能不能混个战功。 如今要她来当主力与秦国对抗,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我觉得,此事还要商量商量。” “春申君说的没错,秦国势大,断不可贸然进攻。” “你们的意思是?”西周公蹙眉,她可是带着全村的希望,以及一屁股债。 与秦国来一场梭哈。 “需要多商量商量。”将渠好似想起什么,对春申君说道:“春申君。我那里熬了一锅虎汤,可要共饮?” “饮。” 两人一同离开营帐。 “岂有此理!”西周公怒指门口,“皆是无胆鼠辈矣。” 又是数月过去。 联盟军盘踞于此地足有一年。 西周公再度叫来燕,楚二国。 询问二国是否商量妥当。 周天子为了躲债主,躲在高塔上,不敢出来。 这催促联盟军进攻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 西周公这边压力颇重。 她可没办法如同将渠和黄歇那般。 把这次的会盟,当做一次郊游。 潇洒快活。 周天子如今就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 就指望着攻打秦国,来还债。 不多时,将渠与黄歇赶来大营。 没等西周公说话,两人率先开口道,“这是前来,是向西周公道别。” “道别?”西周公有些懵。 “我燕国粮草已经吃完。需要回国进行休整。”将渠拱手。 西周公看向黄歇,“那你呢?” 黄歇揣着手,想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儿生了。我想回去看看。” 西周公怒吼道:“这是打仗,不是小孩子玩耍。你们俩就算编也要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一个粮草吃完,一个要回去看孩子?”她手指二人,“我看你们就是惧怕那秦国,羞于尔等为伍。” 两人没有说话。 在西周公平息怒火后,黄歇开口道:“如今天下只有我燕楚二国奉诏前来。若惧秦国,我等何须来此?我等也想伐秦,只是如今诸国不来此会盟,光凭我们这么点人可不够与秦国对抗。” 黄歇话里的意思。 明显是在说周天子的名望,也不怎么样。 不然也不会只有燕楚两国捧场。 再者,燕楚来捧场。 西周公却说燕楚惧怕秦国,不敢与之为敌? 不是燕楚不给力,是周天子拖后腿。 “我等前来助拳,你却如此待我等。”将渠一甩衣袖,“君若待士如草芥,士便待君如仇寇。告辞。” 将渠走出营帐。 “西周公,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黄歇朝着将渠追了过去,“将渠,误会!西周公绝无此意。” 见两人离开,西周公正欲去追,赔礼道歉。 可刚迈两步,顿时反应过来。 她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是这两人惧秦而不战。 怎么到最后,错都在她身上? 西周公一怒之下,踢翻脚边炭火。 燕楚二国走了。 连夜走的。 十来万兵马。 如今只剩下二万人,在空旷的大营中瑟瑟发抖。 西周公本想把这一情况,告知周天子。 可实在是说不出口。 如今的情况,想当于一个赌徒梭哈了。 结果刚押注,牌都没发。 她便要叫这个赌徒投降。 在这里吃穿用度一整年,要不弄点好处回去。 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要继续攻打秦国,两万人怎么打? 秦国可是有二,三十万人! 总不能军中士卒都是猛人。 每个人都能打十个。 如今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西周公干脆将难题抛给了周天子。 周天子看完西周公的信件,当场就气晕了。 醒来之后,第一时间便前往宗庙。 向周武王,姜尚哭诉诸侯不尊天子。 可还没哭多久,便听宫外齐声呐喊:“还钱!” 并且士卒还说那些商人,欲要强闯宫殿。 吓得周天子当即落荒而逃。 最终被债主逼到了筑台上。 周天子俯视下方高声呐喊,唾沫横飞的商人。 什么雄心壮志,皆烟消云散。 “你们……你们别过来!再过来,孤就从这跳下去。”周天子手指众人,“让你们背上弑君之名!” 商人顿时不敢攀爬。 “天子,我等乃小商,一家老小全指望着这点钱来过日子。你乃天子,总不能这点钱也要贪墨吧?” “天子,求求你,把钱还了吧。再不还钱,我这一家老小就得饿死街头。” “天子,不是说好了半年之后还钱吗?如今都过去一年了,要是再不还钱,我就得卖儿卖女!” …… 下面吵吵嚷嚷。 周天子怒吼道:“不就是些许钱财吗?孤一个天子,难道还会差你们钱吗?” “那你倒是还呀!” 周天子咳嗽几声,“不过,现在孤手头有点紧,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大军返回的时候。” “王师,何时能返?” “攻灭秦国,必将归返。”周天子大手一挥,“到时候金银财宝,任尔索取。” 一众商人相视一眼。 起初,周天子说这话,众人还能相信。 现如今,王师久久不战。 并且听说燕楚二国,已经弃王师而去。 攻打秦国一事,早已成了梦幻泡影。 就算攻打,也势必不能胜秦国。 众人看向周天子,“还钱!” “孤不是说了吗?” 周天子坐在栏杆上,“等到王师归来,必还尔等钱财!” “那王师何时能归?” 周天子想了很久,方才犹犹豫豫道:“一个月……不……三个月!” “那我等就等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王师还不归来。我等就不客气了。” 一众商人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逼死周王。 如今也只能如此。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抱有希望。 甚至有人打量着四周,盘算着,到时候应该搬走什么物件。 来挽回自己损失的钱财。 见商人离去,宦官连忙爬了上去。 将颤颤巍巍的周天子,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陛下,您没事吧?” 周天子双腿打着摆子,“没事,孤没事。” 她转头对宦官说道:“传令,命令西周公立即伐秦,不得有误。” 现在只能如此,不然这钱还真的还不上。 西周公得到命令后,咬了咬牙,率领两万大军,要与秦国决一死战。 驻守边防的蒙骛见此,困惑的挠了挠头。 这十来万大军,怎的只剩下两万人? 难道有什么阴谋? 两万人就敢大大咧咧,气势汹汹的向她十几万人进攻。 这处处透着蹊跷。 一名中年女子,穿着黑红相间的铠甲,对着蒙骛抱拳道:“母亲,孩儿愿率领五千人前去击溃敌军!” “武儿,这联盟军队只有西周公前来,不见燕楚联军,其中必然有诈,当小心行事。” 两名同样穿着甲胄,样貌与蒙武相似的少女说道:“纵然有诈,我等与母亲亦能脱离。” 经不住女儿蒙骛,孙女蒙恬,蒙毅的请求。 蒙骛只能让她们率领五千人,前去迎敌。 而她则率领三万人掠阵。 蒙武率领五千人冲出城去,直扑西周公军阵。 还没冲到近前。 从蒙骛军阵中射出无数箭矢,如雨水般朝着西周公军阵砸落。 周军顿时哭爹喊娘,乱做一团。 这些人,基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见如此架势,哪能不乱? 西周公见此,顿感不妙。 当即高呼撤退。 蒙武还未抵达,周军便如丧家之犬,丢盔弃甲,护佑着西周公向远处逃遁。 蒙武当即令士卒停下。 蒙恬,蒙毅还想追击,也被叫住。 此时,蒙武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弱,实在是太弱了。 弱到让人难以置信,以及怀疑是个圈套。 “母亲,为何不追击?”蒙恬策马来到蒙武近前。 “不对劲,很不对劲。”蒙武环视四周,“穷寇莫追,这其中定有圈套。” 第15章 王陨 蒙骛此时也令蒙武等人退兵。 这辈子从来没打过如此容易的仗。 一波箭雨,就让西周公两万人溃逃。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不是蒙骛高估了西周公。 而是之前,秦国的敌人都是胡服骑射的赵国,与发展铁器的楚国。 最低的档次也是曾经以魏武卒称霸诸国的魏国。 这些虽然敌不过秦国。 但最起码能和秦国打上几场。 所以,在面临西周公的溃逃时,她们唯一想到的就是圈套。 西周公会不会是故意如此? 引诱她们去追击,然后来个包围。 蒙骛率兵返回。 同时,派出数百名探子,去探查西周公的动向与周边的动向。 而西周公这边,一路溃逃三十多里。 实在跑不动了,方才停下。 她令士卒观察后面是否有追兵。 当士卒回答没有追兵后。 西周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此次居然,输的如此狼狈。 都怪不遵王命的六国。 若非是她们不来,又怎会如此丢脸? 等回去后,定要向陛下,告她们一状。 环视剩下的残兵败将。 原本的两万人,死的死,逃的逃。 现如今只剩下不到3000人。 两万人连秦军的面都没见着。 就只剩下这点人。 还打什么? 就在这时,副将垂头丧气,过来询问,“西周公,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西周公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撤退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卒一阵欢呼。 刚刚那一波。 已经将她们的胆气都打没了。 此时听西周公说不打了,自然欣喜。 众人收拾一番,如打了胜仗一般,欢天喜地的撤离。 过了两三日。 经过斥候的诉说,蒙骛才反应过来。 原来联盟军,只剩下西周公的部队。 燕楚军队早已经撤离。 至于西周公的军队,为何一触即溃。 只能说她高估了西周公的实力。 蒙骛与蒙武面面相觑。 营帐内陷入了寂静。 良久,蒙恬打破了沉默,“母亲,主帅,西周公等人落荒而逃,咱们现在怎么办?” 蒙骛老脸一红。 这么弱的军队,居然把她吓唬住了。 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她咳嗽一声,“西周公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传于他人知晓。” 蒙武脸色古怪道:“那是自然。” 这要是传出去,蒙家的脸面何存? “现在……。”蒙骛沉思了一会,“当禀报大王。” 带着蒙骛信件的使者,日夜兼程。 来到秦王稷的面前。 在信中,蒙骛没有提及西周公一触即溃的事情。 只是说燕楚两国撤军。 她率军追击。 西周公溃逃。 秦王稷坐在王椅上,听宦官读着蒙骛传来的信。 她哼了一声,“我大秦,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骑在寡人的头上。” 秦王稷一拍扶手,“周天子失德,天人共伐。传令大军,讨伐周天子!” “诺!” 得到秦王稷的命令。 蒙骛率领大军,沿魏国边境,一路向洛邑而去。 魏国不敢阻挡。 只能收紧战线,以防不测。 西周公率军返回。 周天子在城门口迎接。 一见面,两姐妹抱头痛哭。 感慨时运不济,以及其余六国的无德无义。 见西周公大败而归。 商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三五成群,将王宫内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 就连周天子的床榻都没放过。 要不是搬不动九鼎,也不敢搬九鼎。 恐怕九鼎也无法幸免于难。 可周武王与姜尚的雕像就没这么好运了。 直接被商人抬走。 周天子坐地上大哭,“列祖列宗,孤有何颜面再去见你们?” 西周公当即宽慰道:“姐姐,勿要悲伤,我等还有基业。大不了东山再起...。” 这话刚说出口。 有宦官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 宦官气喘吁吁的来到周天子面前,“大事不妙!” “又怎的了?” “秦国下诏,言陛下无德,遣兵过来攻打陛下!” “马奴安敢如此欺主!”周天子破口大骂。 良久,方才询问西周公,“妹妹,如今,秦国派兵过来攻打。我等该如何应对?” 西周公面色一僵。 这意思难道让她去面对秦国的大军吗? 她有些忐忑的说道:“陛下,要不咱们降了吧?” “降了?!”周天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西周公,“此言怎会出自你口?我堂堂大周也能向秦投降?” “要与秦一战,非六国合力。”西周公尴尬道:“若陛下能招来六国之兵,我愿率军与秦一战。” “六国之兵?”周天子面露尴尬。 如果六国能让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此次伐秦又怎会大败? 周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天不佑我大周。” 她又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陛下。”西周公见此,也只能抹着眼泪。 而周围宦官,也都一同落泪。 哭完,周天子垂头丧气道:“也罢,降了吧。” 蒙骛还未率领军队抵达。 便见西周公带来天子玉玺,主动献降。 这一举动,又让蒙骛一愣。 她浩浩荡荡,率领十来万的军队,准备攻打。 结果还没到家门口,别人就降了。 这就好比一切准备都做完。 就差临门一脚。 结果女方却说来了大姨妈。 让蒙骛不上不下,极其难受。 她黑着脸,接受了西周公的投降。 为了平息秦王稷的怒火。 周天子在西周公的劝说下。 主动前往了咸阳,面见秦王稷。 一同随行的还有蒙骛的信使。 到达咸阳后。 周天子面见了秦王稷。 愿意献出七成之地,作为赔礼。 秦王稷答应了。 但她没有给周天子一点脸面。 将其赶出了咸阳城。 经过这场如同闹剧般的战争。 秦国内部的局势已经趋于平静。 但这场战争已经结束。 要想继续稳住秦国朝堂。 那必须要发动第二场战争。 如今,大军就盘踞于魏秦边界。 并且一切都准备就绪。 反正来都来了。 不如顺带连魏国也一起打。 再者,她早就想打魏国了。 秦王稷当即下令,命令蒙骛以魏国杀秦国使者为借口,率领大军攻打魏国。 魏王得知这一消息,气的肝疼。 秦国就像地痞流氓一般。 明明去欺负老实人。 魏国在一旁看戏。 结果一句来都来了,顺手把她这个看戏的也打了。 什么杀秦国使节。 都是借口。 她是让人杀过使节。 但杀的只是赵国的使节。 何时杀过秦国的使节? 魏王据理力争,甚至派遣龙阳君前去蒙骛大营里抗议。 结果蒙骛压根就不听。 一口咬定就是魏国杀的秦国使节。 并且人证物证皆在。 容不得魏国狡辩。 从蒙骛的口中,魏王得知是魏无忌杀了秦使。 心里对魏无忌的恨意,更深几分。 魏王让龙阳君给秦王稷传信。 只要秦国能够停止攻打魏国。 就想办法将魏无忌的首级送到秦王稷的面前。 对此秦王稷颇为不屑。 她要的是整个天下,而非只是魏无忌的首级。 再者,秦国需要外部斗争,来转移朝堂上的矛盾。 自然不可能答应魏王。 魏王见秦国如此,只能将兵力汇聚于边境。 谨防秦国大军进攻。 可还没等蒙骛攻打。 蔡泽便令蒙骛返回。 因秦王稷在上朝的时候,突然晕厥。 至今昏迷不醒。 需要蒙骛率军返回。 以防止秦国动乱。 同一时间,周天子刚返回西周公封地。 不久便病逝。 后方不稳,蒙骛只能听从蔡泽之令。 率军返回函谷关。 魏国松了一口气。 韩国同样如此。 毕竟谁也不知道秦国,会不会将韩国也给顺手打了。 过了数日。 秦王稷虽然从昏迷中醒来,身体却每况日下。 眼看就要不行了。 秦国军队也就停止了扩张的步伐。 这时,楚系势力便跳出来,继续攻击范睢。 外卿势力的王稽,担任河东郡守。 如郑安平一样,皆是范睢举荐。 楚系势力设下圈套。 污蔑王稽勾结诸侯。 并且斩杀王稽。 还以此攻击范睢。 秦王稷知晓。 楚系势力这是见她即将寿尽,便开始肆意妄为。 她强忍着病痛,召集百官。 当着百官的面,用嘶哑且洪亮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从今日起,胆敢议论郑安平,王稽一事者,与郑安平,王稽同罪论处。” 她这是在告诉所有人。 范睢,她嬴稷保定了。 谁敢动手,就剁了谁的爪子。 楚系势力还真不敢与现在的秦王稷硬碰硬。 毕竟一个将死之人。 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 不过,要她们忍气吞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系势力开始谋划该怎么整死范睢,以及外卿势力。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 范睢居然主动站出来辞职。 诚如蔡泽所讲。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而现如今她的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何必因她,而损外卿势力。 再者,君视臣为国士,臣当以国士报之。 秦王稷如此待她。 纵然为秦王稷而死,也心甘情愿。 谁都知道,范睢没了职位的时候,就是楚系势力动手的时候。 毕竟暗杀一个没有官职的人,与杀一个有官职之人相比,不仅简单,还不容易让事情闹大。 秦王稷有些不舍,“如今大秦内忧外患,武安君又逝,国内无善战之将,无治国之臣。应侯,你要弃寡人而去矣?” “大王,蔡泽腹有良略,可安邦治国。蒙骛有大将之才,可抵御外敌。臣已心力憔悴。”范睢双眼朦胧的看着秦王稷,“大王,就让臣去吧。” 秦王稷不答。 “大王,让臣去吧!” 秦王稷死死盯着范睢。 范睢朝着秦王稷跪了下来,“大王,让臣走吧。” 秦王稷无比艰难,生涩的开口道:“好...。寡人就随了你。” 她一扫案桌,“给寡人滚出宫去!” 明明想要保范睢,而范睢却一心求死。 范睢朝着秦王稷叩首,叩到额头鲜血淋漓,“祝大秦万年,祝秦王万年!臣去矣,大王保重!” 她站起身,摘下冕冠,放于地上。 披头散发的朝殿外而去。 走到殿外,范睢爽朗大笑。 笑声渐行渐远。 “应侯弃寡人而去,寡人痛矣。” 秦王稷昏厥了过去。 “大王!” “大王!” 范睢的离去,也带走了秦王稷的精气神。 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甚至偶尔梦见先王以及芈八子。 更是梦见远在邯郸的嬴政。 以及那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随着范睢的离开,楚系势力也安稳不少。 各大势力,皆等着秦王稷死去。 可秦王稷硬生生捱了两年,还未死去。 楚系势力按耐不住了。 对范睢动起了手。 让范睢病逝于家中。 秦王稷知晓此事后,哪怕身体不好,也让人驱车亲自前去祭拜。 同年,数名楚系势力的臣子因莫名其妙的理由,被秦王稷处死。 也有不少楚系势力,莫名其妙被押入大牢。 秦王稷病重这几年。 天下迎来久违的和平。 然而和平又能持续多久? 一日深夜。 秦王稷从梦中惊醒。 她梦到了嬴柱当上秦王。 楚系势力日益膨胀。 王室成为傀儡。 就算赵姬也无法改变。 最终,嬴秦变为了楚秦。 秦王稷当即召来亲信,嘱咐道:“若寡人死后,逆……逆子……嬴柱,如果大……大赦天下……。” 病痛让秦王稷剧烈喘息着。 甚至大汗淋漓。 可秦王稷依旧坚持将话说完,“并且……重用白起氏族,便除掉她。” 如今下了牢狱都是楚系之人。 大赦天下,那不就是让这些人出来重新掌权? 并且重用白起氏族,重新让楚系势力掌控兵权? 她付出这么多,甚至范睢都为此而死。 总不能让一个逆子,付之与东流。 亲信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嗯一声。 秦王稷手指床边柜子,“去……去把……取出……。” 亲信取出柜子里面的东西。 一个明显是小孩子戴的王冠。 还有三封信件。 “王冠……送往……邯郸,交给赵国……平泽君。” 嬴政在这些年里已经成为了平泽君。 秦王稷咽了咽嗓子,继续道:“第一封信……等赵姬……回来。第二封信……等嬴政……即位。第三封信……若嬴子楚之后不是嬴政即位……或者……嬴政收到第二封信后……” 她声音越来越小,“欲除赵姬……便把第三封信……交给蔡……泽,或者……蒙骛……切记……切……记……。” 秦王稷没了气息。 第16章 钢铁城墙 秦王稷死了。 一生戎马,横压诸国。 却敌不过时间。 亲信将王冠与信件收好。 跪在秦王稷的面前,“大王!臣必誓死护大秦基业!” 她连连叩首。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寝宫。 身怀重要之信,岂能在此逗留。 待亲信走后没多久。 宦宫进入寝宫,欲服侍秦王稷。 却发觉秦王稷已病死于床榻之中。 “大王,薨了!” “大王薨了!” “大王!薨了!” 声音越传越远。 从王宫传到了咸阳。 又从咸阳城传到了秦国各地。 又从秦国各地,传到了天下诸国。 秦国暗流涌动。 外卿势力开始低调,同时凝聚在一起。 等待着属于她们的圣贤之君。 而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没有半点犹豫。 直接投靠了楚系势力。 宗族势力寄希望于嬴柱爱子嬴系。 韩系势力寄希望于嬴子楚继子嬴蛟。 赵王宫内。 宦官拱手道:“据秦国探子来报,秦王嬴稷于三日前,病逝于咸阳。” “哈哈哈,好!太好了!”赵王丹欣喜若狂,“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 她双手搭在宦官臂膀,神色激动,“寡人终于熬死了她!” 赵王丹仰天长啸,“苍天有眼呐!苍天有眼!” 她笑呵呵坐回王位,“传令下去,从今日起,设宴三日,普天同庆也!” “诺!” “寡人毕生有两大忧,这一便是秦王,二则是赵姬。如今,一忧已除……。”赵王说到这,脸上再不见欣喜,“这二忧该如何是好?” 她可以熬死秦王。 但熬不死赵姬。 赵姬如今也就不到三十岁。 而她已经半截入土。 而且最近身体也不行了。 原本还以为会比秦王先走。 没想到苍天有眼。 终于熬死了秦王。 可赵姬……。 只能希望后世之君能够解决。 赵偃此子表现不错。 有勇有谋,知礼而明节。 如今太子受困于秦国。 让这个赵偃继承王位,也算不错。 可惜,赵偃虽然有些小心机,但不足以与赵姬为敌。 而赵国如今也没有治国之人才。 也就是毛遂,算上一个忠君之人。 其他官员,贵族世家,皆投奔了赵姬。 赵王室的权力已经被架空。 赵王坐在王椅上,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反而有些垂头丧气。 宦官看到这一幕,当即询问道:“大王为何而忧?如今,秦王已死,难道大王不高兴吗?” 赵王看了宦官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秦王死,寡人自然高兴。可是现在...哎……说了你也不懂。” 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去将毛遂与廉颇请来。” “诺。” 毛遂与廉颇赶来。 赵王对两人说道:“如今秦王毙,秦国大军不敢妄为,寡人想趁此时机,攻打秦国。尔等以为如何?” 两人相视一眼。 齐声说道:“大王,不可。” “为何不可?” 两人心想。 赵王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虽然兵权掌握在赵王手中。 可粮食掌握在赵姬手中。 这打仗打的是后勤,打的是补给。 没有赵姬的同意,这仗压根就打不起来。 再者,也不敢去打。 倒不是怕了秦国,而是怕赵姬。 代侯许寇原本的五千兵马,经过这几年的发展。 规模已经扩充到了一万。 一万人皆是全身覆甲,配马匹。 精锐中的精锐! 可以这么说,在赵姬不计成本的培养下。 这一万人可以在二十万大军中,横冲直撞,七进七出。 重装骑兵,就等同坦克。 也就是说,赵姬手中有一万辆坦克。 但这也有很大的致命弱点。 首先便是烧钱。 要不是赵姬现如今富可敌国,也养不起这一万人。 可以这么说,每个士卒,都与真金挂上等号。 第二便是马匹。 这些重装骑兵,胯下的坐骑,皆是西域上好的宝马。 普通马可承受不住这重量。 第三是体力。 无论是人还是马,都经不住长时间的战斗。 在二十万大军中横冲直撞,七进七出只是理想状态。 实际上,能冲两个来回,就已经是超常发挥。 第四便是产能。 虽然铁的质量,在范奇与卓子央,以及欧冶子与赵姬的共同努力下。 已经比普通青铜器更加坚硬与耐用。 尤其加了动物骨头后,竟然比上好的青铜剑更加坚固。 但产能跟不上。 哪怕是流水线作业,数千人参与制作。 一个月也就只能制作一百八十来件甲胄。 有时候,运气好,也能到达二百件。 兵器,马鞍,马蹄铁皆是如此。 可以这么说,这一万人穿的哪是甲胄? 穿的都是真金白银。 所以,在数年的发展中,这支队伍才只扩充了五千人。 倒是辅兵扩充到五万人。 辅兵没那么烧钱。 只是半身甲,配弓弩。 再配一些骑兵,辅助重装骑兵。 也就是说,赵姬手里面,现如今有一万重装骑兵,五万辅军。 虽然人数远远不及廉颇手中数十万大军。 但这支部队,就像一把尖刀,插入赵国的心脏。 不拔出来,赵国迟早就是个死。 而拔出来,赵国直接死。 有赵姬以及这支部队在。 廉颇只能驻重兵在邯郸城内。 时刻提醒赵姬不要乱来。 同时赵燕边境,赵魏边境,赵秦边境,甚至是赵齐边境,都得驻派人手。 虽然现在是攻打秦国的最好时机。 可是能打吗? 敢打吗? 粮食,后勤供应不上。 赵姬这把尖刀,也不得不防。 还有其余诸国也不能不防备。 廉颇和毛遂很想询问赵王。 到底是谁给了她自信,去攻打秦国? “尔等怎么不说话?到底为何不可?” 毛遂与廉颇相视一眼。 要是把实话说出来,恐怕会伤了赵王的心。 可不说,赵王如果真的兴冲冲去打秦国。 那指定碰一鼻子灰。 廉颇犹豫道:“不如询问一番平泽君?” “寡人如何行事,何至于询问一个咿呀幼童!” 廉颇和毛遂没有说话。 眼观鼻,鼻观心。 大王如何行事,的确不用询问一个幼童。 但需要询问幼童背后之人。 没有那幼童背后之人应允。 这仗压根没办法打。 赵王见两人不说话。 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颇为无奈道:“也罢,就听尔等之言。” 她令宦官前去召唤嬴政前来。 而后有些落寞的背对着两人,“赵国……,只能如此了吗?” 毛遂拱手道:“臣有一策,可改如今之处境。” “何策?”赵王惊奇的看向毛遂。 她未曾想毛遂居然有办法改变现状。 “是何策略?速速道来。” “回禀大王。如今,赵国内忧外患。” 赵王点了点头。 对此,她深有体会。 “外患则是四面受敌,内忧则是赵姬。我们可以用燕国之土换取魏国之土,以解外忧。而对内,大王可迎娶赵姬,从而获得大同交易所的掌控权。待时机成熟,可杀赵姬取而代之。” 毛遂的计策很简单。 那就是将原本燕国割让之地,拱手送给魏国。 换取魏国一部分领土。 这么一来,能交好魏国的同时,还能消除燕国对于赵国的威胁。 毕竟将燕国之地给魏国后,赵燕不再接壤。 燕国若有小动作,那是魏国该头疼的事。 至于迎娶赵姬一事,那就更简单明了了。 打不过,也摆脱不掉。 那就彻底绑死。 娶了赵姬,大同交易所便顺理成章的归赵国所有。 等赵姬死后,赵王就有权利去分上一杯羹。 赵王听这一策略,眨了眨眼。 良久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后,赵王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道:“也罢,寡人为了赵国,就牺牲一下吧。” 不多时,一身黑色华服的嬴政,冷着小脸,走进大殿。 “见过赵王。” 如今嬴政虽不到十岁。 但已经具有上位者的气质。 见嬴政前来。 毛遂当即收声。 她可不敢在嬴政面前,怂恿赵王去迎娶赵姬。 “平泽君,来得正好。” 赵王几步来到嬴政面前。 她拉着嬴政的手,“刚刚我们正在议论你。” “赵王议论政什么?” “在谈论你年轻有为。”她拉着嬴政坐到王椅上,“寡人打算把子嗣嫁于你,你觉得如何?” 赵王听了毛遂的话,认为不止要迎娶赵姬。 还要亲上加亲。 让王室子嗣嫁给嬴政。 将赵姬父女绑死在赵国的船上。 嬴政蹙了蹙眉,“此事还需要询问父亲。” “如今你已成人,哪需要问询你父亲?”赵王蛊惑道:“只要你点个头,王室子孙任你挑选。” 面临赵王的蛊惑。 嬴政坚决不松口。 坚持要去请求赵姬的意见。 对此,赵王只能无奈叹息。 而后,她又询问嬴政,对于如今攻打秦国一事,怎么看。 嬴政有些不明白赵王丹的意思。 这好好的,为何要攻打秦国? 赵王丹将秦王稷已死,秦国动荡一事,说了出来。 当听闻秦王稷的死讯后,嬴政小脸虽依旧平静,但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虽然只见过秦王稷一面。 但秦王稷的慈爱,已深入她的内心。 只是不曾想,此次分别竟是永别。 “不知平泽君何意?” “赵王,如今天下太平,不宜再起兵乱。政年幼,不明事理,不如等回去之后,询问父亲意见,再给赵王答复。” 嬴政始终不松口。 她明白,赵王这是没把握说服赵姬,故而想要从她这里寻找突破口。 这种套路,她已经从魏无忌身上,体会到了很多。 赵王无奈,只能让嬴政退下。 同时嘱咐嬴政,要多加问询赵姬的意见。 嬴政离开赵王宫。 神色恍惚返回了府邸。 她立即去寻找了赵姬。 当看到赵姬时,双眼顿时变红。 如乳燕归林,扑入赵姬怀中。 赵姬见此,顿时一愣。 轻抚嬴政秀发,慈爱的说道:“怎的?政儿是受别人欺负了?告诉为父,为父为你做主。” “父亲,秦王死了。”嬴政埋着头,“赵王说她死了,欲要趁秦国局势不稳,而攻打秦国。” 秦王稷的死,赵姬也是刚刚听说。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人嘛,都会有死的那一天。” “父亲,你也会……。”嬴政抬起头,看向赵姬,“有离开政的一天吗?” 赵姬没有欺骗嬴政,点了点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为父也会变老,也会有死的那一天。” “可政不想父亲死,也不想父亲离开政。” “既然政儿不想让为父死,那为父就陪着政儿。” 赵姬将嬴政抱在怀里,双眼闪过一丝怀念。 那一盘未下完的棋局,犹在昨日。 嬴稷,你的棋局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便由我来当棋手。 不多时。 赵王丹遣毛遂询问赵姬意见。 问询攻打秦国是否可行。 并且暗地里透露赵王欲要迎娶他。 赵姬直接给了两个字,作为回应。 不允。 这两个字。 即是对伐秦一事表明态度。 也是打消赵王小心思。 赵王无奈,只能先解决外忧。 她遣使者前往魏国,欲要将燕国之土,交换魏国之土。 魏王也只是回了一句话。 交换可以,必须先将魏无忌驱赶回魏国。 赵王只能打消交换的心思。 虽然魏无忌在赵国,成天混日子,时不时跑去勾搭赵姬。 但好歹曾经率领联军,救过赵国。 要是把魏无忌交出去。 天下会怎样看待赵国? 四处碰壁。 赵王心灰意冷。 继续在深宫之中,饮酒观舞。 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赵偃。 与此同时,赵姬秘密会见赵偃。 想要让赵偃与郭开加快毒死赵王的速度。 赵偃是不愿意的。 主要现如今赵王已经将她当做接班人培养。 目的已经达到。 只要再等几年,她便能平稳上位。 但赵姬不想再等下去。 赵偃掌控朝堂的时候。 也是他彻底掌控赵国的时候。 赵王便是这临门一脚。 赵姬以放弃支持为要挟,胁迫赵偃。 无奈之下,赵偃只得答应。 数日后。 赵王病重。 御医被郭开买通。 无一人敢为赵王医治。 同时王宫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廉颇与毛遂察觉到不对劲。 同时赵王身边宦官冒死逃出宫去,禀告廉颇。 廉颇当即调集重兵,欲要强闯王宫,求见赵王。 可还未抵达王宫前,便受到许寇的阻挡。 许寇率领一万重装铁甲兵。 如同钢铁城墙,阻挡廉颇军队前进的步伐。 双方在邯郸街头对峙。 “代侯!你想要谋反?!” 第17章 秦赵巨变 “谋反?谋反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 许寇拿出王诏,“大王诏书在此,令我驻守此地,谁若敢上前一步,以谋反论处!” 廉颇知晓诏书定然是假。 她怒道:“别拿诏书来哄我。除非大王当面诉说,否则誓不退兵!” “不退兵?”许寇拔出长剑,随手一甩。 长剑入地三寸。 剑身微颤。 “以剑为界,越界者格杀勿论!” 铁甲士卒齐声,“诺!” 盾墙升起,弓弩林立。 长戈如林。 “来人!”廉颇高喝。 “在!” 赵卒齐声。 “冲垮敌阵,营救大王!” “诺!” “且慢。” 乐乘与乐间两人快步来到两方中间。 “此事定有误会,二位将军息怒。” “有何误会?”廉颇冷眼相视,“我收到信,有人暗害大王。特来勤王。” 许寇冷笑,“我也收到了大王的诏书,言有人趁大王病重,蓄意率兵谋反。特来护王。” 廉颇知晓,许寇说的话,全是假话。 可赵国士卒不知晓。 还以为廉颇真的要带她们谋反。 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廉颇见状,只能让乐乘与乐间来论个公道。 乐间与乐乘看明白了。 这次无论谁真谁假,赵国都要陷入动荡。 这哪是什么谋反? 这分明是权利的斗争。 原本此事与她们姐妹无关。 只是听了那帮赵臣的蛊惑,前来当个和事佬。 未曾想,如今已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怪不得到现在,还没见有人出来劝说这两人。 原来都知道这件事棘手。 不愿意参与其中。 可放任不管,始终不是个办法。 乐乘和乐间相视一眼。 这帮赵人这是欺负她们姐妹两是外臣。 故意如此。 如今站哪一边都不合适。 可许寇此时也让乐间和乐乘论个公道。 见避不开。 乐间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二位都说为了大王,那二位可有诏书?” “诏书?”许寇咧嘴一笑,“我手中就有大王的诏书。” 她将诏书,递给乐间看。 乐间接过诏书。 仔细比对。 的确是大王所写,上面还印着王印。 乐间点了点头,“代侯的确是奉了大王的诏令。” 她扭头看向廉颇,“老将军,你可有大王的诏令?” 廉颇哪有什么诏令。 她只是见宦官来报,有人要加害大王。 并且王宫被围的水泄不通,不允许外人进出。 这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谋权篡位。 所以她便率领军队前来,保护大王。 “老将军,你可有大王的诏书?” 见廉颇没有回答,乐间继续询问。 廉颇黑着脸。 许寇哈哈大笑,“她哪有什么诏书,不过是想攻入王宫,迫害大王罢了。” “贼子,休要污蔑于我。”廉颇怒指许寇,“你这秦贼,谁人不知我廉颇对大王忠心耿耿!” 时间拖的越久,对廉颇越不利。 廉颇干脆不跟许寇废话。 率领军队,欲要冲破许寇的封锁。 许寇严阵以待。 乐间与乐乘想了想,站在了许寇身旁。 廉颇毕竟出师无名。 光凭胡乱臆想,不足以让她们站在廉颇的阵营。 而在此时,毛遂领着一群赵国王室宗族,大步走到廉颇身侧。 要求许寇将路让开。 而此时,郭开则带着朝堂文武百官,站在许寇身侧。 勒令廉颇率军返回。 此时局势越来越乱。双方战斗一触即发。 赵王宫内。 赵偃跪在赵王床榻前,“母亲,你就安心去吧。” “逆……逆子!”赵王气的直哆嗦,“你竟敢弑母!” “儿也是被逼无奈。”赵偃泣不成声,“若儿不如此,那赵姬便要弃儿而去。” “混账,寡人这王位,迟早是你的。”赵王强撑着身子,“你又何必任那赵姬摆布?!” “母亲,若非赵姬。母亲的目光,始终不会停留在儿身边半刻。”赵偃叩首,“儿唯有依靠赵姬,才能摸到这想都不敢想的王位。” 她磕的头破血流,“母亲!儿对不起你!请原谅孩儿!” 赵王惨笑,“寡人未曾想,有一日会死于你手。” 她身体瘫软,“寡人永远不会原谅你。那赵姬迟早会将你,将整个赵国,吃干抹净。” 赵王抬头,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寡人恨呐……。平原君……寡人来了……。” 她呼吸越发微弱,“寡人亦有愧……。” 赵王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上面的什么东西,“先祖……。” 就在这时,有宦官前来,“公子,廉颇与毛遂率领宗族以及军队,求见大王。许寇将军快拦不住了。” 赵偃一慌。 拿起床上枕头,朝着赵王脸上盖了上去。 赵王剧烈挣扎。 最终没了声息。 “快!撰写一封王位予我的诏书。” 邯郸城内。 廉颇按耐不住。 挥兵掩杀。 可惜许寇所率领的军队,战斗素养极高。 又因为是巷战。 廉颇的人数优势,完全用不上。 再者,廉颇师出无名。 士卒不愿意死战。 廉颇的军队,不仅没能向前推进,还倒退了些许。 就在双方血战之时。 有名宦官前来,勒令双方人马住手。 待双方停手后。 宣告赵王丹已病逝于宫中 并且任命赵偃为下一任君王。 同时,令廉颇率军返回军营。 廉颇与毛遂不从。 可将士与宗族子弟皆放弃挣扎。 大势已去。 无奈之下,廉颇只能率军返回。 赵国这边不太平。 秦国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国丧一年。 嬴柱并没有即位。 而是为秦王稷披麻戴孝。 可楚系势力却坐不住了。 在华阳夫人的劝说下,嬴柱大赦天下。 着重赦免那些被关押的楚系势力。 并且还要重赏白起之女。 要封白起之女为君侯。 只不过被蔡泽以秦王稷尸骨未寒为借口,拦了下来。 如今外戚势力虽然没了秦王稷的支持。 生存环境开始恶化。 可作为外卿势力的蒙骛,手握重兵。 虽不敌楚系势力。 但楚系势力亦不敢随意欺压外卿。 由于蔡泽的阻挡,楚系势力只能等国丧结束。 嬴柱正式登基时。 再行封赏白起之女。 并且分化蒙骛手中兵权。 而此时,一场针对嬴柱的暗杀行动,正在悄然进行。 一年后。 赵秦两国,国丧结束。 嬴柱登基为秦王。 赵偃登基为赵王。 而原先的赵太子,在秦国哭成了泪人。 嬴柱登基后。 身体越来越差。 甚至不能上朝。 这让楚系势力措手不及。 尤其是华阳夫人。 外界有许多人都认为是他动的手脚。 而华阳夫人心里清楚。 动手脚的另有她人。 虽然他也动了手脚,也对嬴柱下了毒。 但他至始至终没有现在就害死嬴柱的意思。 最起码让嬴柱封赏完楚系势力。 没有了利用价值以后,才会考虑将嬴柱弄死,换成嬴子楚上位。 可如今,他还未动手。 嬴柱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连走封赏流程都没办法。 华阳夫人欲哭无泪。 只能拉着重病的嬴柱,强行给楚系势力封赏。 可宗族势力的出手,打断了华阳夫人的部署。 宗族势力的支持者嬴系,在门客的劝说下。 欲要刺杀嬴子楚。 想要取嬴子楚而代之。 只是还未行动,便被吕不韦发觉。 将此事告知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只能将注意力,放到宗族势力上。 嬴子楚可是楚系势力的认定的接班人。 现在有人胆敢暗杀她? 楚系势力当即全力针对宗族势力。 宗族势力遭受到严重打击。 劝说嬴系暗杀嬴子楚的门客被乱刀砍死。 嬴系则是被逐出咸阳城。 虽然解决了宗族势力,但嬴柱的身体也不行了。 还没来得及封赏,便撒手人寰。 只当了不足一个月的君王。 在各方势力的默许下。 嬴子楚即位。 秦国又是一年国丧。 关于嬴柱的死因,在秦国所有势力心中,成了一个迷。 外卿,韩,宗族皆认为是华阳杀了嬴柱。 甚至有些楚系势力也认为是华阳所为。 而华阳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之前给嬴柱下的毒有些多了。 导致嬴柱登基以后,身体中的毒素爆发。 从而死的如此之快。 不过,这都不重要。 死了一个嬴柱,还有个嬴子楚。 秦国照样掌控在他的手中。 而赵国这边。 赵偃即位后。 先是提拔郭开为左丞相。 而后提拔臻马为右丞相。 至于原先的丞相毛遂,则是被赵偃随便找了个理由,贬了职。 廉颇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经过郭开的劝说。 赵偃欲要解除廉颇职位,让乐乘接替。 廉颇不愿,让人打跑了乐乘。 许寇当即率领重装骑兵,前去对付廉颇。 赵姬则是断了廉颇的粮草供应。 赵偃则是亲自下诏,劝说廉颇手下士卒归降。 在三方同时试压下,廉颇自知不敌。 挂上帅印,逃往了魏国。 自知大事不妙,毛遂也想逃。 可晚了一步。 毛遂被乱刀砍死。 赵国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凡事原本支持太子之人,或者不属于赵姬阵营之人。 都遭受到了迫害。 死的死,逃的逃。 如今,赵姬彻底掌控赵国。 赵偃此时还想跟赵姬耍小聪明。 企图培养郭开,来与赵姬代言人臻马分庭抗礼。 郭开虽然看不惯臻马,也处处针对臻马。 但她是聪明人。 大是大非上,还是分的清楚的。 赵偃刚把想法告诉郭开。 郭开转手就把赵偃卖了。 赵姬听后,摇了摇头 利用郭开来与他为敌? 这个赵偃还是太过于年轻。 见指望不上郭开,并且权利已经被架空。 赵偃老实了不少。 开始安心享乐。 整日留恋于温柔之乡。 当上了人人唾骂的昏君。 此时,一封嬴子楚的书信,送到了赵偃手中。 嬴子楚在信上要求赵偃立刻放赵姬与嬴政回秦。 否则便亲自率领大军,攻打邯郸。 刨了赵王室的祖坟。 赵偃看到这封信后,苦笑连连。 是她不愿意让赵姬走吗? 她可巴不得赵姬离开邯郸。 去祸害秦国。 可现如今,赵姬走与不走,已经不是她说了算。 而是赵姬说了算。 她当即带着信,亲自去找赵姬。 希望赵姬在看到这封信后,回秦国与嬴子楚团聚。 平泽君府。 赵偃与赵姬对面而坐。 那封信就放在两人中间。 “赵姬,这信,你也看到了。要是你不回秦国,那嬴子楚便要率兵攻打赵国。” 兴许是怕赵姬误会什么,赵偃解释道:“当然寡人与赵国不惧秦。告知你此事,也是想要问询你的意见。如果你要留,我赵国定与秦国决一死战……。” “赵王且放心,我与政儿不会留在赵国。” “如此甚好。”赵偃欣喜若狂。 “赵王似乎很高兴?” 赵偃脸上的表情一僵,瞬间换了个脸色,“没有,寡人只是觉得你不能留在赵国,为寡人分忧,实在可惜。” “赵王不必如此,虽然我不能留在赵国,但交易所会在,我也会时常关注赵国的情况。” “啊……啊……?” 赵王嘴角抽了抽。 这话的意思,赵姬虽然回了秦,但依旧会通过交易所来操控赵国。 赵王如丧考妣,“如此……便好。” 赵王走后。 赵姬等人开始收拾行礼。 此次返回秦国,他会带走许寇的一万重装骑兵,以及两万辅骑。 还有上万工匠与卓子央。 至于范奇则留在赵国,与鲍锐一起主掌交易所。 臻马与郭开则把持赵国朝政。 至于钱财方面,能带走的,赵姬都要带走。 “父亲。” 看着仆从收拾着行李,嬴政一脸喜悦的来到清点财物的赵姬身旁,“我们什么时候回秦国?” “怎么?”赵姬一脸笑意的看向嬴政,“等不及了?” “嗯。”嬴政点了点头,“孩儿已有好多年未曾见过母亲,自然万分想念。” “不急一时。我们的家当比较多,收拾妥当还需要十来日。”赵姬想起什么,“对了,韩先生可愿与我们一起归秦?” “韩先生早就想前往秦国,见识一下商君之典……。”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哭泣声。 赵姬与嬴政朝门口看去。 只见臻马抹着眼泪,走了进来。 赵姬笑骂道:“又不是孩提,怎的哭哭啼啼?” “我主……!”臻马跪了下来,“勿要抛弃仆而去!” 第18章 离别 “如今你好歹也是赵国丞相,如此做派,也不怕人耻笑。” “耻笑便耻笑吧,只要能陪在我主身侧,仆宁愿不当这个丞相!” 得知赵姬要走,并且还不带上她。 臻马感觉天都快塌了。 这么些年。 臻马看似独挡一面,实则不过是有赵姬在背后撑腰。 甚至有赵姬在背后兜底。 凡是做任何事,这心里有底气。 赵姬就是她的主心骨。 可现如今,赵姬回秦。 却把她留在了赵国。 如此做法,就好像将她的主心骨给抽了出来。 一想到日后没人兜底,没人依靠。 臻马就悲从心来。 赵姬没有安慰臻马,而是冷着脸对臻马说道:“你觉得郭开此人如何?” “郭……郭开?”臻马抬起头,看向赵姬。 未曾想,事到如今。 主上内心想到的居然是郭开,而不是她这个忠仆。 虽然她有些小心思。 但对主上忠心耿耿。 那郭开何许人也? 小人也! 主上怎的近小人,而轻自己这个忠臣呢? “主上,仆一心侍奉主上,绝无二心。那郭开不过是小人。主上万不可信她!” 臻马哭的很伤心。 “你也知那个郭开是小人。”赵姬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郭开对我是否忠心?” “自然不忠!郭开此贼只是想利用主上。可同富贵,不可同生死也。一旦主上没了利用价值,那郭开绝对会弃主人而去。” “你也知晓郭开不忠,若你随我走了,赵国的基业该如何?难道留给郭开?” 其实,赵姬也想带着臻马一起返回秦国。 回秦国,需要重新在秦国站稳脚跟。 人才自然越多越好。 可就像刚刚说的那样。 他信不过郭开。 但又不能除掉郭开。 毕竟郭开如今是安插在赵偃身边最好的钉子。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臻马监视郭开。 也是让郭开监视臻马。 为什么赵姬一直纵容两人恶斗。 甚至对两人明里暗里的栽赃陷害,争权夺利,一直视而不见。 就是为了让这两人成为对立面。 相互监督,相互监视。 只要能把他交代的事情办了。 两人如何斗的死去活来,对赵姬而言,都是可以的。 一听赵姬这话,臻马转哭为笑。 她抹掉眼泪,“我主放心,仆定然守好我主之业,绝对不让郭开那贼子窃了去。” 原来,并不是主上觉得郭开比她重要。 而是需要她来监视郭开。 以防郭开窃取主上之业。 如此说来。 主上其实一直看重的就是她。 “如此便好。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 “我主请说。” “你如何对待郭开,我不管。但决不能伤了郭开的性命。郭开还有用处。” “仆……。”臻马有不好意思的说道:“仆就算想伤了郭开,也无从下手。” 郭开虽然是小人,臻马也看不上她。 但不得不说。 郭开的能力,那绝对是有的。 不然,纵然有赵姬的支持,她也不会爬到如今的位置。 对于一个人最大的肯定。 便是敌人的忌惮与认可。 臻马这话,赵姬听明白了。 臻马这是担心斗不过郭开。 “你若有何疑问,可询问贤孙范奇。” 范奇是个老狐狸。 沉稳,干练,聪明,知道把握时机。 就比如入局大同交易所的时机。 便能看出范奇老谋深算。 有范奇相助。 臻马可以轻松拿捏郭开。 只不过,若是臻马得寸进尺。 到时候范奇定然能让臻马自讨苦吃。 可以这么说。 郭开与臻马。 无论谁死,另一人就得陪葬。 臻马欣喜,“仆多谢我主。不过,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主答应。” “何事?” “我儿如今已有三岁,不如让她侍奉少主左右。如此,也能算得上是佳话。” 这几年。 臻马娶了两个丈夫,七房外室。 却只生出两个孩子。 都是女儿。 大女儿叫臻忠,如今刚刚三岁。 而二女儿这叫臻义。 如今还未断奶。 赵姬点头,“明天就把臻忠送来吧,以后就跟着政儿学习。” 臻马此举,一来是让远在秦国的赵姬放心。 这臻忠就想当于质子。 二来则是让赵姬随时能看到臻忠,从而想到远在赵国的她。 三来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与少主打好关系。 四来万一赵国有什么闪失,臻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对于臻马的用意,赵姬自然看的明白。 莫说赵姬了,嬴政也是。 她笑着对臻马说道:“忠妹甚是可爱,政颇为喜欢。臻姨请放心,政定然会多加关照。” 臻马欢天喜地,“那就有劳少主。” 得到赵姬的支持与肯定,臻马欢天喜地的离开。 待臻马走后。 赵姬突然询问嬴政,“政儿,你觉得臻马此人如何?” 嬴政想了想,“有小才,但不堪大用。唯有忠心,可圈可点。” 赵姬摇了摇头。 “父亲,孩儿说错了?” “臻马的确有小才,但并非不堪大用。得看该用到什么地方。勾心斗角,阿谀奉承,臻马就做的很好。”赵姬一笑,“再者臻马也不算忠心。她可不像你的盖聂,有仁义道德,侠义良心束缚。她对为父忠心,是因为通过郭开,她看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 “那就是没了为父,她什么也不是。再者,为父能压得住她。只要为父在,她不敢有二心。” 嬴政思索良久,“那政呢?” “你现在还小。臻马只能成为你的宠臣与奸佞。” “看来政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翌日。 臻马将臻忠送来。 原本臻马的丈夫与外室,想要让一些仆从跟着伺候臻忠。 但被臻马拒绝了。 她送臻忠到嬴政身边。 说好听点是学习。 说难听点就是为了能够伺候嬴政。 如果带仆从过去。 那成什么了? 难道去嬴政身边,去当个大娘子? 那不是迟早被人哄出来。 那些外室哀嘁嘁。 说什么孩子还小,吃不得这苦。 臻马当即一巴掌扇了过去。 直言男儿家懂什么,能跟在少主身边,是臻家未来的大造化。 她可始终没忘。 赵姬之前对她与许寇之言。 嬴政可是未来的天下共主。 如今返秦,就是劫难已过,共主归位。 要不是赵姬让她留在赵国看门护院。 她巴不得跟着赵姬回去。 臻马的丈夫与外室见臻马一意孤行。 只能红肿着脸,哭着将臻忠送到嬴政身边。 虽说是为了伺候嬴政。 但嬴政又怎会舍得用这么小的童工。 她很贴心的跟臻马要了几个仆从,说是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臻马明白嬴政的意思。 当即送了五个仆从给嬴政。 其中只有一个小丫头,是照顾仅三岁的臻忠。 而赵姬这边。 赵勋找到了赵姬。 两人在酒楼中相会。 一见面,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而是叫小厮上酒。 一盏接着一盏喝了起来。 酒意渐浓。 赵勋这才询问赵姬,“贵人真的要去秦国?” 赵姬点了点头。 “不去,行不行?” 赵姬摇头,“我有不得不起的理由。” “为了政儿?”赵勋惨笑一声,“王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记得大同吗?” “当然记得。”赵勋流露出追忆。 回想起与赵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如今政儿与我,即将实现这一伟大的理想。” “理想……。那贵人呢?”赵勋抓住赵姬的手腕,深情的看着赵姬,“贵人可为自己考虑过?那嬴子楚曾经抛弃过政儿与你。再者,赵国也能实现贵人的理想。” 她知道赵姬想要做什么。 一直都知道。 很多时候,她选择相信赵姬。 无论是大同与商通之争。 还是后来的王宫之变。 她都当做不知道。 而现如今。 她无法再当一个聋哑人。 “贵人可曾为自己想过?” 赵姬一愣。 到如今,他的确未曾为自己考虑过。 一直考虑的是嬴政,是整个天下。 赵姬摇了摇头,“不曾。” “我……我……。”赵勋咬牙,捏紧赵姬的手腕,“我喜欢贵人。管她什么天下,管她什么王位,管她什么大同。只要……只要贵人答应……,只要贵人答应……,我可以带着贵人远走高飞,我们可以隐居深山,我在外打猎,你在家教子,携手到老。” 她期待的看着赵姬,“怎样?” “那政儿呢?” “政儿……政儿……政儿……。” 赵勋不知该说什么好。 “哎……我知晓将军的心意。可生于乱世,何来净土?” 他拨开赵勋的手,走到窗边。 打开窗,看向外面,“将军,你过来看。” “看什么?” “看天下,看黎民百姓。” 赵勋走到赵姬身侧,眺望着窗外。 看着繁闹的邯郸城。 看着往来商贩。 看着斤斤计较的市井小民。 “乱世之中,能有这片祥和,已是不易。谁能想到,这些人在数年前衣衫褴褛,无米进食?谁又能想到,这些人身处于乱世之中?” “这是贵人之功。” “将军。”赵姬看向赵勋,“其实,我也喜欢将军。可我们,又怎能与天下比轻重?” “可…乱世已有数百年之久,非一朝一夕。贵人何须将此重担,背负于己肩?” 赵姬一笑,“将军,你不懂。我儿自诞生起便肩负终结乱世之重任。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宿命。而我……。” 他看向窗外。 金乌西垂。 百鸟齐飞。 一行秋雁入云间。 昏黄的落日,为整个邯郸,铺上一层迷人的色彩。 “或许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辅佐我儿,终结乱世。为天下苍生铸造一个太平盛世。” 他笑着看向赵勋。 伸手搂住赵勋的脖颈,对着赵勋的嘴唇,吻了下去。 良久,唇分。 赵勋陷入呆滞。 “天命在我身,苍生在我心。”赵姬轻声细语,“将军又怎能独占?” 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走了,将军保重。可忘了我,另寻良人。” 赵姬收回臂膀,盯着赵勋看了良久。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勋伸出手,追了两步。 赵姬停下脚步。 赵勋也停了下来。 伸出的手,逐渐放下。 听身后没了动静,赵姬迈着步子,走下了楼。 赵勋患得患失。 伸手抚摸嘴唇。 想起那温热之气。 她赶紧来到窗边,扫视下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赵姬身上。 此时赵姬正在仆从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似乎察觉到赵勋的目光。 赵姬转过头,看向楼上唯一打开的窗户。 两人四目相对。 好似回到曾经在魏国,相依为命的时候。 赵姬微微一笑,嘴唇微动。 虽然听不见声音。 但赵勋从那口型中,读懂了四个字。 “将军,珍重。” 赵姬上了马车。 马车在仆从的呼呵声中,渐行渐远。 又过了几日。 众人纷纷跟赵姬道别。 除了魏无忌。 自始自终。 魏无忌就没有露过一次面。 赵姬的车队,缓缓从邯郸城驶出。 车队后方围满了百姓。 出了邯郸城。 赵姬叫停马车。 而后与嬴政下了马车,专门看向邯郸城门。 “父亲,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到回来的那一天,你会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赵姬环视送别的人群,“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他与嬴政对着众人行礼,“各位,请回。” “主上保重。” “贵人保重。” “平泽君保重。” “保重。” 与众人分别。 赵姬车队离开。 百姓逐渐散去。 唯有赵偃与郭开和一众赵臣还在。 “大王,赵贵人走了。” 赵偃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依旧眺望着赵姬离开的方向,“欸,郭开。” “臣在。” “你说那赵姬图什么啊?在赵国,他要什么有什么。干嘛要去秦国当个妃子呢?” “臣不知。” “有本事的人,性格都怪。”赵偃摇了摇头,“不理解。” “大王这是不愿让赵姬离开。” “不!”许是怕别人误会,赵王连忙说道:“寡人绝无此意,勿要乱说。” 她可是巴不得赵姬离开。 “郭开,你说这赵姬该不会走半道又回来吧?” “应该不会,贵人去意已决。” “原来如此。”赵偃高举手,转设对众赵臣说道:“诸位,寡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众赵臣不解的看向赵偃。 赵偃朗声道:“寡人在王宫设宴三天!酒肉管够,不醉不归!” “大王为何要宴请诸臣?” “开心!高兴!寡人喜不自禁!宫内黄狗产子,寡人为黄狗而喜。” 大臣们一脸问号。 黄狗生子。 大王高兴什么? 第19章 阻击 “你没去送他?” 魏无忌将酒水扔给坐在房顶,眺望城门口的赵勋。 赵勋接过酒水,仰头痛饮。 “你不是也没去吗?” 魏无忌爬上房顶,同样眺望着城门的方向,“赵姬始终不属于我们。” “是啊。贵人……。”赵勋又饮了一口,“不属于我们。” “有时候我会想。”魏无忌夺过赵勋手里的酒坛,“如果能早点遇到赵姬,如今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她看向赵勋,“我真羡慕你。” “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蠢。” 赵勋当即冷眼看向魏无忌。 一副你不说清楚,就要你好看的表情。 “就因为你蠢,赵姬才格外看重你……。”魏无忌呢喃道:“就因为你蠢,才不明白赵姬回了秦国,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意味着六国将不存。秦之虎狼,肋生双翅。天下永无宁日。” “也许……是天下安宁之时。” “所以说你蠢,秦之暴虐,延续百年,数代君王的商鞅暴典,岂是他一男子……能够改变的。” “蠢的是你,而不是我……。”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魏无忌依旧眺望远方,只是双目湿润,“我……他……只会是敌,而不是友……。” 赵勋笑了两声。 继续眺望着远处。 只是心里越发感觉不对。 尤其是转头看向魏无忌之时,魏无忌那种愧疚又带着悲伤的表情。 让赵勋感觉到奇怪。 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可突然,不远处野猫扑食的场面让她明白了什么。 她死死盯着魏无忌,“你要做什么……?!” 魏无忌苦笑,“没想到你能看出来。看来你不是蠢到无可救药。” “你才蠢!以为这样能伤的了贵人!”赵勋盯着魏无忌,“可别忘了,许寇也会随贵人一同返回秦国!” “许寇……。”魏无忌喃喃道:“许寇之军,世俗罕见。但只要能拖住,哪怕只有一个时辰,那就足够了。” “你疯了!”赵勋几步上前,拽起魏无忌的衣领,“贵人待你如亲友!你居然想杀了他!魏无忌……我……!” 她怒朝魏无忌挥拳。 魏无忌没有阻拦。 任由拳头落到脸上。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减缓她内心的痛苦与煎熬。 魏无忌哈哈大笑,“我没疯!正因我没疯,所以我才要杀了他!他不可归于秦!他不可归于秦!只有他死了,六国才能不被秦所灭!赵国才能幸存!” 她用力推开赵勋,“你个愚妇!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不信你看不明白!那赵姬……那赵姬回秦,对于赵国或者魏国,是多么大的威胁!” “就你这样,也配喜欢贵人!” 赵勋爬起来,再度给了魏无忌一拳。 将魏无忌打翻在地。 “我是喜欢他!可那又如何?我是信陵君,魏国的信陵君!你是孩童吗?!喜欢归喜欢,而立场归立场!” 魏无忌躺在地上,“立场无法阻止我喜欢他。喜欢也无法改变我的立场!” 她撑起胳膊,看向赵勋,“所以,我才会羡慕你。” “若贵人出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赵勋吹出长长的哨子。 一匹白色宝马踏风而来。 赵勋从屋顶跳到马背上。 “你做什么?!” 魏无忌起身。 “我不是你!” “别傻了!你是赵人,你是赵国人!你应该帮我!他一直再利用我们!你知道吗?!他在利用我们!” 赵勋身形一顿,“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有贵人的地方,才有赵勋。” 魏无忌嘲笑道:“你难道忘了?赵姬这次回去,是回到他妻子身边。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你配得上他吗?有你的位置吗?!” “只要能陪在贵人身边,就足够了!”赵勋轻夹马肚,大喝一声,“驾!” 白马如闪电般窜出,朝城门外而去。 抵达城门。 守城将领见有一骑策马疾驰。 当即令士卒组成人墙。 直刺长戈。 呵问道:“来者何人!” 见身前人墙。 赵勋速度不减。 待距离戈尖五步。 纵马一跃。 白马跃起两米之高。 从士卒头顶而过。 守城将领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白马向她而来。 守城将领一慌。 刚有动作。 便觉得被什么撞了一下。 手中长枪脱手。 而她也被撞翻。 再回过神时,白马已钻出城门。 随后声音响起。 “借兵器一用。” 士卒皆惊诧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白马。 守城将领看了看那道身影,又看了看空空的右手。 背脊发凉。 此人若是想要取她首级。 应是不会比取她手中兵刃困难。 “将军,咱们追吗?” 守将没好气的看了那说话的士卒一眼,“你两条腿,那四条腿。怎么追?” “那怎么办?” “可有看清楚马上是何人?” 士卒摇了摇头。 “那就当不知道,如果出了什么事,再说。” 房顶上。 魏无忌躺在屋檐上。 伸手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 而后将未打碎的酒坛拿起。 混合着鲜血,饮入腹中。 如果赵勋真的救了赵姬。 她很高兴。 如果赵勋救不了赵姬。 那等赵姬死后,她会陪着赵姬一起。 生不同时,死可同日。 杀赵姬一事。 是魏无忌故意暗示给赵勋。 她知道赵勋肯定会去救。 正因为知道,才如此。 因为这是她对于自身的反抗。 这一次救赵姬的。 哪里只有赵勋。 还有她魏无忌。 只是想法,方式不同。 而此时。 嬴政在赵国的封地内。 许寇奉赵姬之命,前来迁移此地的上万工匠。 刚出城。 正欲在釜山出口一带,等待赵姬车队。 忽然从密林中射出无数箭羽。 这措不及防的突袭。 让闲时不着重甲的铁甲兵,瞬间损失数十人。 辅兵,工匠也损失了百人。 此时,工匠乱了套。 四处流窜。 躲避着箭矢。 许寇临危不惧。 翻身上马。 高声呼喊:“辅兵举盾迎敌!工匠勿慌,躲于盾兵身后!” 有许寇在,士卒停下慌乱。 开始举盾,将工匠护在身后。 工匠也趁势藏于辅兵身后。 “重甲卒!着……!” 话未说完。 一支雕翎羽箭,奔着许寇而来。 箭矢破空。 许寇有所察觉。 但躲闪不及。 箭矢扎入许寇左肩。 许寇从马上摔落。 亲卫当即上前,护住许寇。 密林中。 廉颇双眼如鹰隼。 手中弓弦颤抖。 原本她在魏国避难。 受到魏无忌召唤。 前来阻止赵姬返回秦国,并且刺杀赵姬。 一听是这个目的。 廉颇当即从魏国,秘密返回赵国。 联系赵国境内除邯郸城的旧党暗部。 零零散散拉出三千人。 而她的任务就是对付许寇。 当然,以这三千人对付许寇率领的铁甲兵以及那两万辅兵。 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拖住许寇。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最好是让许寇没有反应与支援赵姬的时间。 这次行动,为了不让掌控赵国的赵姬发觉。 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更多人则是在行动开始前,方才知晓此次任务。 如此隐秘。 如此布局。 赵姬绝对死定了! 廉颇再搭一箭。 大王,平原君,毛遂……。 你们等着,我这就送赵姬下去陪你们。 箭矢射出,扎穿一名亲卫盾牌。 扎入手持盾牌的亲卫体内。 接二连三的箭矢。 让亲卫节节后退。 直到退入人群。 亲卫才有时间询问许寇的情况。 “将军,你没事吧。” “死不了。”许寇忍痛,拔出肩膀处的箭矢。 看着染血的箭矢。 这力度,这痛感,这准度。 赵国除了赵勋,那也只剩下逃亡魏国的廉颇。 她与廉颇在邯郸城内斗了这么多年。 哪里不明白箭矢的主人是谁。 她当即高声道:“廉颇老贼,仓皇逃亡魏国,还有脸回来!” 许寇站起身,“还当上了藏头藏尾的鼠辈,让人不耻!有胆从林子里出来,我必取你首级!” 廉颇没有回应。 箭雨依旧。 只是林中竖起廉字大旗。 或许,这就是廉颇的回应。 就在此时,卓子央在士卒的保护下,来到许寇近前。 她高呼道:“许将军,可有大碍?” “无事。” “许将军,我刚刚观察了一番,林中人数不足万人。而廉颇乃成名之老将,定然不会无缘无故袭击我等。” 毕竟一万铁甲骑与两万辅骑在此。 足有三万人。 廉颇不可能蠢到用不足万人的队伍,来对抗三万人。 定然有什么谋算。 两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异口同声道:“贵人!” 许寇急切起来。 贵人身旁可是有着大秦未来之君。 统一天下的共主。 若有什么差池,她对不起死去的秦王稷。 更无颜再回秦国。 “铁甲卒!披甲上马,随我赶赴邯郸!” “诺!” 只片刻。 铁甲士兵便穿戴好战甲,骑上马匹。 但她们的目标不是藏在密林之中的廉颇。 而是一旁通往釜山口的道路。 铁甲骑兵在许寇的带领下,顶着箭矢,冲向釜山口的道路。 然而,刚抵达釜山口。 釜山上埋伏的士卒,当即推动滚石。 朝着许寇等人砸去。 并且前方不知被谁垒了数块巨石,堵住了去路。 如今,要想过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顶住滚石与箭矢,让人推开面前的石头。 要么就从密林里绕过去。 可密林不足以让骑兵冲锋。 此次为了拦截许寇。 廉颇做足了功课。 许寇见前方突围不出去,只能率兵而返。 “将军!你怎的又回来了?!” “前方被廉颇用巨石堵了!又有滚石箭矢,无法推开巨石!” “那该如何是好!如今贵人可身处险地!” “不用你提醒!”许寇看着密林,一咬牙,“现如今,只有从林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看向卓子央,“等会我率铁甲卒冲入林中,你领一万辅兵牵马在后。一旦杀穿。我便令铁甲卒上马,奔赴邯郸!” “定不负重托。” 商量好,许寇让铁甲卒下马。 接过辅兵盾牌。 冲入林中。 而一万辅兵则是牵马跟在身后。 另外一万辅兵也没闲着,保护着工匠,前去推开挡住道路的巨石。 廉颇见此,不与许寇等人缠斗。 且战且退。 许寇等人冲到第一道防线。 廉颇便退到第二道防线。 冲到第二道防线。 廉颇便退到第三道防线。 凭借着箭矢与密林中的陷阱,消耗着许寇等人。 有铁甲士一不小心,双脚踩空,落入深坑之中。 里面布满尖竹。 好在铁甲防护足够。 没什么致命伤。 但也被摔的七荤八素,再也爬不出来。 更有倒霉蛋,被竹尖扎穿没什么防护能力的脚部与手掌。 躺在深坑里哀嚎。 还有铁甲卒踩中陷阱。 一根巨木,如铁锤,砸在其胸口上。 哪怕是铁甲。 被砸中后,也都凹陷了下去。 而士卒的肋骨,也被砸断数根。 躺在地上,直抽冷气。 要是运气不好,被砸中了脑门。 当即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倒是一些长矛之类的,对铁甲士卒的伤害微乎其微。 铁甲卒乃赵姬重金打造。 无论是防御能力,还是意志力。 那绝对能称的上是精锐。 要是在正面战场上。 不要说廉颇现在区区三千人。 就算三万人,十万人。 铁甲卒也能凿穿两个来回。 可廉颇也不蠢。 不可能放着已方的优势不用。 去拿己方的劣势去拼对方的优势。 铁甲卒不是防御强,正面战场强吗? 那就不拼正面。 甚至不与铁甲卒交手。 就用藏在密林内箭矢,陷阱,有效的拖延铁甲卒的脚步。 为埋伏赵姬的刺客拖延时间。 许寇怒火中烧,可毫无办法。 只能继续往前冲。 她咬着牙。 心想若是让她抓住廉颇,绝对要把廉颇活烹。 而在铁甲卒后方的卓子央见此。 内心着急。 她当即让两千人的士卒,舍弃骏马。 在铁甲卒的掩护下。 从旁边绕路,前往山顶。 杀掉山顶上落滚石的敌军。 为那些正推挡路巨石的工匠,争取时间。 两千人摸到了山顶。 与那些落滚石的士卒展开了厮杀。 廉颇见此,当即调派五百人前去支援。 山顶如火如荼。 密林也没闲着。 许寇等人,终于来到了廉颇最后一道防线。 第20章 以身为饵 廉颇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是自身。 以血肉之躯,阻挡住许寇的步伐。 至于生死。 为将者,早已将生死度之于外。 只要能给大王等人报仇。 只要能给赵国留下希望! 只要能杀掉赵姬。 死而无憾。 “将士们。”廉颇环视周围的士卒,“我廉颇对不住你们。” 这句话是真心的。 这些士卒在最后一刻,才知道此次任务。 “将军,唯死而已。” “将军以重任托付,我等又怎能辜负?” …… “好!我赵国女儿皆人杰!”廉颇大笑,“与君共赴九幽路!” 士卒放下弓弩,纷纷抽出兵刃,“共赴九幽路!” 她们眼神狠戾。 静静等待着许寇的到来。 “廉颇!”许寇剑指廉颇,“我必杀汝!” 廉颇不为所动 身后廉字旗,鼓风招展。 “许寇,老妇自十三岁征战,历经百千战,从来没怕过谁,也没见谁能取下老妇的人头。” 廉颇剑指许寇。 两人剑尖隔空相对,“你也不会是例外。” “是吗?!”许寇残忍一笑,“就凭你身后的残兵败将?等我抓到你,必将你剥皮填草,以泄我心头之恨!” 对于铁甲军。 除了赵姬外,就属许寇最重视。 她知道铁甲军一旦出现在战场上,会是怎样一边倒的屠杀。 也知道铁甲军是怎样的来之不易。 更知道铁甲军是如何烧钱。 可以这么说。 整个天下也不一定有人能像赵姬这样,组成这样的万人铁甲军队。 而且是骑兵。 技术,钱财,资源。 缺一不可。 可就是这样的军队,居然在廉颇的诡计多端,老奸巨滑下。 损失达到数百人。 最关键的是,连敌人都没碰到。 这对一支即将无敌于天下的军队,是一种羞辱! 唯有用廉颇的鲜血,才能洗刷! “将士们!” “在!” “杀光她们!” “诺!” 铁甲卒排列有序,如同钢铁城墙,向廉颇等人撞去。 “赵国的儿郎,以我等之血,佑赵国万年。”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 廉颇率先冲锋,士卒紧随其后。 双方撞击在一起。 可血肉又怎能敌铜墙铁壁。 铁甲军对付廉颇的军队,那是砍瓜切菜,降维打击。 大部分士卒,连铁甲都劈不开。 而铁甲兵则是肆无忌惮的砍杀那些身着破烂棉甲,以及皮甲的士卒。 战损比达到了四十比一。 甚至更高。 也只有廉颇,能凭丰富的战斗经验。 斩杀数名铁甲兵。 然而,她毕竟老了。 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 浑身负伤。 更有一把铁剑,穿透了廉颇的小腹。 要不是赵人士卒拼死将廉颇从铁甲士兵的刀剑中救下。 恐怕廉颇早已身死。 这一波对抗。 廉颇身旁只剩下寥寥几人。 眼看着铁甲兵就要冲过来。 廉颇缓缓靠在一根树上。 丢弃手中兵刃,慢慢坐了下去。 “什么……什么时辰了?” “将军,大概快要到辰正了。” “还没到……没到辰正?”廉颇稍稍坐直身体。 她们攻击许寇的时间是快要到辰初。 也就是早上七点。 而辰正则是早上八点。 就是说,她们才刚刚阻挡了一个小时。 也就是半个时辰。 距离魏无忌要求的一个时辰,还差半个时辰。 铁甲军越来越近。 “老妇一生……信忠知义。”廉颇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火折,“岂能……到头来……失信于……信陵……君……。” 打开火折。 用满是鲜血的嘴,吹出火星。 而后对身旁仅剩的几人说道:“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什么……遗言?” 那些人一脸释然。 “下辈子,希望到富贵人家。” “希望老父莫要为儿难过。” “到了下面,我还追随将军。” “将军,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廉颇望向天空,“我没什么……。” 她吐出一口血,“戎马一生,早……早该死了。老天让我活了这么久……。可惜……惜……未能见……见赵国……称霸于……。” 手中火折慢慢落地。 熊熊烈焰升起。 “诸侯。” 火焰席卷廉颇身躯,并且向四周蔓延。 这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以血肉之躯为代价的防线。 脚下的土地上,早已被廉颇洒满了火油。 火油是动物油脂与植物油脂。 石油也称为石液,是猛火油。 从一开始,廉颇就没打算活着。 她早已做好了用性命,阻碍许寇的准备。 许寇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快跑。 她率先朝着身后跑去。 铁甲卒也连忙跟了上去。 而从火焰之中,钻出来几名浑身冒火的赵人士卒。 哪怕身上满是火焰,她们也没叫一声。 从火焰中钻出。 扑向铁甲兵。 死死抱住铁甲兵,企图与她们同归于尽。 动物油脂燃烧的速度很慢。 给许寇等人反应的时间。 但如今已入秋。 枯草落叶遍布密林。 许寇等人是一身重甲。 又经历一场大战。 所以,火焰的速度,还是比许寇等人快。 许寇等人只能丢下兵器。 甚至仓皇脱下身上的甲胄。 以便能更快的跑出火焰的范围。 可哪怕如此。 一些倒霉蛋,还是来不及逃。 被火焰卷袭。 化作人形火炬。 在烈火之中凄厉哀嚎。 后方的卓子央,见前方浓烟滚滚。 顿感大事不妙。 赶紧令辅兵骑马上前,去接应铁甲兵。 刚骑马赶到。 便见许寇等人仓皇逃窜,丢盔弃甲。 而后面则是火龙翻滚,如同末日。 “许将军!快上马!” 见卓子央赶来,许寇大喜。 本让卓子央牵马跟在后面,是为了杀出一条血路后。 让她们可以骑马,快速奔赴邯郸。 未曾想,机缘巧合下,竟然救了她一命。 但她没有上马。 越是危急时刻,主将越不能慌。 再者她也心疼这些铁甲军。 死一个人损失的不仅是钱财,还是时间与精力。 许寇高呼道:“快乘坐辅兵之马,速速离开!” 生死危机下。 有一名黑甲士卒想要将马上的辅兵拽下来。 却被眼疾手快的许寇,拦了下来。 不说二话,当即格杀。 而后吼道:“弃同袍不顾者,夺同袍马匹者,格杀勿论!” 见许寇如此作态。 再加上许寇都没有着急逃离。 军心慢慢安稳了下来。 铁甲兵接二连三上了辅兵的马匹。 逃离此地。 看着越来越多的铁甲兵逃了出去。 再加上火焰已经来到近前。 卓子央急道:“许将军,还不上马?!” 许寇扫视一圈,发现周围铁甲兵皆上了马。 没有丝毫犹豫,跃上卓子央的马匹。 卓子央一甩马缰,带着许寇向密林外冲去。 山顶上。 两千辅兵终于将赵人杀光。 可看着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傻眼。 她们被困在山顶,下不去了! 向下眺望。 依稀能见未燃烧的密林中,马匹穿梭的黑影。 她们高声呼救。 企图让卓子央像搭救许寇那般。 搭救她们。 可呼救声太遥远。 不过,就算听到呼救声。 卓子央也没办法在熊熊烈火中,拯救这两千人。 滚滚浓烟升起。 士卒们呛的直咳嗽。 有的陷入绝望,当即自裁。 有的从悬崖峭壁上跳下,祈求能活下去。 最后却摔得粉身碎骨。 有的则冲入火海。 最后却消失在火焰中,只留下几声惨嚎。 有的则是疯狂刨地。 可被浓烟熏倒,再也站不起来。 两千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最终没有一个站立的身影。 而那些陷入深坑的铁甲卒。 以及被砸晕的倒霉蛋。 皆成了火焰的燃料。 不多时。 许寇等人跑出密林。 所有人翻身下马,遥望烈火,沉默不语。 自铁甲兵诞生以来。 所有人都给铁甲兵贴上了战场无敌,精锐之军等标签。 甚至每一个铁甲兵皆心高气傲。 认为只要她们出现在战场中。 试问天下何人能敌? 而这时,她们才发现自身是那么渺小。 廉颇用生命打醒了铁甲兵。 什么无敌。 什么精锐。 区区三千人,差点让她们一万铁甲兵全军覆灭。 要不是她们运气好。 要不是卓子央正好牵马在军队后方。 要不是廉颇只有三千人。 恐怕她们全都要葬身于火海。 望着周围铁甲士卒的灰头土脸。 又眺望熊熊燃烧的火焰。 许寇顿时心生愧疚。 她倒不是对廉颇感到愧疚。 若是廉颇在她面前。 必定要将廉颇挫骨扬灰。 甚至是廉颇的尸体,她都不会放过。 让许寇愧疚的是那些死去的铁甲士卒。 与死去的秦王稷。 还有赵姬。 秦王稷委以重任,让她保护嬴政。 而现如今,却被烈火挡住去路,救不了即将遭遇刺杀的赢政。 愧对那些死去的铁甲兵。 她们本可驰骋于战场,却因她命丧火海。 愧对赵姬的信任。 赵姬亲手将可以纵横于天下的军队,交到她手中。 结果上万军队,对付区区三千散兵游勇。 伤亡足达千人。 三比一的战损。 这相当于用火枪对付手拿长矛刀剑的人。 结果却打成了这样。 甚至还没算上辅兵。 辅兵伤亡都已经与廉颇的伤亡战平。 许寇越想越羞愧。 当即拔剑,欲要自裁。 却被身旁亲卫拦了下来。 卓子央几步上前,拽住许寇的胳膊,“将军,你这是何故?!” “我……我有愧!”许寇双眼通红,胳膊使劲。 却被数名亲卫抱住。 “将军!三思!” “将军!三思!” 周围铁甲兵皆单膝下跪。 卓子央气的给了许寇一巴掌。 这打仗和做生意一样。 哪有常胜? 有的只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如果一次失败,便寻死觅活。 她卓子央,乃至天下商人早已死了千百回。 “一时失败,岂能消祢心中之志也?!”卓子央怒骂,“堂堂女子,若都如你这般,何来英豪?!如今贵人身陷于危难,你不思救援,却在这寻死觅活,枉生于天地!” 她呵斥亲卫,“放开她!让她死!我带尔等想办法去救贵人!” 亲卫看了眼许寇。 缓缓放开。 许寇低着头,猛然挥剑,削下一缕头发,“此次之败,全我一人之过矣。本该以死赎罪,却念贵人受危,只得以发代首。待救出贵人,是生是死,我许寇一己受之!” 山林中的熊熊大火,阻断了道路。 而道路又被浓烟覆盖。 无法搬开巨石。 许寇等人只能另想她法。 卓子央忽然想起。 不远处的釜水,直通邯郸。 只是水颇深,加上水流颇急。 唯有水性好的,才能游过去。 并且无法携带什么武器与甲胄。 许寇与卓子央商量。 由许寇带着四百来号水性好的士卒。 牙咬短剑,游过釜山。 而卓子央领一万人留在原地,伐木造船。 紧随其后。 剩下的人跟随工匠,等火势稍弱,寻找陷入火海中的铁甲与搬开阻挡道路的巨石。 商议好。 两人分开行动。 而赵姬这边。 半个小时前。 山火还未燃起之时。 赵姬等人正往釜山径而去。 打算穿过釜山径,与许寇等人会合。 只是刚走到半道。 便被数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有仆从当即上前询问,“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处逗留?!快快让开道路!” 一名青衣女子笑着回道:“我等乃是魏国来的商人,准备前往邯郸做些买卖。只是路过此地之时,马儿失了蹄。” 她颇为无奈的说道:“也就挡住了你等的去路。” 仆从令拦路之人搬开马车。 青衣女子连连推诿。 而数名袖藏利刃的女子,逐渐向赵姬车队靠拢。 即将靠近时,却被随行士卒拦了下来,“尔等想要做甚?!” 青衣女子见那些人被士卒拦下。 当即抽出怀里短匕。 将仆从揽入怀中。 接连捅了数下。 鲜血染红她的脸。 青衣女子狠戾的说道:“动手!” 拦住道路的马车。 数名手持强弓劲弩的女子,跪在车厢内。 随着后车厢被踹开。 弓弩齐射。 赵姬车队内,瞬间哀嚎声此起彼伏。 而摸到车队近前的女子。 此时也掏出匕首。 割断身前士卒的喉咙,朝着车队后方而去。 甚至四面八方,皆有人涌出。 这些皆是赵胜以及魏无忌的门客。 还有因赵姬而损利益的贵族世家。 加起来足有四千人。 她们皆是抱着必除掉赵姬的心思前来。 第21章 剑客的剑 “有刺客!列阵,迎敌!” “快保护贵人!” 数辆马车从侧面绕到前面。 横停在车队面前。 充当护墙。 驾驭马车的士卒,还没来得及下车。 忽然箭雨袭来。 连同拉动车厢的驽马,一同被射成了刺猬。 后方的马车则驶到侧面。 利用马车,结成圆阵。 有了这些车厢的阻碍。 不仅延缓了刺客的进攻速度,还挡住了箭矢。 护佑马车的士卒当即列阵。 手持盾牌护住后方的马车。 尤其是赵姬的马车。 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如果铁甲兵是精锐的话。 那负责保护赵姬的士卒,不仅是精锐,还是死士。 她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若是从上方看。 那便可以看出赵姬那辆豪华马车四周,有多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便是装满钱财,货物的马车。 第二道防线是盾兵。 第三道防线则是长戈兵。 第四道防线是弓弩手。 第五道防线则是门客与仆从。 层层防御下。 哪怕刺客人数众多,也很难占据优势。 “爬过去!” 随着刺客中有人呼喊。 密密麻麻的刺客如同翻墙般,爬到阻碍道路的马车顶部。 可刚爬上去。 就遭受一轮箭雨。 刺客纷纷中箭,从车厢上摔落。 有的刺客想要从下面马车之间的缝隙钻过去。 却被盾兵用盾牌挡在外面。 她们只能用手中的兵刃去劈坚硬的盾牌。 企图劈开一条道路。 就在弓弩手弯弓拉弩之时。 又有刺客爬到车厢顶部。 她们打算跳到护卫中间,近身肉搏。 可还未跳下去。 盾墙打开。 数十名手持长戈的士卒,一脸凶恶的朝刺客刺去。 血肉飞溅。 有的刺客主动跳下马车闪避。 而有的刺客躲闪不及时,当场被刺穿。 侥幸未死者,从马车摔下来后。 也会被盾兵乱刀砍死。 见盾墙已开。 刺客们更加悍不畏死。 或是顶着长戈如林,企图冲入包围圈内。 或是死死握着长戈,不让士卒收回。 被握着长戈的士卒,当即抛弃长戈。 盾兵上前,再度组成盾墙。 一来一回。 如同刺猬。 刺客没能讨到半分好处。 马车内。 赵姬与韩非子对面而坐。 两人中间放着棋盘。 赵姬执黑子,韩非子执白子。 嬴政则同盖聂坐在一旁。 外面的喊杀声,丝毫没能惊动马车内的众人。 “贵人对于遭遇刺杀一事,表现的倒是颇为淡然。” 赵姬苦思棋子该落于何处。 韩非的棋艺,可比秦王稷好上太多。 往往落下一子,赵姬便要思考良久。 想了一会,赵姬眉头渐舒。 “先生也很淡然。” 缓缓落子。 “贵人不慌,我这个做宾客的慌甚?”她落下一子,“难不成贵人早已料想有人刺杀,已做好准备?故而并不惊慌?” 赵姬摇了摇头。 对于此次刺杀。 他并不知道。 哪怕掌控了整个赵国。 也没收到有人要密谋刺杀他的风声。 甚至认为在赵国境内。 不会有人向他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刺杀行动。 刺杀不同于暗杀。 暗杀隐蔽,防不胜防。 不易让人发觉。 而刺杀规模大。 往往数百人,数千人。 极易走漏风声。 可就是这样的大规模刺杀行动。 如今正发生在眼前。 如此大的规模。 还是在赵国境内。 他竟未收到一点风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密谋刺杀之人。 并不是在赵国密谋。 而是在别国密谋。 然后跑到赵国,专门过来刺杀他。 赵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魏王。 也只有魏王,才会想着要杀他。 并且恐怕逃往魏国的廉颇,也参与了此次刺杀。 不然,不可能数千人过境赵国,还没被人发觉。 而现如今,并没有听到廉颇的声音。 以廉颇的脾性。 若出现在这里。 必身先士卒。 廉颇既然不在这里。 那很有可能是去拦截许寇了。 促使许寇无法救援。 以魏王相助。 许寇那边,恐怕短时间脱不了身。 这就意味着许寇无法及时赶来支援。 而他们,将处于最危险的境地之中。 “我并不知晓,也没有做任何准备。” 赵姬的回答,让韩非眉头一皱。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挺中意嬴政这个弟子。 如今遭遇刺杀。 她倒不担心自身有生命危险。 她担心的是嬴政。 刺客偏偏在此时刺杀。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阻止赵姬去秦。 二是阻止嬴政去秦。 无论哪种,这些刺客定然不会放过嬴政。 “贵人可有办法?” 赵姬再度摇头。 现如今,什么办法也不好用。 这些刺客有备而来。 只能等待救援。 要么等许寇那边解决掉廉颇,并且意识到不对劲,赶来救援。 要么等这边的厮杀被邯郸城发觉。 臻马率领辅兵前来援助。 别无他法。 至于逃跑……。 要是能在刺客的层层包围中,突围出去。 护卫马车的士卒。 那绝对不会冒着赵姬被杀的风险,在此地布阵迎敌了。 一见赵姬摇头,韩非沉默了。 默不作声下起了围棋。 既然如此,那只能看天意。 毕竟她也只是个读书人。 虽通君子六艺。 也善弓弩骑射,刀枪剑戟。 但她没有孔子那身高两米,浑身肌肉的壮硕身材。 也没有孔子能一剑敌百人的恐怖实力。 以她只能打三两个人的实力,自然无法带着赢政杀出去。 既然如此,那只能听天由命。 两人落子许久。 赵姬突然呼唤盖聂,“盖聂。” 盖聂听到赵姬喊她,当即抱拳,“在。” “等会,若有不测。”赵姬手持棋子,“劳烦护佑我儿回秦。” “诺……。” 盖聂话未说完。 嬴政开口道:“若有危难,孩儿与父亲一同承担。” 她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 “政儿。”赵姬对嬴政一笑,“天下还需要你这个英雄。” “可政需要父亲。”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 十来名膀大腰圆,胸缠白布,光着膀子的壮妇。 拖着长柄铜锤,向拦截刺客的马车而来。 为首之人,若赵勋在此,定能认出。 那人便是在大梁城杀猪的杀猪匠朱亥。 魏无忌原本打算用朱亥杀晋鄙。 可被赵勋打伤。 只能安心养伤。 然而,经过这几年的休养,朱亥伤势已经痊愈。 并且受了赵勋的刺激。 朱亥这些年一直苦练武艺,打熬力气。 甚至散尽家财,拜了数位名师。 在魏国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此次刺杀赵姬。 魏无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朱亥。 她专门让人去请朱亥。 朱亥一听是魏无忌相请。 当即带上同样是大力士的同门姐妹。 从魏国赶来助拳。 她们来到马车前。 几人放下铜锤。 将手探入马车下方。 浑身肌肉暴起。 面目狰狞道:“起!” 三辆足有数百斤的马车,居然被抬了起来。 盾兵大惊失色,连忙打开盾墙。 让长戈手去刺那些力士。 然而,终究晚了一步。 马车被掀翻。 几名盾兵躲避不及时。 被数百斤的马车,活生生砸死。 其中有一辆马车里面,装满了金饼。 随着侧翻。 金饼散落一地。 在太阳的照射下。 为猩红的地面,镀上了一层金光。 然而,在如此诱人的金光面前。 没人低头去看一眼。 马车侧翻,原本以马车为城墙的优势消失不见。 第一道防线,以超乎常理的方式结束。 原本刺客需要攀爬才能上。 如今只要稍微用些力气,便能跳上来。 很快,大量刺客跳到倾倒的马车上。 朝着士卒杀来。 随行的将领见第一道防线已经失去作用。 当即令盾兵结盾阵阻敌。 她的高喊声,吸引了朱亥的注意。 朱亥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对着随行将领投射而去。 长剑破空。 扎入随行将领体内。 并且带着随行将军的身躯,连退数十步。 直到钉在赵姬的马车上,这才停了下来。 半寸长的剑身,扎穿厚实的车厢。 显露在赵姬等人面前。 韩非瞥了一眼流淌着鲜血的半寸剑身,落子道:“看来刺客中有能人异士。” “毕竟想要杀我,得做足准备才行。”赵姬也落下一子。 “贵人可知,谁想要杀你?” 赵姬摇头,“想杀我的人太多。” 虽心里猜想是魏王。 但没有证据,与其说出来,让韩非忧虑。 倒不如隐瞒下来。 “贵人,你有几层把握能从此次刺杀中,安然脱身?” “三层。” “三层。”韩非喃喃自语,“不低了。” 她本以为此次十死无生。 没想到还有三层机率生还。 当即一笑。 嬴政低声道:“盖聂。” “在。” “取了那贼子首级。”嬴政将鹿鸣剑递给盖聂。 “诺。” 盖聂接过鹿鸣剑,站起身打开出口挡板,撩开车帘钻了出去。 刚出去,挡板自动落下。 盖聂瞥了一眼身侧。 身侧便是被钉在马车上,死不瞑目的随行将领。 她收回视线,环视四周。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十几名力士身上。 或许强者对于强者,有一种超乎理解的吸引力。 盖聂只是扫视一眼,便认定了朱亥。 此时,为了能让朱亥等人能登上倾倒的马车。 数名刺客以身体充当台阶。 让朱亥等人手持长柄铜锤上去。 朱亥等人刚踩在车厢上。 车厢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但这声响,并不能阻碍朱亥等人的步伐。 就在盖聂观察力士之时。 她被刺客弓弩手锁定。 刺客弓弩手朝着盖聂射出数枝箭矢。 盖聂脸上的表情不变。 待箭矢抵达身前。 快速抽剑,劈开箭矢。 而后缓缓收剑。 她抱着鹿鸣剑,跳下马车,如闲庭散步般朝着朱亥等一众力士而去。 这些年,跟在嬴政身旁。 经历了不少。 也跟随嬴政学到了不少。 现如今,她已经没了之前跳脱的性子。 变得沉稳,也变得有了些许书卷气。 剑术也更强了些。 并且从韩非的法家学说中,悟出了不少剑道至理。 士卒见盖聂朝朱亥等人而去,纷纷让开。 而朱亥这边。 她们遇到了盾兵的阻挡。 朱亥等一众力士,丝毫不惧盾兵。 拎起长柄铜锤,朝着盾兵砸去。 其他力士的长柄铜锤,只有七十多斤。 而朱亥手中的铜锤,足有百斤。 一锤下去。 惊天巨响。 盾兵躺倒一地。 更有甚者,手臂被锤子上的力道,硬生生砸断。 盾牌出现巨大的凹陷。 第二道防线盾兵,直接被砸开。 十几名力士,如同蛮荒野兽。 横冲直撞。 管她是什么兵,手里拿的什么武器。 抡起锤子就是砸。 砸得士卒人仰马翻,血肉横流。 惨不忍睹。 众士卒从未见过如此一幕。 手持兵刃,慢慢后退。 开始收缩防线。 她们是精锐,是死士不假。 但这不代表她们不会畏惧。 她们只是不怕死。 力士们见此,哈哈大笑。 刺客趁机而上,与士卒厮杀在一起。 就在此时,人群中出现一条道路。 一名素青色衣裳,怀抱着短剑的女子,缓缓朝力士们而去。 女子面容清冷,眼神淡漠。 丝毫没有因刚刚的一幕,对力士感到畏惧。 走到士卒阵前,也不停留。 继续朝着力士而去。 或许女子具有吸引众人目光的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皆定格在女子身上。 而这个女子,正是奉嬴政之令,取贼人首级的盖聂。 盖聂在众人的注视中,即将走到朱亥面前。 有一名力士跳下倾倒的车厢,拖着长柄铜锤,来到盖聂身前十步。 轮动铜锤,朝着盖聂砸去。 一名剑客。 一名顶尖的剑客。 十步距离,便是剑客的绝对领域。 生与死,只在剑客的一念之间。 盖聂快速抽剑。 先削持锤手腕。 再削膝盖。 鹿鸣剑极其锋利。 对付血肉之躯,亦如砍瓜切菜。 剑太快了。 力士还没反应过来。 握着铜锤的手,便落了地。 随之落地的还有铜锤。 还没等力士哀嚎。 大腿与小腿分离。 那名力士的残破身躯直接朝盖聂摔去。 盖聂在力士身躯下坠的瞬间,一剑封喉。 侧身闪避。 一气呵成。 力士身躯倒地。 头颅滚动。 血流如柱。 再看盖聂,已收剑入鞘,只是衣袖中带着些许血迹。 证明她杀了人。 盖聂继续朝力士们走去,“第一个。” 众人皆惊诧。 快! 太快了! 都没看清楚她如何杀的人! 第22章 救援 其余力士见同门被杀,怒不可遏。 有三人怒吼一声,朝着盖聂冲去。 重锤拖拽,发出轰隆巨响。 盖聂面色如常,继续抱剑前进。 待三名力士冲到面前。 抡起重锤,朝着盖聂砸去。 盖聂侧身。 一柄重锤以只有七寸之距离,砸在盖聂右侧地面。 地面轻颤。 泥沙溅起。 另一力士青筋暴起,横抡重锤,朝着盖聂的脑袋砸去。 若是击中。 盖聂的脑袋绝对会像西瓜一样爆开。 可这夺命的一击,却被盖聂以弯腰的姿态,轻松闪过。 重锤带动力士身体,微微向盖聂倾倒。 盖聂没有丝毫犹豫,拔剑上挑。 重锤带着断臂,砸入人群。 有两三个倒霉蛋,被重锤砸在身上,顿时吐血倒地。 人群慢慢后退。 以免盖聂与力士的交战,伤到她们。 还有一名力士见同伴手臂被切。 抡起重锤,扫向盖聂腿部。 盖聂伸手,勾住断臂力士脖颈。 如野猴攀树,翻至断臂力士背后。 手中的鹿鸣剑,挂在断臂力士的脖颈上。 断臂力士瞳孔猛缩。 眼角余光扫向断臂上,盖聂清冷的侧颜。 紧张到额头满是细汗。 哪怕是汗水落在断臂上,疼的断臂力士浑身微颤,她也不敢叫上一声。 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刺激到后背的盖聂。 从而被盖聂削去脑袋。 “第二个。”盖聂那清冷的声音,如同不会撒娇的女友,在耳边厮磨。 鹿鸣剑缓缓横拉。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另外两名力士脸上。 断臂力士用仅剩的一只手,捂住脖颈。 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同伴。 甚至朝着同伴走了两步。 最终无力支撑,坠向地面。 盖聂此时半跪在尸体上,环视那些力士。 缓缓起身,“还有十四个。” 力士连同朱亥,一共有十六个人。 刚一照面,便被盖聂干掉了两个。 另外两名力士彻底疯狂。 怒吼着朝着盖聂而去。 重锤猛砸。 尘土飞扬。 盖聂不慌不忙,缓步后退。 每一锤都精准砸击在她曾经踩过的地面上。 待后退数步后。 盖聂观察出两名力士抡锤的节奏与空隙。 “第三个。” 鹿鸣剑出击,发出一声呦呦剑鸣。 趁两名力士攻击间隔之机。 脚踩一名力士落在地面的重锤。 压身上前。 在锤柄踩了几下。 等到双目与壮妇脖颈齐高,猛然挥剑削首。 头颅滚落。 盖聂并未停下。 鹿鸣剑转手。 左手反握。从锤柄处跃下。 送进左侧力士心窝。 “第四个。” 缓缓抽出鹿鸣剑。 染血的剑身,暴露在众人眼前。 盖聂收剑。 任由鲜血染红剑鞘内部。 鲜血虽然会让剑生锈。 但也能充当润滑剂。 让出剑的速度更快。 盖聂提剑,继续朝着朱亥走去。 她最主要的目标,便是杀随行将领的朱亥。 两具尸体轰然倒塌。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 盖聂踩踏地面的摩挲声与尸体喷射血液的声音,在此刻格外的刺耳。 这次,轮到刺客害怕了。 盖聂一人便让她们如临大敌。 犹如面对千军万马。 刺客缓缓后退。 很快便退至朱亥身后。 还有几名力士不信邪,拖着重锤,就要向盖聂而去。 “阁下何人?”朱亥拦住那些力士。 面对如此厉害的剑客。 这些力士上前,不仅无法阻拦盖聂的脚步。 反而会削弱己方的士气。 朱亥估计,那剑客故意用雷霆手段,斩杀那些力士。 为的就是震慑她们。 “榆次,盖聂。” 盖聂走到距离朱亥二十步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不是她不愿意走到十步。 而是在往前走。 出了什么意外,她没办法退到己方军阵内。 己方的人也来不及赶来支援。 虽然她对于剑法极其自信。 但若深陷于敌阵之中,也会被敌人慢慢耗死。 盖聂对朱亥说道:“奉令前来,取你首级。” 朱亥放下重锤。 倒不是她怕了。 而是盖聂剑法极快。 在没办法以绝对的力量强压下。 用重锤会大大减缓速度。 从而陷入被动。 朱亥伸出手,抢过一名力士手中六七十斤的锤子。 随意挥动。 顿时虎虎生风。 待熟悉重量。 朱亥上前一步,“大梁朱亥,请赐教。” 话刚说完,甩出铜锤,朝着盖聂头颅扔去。 她迅速跑动,紧追铜锤。 盖聂后拱桥。 铜锤从盖聂面颊上方穿过。 砸入士卒人群中。 十来名士卒当即被砸飞。 躺在地上,一脸痛苦的口吐鲜血。 待冲到盖聂十步之距。 朱亥捡起死去力士的铜锤。 如开山凿石,向做后拱桥的盖聂砸去。 盖聂一扭腰,单手撑地。 双腿悬空。 铜锤砸空。 溅起石子,如狂风骤雨,打在周围人的身上。 盖聂抬腿猛蹬朱亥下巴。 却被朱亥伸手握住脚。 正欲将盖聂拎起。 却见盖聂放开撑地的手。 靠着朱亥拎起的力度,倒立悬空。 她快速抽出鹿鸣剑,朝着朱亥腹部切去。 朱亥有所察觉,当即将盖聂摔了出去。 盖聂如布偶般砸在一名士卒的身上。 将一名士卒砸倒。 剑鞘从盖聂手中滑落。 而鹿鸣剑依旧被盖聂死死握在手中。 朱亥见此,大吼一声。 拎着铜锤,冲向盖聂。 士卒见状。 赶紧结盾阵上前。 企图挡住朱亥。 “滚!” 朱亥一声暴吼。 手中铜锤横扫。 士卒当即人仰马翻。 倒下一片。 朱亥眼中只有盖聂。 跃过倒下的士卒。 拎起铜锤,朝着盖聂砸去。 盖聂赶紧侧身翻滚。 铜锤砸在原本被盖压在身下的士卒胸口。 只听骨头碎裂声响起。 那名士卒一脸痛苦的呕出一滩黑色血液。 很快便没了声息。 盖聂起身,提剑上挑,欲要砍下朱亥手臂。 却被朱亥用锤柄挡下。 并且一脚踹向盖聂。 盖聂闪躲,反手剑刺穿朱亥腹部。 朱亥吃痛。 挥舞铜锤,以扇形向盖聂横扫。 盖聂只能抽剑后退。 退出朱亥的攻击范围。 朱亥放下铜锤。 伸手摸了一把腹部伤口。 鲜血如同不枯之泉水,涓涓流淌。 而此时。 正是廉颇点燃密林之时。 远远看去。 火光染红半边天。 滚滚白烟如同荒芜巨兽,昂天咆哮。 百兽奔腾,万鸟齐飞。 亡命逃离沦为火海的家园。 众刺客心中一沉。 这火光,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廉颇拦不住许寇。 只能点燃山脉,用火焰阻挡许寇援助的道路。 虽然火焰可以阻挡许寇支援。 但滚滚浓烟也会被人发觉。 尤其是邯郸城的人。 她们可没忘记。 邯郸城内还有,赵姬的两三万辅兵。 察觉到此地异常。 竟然会联想到,赵姬有危险。 从而派兵赶来救援。 邯郸城内从反应到全速赶来。 只需要半个时辰。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还有半个时辰刺杀赵姬的时间。 一旦半个时辰内,没能杀掉赵姬。 不仅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而且以后再想刺杀赵姬。 无疑是难上加难。 “诸位,随我杀!除掉赵姬!” 刺客中响起一声暴吼。 一众刺客当即如同不要命般,朝着赵姬的马车冲去。 士卒连忙阻挡。 双方展开比之前更加猛烈的厮杀。 不断有人倒下。 惨叫声从未有半秒停歇。 而盖聂与朱亥两人。 在厮杀的人群中,如同巨浪之中的大鱼。 虽夺目,却无法改变巨浪,只能成为巨浪中的一部分。 两人都无法改变这场战斗的结果。 也无法保证自身在这场厮杀中,一定能存活下来。 盖聂与朱亥厮杀在了一起。 周围人有意无意的避开两人。 毕竟两人之间的战斗,很轻易就能波及到周围的人。 刺客的目标不是盖聂。 士卒的目标也不是朱亥。 一个想要的只是杀死赵姬。 另一个只是想要保护赵姬。 厮杀如火如荼。 有朱亥阻拦盖聂。 其他力士手持重锤,带领刺客,冲向赵姬的马车。 士卒无人能挡。 盖聂有心救援,可被朱亥拖住。 朱亥如今情况也不太好。 盖聂的剑,太快了。 专门克制她这样的力士。 只一会,便浑身是伤。 血流满身。 朱亥如今全靠拼命,来阻拦盖聂。 力士们仅损失六人和一些刺客,便冲到了赵姬马车面前。 剩下五名力士一合计。 三名力士带着刺客阻拦拼死回援的士卒。 剩下两名力士,抡起重锤,猛砸赵姬的马车。 第一轮,车厢凹陷。 第二轮,挡板被砸开。 显露出赵姬与韩非两人。 赵姬与韩非,正在下棋。 丝毫没看那些力士一眼。 而嬴政。 早已被赵姬藏于储存糕点或是藏匿贵重物品的暗格中。 以嬴政的脾性,自然不愿意躲。 还是韩非将她打晕,这才让赵姬将其藏了进去。 “先生。”赵姬落子,“连累先生了。” “说的哪里话。”韩非一笑,“你以国士待我,我又怎能重生死而弃君子之义。” 韩非见赵姬脸上显露出一丝担忧,询问道:“贵人惧死?” “死又有何惧?” “那贵人为何而忧?” “我儿杀心太重,若我死后,恐不以仁德而治民。” 韩非叹息一声。 嬴政的性格,韩非稍微了解。 也了解嬴政对于赵姬这个父亲的尊重。 一旦赵姬死于此地。 嬴政侥幸存活。 无论是逃往赵国,继承赵姬的势力。 还是逃往秦国,去谋求秦王之位。 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嬴政掌权。 势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参与此次刺杀的势力或者国家。 定然会遭受血洗。 韩非现在有点希望嬴政日后不能掌权。 以免百姓受苦。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 两名力士将目光定格在赵姬身上。 抡起锤子,就要砸向赵姬。 “贼子,尔敢!” 一根长枪,如白虹贯日,飞射而来。 扎入一名力士脖颈。 力士重锤砸落。 将赵姬与韩非两人中间的棋盘砸烂。 另一名力士见此,连忙挥舞重锤。 可还没等她砸下去。 鹿鸣剑便扎穿力士胸膛。 两名力士当场死亡。 “赵勋?”赵姬站起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赵勋骑着白马,朝此地而来。 刺客们见两名力士已死。 顾不上阻拦围拢而来,打算救援赵姬的士卒。 朝着赵姬扑杀而去。 远处的赵勋见此,心急如焚。 干脆骑马撞向人群。 很快,白马带着赵勋,撞到赵姬马车面前。 白马悍勇,终是凡兽。 刚抵达赵姬马车前。 那白马便摇摇晃晃栽倒。 无论赵勋如何呼喊,都无法站起。 眼耳口鼻满是鲜血。 身上皆是剑伤枪伤。 原本雪白毛发,也已经被鲜血染红。 赵勋顾不上悲伤。 捡起一名死去弓弩手的长弓与箭袋。 跃至赵姬马车上。 三支箭矢搭在弓弦上。 拉弓如满月。 瞄准剩下的三名力士。 松手一放。 三支箭矢同时扎入三名力士咽喉。 有刺客提长剑,准备劈向赵勋双腿。 赵勋跃起,猛得下踏。 将刺客长剑踩在脚下。 而后拔出钉在马车上的箭矢。 扎入刺客的咽喉。 没等刺客惨叫。 赵勋迅速拔出箭矢,再度弯弓搭箭。 这一箭,她的目标是朱亥。 当时盖聂为了救赵姬,情急之下甩出手中鹿鸣剑。 如今没了兵器,落入了下风。 赵勋此举,就是为了援助盖聂,杀掉朱亥。 从而让盖聂能够和她一起,带着赵姬离开。 破空声炸响。 朱亥有所察觉。 也不管身前的盖聂。 扭身朝着身后猛然抡锤。 一锤将箭矢砸开。 她看向赵勋,“是你!” 虽然几年未见。 赵勋除了胸比以前更大了些,其他一点都没变。 就是这个女人。 以一句阻她道路为理由,将在大梁城内本本分分杀猪的自己,狠狠揍了一顿。 从那日以后,朱亥便时常梦见那个雨天。 以及这个可恶的人。 这么多年,她刻苦练武,打熬力气。 就是为了能够亲手终结这个噩梦。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盖聂的声音响起,“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将后背展现在剑客面前。” 朱亥一愣。 顿时发现自身在空中翻滚。 思维也变得迟钝。 翻滚中,她看到了如铁塔般的无头身躯。 那具身躯脖颈喷洒着鲜血,缓缓跪倒。 显露出盖聂的身影。 盖聂此时手持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断剑。 一脸淡漠的看着铁塔躯体倒地。 随着落地声响起。 朱亥终于明白那具无头尸体便是自己。 生命也随之走到尽头。 第23章 送别礼物 赵勋杀掉面前的刺客,朝着盖聂吼道:“盖聂,快来助我!” 刺客人数太多。 而护卫车队的士卒与门客,如今只剩下几十人。 虽悍不畏死。 可依旧难以突破刺客的防线,从而支援赵勋。 如今,赵勋在刺客之中,苦苦支撑。 箭用完了。 她便用弓弦,勒断刺客的脖子。 弓断了。 赵勋便捡起刺客兵器,与刺客展开近身厮杀。 赵姬马车下,血液如同小溪向低洼处流淌。 尸体垒成小坡。 赵勋的到来,出乎赵姬的意料。 他转头看向邯郸城,呢喃自语,“魏无忌。” 之前,赵姬怀疑是魏王与廉颇勾结。 想要刺杀他。 可赵勋出现在此地。 那只有一种可能,魏无忌也参与了此次刺杀行动。 或者说,是魏无忌主导了此次的刺杀。 也只有这样。 赵勋才会有机会得知,他遭遇了暗杀。 故而从邯郸城赶来此地救援。 盖聂听到赵勋求援,并没有着急过去。 而是环视四周。 寻找着这帮刺客的指挥者。 擒贼先擒王。 只要抓住了指挥者,定然能拖住刺客。 很快,盖聂将目光锁定在了在人群后方的青衣女子身上。 她借助混战,一路杀到青衣女子身前。 青衣女子身旁还有三两名刺客。 见盖聂前来。 当即冲上前去,企图拦住盖聂。 甚至远处有数名弓弩手,也朝着盖聂放箭。 盖聂快步闪躲着箭矢。 冲到一名刺客面前。 抬剑削下一人首级。 打算再杀一人。 却见箭矢袭来。 盖聂弯腰,躲在无头尸体身前。 以尸体当做肉盾,挡住箭矢。 同时将断剑朝着欲要逃跑的青衣女子扔去。 断剑破空,割断青衣女子的脚筋。 盖聂扔下尸体。 伸手握住一名想要刺她的刺客手腕。使劲一扭。 刺客的剑,搭在了刺客的脖颈。 盖聂眼神一寒。 长剑缓割,鲜血四溅。 在顶尖剑客面前,区区十来名刺客,完全不是盖聂一人之敌。 盖聂很快便来到一瘸一拐,想要逃离的青衣女子的身后。 青衣女子有所察觉,挥剑朝着身后砍去。 只是刚抬剑。 手腕便被盖聂制住。 手中长剑,也被盖聂夺了去。 盖聂用剑抵住青衣女子的脖颈,冷声道:“让她们住手,我不杀你。” 青衣女子不屑一笑,“以义行于天地,岂可做苟且之人?” 言罢,不等盖聂动手。 那青衣女子伸手握紧剑身。 猛然朝着剑刃磕去。 血液溅出。 青衣女子的身体,缓缓从剑身上滑落。 见擒王无用。 盖聂只能回援。 而那些刺客,此时更加疯狂。 邯郸城内。 臻马此时正坐在家中,畅想着该如何借赵姬之威,好好整治一番郭开。 让郭开那狗东西,明白谁才是贵人的宠臣。 谁才是老虎不在,当大王的猴子。 身旁外室,体贴的往臻马嘴中送着甜枣。 “大娘子。”外室轻柔的呼唤。 “嗯?” “我看上一件样式精美的衣裳,却被郭家人抢了去。” “嗯?郭家人?”臻马一拍桌子,“怎么回事?” “那郭家的相公,仗着钱多,专门抢我看上的物件。”外室哀哀戚戚,“我钱财拮据,只能看着那郭家相公耀武扬武,嚣张跋扈。” “跟我臻马比钱多?!”臻马暗骂一声,“郭开那狗东西,拿着交易所的钱,欺负老娘的人!还有理法吗?!” 臻马手指外室,“等会你去领三十金,以后放心大胆的和郭家人去抢。钱不够,在邯郸城内,随便找一家商铺,报我臻马的名字。几百金,随手取来。” 外室窃喜,“多谢大娘子。” “该如何谢我?” 外室红了脸颊,将手探入臻马怀中。 就在此时,管家跌跌撞撞从门外而来。 “大娘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外室一阵尖叫,连忙抽回了手。 臻马羞恼的整理自身衣裳,“发生何事,怎的如此毛毛躁躁!”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 要是管家不能说出一个好理由。 明天就让管家收拾东西滚蛋。 管家不知臻马的心思,也不明白自身搅合了臻马的好事。 她咽了咽嗓子,急道:“大娘子,烟···有烟···好大的烟!” “什么烟?”臻马以为交易所或者哪里被烧了,连忙站起身问道:“哪里的烟?” “釜山……釜山着了,冒了很大的烟。” “釜山着火就着火。那么慌张干甚?” “大娘子忘了?今日赵贵人出发前往秦国,如今估摸着正好在釜山附近!” “你怎么不早说?!” 臻马瞬间意识到,釜山不可能在此时,恰好燃起大火。 应该是主上出了意外。 她连忙朝着门口奔去。 由于太过急切。 磕到门槛上,顿时摔到地上。 外室见此,连忙上前搀扶。 臻马推开外室,不顾被磕掉的一颗牙齿,漏着风吼道:“立刻前往兵营,召集全部人马,奔赴釜山!我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要你们的命!” “诺!” 一听赵姬有什么意外,外室哭了。 她倒是不担心赵姬,担心的是臻马的长女臻忠。 臻忠跟随赵姬前往秦国。 要是赵姬出了什么意外,臻忠焉有命存? “大娘子,臻忠……。”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主上没了,臻家就完了!” 臻马知道外室想要说什么,扔下这句,而后跟随管家离开。 她要亲自带队,前去救援赵姬。 房顶上。 魏无忌眺望着远处的滚滚浓烟。 内心五味杂成。 既希望赵姬死。 也希望赵勋能救下赵姬。 同时担忧廉颇的安全。 而赵王宫内。 赵偃与郭开带着众位大臣醉生梦死。 有侍卫想要禀报釜山方向的异常。 可刚一迈入殿。 便被眼尖的郭开看到。 郭开见侍卫一脸急切。 知晓定然是出了事。 当即起身。 将侍卫拦了下来。 而后向赵偃说了一声,便带着侍卫离开大殿。 刚出殿门,郭开问询道:“发生了何事?” “釜山方向升腾起滚滚浓烟。” “预警之狼烟?” “不是,好似山火。” “这点小事,何须禀报大王?”郭开责骂道:“若扰了大王的兴致……等等,你说何处?” “釜山。” “釜山……。”郭开眺望远处。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如今,大权在握。 可无论她再怎么威风,始终是赵姬的一条狗。 这釜山的山火,很有可能是针对赵姬。 如果赵姬死了。 她这只狗就相当于没了锁链束缚。 嬴政年幼,估计也只能仰仗她与臻马。 臻马,蠢妇。 不足为虑。 要不是赵姬压着,臻马早死千百回。 想要弄死臻马,不过轻而易举。 到时候,嬴政只能仰仗她一人。 待时机成熟。 她也能站起来,当一当人。 赵姬没死,始终是一种威慑。 让郭开不敢升起半点,参与刺杀赵姬的心思。 只能隔岸观火。 如果赵姬不幸死了。 她便动手杀了臻马。 操控嬴政,继承大同,而后逼赵偃退位,让赵国为郭国。 如果赵姬没死,她再作表态。 想来赵姬也不会因她没去救援,而惩罚于她。 “许是上山砍柴的农人,不小心点燃了山头。”郭开摆了摆手,“无甚大碍,不必担忧。” 驱赶走了侍卫,郭开深深看了一眼釜山。 而后,走进大殿,继续与赵偃,醉生梦死。 赵姬车队处。 经过长时间的争斗。 车队如今只剩下不足百人。 而刺客。 虽没细数,但足有千人。 仅剩的百人,在盖聂与赵勋的带领下。 与千人以上的刺客不分上下。 可经历长时间的厮杀,保护马车的士卒即将竭力。 兵器也开始卷刃。 普通士卒都如此。 莫说一直杀敌的赵勋与盖聂了。 杀死一名刺客后,盖聂与赵勋靠在一起。 “赵将军,你带贵人和嬴政先走。我在此挡住她们。” 眼看败局已定。 盖聂便想着让赵勋带着赵姬等人离开。 可就在此时。 一群缠着兜裆布的女子,手持短刃,朝着此地跑来。 为首之人,正是一脸凶恶的许寇。 她终于带着人,游过了釜水。 并且在道路上,找到了赵姬。 见保护车队的士卒,落了下风。 她高呼一声,率先加入了敌阵。 五百人紧随其后。 有了许寇等人的加入,大大减轻了赵勋等人的压力。 也等到了臻马,卓子央等人的救援。 在共同围剿下。 刺客一个不剩,全数杀死。 连一个逃走的都没有。 倒不是赵姬下令杀死所有刺客。 而是这些刺客血战到底,压根就没有想逃走。 刺客战至最后一人。 待解决掉刺客之后。 臻马,卓子央,许寇。 三人半跪在赵姬面前请罪。 “仆来迟。请主责罚。” “贵人,我铸下大错,致使铁甲军损失惨重,请贵人惩罚。” “起来吧。”赵姬从暗格中抱出昏迷之中的嬴政。 嬴政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呼吸平稳。 三人见此,皆放下了悬着的心。 赵姬将嬴政交给韩非。 手指臻马,“你去寻找臻忠。” “贵人……。” “快去。” 臻马在赵姬眼神逼迫下,连忙跑出寻找臻忠。 见臻马离开,赵姬看向许寇,“怎么回事?” 许寇低着头,将来龙去脉告诉赵姬。 “此事虽怪不得你,但你险些让铁甲军全军覆没,不得不罚。”赵姬想了一会儿,“回去后领军棍四十。” “诺。” 赵姬环视四周,而后对卓子央道:“将周围收拾一下。明日,我们接着赶路。” “诺。” 待处理妥当。 赵姬来到赵勋身前,“又被你救了一命,将军。” 赵勋想说些什么。 却被赵姬阻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环视四周的鲜血淋漓,想起折损在密林中的铁甲军,“对于信陵君的临别礼物,我会好好谢谢她。至于你……。” 赵姬看向赵勋,“你愿意和我回秦国吗?” 赵勋犹豫了一会,猛然点头,“嗯!你在哪,我便在哪!” “将军不负我,我亦不负将军。” 经过一段时间的找寻。 臻马终于在一辆倾倒的马车内,找到了臻忠。 臻忠此时情况并不好。 幼小的身躯,被一名仆从死死压在身下。 一柄长剑,扎在仆从后背上。 同时扎在仆从身下的臻忠身上。 当臻马将其救出来。 臻忠的小脸蛋早已惨白如纸。 不过,好在还有气。 臻马与赵姬辞别。 抱着臻忠,骑马赶往邯郸。 午时。 魏无忌蹲坐在城门口。 等待着朱亥前来,亦或者赵姬前来。 未曾想,两人都没等到,倒是等到了抱着孩子的臻马。 她正欲拦住臻马,看一眼怀中孩子是否是嬴政。 可刚上前。 臻马便一鞭子抽了上来。 魏无忌连忙躲避。 臻马呵停马匹。 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臻忠。 强忍着怒气,转头看向魏无忌,“信陵君,我主会好好感谢你的送别礼物。” 言罢,臻马驾驭马匹离开。 魏无忌愣在原地。 送别礼物。 这么说,赵姬活了下来? 魏无忌低声笑着,转而放声狂笑。 笑到满是泪水。 死了! 都死了! 她的门客,都死了。 至于赵姬明显带着威胁的话。 魏无忌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除了一个魏国。 赵姬准备对魏国下手了。 可知道又如何? 她阻止不了,也没办法阻止。 过了几日。 焚烧了数日的山火,终于熄灭。 赵姬的车队,也已经到达了上党。 邯郸城也恢复了平静。 魏无忌,整日沉迷于酒梦之中。 因臻忠的缘故,臻马天天被丈夫与外室埋怨。 虽然臻忠活了下来。 但被吓傻了。 成了痴儿。 臻马心中有愧,又无法将痴儿送到赢政身边。 只能将痴儿留在身边,悉心照料。 臻马是一个很迷信的人。 不然不可能认识巫师。 从而用巫药去害死赵胜。 对于臻忠的痴病,她又去问了巫师。 从巫师口中得知。 臻忠这是替一位尊不可言之人,挡了一灾。 虽然痴傻,但这辈子衣食无忧,甚至能成为将军。 臻马对此深信不疑。 丝毫不去考虑,一个痴儿,如何当上将军。 这些时日。 赵姬遇刺。 秦国也不太平。 西周公见秦国短短两年,丧了两位君主。 顿时蠢蠢欲动。 第24章 欲除华阳 准确来说是西周君。 周天子死后,西周公的爵位被剥夺,沦为了西周君。 她只能投奔宗族。 栖身于东周公国。 东周公国原本隶属于周天子。 只是之前在韩国君主的帮助下,独立了出去。 自号为东周。 周天子死后。 西周君便将一切的罪责,怪到了秦国身上。 是秦国,夺取了祖宗之基业。 也是秦国,害死了周天子。 她便蛊惑东周君主。 联系六国,再次伐秦。 可东周君主也不是傻子。 秦国虽丧两名君主。 人心惶惶。 但国力,兵力摆在哪。 东周公国,说到底只是个小国。 不足以与秦国为敌。 当然,西周君搬出祖宗基业等说辞。 让东周君主没办法直接拒绝。 东周君主提出两个条件。 一是让西周君承认东周公国拥有天子合法的继承权。 同时迁九鼎落于东周。 二是让西周君说服其他六国相助。 只要六国相助,东周君便下诏讨伐秦国。 与此同时。 楚王见魏无忌集结三国之兵,便能打得秦国节节败退。 而她派遣春申君,与燕,周同为三国之力。 却连秦国的屁股都没摸到。 便如散兵游勇般,死的死,逃的逃。 一触即溃。 这让楚王羡慕起魏国,出了个良才。 同时嗤笑魏王乃是小人。 心无容人之量。 她时常在人前夸赞信陵君魏无忌。 并且放出话来。 若魏无忌来楚。 愿共治楚国。 这让春申君心里很不是滋味。 无形之中。 倒是成了魏无忌的垫脚石。 致使大王重信陵君而轻春申君。 春申君为了证明不比信陵君差。 打算再发动一场战争。 让楚王好好看看她春申君的实力。 可发动战争,需要出师有名。 她便找到了西周君。 春申君将来意告知西周君后。 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顿时互相视对方为知己。 两人一合计。 由春申君说服楚,韩,魏。 西周君则说服赵,燕,齐。 准备集六国之力,干一票大的。 青史留名。 就在她们盘算之时。 赵姬也回到了秦国。 秦王宫。 “小小贱人,怎的如此阵仗。”华阳夫人轻涂胭脂。 韩夫人在一旁候着,“听她人说,那赵姬只是吕不韦买来的贱奴。” “贱奴。也配让子楚亲自去迎接?”华阳冷哼一声,“子楚如今是一国君主。” 他将粉红胭脂拍在脸上,“得知身份之尊卑。” 华阳夫人看向韩夫人,“子楚命苦,自幼便前往赵国为质子,习不得什么礼仪之理。我们这些做父亲的,就得多加教导才是。” “太后说的是。”韩夫人被说得不敢抬头。 华阳夫人扭过身,继续照着铜镜,“听说那赵姬在赵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妾也听说了。好像叫什么大同交易所。”韩夫人顺手拿起发簪,插在华阳夫人盘起的发髻上,“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上不了什么台面。” “一个男子,抛头露面的,若是让别人看了去。”华阳夫人整理一番头发,“有损子楚的名声。” “太后的意思是?” “终归是子楚的男人,虽然贱婢出身,当不上什么妃子。但念其扶养子楚之子,算不得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华阳夫人对着镜子笑了笑,“咱们啊,始终要给他一个身份。” 她看向镜子中韩夫人倒影,“有了名头,再出来抛头露面,影响子楚的声誉。” 华阳夫人嘴角微微上扬,“阳泉君手下有不少善商之人,可为子楚而忧。” “这……,怕是那贱奴不肯。” “他敢!”华阳夫人一拍桌子。 随后收起表情,冷冰冰的道:“不懂行规矩,那就该好好教导,以免失了礼数,平白让人耻笑。” 他站起身,“虽说我也是子楚的父亲,但终究不及你生父来的亲近。教导礼数之事……。” “太后放心。妾定然好好教导。”韩夫人说完,笑着夸赞道:“太后今日甚美,妾一个男人都动了心。” 华阳夫人叹息一声,“美又有何用?大王已逝,终空坐床榻,美不知对何人。” 两人闲聊了一会。 然后分别。 走出太后宫闱。 侍从见韩夫人一脸忧虑,开口询问,“夫人怎的一脸愁容?” 韩夫人转头看了侍从一眼,叹息一声,“说予你听,又有何用?我胸甚闷,可有解忧之地?” “自然有的,有一处花园,夫人可前去排解心中之郁。” “前方领路。” 待侍从将韩夫人领到花园。 韩夫人驱离侍从。 独自一人坐在湖边小亭。 他眺望着湖面,脑海里回想着华阳夫人对他所说的话。 华阳夫人让他阻拦嬴子楚。 不让嬴子楚去迎接赵姬。 无非是想让嬴子楚与他这个生母疏远。 再者就是教导赵姬礼数一事。 说的好听。 实际上就是看上了赵姬手里面的大同交易所。 虽然他身处秦国,对于赵国之事,并不清楚。 但也从行马商口中得知那所谓的大同交易所是如何的庞大。 据传言。 短短数年光阴。 那大同交易所内的金饼,就以数十万计。 这是何等天文之数。 而阳泉君是何人? 乃是华阳的亲妹妹,芈宸。 以不宜抛头露面为理由。 并且只给一个妃子名头来让他去逼迫赵姬。 让赵姬将大同交易所交给芈宸管辖。 这赵姬能答应? 如果赵姬能答应,那赵姬也不可能将所谓的大同交易所做这么大。 就算到时候在华阳的逼迫下,赵姬无奈交出大同交易所的掌控权。 那赵姬也会认为是他教唆华阳去做这件事。 子楚时常念叨着赵姬。 若是赵姬在子楚旁边吹吹枕边风。 子楚定然会疏远于他。 后宫之中,个人的地位是与挂钩的。 要是子楚疏远自己。 虽有子楚生父之名,却无半点权在手。 更别提去帮衬帮衬韩系势力挑选的继承人嬴蛟了。 华阳这个贱人。 一石二鸟。 既得到了好处,还不得罪子楚。 最关键还顺手打压了他这个生父。 虽然韩夫人百般不愿意当华阳夫人去刮赵姬的刀。 可现如今,楚系势力已经只手遮天。 要想保住嬴蛟的继承权以及性命。 就只能去顺从。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 现在子楚还活着。 他还威胁不到华阳夫人以及楚系势力的利益。 等到子楚死后。 华阳夫人定然会选择嬴政,而不选择嬴蛟。 又或者会重新寻一位三服之内的宗族子弟,过继到子楚名下。 而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华阳夫人真打算这么做。 就是他以及身后韩系势力,杀死子楚之时。 至于嬴政,也必须得死。 只要嬴蛟上位。 那韩系势力便能取楚系而代之。 他在华阳面前所受到的屈辱,也能加倍奉还! 至于嬴子楚是他的亲生女儿。 嬴政是他的亲孙女。 韩夫人脸上露出不舍。 侍从见韩夫人一时忧虑,一时愤怒。 甚至偶尔还流露出不舍之情。 有些担忧韩夫人的情况。 连忙跑去寻找嬴子楚。 企图让嬴子楚来宽慰韩夫人。 御书房。 嬴子楚来回踱步,喜不自禁。 “子楚……噢不……大王。”吕不韦有些无奈道:“能否别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 “不韦,赵姬明天就要回来了!寡人即将一家团聚。寡人兴奋。” “第三十七次。” “什么第三十七次?”嬴子楚头顶呆毛一跳。 “大王,赵姬明天回来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十七次了。” “有那么多次吗?”嬴子楚抓了抓头发,“没发觉。反正赵姬明天回来是天大的好事,值得高兴。” “第三十八次。” “哎呀!”嬴子楚坐到蒲团上,“你烦死了。” 她嘴角露出淡笑。 “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嬴子楚看向吕不韦,“不是跟你说了吗?叫我子楚就可。你我相扶与微末,又怎可如此疏远。” 她拍着胸脯,“我曾经承诺过,若得王位,定然与你共治。等我正式继承王位,定然大大封赏于你。” 吕不韦有些感动。 她是个冷酷而又无情的人。 帮助嬴子楚纯粹是为了利益去考虑。 可与嬴子楚相处越久。 就越会被嬴子楚那股性子所打动。 换句话来说。 吕不韦就是那腹黑心狠的商界大佬。 而嬴子楚就是白莲花。 多少人功成名就之时,都会忘记自身的承诺。 甚至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吕不韦原本压根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只求嬴子楚能在她劳心劳力的份上,给她一些封赏就够了。 未曾想,嬴子楚居然把这句话当了真,一直记到了现在。 并且如今还真打算么做。 吕不韦刮了一下眼角,“君可不能有戏言。” “绝无戏言。”嬴子楚拍了拍肚子,好像想起什么,看向吕不韦,“不韦,你说赵姬明日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提前去迎接他。等赵姬明日回来,看到如今的我,一定会大吃一惊。政儿应该也想不到吧,她的母亲成为了秦国之主。真想看看,到时候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 嬴子楚笑得很开心。 而一旁的吕不韦嘀咕道:“第三十九遍。” 她瞥了一眼嬴子楚。 别人或许不知道赵姬在赵国的势力。 但作为商人的她,消息最广泛的她。 从别的商人口中,他了解了赵姬的一些事。 虽然了解的都是表面。 但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就比如说那一万铁甲军。 掌控赵国经济与粮食。 甚至听说赵国的丞相臻马,原本就是大同交易所的人,甚至还是赵姬的仆人。 由此推算,赵姬在赵国的地位一定是非比寻常。 以赵姬的性格与聪慧。 很有可能,赵国已经在赵姬的掌控之中。 到时候,嬴子楚与赵姬见面。 也不知吃惊的是嬴子楚。 还是那个一直让人感觉心狠手辣的赵姬。 “不韦。”嬴子楚突然感慨道:“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我时常会梦见赵姬与政儿,与我团聚。现如今,这个梦终于成了现实……。” “大王!” 门外侍从小声呼喊。 嬴子楚一眼便认出,侍从是跟在韩夫人身边的人。 连忙将侍从叫了进来。 “你怎来找寡人?难道是父亲派你来的?说吧,何事?” “回禀大王,并非夫人遣仆前来,而是奴擅作主张,前来寻找大王。” “你找寡人何事?” “大王,自夫人从太后寝宫出来后,便郁郁不欢。先王刚丧,奴心甚忧。特来请大王前去宽慰一二。” 嬴子楚与吕不韦相视一眼。 她们心里清楚。 韩夫人绝对不是思念先王。 应该是受了华阳夫人的刁难。 估计那侍从也知晓。 所以特地来找她。 “前面领路。” “诺。” 片刻过后,侍从将嬴子楚领到花园。 指明方向后,侍从便在旁等待。 而嬴子楚走了进去。 韩夫人想事情想的出神,就连嬴子楚走到身后都没发觉。 “父亲。” 这一声呼唤,惊醒了韩夫人。 韩夫人转身,“子楚,你怎的来了?” “听仆从说父亲郁郁不欢,孩儿便来此看望父亲。” “多嘴的奴人。” “父亲为何郁郁不欢,难道是思恋母亲?” 韩夫人没说话。 嬴子楚瞬间明白了,“是华阳太后刁难父亲?” 韩夫人叹息一声,“子楚,听说那赵姬携子来秦?” 嬴子楚微微皱眉。 “子楚,你如今是秦王,怎能亲自去迎接?不符礼仪。” 嬴子楚瞬间明白韩夫人的意思。 这是华阳要对赵姬动手。 可她不明白。 为何要这样? 赵姬只是可怜又无助的小男人而已。 为何要针对赵姬呢? 嬴子楚有心辩驳。 可……。 华阳夫人是绕不去的一道坎。 而现如今,她根本没实力去与华阳夫人为敌。 嬴子楚只能拱手道:“孩儿知晓。” 言罢,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回到御书房。 见嬴子楚没了喜色。 吕不韦垂目道:“太后容不下赵姬?” 能容下才叫怪事。 要是她是华阳,也会想办法打压。 以免浑水的局面,又会多一个赵系势力掺和进来。 “不韦,我欲除华阳。” 吕不韦难以置信的咳嗽几声,“你说什么?!” “我欲除华阳。” “为何?!” 吕不韦不明白了,华阳夫人到底做了什么,刺激到了嬴子楚。 让嬴子楚如此坚定的想铲除他。 第25章 进军咸阳 “华阳太后,欲要让我父针对赵姬。” 这个答案,丝毫不出吕不韦的意料。 韩夫人的背后是韩系势力。 而韩系势力选择的继承者是嬴蛟。 虽然韩系势力如今依附于楚系势力。 但华阳夫人没有被现在的权势,迷了双眼。 也没有被韩系势力的归顺,而放弃对韩系势力的警惕。 等嬴子楚掌权。 韩系势力定然会因王储之争,与楚系势力针锋相对。 所以,华阳夫人便先手一步打压。 让韩夫人去打压赵姬。 去唱黑脸。 而他则是去帮助赵姬,唱个白脸。 既让赵姬记恨上了韩夫人。 还能因此向赵姬示好。 让赵姬投靠于楚系势力。 从而掌控嬴政。 若是顺手捧赵姬上位。 韩夫人以及韩系势力,可有好果子吃? “这话,是韩太后告知于你?” 吕不韦想得更多。 韩夫人定然不愿如此,所以借这次机会,向嬴子楚表明。 华阳夫人利用韩夫人。 韩夫人转手利用嬴子楚。 以后再来个赵姬。 这后宫……怕是永无宁日。 秦国这浑水,怕是更难趟。 “父亲虽未说,但我能看得出来。”嬴子楚一屁股坐到蒲团上,“华阳太后要让父亲阻拦我去迎接赵姬。” 吕不韦吃惊道:“就因为这个?你要除掉华阳?” “当然不止这些,我担心华阳夫人欲要让父亲对我儿与赵姬不利,从而支持嬴蛟日后继承我位。” 嬴子楚虽然呆,但绝不傻。 就算傻,有吕不韦在身侧提醒。 她对秦国的暗流涌动,也知道一些。 否则也不会不敢忤逆华阳夫人的话。 嬴柱的死,至今是一个谜团。 可吕不韦甚至是其他人都认为是华阳夫人动的手脚。 一个连听话的妻子,都能害死的人。 若想针对赵姬。 赵姬又如何能敌? 政儿焉有命存? 所以,她要在华阳夫人还未对赵姬与嬴政不利前。 率先出击。 为赵姬与嬴政扫平障碍。 嬴子楚看向吕不韦,“不韦,你会帮我的?是吧。” “子楚,其实这些事情,你也不必操心,那赵姬真没你想的那么柔弱。华阳夫人与赵姬之间,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吕不韦劝说道:“咱们首先要做的是蛰伏。积蓄力量,一击制敌。” 华阳夫人肯定要除。 但绝非是现在。 华阳夫人背后的楚系势力。 韩夫人背后的韩系势力。 以蔡泽为首的外卿势力。 以嬴系为首的宗族势力。 再来个赵姬的赵系势力。 秦国的水,太浑了。 作为没有基础与根基的秦王。 首先要做的不应该趟这浑水。 而是稳坐钓鱼台。 静看河水越来越浑浊。 甚至主动让这水更加浑浊。 阴盛转阳,阳盛为阴。 到时候,经过各方势力的厮杀。 这浑浊的水,自然变清。 也是子楚这个秦王下场,逐步收回权利的时候。 现在下场。 尤其还是针对华阳夫人。 只会失去华阳夫人的支持。 若到了那时,子楚也只剩下一个秦王的名头。 关键所有势力都惦记这个名头。 原本相互厮杀的各方势力。 估计从相互厮杀,转而围绕着秦王这个名头厮杀。 无论结果如何。 子楚都难逃一死。 “这么说,不韦,你这是不打算帮我?” “帮肯定是帮的,可咱们如今依靠华阳而得位,若转手就对付华阳,恐王位不稳矣。” 吕不韦担心嬴子楚会做傻事,“待王位稳固,再来对付华阳也不迟。” “赵姬……。” “赵姬那边,子楚无需操心。赵姬能在赵国经营长达数年之久,还有声有色。应有些手段。再者,你乃赵姬的依靠。若你失王位,赵姬便没了依靠。华阳若想对付赵姬,岂不是轻而易举?” “我没当秦王前,便让赵姬受了委屈。”嬴子楚有些不愿意,“如今,我当了秦王,却还让赵姬受委屈。那我这秦王不是白当了吗?” “话不能这么说。子楚,现在你虽然是秦王,但权不在你手。等到大权在握,谁还敢让赵姬受委屈?与其对付华阳,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伐魏之事?” “对了,伐魏!”嬴子楚看向吕不韦,“我至今未忘信陵君杀我秦国将士。国丧若过,兵出伐魏,报我大秦将士之仇!至于华阳……。” 她眼神闪过一丝坚定,“如果他敢动手伤害赵姬与政儿,寡人取他首级!” 翌日清晨。 经过吕不韦的劝说。 嬴子楚终未出城迎接赵姬。 而是让吕不韦出城迎接。 而她则是在城内翘首以盼。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一直低调行事的外卿势力,突然高调了起来。 不仅派遣所有人跟随吕不韦,一同前往城外迎接。 就连如今外卿势力的掌舵者,蔡泽也亲自去迎接。 这架势。 仿佛吕不韦投靠了外卿势力。 吓得吕不韦心里直突突。 在没掌握权力前。 她可不敢与外卿势力走的太近。 以免楚系势力有所误会。 进而影响到子楚。 为了避嫌。 抵达预定迎接地点的时候。 众人站在一起。 唯有吕不韦轻移小脚步,离外卿势力远一些。 独自一人站在旁边。 见如此鹤立鸡群的吕不韦。 一众外卿臣子,纷纷调笑。 “吕先生怕甚?” “我等又非虎狼,何必惧之于此?” “怕是吕先生得了大王的恩宠,看不上咱们。” 吕不韦并未作答。 甚至都没有看那些外卿臣子一眼。 垂眉低目。 好似在打盹,又好似在观察地上的沙砾。 见吕不韦不说话,众人也就熄灭了调笑的心思。 开始议论起赵姬。 毕竟蔡泽让她们前来迎接一个男子。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这男子,听说也就是赵国的一个商人。 颇有些权势与富贵。 但对于她们来说。 依旧是上不得台面。 就算那男子,得了嬴子楚的恩宠。 那也不够格让她们一起前来迎接。 更何况还有身为丞相的蔡泽。 这么大的阵仗。 就只有在迎接秦王稷,或者打了胜仗的武安君的时候,才会有。 有人也因此询问过蔡泽。 蔡泽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让所有人恭敬些。 除了吕不韦与外卿势力前来。 韩夫人还派遣韩系势力之人前来。 只不过他派遣来的人,不是为了迎接赵姬,而是要给赵姬一个下马威。 从而为夺取大同交易所做铺垫。 而在咸阳城外五十里处。 一行人浩浩荡荡。 队伍如同一条长龙,蔓延且无尽头。 “回禀贵人,还有五十里便到咸阳城了。” 正垂目假寐的赵姬睁开了双眼,“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让铁甲军着甲,马匹也上甲,让她们拿出最好的状态。我来秦,可不是为了受制于人。” “诺!” “传贵人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铁甲军着甲!马匹着甲!以最好的状态前往咸阳!” “传贵人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铁甲军着甲!马匹着甲!以最好的状态前往咸阳!” 传唤声越传越远。 后方的马车内。 许寇趴在被褥上。 显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 一名士卒正在用药粉擦拭。 自那次与廉颇一战。 铁甲军损失惨重。 虽然赵姬只是小惩。 但许寇内心过意不去。 在赵姬惩罚的基础之上,双倍惩罚自身。 直到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这才罢休。 自那以后。 她连下床都费劲。 赵姬听闻此事,便让她躺在马车上养伤。 这一躺,便是半个月。 听到有人呼喊,躺着的许寇对士卒说道:“外面在喊什么呢?到咸阳了吗?” “我去瞧瞧。” 士卒放下手上药瓶,钻出马车。 马车外,一名骑士正朝后方跑去。 士卒叫住骑士,“你喊什么?难道快抵达咸阳?” “贵人令我传呼全军,休整半个时辰。铁甲军着甲,马匹着甲。以最好的状态前往咸阳。” 士卒听后,钻入车厢,“将军……。” 话未说完,只见许寇已经起身,独自一人缠着深衣。 每到裹缠后背的时候。 总是被疼的龇牙咧嘴,大口喘息。 “将军,你受着伤呢。” “这区区小伤算得了什么?本将也是铁甲军,既然贵人有令,岂能不服从?愣着作甚,还不给本将披甲?!” 士卒见阻拦不了,只得上手给许寇披甲。 这次来秦,许寇的期待并不比任何人少。 自从秦王稷令她以背叛秦国的方式,保护嬴政后。 她的家人,在秦国饱受非议。 虽然有秦王稷在,免除了家人的责罚。 但邻里之间的闲言碎语,那是不可避免的。 母亲甚至被气出了病,甚至写信让人送来赵国。 让她回去认罪。 否则便不认她这个女儿。 可忠孝不能两全。 为了大秦,只能狠心。 如今,终于归还故里。 她也相当于衣锦还乡。 怎能躺在马车内? 许寇内心激动。 着甲时候摩擦后背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待众人休整。 卓子央眺望秦国,呢喃自语,“秦国。日后我会在怎样的道路上前进。” “秦国。”韩非同样眺望,“惜商君不存,不能与大才坐而论道。” 赵勋此时坐在一匹棕色骏马上,看向不远处,赵姬坐着的马车,“贵人……赵姬,你……。” 她想起魏无忌所说的话。 赵姬此去秦国,是回嬴子楚的身边。 她算什么? 有她的位置吗? “想必在你心里,应有我一席之地。” 马车内。 嬴政偶尔朝着马车外看去。 而她的右手边。 是秦王稷临终前,送给她的冕旒。 “怎的,我儿这是慌了?归心似箭?”赵姬看了一眼,笑道:“不急,很快便到了咸阳。” “不是。”嬴政低头,看了一眼冕旒,“政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与母亲分别这么久。不知母亲是否还记得政。” “血浓于水,岂能相忘。”赵姬伸手,摸了摸嬴政的头,“她定能一眼就看出你。” “父亲。” “嗯?” “孩儿已经长大了,市井有言,被摸头会长不高的。” 赵姬一愣。 未曾想嬴政会如此在意自己的身高。 不过,倒也正常。 毕竟伟岸可是一种赞美。 “倒是为父考虑不周了。”赵姬笑着抽回了手,“若我儿想要长的高高的,改日让人寻找些牛乳来。” “多谢父亲。” 待休整完毕。 一万余铁甲军,着甲上马。 齐刷刷的铁甲摩擦声,倒是让人颇为震撼。 虽然与廉颇一战,铁甲军损失了近千人。 但有两万辅骑在。 这两万辅骑,虽然只是为了辅助铁甲军。 但也是铁甲军维持战斗力的兵力来源。 只要铁甲军在战场中减员。 辅兵便能立刻补充上去。 保持铁甲军规模与战斗力不变。 这也造成了一种现象。 那就是一旦铁甲兵身死。 她们身上的铁甲会被扒下来,修改修改,给新兵使用。 一甲传几代,自带魂光环。 最为贴切。 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铁甲锻造颇为艰难。 产量也低,也就只能如此。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铁甲军。 马背上的许寇感觉后背也不疼了。 甚至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她大手一挥,“出发!” 一骑独尘,率先在前。 铁甲军紧随其后。 辅骑次之。 后面则是赵姬的车队。 以及卓子央带领的工匠,运粮队伍。 咸阳城下。 蔡泽,吕不韦等人一直等到晌午。 烈日炎炎。 许多人认为赵姬谱也太大了。 居然让她们等了如此之久。 不由得发起了牢骚。 吕不韦与蔡泽两人倒是安稳。 顶着炎炎烈日,继续站在原地等待。 忽然,如春雷般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大惊失色。 纷纷猜测这声音从何处而来。 “难道发生什么大事?前线兵力回援?” “不可能,自公子楚即位,蒙骛的军队如今一直驻守函谷关,从未离开。” “哪里来的骑兵?听声音,规模不下万人。” 就在众外卿臣子议论之时。 远处显露一排黑色,如同铁铸城墙般的人影。 这人影一眼望不到边。 众人大惊失色。 这是军队! 何处的军队! 诸国绝无此军! 那军队太过恐怖。 人人着全身甲。 那全身甲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 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慑。 不仅人着甲,那马也着甲。 马着黑色链甲。 与马背上的黑甲骑兵,交相呼应。 踢踏间,如春雷在蹄下炸响。 第26章 造孽 “看那军队是何人旗帜?” “无旗。” “何人领头?” “领头之人全身覆甲,看不真切!” “这总该不是赵姬的军队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想要组建这支军队,甲胄,宝马,兵刃,缺一不可。诸国私铸甲胄者,为诸王不容也。兵刃倒是好得,可这宝马,乃抢手货物。三者非权势滔天者,不可得。” “应是哪国的军队。” “不可能,有蒙骛率领几十万大军,驻守函谷关。哪国能在前线战报还未抵达之时,率先攻到咸阳?” 众人议论纷纷。 猜测这支军队隶属何人。 准确来说,是隶属何国。 如此凶猛之军,唯有大国方能养的起。 诸如韩,燕两国是绝对养不起的。 而魏,赵,楚三国。 若真心搞这样一支军队,那倒是能搞的起来。 但损耗太大。 并不实惠。 组建此军队所耗费的钱财,足以组建一支十万规模的军队。 或许更多。 对于大国而言。 十万人远远比一万人更加实惠。 所以,众人震惊之余,也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个君主,如此败家。 吕不韦也颇为吃惊。 从行马游商口中。 她听说过铁甲军。 可实际看上去,远远比道听途说,来的更加震撼。 这秦国,怕是要彻底乱了。 吕不韦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担忧。 一个华阳夫人就足以让人焦头烂额。 如今又来了一个更加狡诈,更加狠辣的赵姬。 子楚该置于何地? 这赵姬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华阳夫人? 如果赵姬覆灭了以华阳夫人为首的楚系势力。 那她与嬴子楚将面临一个更狡诈,更加可怕的对手。 不! 准确来说,是她独自面对这个对手。 因为以嬴子楚的性格。 只会站在赵姬的阵营。 她不能保证,嬴子楚会站在同样对抗赵姬的战线上。 这也就是说。 她将孤军奋战。 得想办法投靠一个阵营,亦或者拉拢一个阵营,与她站在一起。 如今,以她受嬴子楚器重的程度。 无论投靠哪个阵营,该阵营都会慷慨接纳她。 就算宗族势力也是如此。 可该投靠哪个阵营呢? 现在,投靠楚系势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谁都知道,现如今的楚系势力如日中天。 只要她依附过去,短期内就能获得回报。 只是楚系势力的目标是以架空嬴子楚,彻底把控朝堂。 将嬴秦变为楚秦。 子楚待她为友,她又怎能背弃子楚。 再者,投靠楚系势力,不过是锦上添花,远不及雪中送炭来的收益大。 说起雪中送炭。 吕不韦转头看向蔡泽。 或许投靠外卿势力,是不错的选择。 由于外卿势力上一任掌舵者范睢,教唆秦王稷杀死武安君白起。 导致楚系势力与外卿势力,势同水火。 如今,楚系势力上位。 对于外卿势力的打压日益加重。 要不是蔡泽为人奸诈,让楚系势力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从而打断外卿势力的支撑。 恐怕外卿势力早就散了。 虽然外卿势力暂时挺过了楚系势力的打压。 但所有人都知晓。 等国丧已过,嬴子楚称王之时。 就是外卿势力彻底垮掉的时候。 大秦牢狱,现在除了楚系势力之人,就剩下外卿势力之人。 并且还听说,华阳夫人欲要联合韩系,宗族,准备对外卿下手。 甚至有属于韩系势力之人,混入了外卿势力之中。 打算借用外卿势力,干一件天怒人怨的大事。 让嬴子楚彻底对外卿势力失望。 转而驱逐所有外卿。 吕不韦有些头疼。 现在投靠外卿,风险太大。 可楚系不能投靠。 韩系,宗族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楚系,赵系。 赵姬的强势前来,如同过江龙。 扰乱了秦国原本就浑浊的水。 让局势越来越乱。 也越发难以预测与谋算。 吕不韦在心里感叹。 赵姬啊赵姬。 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 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到底意欲何为? 也不知这个蔡泽是如何想的? 外卿势力覆灭在即,蔡泽不仅不慌。 还令所有外卿臣子前来,以如此高规模的礼仪来迎接赵姬。 是打算借用赵姬,来扛住接下来楚系势力的刁难? 等等……! 吕不韦眼皮一跳。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 那就是蔡泽凭什么认为赵姬能帮助外卿势力摆脱困境? 她知晓赵姬的情况。 是因为自从在大梁城有过短时间的接触,让她认为赵姬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 所以故意调查赵姬。 再加上为商之人,交友甚广。 故而知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可蔡泽为什么知晓? 蔡泽应与赵姬并无多少接触。 难道说,赵姬早就将手伸向了秦国? 而外卿势力,就是赵姬布局的一环? 吕不韦瞳孔微缩。 如此就解释得通,蔡泽为何让外卿臣子全部前来迎接赵姬。 也解释通,为何蔡泽面对楚系势力的刁难和打压时,面不改色,不慌不忙。 应该是蔡泽知晓赵姬的实力与能力。 故而能稳如泰山。 就在吕不韦思考之时。 那铁甲骑兵已经来到近前。 近观那些铁甲骑兵,更加让人震撼。 如同一头头钢铁巨兽,在面前奔腾。 所有人噤若寒蝉。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生怕惹怒这些钢铁巨兽。 待距离众臣子五十步前。 马背上的许寇勒停马匹,高举右手,“停下!” 原本奔腾的钢铁巨兽,如同遇到河坝阻挡的急流。 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人群内,有人小声嘟囔道:“令行禁止,这军队,了不得。” 有人上前询问:“敢问阁下是哪路人马,为何不亮旗帜?” 许寇没有理睬。 而是静静的立在原地。 骏马厮鸣。 蠢蠢欲动的踢踏着蹄子。 众人顿感不安。 “让开!” 铁甲军队后方,传来一声呼呵。 原本如同钢铁城墙般的骑兵,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就如同在钢铁城墙内,开辟一道宽阔的城门。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每到一位铁甲骑兵前。 那位铁甲骑兵,便会放低长戈。 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就连胯下昂首的骏马,也低下了原本桀骜不驯的脑袋。 马车行进速度并不快。 蔡泽整理了一番衣裳,朝着马车恭敬拜道:“大秦左相蔡泽,恭迎王妃,公子政回秦。” 众人一愣。 诧异的看向马车。 马车内是她们等待的赵姬与嬴政?!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赵姬不过是赵国的商人吗? 还有人说,那赵姬只是舞姬。 吕不韦的男奴出身。 怎么可能! 不应该啊! 她们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纪律严明的铁甲军。 这是一个男奴,一个商人能够拥有的?! 马车内无人应答。 蔡泽看了看后面呆愣的众人,重重咳嗽几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朝着马车行礼。 仿佛慢上一点,周围铁骑就会将她们搅碎。 “我等恭迎王妃,公子政回秦。” 韩夫人派遣的韩系之人,韩亥。 见这情景,咽了咽嗓子。 给这样人物一个下马威? 旁边的铁骑,可不是纸糊的! 韩夫人,害苦我也。 韩亥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凑进外卿势力阵营。 一副你们都看不到我的鸵鸟表情。 至于韩夫人让她找缘由来打压,给赵姬下马威的话。 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别说打压赵姬了。 现在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她跟随人群,小声嘀咕道:“我等恭迎王妃,公子政回秦。” 吕不韦倒是声音洪亮道:“不韦恭迎王妃,公子政。” “尔等不必多礼。” 马车内响起赵姬的声音。 车帘掀开。 露出嬴政与赵姬的身影。 赵姬拉着赢政的手,走出车厢。 嬴政到底是孩子。 心里颇为紧张。 她板着一张小脸,手死死攥着赵姬的手。 嬴政在众人面前扫视。 企图寻找朝思夜想的身影。 只可惜,她并未找到。 嬴政有些失望。 难道母亲真的忘了政? 赵姬观察到嬴政的失落,伸手将嬴政搂在身旁。 他看向蔡泽,“你便是明辨聪智的蔡泽?” “王妃识得我?” “从先王处,经常听你之名。” 吕不韦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赵姬,又看了一眼蔡泽。 果然。 这两人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赵姬也早就将手伸向了秦国。 先王? 哪一个先王? 嬴稷? 应该是了。 赵姬与嬴稷都不是善茬。 也不知两人凑在一起,都商量了什么事情。 吕不韦突然感觉,这水越来越浑了。 就连死人都来插上一手。 赵姬看向吕不韦,“吕不韦,你我也有数年未见了。不知子楚现在可还安好?” 吕不韦心里直突突,不明白赵姬这什么意思。 “大王安好,只是时常挂念王妃与公子政。” “挂念?”赵姬一笑,“我还以为把我和政儿忘了。既然时常挂念,那为何不见她来接我与政儿?” 让一国之君,出来迎接。 实在是不符规矩。 可现在谁敢说这句话? 那当缩头乌龟韩亥吗? 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吕不韦咳嗽两声,“大王是想来接你,可……咳咳……有臣子认为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赵姬笑看四周,“到底是哪位大才所说之理啊?” 四周鸦鹊无声。 无人敢说上一句话。 默默低下头。 一副不是我的模样。 吕不韦嘴角抽了抽。 她知道赵姬这是要树立威信。 可这威信,赵姬还真就竖不起来。 因为总不能将韩夫人,华阳夫人供出来。 就算供出来。 赵姬敢对两位太后动手? 赵姬有兵,华阳夫人未必没有。 韩夫人身份摆在这。 赵姬总不能以下犯上吧。 就在此时,蔡泽不嫌事大,开口道:“启禀王妃,是韩亥,韩大夫所言。听说王妃出身贫微,特地前来迎接王妃。” 她略微加重语气,“顺便教导一下王妃礼仪。” “蔡泽……你……!”韩亥怒不可遏。 赵姬饶有兴趣的看向,出声的韩亥,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询问道:“何人是韩亥?站出来,让我瞧瞧。” 韩亥往人群里缩了缩。 未曾想,不知何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 直接将韩亥推到吕不韦与外卿势力的中间。 “你就是韩亥?” 只听咚的一声。 铁甲军手中长戈落地。 韩亥扑通跪在地上。 全身颤抖。 “怎的行跪拜之礼?韩大夫不愧是教导礼仪之人,这礼节做的就是到位。”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笑。 韩亥面红耳赤,从地上站起身。 倔强的看向赵姬。 一副破罐破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蔡泽此时开口道:“韩大夫因礼仪之学说,可是颇得华阳太后,韩太后之心。” 这话看似在帮助韩亥,威慑赵姬。 其实是在提醒赵姬,韩亥身后站的是何人。 也是在告诉赵姬。 到底是谁想刁难他。 赵姬听后,笑了笑,“既然太后如此看重礼仪,那我得好好学一学。” 他对许寇道:“许寇。” 众人吃惊的看向许寇。 许寇? 不是叛秦,投靠赵国的将军吗? 听说还被上一任赵王封了侯。 怎的与赵姬厮混在了一起。 并且还敢回来? 就不怕秦律治她的罪吗? 许寇低眉看了一眼对她投来异样眼光的众人。 心里冷哼一声。 尔等懂甚? 我忠秦之心,天地可鉴也。 委身于贼,也只是为了保护未来秦国之君主,天下之共主! 她收回视线,看向赵姬与嬴政,“末将在!” “铁甲军识字之人甚少,这韩大夫颇为热心肠,便让她教导你等认字与礼仪。” 许寇咧嘴一笑,“众将士,还不谢谢韩大夫?” 铁甲军齐声吼道:“多谢韩大夫!” 吼声震天。 震耳欲聋。 韩亥脸色煞白。 入铁甲军内,是生是死,全在许寇手中。 那帮粗鲁士卒,会如何对待她? 一想到这,她直接晕了过去。 许寇手指一名士卒。 那名士卒会意,跳下马。 搂起昏迷的韩亥,扛在肩膀上。 而后哈哈大笑。 如同强抢民女般,将韩亥放到马上。 “两位太后的好意,我心领了。蔡相放心,我会好好谢谢二位太后。” 赵姬在向蔡泽表明自身立场。 会与两位太后站在对立面。 蔡泽再度朝赵姬一拜。 吕不韦在心里叹息。 子楚,你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摊上这样一个男人。 第27章 祭奠 在吕不韦心里。 始终认为在赵姬会成为如宣太后芈月一般的人物。 而嬴政,也将会成为傀儡。 至于子楚。 一旦对赵姬没了用处,恐怕会被赵姬暗害于王宫之中。 在如今动荡之局,赵姬如此高调返秦。 无非是为了争夺秦王之位。 她必须未雨绸缪。 达成既能消灭秦国盘踞错节的楚系势力。 也能在楚系势力彻底垮台之时,有实力与赵姬分庭抗礼。 从而保障嬴子楚的生命安全。 吕不韦又瞥了一眼蔡泽。 也不知外卿势力是如何想的。 是否真的与赵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还是说,只是短暂的结盟。 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外卿势力,不是认死理,坚定站在赵姬的一边。 哪怕外卿势力的情势再严峻。 她也要加入。 首要目标先与赵姬联合。 对抗以楚系势力为首的韩系,宗族。 同时找机会接管外卿。 等楚系势力被打压的差不多时。 对楚系势力抛出橄榄枝。 再联合楚系势力,背刺赵姬。 从而让赵姬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无法再插手秦国政事。 赵姬是个人才。 但也会是祸乱秦国的威胁。 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吕不韦在心里下定决心。 决定等此事过后,暗地里接触一番蔡泽。 探探蔡泽口风。 从而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 顺便向蔡泽询问一番秦王稷的事情。 这个死去的君王,似乎并没有放弃对秦国的掌控。 哪怕是死亡,也无法阻止她对于秦国的操控。 就像那死去的宣太后一样。 吕不韦有些纳闷。 这秦王室,没有一个易与之辈。 怎的到了嬴子楚这里。 就变得……嗯……不太聪明了呢? 难道她的聪明都转到赵姬脑袋里了? 还是说嬴子楚其实不是嬴柱……。 想到这,吕不韦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有如此优良血脉。 嬴政那孩子,想必不会差在哪里。 要不要在嬴政身上投注呢? 就是吕不韦思维发散的时候。 赵姬已经进入了车厢。 众人让开道路。 马车缓缓向咸阳城而去。 铁甲兵紧随其后。 接着便是赵勋以及卓子央的队伍。 突然之间,吕不韦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着她。 顺着注视的目光看去,只见赵勋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她报之以微笑。 赵勋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雏儿还是那个雏儿。 吕不韦想起在大梁城外的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吕先生。”蔡泽不知何时,来到吕不韦身侧,“看起来很高兴啊。” “蔡相。”吕不韦回过神,朝着蔡泽一拜,“大王如今一家团圆,我自然是高兴的。再者,蔡相不是也很高兴?” 蔡泽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 她如老态之人般,捶了捶肩膀,“如今王妃归来,我也就能歇一歇了。” 蔡泽笑眯眯,“以后,还得多仰仗吕先生咯。” 言罢,她转身离开。 吕不韦一愣。 不明白蔡泽这是什么意思。 歇一歇? 仰仗? 吕不韦紧皱着眉。 为什么蔡泽会说此话? 正欲追问,却发现蔡泽已经离开。 吕不韦眉头越皱越深。 自从赵姬归来,一切都如此的诡异难测。 她干脆不想了。 等到接触蔡泽的时候,仔细询问一番。 马车浩浩荡荡来到咸阳城外。 咸阳城守将顿时如临大敌。 以为是哪里的军队,准备反秦,攻打咸阳。 弓弩手皆挽弓搭箭。 就连守城器械也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待蔡泽说明马车内的人是赵姬后。 守城将领这才稍微放松了警惕。 但她还是没敢放赵姬等人进来。 就连吕不韦等人也被拦在了门外。 并且打算通知王宫内的嬴子楚。 让嬴子楚决定放还是不放。 就在守将欲派人之时。 赵姬掏出了嬴稷曾经给他的同行文书。 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 但秦王稷刚逝世不久。 对于秦国的威望还在。 守将为难下,只敢先放赵姬等人以及300名铁甲军充当护卫,进入咸阳城。 其余人都得在城外等待。 赵姬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看来秦王稷的影响力在逐渐减弱。 必须趁秦王稷还有影响力的情况下。 尽快将嬴政的身份落实。 到咸阳,不算真正返回秦国。 只有嬴政的名字,写在秦王室族谱上。 才能算是回秦国。 赵姬叫停马车。 马车当即停下。 众臣不解。 “吕不韦。” 吕不韦拱手,“臣在。” “告诉子楚,我欲带政儿去王室宗祠,祭奠历代先王。” 吕不韦听到这话。 顿时明白了赵姬的打算。 这是让嬴子楚在王室宗祠前,让嬴政认祖归宗。 坐实嬴政乃秦王公子的身份。 “诺。” 吕不韦应了一声,而后离开。 “蔡相。” 蔡泽行礼,“臣在。” “我不曾来过咸阳,不知宗祠在何处,烦请蔡相领路。” “自是应当。” 蔡泽登上马车,指挥着驭马士卒,朝着宗祠而去。 在车厢内,赵姬为嬴政绑上白色丧服。 秦王宫内。 嬴子楚翘首以盼。 等待着赵姬的前来。 可她并没有等到赵姬。 而是等到了咸阳城守将派遣来的士卒。 “启禀大王……。” 话未说完,嬴子楚几步上前,急切道:“赵姬可是到了?” “到是到了。可是王妃领着数万精锐之士前来,我等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数万精锐?” 嬴子楚一脸懵。 这时,吕不韦走了进来,“子楚,你小瞧了赵姬。” “不韦。”嬴子楚转身。 吕不韦拱手,“大王。”她挥挥手,示意士卒退下。 待士卒退下后。 吕不韦苦笑一声,“不仅是大王低估了赵姬,我也低估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吕不韦将所看到的,皆数告诉嬴子楚。 嬴子楚目瞪口呆,“你是说赵姬有数万私军?并且其中有一万人是全身覆甲的精锐之士?!” “说来也奇怪,那些士卒身上的甲胄,似乎不是青铜打造。马匹上有奇怪的马甲,人坐上面,十分安稳。而且马蹄处好似有什么东西,马踏地面,如春雷炸响。” 吕不韦从未见过马蹬,以及马蹄铁,自然对此惊奇。 以她的战略目光。 可以看出这马蹬对于战争的重要性。 不是上马就能成为骑兵。 如果从未骑过马的人,想要成为合格的骑兵。 需要三到五年的训练。 而这马蹬,可以大大缩短训练时间。 从而大规模的训练出合格的骑兵。 至于马蹄铁,她还不知有何作用。 而嬴子楚的关注点可不在这里,她感叹道:“想必赵姬这些年在赵国过的并不安稳。” 要是过得安稳。 何至于发展武力。 她想起什么,“对了,赵姬呢?是否还被拦在咸阳城外?” 嬴子楚快步走向殿外。 “大王,你去何处?” “我去接赵姬。” “不用了,赵姬手中有先王信件,守城将领不敢阻拦,如今赵姬已经率领三百骑,进入咸阳。” “那怎的没见他?” “赵姬带着嬴政,前往宗祠,祭拜历代先王去了。并且让大王过去。” “那还等什么?”嬴子楚拉着吕不韦的手,“速速与我前往宗祠。” 就在此时。 秦王宫内。 韩夫人望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 思考该如何利用嬴子楚,从而完成华阳夫人交代他的任务。 “太后。” 一名宦官来到韩夫人身后,轻声唤醒了韩夫人。 韩夫人开口道:“事情办得如何?” “并……并不顺利。” 韩夫人眉头微蹙,“韩亥呢?” “韩大夫被那赵姬擒了去。还说……还说会感谢二位太后。” 韩夫人微微一笑,“这赵国来的人就是胆大。也不知谁人给的胆量?还真以为得了子楚的恩宠,就能在秦国肆意妄为了?” 对于赵姬那句感谢之语,他并未放在心上。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言威胁他与华阳。 简直是找死。 甚至都轮不到他出手。 华阳就会率先将赵姬这个刺头拔掉。 “华阳太后那边可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听说赵姬去了宗祠,如今正带着人前往宗祠。” “既然华阳太后去了,那我也得去……”韩夫人站起身,“宗祠。” “诺。” 宗祠外。 赵姬与嬴政下了马车。 就在步入宗祠的时候,突然遇到一名老妪拦路。 士卒刚要上前询问。 那老妪也不废话。 直接给士卒一封信件,而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士卒不敢耽误,将信件交到赵姬手中。 赵姬打开信件。 这信是秦王稷所写。 她让赵姬无需担心。 嬴政的名字,已经让人写在了族谱上。 并且家族老者皆已知晓。 不用担心有人会因嬴政身份问题,来做文章。 同时,她告知赵姬。 这是她能为赵姬做的最后一件事。 以后就要靠他自己。 同时希望赵姬不要成为第二个芈八子。 赵姬收起信,笑了笑。 这个嬴稷,死了还不放心他。 可以肯定的是,为了避免他成为芈八子。 将嬴政架空成为傀儡。 嬴稷一定布下了不少暗子。 赵姬瞥了一眼蔡泽。 这个蔡泽应该是暗子之一。 还有一个,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军方之人。 如今,秦国自武安君死后。 蒙骛掌管着秦国大部分的军队。 那军中的暗子,会是蒙骛吗? 只要他敢成为第二个芈八子。 这两把刀子,就会从背后,刺入他的要害。 察觉到赵姬的目光,蔡泽回眸笑道:“王妃请入宗祠。” “蔡相。”赵姬不紧不慢的走到蔡泽身边,“听说蔡相最近身体不适,得多保重身体呐。蔡相可是秦国的支柱,若是倒了,秦国将群龙无首。” 蔡泽当即明白赵姬话中的意思。 这是让她退位。 按照计划,将外卿势力交给吕不韦。 只是现在就交给吕不韦,是不是为时尚早? 倒不是她不愿意交权。 作为暗子。 尤其是秦王稷挑选的暗子。 她明白,隐匿于暗处,能大大减少楚系势力的注视。 可操作的空间,也会大上许多。 但弄不清楚吕不韦的想法前,她还是觉得先观察观察再说。 “臣只是偶感风寒,算不得大事,多谢王妃关心。” “蔡相工作之余,也要多加保重身体。” 蔡泽听明白了。 这是在询问她是不是舍不得手里的权利。 她笑道:“哪有什么工作。如今大秦有阳泉君等人为大王分忧,我清闲着呢。许是前些日子,去江河中钓鱼,才受了风寒。” “蔡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赵姬颇有深意的看了蔡泽一眼。 “臣哪有那本事,能钓上些许小鱼,我便已经很高兴了。” “最近风大,水面可不太平。蔡相可得小心些。” “趋吉避凶,臣还是懂的。总不能为了那几条小鱼,让浪把臣那小渔船打翻。” 两人说话间,来到祠堂。 赵姬领着嬴政,对着祠堂内的诸位先王拜了拜。 然后便让嬴政跪在祠堂蒲团上。 等待着嬴子楚的到来。 一众外卿臣子见此。 也不敢离开。 诸位先王灵位在此,她们也只能跟着嬴政一起跪。 不多时。 嬴子楚与吕不韦赶到宗祠。 “赵姬!” 一声轻柔的呼唤。 嬴子楚将目光定格在朝思夜想的赵姬身上。 丝毫没见跪在蒲团上的嬴政。 她刚上前,正欲朝着赵姬走去。 却被另一道熟悉的人影拦住。 “又是你!” 这一幕与在大梁城的一幕,极其相似。 她又被赵勋拦住了。 不过,这一次嬴子楚硬气了。 “你知道此处是何国?” 赵勋冷冰冰的说道:“秦国。” “那你知道寡人是何人?” “秦王。”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敢拦寡人?这是寡人的地界!”嬴子楚头顶呆毛一跳,呵道:“侍卫何在,把她拿下!” “诺!” “子楚,多年未见,一上来就对我的人动手?”赵姬走上前,“是不欢迎我等来秦?” 说话间。 两名侍卫刚靠近赵勋,就被赵勋擒住。 嬴子楚看向赵姬。 眼眶有些发红。 这个朝思夜想的人儿,如今终于出现在眼前。 她缓缓朝着赵姬走去。 赵勋伸手想拦,却被嬴子楚一把推开。 嬴子楚走到赵姬身边。 拉住赵姬的手。 本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为何诉不出口。 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你我终于团聚。” 第28章 奴籍 嬴子楚这句话说得是真情实意。 自从大梁城一别。 她便对于赵姬念念不忘。 甚至就连韩夫人要给她重新纳一个丈夫,都被嬴子楚拒绝了。 韩夫人无奈之下,只得找三服之人,从中挑选出一个幼童。 过继到嬴子楚之下。 而这样的继子,虽然同样对于王位有着不可否认的继承权。 但在别人心里。 亲生子的优势,要远远大于长子。 无论是亲情,还是继承上。 赵勋在一旁看着。 有心想要上前,阻止嬴子楚对于心爱之人的亵渎。 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甚至都没有合适的身份去阻止这一幕的发生。 原本被赵勋打倒的侍卫,当即站起身。 立刻将没想抵抗的赵勋擒拿。 赵勋瞥了身旁侍卫一眼,并没有挣脱。 而是继续看向嬴子楚。 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带着怒意。 如果嬴子楚敢得寸进尺。 她不介意当一回刺杀秦王的刺客。 “赵姬。”嬴子楚深情款款,紧紧握住赵姬的手。 仿佛要将数年的分别与孤独,在此刻弥补回来。 “你我分别数年,可知我有多想你?” “之前不知晓。” 赵姬不动声色的抽了抽手。 可嬴子楚握的太紧。 完全抽不出来。 只得一笑,“现在倒是知晓了。” “大王。”吕不韦轻声提醒道:“此地可是宗祠,不可轻浮。” 想赵姬,没问题。 紧紧握住赵姬的手,不愿意撒开也没问题。 甚至搂着赵姬睡觉,说一些私房情话,都没有问题。 但是不应该在宗祠内。 尤其是当着先王灵位,以及众臣子的面前。 要是让有心人见了去。 恐怕会对嬴子楚的名声不利。 甚至成为攻许嬴子楚的借口。 嬴子楚自然是不肯放开赵姬的手。 她等了这么多年。 熬了这么久。 岂能因怕别人非议,而将朝思夜想的人放开。 情到深处自然浓。 她不仅不愿意放开,甚至是想更进一步。 嬴子楚头顶呆毛垂落,一只手摸上赵姬的脸颊。 正欲亲吻赵姬。 众臣子低下头去。 而赵勋眼神中已经满是怒火。 双拳已经捏紧。 一旁按住赵勋的侍卫,惊诧的看着赵勋。 就在嬴子楚即将亲吻到赵姬之时。 却被赵姬推开。 “多年未见,子楚倒是比之前放浪了不少。” 赵姬含笑看着嬴子楚,“比起与我温存,还是政儿的事情要紧。” 嬴子楚有些失落,“你还在怪我?” 她认为赵姬的拒绝。 是因为赵姬始终放不下之前,她抛下嬴政与赵姬,独自返回秦国之事。 虽有万般借口,千般理由。 可抛弃就是抛弃。 无论再怎么解释,也都徒劳无功。 嬴子楚心中愧疚越发深重。 她想起赵姬之前在大梁城内所说的话。 曾经爱她的赵姬已经死了。 而这,正是她的选择。 嬴子楚头顶上的呆毛,又垂了几分。 脸上也不免露出沮丧的表情,“我会尽力弥补你的。” 见到这一幕。 赵勋握紧的双拳,慢慢松开。 一抖肩膀,将两名侍卫的手臂弹开。 侍卫还想擒住赵勋。 吕不韦挥挥手,“下去吧。” 两名侍卫相视一眼。 最终行礼离开。 赵姬似是没有听到嬴子楚说要弥补他的话,对嬴政招了招手,“政儿,过来。” 头系丧布,身披丧服的嬴政,缓慢的走到嬴子楚面前。 她抬头仰望着嬴子楚。 哪怕经历数年的分别,那股血浓于水的感情,始终在影响着她的情绪。 “母···母···。” 原本嬴政想要称呼一声母亲。 在见到嬴子楚之前。 她已经在脑海里预演甚至是想象过许多次。 可当真正站在嬴子楚的身前。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鲠在喉。 始终无法说出口。 倒是眼眶不自主的红了几分。 双眼也涌现出些许泪花。 “政儿。”赢子楚收起在赵姬那获得的失落。 蹲下身子,擦掉嬴政眼中的泪花。 可那泪花好似会传染。 竟然传染到赢子楚的眼眶之中。 “高了。”赢子楚伸手放在赢政的双肩,“也变了。” 她将赢政拥入怀中,“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我的政儿会是什么模样。如今,我终于亲眼见到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赢政为之一愣。 她未曾想。 赢子楚一直在挂念着她。 曾经,她见过嬴子楚没心没肺,吃着美食的模样。 认为嬴子楚内心并没有将她与赵姬放在心上。 甚至之前还担忧,赢子楚会不会已经忘掉了她这个女儿。 如今看来,并没有忘掉。 原本难以脱口而出的话,此时无比顺畅。 只是话语中带些许哽咽,“孩儿思念母亲。” 一旁的赵勋见到这一幕。 内心五味杂陈。 她不由的看了赵姬一眼。 只见赵姬笑着看向母女重逢的一幕。 赢政在赵姬心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取代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点。 而嬴子楚在嬴政心中的地位···。 听那一声包含爱意的母亲。 便能得知。 如此,她拿什么跟嬴子楚去争夺赵姬? 赵勋心里不由有些悲凉。 在这一刻,她真正明白了魏无忌时常所说,不能早日遇见赵姬,这句话的含义。 魏无忌是聪明人。 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赵勋此时,倒是有些想与魏无忌把酒消愁。 她自嘲一笑。 或许,从一开始。 她与魏无忌就是失败者。 除非嬴子楚死。 只要嬴子楚死了,她才有机会上位。 可若杀了赢子楚。 赢政定然不会原谅她。 她与赵姬之间,就更加没有可能。 吕不韦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公子政那真情流露,不似作假。 或许可以利用公子政与赢子楚之间,那不可割舍的感情。 从而将公子政绑在她这条战船上。 她瞥了一眼赵姬。 从而在与赵姬的对抗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嬴子楚与嬴政温存的时候。 宗祠外忽然有人大喊:“华阳太后驾到!” 众臣连忙起身,走到外面恭迎。 虽然她们属于外卿势力。 与楚系势力属于敌对。 但正因如此。 才要格外注重礼节。 以免让楚系势力,随便找个由头,在大牢里面关押。 就连蔡泽也是如此。 赢子楚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微微点头。 示意华阳太后此时前来,一定是来者不善。 尤其是之前赵姬还在咸阳城外,公然对华阳挑衅。 于公于私,华阳也会来找回场子。 吕不韦不由得看向赵姬。 只见赵姬的脸色,并未因华阳夫人的到来,而感到有一丝的变化。 依旧挂着那温和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赢子楚站起身,对赵姬与赢政说道:“和我去迎接父亲吧。到时候,不要说话。” 她似是宽慰,将嬴政搂在脚边,“我会保护你们的。” 赵勋冷冷说道:“贵人何须你来保护。” 赢子楚没有搭理赵勋,而是对赵姬说道:“放心好了。” 而后,拉着嬴政的手,向外面走去。 吕不韦看了看赢子楚的背影,又看了看赵姬。 得想办法改变赢子楚心中对于赵姬的观点。 让赢子楚意识到,赵姬不是无害且柔弱的白兔。 而是凶残,狡诈的恶狼。 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从而让赢子楚对于赵姬有最起码的警惕心与防备之心。 “吕不韦。”赵姬突然开口道。 吕不韦一愣,而后连忙朝着赵姬拱手,“王妃有何吩咐。” “你是一个聪明人。”赵姬看向吕不韦,眼神闪过一丝冷意,“聪明人知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之前吕不韦注视嬴政,思索的神情,皆在赵姬的注视之内。 虽然不知吕不韦是如何想的。 但他最不能容忍有人将主意打到嬴政的身上。 这是赵姬的底线。 不容触犯的底线。 赵姬眼神中的冷意,丝毫不掩饰。 让吕不韦心里不由一凉,她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她连忙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赵姬收起眼神之中的冷意,转而温和笑道:“吕先生是秦国之栋梁,有空可找我闲聊。” 言罢,她对赵勋说道:“走吧,咱们去迎接太后尊驾。” 吕不韦一直拱手行礼,目送赵姬走出祠堂。 良久方才起身。 她仔细斟酌赵姬刚刚说的话。 赵姬那意思,是对她抛出橄榄枝吗? 想了一会,她也走出祠堂。 由于不能惊扰先王。 许寇等一众披甲将士在宗祠外等候。 见到赵姬出来,许寇等人自觉的站在一旁。 充当起了护卫。 不多时。 华阳太后的马车,缓缓停靠在宗祠门口。 赢子楚率先行礼,“孩儿恭迎父亲。” 其余人也跟着行礼,“臣等恭迎太后。” 按理来说,赢子楚如今是秦王。 一国之君。 在众臣面前,面对华阳,不必以孩儿自居。 而她这么做,足以显露出对于华阳太后的屈服。 驾驭马车的宦官,拉开车帘。 一身黑色华服,头戴金钗的华阳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但他并没有下马车。 而是对着赢子楚伸出手。 赢子楚会意,小跑几步,搀扶着华阳下了马车。 姿态放的极其卑微。 华阳先是看了许寇那些铁甲将士一眼。 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虽听闻别人说过,但实际见起来,还是不免有些震撼。 虽多看了许寇等人一眼,但他并未忘记此次而来的目的。 那就是找回场子。 “子楚,不是为父说你。此乃先王灵体栖息之地,怎能有披甲锐士在此?若惊扰了先王,你我可都是要被老秦人责骂的。” 赢子楚回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晓了。” “知道就好。”华阳扫视众人,在赵姬与嬴政身上停留片刻,“今怎么这么热闹?朝中重臣,来了不少。就连蔡相也在此地。怎的,是怀念先王,还是要与先王说一说心里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 华阳说这话,是在告诉赢子楚。 蔡泽等人对于现如今的秦王不满意。 从而想要赢子楚对蔡泽等人,产生猜忌的心理。 “启禀太后。”蔡泽拱手道:“我等来此,一来是为了祭奠先王,二来是做个见证。” “见证?见证什么?”华阳笑道。 “见证大王与公子政,母女相认。” “公子政?”华阳瞥向嬴政,“这怎么还有个野孩子?她该不会就是你们说的公子政吧?” “政儿不是野孩子!”赢子楚突然放开华阳的手,走到赢政的身旁,“政儿是我的孩子,是我与赵姬的孩子。” 她强压着怒火,“父亲,请不要如此说政儿。” 华阳夫人看了看原本被赢子楚搀扶的手,笑了笑。 将手缩入袖中。 吕不韦见此。 暗道一句要遭。 赢子楚此举。 无疑会让华阳心生警惕。 毕竟华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秦王。 她连忙拱手道:“太后,大王这是太高兴了,一时失了仪态。” “无妨。”华阳含笑道:“若那孩子真的是子楚的孩子,那本后也替子楚感到高兴。” 他仿佛并没有将赢子楚之前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赵姬身上,“如果本后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子楚心心念念的赵姬吧。” “赵姬见过太后。”赵姬朝着华阳行了一礼,“太后之名,姬在赵国,亦是如雷灌耳。” “哦?那帮学胡人之礼的赵人,说本后什么?” 华阳太后这是在借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事,嘲讽赵姬。 赵姬仿佛未听到,笑着说道:“她们说,太后乃秦国支柱也。视太后与武安君等同。” 白起死时,六国之人欢天喜地,弹冠而庆。 华阳太后笑了笑,“倒是对本后颇为赞誉。”他看向赵姬,“你倒是嘴利,本后很欣赏你。” “多谢太后夸赞。只是我这微末之能,远远不及太后。” “听闻你是舞姬出身,还是奴籍。”华阳对吕不韦招了招手,“既然是子楚看上的男人,岂能只是个奴人?吕不韦,你手中可还有赵姬的身契?本后还有点钱财,便赦了他的奴籍。” 吕不韦看了看赵姬,又看了看华阳。 这两个人暗地里交锋,把她牵扯进来干什么? 她不想得罪赵姬,也不想得罪华阳。 可华阳问到她身上,又不得不回答。 但感觉如何回答,都会得罪一方。 第29章 争斗 无论说有赵姬的身契。 还是没有赵姬的身契。 都意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赵姬是她曾经的奴人。 奴隶是让人看不起的。 比如建立秦国的先王,便是养马家奴出身。 虽然是周天子的家奴。 但家奴就是家奴。 这是不争的事实。 六国只要对秦不满意,就会骂一骂奴籍的秦先王。 甚至还说秦王皆是奴隶之子。 关键还没办法反驳。 还有就是男奴,尤其是貌美的男奴。 基本上与主人之间有着一些不正当的关系。 虽然她没沾染过赵姬。 但保不齐别人,尤其是市井间会这么想。 要是把赵姬是奴籍出身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恐怕对于嬴子楚的名声,亦是有所损害。 可华阳太后明显是要点出赵姬的身份。 从而为贬低赵姬做铺垫。 要是不回答,恐怕会惹得华阳太后不喜。 这无论对于嬴子楚,还是对于她而言,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就在吕不韦进退两难之际。 嬴子楚出声,想要辩驳什么。 却被赵姬打断。 赵姬没有丝毫掩饰,大大方方的说道:“这个倒是不劳太后费心。自吕不韦买下我,子楚便撕毁了我的身契,还我自由。我感念子楚恩德,便以身相许。不求名利富贵,也不惧危险艰难。只求能陪伴子楚左右,以报子楚宽德仁心。” 这话虽然承认了他是奴籍出身。 但也说出了他早已不是奴籍。 与嬴子楚在一起,也不是为了富贵与权势。 而是为了报恩。 并且点出了嬴子楚在赵国时期的艰难与危险。 可就算是这样,他依旧不离不弃,甚至独自一人抚养嬴子楚子嗣。 既抬高了自身,也抬高了嬴子楚。 众人在见过铁甲骑兵以及赵姬的强势。 如今听赵姬这么一说。 顿时一个自强不息,知恩图报的男子形象便在众人眼中树立了起来。 华阳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能达到贬低赵姬的目的,还无形之中给赵姬造了声势。 正当他欲要还击。 忽然听不远处有人呼喊:“太后驾到!” 又一个太后? 众人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楚系的华阳太后与韩系的韩太后皆赶来了宗祠。 难道韩太后也是为了赵姬而来? 众人将目光放在赵姬身上。 发现赵姬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嬴子楚则是与吕不韦相视一眼。 眼神中满是担忧。 她们有想过华阳会对赵姬展开攻势。 只是未曾想,华阳的攻势来得如此迅猛以及猛烈。 甚至韩太后都赶过来打配合。 看出嬴子楚的担忧,嬴政拉了拉嬴子楚的手,“母亲不必担心。父亲能应付。” 从赵姬出使魏国归来后。 她便见过赵姬遇到明里暗里的各种针对。 但毫无意外,她们都失败了。 赵国世家豪门如此。 赵胜如此。 赵王亦是如此。 想必这个华阳太后以及未曾谋面的韩太后也是如此。 不多时。 韩太后的车驾,驶了过来。 众人再度迎接。 韩太后此次并非孤身前来,而是带来一名稚童。 稚童年岁不大,估计比嬴政小上三两岁。 一身华丽衣裳,肌白如玉。 举止投足间,皆有贵人之气也。 锋芒毕露。 如果嬴政是一颗藏在石头内的绝世宝玉。 那稚童便是裸露在外的金矿。 这次嬴子楚没有上前迎接。 而是紧紧握住嬴政的小手。 孩童刚下马车,便将视线转移到嬴子楚的身上。 见嬴子楚拉着嬴政。 孩童丝毫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不悦。 但很快便藏匿了下去。 而后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母亲。” 便朝着嬴子楚跑去。 韩夫人则在其后,温柔喊道:“蛟儿,慢些。勿要摔了。” 待嬴蛟跑到嬴子楚身前,当即跪拜,“孩儿嬴蛟,给母亲请安。” 嬴子楚将赢蛟搀扶起来。 虽然嬴蛟不是嬴子楚亲生。 但过继子亦如亲生子。 再者,嬴蛟代表的,不仅仅是韩系。 还有宗族。 毕竟是三服过继到嬴子楚之下。 自然有宗族势力的插手与干预。 如今各方势力就是如此的错综复杂。 剪不断,理还乱。 任何一件事情,基本都有各方势力的推手。 等嬴蛟起身,便开始询问起嬴政的身份。 “母亲,这位是?” “这是寡人流落在赵国之子,是你的姐姐。” “姐姐?” 嬴蛟看向嬴政,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仅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出身在争权夺利的王室子孙,也早早的便开始明智知理。 不仅是因为教书先生的教诲。 还有同族之间的竞争。 也就是卷。 只要是王室,是大王三服之内的子孙后人。 都是有机会成为大王的过继子。 更有机会可以继承王位。 然而,成为过继子的名额,通常是有限的。 要想获得这个身份。 要么获得大王的宠爱。 要么就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所以,她们从小就得卷,从小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虽然嬴蛟获得这个身份,主要来源与韩夫人的支持。 可若没有利用价值,岂能获得韩夫人的支持? 可以这么说,嬴蛟绝对算是同龄宗族子弟中的翘楚。 对于这个空降而来,与她争夺王位的姐姐。 嬴蛟虽然心里十分瞧不上与鄙夷的,但她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而是恭恭敬敬对着嬴政行了一礼,“蛟儿拜见姐。不知姐姐为蛟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嬴蛟的那点小心思,在赵国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嬴政面前,表露无疑。 虽然嬴蛟是同龄人的翘楚。 可嬴政跟随赵姬,面对的可都是有着丰富阅历以及智慧的成年人。 她一眼就看出嬴蛟打的什么鬼主意。 估计是路上,韩夫人对嬴蛟说了什么。 再加上如今一身丧服。 让嬴蛟误以为她是什么平民百姓。 想要借着讨要礼物,让她吃瘪。 不过,话说回来。 她的确未带什么礼物。 但是,随行马车内。 有一辆马车中,可都是臻马为了讨好她,而赠送的奇珍异宝。 例如南海鲛珠,东海珊瑚。 鲛珠传说是南海人鲛落泪而得的珍珠。 而珊瑚需要人潜入深海所得。 皆是极其难得的珍宝。 而对于嬴政而言,那些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嬴政询问嬴蛟,“不知妹妹想要什么?姐姐颇有家资,只要妹妹喜欢,姐姐一定送予妹妹。” “蛟儿喜欢宝玉。” “蛟儿!”嬴子楚微微皱眉。 嬴蛟立即做出可怜楚楚的模样。 “母亲,无事。”嬴政转头对许寇说道:“许寇。” 突然,嬴蛟感觉地面微微颤抖。 一团黑影,笼罩在她的头顶。 嬴蛟震惊的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甲胄,威猛雄壮之人,正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许寇走到嬴政身侧,“末将在。” “我们马车之中可有玉石?” “回禀少主,有的。足有两车宝玉。” “姐……姐姐?”嬴蛟手指许寇,“她……她是……?” “她是赵国的代侯,如今追随于我。有什么问题吗?” “那……。”嬴蛟手指同许寇穿着相同甲胄,雄壮威猛的铁甲卒,“那……那……她们是?” 原本她还没注意到这些人。 甚至潜意识中把那些人当做护卫宗祠的士卒。 如今随着许寇的走出,她才关注到这些人高马大的士卒。 嬴政顺着嬴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而后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些是我的私军,像这样士卒,我只有万人。倒是普通的士卒挺多,但也只有五万。” 嬴蛟咽了咽嗓子。 一万全甲骑士? 五万士卒? 这和韩太后所说的贱奴出身。 差距可不止一点点。 还有两车宝玉。 什么时候,宝玉也开始用车来当做计算单位了? 玉乃身份之象征。 她讨玉,本就是来拿嬴政的身份说事。 结果嬴政直接财大气粗,直接说宝玉两车。 这……。 嬴蛟内心凉了半截。 她小心翼翼询问道:“敢问姐姐是赵国的……?” 嬴蛟很怀疑,嬴政压根就不是嬴子楚的孩子。 而是赵王的孩子。 如此才有代侯相随,宝玉满车。 麾下尽是披甲精锐。 嬴政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是赵国的平泽君。” “姐姐如此年轻,想必与当今的赵王,关系匪浅吧。” 嬴政思索了一会,“算是吧,她是我姐姐。” 赵王丹收嬴政做义女。 按理来说,赵偃的确能称是嬴政的姐姐。 嬴蛟听到这话,眼露狂喜。 果然如此。 这嬴政压根不是嬴子楚的孩子。 而是赵王丹的孩子。 此时来秦。 就是为了夺取秦国之位。 她好像发现了惊天大阴谋。 嬴政注意到嬴蛟的眼神,但并没有当一回事。 她始终没有将嬴蛟当做是一个对手。 因为嬴蛟并不够资格。 就像她现在不够资格掺和入赵姬与华阳夫人中的明争暗斗一样。 嬴政手指嬴蛟,对许寇说道:“你带她去挑选宝玉。” “诺!” 嬴蛟当即摆手,“我不想要玉了。”她抱住嬴子楚的腿,“比起宝玉,我更希望母亲能抱着我。” “好。”听见嬴蛟不要嬴政的礼物,而要她的怀抱,嬴子楚哪会不答应,转手将嬴蛟抱了起来。 或许想到嬴政还在身边。 嬴子楚期待的看向嬴政。 希望嬴政能如同嬴蛟一样,依赖于她。 甚至向她这个母亲撒娇。 可嬴政早就过了那个年纪。 两人大眼瞪小眼。 嬴子楚弯了弯臂膀。 示意嬴政要不要抱抱。 嬴政摇了摇头。 而后将目光放在赵姬身上。 赵姬这边。 面对华阳夫人与韩夫人合起伙来的冷嘲热讽。 赵姬始终游刃有余。 甚至偶尔反讽一下华阳太后与韩太后。 “如今,你已经是秦国的王妃,是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华阳始终挂着假笑,“若是不知如何打扮,本后与韩太后亦能指点一二,以免被人耻笑不净不洁。” 这不净不洁,简直是在羞辱赵姬。 多层意思在说赵姬脏。 “莲出淤泥而不染,镜无尘埃怎会垢?”赵姬笑道:“多谢太后好意。我不喜梳妆打扮。再者,本是年少人,何必遮时纹。倒是太后如此精通梳妆打扮,怕是羡煞旁人。” 华阳太后强压怒气。 他注重美貌。 而赵姬在讽刺他年老色衰,岂能让他不生气。 可这气,倒是也撒不出来。 韩太后开口道:“华阳太后乃国君之父,自然注重礼节,岂能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华阳的心情好受些许。 “韩太后说的在理。”赵姬似是恭维,“也多亏了韩太后,才有如今秦国之君。” 韩太后稍微变了脸色。 瞥了华阳一眼。 见华阳并没有因赵姬的挑唆,而心生猜忌,这才放下心思。 一旁吃瓜的众人,苦不堪言。 王室之间的冷嘲热讽。 她们实在不敢再听下去。 以免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更怕殃及池鱼。 此时,蔡泽站了出来,“看来两位太后与王妃一见如故,不如以后再慢慢细谈。如今还是正事要紧。” 她的话,就像是中场休息的敲锣声。 示意赵姬与华阳太后等人关上门,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现在先办正事。 正事办完,我们好走。 以免殃及池鱼。 吕不韦此时也站出来附和。 本来华阳太后与韩太后在赵姬面前,讨不到什么优势。 见蔡泽递台阶,他们自然也就熄了火。 “王妃倒是有趣的紧,有王妃相伴,想必后宫之中,也不会太过于冷清。” 华阳这是在告诉赵姬,日后的路还长。 赵姬一笑,“能替太后解闷,甚感荣幸。” 随时奉陪。 来宗祠,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嬴政认祖归宗。 然而,嬴稷早已将嬴政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 并且还有族老作为见证。 可嬴子楚等人不知道这件事。 当嬴子楚将此事与华阳一说。 华阳当即使用拖字决。 “王子回归乃是大事,得要老秦人都在场,并且告知百姓。并且国丧未过,此时不宜操办。” 能拖多久拖多久。 拖到打垮赵姬。 让赵姬服软,让嬴政依附于他。 从而将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 让嬴政成为第二个嬴子楚。 在阻止嬴政认祖归宗这件事上,韩太后与华阳暂时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只要一日不承认嬴政是嬴子楚的子嗣。 嬴政就无法与嬴蛟争夺王位。 两人虽然目的相同但又存在着分歧。 所以,韩夫人的做法更加直接。 第30章 族老 韩夫人想要让嬴政永远失去争夺王位的资格。 那唯一的做法,就是否认嬴政是嬴子楚的孩子。 “子楚,你身边的孩子就是嬴政吧。” “回禀父亲。”嬴子楚转看向嬴政,“她便是孩儿沦落赵国时,生下来的骨肉。” “多漂亮的小人儿。”韩太后朝着嬴政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嬴政没有立刻过去。 虽然呼唤她的人,是她的亲人。 但韩太后之前与华阳一起欺压赵姬的景象,可是尽收嬴政眼底。 对赵姬尚且如此。 对作为赵姬,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贱奴之女,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她想询问赵姬的意见。 赵姬对着嬴政点点头。 示意嬴政放心大胆的过去。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韩太后就算想要对嬴政不利。 也不敢下手。 得到了赵姬的允许,嬴政走到韩太后的跟前,“政拜见太后。” “快快起来。”韩太后上前两步,搂住嬴政,“我的宝贝孙儿,这些年怕是在赵国吃了不少苦。” 这一举动,让华阳太后眉头一皱。 不明白韩太后这是在搞什么鬼。 按理来说,韩太后应该与他站在同一个阵营上。 一起反对嬴政,认祖归宗。 至少暂时是一起的。 而韩太后此举,是在变相的承认嬴政。 赵姬也不明白韩太后为何突然之间转了性子。 不再针对,而是认可。 难道打算先使用温情攻势,麻痹嬴政与他。 然后再出招? 赵姬微微蹙眉。 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忽然间,韩太后询问嬴子楚,“子楚,记得你是在八年前返回的咸阳。是吧?” 嬴子楚不明白韩太后为何突然问这个。 她开口道:“是的。” “如此说来,你已有八年未见过政儿?” “没错。” “八年。”韩太后感慨的说道:“秦赵之战虽已经过去八年,但赵人依旧对秦人恨之入骨。” 韩太后伸手抚摸嬴政的头发,“政儿既然是你的子嗣。” 他似是无意的说道:“她是如何在憎恨秦人的赵国手中,存活了八年?” 韩太后的意思很明显。 就是在提醒嬴子楚。 现在的嬴政,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嬴政。 狸猫换太子。 被人掉包了去。 否则,不可能在危机四伏的赵国,存活了八年。 嬴蛟微微一笑,补刀道:“太后,莫要小瞧姐姐。姐姐不仅能在赵国那么危险的地方,存活了八年。还与如今的赵王关系密切,情同姐妹呢。” 她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听说姐姐还是赵国的平泽君。”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嬴政。 似乎是想从嬴政那里获得正确的答案。 嬴政微微点头。 证实了这句话。 韩太后站起身,“政儿当真好本事。”他看向嬴子楚,“让政儿重归族谱一事,还是好好考虑一番。毕竟可不能亏待了赵国的平泽君。” 在赵国二字上,韩太后加重了语气。 言罢,他呼唤嬴蛟,欲要带嬴蛟离开。 “重归族谱一事,倒也不劳韩太后操心。”赵姬此时出声道:“先王稷早已将我儿之名,写入了族谱。” 他对一脸懵的华阳太后与韩太后微微一笑,“来此只是为了祭拜历代先王,与走个过程。” “不可能!”华阳太后当即出声。 虽然宗族势力不受他掌控。 但往族谱上添一个名字,与楚系势力现在同流合污的宗族势力,不可能向他隐瞒这个消息。 “这有何不可能?若太后不信,可传呼宗族之人,取来族谱一观。” 华阳当即令宦官去取族谱。 顺便让宦官询问宗族掌管族谱之人可有对族谱进行过改动。 宦官离去。 不多时,便与一中年妇人结伴而行。 华阳太后看了宦官一眼。 宦官摇了摇头。 华阳当即笑道:“本后倒要看看,族谱之中到底没有。” 族谱可足足有满满一箱。 华阳取出最上层的羊皮卷。 打开羊皮卷。 嬴子楚下面也就只有一个嬴蛟。 而没有嬴政。 韩太后也看到了,当即嘲讽道:“在历代先王面前,怎的也敢胡言乱语?就不怕亵渎到先王。” 赵姬也很奇怪。 明明嬴稷给他的信件中。 上面的的确确写着,已经解决嬴政身份的问题。 而且这还是最后一次帮他们。 既然有写。 那为何族谱上没有嬴政的名字? 赵姬询问中年妇人,“这族谱是不是有双份?” “你怎么知道?”中年妇人一脸吃惊。 这族谱的确是有双份。 一份放在宗庙,由宗族中的老妪掌管。 属于密不外传。 而另一份放在宗祠,由她来管辖。 供文武百官查看。 赵姬当即明白。 另一份族谱之中,定然写上了嬴政的名字。 他对着蔡泽示意。 之前听赵姬询问是否有两份。 蔡泽便明白。 先王嬴稷定然是将嬴政的名字,写在了最重要的族谱内。 见赵姬示意。 蔡泽点了点头。 向许寇要了一匹好马,紧接着骑马离去。 “太后勿要着急,这一份族谱上没有写,不代表另一份族谱上没有。” 华阳一笑,“那就拭目以待。” 那份保管在宗庙内的族谱,岂是能轻易请动的。 宗庙内,基本上都是上了岁数的老秦人。 最年轻的也有将近九十岁。 就连他也要给几分薄面。 华阳不信,蔡泽能请来这帮老骨头与族谱。 可事情远远出乎华阳意料。 蔡泽还真请来了。 数辆马车停靠在宗祠门口。 嬴子楚乃至华阳皆对从马车内下来的老妪行礼。 其中一位,手拄拐杖,弯腰驼背的老妪。 似乎是这些老妪的领头人。 华阳连忙上前搀扶,“七祖叔母,怎的把你老人家惊动了?当真是罪该万死。” “啥?你说啥?大点声!” 华阳吼着,“七祖叔母……!” 老妪一挥手,“吼那么大声干什么?!老妇只是耳朵不好使,不是耳朵聋了!嬴稷那浑丫头怎么教的你?对了,嬴稷那丫头呢?” 众人嘴角抽了抽。 能叫赢稷为丫头,恐怕也只有这位年过百岁的老祥瑞了。 虽然挨了责骂,去华阳一点脾气也不敢有。 甚至脸上还带着讨好。 这可是秦国的祥瑞。 哪怕楚系势力如何在朝堂上耀武扬威。 在没有彻底掌控秦国前。 他是不敢对这些老秦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华阳声音小了些,但依旧用着远超常人的音量,“秦王稷走了。” “走了?去哪了?是不是又去打仗了?前些日子还说多陪老妇几天。” 华阳解释道:“秦王稷已经逝了。” 老妪一愣,“逝了?”她沉默了一会,“逝了就逝了,那老妇也就不等她喝酒了。” 她询问华阳,“现在是谁当大王?嬴柱那丫头,还是旁人?” “我妻嬴柱也逝了。现在的秦王是我儿嬴子楚。” 老妪有些恍惚。 这才几年功夫,她便历经五王。 如同梦幻。 良久,老妪才缓过神来,对华阳问道:“听个丫头说,你们将我请过来,是为了看族谱?” “没错。嬴子楚有个子嗣从赵国回来,想要看看族谱中有没有她的名字。” “叫什么名字?” “嬴政。” “嬴政。”老妪想了想,“这名字我记得,前些日子……。” 她叹了口气,“嬴稷那丫头还在世的时候,跟老妇提起过,要把嬴政写上去。” 韩太后连忙问道:“七祖叔母,你可将名字写了上去?” “既然是嬴稷那丫头所求,自然是写了。” 韩太后听后,如遭雷击。 既然已经有了嬴政的名字。 那就意味着已经承认嬴政是王室之人。 是嬴子楚的子嗣。 享有争夺王位的权力。 可转念一想。 韩太后又冷静了下来。 就算承认了嬴政是秦王室子孙又能如何? 只要找到证据,证明现在的嬴政,并不是族谱上的嬴政就行。 八年。 他不相信赵姬能带着嬴子楚的子嗣,在赵国那样的险境,存活八年之久。 并且还当上了赵国的平泽君。 既然从宗族老妪口中知晓了答案,再留在这,只会看赵姬那小人得意的恶心嘴脸。 韩太后向老妪请辞后,转身带嬴蛟离开。 华阳太后则是想不明白嬴稷为何这么做。 在他心里,嬴稷可是狡诈的老狐狸。 上一任楚系的掌舵者,宣太后芈八子就是被嬴稷罢免。 甚至楚系势力在嬴稷在位之时。 也只能藏身于暗处。 所以这么做,一定有嬴稷的缘由。 难不成嬴稷指望这个嬴政,继续从楚系势力中夺走权力? 华阳太后看了一眼嬴政与赵姬。 看来,这两个从赵国来的人,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对付。 他们的背后还有死去的嬴稷作为推手。 华阳太后眼睛一眯。 不过,嬴稷已经死了。 就是有嬴稷相助。 一个死人,又能助到什么时候。 至于族谱上已经有嬴政的名字这一点,华阳太后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与韩太后所要达成的结果,并不相同。 只是想要依靠入族谱一事,来打压赵姬。 能让他更好的掌控嬴政。 虽然没办法继续靠着入族谱一事,对赵姬进行打压。 但正如之前对赵姬所言的那般。 时间还很长,机会还很。 毕竟秦国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主场。 优势在我,输一次怕什么。 他可以一直输。 而赵姬只能输一次。 再留在这里,便是自讨没趣。 他搀扶着族老。 带着族老一起离开。 见华阳太后与韩太后离开,嬴子楚与吕不韦相视一眼。 她们知晓。 这远远不是结束,而只是个开始。 祭拜完历代先王后。 众臣散去。 嬴子楚欲要拉着吕不韦,带着赵姬前来她经常去的酒肆。 将最喜爱之物,与赵姬一同分享。 但却被吕不韦拒绝。 吕不韦欲寻找蔡泽,好好问询一番。 久别胜新婚。 嬴子楚与赵姬独处,她掺和进来作甚。 见吕不韦意已决,嬴子楚没有继续劝说。 再者,嬴子楚也就是象征意义的询问一番。 不是真的想要带上吕不韦。 甚至,她连嬴政都不想带。 但,问还是得问的。 “政儿,我欲带你父亲,好好看一番咸阳美景,你可要前去?” 嬴政虽小,但在臻马的耳濡目染下。 人情世故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知道嬴子楚不想要带她。 否则也就不会开口询问了。 嬴政开口道:“不了,政得与韩先生讨论学术。” 嬴子楚内心欢呼。 至于韩先生是谁,她才懒得关心。 嬴子楚看向许寇,“你也要一起去吗?” 许寇摆手,“离家良久,甚是思念。”她对赵姬拱手呀,“请贵人批准我回家探亲。” 不等赵姬回答,嬴子楚率先说道:“准了,准了。准许你带上所有士卒,一同前去,衣锦还乡。” 许寇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看向赵姬。 见赵姬点头。 方才感谢道:“多谢大王,多谢贵人。” 她骑上马,带领铁甲士卒离去。 相信有嬴子楚在赵姬身边。 应该没人能伤害得了赵姬。 嬴子楚的视线,从赵勋身上滑过。 却不打算询问赵勋。 赵勋见此,开口道:“不问我吗?” “你?”嬴子楚一脸嫌弃,头顶呆毛好似探测雷达般,指着赵勋,“你就算了。你肯定不去。” 赵勋冷哼一声,“贵人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嬴子楚对侍卫道:“拦住她!” 手抓住赵姬,“跟我走!” 带着赵姬小跑着,奔向不远处的巷子。 赵勋欲追。 十来名侍卫连忙上前阻拦。 可这个侍卫,岂是赵勋的对手。 只几下,便倒下一大片。 紧接着,向嬴子楚与赵姬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侍从叫苦不迭。 非我等无能,是敌人实力太强。 侍卫连忙起身,朝着赵勋追去。 赵勋一直追到岔路口,方才停下脚步。 她看了看四周的道路。 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 紧接着,耸了耸鼻子,最终确定了方向。 “有贵人的味道!追!” 市井酒肆门口。 嬴子楚带着赵姬跑到此地,方才停下。 两人剧烈喘息着。 嬴子楚的胸膛起起伏伏。 “何必……必,用跑的?带着赵勋,也无……无妨。” “不,我就不带她。那人很……很讨厌。” 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小厮出来看看。 见嬴子楚在外面,当即惊喜道:“哟,贵客可是好久没来了。” 第31章 吕蔡会见 “老样子,两碗羊肉汤,五个馍。” “好嘞。贵客稍等。”小厮朝着后厨喊道:“羊肉汤两碗,馍五个。” 她转身看了赵姬一眼,“这位是贵客的……?” “他是我丈夫。”嬴子楚颇为得意。 小厮当即竖起大拇指,“贵客当真是好福气。” 她干净利索的收拾靠窗边的桌子。 招呼嬴子楚与赵姬坐下。 随后在嬴子楚的暗示下,转身离去。 给嬴子楚与赵姬独处的时间。 小厮走后。 嬴子楚向赵姬讲解这家酒肆的羊肉汤是如何的鲜美。 甚至盘算着等会要带赵姬逛遍咸阳。 好好陪伴赵姬。 以弥补这么多年对于赵姬的亏欠。 然而赵姬始终带着那抹让人感觉疏远的笑容。 这笑容让嬴子楚甚感陌生。 得不到回应,她也就安静了下来。 良久,方才开口道:“赵姬,你是否不太高兴?” “没有,只是我暂且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们之间的关系。” 分别如此之久。 再加上他已经不是嬴子楚所熟知的赵姬。 面对嬴子楚热情的攻势。 赵姬不知该如何回应。 难道要以原本赵姬对待嬴子楚那般? 他是做不到的。 可也无法对嬴子楚展现出疏远的距离感。 毕竟王妃的身份摆在这。 他是不需要这一层身份的。 可嬴政需要。 嬴政需要成为嬴子楚的合法继承人。 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极其扭曲与复杂。 为了打破僵局,赵姬主动给嬴子楚倒了一盏茶。 “此次我来秦国,除了让政儿认祖归宗,见一件你这个生母外,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帮你对付华阳,让你这个秦王,彻底掌控秦国上下。” “就这些吗?”嬴子楚伸手握住茶碗,“难道你……你不想我吗?” “子楚,咱们都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们。你如今是秦王,我也不在是曾经的舞姬。” “可我对于你之间的感情,始终未曾变过!”嬴子楚抬起头,看向赵姬,“你难道看不到吗?” “那又如何?”赵姬叹了一口气,“在大梁城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曾经爱你的赵姬已经死了。现在的赵姬,是赵国平泽君之父,大同交易所的掌舵者……。” “也是我嬴子楚的丈夫,更是大秦的王妃。”嬴子楚盯着赵姬,“不管你是否承认,也不管你是否愿意,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头顶上的呆毛竖了起来,彰显出她到底有多么认真。 赵姬沉默了一会。 嬴子楚说的没错。 无论再如何对嬴子楚没有感觉。 但名义上是嬴子楚的丈夫,也必须是。 “你说的没错。”赵姬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亏欠了你父女二人,我会想办法弥补你们。等回去,我就立诏,册封你为王后,册封我儿嬴政为太子!” “王后与太子之位,你说了算吗?” 嬴子楚虽然是秦王,但很多都不是嬴子楚可以操控的。 再者他也不希望嬴子楚现在就立嬴政为太子。 因为一旦如此,那想当于将嬴政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谁也不能担保,华阳太后和韩太后,会不会暗杀嬴政。 他不敢赌能否保护嬴政的安全,也不能赌。 “当然……。”嬴子楚刚要说话,却想起了什么,忽然之间,沉默了下来。 她一咬牙,“放心,一定能。” 为了弥补赵姬,嬴子楚打算在立太子与王后上,与华阳太后和韩太后据理力争。 赵姬摇头。 嬴子楚急道:“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现在的时局……。” 话没说完,小厮端着肉汤与馍上来。 赵姬立刻止住说话声。 小厮一边摆放,一边说道:“你二位这是吵架了吧?” 嬴子楚摆手,“没有。”她看了赵姬一眼,“只是我做了错事。” “嘿,人这辈子,哪有不犯错的?”小厮夹上木盘,“有道是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到晚上,在榻上滚上一滚,什么仇啊怨啊,都没了。” 嬴子楚脸颊微红,她打量一番赵姬。 却见赵姬面色如常。 似乎并没有将小厮的调笑放在心上。 而这时,小厮突然腾空,被人拎了起来。 小厮踢蹬的双腿,想要挣脱。 却被人甩了出去。 赵勋的声音响起,“去给我也来一碗。” 几十枚半两洒在小厮面前,“剩下的,算是赏你的。下次勿要乱说话。” 原本还有怒气的小厮,当即消了气。 捡起地上的半两,笑眯眯的说道:“好勒。” “还当真是阴魂不散。”嬴子楚撇了撇嘴。 “我说过,贵人在的地方,就有我。” 说话间,几名侍卫冲入酒肆。 见赵勋坐在嬴子楚面前,她们当即想要拿下赵勋。 可还未上前几步,就受到了嬴子楚的驱赶。 那些侍卫只能在一旁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眼神却始终盯着赵。 大有赵勋若动上一下,便上前将赵勋拿下的架势。 赵姬继续开口道:“子楚,咱们之间的关系先抛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华阳太后背后的势力,并且让你彻底掌权。” “那你想怎么做?又或者想要我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 “等待什么?” “等我彻底被打垮,又或者我彻底铲除楚系势力。” 嬴子楚面露担忧。 欲言,却被赵姬阻止。 赵姬继续说道:“放心好了,我并非孤身与华阳太后争斗,而是与先王嬴稷一起。” “先王,嬴稷?” 嬴子楚突然发现,她太不了解眼前的男人。 当了赵姬身边接近五年的枕边人。 本以为知晓赵姬的一切。 不仅知晓赵姬是怎样的人,甚至对赵姬的身体也了如指掌。 可自从分别后。 她觉得很陌生。 嬴子楚长出了一口气,“也许,我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赵姬。” 赵姬一笑,“理应如此。如今我的人全部在咸阳城,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呆在城外。” “我会下诏,准许她们进入咸阳城。只不过,她们不得闹事。” “我的人,才是你最大的倚仗。有这些人在,才能保护你与大秦的安全。”赵姬站起身,对嬴子楚说道:“子楚,你现在有了些秦王的样子。你已不是那落魄的质子,而是当今强秦之国君。儿女情长什么的,可不能成为国君的绊脚石。” 他整理一番衣裳,“初到咸阳,还需收拾一番带来的家当,恕不奉陪。” 赵姬转身离开。 赵勋内心暗自高兴。 却不表现出来。 贵人还是那个贵人。 那温柔又高傲,从来不在乎儿女情长的贵人。 嬴子楚端起羊肉汤喝了起来。 直到赵姬走到门口,方才开口,“你何时入住王宫?” “明日吧。” “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赵姬摇摇头,离开酒肆。 嬴子楚突然感觉原本爱喝的羊肉汤,此刻却难以下咽。 “伙计!” “来了,贵客有何……。”小厮看了看原本赵姬的座位,“怎么走了?” 嬴子楚指着羊肉汤,“今日羊汤,怎的如此难喝?!” “不可能啊?敢问贵客,羊汤哪里不合贵客口味?” “苦!今日羊汤苦涩难咽!”嬴子楚站起身,扔下半两。 直接离去。 小厮这还是头一次见嬴子楚没吃完就走。 待嬴子楚走后,小厮端起羊汤。 细细品尝,“哪里有苦?倒是比往日咸了一些。” 王宫内。 华阳太后与韩太后聚在一起。 “赵姬那个贱奴,嘴皮子倒是利索。”韩太后对华阳太后道:“贱奴出身之人,也敢消遣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瞥了韩太后一眼。 这韩太后,倒是把自己摘的挺干净。 难道赵姬就没有消遣他吗? 如此说,无非就是想借着他去打击赵姬。 从回来的路上。 华阳太后倒是没少反思。 反思自己为何不够冷静,还有小瞧了赵姬。 如今的越发得势,让他没了警惕与谦逊。 导致听说赵姬在咸阳城外,当众叫嚣与他分庭抗礼时。 在没有弄清楚赵姬的来头,便贸然开始行动。 导致自己在宗祠丢人现眼。 甚至嬴子楚都有反抗的意思。 原本他只是打算让韩太后,去当这个恶人。 没想到一时冲动,亲自下了场。 不过,这次虽然失利。 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看清楚嬴稷那老东西与赵姬之间的联系。 也看到嬴稷留下的暗手。 甚至看到了嬴子楚的反抗心思。 他想换一个傀儡。 但绝非现在。 现在换傀儡,只会平白无故帮助了赵姬或者韩太后。 嬴子楚这个傀儡虽然有了不听话的苗头。 但还算是好用。 不过,这次不能不给予嬴子楚一点教训。 告诉嬴子楚忤逆的下场。 “听说子楚喜欢吃王宫御厨赵司所烹饪之食?” 韩太后不明白华阳太后的意思。 但嬴子楚爱吃这件事,众人皆知。 韩太后点了点头,“的确。” “那赵司是何人?” “那赵司乃赵国宗族旁系,流落至秦。后因厨艺精湛,而被子楚奉为上宾。” 华阳太后露出一丝笑容,“甚好。” 他对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顿时走来数名宦官,“在。” “去将那赵司首级割下,烹了送予大王品尝。” “诺。” 韩太后面色微变。 这华阳太后太狠了。 他不由自主躬起了身子。 生怕华阳将嬴蛟也烹了。 顿时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赵姬一事。”华阳太后看向韩太后,“交由你负责。过程无需告知于本后,本后只想看到结果。未来的秦王只有一个。要么嬴蛟,要么嬴政。” “太后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华阳太后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比起与一个小小的赵姬相斗。 楚系势力如今最大的敌人,是以蔡泽为首的外卿势力。 如今也只有外卿势力,没有彻底服软。 要是其中没有嬴稷留下的暗手。 华阳打死也不相信。 所以,必须要尽快覆灭外卿。 从而断绝后顾之忧。 等到除掉外卿。 韩系,宗族,甚至是新来的赵姬,也不过砧板上的鱼肉。 傍晚。 嬴子楚颇为不高兴的返回了王宫。 一回来。 华阳太后的人,便送来一个木盒,说要让嬴子楚品尝。 嬴子楚打开木盒。 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木盒内装着一颗煮熟的首级。 而那个首级,是宫中的厨子赵司。 待平复心情后,嬴子楚怒不可遏。 怒到头顶上的呆毛,都不再翘起。 欲要提剑,冲入后宫,斩杀华阳。 数名宦官死死抱住,这才将嬴子楚控制住。 可嬴子楚杀心太重。 拦住嬴子楚的宦官都被砍伤好几个人。 宦官没办法,只得请来吕不韦。 待吕不韦到来后,嬴子楚这才冷静了些许。 但要杀华阳之心,丝毫没有消减。 虽然这次华阳夫人做的有些过了。 但现在的嬴子楚实在是没能力对华阳展开报复。 经过吕不韦的劝说与再三保证一定让华阳太后付出代价后。 这才拦住了嬴子楚。 她让宦官勿要将此事传出去,并且看好嬴子楚。 同时代表嬴子楚对那位送首级之人赐赏。 做完这一切。 她步行向蔡泽府邸而去。 只为不被人看到,进而传到华阳太后的耳中。 入夜,蔡泽府邸。 吕不韦刚敲响了大门。 一名仆从便打开了大门。 见到吕不韦。 仆从并不惊讶,开口道:“吕先生,我家娘子恭候您多时了,请吕先生跟我来。” 在仆从的带领下。 吕不韦在书房见到了蔡泽。 蔡泽手指蒲团,“吕先生,请坐。” 待吕不韦坐下。 蔡泽此时发现吕不韦神色有些不好看。 她询问道:“发生了何事?吕先生怎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吕不韦将在宫里发生的事情,皆数告知蔡泽。 蔡泽听后,只能叹息。 谁都知晓,华阳是因为宗祠之时,对嬴子楚忤逆而感到不满。 故而警告嬴子楚。 可华阳在这件事上,做的太绝了。 知道嬴子楚喜欢吃。 居然把嬴子楚最喜欢的厨子,做成菜,端到嬴子楚的面前。 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也难怪嬴子楚会生气。 蔡泽开口道:“吕先生找我,是想要我做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蔡相帮助大王,除掉华阳。” 第32章 生病 得到想要听到的答案,蔡泽却没有立刻答应吕不韦。 因为吕不韦此人过于圆滑。 常常游走在各大势力之间。 与各大势力都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尤其在对楚系势力上。 吕不韦比任何人都要亲近。 秦王稷临终时交代过。 要在恰当的时机,将外卿交由吕不韦掌控。 这不仅是势力的交接。 还是对秦国未来的交接。 蔡泽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她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说道:“华阳太后虽然在此事上做的有些过了,但说要除掉华阳太后,未免过于大逆不道。太后终究是大王的父亲。” 吕不韦紧紧盯着蔡泽。 她不相信,蔡泽看不出如今的情势。 也不相信蔡泽不想除掉华阳。 这么说,恐怕只是在怀疑她。 “蔡相这是信不过我?” 蔡泽再度沉默。 而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我起于微末,得秦王器重,方才能步入上等之堂,得以鼎食。披毛戴甲之禽兽亦知报恩。”吕不韦很坚定的说道:“我岂能禽兽都不如也?!” 她从袖中掏出匕首,抵在心窝,“古有比干挖心,以证忠节。我吕不韦虽不比比干,但亦愿向蔡相献心,以证我心。” 言罢,毫不犹豫。 匕首扎了下去。 蔡泽连忙拉住吕不韦的手腕,“吕先生何止于此,我相信你便是。” 吕不韦的圆滑,她深有体会。 如今方才得知,吕不韦除了圆滑,还有忠肝义胆。 只因她有所怀疑,便立刻打算挖出自己的心脏。 这让原本怀疑的蔡泽,打消了内心的顾虑。 蔡泽抢过吕不韦手中的匕首,“我信你便是。” 她将匕首抛远,“不过,在对付华阳上,恕我爱莫能助。” 吕不韦刚要出声,却被蔡泽阻止,“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每人都有各自的使命,应侯的使命是对付宣太后,而你的使命则是对付华阳太后。” “这是何意?” “等国丧后,我便会向大王递交辞呈。” 吕不韦大惊失色,“蔡相,你乃大秦肱骨。若你离去,岂不是要将大秦拱手相让?” 她没想到,作为外卿势力的脊椎。 蔡泽居然会因怕了楚系,而辞去官职。 要是如此,外卿势力岂不是一哄而散? 到时,楚系势力将一家独大,无人能敌也。 就算赵姬手握数万大军,也无法与朝野上下集一身的华阳为敌。 嬴子楚也就永远翻不了身,永远是华阳的傀儡。 不! 或许不是永远。 华阳现如今对嬴子楚产生了猜忌。 一旦华阳太后找到合适的人,顶替嬴子楚的位置。 那嬴子楚,必死无疑。 “蔡相!”吕不韦跪在地上,“还请三思!” “我知晓吕先生的顾虑,放心好了,就算没有了我,还有你吕不韦。” 蔡泽叹息一声,“等国丧后,楚系势力上有华阳太后把控大王,下有阳泉君把控朝政。其中又有韩系,宗族相助。我等外卿无力与其抗衡。” 打个比喻,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楚系势力掌权后。 又是参赛选手,又是裁判。 无论怎么斗,外卿只有一个输字。 这局面,楚系势力躺着都能赢。 “难道蔡相因惧死,而不敢与华阳一博?” “死又有何惧哉?吕不韦,勿要小瞧于我!” “蔡相递交辞呈,难道不是惧死吗?”吕不韦抬起头,“若果真如此,倒是我错看了蔡相。” 蔡泽怒而起身,而后看着吕不韦哈哈一笑,“你莫要激我。” 她开口道:“楚系势大,外卿不足以敌……。” “不是还有赵姬吗?” “赵姬?”蔡泽颇有深意的看向吕不韦,“吕先生真的以为赵姬能够与华阳为敌?” 吕不韦陷入了沉思。 赵姬带数万兵马前来秦国,看似权势不小。 但实际上没什么用。 就比如赵姬若是犯了什么错。 秦国朝堂上,谁会为赵姬说话? 除了嬴子楚,也就只有外卿势力了。 他在秦国朝堂上,没有任何根基。 帮助不了外卿,也对抗不了华阳。 甚至那几万的兵力,也就能保证赵姬自身的安全。 以及与华阳大声说话的底气而已。 赵姬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让蔡泽交权给吕不韦。 因为他知道,外卿肯定是斗不过楚系势力的。 见吕不韦没有说话,蔡泽明白,吕不韦一定是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吕不韦此时脸色有些难看,“难道天要助楚而不助嬴?” 与蔡泽交谈,她才明白,事情远远比想的还要糟糕。 等蔡泽辞职后,秦国将属于楚。 “吕先生倒也不必如此悲观。”蔡泽笑道:“此事,先王早已预料,已有破局之法。” “是何破局之法?”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的使命便是对付华阳吗?” “我?”吕不韦手指自己,“我便是破局之法?” “没错。”蔡泽含笑点头,“我递交辞呈,是为了保住外卿势力的有生力量。到时候,我会把外卿势力交到你的手中。” “先王是让我当外卿势力的掌舵者?让我带领外卿对付华阳?”吕不韦摆手,“我不行。” 不是吕不韦悲观,也不是吕不韦看不起自己。 而是外卿交到她手中,依旧无法改变外卿的生存坏境。 照样会面临华阳的打压。 “不,准确来说,外卿势力将不再是外卿势力。”蔡泽手指吕不韦,“而是你吕系势力。” 这是赵姬与秦王稷许多年前就决定好的做法。 就是让陷入僵局中的外卿势力金蝉脱壳。 换个皮。 全部投靠吕不韦的麾下。 成为吕系势力。 再借助吕不韦身份的特殊性,加入华阳的阵营。 再与华阳联合起来对付韩系与宗族。 迫使韩系与宗族弃楚系而去。 同时凝聚起来,应对楚吕势力联盟。 当然,韩系与宗族,肯定不会是楚系与吕系的对手。 到时候,韩系与宗族就要寻求外援。 而外援还能是何人? 那必定是赵姬。 想要赵姬加入战局。 韩系与宗族就要帮助赵系站稳脚跟。 赵系有数万兵马。 楚系势力纵然看赵系不爽,也不敢对赵系下刀子。 那楚系也只能疯狂的剿灭韩系与宗族。 到时候,韩系与宗族只能依附在赵系之下。 才能保证自身不会灭亡。 而此时,就是吕系重新变回外卿,对楚系致命一击的时候。 这是在八,九年前。 嬴稷与赵姬针对楚系势力布下的棋。 只是现在,棋子才刚刚放在棋盘上。 吕不韦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只有如此,外卿才能凤凰涅盘,等到覆灭华阳的时机。现在你只要带着吕系势力,帮助楚系剿灭韩系与宗族即可。等到后面,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该如何做。” 吕不韦沉默了一会,“这可否是先王留下来的计策?” “是也不是。”蔡泽一笑,“你也不必问我,问我也不会说。我只能告诉你,先王的确布下了暗子。当时机来临的时候,自然会展现出来。” 见蔡泽不愿多说,吕不韦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只是不想承认。 如果真的如同猜想的那般。 那个人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一旦灭亡楚系后。 她在面临一个超级恐怖的敌人。 秦王稷不可能没有对那个人留下什么暗子。 杜绝另一个宣太后,把控秦国。 吕不韦忍不住询问蔡泽,“既然蔡相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那么蔡相的使命是什么?” “我的使命?”蔡泽神秘一笑,“这是个秘密。希望永远不要到我去完成使命的时候,那样会死很多人,甚至秦国也会遭受大难。” 吕不韦明白了。 蔡泽手中肯定有秦王稷对付赵姬的手段。 就是不知道是何等手段。 吕不韦起身,“与蔡相畅谈,收获甚多。不韦愿与蔡相秉烛长谈,可又担心被有心人看了去。如今天色不早,是该离去。告辞。” 蔡泽起身,欲要相送。 却被吕不韦阻止,“蔡相留步。” 她打开房门,消失在黑夜之中。 蔡泽望着吕不韦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我的使命便是你二人呐。” 赵姬的做法是软刀子割肉,慢慢来。 虽然具有可行性。 但难免有什么意外。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便是三颗暗子启动的时候。 一颗暗子是她。 朝中重臣,蔡泽。 一颗暗子是统御秦国边境兵马的蒙氏家族。 另一颗暗子,则是同样拥有继承权,因刺杀嬴子楚一事败露,而被赶去边境的嬴系。 也是宗族势力的支持者。 一旦局面失控。 嬴稷便会采取外科式大切割。 覆灭所有势力。 这样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而秦国也有可能因此覆灭。 沦为曾经的晋国。 就算成功。 秦国在百年内,将从强国跌落。 有可能一蹶不振。 也有可能重新崛起。 而这个办法,不仅是针对意外情况。 也针对吕不韦与赵姬。 当然针对吕不韦与赵姬,相对来说损失更少一些。 但还是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死。 所以,蔡泽才会说,不希望她这个暗子有启动的一天。 翌日。 嬴子楚因赵司首级一事,生了一场大病。 没有上朝。 赵姬想要铁甲军进城,毫不意外到遭受到阳泉君芈宸的阻止。 甚至就连那些工匠,也禁止进城。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那就是担心铁甲军中有赵国的奸细。 那意思,就差指着赵姬的鼻子,骂赵姬是赵国的奸细。 赵姬没有根基,在这件事上展现出来。 嬴子楚生病。 无人敢冒着得罪楚系势力的风险,帮赵姬说话。 原本让人以为与赵姬混迹在一起的外卿势力。 此时也沉默了下来。 既然不让进,那就不进去。 卓子央带着工匠,在咸阳城外五十里处,开始修建房屋。 建造军寨。 而铁甲军与辅军则是在附近山林开垦农田。 打算自给自足。 经过华阳太后送嬴子楚一颗首级之事后。 众人发现。 吕不韦仿佛突然间开了窍。 知晓现在的秦国,到底是谁说了算。 不仅疏远了嬴子楚,还奉承起了华阳。 吕不韦与华阳太后之间,原本的关系就不差。 再加上吕不韦曾经做过商人。 善于察言观色。 讨好人心。 很快便得到了华阳的初步信任。 甚至听宫里人说。 吕不韦为了给华阳太后解闷,送了好几个女子,陪伴华阳。 其中就有一个女子,丈高八尺,虎背熊腰。 颇受华阳的喜爱。 吕不韦因此得到了不少封赏。 也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 不少人都耻笑吕不韦是条家犬。 甚至将吕不韦比喻成皮条客。 专门靠枕边风上位。 对此,吕不韦不仅不生气,反而厚脸皮,以此为荣。 甚至,为了表示对于华阳的顺从。 她还将死去的赵司一家老小,全部杀死。 但其实,她并未杀。 而是将赵司之女,赵高,赵成藏于深宫之中。 也算是变相的保护。 而赵司的丈夫,父母则是让蔡泽送出了城。 转眼过了数日。 嬴子楚的病情还未好转。 曾经最喜欢吃的她,已经好些天吃不下东西。 也就饿极了,喝一些粥度日。 身体也消瘦了许多。 嬴政见状,只能去找赵姬。 让赵姬想想办法。 原本赵姬是打算搬入王宫的。 不让铁甲军入咸阳。 他又如何安心居住在王宫里面。 于是找了个理由,一拖再拖。 一直呆在城外。 刚修建的阁楼内。 赵姬正规划着军寨的修建。 军寨不仅要作为军事基地。 还要为长远考虑。 最好以后能成为拱卫咸阳的卫星城。 “父亲。” 嬴政轻声呼唤,走了进来。 “政儿,今天怎的到我这来了?”赵姬头也不抬,“韩先生的功课,可是做完了?” “早就做完了。父亲,政此前来,是想求父亲一件事。” 听到求这个字,赵姬诧异的抬起头。 嬴政是一个自立自强之人。 很少求人。 也很少求他这个父亲。 “怎的?发生了何事?” 这些天,赵姬一直关心军寨的修建。 倒是不太关注咸阳城。 嬴政将关于嬴子楚的事情,全部告诉赵姬。 并且希望赵姬能够劝说嬴子楚吃饭。 第33章 即位 听完嬴政的讲述,赵姬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在没有实力前,忤逆华阳太后的下场。 幸亏这次死的只是一个厨子。 如果是吕不韦。 那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虽然你与母亲不合。但政还是希望父亲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去看望母亲。” 嬴政朝着赵姬一拜。 “你从何处看出我与子楚不合?” “父亲自来咸阳城后,就没有去找过母亲,甚至就连搬入王宫,都不愿意。”嬴政小声的说道:“孩儿真心希望,你能与父亲重归于好。” “政儿,你想多了。”赵姬笑着说道:“我与你母亲并不是不合,而是……。” 他沉默了一会,“而是最近一直忙碌于修建军寨一事,脱不开身。” 赵姬站起身,“等会我便前往王宫,看望子楚。” 他走到嬴政身旁,“政儿,你如今勿要为其他事情分心,专心跟随韩先生学习本领才是正途。对了,韩先生不是一直想要观看商君之典吗?若是有空,你可前往蔡相那里,手抄一份。送予韩先生,以示心意。” 在赵姬承诺后,嬴政离去。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在数百铁甲军的保护下,前往了秦王宫。 王寝内。 嬴子楚躺在床上。 面色惨白。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滑落。 她死死抓住床单,表情扭曲。 良久,一声惊叫从嬴子楚口中发出。 嬴子楚随即坐起身,惊恐的看向前方。 宦官见此,连忙上前,关切询问道:“大王?” 嬴子楚没有回应,而是大口喘息。 宦官伸手,小心翼翼的在嬴子楚肩膀上拍打,“大王?” 嬴子楚立刻像炸了毛一般,惊恐的侧旁看去。 当看到是宦官后。 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大王可是又做了噩梦了?” 宦官递过来早已准备好的热汤。 嬴子楚接过热汤,点了点头。 自从华阳送来赵司的首级后。 她便像是被下了蛊一般。 时常梦见赵司无头的躯体,在蒸煮着什么。 并且还喊她上前去看。 刚一上前。 便见赵司的首级在满是沸水的鼎中翻滚。 嬴子楚惊吓中,想要后退。 却见赵司那无头尸身死死拽着她的胳膊。 不让她走。 而那鼎中的首级也停下了翻滚。 死死盯着嬴子楚。 “大王,可品尝。” 那首级飞起,直扑面门。 嬴子楚收回思绪。 如今想起,依旧是心惊胆颤。 嬴子楚饮了一口汤。 转瞬喷在身旁宦官的脸上。 汤碗也摔落在地。 宦官一脸懵。 正欲询问,便见嬴子楚捂住嘴巴,欲要呕吐。 宦官顾不得其他。 连忙端来痰盂。 嬴子楚抱着痰盂,大吐特吐。 可她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不过是米汤粥水。 吐了好一会。 嬴子楚才断断续续开口道:“那汤怎的有股荤腥味?” “大王,臣见你最近食欲不好,人也消瘦了些。便想着弄点野鸡汤,让大王补补身子。”宦官跪地上,“不想却犯了大王的忌讳。臣死罪!” “无碍。”嬴子楚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吕不韦也有好些时日没来看望寡人了。” “大王,你心心念念牵挂着那吕不韦,可那吕不韦心里没有大王你。”宦官开口道:“自大王病倒,那吕不韦便依附于阳泉君,整日前去奉承华阳太后。甚至……甚至她还杀了赵司的一家老小。依臣看,那吕不韦就是一个白眼狼,背德小人……。” 没等宦官将话说完,嬴子楚怒道:“不准你如此说寡人的好友!寡人与吕不韦患难与共,生死互依。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寡人,唯独她吕不韦不会!滚!” 嬴子楚手指门外,“给寡人滚出去!” 宦官不敢吱声。 只能灰溜溜的退出寝宫。 “何事惹得大王如此生气?” 赵姬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赵姬?” 嬴子楚仿佛来了精神,抬头看向门外。 只见赵姬就站在门口。 她欲要下床。 赵姬几步上前,按住了嬴子楚,“既然生病了,那就好好休息。” 嬴子楚微微抬起头,“你怎的来了?” 赵姬的到来,出乎嬴子楚的意料。 她到现在依旧认为,赵姬在怪她之前抛弃了他们父女。 “怎么,不希望看到我?” 嬴子楚急了,连忙拉住赵姬的手,“没有。” 她沉默了一会,“只是……。抱歉。” “为什么说抱歉。” “让你看到我懦弱的一面,我说过……。”嬴子楚低下头,“要保护你们,而现在,我却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嬴子楚短短几天内,改变很大。 头顶也不再有呆毛。 气质与之前,简直天差地别。 有呆毛的嬴子楚,无论是什么身份,让人感觉有些愚笨。 而现在,虽脸颊消瘦,无精打采。 却给人一种雍容华贵之感。 由此看来,华阳对于嬴子楚的教育。 真的让嬴子楚成长了许多。 只是这种被迫成长。 也不知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对于嬴子楚来说。 应该算不上一件好事吧。 “你虽然是秦王,但你依旧是个人。”赵姬帮嬴子楚盖好被子,“只要是人,都会怯弱,也会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他笑着看向嬴子楚,“面对现实的沉痛一击,你要做的并不是躺在地上,自甘堕落。而是振作起来,高傲的站在敌人的面前。” 赵姬伸手,摩挲着嬴子楚的脸颊,“子楚,你已经不是赵国的秦异人,而是大秦的国君。你不能倒下,你要是倒下,会有很多人站不起来。其中也包括我和政儿。” 嬴子楚伸手,握住赵姬的手,“我不会倒下的。不为了别人,只为了你与政儿。” 赵姬缩回手,“听政儿说,你最近吃不下饭。不吃饭哪有精神站起来。” 他拍拍手。 一名仆从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我特地做了一些药膳,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食盒打开。 里面的饭菜并不算丰盛。 只有一碗清粥。 几碟蔬菜。 以及一碟炒制的肉片。 原本嬴子楚见到荤腥,就会想起赵司的首级。 可看到赵姬为她烹饪的荤腥时。 嬴子楚居然没感到反胃。 脑海里也没了赵司那死不瞑目的模样。 反而被赵姬的身影充斥。 “合……合胃口。”嬴子楚看着赵姬的侧颜,“只要你做的,都合胃口。” 赵姬端起碗筷,仿佛没听到嬴子楚那并不算动人的情话。 “来,我喂你。” 赵姬一勺一勺喂着。 嬴子楚盯着赵姬,一口接着一口吃着。 思绪仿佛回到了数年前。 在赵国的时候。 每当受到赵国贵族的欺压。 赵姬都会像现在这般安慰她,陪着她。 处境还是当年的处境。 赵姬还是那个赵姬。 那个陪她同甘共苦,任劳任怨的男人。 那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男人。 嬴子楚握住赵姬的手腕,深情的看着赵姬,“赵姬,回到我的身边吧。” 赵姬手上的动作一顿。 沉默了一会。 良久才开口说道:“好。” 赵姬答应嬴子楚。 倒不是念旧情。 而是担心嬴子楚会被华阳害死。 历史的轨迹,已经产生了改变。 嬴子楚是否还能活一些时日,已经成了未知数。 以嬴子楚现在的情况而言,很容易得罪华阳。 甚至会陷入秦国的暗流涌动之中。 最后无法自拔。 这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无法承受的结果。 所以,他要保护嬴子楚的安全。 也从各方面帮助嬴子楚。 傍晚时分。 赵姬便搬进了王宫。 随行而来的还有嬴政与韩非。 赵勋与一千精锐铁甲军。 这一千人,只负责赵姬与嬴子楚的安全。 华阳自然想要阻止。 可在赵姬的强硬下,华阳也毫无办法。 赵姬成了华阳夫人如鲠在喉的鱼刺。 动又动不得。 说又说不得。 赵姬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模样。 让人无可奈何。 拿王宫不可驻外军为借口。 赵姬直接掏出嬴稷给的通行诏令。 说秦国上下,任由通行。 谁也不能阻拦。 要是拿这是先王的诏令来说事。 赵姬反手就扣一个先王尸骨未寒,就开始藐视先王的帽子。 要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赵姬便再来一招,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不听。 直接亲自带领上千人,入住王宫。 明摆着告诉别人,想要拦,那就把这一千人全都杀了。 不然我就是不听。 要是动手,咸阳城外数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这一千来号人,对于华阳来说,并不算什么。 让其进了,也就进了。 也无关紧要。 只是这上千人,看着碍眼。 就仿佛自己的床上,自己的绝对领域,突然多了一只老鼠。 华阳觉得极其隔应。 但打又打不得。 倒不是怕了赵姬。 而是在没有掌控秦国前,没必要在赵姬身上,损耗大量的精力。 于是乎,对付赵姬的重担,便落在了韩太后的身上。 韩太后一边找赵姬与嬴政的麻烦,一边派人前往赵国,探查赵姬的底细。 尤其是寻找此嬴政非彼嬴政的证据。 令人奇怪的是。 在赵国,百姓可以谈论赵王,但很少人谈论赵姬。 就算谈论赵姬,也只会是夸赞。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那些探子神秘的消失,再也没了消息。 但韩太后可不会被这点挫折打败。 没了消息,就继续派出探子。 直到彻底找到证据的那一天。 对于韩太后的刻意刁难,赵姬并没有当一回事。 因为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但并不意味着,面对韩太后的刁难,他会忍让下去。 合作的基础,是建立在对等的基础上。 赵姬会以更加强硬的姿态,去面对韩太后的刁难。 双方你来我往。 各有胜负。 经过这几日赵姬的悉心照料,嬴子楚终于走出了赵司被烹杀的心理阴影。 但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那就是曾经最爱吃肉食的嬴子楚,再也吃不下肉食。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只要是赵姬烹饪的食物。 又或者赵姬在场。 嬴子楚胃口就会变的和之前一样。 甚至更好。 对于此病,御医也束手无策。 赵姬入住王宫后,军寨便交由卓子央全权负责。 卓子央为人稳重,做事一丝不苟。 但并不代表她没有野心。 她打算将军寨发展为无人可以攻破的堡垒。 而堡垒的中心,则是工厂。 制造军用,铁器的工厂。 因为不知她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秦国境内居然有好几处铁矿。 还有极其容易燃烧,并且燃烧时间比火油更长,威力更猛的石液。 也就是石油。 秦人常用于做饭,亦或者取暖。 而卓子央清楚这东西的妙用。 那就是锻造铁矿。 日子就这么一天接一天的度过。 很快便到了国丧结束的时候。 也就是嬴子楚登基,称王的时候。 之前嬴子楚虽然是秦王。 但真正意义上还不是。 唯有一年国丧期满。 改了国号,才算正式称王。 即将举办登基大典的前几日。 华阳太后派人找到了嬴子楚。 他欲要让嬴子楚释放关押在牢里的所有楚系势力人员。 并且册封楚国公子熊氏姐妹,册封大小楚系官员。 为掌控秦国做铺垫。 这愁的嬴子楚,饭都吃不下。 毕竟傻子也能看出来。 华阳太后这是要逐步蚕食秦国朝堂。 这时,赵姬向嬴子楚献策。 大喜之日,当普天同庆也。 不用小家子气,只释放楚系势力成员。 而是大赦天下。 凡牢狱之人,皆数放出。 其中包含被楚系势力陷害,下了牢狱的外卿势力成员。 至于封赏,也是普天同庆。 楚,韩,宗族,外卿,皆挑选几人进行封赏。 嬴子楚采纳了这个建议。 登基当日,大赦天下。 释放所有囚犯。 同时,册封楚国公子熊氏姐妹为昌平君,昌文君。 册封吕不韦为文信侯。 还册封了大小官员。 嬴子楚的上位,成了所有势力的狂欢。 但惊喜不止于此。 就在华阳准备针对外卿势力。 甚至让韩太后安插在外卿势力的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 蔡泽居然主动请辞。 让华阳太后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曾经与楚系势力分庭抗礼。 范睢一手打造的外卿势力。 随着蔡泽的请辞,顷刻间轰然倒塌。 第34章 白仲 外卿势力的倒塌,成了各大势力的狂欢。 宗族势力,韩系势力,楚系势力陷入一场抢人大战之中。 外卿势力顿时四散。 大量人员被楚系,韩系,宗族所吸纳。 原本针对外卿势力,想要打压外卿势力的谋算。 全都变成了向外卿势力成员示好。 谁都想彻底吞下外卿势力。 从而变成第二个与楚系势力分庭抗礼的势力。 为了避免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成为第二个外卿势力。 华阳干脆直接下场,劝阻韩系与宗族。 让她们不要蚕食已经分崩离析的外卿势力。 可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又怎么会放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再者,没人是傻子。 谁都知道,楚系势力吞噬完外卿势力的时候,就是对付韩系与宗族的时候。 而吞噬外卿势力,壮大自身,是唯一抵抗楚系势力的机会。 也是保全自身的机会。 韩系与宗族自然不可能听从华阳的安排。 原本楚系势力,韩系势力,宗族势力的联盟。 因利益分配原因,而分崩离析。 蔡泽这一手,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便瓦解了一个强大的联盟。 并且让她们互相猜忌。 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三方的战斗,一触即发。 韩系势力见势不妙,当即找到了宗族势力。 与宗族势力结盟。 以弱对强。 韩太后也暂时放弃了对于赵姬的打压。 转而等待着华阳的攻势。 毕竟,相比较毫无根基的赵姬。 把控朝堂,在秦国盘根错节的楚系势力,更加具有威胁性。 现如今的局面,就如同三国鼎立一般。 楚系势力是魏。 韩系势力是占据江东富饶之地的吴。 而宗族势力便是蜀。 华阳不想在此时与韩系和宗族彻底闹翻。 毕竟现在虽然外卿势力已经分崩离析。 但并不代表外卿势力不会再度凝聚起来。 现在与韩系,宗族闹掰。 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最好等外卿势力彻底没有威胁的时候。 就是他出手最好的时机。 可韩系与宗族势力之人,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她们更加贪婪的吸纳外卿成员。 而这一幕,是华阳不想见到的。 谁愿意看着未来的敌人,一点点壮大。 就在华阳头疼的时候。 吕不韦站了出来,言她有本事收拢外卿势力成员,不让韩系与宗族占了便宜。 经过这段时间的恭维。 吕不韦已经获得了华阳的信任。 当然,光信任在此事面前。 是不足够华阳放心帮助吕不韦收拢外卿势力。 成为秦国第四个势力的。 最主要的是,吕不韦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吕不韦与楚系势力走的很近。 但吕不韦并不属于楚系。 准确而来,分属于外卿以及嬴子楚的阵营。 吕不韦无疑是收拢外卿势力成员最好的人选。 在华阳的帮助,以及外卿成员的刻意投靠下。 仅仅数日,吕不韦便招揽一大批门客。 并且原本属于外卿势力的朝中官员,转入吕不韦的麾下。 吕不韦顺势成为秦国第四大势力。 吕系势力。 这一举动,气得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牙痒痒。 但却又无可奈何。 韩太后随后派人找到了吕不韦,企图将吕不韦拉入己方的阵营。 吕不韦却直接将韩太后派来的人,斩去了首级。 并且将首级送给了华阳,以表示对于华阳的忠心。 这件事,其实至始至终都在华阳太后的眼皮下。 虽然信任吕不韦,但作为掌权者,又怎会没有猜忌呢? 他知晓韩太后派人去找了吕不韦。 也知道韩太后找吕不韦是为了什么。 虽然知道,但他却没有出手阻止。 就是为了看吕不韦得势后,会如何做。 要是吕不韦与韩系势力联合。 一起来对付他的楚系势力。 华阳便打算在吕系势力还是萌芽的时候,便给予吕系势力最沉痛的打击。 将潜在的敌人,消灭在萌芽之中。 好在,吕不韦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当看到韩太后派去的说客,被吕不韦斩了后。 华阳便知晓。 吕不韦要么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识时务。 要么是一个真正忠于他的人。 无论是哪种人。 至少暂时可以相信吕不韦。 在华阳的操作,与楚系势力的力捧下。 吕不韦一个毫无根基,并且如同宠臣般的人物。 接替了蔡泽的丞相之位。 全国上下无不哗然。 吕不韦的上位。 就如同一个小丑,突然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自吕不韦上位后,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之人愁容满面,提心吊胆。 生怕楚系势力突然对她们发难。 华阳太后现如今胜劵在握。 可他并没有立刻处理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 而是盘算着,重新掌握秦国军队。 不掌控军队,就不算彻底掌控秦国。 只要掌控了军队。 就算有人想掀桌子,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实力。 秦国内部的暗流涌动。 终于波及到了自登基为王,存在感就很低的嬴子楚身上。 秦王宫。 花园内。 嬴子楚正缠着赵姬,欲要与赵姬出门踏青。 忽然,有宦官来报。 华阳太后来访。 嬴子楚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垮了下去。 自从赵司事件后。 嬴子楚一见到华阳,心里就会难以抑制的涌现出杀意。 正当她欲要称病,不见华阳之时。 便听花园外有人高呼,“太后驾到!” 不一会,华阳太后步入花园,“大王可是不想见本后?” 得了吕不韦送来的女子滋润。 华阳太后重新找回了当男人的乐趣。 再加上最近的顺风顺水。 整个人容光焕发。 更是添了几分魅力。 见华阳已经来了,嬴子楚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华阳行礼,“子楚拜见华阳太后。” “姬拜见太后。” 赵姬也行了一礼。 嬴子楚不懂掩饰,脸上那副憎恨的表情,赤裸裸的展露在华阳的面前。 华阳见此,并不在意。 等他掌控了兵权。 嬴子楚便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若是听话,可以让嬴子楚多活一段时间。 如果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听话的。 嬴政也好,嬴蛟也好,将再也撼动他的地位。 “看来,自本后送了子楚一份小礼物后,子楚懂事了不少。” 嬴子楚攥紧了拳头。 低下头,一声不吭。 赵姬知晓,嬴子楚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伸手,包住嬴子楚捏紧的拳头,而后对嬴子楚摇了摇头。 嬴子楚转头看向赵姬。 原本握紧的拳头,缓缓的松开。 “多谢太后之礼。”赵姬此时挡在嬴子楚的身前,“子楚会牢记太后的慈爱。” “记得就好。”华阳太后微笑道:“子楚是个懂事的孩子,若是经人挑唆,误入了歧途,那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是。若先王泉下有知,也会责怪于我。” 赵姬在心里不屑。 若是嬴柱知晓她尸骨未寒,你便给她戴了好几顶绿帽子。 整日在王宫内夜夜笙歌。 恐怕会气到从陵寝中爬出来,替天行道。 华阳在王宫豢养女子一事。 已经人尽皆知。 只是碍于楚系势力一家独大。 无人敢出言罢了。 “敢问太后此次前来,只是单纯看望子楚?”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嬴子楚没功夫与你扯皮。 “当然不是。此次来寻子楚,是想问子楚对先王杀白起一事,有何看法?” “先王杀武安君一事。”嬴子楚出声道:“寡人不予评价。” “不予评价可不行。”华阳寻了个位置坐下,“自范睢那个反贼陷害武安君,致使先王痛杀武安君之后,百姓对此,颇有微词。” “太后何意?”赵姬开口道:“难道太后认为先王杀武安君之事,是做错了?” 华阳看出,赵姬这是给他挖陷阱。 他笑道:“错不错的,我这夫道人家哪懂这些。只是如今百姓认为先王残害忠良,若长期以往,恐对先王名声有损。” 虽然华阳说这话,是为了自身利益。 但他也没有夸大其词。 武安君白起的死,的确让秦国百姓惋惜。 更是有百姓为白起树立神像。 至于是不是对嬴稷有微词,谁也不知道。 全凭华阳这么一说。 “太后若是忧心这事,那也好办。姬这就让大王下诏,细数白起之罪责。若是还不满意,便将乱嚼舌根之人,皆数严惩。如此,太后可满意。” “苛律重罚,又怎能抵挡悠悠之众口?”华阳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倒是有一法。” 赵姬与嬴子楚相视一眼。 正戏来了。 华阳真正的目的,应该就是接下来的话。 虽然华阳还未说出口。 但赵姬已经能猜到大概。 既然提起白起之事,那接下来的打算势必是关于白起的。 白起是何人? 不仅是秦国的武安君。 还是楚系势力安插在军中的一颗钉子。 而这颗钉子,却被嬴稷拔掉。 楚系势力自然不甘心。 如今,楚系一家独大,势必要重新在军中再安插钉子。 以此来达到掌控秦国的目的。 这颗钉子,一定是与白起有关联之人。 如此,才能继承白起在军中的威望。 那么只有一个人选,那就是白起之女,白仲。 也只有她,才能继承白起的威望。 凭借白起积攒下来的威望,从而掌控军队。 华阳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并没有着急覆灭韩系和宗族。 而是先将主意打到了军队上。 避免楚系势力彻底掌控朝堂后,嬴子楚掀桌子的可能性。 事情果然不出赵姬所料。 华阳开口道:“武安君一事,已成了定数。如今在计较谁是谁非,也无关紧要。但民之口,不得不防。总不能让百姓的胡言乱语,毁了先王的一世英名。” 不等赵姬等人接话,华阳继续说道:“听说白起有个女儿,名叫白仲。此女颇有胆识,久历战场。虽未建什么功,但也深韵兵法一道。既然百姓颇有微词,那就将被先王驱赶出咸阳的白仲,召回咸阳,加以重任,以此来堵悠悠之重口。” “不可!”嬴子楚眉头一皱。 她也不笨,自然能看出华阳的心思。 如今,她的底牌,也只剩下蒙骛所率领的军队。 若是让白起之女白仲进入军中。 楚系势力再暗地里相助。 蒙骛势必会失去对于军队的掌控力。 到时候,她将彻底翻不了身。 “为何不可?”华阳颇有深意的看向嬴子楚。 一副你要是不说清楚,就给你好看的表情。 嬴子楚刚要说什么,却又想起死去的赵司。 她沉默了一会,最终闭上了双眼。 而此时,一旁的赵姬开口道:“大王如今欲要派兵攻打赵国,故而不可。” 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方式,便是对外战争。 尤其是对赵国这个死对头,发动的战争。 嬴子楚睁开双眼,转头不解的看向赵姬。 她何时要攻打赵国? 要攻打也是攻打魏国。 “攻打赵国?”华阳看向嬴子楚。 “没……没错。” “就算攻打赵国又如何?白仲亦有统帅之能。可率军,充作先锋。” “太后,你也说了。封赏白仲是为了堵民众悠悠之口。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白仲不小心死在战场上,那岂不是又要遭受百姓的污蔑?” 赵姬一笑,“当然,若太后执意册封白仲,那我等也阻拦不住。” 华阳眼神中寒光一闪。 赵姬那话里的意思是威胁? 若他执意如此,便让白仲死于军中? 华阳收敛住眼神中的寒意,“讨伐赵国之事,乃是国之重事,得与众臣商议才是。” 既然凭借讨伐赵国为借口,拒绝封赏白仲。 那就让阳泉君等人出手阻止。 白仲,封也得封,不封也得封。 由不得你! 华阳甩袖离去。 “赵姬,讨伐赵国一事……。” 嬴子楚的话,还没说完。 赵姬便出声打断道:“那只是借口。我知晓你想要讨伐魏国,不仅你想,我也想。可唯有讨伐赵国,才能得到秦国上下的支持。毕竟赵国乃是秦人的死敌。” “那我们真的要去讨伐赵国?” “当然不,我们要借伐赵之名,讨伐魏国。” “何意?” “先王东出伐赵,为何而败?” 第35章 天下反应 嬴子楚沉默了一会。 良久才开口道:“因为你?” 要不是赵姬替赵国求来的援军。 赵国必然覆灭。 “不是。”赵姬摇了摇头。 不是赵姬想否认他帮助赵国这件事。 而是的确不是因为他,秦国才会失败。 正如之前对嬴稷说的那样。 秦国的失败乃是天数使然。 魏国与楚国,必然不会坐视赵国灭亡。 而他只是在该有的天数后面,推了一手而已。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因素,最关键的是魏楚不会坐视赵国灭亡。” “这和借伐赵之名,讨伐魏国又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联,子楚,你可知围魏救赵之典故?” “自然知晓。”嬴子楚想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挥兵东出,从魏国之土,包围邯郸,消灭魏楚之援军?” 赵姬点了点头,“没错。” 这是简单的围点打援。 大秦军队可攻入魏国领土。 如同一把钢刀,切断魏赵国土连接部分。 拿下与邯郸城隔江相望的邺城。 再利用燕赵不和,齐又不会支援赵国的优势。 形成对赵国的包围。 如此,可逐步消灭魏楚的有生力量。 且不用担心魏赵联合起来对插入魏国腹地的秦国军队,进行反向包围。 因为赵国如今实际掌控权,已经在赵姬手中。 讨伐赵国,不是目的。 而是一个借口。 讨伐魏国,也不是目的。 只是伪装。 真正的目的,是消灭魏楚的有生力量。 借口是为了给秦国官员看。 伪装是让魏楚看。 翌日清晨。 百官上朝。 阳泉君上奏要求嬴子楚召回白起之女白仲,并且册封白仲爵位,以示重视。 朝堂内,随着阳泉君芈宸这句话说出。 大部分官员随即附和。 由此可以看出楚系势力对于朝堂的掌控能力。 韩系与宗族势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她们绝对不会容忍楚系势力再次掌控兵权。 要是这样,不仅赢子楚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们一样也没有。 在诡谲多变的暗流中。 她们被迫与嬴子楚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这是韩系与宗族势力在此之前,万万想不到。 正当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要站出来反对的时候。 芈宸那半躬的身子,微微转头,扫视那些没有附和的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成员。 虽未言语。 但威胁之意,不以言表。 那眼神仿佛在说,册封白仲一事,谁敢站出来反对,就干死谁。 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退缩了。 谁都不想成为楚系势力针对的首要目标。 她们在等一个出头鸟。 韩系势力希望宗族势力率先站出来反对,当这个出头鸟。 而后她们再站出来附和。 宗族势力亦是如此希望。 两大各怀心思的势力,又怎能成事? 朝堂上。 一时间形成所有人都赞成册封白仲的局面。 而此时,嬴子楚不紧不慢的说道:“册封白仲一事,暂时不急。寡人既然为秦王,自然得继承先王之遗愿。寡人决定,承继先王之志,大军东出函谷,讨伐赵国,诸位可有异议?” 她看向阳泉君芈宸,“白仲虽为武安君之女,但寸功未立,若此册封恐天下人不服。这样,阳泉君可让白仲随军出征。若立下战功,寡人绝对不会吝封赏。如何?” 芈宸面无表情。 从华阳口中得知。 要是白仲随军出征,极有可能会被莫名其妙的阵亡。 到时候,楚系势力就算发难,也没得借口。 毕竟战场之中,刀剑无眼。 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再者,要是在操作一番,让白仲大败。 恐以后白起这个名头,再也用不起来了。 所以,她们是绝对不会让白仲上战场的。 那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阻止大秦军队伐赵。 让嬴子楚没有理由推诿。 芈宸开口道:“大王,国丧刚毕,举国皆哀,众人无心操起兵戈伐赵,不如暂缓两三年,待养足精神,再兴兵伐赵。” 楚系官员纷纷附和。 “大王,阳泉君所言是极。哀兵如何能敌赵国?” “大王三思。秦国久经大战,如今兵马粮草短缺,不可兴兵。” “大王……。” 见嬴子楚终于硬气了一回,当这个抗击楚系势力的急先锋。 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又怎会不相助? 纷纷言说,此时伐赵是最佳的时机。 那意思仿佛是在表达,如果今年不打赵国,那以后就打不过了。 秦国就要亡了。 赵国,不打不行! 朝堂的局势从一边倒的碾压,成了各持己见的菜市场。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可阳泉君等人再如何劝阻也不管用。 军队并不是掌控在她们手中。 而是掌控在蒙骛的手中。 确切的说,是掌控在嬴子楚的手中。 所以,嬴子楚想要打谁,就能打谁。 嬴子楚力排众议,决定军队东出,讨伐赵国。 但是,阳泉君芈宸等人也不是毫无遏制嬴子楚的办法。 那就是断了蒙骛的补给。 打算暗地里给蒙骛使绊子。 可她们忘记了富可敌国的赵姬。 大量武器,粮草走水路,运输到蒙骛的军队之中。 阳泉君芈宸见此,并未选择善罢甘休。 她干脆兵行险招。 将秦国欲要讨伐赵国一事,公布天下。 以此希望打消嬴子楚伐赵的念头。 赵王宫内。 赵王偃又在宴请百官。 毕竟有一个大同交易所控制赵国方方面面。 她一个赵王,已经名存实亡。 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还能咋办? 当然是继承赵王丹的做法。 继续奏乐,接着舞了。 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 起初,赵王偃还很愧疚。 认为自己一个赵王,居然如此自甘堕落。 整日沉迷于酒色。 实在愧对赵国百姓,以及列祖列宗。 她屡屡想要戒色,戒酒。 励精图治,大展宏图霸业。 自摆脱酒色后。 赵王偃阅读百家之着作,寻访名师。 企图找到让赵国摆脱大同交易所的办法。 后来,她幡然醒悟。 发现,当一个沉迷酒色的君王,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手中的权利虽然被郭开,臻马二人瓜分。 但名头在这,无人敢不尊敬她。 再者,也无需整日翻阅奏折,只需吃喝玩乐,繁衍后代即可。 大事管不上,小事不用管。 百姓丰衣足食,赵国四海升平。 至于祖宗之基业,赵国之根基。 把控赵国方方面面的大同交易所。 反正她是对付不了了,只能交由后人去应对了。 抱着这一想法。 赵偃疯狂生孩子,疯狂认义女。 企图超越有一百个的孩子的姬昌。 又或者想要用足够多的孩子,来拖垮大同交易所的财力。 再者,只要孩子够多。 总会有一个有出息。 赵王偃的孩子。 无论是亲生子,还是义子都算是王室之人。 只要是王室之人,吃穿用度都不会差哪里去。 赵国钱财方面,被臻马攥得死死的。 而赵王偃的做法,的确给臻马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倒不是养不起赵王偃那么多的孩子。 而是若长此以往,始终是不小的麻烦。 正当她欲书信一封,请求赵姬想个办法之时。 未曾想,关于秦国的消息,率先传到了赵国。 酒宴上。 赵王偃正向百官介绍新认的义女。 突然有小宦官急匆匆进来,对赵王偃说道:“大王,秦国传来消息,秦王楚欲兴兵讨伐我赵国。” 赵王偃醉眼惺忪,没有因这一消息而惊慌。 而是手指那小宦官,“你叫何名?” 小宦官一愣,“臣叫委喜。” “来做寡人的女儿吧。”赵王偃摊开双手,“以后你便姓赵。” 小宦官狂喜。 未曾想,这泼天的富贵,如此突然的砸到自己的头上。 “孩儿拜见母亲。” “好好好,好孩子。”赵王偃将小宦官拉扯起来,而后拉着小宦官来到一名臣子面前,介绍道:“这是寡人新认的女儿,叫……叫……?” 她醉眼惺忪的看着小宦官,“你叫啥来着?” 小宦官红光满面,“孩儿叫赵委喜。” “啊对,赵委喜。”赵王偃打了个酒嗝,“真巧,和寡人一个姓。” 对面的大臣,脸都绿了。 而之前赵王偃认的义女,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恨恨的看向那名小宦官。 而赵王偃其他女儿见此,来到那名义女面前。 叹了一口气,“哎,习惯就好。” “母亲就是这样,以后你就习惯了。” 郭开上前,搀扶着赵王偃,对宦官说道:“大王吃醉了酒,还不快扶大王下去休息?” 宦官争先恐后。 毕竟,若是让赵王偃看重,收作义女。 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其他女儿见此,纷纷上前驱赶宦官。 亲自搀扶赵王偃下去休息。 待赵王偃离开。 郭开拍拍手,让舞姬下去。 偌大的宴堂,突然安静了下来。 郭开眼神扫到臻马的脸上。 臻马微微摇头。 示意秦国伐赵之事,主上并没有说过。 见此,郭开放心了下来。 虽然她是小人,但她还是比较关心赵国的生死存亡。 毕竟她的利益与赵国已经捆绑在了一起。 伐赵如此大事,既然赵姬没跟臻马说。 那定然是个假消息。 虽然她与臻马属于敌对。 但若赵姬真的要伐赵,势必要知会臻马一声。 从而让臻马打配合。 而臻马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知会她。 再者,赵国如今已经在赵姬的掌控之中。 也无许如此兴师动众讨伐赵国。 有臣子开口道:“郭相,此事……。” 不等郭开说话,臻马起身道:“自然重兵驻防。谨防秦国来攻。” 郭开深深看了臻马一眼。 这个消息不可能空穴来风。 秦国伐的应该不是赵,而是别国。 不过,秦国放出风声,那应该是想要欲盖弥彰。 借着伐赵之名,掩盖真实的用途。 既然如此,臻马站出来打配合,也不足为奇。 臻马此时看向郭开,面无表情。 “郭相。” 一部分投靠郭开的官员,齐刷刷看向郭开。 等待着郭开的表态。 郭开想了良久,点了点头。 在赵国两位丞相的许可下。 乐间率领十万大军,驻扎于上党郡。 邯郸,信陵君府邸。 魏无忌光着上半身,披头散发的泡在庭院池塘内。 半圆在水面起起伏伏。 她时不时拎起酒坛,大口饮入腹中。 而后双眼迷离的,看向游向她的鲤鱼。 思绪回到了以前。 她与赵姬在一起惬意时光。 这些时光,成了她逃避现实,治疗心理创伤,最珍贵的回忆。 门客走到了魏无忌的身后。 见到如今的魏无忌,叹了一口气。 魏无忌察觉有人到来,并未转身,而是询问门客,“发生了何事?” “信陵君,秦国欲讨伐赵国。” “消息属实?” “属实。” 魏无忌喃喃道:“赵姬……。” 凭借赵姬对赵国的掌控力,秦国已经无需再讨伐赵国的。 这个消息,定然不准确。 可既然放出风声,必然是有原因的。 不知为何,她竟鬼使神差的说道:“赵姬过的如何?” “信陵君,忘了那个男人吧。那个男人害你还不够惨吗?” “你只要告诉我,赵姬过得如何。” “他……他过得很好。” 魏无忌长出一口气,“书信一封,给魏王。提醒她,秦国伐赵,也许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魏国。” “诺。” 门客走后。 魏无忌轻拨水面。 鱼群四散。 “赵姬啊赵姬……,哎……。” 就在赵国有所动作的时候。 魏王也收到了秦国伐赵的消息。 同时有人将魏无忌的书信,呈到魏王的面前。 魏王看都没看,直接将魏无忌的书信,放入油灯之中。 在她看来。 魏无忌此时来信,无疑是为了求援。 让魏国再次援助赵国。 一边烧着书信,魏王一边冷冷的说道:“魏无忌,赵人。仇若不报,寡人何颜见如姬?” 这次她要坐视赵国被灭再出手摘取果实。 “大王。” 被誉为六国第一美人的龙阳君,躺在床上,娇媚呼唤。 她眼含魅丝,面颊酡红。 右腿放在左腿上,细细摩挲。 嘴唇轻启,细细水线在粉嫩的嘴唇中,条条断裂,“夜已深了……。” 曼妙的身躯在薄如细沙的纱帘后,若隐若现。 轻哼慢嘤声,如同勾魂夺魄之音。 让人血脉膨发。 这一幕看得魏王口干舌燥。 世人皆笑她改了性取向。 可世人又怎知男人最伤女人心,以及龙阳君的魅惑。 “美人,寡人来了。” (此处省略一千字。) 第36章 不尊王令 楚王宫内。 楚王听着手下人来报,言秦国要攻打赵国。 她托着下巴,微微思量,“春申君,你对此事如何看?” “大王。”春申君黄歇垂眉低目,“可是想要挥兵助赵?” 楚王站起身,“赵楚之间,已缔结血盟。若是不助,不知天下人如何看待于我。” 臣子劝道:“大王,锦上添花,倒不如雪中送炭。赵国虽无廉颇,但有信陵君,守上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可等信陵君难挡秦国之锐,再起兵援助。” “信陵君。”楚王有些惋惜,“为何我楚国无信陵君?” 黄歇脸色有些难看。 有臣子开口道:“楚国虽无信陵君,但有春申君。” “春申君?”楚王看了一眼黄歇,而后开口道:“倒也不差。” 虽然没有直言黄歇不如魏无忌。 但所有人都听出了这一层意思。 众人瞥了一眼黄歇。 只见黄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开口道:“此番秦国讨伐赵国,正是我楚国大展拳脚之机。” “哦?”楚王饶有兴趣的看向黄歇,“春申君何出此言?” “大王,我已联络了西周君与东周公。只要大王愿给我十万兵马,我可与西周君等人趁秦国伐赵之时,拿下函谷关!” “函谷关乃天险之地。”楚王有些不相信,“不如等信陵君领诸国之军,一同攻打函谷关。” 黄歇郑地有声,“大王,臣愿意下军令状,若拿不下函谷关,大王可斩我头。” 秦国若想攻打赵国,非三十万大军不可。 只要秦国后方空虚。 她便能拿下函谷关,进而与魏无忌里应外合。 一同消灭攻打赵国的秦军。 并且覆灭秦国。 只要计划成功,她黄歇便是诸国之功臣。 黄歇想要向天下人证明。 她比信陵君魏无忌强一万倍! 黄歇执意如此,楚王也劝说不住。 再者计划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所以,她令黄歇调派十万大军,驻扎在楚秦边境。 随时准备实施偷袭战术。 而经过西周君的劝说。 东周公也有些意动。 再者有楚国这个强国一起讨伐秦国。 就算打不过,想必也能自保。 东周公也没什么雄心壮志。 只是想要跟在楚国后面,喝上几口汤。 扩张一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地盘。 于是乎,东周公东拼西凑,举全国之力,凑出来两万兵马。 虽然兵马比之前的周天子要少上许多。 但实际上,周天子压根无法与东周公相提并论。 这两万兵马,可不是债台高筑而得来。 而是经过长期以往的积累。 东周公将军队交到与春申君关系密切的西周君手中。 期待着西周君能为她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西周君掌控军队后,马不停蹄的与春申君汇合。 等待着秦国伐赵的时刻。 阳泉君芈宸无形之中坑了诸国。 蒙骛并没有像散播的消息那般,攻打赵国。 而是东出函谷关。 沿黄河南岸向东。 将准备吃瓜的韩国给打了。 这一手,直接打得韩王与魏王有点懵。 韩王痛骂蒙骛不讲诚信。 说好的攻打赵国,结果却把她这个吃瓜群众给打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直接让韩国在短短数日,连丢成皋、荥阳两座城池。 韩王见秦军来袭。 头皮发麻。 经韩国丞相的劝谏,当即收拢战线,严防死守。 提防秦军渡过黄河。 可秦军兵锋凶猛,非韩国这一小国能够抵挡。 蒙骛带领秦军,强渡黄河。 一个月内,拿下韩国数座城池。 韩王见此,连忙向魏国求援。 魏国没有救援。 但也派兵驻扎在魏韩边境。 警惕蒙骛这个不按套路的对手,顺手把魏国也打了。 未曾想,就在魏国驻守魏韩边境之时。 蒙骛之女蒙武,带领蒙恬,蒙毅二人率军从魏赵边界处突进。 一路上攻城拔寨。 无人能挡。 魏国只能将部分兵力,从魏韩边境调离。 去抵挡蒙武的攻势。 魏国大军刚走,蒙骛便挥军北上,击败魏国驻守在魏韩边境的十来万大军。 进入魏国本土。 魏国疲于应对。 短短一年半时间,连丢十来个城池。 嬴子楚给蒙骛下达的命令是攻下邺城。 可蒙骛并没有听从。 而是与蒙武,打算内外夹击,攻下魏国粮仓。 敖仓! 魏王身边有谋士看出蒙骛的打算。 当即向魏王谏言,坚壁清野,死守敖仓。 魏王也知事态严峻。 当即命令军队全力守住敖仓。 当蒙骛与蒙骛在荥阳城会师后,面对的是固若金汤,如同铁桶般的敖仓。 蒙骛见此,并没有着急去攻打敖仓。 而是攻打敖仓附近的城池。 企图让敖仓的军队出来支援。 可让蒙骛没想到的是。 为了守住敖仓。 魏王抽空了敖仓附近的兵力。 蒙骛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下了敖仓周边的数座城池。 见魏国军队如同缩头乌龟,待在敖仓不出来。 蒙骛也没有强攻,而是令蒙武带领军队,拿下邯郸以南的魏国城池。 企图分割魏赵之间的联系。 而楚国这边。 见蒙骛已经深入魏国腹地。 来不及回援函谷关。 春申君兴兵十万,西周君兴兵两万,直奔秦国而来。 路经韩国。 韩国国君兴兵六万,组成十八万三国联军,直扑函谷关。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秦国措手不及。 数座城池被春申君攻陷。 这十八万联军直奔赴函谷关而来。 “报!” 秦王宫内,一名士卒满脸鲜血,单膝跪在朝堂上,“城池失守,主将阵亡,联军部队直奔函谷关而来!” 嬴子楚眼皮微跳。 阳泉君芈宸清咳一声,“大王若早听臣言,又何至于此?” 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就在此时,忽听外面有人高喝,“王妃门客,赵勋求见!” 嬴子楚一脸疑惑。 赵勋此时来这里作甚? “让她进来。” “诺。” 不一会,赵勋一身铁甲,走了进来。 她冷傲的看向嬴子楚,“贵人听说有联军兵犯秦国,特令我与许寇二人率领三万士卒,阻敌于函谷关外。来这里,就是通知你一声。” “哈?”嬴子楚一脸懵。 不仅嬴子楚有点懵,朝堂众人皆懵了。 三万士卒,够干什么? 还阻敌于函谷关外? 怕是死战也无法挡住十八万的军队。 赵勋说完,扭头朝着朝堂外走去。 “等等。”嬴子楚出声阻拦,欲要叫住赵勋。 可赵勋压根就不理睬。 径直走出朝堂。 嬴子楚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 “臣在。” “寡人令你领兵五万,去助赵勋。” 赵勋死不死的没关系。 可不能让赵姬伤心。 这些兵力可都是赵姬一点点攒出来的。 要是全折损了,赵姬岂不是得哭死。 那她该得多心疼。 吕不韦看了阳泉君一眼。 现在,她可是属于楚系阵营。 做任何事,自然得询问一番阳泉君。 阳泉君不动声色。 吕不韦也不敢应承下来。 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怎么?哑巴了?!” 嬴子楚自然知晓现如今的吕不韦,属于楚系势力。 虽然吕不韦没有跟她通过气。 也没有告诉她,未来的打算。 但嬴子楚始终相信吕不韦。 可相信归相信。 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 经过这段时间,她与吕不韦的疏远。 已经让楚系势力认为吕不韦已经彻底背弃了嬴子楚。 嬴子楚手指吕不韦,“寡人的话,连你也不听了吗?” 吕不韦没有接话,而是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 嬴子楚站起身,猛拍桌子,“来人!把吕不韦压下去,砍了!” 依旧没人回应。 宗族势力和韩系势力也不敢冒着得罪楚系势力的风险。 而去帮助嬴子楚去杀吕不韦。 她们沉默的站在一旁。 见无人应答,嬴子楚抽出宝剑,几步走下台阶。 那模样,仿佛想要亲自杀了吕不韦。 吕不韦被吓得抱头鼠窜,高呼:“阳泉君救我!” 两人一追一逃。 芈宸此时才开口道:“还愣着作甚?快拦住大王。” 原本嬴子楚就没想真的杀了吕不韦,在别人的阻拦下,停下了动作。 手中宝剑掷于地面,“既然尔等不尊寡人之令,那寡人便亲自带兵阻联军之兵锋,哼!” “大王息怒。”芈宸岂敢让嬴子楚离开咸阳,前往危机重重的战场。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原本楚系已经掌控的局面,恐会徒增变数。 在没有彻底掌控秦国前,嬴子楚是绝对不能死的。 她拱手说道:“非我等不听,只是联军势大,若弃函谷关与联军野战。如果胜了,那还好说。可如果输了,纵然有函谷关,也挡不得联军。” 芈宸心思一动,“依我看,倒不如召回蒙骛回援,消灭周,楚,韩联军。而后回守函谷关,徐徐图之。” 她还是想尽结束这场战争。 而后力捧白仲上位。 如今蒙骛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即将赶超白起。 若再次立功。 恐就算捧白仲上位,也不能服众。 在阳泉君芈宸的反对下。 出兵协助赵勋一事,不了了之。 而芈宸提议召回蒙骛一事,也被嬴子楚否决。 散朝后。 嬴子楚找到了赵姬。 将朝堂内发生的事情,皆数告知赵姬。 “寡人原本想要派兵,去协助你的铁甲军。可恨那芈宸……。”嬴子楚抓起赵姬手中的鱼饲料,抛入池塘中。 各色鲤鱼争先恐后。 贪婪的吞吃着落入水里的饵料。 “大王,你喂的太多了。”赵姬不紧不慢的捏起一点,洒入池塘,“这鱼要是吃多了,可就游不动了。” “赵姬。”嬴子楚担忧道:“你那个铁甲军……。” 话未说完,便听赵姬开口道:“铁甲军虽人少,但皆是精锐。函谷关外有一处丘陵,那可是铁甲军的主场。” 他脸上露出笑容,“一十八万联军?不过是草芥。” 在宽阔的丘陵地带。 纵然十八万大军,可能否挡住铁甲军的冲锋? 顿了一顿,赵姬继续说道:“至于蒙骛,还是让她尽情施展拳脚吧。” 蒙骛这个人。 不愧是嬴稷挑选出来,掌控军队的人。 先不论是否忠心。 这战略眼光,令赵姬感到由衷的倾佩。 先是佯攻韩国,促使魏国驻兵魏韩边境。 而后又派人从另一方直插入魏国领土,直逼魏国粮仓,给魏国施展压力。 蒙骛就像个斗牛士。 而魏国就像一头无脑冲撞的蛮牛。 被蒙骛玩弄于掌心之中。 要是支持蒙骛这么一直打下去。 兴许还能顺带覆灭魏国。 当然,前提是魏无忌不下场。 “大王。” “嗯?” 赵姬叹一口气,“你明明可以稳坐钓鱼台,为何要亲自下水去摸呢?” 这段时间,嬴子楚仿佛成为了抗楚急先锋。 屡屡与阳泉君等人作对。 吸引了楚系势力的关注。 让韩系势力和宗族势力脱了身。 如果长此以往,恐怕嬴子楚的处境会越来越难过。 嬴子楚坐到一旁,“我也知晓,只是……。” 话未说完,赵姬便开口道:“只是忘不了赵司是吧?” 嬴子楚点了点头。 一看到芈宸等人,嬴子楚就会想起赵司。 从而心中燃起无名之怒。 “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就呆在我这里,别去上朝了。眼不见为净。” 嬴子楚一听,来了精神。 连忙点头答应。 数日后。 函谷关外。 西周君带领八万人的先头部队,抵达丘陵地带。 刚抵达丘陵。 便见远处不高的山坡上,整整齐齐站着一排黑甲骑兵。 并且一眼望不到边。 西周君大惊,连忙让士卒布阵。 马厮声骤然响起。 赵字旗迎风飞舞。 “杀。” 赵勋一声喊出,率先冲锋。 许寇与其他两名副将紧随其后。 黑甲骑兵如同湖面上的涟漪,骤然而动。 大地震颤。 声如洪钟。 如同灭世乌云,卷袭而来。 铁甲军以楔形阵向西周君等人冲去。 西周君高呼不要惊慌。 倚仗着人多的优势。 抵消了铁甲军给予的压迫。 可铁甲军冲锋的速度太快。 完全不给西周君反应的时间。 双方刚一接触。 西周君率领的先锋军如同豆腐一般。 阵型被凿的七零八落。 惨嚎声此起彼伏。 很快,铁甲军便凿穿了西周君的队伍。 先锋队伍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暗自庆幸。 西周君再度让士卒列阵。 面对骑兵,还是在丘陵地带。 唯有死战。 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第37章 大获全胜 。铁甲军调转方向。 如同钢铁巨兽,再次对西周君的部队,发起了猛烈冲锋。 为了让伤亡更小些。 西周君当即让士卒分散开来。 每数百人结成圆形枪阵,以应对铁甲军的冲锋。 这一举动,倒是给铁甲军增添了不少伤亡。 但仅限于此。 丝毫没能改变她们即将战败的事实。 铁甲军如同一台暴力的绞肉机。 一次冲锋,便能造成数千人的死亡。 来回两次冲锋。 已经让西周君,损失超过八分之一的军队。 伤亡虽然不是太多。 但给人的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有些士卒承受不了。 当即嚎叫一声,丢下兵器。 四散而逃。 战场之中,最怕出现逃兵。 很容易导致连锁反应。 有一个逃跑,就有第二个。 甚至是整编制的逃窜。 毕竟没人是傻子。 谁都想活下去。 谁都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独自抵挡那锐不可摧的铁甲骑兵。 哪怕是西周君亲自上前,高呼怯战者死。 并且令亲信斩杀溃逃的士卒,也难以阻止。 士卒如鸟兽散,甚至冲击己方阵型。 “西周君,大势已去。我等护佑你逃出去!” 亲卫上前,护住西周君。 西周君拔剑,砍杀一名误闯入来的逃兵。 鲜血喷洒西周君一脸。 西周君一抹。 面容顿时如红脸的关公。 她怒目而视,“我终其一生,未为大周立下半分功业。如今东周公倾其所有,助我讨伐暴秦,我又怎可再度狼狈逃窜?” 西周君环视准备再次冲锋的铁甲军。 又扫视己方溃逃的士卒。 心中顿感悲凉。 囫囵一生。 只经历两次大战。 而这两次,她的下场只有溃败。 上一次,她以保留身躯,东山再起为借口。 狼狈的逃离。 结果导致周天子债台高筑,割让城池。 这一次……。 她不想再逃。 不仅是为了报答东周公的知遇之恩。 还知晓,此次若败,她再无报仇血恨之机遇。 西周君如同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长出一口气,“替我转告春申君,一定要铲除暴秦。” 她高举长剑,“凡我大周子民,当举起兵刃,死战不退,以护我大周国运!” 言罢,西周君登上战车。 一抽马鞭。 朝着铁甲军撞去。 将乃兵之胆。 见西周君如此。 亲卫又怎会怯弱。 她们举起兵刃,怒吼,“大周子民,当护国运!” 而后紧紧跟随西周君。 有些士卒依旧狼狈逃窜。 而有些士卒热血上涌,高举书写周字的血红战旗,向铁甲军发起冲锋。 血红旗帜,在烈风中拼命舞动。 似乎要为这帮勇士助威。 然而,实力悬殊的情况下。 热血也只是换一个更加壮烈的死法。 赵勋盯上了西周君。 拍马上前。 仅一个照面,便将西周君钉死在战场上。 西周君的死,让那些敢于冲锋的勇士,更加疯狂。 只可惜,终将是徒劳无功。 一场战斗,只持续了3个时辰。 便宣告了终结。 书写着周字的猩红旗帜,被拦腰砍断。 掉落到地上。 被迫经历马蹄的蹂躏。 就如同高举它的勇士。 八万先锋部队。 战死两万八千余人。 四万余人四散而逃。 一万余人选择了投降。 战车上。 西周君被一杆长枪,牢牢的钉在战车上。 双眼无神的目视着前方。 手中的剑,至死未曾脱手。 忽得一阵风刮来。 刮断了战车上的旗帜。 旗帜倒下。 覆盖住西周公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殷红的血液,逐渐侵蚀盖在西周君脸上的旗帜。 改变旗帜的颜色。 但始终无法改变那黑色的,如刀劈剑砍的周字。 反而在猩红血液的浇筑下,让周字熠熠生辉。 铁甲军终于在此次战斗中,证明了自身的强大。 仅损失不足八百来人。 但铁甲军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不擅长追击与长途奔袭。 她们用机动性,换来了绝对的防御。 由于没办法奔袭,只能放弃追杀逃兵。 赵勋让人割下西周君的首级,而后带人返回了函谷关。 等待着春申君的到来。 赵勋等人离去后。 一些侥幸未死的士卒重返战场。 带上西周君的无头尸身,向远处而去。 距离丘陵地带上百里的山坳。 春申君正看着地图,制定作战计划。 毕竟函谷关可是易守难攻的必争之地。 要不是这函谷关占据地理优势。 秦国早就被灭了。 就在春申君苦思破敌之策的时候。 忽然有士卒闯入营帐之中。 该士卒满脸鲜血。 一只胳膊不翼而飞。 她一进入帐篷,便哭嚎道:“春申君!一定要给西周君报仇啊!” 黄歇顿感大事不妙。 她连忙起身,“发生何事?” “我等行进至丘陵,突遭秦军埋伏。八万大军……。”士卒低泣道:“死的死,逃的逃,能回来的,也只有一万余人。西周……西周君死战不退,也……也战死了。” 士卒泣声越来越大,“秦将……秦将还砍了西周君的首级,奔函谷关而去。我等誓死,只抢回了西周君的尸身。” “西周君……。”黄歇气得喘不上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误我!” 原本十八万的联军,却因西周君的疏忽大意,如今只剩下十万余人。 这让黄歇如何接受。 士卒闻言,顿时一愣。 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虽然心里怪西周君疏忽大意,断送数万军队。 但为了安抚那些逃亡回来的士卒。 黄歇只得开口道:“西周君遇敌不退,直至死战玉碎,乃我等之楷模,诸国之豪杰,传我命令,派人寻上好梨花木,雕刻为首,与西周君一同送回东周!” 她强压怒火,“收拢逃往士卒,誓于秦国,决一死战!” “诺!” 秦王宫内。 嬴子楚已经有数日没上朝。 市井中有流言蜚语。 说嬴子楚如今沉迷美色,流言直指赵姬误国。 不过,这都没被赵姬与嬴子楚当一回事。 然而,今日不同。 时隔数日,嬴子楚再度上朝。 只因今日乃是函谷关捷报到来的一天。 一名铁甲士卒,手捧木盒,单膝跪地,“回禀大王,西周君率领八万士卒,欲要进犯函谷关。赵将军率军阻敌。鏖战数个时辰,终不负王命,击退联军队先头部队。击杀两万余人,俘虏一万余。并且联军主将西周君也被赵将军斩于马下。” 士卒想要打开木盒,让嬴子楚看一看,西周君的首级。 嬴子楚连忙摆手,“不要给寡人看这种东西。” 自从赵司一事后,嬴子楚就得上了首级恐惧症。 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看到,染血的首级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嬴子楚挥挥手,让士卒退下。 而后高傲的环视下方的众人。 那表情,仿佛在说。 我嬴子楚就算没有你们,也照样能击溃来犯之敌。 众人低下头。 芈宸内心疑惑。 赵勋带领铁甲军击溃西周君的消息,她早就听说了。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 铁甲军在战场上的威力。 西周君那足足八万大军,居然被铁甲军三万余人击败。 并且西周君的军队,只在铁甲军的手里,坚持了数个时辰。 芈宸无比庆幸,之前没有过于逼迫赵姬。 这个实力,已经有了掀翻桌子的底气。 现在,能够掀桌子的人,。 也就嬴子楚与赵姬。 嬴子楚手中的军队,还可以利用白仲,将其夺走。 赵姬手中的军队,该怎么应对呢? 芈宸思虑了好一会。 最终有了办法。 可以借助此次战争。 促使赵姬手中的铁甲军与诸国军队正面交锋。 铁甲军再强。 也只有数万人。 而诸国之军足有上百万。 只要操作得当,让铁甲军陷入绝境,最终全军覆没。 那赵姬就没有能掀翻桌子的本事。 而她们也能更好的掌控秦国。 芈宸拱手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有此雄壮之师,我大秦幸矣。” 朝堂百官,皆向嬴子楚恭贺。 嬴子楚倒是没有太过高兴,只是紧紧盯芈宸。 疑惑芈宸为何突然改了性子。 开始恭维起了她。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芈宸继续说道:“赵勋破敌有功,大王定要大肆封赏。” “何须你来教寡人如何做?”嬴子楚呵呵一笑,“赵勋毕竟乃是王妃门客,封赏一事,寡人自然得与王妃多加商议。” 芈宸仿佛没有听到嬴子楚话语中的不善,再度拱手说道:“大王,臣有奏。” 嬴子楚明白,这是正戏来了。 她微微坐直身体,以应对芈宸接下来的攻势。 “讲。” “东周公国区区一个弹丸小国,请也敢触怒我大秦虎威。既然我大秦有着雄壮之军,何不主动出击?” 嬴子楚眯起双眼,“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臣提议。”芈宸掷地有声道:“当让赵勋率领大军,踏平东周公国,以告天下,触怒我大秦虎威的下场!” “呵呵。”嬴子楚冷笑两声。 “臣等附议。” 属于楚系势力与吕系势力的臣子纷纷开口附和。 “大王,我大秦立国数百余年,从未被如此一个弹丸小国欺凌,若是不灭东周公国,恐会遭天下人的耻笑!” “大王,东周公国,欺人太甚!不灭不足以平我秦国百姓之怒!” 嬴子楚冷眼扫视。 就是这群人,在此之前,极力反对她发动战争。 如今,又是这帮人。 在劝说她去覆灭东周公国。 嬴子楚没有答应,开口道:“讨伐东周公国之事,滋事重大。寡人需多加考量。” 她准备与赵姬商议一番,而后再决定。 散朝后,嬴子楚找到了赵姬。 将朝堂上的事情,与赵姬这么一说。 赵姬顿时明白了芈宸的小心思。 一旦赵勋接受册封,她便不再只是赵姬的门客。 而是属于秦国的臣子。 而铁甲军,也会变相的属于秦国。 当然,这只是名头上属于秦国。 而芈宸就是要的这名头,从而达到一定程度上控制或者影响铁甲军的目的。 赵姬摇头,“现如今只是击溃联军的先锋,要说封赏,还是为时过早。不如等击溃联军,再做决定。” “我也觉得如此,方才稳妥。”嬴子楚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讨伐东周公国一事……。” “你想要讨伐东周公国?” 嬴子楚嘿嘿一笑。 她的确是想。 毕竟正如芈宸所说那般。 东周公国这样一个弹丸小国也敢欺凌到秦国头上。 若是不报复一下,岂不是让人认为秦国不行了? 若是不灭了东周公国,如果先王泉下有知,恐怕会气的活过来。 至于芈宸的小心思。 嬴子楚倒也没放在心上。 她无非是想要让赵姬手中的铁甲军,损失殆尽在战场上嘛。 这次讨伐东周公国。 她不打算用赵姬的军队。 而是御驾亲征,亲自前去。 嬴子楚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赵姬瞥了一眼,皱着眉头,“你该不会打算亲征吧?” “夫妻同心。”嬴子楚乐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赵姬摇摇头,“不可,你乃是秦国的君主,怎可深陷于险地之中?” “先王也曾亲征讨伐,为何到我这,就不可以了?” 赵姬明白,嬴子楚应该指的是嬴稷。 “先王是先王,你是你。”赵姬毫不客气的说道。 嬴子楚站起身,“你瞧不起我?!” 赵姬看了看嬴子楚,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嗯。先王自幼骑射击剑,至于你……,用剑最多也就切割烤肉,大快朵颐。再者,御驾亲征,也无法获得朝中诸臣的支持。” “你……你……哼!”嬴子楚双手环胸,坐到地上生着闷气。 她明白,赵姬说的是实话。 以芈宸为首的楚系势力,想想也知道,绝对不让她离开咸阳。 独自生了一会闷气后。 嬴子楚对赵姬说道:“反正东周公国不灭不行。你说派谁去?总不能真的让赵勋带着那些铁甲军去攻城吧?” “我倒有个非常好的人选。” “谁?” “吕不韦。” “吕不韦?” “没错。芈宸等人知晓继续捧白仲,无疑是困难重重,并且白仲若想服众,必需要上一次战场。可她们又怕我们会在战场上杀掉白仲。” “你是说,给芈宸第二条路,让吕不韦取代白仲?” “没错。吕不韦如今在别人看来,只是华阳的一条狗。” 第38章 三国算计 在吕不韦主动投靠并且示好下。 芈宸与华阳太后已经足够相信吕不韦。 赵姬的想法很简单。 那就是捧吕不韦上位,从而让芈宸与华阳放弃继续捧白起之女白仲。 一旦吕不韦取代了白仲,成为了楚系势力掌控军队的一枚棋子。 吕不韦也能更好的潜伏在楚系势力之中。 最后在背后捅楚系势力的刀子,也就越痛。 嬴子楚担忧的说道:“她们能愿意吗?” 吕不韦怎么说之前也是属于嬴子楚的阵营,而不属于楚系势力。 自嬴子楚正面硬刚楚系势力后。 华阳与芈宸对于嬴子楚抱有最基本的警惕。 同时,这也波及到了吕不韦。 让吕不韦虽然得到了信任,但始终走不进楚系势力的圈子。 “你是在担心华阳等人忌惮吕不韦,从而不愿意弃白仲而扶持吕不韦上位?” 嬴子楚点了点头。 赵姬一笑,“这你倒不用担心。正因她们没有接纳吕不韦,才是吕不韦取代白仲,成为军中棋子的最好时机。如今我们已经表明态度,只要华阳捧白仲上位,我们就会让白仲死于军中。华阳应该知晓,力捧白仲,无疑是最艰难的一条路。而吕不韦若此时请缨,以覆灭东周公国,拯救大秦为基础,收拢军心。” 他看向嬴子楚,“此时摆在华阳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捧白仲,还要提防我等捣乱。二是利用已经在军中树立威信的吕不韦,掌控军队。” 赵姬询问嬴子楚,“如果你是华阳,会选择哪条路?” 赢子楚沉思一会,“我会暂时利用吕不韦,等掌控局势后,杀掉吕不韦,换白仲上位。” 赵姬惊讶的看着嬴子楚。 曾经那个顶着呆毛,浑浑噩噩的嬴子楚,现如今也成长了许多。 也不知是因屁股决定脑袋的缘故。 还是因赵司一事。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吕不韦现如今如此尴尬的局面,很大程度因为嬴子楚冲动,硬刚楚系势力导致。 要是嬴子楚之前服软,让楚系势力认为嬴子楚已经完全顺从。 那么,楚系势力与韩系,宗族之间的战争早就打响了。 而不是现在放韩系,宗族于不顾。 去想着利用白仲,控制军队。 遏制住赢子楚掀桌子的能力。 韩系与宗族也不会如同现在这般,猥琐发育,静观嬴子楚与楚系之间的恶斗。 可要是赢子楚能忍。 那也就不是嬴子楚了。 只能说,嬴子楚被捧上了一个并不适合她的位置。 “放心好了。”赵姬上前,走到嬴子楚的身旁,“她们活不到那个时候。” 而后,转身离开。 赢子楚细细品味,却想不通赵姬为何如此说。 想不通,那干脆就不想了。 反正有赵姬在一旁为她出谋划策。 嬴子楚朝着赵姬的背影追去,“赵姬,爱妃!等等我!咱们等会一起去看望政儿。” 没过一会。 一名宦官走出王宫,与值守城门的士卒闲聊。 在不经意间,宦官交给士卒一块锦布。 士卒当即会意,将锦布塞入袖中。 这块锦布辗转腾挪,最终于深夜,到达吕不韦的手中。 为了与吕不韦划清界限。 嬴子楚已经极力避免与吕不韦的单独接触。 以免让楚系势力生起疑心。 所以,想要传递讯息,也就只能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 吕不韦看完锦布上的内容后,当即将锦布烧毁。 而后坐在蒲团上,细细回味。 赵姬在信中,让她明日主动请缨,率领军队,覆灭东周公国。 同时,也会帮她铺平道路。 至于铺的是什么路,吕不韦很清楚。 而这条路,不太好走。 芈宸此人,猜忌心极强。 所行之事,必须征得芈宸同意,方可行动。 否则,很容易便会引起芈宸的猜忌。 导致全盘皆输。 要想率领军队,必须要先说服芈宸。 可该如何说服芈宸呢? 难道要跑到芈宸面前,大摇大摆的说:别支持白仲了,你让我带领军队,分分钟荣获军中威望。脚踢白起,拳打蒙骛。到时候,你们可以捧我。 这种鬼话,芈宸能信才有鬼了。 所以,必须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让芈宸能够希望她去率领军队,与蒙骛争夺军队的掌控权。 翌日。 嬴子楚再度上朝。 这连续两天上朝,已经是这数个月来,破天荒的头一遭。 众人纷纷猜测。 定然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连芈宸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构建的情报网有误。 导致秦国发生大事,自己却一无所知。 朝堂上,嬴子楚频频对吕不韦示意。 期待吕不韦能站出来说话。 而吕不韦始终眼观鼻,鼻观心。 全然当没看见嬴子楚的示意。 这次上朝,稀里糊涂开始,又稀里糊涂的结束。 下了朝后,嬴子楚再度找到了赵姬。 一边吐槽着吕不韦是如何的无视她,一边怀疑是不是信件没有传达到吕不韦的手中。 赵姬细细思索。 为了谨防华阳等人知晓嬴子楚与吕不韦的联系。 传达信件之人皆是死士。 如果信件没有传达到吕不韦的手中。 那关于死士的死亡消息,必定会传递到他和嬴子楚的手中。 既然没有死士身死,那信件必然在吕不韦手中。 吕不韦既然没有按照计划行事,定然有所顾忌。 “或许,她在等一个机会。”赵姬轻声慢语。 “什么机会?” “一个让她主动请缨的机会。”赵姬思考良久,“此事暂时搁置,等我为吕不韦创造这个机会。” 傍晚时分,一名铁甲军,带着赵姬的信件,前往了函谷关。 魏王宫内。 魏王看着不断传来丢失城池的战报。 勃然大怒,“都是一群废物!” 她气的扫掉竹简,“寡人是如何的相信你们,而你们却如此对待寡人?!我大魏有雄兵四十万,却被区区二十万人,骑在脖子上耀武扬武!” 众臣低下头,不敢说话。 蒙骛盘踞于敖仓周边。 就守着严防死守的魏国粮仓,敖仓。 为了守住敖仓,魏国集结了二十五万大军。 可这也给了蒙武可趁之机。 蒙武率领七万大军,一路攻城拔寨。 尤其在今日,又取了一个军事重城。 如今蒙武,向南可逼近大梁。 向上可夺取邺城。 “传寡人之令!”魏王站起身,“令敖仓守军出击,剿灭蒙骛!” “大王,不可!”有臣子劝道:“敖仓乃我魏国之粮仓,若失敖仓,我魏国恐有性命之忧!” 敖仓的重要性,甚至比大梁城还要重要。 大梁城没了,还可以借助敖仓,东山再起。 而敖仓如果没了。 魏国就算能击败秦军,也活不长。 所以不能赌,也不敢赌。 “难道就让秦人在寡人头上耀武扬武吗?”魏王怒视诸臣,“你们不要这脸,寡人要!寡人就问一句,谁愿带领军队,杀退秦人?!” 原本极其劝说魏王冷静的人,此时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有一人开口道:“大王,不如去赵国请信陵君?如今也只有信陵君才能力挽狂澜,杀退秦人。” 魏王笑了,哈哈大笑,“魏无忌?!”她怒笑道:“寡人难道没了魏无忌,魏国难道没了魏无忌,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她手指诸臣,“尔等酒囊饭袋,如此多人,却连一个魏无忌都不如!” “大王,非我等不可,而是不能呐。” 简单来说,上可以,但必输无疑。 打不过,完全打不过。 “寡人就不信,没了魏无忌,寡人还击退不了秦人。传寡人令!从今日起,太子增代管朝政,寡人亲率大军,击退秦人。” “母亲,三思!” “大王,三思!” 魏王几斤几两,大家都心里有数。 根本不可能击败秦人。 如果魏王被秦人擒住,那魏国必定就是个输。 与其那样,倒不如维持现状。 “寡人一意已决!” 魏增,也就是太子增,求救的看着龙阳君。 现在,也只有妖媚的龙阳君,能够劝说住魏王。 龙阳君眼泪汪汪,粉红嘴唇轻启,“大王,臣自知劝说不住大王。只是期望大王能带上臣。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大王若有什么意外,臣也绝不苟活。” 言罢,龙阳君掏出袖帕,独自抹着眼泪。 不一会,就哭成了泪人。 魏王的心,一下就软了。 连忙上前,宽慰龙阳君。 众臣子低下头。 不敢直视。 同为女子,为何龙阳君如此···如此的别具一格。 不过,好在有龙阳君。 否则又不知该如何劝说魏王。 魏增埋着头。 数着地上的蚂蚁。 她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一头扎进去。 “美人勿哭。”魏王叹了一口气,“寡人又怎会不知战场凶险,可不得不为。若放任秦人攻城拔寨,寡人的魏国,岂剩国土?” 龙阳君知晓魏王心里是如何的恨魏无忌。 自然不可能在魏王面前提起魏无忌。 哪怕魏无忌再怎么能救魏国,也不能提及。 可若不想出一个解决办法,魏王始终要亲征,与秦人浴血奋战的。 她知晓,如今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若魏王这棵大树倒了。 恐怕她也会从云端,跌落到谷底。 甚至更惨。 所以,她有理由,也必须保住魏王的性命。 龙阳君想到了春申君。 如今春申君率领军队盘踞于函谷关附近。 要是让春申君逼近函谷关,促使秦人回援。 魏国的危机,不就解除了? 龙阳君将自己的想法魏王这么一说。 魏王听后,叹了一口气。 将西周君率领八万先锋军的消息,却被秦人覆灭的消息,告诉龙阳君。 那春申君岂是不想攻下函谷关,而是她怕了。 怕秦人把她十来万军队,全部覆灭。 龙阳君也没了主意。 有臣子劝道,可派遣使者,向诸国求援。 魏王知晓,诸国肯定不愿救援。 毕竟在秦国攻打赵国前,她也是这般想法。 只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行,就只能与秦人决一死战。 于是,魏国使者,分别前往了韩,楚,齐,燕四国求援。 唯独没有去赵国。 龙阳君也开始打探春申君的底细。 最终,还真的让她探查出什么。 原来春申君伐秦,可是在楚王面前下了军令状的。 龙阳君思索一番,当即有了办法。 她花千金,买通楚王的一个妃子。 让妃子在楚王耳边吹枕边风。 龙阳君并没有让那妃子诋毁春申君,甚至让楚王命令春申君强攻秦国。 而是在楚王面前夸赞春申君,并且让春申君回来。 妃子言,“大王,春申君虽然才能比不上信陵君。但好歹也是大王的姐妹,同血同源的手足。而那信陵君,始终是个外人。如今春申君惧秦,盘踞于函谷关外,不愿意回来,只是抹不开面子,怕在楚国丢了人。大王何不给她一个台阶下,召她回来?既能保住大王的军队,又能保住春申君的性命。” 楚王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 毕竟是手足,哪能真的放任不管呢? 再者,十万大军还在春申君手里呢。 楚王当即下令。 派遣使者,前去知会春申君。 使者带着楚王的命令,前去苦口婆心的劝说春申君回去。 之前的承诺,不过是儿戏。 让春申君不要当回事。 未曾想,这命令却起了反作用。 原来她盘踞此地,是想着找出应对铁甲骑兵的办法。 结果楚王认为她惧秦。 虽然给了台阶。 但如果她就这么回去,天下人该如何看待她这个春申君。 黄歇肥嘟嘟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她对使者说道:“君子之言,岂能不守?告诉大王!我必定拿下函谷关!” 黄歇将使者轰出营帐。 而后枕戈待旦,准备明日进攻函谷关。 这些时日,她的确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用牛与战车去冲撞铁甲骑兵。 待铁甲骑兵的势头减弱。 步卒再掩杀上去。 而函谷关这边。 也接到了赵姬的信件。 函谷关城墙上。 赵勋眺望着远方。 脚步声响起。 许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赵将军,呼我前来,所为何事?” “贵人那边,传来信件。”赵勋转身,从袖中掏出信件。 许寇几步上前,接过信,查看了起来。 第39章 函谷关 当看清楚信上的内容,许寇顿时错愕。 “大败?”许寇不解的看着赵勋,“贵人为何要我等大败?!” 铁甲军面对八万联军,只需冲杀。 便能击溃。 如今士气高昂。 哪怕面对春申君的军队,依旧有一战之勇气。 而一旦击败春申君的军队。 铁甲军将扬名于诸侯。 可……可贵人却要风头正盛的铁甲军大败一场。 这属实让许寇不理解。 又不是打不过。 何须诈败? “问这么多做甚?”赵勋头也不回,依旧背对着许寇,“依计行事便可,贵人自然有贵人的考量。” “我……我……。”许寇猛然转身。 “你去何处?” “我要前往咸阳,亲自去问一问贵人!还未战,便言败。岂不是丧我铁甲雄兵的锐气?” “不准去。”赵勋转身,目视许寇,“我等只是兵刃,浴血时当拼尽全力,沉寂时当藏身入鞘,收敛锋芒。” “可……可……铁甲军如今正铸军魂之时,若遭大败,士气将损!再者,铁甲士卒皆是贵人之心血。贵人怎忍心让士卒折损在一场必输的战争之中?” 既然赵姬安排的是让她们大败一场。 那铁定会损失一些士卒。 而那些士卒,可都是同袍姐妹。 如此,许寇怎能忍心。 “正因她们是贵人的心血,就得为贵人而死。”赵勋走到许寇身前,“从她们加入铁甲军的那一刻起,她们的性命就不属于她们,而是属于贵人。作为兵刃的我们,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服从。” 她站到许寇的身侧,“如果你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就不适合再统领铁甲军。更不适合做一名将军。你暂时休整,从今日起,我来带领铁甲军。” 许寇脸上的表情变幻,“诺。” 数日后。 春申君黄歇率领十二万大军前来讨伐函谷关。 赵勋力排众议,不顾镇守函谷关的秦将阻拦。 独自一人率领铁甲军。 向春申军的部队发起了进攻。 虽斩杀万人,但难挡春申君的部队。 铁甲军狼狈逃窜。 损失数百人后,终于逃回了函谷关。 赵勋在逃亡途中,腹部中箭。 昏迷不醒。 函谷关一时人心惶惶。 士气受挫。 许寇原本想要宽慰铁甲军。 可面对那些铁甲军,宽慰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她只能默默的接过,铁甲军的统帅之位。 带领铁甲军龟缩于函谷关。 等待着黄歇的进攻。 这场战斗,黄歇打得是酣畅淋漓。 丘陵大捷,挫败强如猛虎的铁甲军,还射伤了敌人的主将。 让黄歇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她没有休整。 而是选择乘胜追击。 一直追到函谷关外,被函谷关巍峨的城墙阻挡,这才罢休。 黄歇一边建造攻城器械,一边将捷报传回楚国。 楚王宫。 “大王,春申君率领大军,击败秦国军队,射伤秦国主将。如今已兵临函谷关。秦人畏惧春申君之名,龟缩于关内,不敢应战。如今,春申君正在修建攻城器械,想必半个月便能拿下函谷关。” 一众楚臣顿时错愕。 而后狂喜。 “春申君当真勇猛!” “从一开始,我便知晓春申君乃大才也。如今,真乃雏鹰展翅,一飞冲天!” “未曾想,春申君也能击败秦人。” “这说得哪里话。春申君只是一直藏拙,秦人才能肆意妄为。如今春申君大展拳脚,秦人当即狼狈逃窜。” 楚王也很意外。 这还是她认识的春申君吗?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成绩中等偏下的差生。 突然在几天后,成了全国状元一般。 那样的让人难以置信以及震惊。 这就导致楚王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众楚臣,劝说楚王给春申君嘉奖。 增派援兵。 楚王这才反应过来。 她也陷入狂喜之中。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她将完成历代先王都没能完成的丰功伟业。 那就是覆灭秦国。 春申君的突然发力,增长了楚王的雄心壮志。 她大手一挥,决定援兵十万,增援春申君。 一场诸国大战,一触即发。 楚王这边高兴,魏王同样也很高兴。 秦魏之战,已经到达了僵持的地步。 从长远的考虑,魏国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春申君的胜利,缓解了秦魏之战的局势。 让魏国有了喘息的机会。 魏王当即令将领,枕戈待旦。 一旦蒙骛准备回援秦国。 便全力出击,阻拦蒙骛回去支援。 为楚国覆灭秦国,争取充足的时间。 而韩燕小国,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无论哪个大国的倒塌,都是对于小国而言,不亚于一场海天盛筵。 她们开始沉兵边境。 随时准备在这场海天盛筵中,让自己吃的脑满肠肥。 局势顷刻间发生天翻地覆的逆转。 如今最难受的无疑当属蒙骛了。 函谷关失守,会使她们断绝后路。 所以,函谷关是必须要守住的。 可一旦率兵回援。 那这场战争牺牲的士卒,所获得的城池与利益,都将是一场空。 并且,魏国可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放任她们离开。 撤军,只会面临魏国的反扑。 将牺牲更多的士卒。 甚至没办法返回秦国。 可不救函谷关也不行。 蒙骛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时,蒙毅,蒙恬两姐妹站了出来。 “主帅,我姐妹二人愿意率领一万人,前去援助函谷关。” 蒙骛见此,也只能如此。 不过,一万人肯定是不够的。 她抽调出三万人,交由蒙毅与蒙恬。 让这对姐妹,回去援助函谷关。 而她则是秉持之前的战略构思,拖住敖仓的魏军。 而蒙武则是与大梁城的魏军对峙。 同时,让蒙武缩紧战线。 一旦蒙毅,蒙恬两姐妹不能解函谷关之围。 便让蒙武率军返回。 而她则是独自拦住魏军。 商议决定后。 蒙毅与蒙恬率领三万人,急匆匆向函谷关而去。 为了尽快赶到函谷关。 她们轻装上阵,全力奔袭。 但就算是这样,也需要足足八日,才能赶到函谷关。 只能期待函谷关能够坚守八日。 秦王宫内。 赵姬如往常那般在池塘边,向池塘内的鲤鱼,喂食饵料。 这是深居王宫的他,现如今唯一的乐趣。 忽然有侍从来报,“王妃,函谷关大败,赵将军身中箭伤。” 赵姬手中的动作一顿。 良久才继续挥洒着饵料,他平静的说道:“赵将军伤势如何?” “楚人使毒箭,幸毒素不强,已经驱除。只是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赵姬转身,清冷一笑,“黄歇···。”他长出一口气。 而后离开池塘。 走到侍从身边,突然说道:“池中有条大红鲤鱼,捞出来,清蒸了它。” 侍从不解。 这些鲤鱼,可都是王妃的宝贝。 并且是大王辛苦从市井间辛苦为王妃寻来。 就如此清蒸了? 心中虽然不解,但王妃之命,不得不从。 她拱手道:“诺。” “令许寇暂管铁甲军事宜,让人将赵勋送回咸阳城养伤。” “诺。” 朝堂内。 嬴子楚静静听完函谷关传来的战报。 当即有一名楚系势力的官员说道:“大王,赵勋不顾众人劝说,一意孤行,致使函谷关大败,该治其死罪。” 赢子楚不紧不慢的说道:“赵勋可是我秦国之将?” 官员一愣,“不是。” “铁甲军可是秦国之兵?” “不是。” “铁甲军可食秦国之粮,受秦国之俸?” 官员脸色有些古怪,“没有。” “既然如此,寡人又如何治其罪?” 官员张了张嘴,最终羞愧的低下头,退回队列。 的确,铁甲军乃至赵勋,皆不受秦国管辖。 甚至是许寇。 如今还是赵国的编制。 劝说嬴子楚治赵勋的罪。 不亚于拿本国的剑,斩外国的臣子。 这也是为何芈宸要劝说嬴子楚给赵勋封赏的缘故。 芈宸瞥了一眼那名臣子,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随即对嬴子楚拱手说道:“大王,如今要解函谷关之围,必须要令蒙骛率军而回,抵御春申君的军队。” “秦魏之战,如今如火如荼。贸然让蒙骛返回,怕是魏国不答应。再者蒙骛距离函谷关甚远,怕是难以赶来。”嬴子楚环视诸臣,“大秦还有雄兵十万余人,只缺一愿带领士卒抵御楚国之将,谁愿意往之?” 众人沉默。 吕不韦仔细思索一番,也陷入了沉默。 嬴子楚看向芈宸,“阳泉君之前一直举荐白仲,现如今正是白仲大展拳脚之时机。请问阳泉君,白仲愿往?” 芈宸想了想,开口说道:“白仲近日身体不适,怕是无力为大王分忧。” 现在的确是白仲出手的最佳时机。 可白仲并没有继承白起的军事才能,只是一个文官。 指望白仲掌控军队,全倚仗白起在军中的威望。 要是白仲上了战场,遭受战败。 恐那点威望,将一朝散去。 所以,非必要,芈宸不愿意拿白仲这颗重要的棋子来冒险。 “白起称病,致使先王与赵之战而败。现如今白仲也称病,难道是想要寡人与楚一战而败?”嬴子楚轻拍桌子,“阳泉君,秦国不存,何来阳泉君?” 这意思很明显。 你们争来斗去,如果秦国没了。 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嬴子楚环视诸臣,“函谷关必然不可丢。寡人给你们一日时间思索。明日告诉寡人,该派何人前往。” 早朝在众人忧心忡忡下散了去。 散朝后,吕不韦知晓时机已到。 当即前往芈宸府邸拜见。 芈宸正在考虑要不要让白仲前去试一试。 万一白起墓上冒青烟,庇护白仲击退春申君黄歇所率领的军队。 那岂不是楚系势力将彻底坐稳军中的地位? 可万一失败了。 要找到如白仲这么好用的棋子,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有可能楚系势力再也无法插手军队。 一日不掌控兵权,秦国一日无法被楚系势力掌控。 就在这时,有仆从禀报吕不韦前来拜见。 “吕不韦来找我作甚?”芈宸蹙了蹙眉,“请她进来。” “诺。” 仆从退下。 不一会,吕不韦便在书房内见到了芈宸。 此时的芈宸,正端着酒盏,有滋有味的细细品尝。 身前还放了两碟小菜。 全无之前的忧虑。 见吕不韦进来,芈宸当即招手,“不韦,噢不,应该叫你文信侯,正愁没有酒友,文信侯可赏脸共饮?” “阳泉君折煞我也。我能当上这文信侯,全仰仗太后与你的鼎力支持。若无你这阳泉君,哪来我这个文信侯。阳泉君还是叫我不韦吧,如此甚感亲切。”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芈宸在吕不韦面前放了酒盏。 吕不韦看着酒盏,装作稚嫩道:“阳泉君,此番我前来……。” “公事公办,私事私办。今日你我只有酒事。不言其他。”芈宸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吕不韦只能陪喝。 这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每当吕不韦聊起正事,总会被芈宸打断。 吕不韦表面越来越焦急,而内心却沉着冷静。 过了良久,或许是芈宸觉得火候到了。 出言询问吕不韦,“不韦一脸急色,怕不是想与我喝酒这么简单。” 吕不韦装作什么事也不懂的雏儿,当即急切道:“阳泉君,此次与楚一战,是我等建立功业的大好时机。” 她观察着芈宸的表情,见芈宸不为所动。 吕不韦心中一沉,而后开口道:“不知阳泉君还在犹豫什么?当派遣白仲前去,一旦白仲功成,阳泉君的名望将如日中天。” 芈宸喝了一口酒,叹气道:“我又怎会不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白仲乃一介书生,兵法要意知之甚少。建立功业倒是在其次,若辜负大王期望,致使秦国沦丧,我等万死难以弥补矣。” 这话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担心输了。 一旦输了,轻则白起在军中的威望不存。 重则秦国沦丧。 楚系势力的私利是建立在秦国的公利上。 芈宸看得无比透彻。 正因看得透彻,她才有所顾忌。 吕不韦面露纠结,而后开口道:“既然如此,我愿一试。” “哦?”芈宸惊讶的看向吕不韦,“不韦可善于兵法?” “自幼倒是拜读过一些。如今这大好时机,怎可轻易错过?阳泉君请放心,无论成与不成,必不忘阳泉君提携之恩。” 第40章 优势在楚 “容我思量。”芈宸没有立刻回答吕不韦的话。 而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正如吕不韦所说的那般,这一次正是楚系势力再度插手军队的最佳时机。 再者,在公利面前,所有私利都得为其让步。 如今,春申君黄歇在函谷关外,大获全胜。 楚国肯定会增派援兵,以达到覆灭秦国的目的。 她可不相信,诺大的楚国,能出动的兵力,只有区区十万人。 春申君黄歇,率领的十万大军,更像是一种试探。 试探秦国兵力是否空虚。 试探春申君能否击败秦人。 一旦试探出秦国的底细,那定然要毕其功于一役。 谁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为了谨防秦楚之战,陷入血肉磨坊的消耗战。 接下来的战争只能胜,并且是一场绝对漂亮的大胜利。 最关键的不是这一点。 而是吕不韦始终不属于楚系势力的人。 之前与嬴子楚走的太近。 如果吕不韦率领军队,取得了胜利,获得了军中威望。 转而投靠了赢子楚。 前有蒙骛,后有吕不韦。 楚系势力很难再插手军队。 诸如这般多的顾忌,让芈宸如何能轻易相信吕不韦? 芈宸沉吟片刻,询问吕不韦,“文信侯可有几分把握?” “若我说有十成,阳泉君定然不信。”吕不韦抿了抿嘴,“五成还是有的。” 芈宸摇了摇头。 “阳泉君觉得低了?” “不韦。”芈宸看向吕不韦,叹了一口气,“我秦国,可经不起消耗了呀。” 她捧起酒盏,喝了一口,“如今蒙骛率领军队,于魏土之地,与魏国血战。若再加上楚国···。短期决一胜负,倒也无恙。若长期以往,会拖垮秦国。” “我也知道这理。”吕不韦仿佛下了一个决定,“我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击败春申君,定然不得好死。” 听到吕不韦下军令状,芈宸依旧没有答应。 吕不韦表面佯装有些急躁,“阳泉君还顾忌什么?” 芈宸这时才开口道:“我有一儿,知书达理···。” 话刚说到这,芈宸便不再说下去。 吕不韦知晓,芈宸这是打算用联姻的手段,彻底将她绑在同一阵营上。 联姻的手段是成本最低,回报最高的手段。 在世家豪门中,很是流行。 但也有缺点,那就是约束很低。 故而诸王时常联姻,却依旧打生打死。 而现如今,也只有用这种手段,绑死吕不韦。 吕不韦没有犹豫,当即说道:“阳泉君,此番前来,除了请战,还为了一事。” 芈宸仿佛不知何事,询问道:“还为了何事?” “自遇到阳泉君家中公子,我便一见钟心。此生非阳泉君公子不娶,希望阳泉君能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将家中公子,许配于我。” 芈宸爽朗一笑,“不瞒文信侯,我那小儿子见你也是芳心暗许。如此,我又怎会棒打鸳鸯?这样吧,几日后,你与我那小儿子定个婚约如何?” 几日? 吕不韦已经等不及了。 她摇摇头,“阳泉君,我与贵子早已暗定终生。等不了几日,若阳泉君应许,三日后便是良时,如何?” 芈宸佯装生气,“好你个文信侯。”她无奈道:“也只能如此。” 三日后。 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吕不韦大喜。 迎娶阳泉君芈宸之子入门。 整个咸阳城一改紧张肃穆,大战将临的景象。 到处张灯结彩。 热闹异常。 吕不韦的府邸,与芈宸的府邸被贺喜之人,踏破了门槛。 一君一侯的联姻,赵姬与赢子楚自然得出面。 只是嬴子楚现如今实在没心情去关心吕不韦的婚事。 走个过场,便匆匆离开。 吕不韦婚事当晚,函谷关传来战报。 春申君开始攻打函谷关。 同时楚国增兵十万,援助春申君。 韩国也开始增兵。 东周公在看到西周君无头尸身后,发誓要夺回西周君的首级。 派女儿率领一万余军队,驰援春申君。 面对春申君的十来万大军,函谷关还能坚守的住。 但面对即将而来的诸国联军。 函谷关没有半点信心。 甚至是许寇,都来询问赵姬该怎么办。 翌日。 吕不韦刚穿上不久的红袍,便脱了下来。 换上了官服,与阳泉君芈宸,一同前往秦王宫,面见了嬴子楚。 在嬴子楚和芈宸的相互应许下。 由吕不韦率领秦国剩余的十五万大军,前往函谷关,与春申君一战。 吕不韦在临出发之际,暗地里找到了赵姬。 月黑风高。 咸阳城,一处宅院内。 赵姬正在房中,独自一人下着围棋。 棋局正是他与赢稷还未下完的残局。 赵姬手拿黑子,久久不落。 门外人影耸动。 屋内灯光突然跳动。 “贵人,吕不韦来了。” “让她进来。” “诺。” 不一会,吕不韦被人带入房内。 一进入房内,吕不韦就将目光定格在那华贵的赵姬身上。 赵姬如今又与之前不一样。 经过这段时间的身居高位。 赵姬浑身散发着一种高不可攀,贵不可言的气势。 这绝对不是人靠衣装如此简单。 可以这么说,赵姬就算一身素衣麻服,身处于百姓之中。 也会给人如璀璨大日般耀眼。 给人第一种感觉,便是此人非寻常人。 “文信侯,大喜未过,寻我作甚?”赵姬缓缓落下黑子,“也不怕被人说了闲话?” 他看向吕不韦,“莫非文信侯不通男女之事,过来询问于我?” 这个时代,通常男女结婚前,都会让一些结过婚的人,来教导新婚夫妇床笫之事。 甚至会拿出祖传的画册,赠送于新婚夫妇。 以免闹出笑话。 “王妃说笑了。我再愚笨,也不至于不通男女之事也。” “比起王妃,我更中意贵人这个称呼。故而追随我的人,都会称呼我一声贵人。”赵姬手捏向一颗黑子。 吕不韦郑重拱手说道:“贵人。” 赵姬神色平静,手指残局,“来坐,陪我手谈一局。” 吕不韦上前几步,走到赵姬身前。 同时朝着棋盘望去。 见到棋盘,顿时皱了皱眉。 倒不是棋局太难。 而是她见过这盘棋。 这盘未下完的棋局,自嬴稷亲征赵国后,便让名家绘制于卧寝墙壁上。 时常观摩。 华阳与芈宸,乃是秦国所有官员都觉得这棋局暗藏玄机。 纷纷找一些善于棋艺的大家,去推演这盘棋局。 想要破解棋局,以揭露其中的玄机。 甚至有人针对这棋局,找到数种白子获胜,亦或者黑子获胜的方法。 甚至和棋的方法也有。 但破解来,破解去,无一人能参透这棋局的意思。 自此以后,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一残局当一回事。 只当做嬴稷年老昏庸。 如今赵姬却在此地摆起了这盘棋。 是何意思? 并且邀她手谈一局。 还落了黑子? 吕不韦想了一会。 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目光死死盯着棋盘。 这棋局是赵姬与赢稷所下? 赵姬执黑,赢稷执白? 那未下完的棋局,莫非大有用意? 吕不韦当即拱手,“贵人,我才疏学浅,不通棋艺,恕不能与贵人手谈。大王倒是略通棋艺,若贵人想寻一对手,不如让大王陪你手谈一局。” “子楚。”赵姬呵呵一笑,“她懂什么下棋?若问她吃食,她倒是精通的很。至于棋,又不能吃。” 他叹了一口气,“手谈之人已死,倒是这棋局依旧。” 赵姬捏起一枚白子,放在黑子中央,钳制黑子,“至今未决出胜负。” 他看向吕不韦,“这棋下不成,这茶该是能饮的。” 赵姬拍拍手,“来人,奉茶。” 没过一会,一名仆从端来茶具。 静静的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而后又静静的离去。 中间未发出一声响动。 让人无比诧异。 “此乃上好茶叶,文信侯勿要浪费。” 吕不韦想也不想,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未尝出茶味,也要高声叫上一句好。 赵姬只是一笑,方才开口道:“文信侯此番寻我,应有正事。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吕不韦对赵姬拱手,态度极其恭敬。 在她看来,面前的哪是赵姬,那个曾经的舞姬。 而是赢稷。 “感谢贵人为我铺路,其次,我想求贵人一件事,还望贵人能应允。” 话刚说完,赵姬又拍了拍手。 那名原本端茶的仆从,捧着木盒走了进来。 木盒打开。 里面摆放着一枚刻着政字的玉佩,还有一封书信。 “拿此玉佩,前往咸阳城外的大同军寨,可得三千铁甲军与一些军备粮草。将那封书信交给许寇,她会全力相助于你。”赵姬笑看吕不韦,“莫要小瞧她们。” 军寨的三千铁甲军,是来秦国后新培养出来的,属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 “我怎敢小瞧。”吕不韦恭敬的接过玉佩和信件,“多谢公子政大恩。” 函谷关前的失败,吕不韦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她明白,以铁甲军那武装到牙齿的军备,就算不能打赢春申君。 也不可能大败。 唯一的可能,就是为她铺路,故意诈败而已。 至于这玉佩上的政字,无疑是代表嬴政向她施恩。 好让她以后支持嬴政上位。 “文信侯心里明白便可。”赵姬再度将茶斟满。 吕不韦会意,当即告辞。 与聪明人商量事情,十分容易,但绝不轻松。 尤其是赵姬这样的聪明人。 给人足够的压力,同时又明白她的需求。 走出宅院,吕不韦长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宁愿面对一百个芈宸。 也不愿意面对一个赵姬。 在芈宸面前,她最起码能运用圆滑的本事。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可到了赵姬面前。 三言两语便让她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压力成倍增长。 以至于完全发挥不出圆滑的本领。 半个月后。 蒙毅与蒙恬的军队抵达了春申君二十万大军的侧翼。 春申君当即书信一封给予魏王。 魏王下令。 命令敖仓与大梁城的军队,立刻对蒙骛,蒙武展开全面进攻。 魏国的攻势凶猛。 再加上有燕国的帮助。 蒙武只能暂避锋芒,弃即将到手的邺城,转而与蒙骛会和。 这一举动,让魏王更加兴奋。 乘胜追击,与敖仓的军队,对蒙骛与蒙武的军队,形成夹击之势。 想要借此机会,消灭蒙骛与蒙武率领的秦军。 而函谷关这边。 为了提防蒙毅与蒙恬,对于攻打函谷关进行骚扰。 东周公之女,亲自带领一万余人与韩国的五万人,合计六万人对蒙毅两姐妹进行阻拦。 而春申君黄歇率领的,接近二十万的楚人大军,成了进攻函谷关的主力。 就在她如火如荼加快攻打函谷关的进度之时。 吕不韦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及时赶到函谷关。 并且一封书信,交到了近日以来,垂头丧气的许寇手中。 许寇看到这封信,当即一改往日之颓废,振奋着要主动出城,袭击春申君的大营。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 那就是让她全力相助吕不韦,打赢这场战斗。 不仅要打赢,还要打得漂亮。 打到楚国休战为止。 并且要活捉黄歇。 就算不能活捉,也要取下黄歇的首级。 听闻吕不韦率领十五万大军前来。 若是以往的春申君定然会被吓退。 可今时不同于往日。 如今春申君正意气风发的时候。 她认为,吕不韦率领十五万军队前来支援函谷关。 定然是秦国慌了,这十五万是秦国最后一点力量。 黄歇暂停攻城攻势,转而书信一封,前往楚国求援。 楚王也很给面子。 如今优势在楚。 秦国主力部队被困于魏土。 又有魏,燕,韩,东周相助。 得天时,人和,地利。 不胜都说不过去。 楚王当即大手一挥,调派二十万大军,前往支援春申君。 韩国与东周也疯狂了。 秦楚之间,就像两个赌徒。 两人都梭哈了。 而现在,楚王明面上一手好牌。 那是楚国必赢的局面。 现在轮到她们下注了。 下的注越多,获得的收益也就越大。 这还犹豫什么。 韩王当即举全国之兵力,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收复被秦国占领的国土。 一部分前去支援春申君,攻下函谷关。 而东周公,没有那么多兵力,只能捐粮,捐钱,摇旗呐喊,击鼓助威。 第41章 袭营 函谷关矮城楼上。 吕不韦正在制定作战计划。 面对春申君十万大军,以及未赶来的二十万援军,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只是吕不韦并不擅长兵法。 尤其是如此大规模的作战。 率领一万人作战,与率领十万人作战,可是两码事。 各军的配合,兵种的搭配等等,都是足以影响全面战争的因素。 吕不韦一个头,两个大。 深感焦虑。 她环视周围诸将,“诸位,可有应敌之策?” “启禀文信侯。”一名年轻女将当即拱手,“末将认为,如今黄歇知我等兵力,不愿前来攻城,应是在等待楚国的援军。依末将看,应居于函谷关内,依靠函谷关之天险而守之。如此,纵使黄歇有雄兵百万,亦难以踏足函谷关半步。” 这女将说的有些道理。 只要占据函谷关,依靠函谷关的天然地势而守,肯定能抵挡住楚国的进攻。 这是极其稳妥的方法。 但并不符合吕不韦的心意,以及战略目的。 虽然能守住函谷关,但秦国与楚国之间的战争,将会变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而这种局面,对于秦国极其不利。 因为蒙骛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还被堵在魏国。 如果形成拉锯战。 蒙骛便孤立无援,陷入险地之中。 并且无论是赵姬,还是芈宸,都希望她能够尽快结束秦楚之间的战争。 最好能打出一场极其漂亮的战役。 吕不韦环视众人,“还有何策?” 虽未直接出言,拒绝女将提出的决议,但所有人都清楚。 稳妥的方法,已经被吕不韦给否决了。 众人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而是觉得其他办法,相比较那个稳妥之策而言,太过于冒险。 谁都不想,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毕竟要是出了意外。 秦国很有可能丢失函谷关这个兵家必争之地,秦国进军天下的门户。 吕不韦见众人不说话。 哪里不知晓众人这是有所顾忌。 她立刻说道:“诸位请畅所欲言。” 一名老态龙钟的老妪出言道:“虽可占据地利而守,但是可别忘了,楚国已经发兵二十万支援黄歇,还有韩国与东周公国,也相继增派援兵。我等若按兵不动,黄歇手下的军队恐怕会越聚越多。到时候,函谷关危矣。” “老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原本提出稳妥之策的女将开口道:“老将军莫要增别人势气,灭自己的威风。” 她看向老妪,“纵使黄歇有百万大军,又能如何?我等照样能让楚国之军,无法踏越函谷关一步。” 见女将反驳自己,老妪也不生气,而是不紧不慢的说道:“那蒙骛呢?” “蒙骛?”女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和蒙将军有何干系?” “若春申君久攻不下,弃函谷关而围蒙骛,我等又该如何?难道我等也弃函谷关,而去援救?” “老将军话中带理。”吕不韦如获至宝,询问老妪道:“敢问老将军是何姓名?之前为何没听说过老将军之名?” “文信侯谬赞,某乃王翦,曾追随武安君伐赵。后来···。” 话说到这,王翦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吕不韦明白。 王翦肯定被认为是白起一脉,后受赢稷的打压,而不得以重用。 如今再度出山,还多亏了此次楚国兵围函谷关。 正如那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话。 吕不韦一眼便看出这个王翦是一个有大本事之人。 论行军打仗,吕不韦自愧不如别人。 但论眼光毒辣。 天底下还没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吕不韦恭敬的向王翦请教道:“依老将军看,我等该如何行事?” 王翦拱手行了一礼,“依老妇所见,当以攻代守,以全力击溃黄歇的十数万大军。如此既能动摇楚人军心,又能让楚王有所顾忌,从而让还未抵达函谷关的二十万大军,就此败退。” 顿了一顿,王翦继续说道:“就算楚王不退,诸如韩,东周公国也会考虑是否真的要与大秦为敌。再者,我等还可以以逸待劳,谋求机会,挫败楚人的二十万支援之军。到时候,楚人军心沦丧,再无战意。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某将敢肯定,只要能击败楚人,天下再无人能敢与我大秦为敌。我大秦可挥师南下,占领韩国与东周公国。” 她对吕不韦拱手道:“文信侯,老妇愿率领五万人,趁夜袭击黄歇大营。斩下黄歇头颅,送予文信侯饮酒。” 吕不韦听后,很认真的说道:“老将军之才,不韦愧不如也。若此计功成,不韦愿拜老将军为副帅,定向大王为老将军请功。” 为了配合王翦的夜袭之策。 吕不韦亲自找到了许寇。 命令许寇全力相助。 有赵姬的信件吩咐,许寇自然遵从。 当即下令让万余人铁甲军做好出征的准备。 同时让两万辅骑随军出征。 深夜。 万籁俱静。 函谷关内,倒是灯火通明。 灯火之下。 众多身穿黑甲,站在战马旁的铁甲士卒,神情肃穆的站着。 她们目视前方,手中端着一碗酒。 眼神中满是冰冷。 就如同一台台杀人机器。 许寇与王翦并肩而立。 手中亦是捧着酒碗。 吕不韦身袭甲胄,身后黑色披风随风舞动。 她捧着酒碗,环视众人,“大秦数百年的基业,交托于诸位手中。此战唯胜,不可败。” 许寇与王翦异口同声的说道:“定不负文信侯之托!” “诸位,满饮此杯,杀退楚人!” “杀退楚人!” 许寇与王翦一饮而尽。 “杀!” “杀!” “杀!” 众铁甲军将酒水饮尽。 酒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许寇转身,“铁甲军的手足们!一雪前耻的机会,就在眼前!” 她高举手中长剑,“以楚人之血,告知天下,我铁甲军之锐!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只胜不败!” 王翦抽出宝剑,“出发!” 函谷关巍峨又庄严的城门,缓缓开启。 数万人牵着马,手里拽着绳子,走出函谷关。 这个时代,夜袭并非谁都可以。 很多人因营养不足的原因,有一定的夜盲症。 当然,铁甲军在赵姬不吝金钱的培养下,是没有夜盲症的。 而那些辅兵,以及秦人,还是有一大部分的人有夜盲症。 而这些有夜盲症的人,只能依靠没有夜盲症的人在前面拽着绳子领路。 而有夜盲症的士卒,只能死死拽着绳索。 跟着绳索的指引,一点一点的向前摸索。 在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下,极其考验士卒的意志力。 若是因惊慌,而大喊大叫。 下场只有一个死。 不是被敌人杀死,就是被同伴杀死。 寅时,乃天地至暗之时。 哪怕是没有夜盲症之人,也很难看清超过五米之外的物件。 也是人困马乏之时。 更是杀人,最好的时候。 春申君黄歇正躺在床榻之上,做专属于她的春秋大梦。 全然不知一支军队,正盘踞于她所处的营寨附近。 虎视眈眈的注视那营寨内,那微弱至极的火光。 “时辰到了。”王翦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许寇。 许寇高举右手,“点火,上马,扬旗!” 一群人围在一起,手持火炬,等待着点燃。 待点燃后,一传十,十传百……。 火光越来越多。 铁甲士卒一手持火把,翻身上马,抽出马背上的兵刃。 秦字旗扬起,却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阴沉。 营地内。 困乏的楚人忽然见远处有些许火光。 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疑惑的揉了揉眼睛。 轰隆隆的铁蹄踩踏声响起。 那名楚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良久才反应过来,凄厉大喊:“敌袭!敌袭!” 喊声越来越多,传播越来越广。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片刻,许寇等人杀入营地。 一边四处放火,一边杀向黄歇的营地。 楚人顿时慌作一团。 有的身无寸缕,拿着兵刃抵挡许寇等铁蹄的进攻。 然而,这只是徒劳无功。 有的楚人刚冲出营帐,便被铁骑砍去了首级。 从上空往下俯视。 许寇等人的队列如同一条暴怒的火龙。 四处游走。 留下无尽的火焰与凄惨叫声。 “快!保护春申君!” “快拦住秦人!” “勿要慌乱,御敌!御敌!” 王翦挥舞长戈,劈死一名慌不择路的楚人。 而后对许寇吼道:“楚人兵围之地,定然是敌军大营!随我前去,摘旗夺首!” “老将军先行,我紧随其后!” 王翦虽老迈,但血性与实力压根不输年轻人。 听到许寇的话,当即用长戈抽打马臀,朝着人多的地方杀去。 许寇等人连忙追了上去。 营帐内。 黄歇穿戴好甲胄,拔出长剑,正欲出门。 却见一名满身鲜血的楚人将领,冲入营帐。 她单膝跪地,喊道:“春申君,敌军直奔大营而来,请春申君迅速离开。否则晚矣。” “可知来将是何人?” “是许寇,是那些铁甲士卒。” “无胆鼠辈!”黄歇大骂,“不敢正面决一死战,尽做这些无耻之事!” 到现在,她依旧认为,铁甲军是因为被她打败后,自认不是对手。 所以才只能跟她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真是无耻之徒! “不过手下败将尔,何惧之有?!”黄歇将那将军提了起来,“去,整顿士卒,随我与其一战!” “春申君三思!如今我等已经无力再战,当保全实力,再与敌一战!” 许寇等人杀入大营。 打得已方士卒一个措手不及。 导致已方士卒压根就没办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并且大营之中,火势越来越大。 留在营地,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唯有保全实力,撤出大营。 待整顿一番后,再杀回大营。 “你怯战?!” 黄歇死死盯着将领,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人的迹象。 将领咬咬牙,“春申君,非我怯战,而是事不可为!我愿率领手足,殊死抵抗秦人,为春申君的撤离争取时间!请春申君先行离开,再谋大事!” 黄歇死死盯着将领。 将领无比诚恳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醒了陷入春秋大梦之中的黄歇。 她开始思考如今的局势。 的确如将领所说。 留在大营,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只能后撤,再谋大事。 黄歇放开拎着将领的手,“也只能如此。许寇!此仇,我黄歇记下了!” 听黄歇如此说,将领大喜。 她连忙召来黄歇亲卫。 让亲卫带着黄歇,逃出营寨。 而她则是组织士卒,抵抗许寇的铁甲军。 楚人的营地,分中军营地,右军营地,左军营地,三大营地。 而这三大营地,又分八个小营。 而许寇等人冲击的便是中军营地。 中军营地被袭击后。 左军,右军营地当即反应过来。 号召睡梦之中的士卒,赶往中军营地救援。 可她们根本来不及。 再者中军营地火光冲天。 进都进不去。 只能听着里面的喊杀声,干着急。 倒是有几名将领不惧这冲天火焰。 带领士卒,朝着中军营地内杀去。 期望救出黄歇,亦或者消灭敌人。 大营内。 王翦与许寇等人终于杀到了黄歇营帐前。 随手砍了一名阻拦的将领后,便冲入黄歇的营帐。 欲要砍下黄歇的首级。 可冲入营帐,发现黄歇早已逃遁。 两人暗骂一声黄歇无胆。 如今,除了没能杀了黄歇。 其他的战略目的皆已经达到。 楚人如今也反应了过来。 王翦提议,现在撤军。 让吕不韦趁势杀退楚人便可。 可许寇压根不听。 她收到的指示是杀掉黄歇。 如今这大好时机,怎能错过。 许寇大手一挥,“诸位,勿要放走了黄歇,随我追杀过去,誓取黄歇首级,为死去的手足,报仇雪恨!” 铁甲军一听是报仇,哪能不答应。 乌泱泱的跟着许寇,追杀而去。 王翦见此,只能跟随许寇一起,前去追杀黄歇。 黄歇在前面跑。 许寇与王翦在后面追。 左军,右军的楚人则是追击许寇与王翦。 天色微亮。 追击的队伍又多了一个。 那就是吕不韦。 吕不韦则是带领十万秦人,追着楚人跑。 楚人全面溃逃,已经成了定数。 秦楚之战,已经被许寇与王翦两人搅成了一锅乱粥。 第42章 大捷 遍布杂草的道路上。 一辆飞驰的战车,撞开晨曦的露珠。 战车上,被烈火灼烧过后的楚字大旗迎风飘扬。 其身后跟随着一支满脸黑灰的士卒。 她们时常眺望后方,脸上露出些许惊慌。 稀碎的马蹄声从远方响起。 站在战车上的黄歇,再也无法露出前几日的春风得意。 她对驾驭战车的士卒吼道:“快些,再快些!” 士卒咬紧牙关,用马鞭疯狂抽打马臀。 期望着战车能以更快的速度,摆脱身后的追兵。 拉动战车的马匹,痛苦厮叫着。 行至一段颠簸处。 车轮撞击到一块石头上。 战车顿时侧翻。 连带着拉战车的马匹一起摔到地上。 驭马的士卒顿时飞了出去。 头重重的撞在地面上。 顿时血流满面。 士卒呻吟一声后,便没了气息。 黄歇也不好受。 一只腿被战车压在下面。 疼的她龇牙咧嘴。 “春申君!” 跟在战车后面的亲卫,顿时围了上来。 远处,铁蹄踩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洪亮。 并且还能听到追兵的呼喊声。 “赶紧追!勿要放跑黄歇!” “活捉黄歇,大王,贵人重重有赏!” 黄歇亲卫见状,也顾不上查看黄歇的伤势。 连忙一起举起战车。 战车被举起,两名亲卫连忙将黄歇从战车上拽了出来。 “春申君,可无恙否?” “许寇此贼,欺人太甚也!”黄歇面目狰狞的抱着受伤的腿,“宁死战,也不受此辱!” “春申君,留得全身,方能图谋大业。”一名亲卫劝道:“如今大王已遣援军前来,春申君当寻来援军,杀许寇以报此仇!” 众多亲卫齐劝道:“春申君,当留有用之身。” 黄歇依旧抱着腿,“如今我已负伤,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倒不如与敌血战,也不辱没名望。” “春申君勿忧,我等为春申君阻敌,春申君当乘坐快马,寻东周公之女。” 东周公之女如今正盘踞于黄河一带,抵挡蒙恬,蒙毅两姐妹。 只要寻到了东周公之女,便能安然无恙。 “也只能如此了。”黄歇泪眼婆娑的看着一众亲卫,“倒是苦了你等。” “为国而战,百死不悔!” 一名亲卫牵来一匹马,“请春申君上马,速速离去!” 在几名亲卫的搀扶下,黄歇骑上了马,朝着远方奔去。 刚奔行几步,黄歇勒住马,转身环视一众亲卫。 她高举右手,向天发誓,“诸位放心,从今日起,尔等之父为吾父,尔等之母为吾母,尔等之儿为吾儿!我必报尔等之血仇!” 言罢,黄歇一甩马缰,大喝一声,骑马离去。 一众亲卫单膝跪地,“我等必誓死以阻敌军!” 直到黄歇的身影消失,那些亲卫才站起身。 她们脸上满是决然。 抽出兵刃,骑上马,在原地等待着许寇。 地上,那匹摔倒的战马嘴里满是血沫,虚蹋几下蹄子后,便没了气息。 只片刻,许寇等人骑马赶来。 见前方有数百人阻拦,许寇与王翦当即勒停战马。 环视那些亲卫,企图寻找着黄歇的踪影。 王翦倒是直接,手举长戈,虎视前方的亲卫,吼道:“楚国春申君黄歇何在?!速速出来一见!” 吼声震天,吓得亲卫胯下战马惊惧不安的踩踏着前蹄。 “哪来的老贼,也直呼我家君侯名讳!就算是你家大王,也得以长辈之礼,呼我家君侯!无礼老贼,报上名来!” “我乃东乡王翦!今日来取···。”王翦挥戈,“黄歇之首级!” “放肆!” “大胆!” 一名亲卫单骑而出,“让我看看你这老贼有几分本事,也敢如此口出狂言!” “老将军且住步。”许寇亦是拍马而出,“看我斩下此人首级!” 两人交互。 长戈挥砍。 亲卫连同兵刃,一起被许寇斩成两截。 “将军威武!” 铁甲军高呼。 许寇侧身转马,染血长戈指向那些亲卫,“说!黄歇在何处?!若是说出黄歇下落,便饶尔等不死!” 亲卫不言。 亦没有因同僚的身死,而有一丝波动。 王翦见许寇询问亲卫,黄歇的下落。 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中没有黄歇。 当即拍马朝着亲卫杀去,“勿要和她们废话,她们在拖延时间。勿要黄歇逃了。” 铁甲军紧随其后。 在万余铁骑的铁蹄攻势下,数百骑兵未能激起一点浪花。 杀光阻拦的亲卫后,两人率领铁甲军继续追击。 一直行至分叉路。 一条路是通往黄河边,另一条路则是沿着黄河流域一直向南。 许寇认为,黄歇兵败,定然要向南而行,直至楚国。 便提议向南方追去。 而王翦却认为黄歇定然不甘心就此退去。 黄河边有着东周公之女亲自率领的八万大军在。 她认为黄歇会投奔东周公之女。 两人意见不合,只能分道追击。 事实证明,王翦的想法是对的。 在一条湍急的,流向黄河的河流旁,发现了亡命奔逃的黄歇。 王翦当即弯弓搭箭。 一箭射中黄歇胯下的马匹。 马匹发出一声凄厉厮叫,当即摔倒。 连带着黄歇也从马背上摔落。 王翦收回弓箭,欲要活捉黄歇。 眼看王翦越来越近。 黄歇转头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流。 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王翦。 心一狠,捂住受伤的腿,朝着河流爬去。 被王翦抓到,不仅难逃一死,还会受到屈辱的对待。 倒不如搏一搏。 河流虽然湍急,但亦能有一线生机。 最终,在王翦即将抵达近前,黄歇艰难爬到了河流边。 她停下了动作,深深喘了一口气,而后哈哈大笑,“想要生擒于我!痴心妄想!” 言罢,一头扎入河流内。 她努力的拖着受伤的腿,在河流中扑腾。 企图游到对岸。 身为楚人,自然是懂一些水性的。 黄歇游了好一会,都没有被湍急的河流裹挟。 王翦自然不会看着黄歇,就这样游向对岸,摆脱追兵。 她再度弯弓搭箭,朝着在河水中扑腾的黄歇射出一箭。 箭出如闪电。 扎入黄歇后背。 黄歇吃痛,沉入河内。 不一会,些许鲜血,染红了黄歇沉入河内的水面。 黄歇的身影,消失在湍急的河流内。 王翦收回弓箭,在河水旁盘踞了好一会。 一直没见黄歇从水中钻出。 她认为黄歇绝无生还的可能。 随即带着铁甲军返回。 也不知黄歇是不是命不该绝。 那一箭虽让黄歇受了伤,但并没夺走她的性命。 反而在湍急河流的帮助下,摆脱了王翦的追捕。 当黄歇从水面浮出时,已经被湍急的河流带向远处。 正好被东周公之女的伙妇搭救。 而王翦在与许寇分别之地,等了良久,都不见许寇回来。 且楚人左军与右军在吕不韦的追击下,逃亡到了此地。 王翦也顾不上许寇了。 想要带领铁甲军,援助吕不韦。 楚人只能四处奔逃。 正当王翦想要继续追击之时,发现铁甲军的体能已经消耗殆尽,只能就此作罢。 率领铁甲军,带着俘虏前往函谷关休整。 而吕不韦则继续带着士卒乘胜追击。 一直将楚人赶往东周公之女的营地附近,这才作罢。 吕不韦并没有率军返回,而是就地驻扎,与东周公之女对峙。 诸国之间的局势,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东周公之女率领的东周与韩国的八万联军,被吕不韦与蒙毅,蒙恬团团包围。 向上有蒙毅,蒙恬阻挡。 向下有吕不韦阻拦。 东周公之女如今除了撤退,别无选择。 不然等吕不韦缩紧包围圈。 等待她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顾不上什么战略目的,也顾不上魏国。 连忙带着昏迷不醒的春申君,后撤一百里。 跳出吕不韦即将缩紧的包围圈。 这一举动,恰巧与许寇所率领的铁甲军撞到了一起。 许寇顿时有些发懵。 黄歇没追到也就罢了,还莫名其妙的深陷敌营之中。 与王翦分道扬镳后,她所率领的铁甲军也只有不到五千人。 再者历经一场大战,早已是人困马乏。 况且不知道敌军人数。 只能暂时躲避东周公之女率领的军队。 这一躲,莫名其妙的便与蒙毅,蒙恬两姐妹汇合在了一起。 许寇干脆带着不足五千人的铁甲军,暂时投入蒙毅麾下。 此战大捷,吕不韦履行承诺,拜王翦为副帅,同时书信一封为王翦请功。 数日后。 秦王宫内。 “报!函谷关大捷,王翦率领五万于夜间奇袭楚人大营。楚人主帅黄歇坠入黄河,下落不明。” 嬴子楚连忙询问道:“伤亡如何?” “我军伤亡一万余人,歼敌四万,俘虏两万余。许寇,许将军……。”士卒说到这,一脸为难。 嬴子楚眉头微蹙,“许将军怎么了?” “许将军率领五千铁甲士卒前去追击黄歇,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速让吕不韦查探许寇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却因为许寇的失踪,而高兴不起来。 许寇可是赵姬器重的人,属于赵姬的班底。 而她与赵姬是夫妻。 换算下来,许寇也算是她的班底。 如今携带五千铁甲军失踪,怎能不让她焦心。 嬴子楚心中的焦虑,其他大臣并不能与嬴子楚共情。 她们很高兴。 她们的利益是与秦国捆绑在一起的。 秦国此番大胜,可以预见的是,数年,乃至数十年内,秦国将坐稳天下最强诸侯国的宝座。 能分给她们的利益也会越来越多。 至于些许伤亡,乃至许寇失踪,皆不值一提。 不过,这些大臣心中倒是有些许疑问。 那就是王翦是何人? 之前怎么一直没听说过军中有这样的猛将? 她们开始交头接耳,询问其他人是否认识王翦。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芈宸。 吕不韦出征,她还担心吕不韦会惨遭大败。 如今获得了大胜。 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 并且,从函谷关传来的消息,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一来,楚系势力可以依靠吕不韦来控制军队。 二来,许寇的失踪,在无形之中削弱了赵姬的力量。 现如今,想要彻底控制住嬴子楚。 赵姬是必须要迈过去的槛。 许寇与五千铁甲军的失踪,相当于让这个门槛降低了一些档次。 这怎能不让芈宸高兴。 至于诸臣疑惑的王翦。 芈宸猜测此人应该是吕不韦请来的外援。 四舍五入下,也算半个楚系势力之人。 如今楚系势力已经借助吕不韦,将手插入军队之中。 但想要在军队之中立足,培养班底,是不可避免的环节。 而这个王翦既然如此勇武,倒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芈宸当即为王翦请功道:“大王,此战,我秦国能击败楚人,除了先王庇佑,大王你的英明神武外,这个王翦,也是功不可没。臣请奏,封赏王翦。” 诸臣齐声,“臣等附议。” 谁都知道,王翦将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自然得提前讨好一番。 嬴子楚没有立刻答应,说要考虑一番,该给王翦怎样的封赏。 直到看到吕不韦为王翦写的请功信后,嬴子楚这才拍板。 册封王翦为武成侯。 辅助吕不韦攻打东周公国。 虽然给予了王翦封赏,但嬴子楚仍旧不放心王翦。 她写信给吕不韦,让吕不韦刺探王翦的立场。 而此时,赵姬也收到了许寇失踪的消息。 他当即眉头紧缩。 五千铁甲骑兵。 那得耗费数年光阴才能培养出来。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怎能不让赵姬乱想。 赵姬不可避免的怀疑到了吕不韦的头上。 他也书信一封给吕不韦,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同时,赵姬令在咸阳修养的赵勋,立刻赶往函谷关,接替许寇的职位。 虽然赵勋的伤还没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虽然铁甲军失踪了五千人,但还是有一些铁甲士卒,滞留在吕不韦的大营。 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要是赵勋不去镇场子,恐怕吕不韦会想办法吞掉铁甲军这个香饽饽。 统领剩下的铁甲军,只是赵勋前往函谷关,其中之一的目的。 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接触王翦,最好将王翦拉入己方阵营。 第43章 魏楚 魏国,大梁城。 自黄歇在函谷关大捷后。 眼看就要击败秦人,魏王的心情一日比一日舒畅。 这日,魏王邀龙阳君在湖边垂钓。 龙阳君垂钓十数条鱼,却无半点喜色。 反而因忧虑而泣不成声。 魏王心中不解,“如今我魏国即将击败秦国,美人也连钓十数条大鱼。皆是喜事,为何美人不喜而泣?” “魏秦一战,乃大喜。我自是高兴。垂钓十数条鱼儿,我亦喜不自禁。” 龙阳君放下钓竿,擦着眼泪。 “那美人为何而泣也?” 魏王伸手,将龙阳君搂入怀中,“美人天人之姿,又有我之喜爱,世人皆不敢欺辱于你。莫非……。” 她神色有些黯然,“莫非美人为世俗之见所泣也?” “自然不是。能陪伴大王左右,乃我之幸事也,何至于在乎世人之见?”龙阳君手指鱼篓中的鱼儿,“我是为这鱼儿而泣。” 魏王当即一乐,“寡人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为这鱼儿。” 她站起身,来到鱼篓旁,将鱼篓中的鱼放入湖中,“鱼已入水,美人当无忧矣。” 龙阳君重重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背对着魏王,“大王不知我心中之虑。” “美人。”魏王几步走到龙阳君身后,“可畅所欲言。” “大王,我为这鱼儿泣,也为自身而泣。” 龙阳君转过身,泪眼婆娑的看着魏王,“我始得鱼,心中甚喜。后得大鱼,竟想着丢弃篓中小鱼,换成大鱼。如今,我凭h丑陋之姿,得大王喜爱。百官无不尊我,魏国上下皆得尊呼我一声龙阳君。天下美人何其之多,若知我因姿色而得富贵,定会来大王身前,以求大王之喜爱。” 话未说完,龙阳君又泣不成声,“到时,我便成了那鱼篓中的小鱼,迟早会被大王舍弃。” 听到这话,魏王笑出了声,她双手拂上龙阳君的肩膀,“美人多虑也。论天下美貌者,你乃翘楚,唯有嬴子楚之夫,赵姬。方能与你相提并论也。” “赵姬?”龙阳君看向魏王,“他是何等人?常听其名。” “赵姬。”魏王回忆起赵姬来大梁时的情景,“赵姬此人,胸怀大才,气质颇佳。寡人虽恨,但确实是寡人平生所见,唯一的奇男子。日后你若有机会见其一面,便知其是何等人。” 魏王不想在赵姬一事上,与龙阳君多聊。 一聊起赵姬,她便不免想起挚爱的如姬。 这心就会涌现出一丝绞痛。 让人难以忍受。 魏王压下心中痛楚,对龙阳君说道:“不聊此人。美人,请放心。寡人只宠爱你一人。日后,凡事在魏国自美人者,寡人诛其族。” 如此荒唐的做法,倒是让龙阳君颇为感动。 她含羞带怯的注视着魏王,双眸中华泛起春意,“大王。” 魏王将其拥入怀中。 感受着怀中美人的羞怯与体温。 若如姬尚在,该多好……。 “报!”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不远处的岸边响起士卒的喊声。 一名披甲士卒不知从何处钻出,对着在湖中小船上的魏王拱手行礼。 她低着头,不敢看魏王与龙阳君的恩爱。 龙阳君与魏王分开。 各自整理了一番衣裳。 魏王有些不悦的说道:“寡人不是说了吗?若无要紧之事,勿要打扰寡人垂钓。” “启禀大王,军中急信,不敢不报。” “军中发生何事?” “楚国春申君遭遇秦人夜袭,损失惨重。春申君虽侥幸逃得一命,却至今昏迷不醒。东周公之女不敢与秦一战,后撤百里。敖仓主帅想询问大王,是否继续攻打蒙骛。” “什么?!” 魏王气的一跺脚。 小船差点侧翻。 龙阳君连忙上前,搀扶住魏王。 魏王急道:“迅速知会百官前来王宫议事!” “诺!” 不多时。 百官在王宫聚集。 “大王,此番春申君大败,我魏国危矣!” “寡人又如何不知?” 春申君大败,将会导致蒙骛没了后顾之忧。 同时,吕不韦还能前来援助蒙骛。 原本只有一个蒙骛。 虽魏国不敌,但也不至于亡国。 一旦吕不韦与蒙骛一起攻打魏国。 那么魏国就有亡国的风险。 “依老臣所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开口道:“如今之计,唯有请信陵君回来,主掌大局。” 魏王自然也知晓。 破局的关键,就是在诸国都有威望,一战打得秦人出不了函谷关的魏无忌。 知道归知道,可这心中之结,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 她绝不可能去请一个害死如姬,抛弃姐妹之情的魏无忌回来。 “寡人的魏国。”魏王咬着牙,手死死攥起,“何须一个混账来救!” 她深吸一口气,“楚王二十万援军即将抵达黄河边界。纵然不是秦人对手,也能拖延片刻。” 魏王环视在场众人,“再者,寡人以遣使者前往诸国求援,寡人的魏国要是亡了,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对着殿外大吼一声,“传寡人之令!” 殿外进来一名士卒,“接令!” “令敖仓之军全力攻打蒙骛,令大梁城内众将士待命,寡人要亲征蒙武!” “得令!” 士卒退下。 “凡信陵君之事。”魏王抽出腰间长剑,用力劈向案桌。 案桌当即断裂一角。 “敢有议者,当如此桌!” 断角滚落。 滚至诸臣身前。 诸臣先看了看地上的断角,又看了看魏王。 最终相视一眼。 这才对着魏王拱手,唯唯诺诺道:“诺。” 下了朝。 几名臣子找到了龙阳君。 无论在什么时候,吹枕边风永远是最好使的招数。 那些大臣就期望着龙阳君能吹一吹枕边风,劝说一下魏王。 天下与美人。 孰重孰轻? 大臣眼中,自然是天下重,而美人轻。 不就是害死一个如姬吗? 至于这么记仇吗? 莫说只是害死一个小小的男子。 哪怕是血海深仇,杀母之仇。 在国家存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们想要让龙阳君,劝说大王,放下与魏无忌之间的仇怨。 姐妹携手共御外敌。 共同守住祖宗之基业。 如此,魏国将再无亡国之危机。 可龙阳君明白,如姬在魏王心中占据何等地位。 更明白魏王究竟有多恨魏无忌。 在魏王面前提起魏无忌,只会让魏王疏远于她。 一旦失去魏王的宠爱,她将一无所有。 所以,龙阳君绝对不会劝说魏王去求魏无忌。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她没有直接回绝那些大臣。 而是对大臣们说道:“我能获得今日此地位,全仰仗于大王的宠爱。若因此事而恶了大王,我之罪矣。然,魏国存亡之际,我亦有报国之心。我会尽全力劝说大王,至于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 这番话,获得了诸位大臣的欣赏与认同。 她们恭恭敬敬的对龙阳君一拜,“全仰仗龙阳君了。” 正如龙阳君与诸位大臣所言那般。 如今正是魏国存亡之际。 总得做点什么。 于公,她为了魏国。 于私,她为了魏王。 告别大臣后,龙阳君没有去劝说魏王。 而是书信一封,送往赵国。 这种事情上,总要有一个人退步。 魏王自然不可能。 龙阳君只能祈求魏无忌会退步,选择前来魏国,帮助魏王。 她虽不敢保证一定能在魏王面前,保住魏无忌的性命,但一定尽全力而为之。 楚国。 “混账!”楚王横扫,将面前案桌上的食物全部推倒,“十数万大军,不到三日便被击溃!春申君何用?!” 她怒视前来报信的士卒,“春申君!春申君在何处!” “禀大王,春申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楚王抽出宝剑,扔给士卒,“去,将春申君首级取来给寡人一观!” “诺!” “大王,三思!” “三思啊!大王。” “大王,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春申君此番也只是中了敌方之计,故而如此。” “大王,春申君有过,但也有功。不如功过相抵。” ……。 经过大臣们的劝说,楚王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将拿着宝剑的士卒叫住,“算了!” 楚王环视诸位大臣,“如今,攻占函谷关之策,已然失败。二十万援军正在赶往函谷关,该进还是该退?诸位拿个主意。” 进? 怎么进? 难道继续攻打函谷关? 莫说没了胆气,就算有,二十万大军恐怕也拿不下函谷关。 退? 退又不甘心。 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甚至差一点便要夺取函谷关。 如果就这么退了,心中属实不甘。 “大王。”一名年轻女子拱手道:“依臣所见,不如原地驻扎,静看魏秦之变,等候良机。” 这意思是在告诉楚王。 进又进不得,退又不想退。 倒不如原地等待。 万一魏国与秦国的战斗发生转机。 一旦魏国雄起,击败秦人。 这二十万援军便能痛打落水狗。 为楚国争取利益。 楚王点了点头。 又有一人,对着楚王行礼道:“大王,依臣所见,不如让援军转道前往魏国,助魏灭秦。” “不可。大王,就算不言地势不便,也得言楚地之安危。若前往魏国援助,楚国之地,何人守之?” 诸臣窃窃私语,争论不休。 楚王只感觉头痛,她当即一拍桌子,决定道:“传寡人之令,令项燕驻守黄河边界,不得越半步!” “诺!” 东周与韩国联军大营。 东周公之女周文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门外,似乎等待着什么。 忽然,帐门被掀开。 一位儒生步入营帐。 周文连忙迎了上去,“如何?” 儒生摇了摇头,朝着周文一拜,“公子,大王要你带着士卒,返回东周。” “怎么可能?”周文踉跄着退了几步,她好似想起什么,连忙抓住儒生的衣袖,“你难道没跟母亲说,现如今的处境吗?楚王已经调派二十万大军前来。我等有八万人。虽遭一败,但并非无亡秦之机。如今我等已得罪了秦国,若不趁此机会亡秦,我等将有亡国之危也!” “公子,都说了,我都说了。”儒生抿着嘴,“可……。现如今楚王已令二十万援军驻扎于黄河边界而不前,应是没了战意。若公子还带领军队,与秦僵持,恐遭吕不韦屠戮。大王的意思是让你率军而返,静看时局之变,再行其他。” 儒生提醒道:“公子,我收到密报,韩国将于今夜撤兵。” “?”周文疑惑的看向儒生,“韩国之将,为何没跟我说此事。” “她们应该是想让公子殿后,以免吕不韦率领军队追赶她们。” “可恶!”周文气的一拳捶在桌子上,“诸国心怀鬼胎,如此何成大事?!” 儒生再度一拜,“公子,下令吧。” 韩国都撤了,她不撤就是等死。 周文闭上双眼,无奈的挥挥手,“撤军,回……回国。” 儒生知道周文心中难受,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周文心中酸楚。 楚王,韩王,甚至于她的母亲,各自怀着小心思。 导致灭秦之机,就如此错过。 着实可惜! 虽然遭遇大败,但周文依旧觉得此次是灭秦最好的时机。 秦国从来不是好相处的主。 它是豺狼,它是恶犬。 只要没打死它,它势必会展开报复。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到时候,韩,楚,东周,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周文越想,心中就越难受。 她来到昏迷不醒的黄歇身旁,痛哭流涕。 哭泣声将一直昏迷不醒的黄歇唤醒。 黄歇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嘶哑的说道:“我这是死了吗?何人在我面前哭嚎?水,我要水。” 听到动静,周文大喜过望。 连忙取了一碗水,送入黄歇口中。 饮完水后,黄歇渐渐恢复了精神。 她看着周文,虚弱的说道:“你……你是东周公之女?” “春申君,没错,我就是东周公之女周文。春申君昏迷之时,幸好被我军中伙妇搭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多……多谢。函……函谷关战况如何?” 周文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说道:“大败。” 第44章 时势造英雄 黄歇有千言万语,却如梗在喉。 她转过头,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我愧对将士。” “春申君安然无恙便可,大不了东山再起……。” 话未说完,黄歇便打断道:“我楚国将士,还剩几何?” “还剩三万余,其他死的死,逃的逃。” “三万呐……。” 黄歇心头一堵,一口鲜血喷出。 周文连忙上前,查看黄歇的情况。 黄歇却抓住周文的胳膊,眼睛死死盯着周文,“我楚国援军何时能到?此仇不报!我黄歇誓不为人!” “楚国援军……惧秦而不前,到不了了。春申君,韩国也撤军了,若是……若是我东周不撤,唯有死路。”周文抹了一把眼泪,“如今诸国皆不愿与秦为敌,我故而泣也。” “大王!”黄歇仰头咆哮,“你难道要对不起我楚国将士那屈死的冤魂吗?!” 她再度喷了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等再度醒来,已经是前往东周的路上。 黄歇不甘心就此失败,也不想辜负死在秦人手中的将士。 她不顾周文的劝说,支撑着满是伤痕的身躯,前往楚国,劝说楚王继续出兵伐秦。 可楚王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还以养伤的名义,将她囚于家中。 黄歇有心灭秦,却只能无奈叹息。 联军一撤,魏国就难受了。 原本魏王想要趁联军与吕不韦僵持之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蒙武。 从而使不利的局面,获得转机。 也让魏国能够有喘息的机会。 然而,谁能想到,联军居然撤的如此迅猛。 让人措手不及。 魏王亲自率领军队攻打蒙武。 却因联军的撤离,让蒙武没了后顾之忧。 以全力抵挡魏国的攻势。 秦魏之战,又陷入焦灼的局面。 如今两方都需要一股外力,来打破僵局。 秦国的外力是吕不韦率领的十五万大军。 而魏国的外力,则是魏无忌,亦或者诸国联军。 赵国,邯郸城。 酒楼内。 “信陵君……。”门客欲言又止。 魏无忌醉眼惺忪的抬起眼皮,见到门客的第一眼,便开口询问道:“魏国如何了?” “联军撤离后,魏国情况每况愈下,如今大王亲征蒙骛之女蒙武,却不得进展。” “大王?”魏无忌摇晃着手中陶瓷酒瓶,“她哪会打什么仗?!玩女人倒是让人称奇。” 周围食客皆看了过来。 “信陵君慎言。” “她做得,我难道却说不得?!”魏无忌随手将酒瓶一扔,大声嚷嚷道:“酒呢?!给我上酒!若慢了,小心我不给你酒钱!” “这位娘子。”小厮苦笑一声,给魏无忌端上了两瓶酒,一边摆,一边说道:“你何时给过酒钱?直至现在,你已欠下了上百金的酒钱……。” 远处的掌柜清咳一声。 小厮当即不再言语。 “酒钱?让赵姬前来,亲自向我讨要。” 掌柜提了一瓶酒上前,放到魏无忌的桌子上,谄媚的说道:“信陵君,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 她将酒摆在魏无忌的桌子上,“还望信陵君见谅。” 魏无忌挥手。 掌柜连忙拉着小厮离开。 待走到没人处,小厮忍不住说道:“她堂堂一个信陵君,腰间一块玉佩,便值百金。为何还要欠着咱们酒楼的酒钱?” “欠?”掌柜一笑,“她没打算给,咱也没打算收。” “掌柜的,为何?”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掌柜手指头顶,“这是上面的意思。” “是鲍家?” 掌柜摇了摇头。 “难道是臻大娘子?” 掌柜又摇了摇头。 小厮吃惊道:“莫非是范贤孙?” “你勿要瞎猜。”掌柜拿起一块抹布,擦拭着柜台,“上面的意思,不是咱能揣摩的。总之,安心做事便可。” 小厮转头看了一眼魏无忌,点了点头。 门客对饮酒的魏无忌说道:“信陵君,现如今也只有你能救魏国。” “救魏国?”魏无忌苦笑一声,饮了一口酒,“我何尝不想?可……。” 她摇了摇头,“可大王容不得我。” 只要她前往了魏国,姑且不论魏王是否会杀她。 但论魏王对她的恨意,也不会让她主掌魏国兵权。 魏无忌不怕死。 怕的是无谓的牺牲。 只要魏王愿意放下曾经的成见。 让她回去主掌兵权。 哪怕最后的结局是死亡,她也是愿意的。 如今每况愈下的局势。 让魏无忌心中亦是着急。 “可有魏国来的人?” 门客知道魏无忌在问什么,摇了摇头。 “也罢。”魏无忌端起酒瓶,“或许只有一醉方可回大梁。” “大梁来信!大梁来信!”不远处,一位帽女子撞开欲要走出门的食客,激动的来到魏无忌身前,“信陵君,大梁有信使前来!” 原本醉醺醺的魏无忌骤然站起了身,“在何处?” “如今正在府上歇脚。” 话刚说出,魏无忌一个箭步,跑出酒楼。 不多时,便返回了信陵君府。 于大堂内,见到了大梁城来的信使。 一见面,魏无忌便开门见山的询问道:“何人遣你而来?” 信使躬身一拜,“启禀信陵君,是龙阳君遣我前来,请信陵君回魏。” 一听到是龙阳君,魏无忌顿时兴致缺缺。 龙阳君不过是魏王的女宠。 有何本事能请她回去。 准确来说,有什么资格能让魏王将兵权交托于她。 虽然心中是如此想的,但魏无忌心中抱有最后一丝期望。 “可是大王的意思?” 信使摇了摇头。 魏无忌挥手驱客,“烦请回吧,此事在大王,而不在我,更不在龙阳君。” 信使还欲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客带了出去。 待到一处僻静之地,门客对信使说道:“大王心中记恨信陵君,就算信陵君跟你返回魏国,也不得重用,更不会将兵权交由信陵君之手。要想信陵君返回魏土,为今之计,唯有消除大王与信陵君之隔阂。只有此,信陵君才会返回魏国,率领军队,与秦人死战。” 得到门客的提示,信使匆忙返回魏国。 将门客的话,尽数告知龙阳君。 龙阳君哪里想不到这一点。 可是,要想大王与信陵君重归于好,无疑是千难万难。 但眼看魏国不敌秦人。 龙阳君只能大着胆子,去劝说魏王放下心中隔阂。 只刚说完,魏王便对龙阳君发了唯一一次的火。 见龙阳君为魏无忌说情。 让魏王想起了同样为魏无忌说话的如姬。 如姬死了。 她不想龙阳君也如此。 所以警告龙阳君不要再联系魏无忌。 并且放下狠话。 “寡人纵然死于秦人之手,也绝不会求到魏无忌的头上!” 也许是为了验证这句话。 魏王亲自率领魏军与蒙武一战时,不幸被战场中的流矢,射中左胸。 当即从战车上摔了下来。 虽经过治疗,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无法再度率领军队与蒙武一战。 因魏王的受伤,导致魏国军心不稳。 最终被蒙武逼回了大梁。 太子增见此,只能求助龙阳君。 可龙阳君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抛下受伤的魏王,独自一人前往赵国。 前去请求魏无忌能回来,抵御秦人。 就在这时。 东周国与韩国的撤军。 让吕不韦没了压力。 不过,吕不韦没有去援助蒙骛。 而是打算依照秦国上下的意愿,灭亡这个胆敢侵犯秦国疆土的东周小国。 她率军南下。 一路攻城拔寨,直逼东周公国。 楚王见魏国失利。 不敢与秦人为敌。 赶紧让项燕回军撤回楚土,谨防秦人再来个声东击西。 以攻打东周公国为借口,从而攻打楚国。 东周公急了。 连忙向韩国与楚国求助。 若黄歇未被囚禁,定会相助。 可黄歇已经被囚禁了起来,楚国守自己国土还来不及。 又怎会去援助东周公国。 楚王当即回绝了东周公。 而韩国这边。 东周公国与韩国相邻。 难保秦国在拿下东周公国后,转而攻打韩国。 再者,小国需合力,方能抗衡大国的欺压。 所以,韩王打算援助东周公国。 只是这话一说出。 就被韩相否决。 韩相对韩王说道:“大王,如今魏,东周皆遭遇秦国的攻伐,两家皆向我韩国求援,若援东周而不援魏,恐魏王对大王相恶。” 这话说得很明白。 那就是要么都救,要么都不救。 可韩国只是一个小国。 如何能救援两国。 韩王不死心,“东周与韩相邻,若不救援东周,恐秦灭东周而觊觎韩国。” 韩国丞相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说道:“大王,韩与东周合力,可敌秦人?” 这话,犹如一柄刀子,狠狠扎入韩王的心脏。 她光想着要不要救援东周公国。 却不曾想,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纵然韩国出兵援助东周公国,也难以抵抗秦国。 反而会引火烧身。 毕竟,秦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顺手把韩国揍一顿。 韩王尴尬的笑了两声,“寡人多虑矣。” 而后,她面露担忧,“可若东周公国被灭,秦人转而伐韩,那该如何是好?” “依臣所见,唯有再次合纵,方能阻秦。居于邯郸的信陵君,是合纵诸国之不二人选。” 韩王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信陵君在诸国威望颇高,又有抗秦之功绩。应能阻秦。传寡人之令,速派遣使者,前往邯郸,请信陵君主掌合纵之事宜。” 于此同时,楚王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同样派遣使者,前往邯郸,请魏无忌出山。 时势造英雄,不外如是。 所有人皆将希望寄托在了,那个为情所困,沉迷于酒梦之中的魏无忌。 当然,东周公除外。 见楚王与韩王并不打算援助东周。 东周公大骂两人不仗义。 明明之前还一起攻打秦国。 大家通力携手。 结果遭逢大难,却见死不救。 同样绝望的还有周文。 她明白,东周公国已经保不住了。 准确的来说是周朝。 她们将会成为最后的一批周人。 不过,相比较东周公的投降主义。 年轻的周文更希望这个延绵将近千年的朝代,能有个体面且悲壮的落寞。 那就是战至最后一人。 将最后一滴血,洒在仍旧属于周朝的领土上。 可这一想法,遭受到了东周公的回绝。 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认为的体面,恰恰与周文所认知的体面相反。 那就是投降。 再者,东周公直到现在依旧天真的以为,秦人不会难为东周公国。 毕竟说到底。 东周公国延续的是,周皇室的血脉。 哪怕诸国现如今都不承认。 但现在的确还属于周朝。 而她们则是天下理论上的掌控者。 有了这一层身份,秦国应该不会为难她们。 为了防止周文做愚蠢的事情。 当即让人将周文关押了起来。 随后派遣使者,主动向吕不韦献降。 永远别想在我投降之前打败我。 或许是东周与西周最真实的写照。 吕不韦兵分两路。 一路由王翦带领,与楚国对峙。 一路由吕不韦带领,接受东周公的投降。 吕不韦,一个毫无军事才能,不通兵法之人。 在诸多势力的推动,以及机缘巧合下。 莫名成了秦国的大英雄。 成了秦国军队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然而,这也破坏了秦王稷打算依靠蒙骛重启秦国,甚至压制赵姬的计划。 正如赵姬与吕不韦相见时,赵姬落的那粒黑子一般。 一子可破白子之局。 有吕不韦与蒙骛在军中分庭抗礼。 既能让楚系势力无后顾之忧。 又能钳制住嬴稷用来以后防备他的后手。 以及防备这个后手会做出超出掌控的事情。 吕不韦再如何,终究只是冥冥之中,俯视天下诸国的棋手,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也许,正因为吕不韦知晓自己现如今没有资格成为棋手。 故而不敢与赵姬手谈一局。 自吕不韦接受了东周公的献降。 这个数百年的周朝,最终宣告灭亡。 天下格局悄然发生着改变。 谁人能成为棋手,谁人能成为棋子。 一切皆是未知数。 但可以肯定的是。 棋手的座位上,永远会有一个男人的身影。 而这个男人,始终会笑对众生。 手捏黑子,缓缓而落。 而与之对弈,又不知会是何人? 第45章 宁为忠烈魂 周文不甘心就这样将祖宗之基业,拱手送人。 她想要反抗。 反抗暴秦,反抗这个该死,而又无法改变的命运。 在吕不韦欲要庆祝灭亡东周之时。 周文这个东周王子,联系一批同样不愿意归降的官员。 打算对吕不韦展开一场刺杀。 企图杀死吕不韦,来迫使秦人退兵。 亦或者让吕不韦杀死她。 用自己的鲜血,让更多人反抗暴秦。 然而,早就有告密者将周文的打算,告知吕不韦。 吕不韦知道此事后,并没有将周文以及准备要行刺她的东周官员抓捕起来。 因为她要利用周文。 东周公国虽然是一个小国。 但意义非同寻常。 而东周公的主动投降,让吕不韦没了发难的借口。 周文此举,倒是瞌睡上来,正好送枕头。 所以,吕不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由周文布置。 而她也能以周文刺杀为借口,血洗东周朝堂。 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全都抹除。 周文经过精密的部署,这场预谋已久的刺杀在吕不韦举办宴席时,悄然展开。 宴席上。 吕不韦坐在主位,环视着在场原属于东周的官员。 东周公在身旁,殷勤的为吕不韦斟酒。 周文在下位,悄然捏紧拳头。 东周公的软弱,让她倍感羞耻。 甚至认为东周公身体之中不配流着周王室的血脉。 不过,这一切都会在今晚发生改变。 无论杀没杀死吕不韦。 东周终会战至最后一人。 就算灭亡,也将为这个延续数百年的朝代。 画上一个完美的,且悲壮的句号。 而她们将是最后的殉道者。 周文悄然将捏紧的拳头松开。 吕不韦的眼神正巧扫到周文身上。 周文目光直视吕不韦,眼神中无悲无喜。 就仿佛准备慷慨赴死的壮士。 吕不韦提起酒盏,“我秦国善待降者,尔等只要愿意为大秦做事,大秦亦不会亏待尔等。” “多谢文信侯。” 诸臣相敬。 可心里却对吕不韦的话,嗤之以鼻。 善待降者? 长平一战,惨死于白起之手的四十万赵国将士似乎有话要说。 与诸臣对饮一盏,吕不韦缓缓放下酒盏,而后目光冷冽的看向众人,“只是好像有些人,并不愿归降我秦国。” 她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视,“尊秦者,秦必尊之。不尊秦者,唯有死路可走。尔等莫要自误。” 东周公连忙为吕不韦斟酒,“文信侯多虑。之前是我等鬼迷心窍,勿听楚人挑唆,才与秦人为敌。现如今,我等幡然醒悟,愿尊秦为上国,尊秦王子楚为帝。” 吕不韦听到这话,骤然扬起嘴角,“当真?” “那岂能有假。” 吕不韦看向周文,“公子文,认为如何?” 东周公连忙用眼神向周文示意,企图让周文说一些归顺秦国的话。 可周文没办法像母亲一样,对欺压自己国土,霸占祖宗之基业的秦国,说出那么令她恶心的话语。 但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周文只能陷入沉默。 袖中的短剑,微微探出头,而后又收了回去。 见周文不吭声,东周公急了。 她连忙走到周文身前,对周文说道:“逆子,未曾听文信侯言?!” 周文微微抬头,看着这位东周公。 这位东周之主。 如此谄媚模样,哪还有半分王之风范? 她喃喃自语,“母亲,夜能安寝乎?” 东周公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文。 仿佛初见。 她咬牙道:“等宴席散了,再与你计较。” 转身,又恢复谄媚的模样,“不才之儿,颇为怯弱。还望文信侯勿怪也。” “怯弱?”吕不韦单手托腮,“本侯怎看公子大胆的紧,至少比你这个东周公还要大胆。” 东周公顿感不妙。 她转头看了周文一眼,而后赶紧对吕不韦说道:“我儿无礼,若有得罪文信侯之处,还望文信侯看在我儿年幼的份上,饶恕我儿。” 东周公对周文吼道:“逆子!还不跪下跟文信侯赔个不是!” “也罢,本侯就给你母女二人一个机会。”吕不韦站起身,手指周文,“只要你愿尊秦,本侯便对你欲要刺杀本侯之事,既往不咎,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公子文居然要刺杀文信侯?! 有东周公国官员拔剑,刚要起身。 却发现不知何时,身旁已经多了几名士卒。 而那些士卒皆将兵刃放于她们脖颈。 东周公脸色惨白如纸,她颤抖着手指向周文,“你……你要断送……我东周之基……。” “断送东周基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将祖宗之本,拱手送人的也是你!”周文站起身,袖中短剑钻出。 她剑指东周公,“母亲!大王!天子!别傻了!秦人乃虎狼也,降秦,只是与虎谋皮,不得善终!” 在刺杀一事之前,周文想到了失败。 但失败,那又如何? 飞蛾扑火,为的只是一刹那的绚烂。 死又有何惧哉? 只希望能激起东周公国最后的血性。 周文呐喊一声,朝着吕不韦冲去。 可刚跑两步,便被早已准备多时的士卒,打飞了手中的剑。 数名士卒强压着周文,朝着吕不韦跪了下来。 周文死命挣扎,却不得脱身。 “吕不韦!”周文大喊着,“有本事就杀了我!我乃周武王之后!纵死亦不降秦!” 吕不韦还未说话。 东周公率先向吕不韦求饶,“文信侯,小儿年幼,不明事理,望文信侯能饶恕小儿。” “饶恕?”吕不冷哼一声,“她可是要刺杀于我。” “小儿受她人蒙蔽,文信侯,还请看在我等献城而降的份上。”东周公朝着吕不韦一拜,“请宽恕小儿。” 吕不韦没有说话。 东周公急了,几步走到周文面前。 只听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周文的脸上多了一道深红色的手掌。 “逆子!”东周公浑身颤抖,“还不快向文信侯赔不是!” 周文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逆子!” 又一巴掌扇在了周文的脸上。 周文放声狂笑,“我周文乃周武王后裔,怎可屈服于秦人!” 东周公身体颤抖更甚。 见劝说不了周文,她只能试着劝说吕不韦。 可吕不韦亦不是耳根软之人。 不仅没有宽恕周文,还令士卒斩下周文首级。 就在周文即将被斩下首级之际。 东周公夺下一名士卒长剑。 剑指吕不韦。 吕不韦并不惊慌。 反而冷眼相视。 四周皆是秦国甲士。 她不信东周公能伤她分毫。 东周公横剑放于脖颈。 东周不足以与秦人为敌。 正如周文所说的那般,秦人乃虎狼。 反抗或是刺杀,只会使东周遭受屠戮。 可周文毕竟是她的孩子。 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周文尸首分离。 东周公看向吕不韦,“我儿犯下大错,罪不可恕,唯有一死方能抵我儿之过也。但为人母,岂能坐视我儿身死?我愿以性命,偿我儿之过错,望文信侯能放过我儿。” 话刚说完,鲜血四溅。 东周公拔剑自刎。 尸体瘫软倒在周文身前。 些许炙热鲜血,洒在周文的脸颊上。 周文瞳孔微张,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那个胆怯,惧死的东周公。 那个她瞧不起的母亲。 为了她,甘愿赴死?! 周文泪如雨下,低声哀嚎,如同受伤的野兽。 她挣开士卒的束缚。 抱起东周公逐渐冷却的尸体,痛哭流涕。 吕不韦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缓缓坐下,“既然东周公以性命为你求情,只要你愿意归顺,本侯便饶你一命。” 周文眼神空洞的看着吕不韦。 双眼逐渐有了神采,“秦人暴虐无道,倒行逆施。天理昭昭,罪罚有时。秦终将亡于百姓之手。” 周文拿起东周公手中之剑,“归顺……?宁做肝胆忠烈魂,不为羞祖无颜人。” 她双手持剑,步履蹒跚的朝着吕不韦走去。 一柄长枪穿透周文小腹。 周文似乎无所察觉。 继续朝着吕不韦走去。 一柄长剑,扎入周文胸口。 周文吐出一口鲜血。 眼神逐渐没了神采。 只听重物砸落的声音响起。 周文的尸体,砸到地面上。 “公子!” “秦人!我和你们拼了!” “公子且慢行,老臣随后便到。” 吕不韦挥挥手,“公子文刺杀于我,凡参与刺杀之人,诛灭三族。” 她看向四周,“都杀了。” 凄惨哀嚎声,遍布于整个宴堂。 吕不韦举起酒盏,欲要饮酒。 几滴鲜血溅到酒盏中。 吕不韦看了一眼,似是没有发觉,将盏中混合着鲜血的酒液,一饮而尽。 经此事过后,东周公国一切不稳定因素,皆数斩除。 并且她也能依靠此次机会,收敛一些财富。 不过,东周公与公子文皆死,恐怕会引发东周人抵触秦人之心。 一盏饮尽。 吕不韦无视四周哀嚎,静静看着酒盏。 东周公似乎还有一个幼子。 或许可以让其幼子,代表东周向大秦归顺。 日后就算有人逆反,也站不住道义。 宴席过后。 一场屠戮,在东周公国,悄然展开。 在吕不韦的逼迫下。 东周公年纪不足五岁的幼子,携带王玺,前往咸阳。 向嬴子楚献降。 这场刺杀风波,不仅没能伤到吕不韦。 还让吕不韦赚的盆满钵满。 不仅如此,宴堂内发生的事情,吕不韦下令。 不准议论。 谁敢议论,或是记载,诛灭三族。 周文想利用自己的死,来激发东周人血性的打算。 终究是泡了汤。 也不知她若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 与此同时。 黄河沿岸,秦人营地。 赶来此地的赵勋,在处理好铁甲军的诸多事宜后,便找到了王翦。 赵勋此人不拐弯抹角。 一见到王翦,她便直接开口说道:“贵人听闻你破楚一事,对你赞誉有佳。想要见你一见。” 王翦久经官场,哪能不知赵勋口中的贵人。 也就是如今的王妃,想要招揽于她。 可经历过白起一事,和看透秦国庙堂内的纷争后。 王翦不愿成为任何一方势力的棋子,或者是附庸。 吕不韦试探她时,她也如此向吕不韦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现在只想当一个只知奉命行事的将领。 所以,王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赵勋。 “得王妃之夸赞,末将之幸也。不过此番之功在于许寇,在于诸将士,而不在我。王妃之赞誉,末将愧不敢当。” 听到这话,赵勋哪能不明白王翦的心思。 便没有继续纠缠王翦。 而是调查许寇去了何处。 很快,她便与远在蒙毅军中的许寇,建立了联系。 许寇告知赵勋。 蒙毅欲带她前往魏土,帮助蒙武,拿下邺城。 一提起邺城,不免让赵勋想起了魏无忌。 许寇欲邀请赵勋前往。 却被赵勋拒绝。 她继续带着铁甲军,盘踞于王翦军中。 等待着赵姬的下一个指令。 邯郸城内。 韩国使者与楚国使者,还有龙阳君齐聚于信陵君府邸。 想要请信陵君出山,合纵诸国,对付秦国。 韩国与楚国都愿意将兵权交给魏无忌来掌控。 魏无忌一开始没有答应。 直到龙阳君说出魏王重伤的消息,还有太子增愿意将魏国兵权交由魏无忌掌管。 魏无忌这才答应了下来。 翌日。 酒楼内。 魏无忌独自一人来到酒楼。 她站在酒楼门口,抬头看了看酒楼的匾额。 小厮见魏无忌前来,笑道:“信陵君,可是老规矩?想着今天你不会来呢,这样咱就能省些酒水。” 经过这段时期的相处。 小厮已经差不多摸透了魏无忌的性格。 平易近人,为人豪爽,不拘礼节。 所以,小厮才敢与魏无忌开玩笑。 往常,魏无忌总是会笑骂小厮两句。 说一些类似又不是不给钱的话。 可今日的魏无忌却格外的沉默。 她静静走到一直坐的桌椅上。 “老规矩。” 小厮见魏无忌似乎心情不好,便没有继续说话。 而是抻了抻手中的擦布,朝着后厨走去。 魏无忌突然出声,喊住小厮,“去将掌柜的叫来。”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魏无忌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万千思绪缠成乱麻。 此次返回魏国,应是十死无生。 往后怕是再也喝不到这酒,再也看不到这景了。 纵然负万人,但不负魏国。 我魏无忌……。 魏无忌闭上双眸。 尽力了。 第46章 红绳 酒楼后院。 掌柜正清点着食材,时不时拿起卤肉,塞入口中。 “掌柜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 吓的掌柜心肝直颤,手中的卤肉也掉到了地上。 她转身见是自家小厮,埋怨的看了小厮一眼。 捡起地上的卤肉拍了拍,放入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对小厮说道:“你吓我作甚?” “我哪敢。”小厮一脸委屈。 “不在大堂候客,来后院作甚?”掌柜眼神不善,“莫非想要偷懒?若是这样,可别怪我扣你的工钱。” 经掌柜的提醒,小厮这才想起正事,“信陵君寻你。” 掌柜放下账簿,“莫非你又朝信陵君要酒钱?” 小厮尴尬的挠了挠头,“那哪能,我又不是初来乍到的雏。” 掌柜擦了擦手,正要朝外面走去。 小厮连忙拉住掌柜,“掌柜的,信陵君今日有些不对劲。你可当心着点。” “有何不对劲?” 小厮思索,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些不对劲。” “是来喝酒的吗?” 小厮点了点头。 “既然是前来饮酒,那就没有什么不对劲。若是信陵君不饮酒,那才不对劲哩。快去为信陵君准备酒水,若是迟了,我扣你工钱。” “诺。” 不多时,掌柜走入大堂,来到魏无忌的身旁。 她朝着魏无忌行了一礼,“信陵君寻我?” 听到掌柜的声音,魏无忌回过了神,看向掌柜。 掌柜终于明白小厮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原来的魏无忌虽然颓废,但至少双目有神。 可现如今,魏无忌双目失了神采,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的感伤。 哪怕不言,亦能给人一种满是故事的感觉。 “掌柜的,此番我来结清酒钱。” 魏无忌从腰间取下玉佩,放在桌上。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时常欠账的信陵君,居然主动结清酒钱。 “这···,这我不敢收。” “收下吧。”魏无忌将玉佩朝着掌柜推了推,而后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掌柜的想要喊住魏无忌,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上面的恩怨,她也掺和不进去。 小厮此时正端着魏无忌爱喝的酒水与几碟小菜走了过来。 见座位上没了魏无忌的身影。 桌子上只有一块魏无忌时常佩戴的玉佩。 小厮奇怪道:“信陵君去了何处?” “她走了,还结清了酒钱。”掌柜双手环于袖中,想着对策。 “我就知信陵君今日不对劲,果然如此。”小厮放下酒菜,扇了自己两巴掌。 “你作甚?” “我看是不是在做梦。”小厮笑眯眯的伸手,欲要拿起玉佩仔细看看。 这可是堂堂信陵君所佩戴的宝玉。 虽不属于她,但看看也能和别人吹嘘一番。 “住手!” 掌柜的立马呵止。 小厮奇怪的看向掌柜。 “此玉···。”掌柜转头看向小厮,“去拿一块上好的锦布。” 待小厮拿来锦布,掌柜双手不碰玉。 用锦布将玉收拢起来,而后对小厮说道:“你在酒楼守着,我将此玉交给臻大娘子。” 不等小厮回话,掌柜捧着玉,跑出酒楼。 掌柜看的很明白。 魏无忌的这块玉,并不是充当酒钱那么简单。 君子养玉。 随身佩戴的玉佩,从不轻易送人。 只送至交,亦或者挚爱。 魏无忌又怎会用如此具有特殊意义,并且珍贵的宝玉,用来充当酒钱呢? 所以,她才要将此玉交给臻马手中。 让臻马来决定该拿这块玉怎么办。 当臻马看到这块玉后,连忙询问发生了何事。 掌柜一一道来。 臻马想到的更多。 韩,楚两国使者齐聚于邯郸一事,赵国已经人尽皆知。 谁都知道,韩,楚两国使者来赵。 不仅想要寻求赵国的帮助,还想要请击败秦王稷的魏无忌出山,抵抗现如今进犯魏国的秦人。 魏无忌送玉之举,莫非是打算出山助魏?! 如此,不就坏了少主的大业?! 必须要阻止魏无忌! 臻马当即令上万士卒,盘踞于邯郸周围。 只要魏无忌出邯郸,当即抓捕关押。 她不敢杀魏无忌。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杀魏无忌。 以免触犯诸国。 导致赵姬在赵国的基业被毁。 同时,臻马将自己的猜想写入信中,连同这块玉一起,快马加鞭送往咸阳。 一连数日。 魏无忌还没出发。 反而在家中静坐。 眼看魏国劣势越来越大。 龙阳君与韩,楚两国使者急了,连忙找到了魏无忌。 书房内。 魏无忌盘膝而坐,檀香袅袅。 她一袭白衣,庄严肃穆。 双手抱于小腹,闭目深思。 龙阳君等人在门客的带领下,步入书房。 一进门,龙阳君便急道:“信陵君,既然你已答应统帅诸国之军,为何现在还不出发?!”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一场刺杀,等两个答复。” “刺杀?答复?”龙阳君脸色大变,“何人胆敢刺杀信陵君?莫非是秦人?” “不是。”魏无忌睁开双眼,“也算是吧。这场刺杀,是我欠他的。” 只要赵姬派人刺杀她,她便能借此了却与赵姬之间的恩怨瓜葛。 同时,让赵人看清楚大同交易所的真面目。 让赵人知晓,大同交易所只是秦人爪牙。 以赵秦之间的仇怨。 大同交易所,必定会失去民心。 大同交易所能立足于赵国。 让曾经的平原君和赵王丹不能动它,就是因为大同交易所捆绑了百姓,捆绑了民心。 只要大同交易所失去了民心。 哪怕赵国再如何依赖大同交易所。 大同交易所也无法在赵国立足。 只要坏了赵姬在赵国的掌控。 那么抵抗秦国之路,又会多几分把握。 当然,凡事得做两手打算。 如今,赵国唯有李牧率领的边军,是赵王,乃至赵姬都无法掌控的。 魏无忌已经书信一封,让人前往赵国边关,寻求李牧出军相助。 这便是她要等的第一个答复。 等的第二个答复是匈奴王。 她凭借诸国之名望,要求匈奴王两年不准兵犯边关。 否则将率领诸国联军,亲自讨伐匈奴。 魏无忌再度闭上双眼,“没有这一场刺杀,联军后力不足也。没有这两个答复,联军不足以与秦决战也。” “难道不能先前往魏国,再等待吗?” 魏无忌摇了摇头。 见劝说不了魏无忌,众人只能离开。 不过,为了谨防魏无忌所说的刺杀。 龙阳君以及韩楚使者,将随行门客与士卒,皆留在信陵君府邸。 秦国,咸阳城。 赵姬在花园之中,收到了臻马的信件,以及那一块温润的玉佩。 他将信件收起,转而看向手中的玉佩,喃喃自语,“你这是何必呢?” 伸手抚摸玉佩纹路,仿佛魏无忌就在眼前。 说对魏无忌没有任何感觉,那是假话。 毕竟他的心,也是热的。 可……两人注定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魏无忌有魏无忌的底线。 他有他的坚持。 两人都不可能为彼此而后退半步。 最终的结果,只能会是这样。 这玉似乎让赵姬看到了魏无忌的身影。 面对这玉,仿佛面对着魏无忌。 “此番你回魏地,唯有一死尔。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邯郸城醉生梦死吗?就算你回魏土,又能改变什么?赵国已入我之掌控。没了赵国相助,魏楚联合,也只不过勉强抵挡秦国。”赵姬叹息一声,“为什么不来寻我?待我儿天下一统,你依旧还是那个信陵君。” 他再度抚摸着玉佩,“你将这玉,抵做酒钱。是想明白了?想明白是我一直在阻止你回魏?所以……你想让我杀你?你想放下一切,自寻死路。还是说想要利用我,来得到赵国的支持。” 赵姬喃喃道:“我不会杀你。” 他将玉佩攥在手里,“此番你回魏土,将会是受万人敬仰的信陵君。而你我,也将是敌人。魏无忌……信陵君……。” 赵姬将玉佩挂在腰间,书信一封,令人快马加鞭奔赴邯郸。 数日后。 臻马得到了赵姬的信件。 魏无忌也得到了李牧与匈奴王的答复。 匈奴王承诺,只要提供足够的粮食。 她们在两年内,不会迈入中原半步。 并且愿意与魏无忌签订盟约,甚至是出兵帮助魏无忌抵抗秦人。 魏无忌知晓,匈奴王是想借机侵占中原之土。 只签盟约,并没有寻求她们的帮助。 而李牧的答复很简单。 那就是愿意率军协助。 只是前提条件是匈奴不能进犯赵国。 在魏无忌的远程操控下。 匈奴王与李牧签订了为时两年的互不侵犯条约。 签订条约后。 李牧当即率领十万铁骑,在没有通知赵王的情况下,南下入燕国。 说服燕王,共组建赵燕联军。 而楚国派出大军,盘踞于韩国。 与韩国组成楚韩联军。 魏,赵,楚,燕,韩五国同盟在悄无声息之中,开始凝聚。 它们就像一台机器,等待着魏无忌这个核心主脑,发号施令。 见准备差不多。 魏无忌便启程前往魏国。 在前往魏国的路上,她一直等待着赵姬安排的刺杀。 可最终等来的只有臻马一人。 臻马牵着一匹棕红色马匹,独自一人站在道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见臻马拦路,护佑魏无忌车辇的众人,顿时一阵紧张。 毕竟魏无忌说过,她在等一场刺杀。 莫非赵国丞相臻马就是魏无忌要等的刺杀之人? 龙阳君以及众人,紧张的看向四周。 生怕有什么埋伏,导致魏无忌身死。 无人再能联合诸国阻秦。 “信陵君,可否一见?!” 魏无忌听到是臻马的声音,当即撩开车帘。 “信陵君,还请小心。” “无碍。”魏无忌推开阻拦的门客,走下马车,来到臻马身旁。 她看了看四周,“就你一人?” “难不成以为我等和信陵君一般?” 直到现在,臻马也忘不了她的大女儿臻忠为何变得痴痴傻傻。 那都是因为魏无忌安排的那场刺杀。 臻马没有一拳打在魏无忌的脸上。 是这么多年在赵国官场上培养出来的忍耐力。 魏无忌自然也知道。 “对于臻忠的事,我很抱歉。这并非我的本意。” 臻马哼了一声。 “赵姬让你来的?”魏无忌一笑,“来杀我的?” “杀你?若非我主对你有旧情,恐怕你走不出邯郸城。”臻马拍了拍身侧的骏马,“此马名驰风。乃万中挑一的上等马。乘此马,仅十五日便能抵达咸阳。” 臻马看向魏无忌,没有继续说话。 但魏无忌明白臻马的意思。 那就是赵姬希望她能放下魏国,乘坐此马前往咸阳,与赵姬相会。 魏无忌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是龙阳君,信赖她的三千门客,韩,楚两国使者。 魏王,魏国百姓,如姬。 所有人站在炼狱边缘,向她招手。 魏无忌看向身前。 嬴政,赵姬,赵勋站在璀璨光明之路,对她微笑。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不同意,赵姬会让你杀了我吗?” “不会。”臻马垂眉,“我主尊重你的选择。” 魏无忌伸手抚摸骏马额头的鬃毛,“此马虽好,却不适合我。” 她转身,向前往魏国的马车走去。 “信陵君!” 魏无忌停下脚步。 “我主知道你不会选马儿。”臻马朝着魏无忌扔出一样东西。 魏无忌连忙接到手中。 打开手掌一看。 掌中是一根红绳。 她看向臻马,一脸不解。 “我主言,这世上有一神,名为月老,以红绳为引,牵世间痴男怨女。” 臻马翻身上马,朝着魏无忌拱手,“信陵君,恕不远送。” 言罢,骑着马儿离开。 魏无忌看着手中红绳,陷入沉默。 水珠落下,浸入红绳。 “信陵君,无恙否?”龙阳君站在身后询问。 “无恙。”魏无忌死死攥着红绳,坚定的说道:“前往魏国,抗秦!” “诺!” 载着魏无忌的马车缓缓向前。 不多时,马车内响起魏无忌的哼唱声,“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第47章 荥阳之战 之前与赵姬相处的一幕幕,仿佛尽在眼前。 可最终,定格在那两句问话上。 “信陵君,我与魏国,你会选谁?” “赵姬,我与政儿,你又会选谁?” 彼此都选择了对方并不想要的答案。 最终,万般思绪,千种情思只能化作这一根小小的红绳。 “赵姬啊赵姬。”魏无忌揉了揉手中红绳,“你知我意,我亦知你心。” 她将红绳系于手腕。 数日后。 魏无忌返回了魏国。 暂时掌管魏国朝政的公子增,与龙阳君一起,向重伤的魏王,隐瞒了魏无忌返回魏国的事。 并且将魏国的兵权,交由魏无忌的手中。 魏无忌主掌兵权后,快马加鞭赶往了魏国粮仓,也是对抗蒙骛的最前线,敖仓。 于敖仓,召集诸国将领。 率领楚国军队的项燕,领赵国军队的李牧,燕国的将渠等一众将领,齐聚于敖仓。 在诸国将领的一致推崇下。 魏无忌担任了联军主帅上将军之职。 在敖仓内,众人歃血为盟。 誓要一同消灭秦人。 与此同时。 秦国或许知道魏无忌返回了魏国。 蒙骛的攻势骤然一停。 蒙武所率领的军队,也没有继续侵占魏国的领土。 而是与蒙骛汇合。 天下再度呈现出虚假的太平景象。 百姓都以为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可双方的统治者皆知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时的平静而已。 又过了几日。 魏无忌对诸国颁布数条军令。 令项燕带领楚韩二十余万联军,由新郑出发。 围攻荥阳,截断蒙骛黄河南岸的西归之路。 令魏国将领,以五万兵力,驻守敖仓。 防止蒙骛狗急跳墙,攻打敖仓。 魏无忌亲自率领十万兵力,渡河北上,占据中条山与太行山隘口封锁蒙骛沿黄河北岸西归之路。 隘口易守难攻。 但在魏无忌不惧生死,亲自率领魏军攻城的鼓舞下。 魏军一路势如破竹。 很快便占据了中条山与太行山之间主要隘口。 同时,李牧率领十万赵燕联军,从燕国出发,与蒙骛对峙。 一旦蒙骛撤退,则一路跟随,但不交战。 因为魏无忌知晓,赵燕联军不一定是秦人的对手。 她要关门打狗。 困死蒙骛。 迫使蒙骛狗急跳墙,主动出击。 如此,双方攻守易型。 蒙骛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打开一条通往秦国的道路。 而诸国联军,只需严守城池与各地关隘。 如此,既能让伤亡更少些,也能更大程度的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魏无忌部署,很快便传入了蒙骛的耳中。 蒙骛仔细思索后,顿时脸色大变。 连忙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大营内。 蒙骛手指羊皮地图,对诸将说道:“这一次,赵,楚,魏,韩,燕五国合纵,我秦国不敌也。” 诸将议论纷纷。 “主帅。”蒙武抱拳说道:“孩儿认为,既然五国合纵,我秦国当立刻撤军。以免身陷其中。” “我也是如此想法。”蒙骛手指地图,“我等西归回秦有三条道路,第一条道路走赵国武安,可有赵燕三十万大军在,要想走这一条路,势必千难万难。” 诸将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第二条道则是走中条山,太行山的山区,而魏无忌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占据数个重要隘口。山地崎岖难行,隘口又易守难攻,后方又有赵燕三十万大军尾随。想要突围出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诸将面露愁容。 蒙武当即询问道:“第三条道路是何?” “第三条路则是前往荥阳,原路折返。可现如今,楚韩二十万联军正朝荥阳逼近。若想原路折返,势必要与楚韩联军一战。到那时,身后尾随的三十万赵燕联军,可不会作壁上观。一旦攻击我军后方。我军将被五十万大军围困于荥阳。若长期以往,我军将有全军覆灭之危矣。” 这三路,看样子都是死路。 现在只用做选择。 是与燕赵三十万联军为敌。 还是与二十万楚韩联军一战。 或是冲破十万魏军的阻碍。 这想都不用想,肯定选择敌最少的道路。 蒙武当即抱拳道:“主帅,我愿意领兵十万,作为先锋,拿下中条山与太行山的隘口,为大军打开一条归秦之路。” 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 不过,那些隘口岂能那么容易攻占下来的。 蒙骛打算集中所有兵力,向魏无忌率领的十万大军发起总攻。 趁诸国之军,还未合围之时,冲出包围圈。 既然下定决心,蒙骛当即出发,前往中条山与太行山的隘口。 可接连几次的浴血奋战,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眼看三十万赵燕联军以合拢之势向身后扑来。 为防止被困在某个山区,导致全军覆没。 蒙骛当即放弃攻打隘口的打算。 现在唯一可行的道路唯有荥阳。 为了防止楚韩联军拿下荥阳。 导致生路断绝。 蒙骛当即令蒙武为先锋,带领五万大军前往荥阳回援。 同时,她拖住赵燕联军。 正当蒙骛打算与赵燕联军一战,暂时摆脱赵燕联军尾随时。 发现赵燕联军压根就不与她交战,而是后撤,保持一定距离。 蒙骛担心有什么圈套,再者魏无忌率领的十万大军,就在身侧。 她当即带领秦军前往荥阳。 当得知蒙骛前往荥阳后。 三十万赵燕联军紧随而至。 堵住了太行山,中条山的道路与前往赵国武安的道路。 魏无忌也无需在守隘口,当即率领军队前往敖仓。 此时,蒙骛大军已经被困于荥阳。 魏无忌的十万大军,与敖仓的五万,共计十五万人。 盘踞于荥阳东北方向的敖仓。 李牧,将渠率领的三十万赵燕联军,在荥阳北方。 而项燕率领的二十万余楚韩联军处于荥阳的南方。 围三缺一。 于此同时。 王翦察觉到秦魏一战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等禀报吕不韦,连忙率领大军,前往荥阳西侧,欲要前去接应蒙骛。 吕不韦见此,也顾不上在东周地界收拢钱财。 连忙率领军队,与王翦会师。 同时书信一封,令人送往咸阳。 咸阳城。 秦王宫。 嬴子楚怒不可遏,“这可恶的魏无忌!” 直到现在,嬴子楚依旧没忘记魏无忌截杀她一事。 此时又见魏无忌坏她好事,岂能不怒火中烧。 “诸位。”嬴子楚环视诸臣,“可有办法杀了魏无忌?” 众大臣众说纷纭。 有的说暗杀。 有的说以休战为由,逼迫魏无忌前来秦国为质。 可现如今,主动权并不在秦国手中。 双线作战,已经即将掏空秦国的所有兵力。 嬴子楚只能下诏征兵。 打算援助蒙骛。 如今生死存亡之际。 楚系势力不敢生事。 阳泉君芈宸更是揽下了征兵事宜。 于此同时,赵姬也收到了来自臻马的情报。 他这才明白,赵燕联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驻守边关的李牧,不知什么时候与魏无忌勾搭在了一起。 悄悄带领十万大军,前往了燕国。 与燕国组成了赵燕三十万联军。 参与了消灭蒙骛的计划之中。 赵姬当即书信一封。 命令臻马让赵王偃颁布一道旨意,责令李牧返回边关。 同时,书信一封给赵勋。 让她立刻返回咸阳,暂时将铁甲军交由王翦保管。 赵勋与魏无忌之间,虽然时常吵架拌嘴。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双方之间存在着最真诚的友谊。 赵勋是感情用事之人。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赵姬担心。 赵勋会感情用事,干出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可惜这信,还是晚了一步。 信还未到。 赵勋便听说魏无忌带领军队盘踞于敖仓。 竟然丢下铁甲军,独自一人前往敖仓,去寻找魏无忌。 理由居然是找魏无忌喝酒。 让王翦一脸迷糊。 好在,赵勋在临走之前,已经将铁甲军交由她来统帅。 不然,王翦很有理由相信,赵勋以喝酒为借口,行投敌一事。 于此同时。 得到赵姬命令后,臻马当即通知郭开,联合百官,一起劝说赵王偃。 让赵王偃下令让李牧返回赵国,继续驻守边关。 为了凸显此事的严重性。 臻马断了赵国王室所有的吃穿用度。 这可戳到了赵王偃的心窝。 她那么努力,甚至亲手杀了赵王丹。 不就是为了享受成为大王的快乐嘛。 岂能让一个小小的李牧,阻碍她的享乐。 当即命人前往魏国,召李牧率军回国。 可是被李牧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借口,给拒绝了。 赵王偃急了,连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 荥阳。 蒙骛见吕不韦盘踞于荥阳西面。 便打算杀出城去,与吕不韦的军队,来一个里应外合。 许寇主动揽下了先锋的任务。 翌日清晨。 荥阳城墙上战鼓突响。 许寇与蒙恬当即率领五千铁甲骑兵,杀出荥阳城。 蒙骛等人紧随其后。 王翦同样以铁甲军为先锋,攻击楚韩联军。 楚韩联军当即阻拦。 甚至于敖仓的魏无忌也亲自率领军队,阻拦蒙骛。 赵燕三十万联军则是趁机攻打荥阳。 想要让蒙骛突围不出去,也回不了荥阳。 没办法,蒙骛只能留在荥阳,防守赵燕联军的进攻。 让她的女儿蒙武率领五万余人突围。 可楚韩抵抗之心坚决。 又有项燕以及魏无忌在。 五万大军,只突围出去一万多人。 其余被硬生生打回了荥阳。 魏无忌当即令项燕与吕不韦的大军展开对峙。 而她则是与李牧包围荥阳。 打算吃掉蒙骛的军队。 而王翦这边,亦是没有任何进展。 反而因项燕,被堵在了黄河西岸。 荥阳局势,陷入焦灼之中。 吕不韦提议,不如趁此机会,攻打韩国。 反正魏无忌等人一时之间拿不下荥阳。 倒不如多占一些领土。 这个办法,被王翦否决了。 虽然吕不韦是名义上的主帅,但她知晓自己在军事上的才能,远远比不过王翦。 所以,军内大小事宜,吕不韦皆尊重王翦的意见。 王翦对吕不韦说道:“现如今蒙将军受困于荥阳,若我等转攻韩国,只会使联军没有压力的进攻荥阳。” 虽然没有采纳吕不韦的意见。 但吕不韦的话,拓展了王翦的思路。 她打算玩一手围魏救赵的把戏。 从而打开楚韩联盟布置的层层壁垒。 与蒙骛里应外合,共同歼灭联军。 王翦令许寇,蒙毅,蒙恬,率领五万大军前去攻打韩国的都城新郑。 给予楚韩联军压力。 打击联军的士气,迫使楚韩联军援韩。 为了掩护许寇等人。 王翦尽全力进攻楚韩联军。 而蒙骛的军队也没放弃挣扎,一直寻求机会向西突围。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许寇等人终于率领大军抵达新郑。 大军立刻围攻新郑,给韩国施加压力。 韩王见秦人来势汹汹。 怕都城被秦人攻占,当即派遣使者,前往魏国求援。 韩国主将听到此消息,顿时心急如麻。 大骂许寇等人为无耻小贼。 请求项燕与其一起前韩国,救援新郑。 韩地与楚地相连。 新郑丢失,下一个要丢的恐怕是楚国都城。 虽然明知这一点,但项燕并没有立刻答应韩国主将。 而是与韩国主将一起找到了魏无忌。 魏无忌听后,先是宽慰了韩国主将一番。 她已经看穿了秦人的计策。 无非是想要玩一手围韩救秦的把戏。 可新郑的确有被攻陷的风险。 魏无忌仔细思索。 当即打算假意让蒙骛突围。 楚韩联军不动,继续监视吕不韦。 而敖仓的五万守军留下两万驻守敖仓。 另外三万人由她亲自带队,埋伏在秦军向南的道路上。 至于赵燕联军则是让开南方突围道路,迫使蒙骛率领军队向南方突围。 一旦蒙骛放弃荥阳,向南突围。 由魏无忌在前方阻敌。 赵燕联军攻击蒙骛侧翼。 楚韩联军趁机拿下荥阳。 经过魏无忌的部署。 赵燕联军分散,由李牧率领十五万联军,假意援助新郑。 而将渠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分散开来,驻守于荥阳南部各个城池。 这对蒙骛而言,与兵力空虚并无多少差别。 原本她打算向西突围,与吕不韦的军队汇合。 可魏无忌宁愿分散赵燕兵力。 也要挡住她们西行之路。 有楚韩联军在,向西突围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 第48章 破局关键 恰好此时荥阳南部出现缺口。 可以从南部突围。 只要突围出去,那便是海阔天空任鸟飞。 现如今,魏军盘踞于敖仓。 这也就是说,中条山与太行山一带,没了阻碍。 不仅可以走中条山与太行山的山区,返回秦国。 也可以进入赵土。 从武安城突围出去。 下定主意,当行疾兵。 为防止有诈。 蒙骛让自家女儿蒙武,先带领五万人,从南部撤离。 就算有诈,也可逃回荥阳。 蒙武也担心有埋伏。 一路上小心翼翼。 可或许赵燕联军真的分兵了。 这一路上,攻城拔寨,并没有遇到什么顽强的抵抗。 然而,蒙武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皆在魏无忌的计划之中。 她故意先放蒙武过去。 为的就是蒙武身后的大鱼。 为了迫使蒙骛尽快向南部突围。 也为了戏能更真实一些。 李牧所率领援助新郑的十五万大军,开始折返。 同时,将渠让驻守各地的赵燕联军集结起来,欲要挡住蒙骛的道路。 眼看联军即将再度合围。 要是再度合围,要想等到突围的机会。 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蒙骛只能带着一众秦军,于深夜弃荥阳而南行。 然而,这正好中了魏无忌的圈套。 李牧当即加快速度。 同时蒙武遭遇的抵抗也越发强烈。 蒙骛察觉到不对劲。 刚要折返荥阳,却发现荥阳城墙上方已经挂上了楚字旗。 原来是一直钳制吕不韦军队的项燕,见蒙骛弃荥阳而向南。 毫不犹豫的率领军队,占据荥阳。 蒙骛顿感大事不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中了圈套。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眼看联军又要合围。 现如今秦军没有城池而守。 一旦联军合围,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向南突围。 期望能够从南方突围出去。 魏无忌的诸多部署,也被王翦看在眼中。 她内心焦急万分。 可现在楚韩联军占据了荥阳。 能够依托荥阳城池而守。 想要攻破荥阳,势必要损失大量士卒的性命。 还不一定能攻打得下来。 现在,撤也不能撤,打也不能打。 只能在荥阳城外,给予楚韩联军一定的压力。 让楚韩联军没办法从蒙骛的后方,袭击蒙骛。 可若是照这种局面发展下去。 蒙骛军队势必会全军覆灭。 到时候,诸国联军掉头来打她。 不仅蒙骛得葬送在这,她与吕不韦率领的军队,也有可能葬送在此地。 王翦现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加快攻打新郑的速度,并且向咸阳城求援。 许寇等人只带领五万兵。 拿下新郑,恐怕没那么容易。 只要咸阳城能支援十万···不···只需援兵五万。 便能帮助许寇拿下新郑。 不仅能分裂面前的楚韩联军,还能让拿下新郑的许寇前来支援,一同拿下荥阳。 为被困于荥阳南部的蒙骛,打开一条生路。 前线的战报,在快马加鞭下,送往了咸阳。 听到蒙骛大军被围困。 赢子楚急了,欲要率领军队亲自前往支援。 可双线作战,已经差不多榨干了秦国的所有力量。 哪怕芈宸四处奔走,也就堪堪凑齐六万人。 这六万人,一大部分是一些十二,三岁的稚童。 现如今,只能让稚童上阵。 赢子楚想要亲自率领军队出战,却遭到了大臣们的一致反对。 诸臣提议,让白仲带队,前去支援前线。 哪怕芈宸再如何不想让白仲上战场。 此时也必须让白仲上阵。 一切以秦国的利益为先。 秦国若是倒了,什么楚系,什么韩系都会是一个笑话。 嬴子楚当即下令,命令白仲即日领兵前往支援王翦。 赵姬听说此事后,立刻书信一封,送往邯郸。 邯郸城。 丞相府。 臻马收到信件,令人寻来郭开议事。 郭开自知臻马与她不对付。 两家更是明争暗斗。 臻马从来不会闲着没事来寻她。 一旦让人来寻她,那必定是远在咸阳城的赵贵人有了什么命令。 并且还是了不得的大事。 需要她们两人齐心合力的大事。 郭开不敢耽搁,也顾不上坐马车。 骑着一匹宝马,便来到了臻马府邸。 于书房之中,见到了一脸凝重的臻马。 臻马见郭开前来,也不废话,当即开口说道:“我主令我二人,以讨伐逆贼为名,派人领兵前往魏国,将李牧带回来。” 郭开明白为何这么做。 为了提升联军士气,打击秦人士气。 魏无忌将蒙骛被困太行山一事,传播的沸沸扬扬。 还言不需三月,必能全数歼灭蒙骛的军队。 派兵讨伐逆贼,恐怕就是一个借口。 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营救蒙骛。 郭开有些犹豫,“此事恐怕不妥吧。” 李牧现在是联军中的一员。 此时讨伐李牧,只会得罪诸国。 并且会触怒憎恨秦人的赵国百姓。 “所以我叫你前来,就是商议对策。” “容我想想。”郭开在原地踱步。 良久她对臻马开口道:“李牧离了边关,为何匈奴不趁此机会劫掠?” “应该是李牧与匈奴签订了什么盟约,故而李牧才放心大胆的带兵加入联军。” 郭开眼神流露出狠意,“既然如此,那就坏了她们的盟约。” “如何做?” 郭开看向臻马,“交给我。” 从臻马府邸离开。 郭开立刻以重金收买匈奴贵族。 让匈奴贵族私自劫掠边关。 并且让门客,以协助防守为理由,在匈奴王的地界烧杀抢掠。 激化匈奴与赵国的矛盾。 臻马趁此机会,联合百官,向赵王上奏。 让赵王偃派兵支援边关的同时,再带领一支军队以带回李牧为借口,援助蒙骛。 经过商定。 由乐间,乐乘带领十万赵军,奔赴边关,防御匈奴。 臻马亲自带领八万人,前往魏国,召回李牧。 听说匈奴劫掠赵国边关,以及臻马率军前来,召回李牧。 魏无忌顿感大事不妙。 她有理由相信,定然是赵姬插手此事。 魏无忌加快了歼灭蒙骛的进度。 同时劝说匈奴王冷静。 现如今,蒙骛的生路已经断绝。 虽然屡屡遭败。 但越战越勇。 短期之内,魏无忌压根没办法拿下蒙骛。 就在蒙骛绝望之际。 一线生机骤现。 臻马领兵前来,以赵王下诏,召李牧返回赵国为借口。 让魏无忌让开道路。 魏无忌自然不肯。 她哪里不知道臻马的打算。 无非是想要援救被困的蒙骛。 在协商无果下,臻马欲要对魏无忌发动攻击。 同时让人潜入李牧帐中,以边关告急为理由,劝说赵国将士返回边关。 眼看要全歼蒙骛的军队,李牧怎愿前功尽弃。 可架不住赵国士卒受赵王偃诏令,以及臻马的蛊惑。 要是再不返回。 那恐怕睡梦之中便会被人摘了首级,带回赵国。 李牧找到了魏无忌,大发雷霆道:“信陵君,匈奴王为何背信弃义,坏我等之大事也!” “此乃毒计,匈奴王向我言,是赵国劫掠匈奴。” 听这么一说,李牧顿时冷静下来,“现在如何是好?” 魏无忌劝说道:“李牧,勿要回赵。回赵必死。” 她不希望李牧回去。 不仅为了消灭蒙骛,也是为了李牧的性命着想。 李牧摇了摇头,“我麾下将士乃赵人,我亦是赵臣。” 她对魏无忌拱手道:“若信陵君无策,我只能返回赵国。” 魏无忌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李牧说的没错。 她率领的将士,一家老小都在赵国。 在赵王的逼迫下,如何能安心留在魏国厮杀。 见魏无忌没有说话,李牧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 李牧走后,赵勋提着两坛酒,走入帐篷。 她将一坛酒扔给魏无忌。 魏无忌接过酒,抬了抬,又放了下去,“军中不得饮酒。” 赵勋耸了耸肩膀,端起酒坛,大口痛饮。 她抹了一下嘴,“劝人不要回赵国,你不是回了魏国吗?” “都听到了?” “嗯。” 魏无忌佯怒道:“你这是窃取我军之机密!” “机密?”赵勋瞥了魏无忌一眼,“看信陵君失败的模样,如果算作是机密的话。我对这机密,早就不陌生了。” “你是在嘲笑我?” “不,我是在可怜你。”赵勋又饮了一口酒,“你放弃一切,最终功败垂成,为了什么呢?为了信陵君的名头,还是为了不属于你的魏国?”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赵勋想了想,“至少我能陪在贵人左右。”她抬了抬酒坛,“还能找你喝酒。” 魏无忌摇了摇头,“你得到了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她顿了顿,“不过,有一点我不认同。那就是我没有失败。” 魏无忌眼神坚定的说道:“不过是没了十万人,我还有楚韩联军二十万,燕国军队二十万,我魏国亦有十五万!就不信拿不下二十万的蒙骛!” “蒙骛确实只有二十万,兴许二十万还不到。可吕不韦呢,许寇呢?臻马现如今率领的八万赵军,难不成只是为了让李牧回赵?再者,你认为燕军能抵挡住秦人?讲个笑话,二十万燕军被廉颇用不足十万人追着打,一路打到燕国都城。还有现在韩国都城可是被许寇团团包围。” “你如果是想打击我的信心,请你离开。” 赵勋微微侧头,“你怕了?” 魏无忌沉默了一会,良久才开口道:“没错。” 她转过身,“如今天下,虽诸国尚存。可诸国与秦连番大战,已损元气。若此次不胜,恐秦灭诸国之日,不久矣。” “这样不好吗?贵人欲统一天下,百姓无争。” “何为一统?若遵循周制,不过又是一个轮回。”魏无忌看向赵勋,“若行改制,必遭天下世家豪门共讨之。无需六国出手,秦将亡于己手,如此又怎会百姓无争?” 她叹息一声,“恐怕这天下将再次迎来纷争乱世,直至群雄并起。” 赵勋陷入思索。 魏无忌摇了摇头,“与你说这些有何用?” 赵勋不愿多想。 她并不是政客,也不是胸怀天下之人。 这些事情,自然有贵人考量。 而她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情便可。 赵勋捧起酒坛,“总感觉你在小瞧我。” 魏无忌不言,转身朝着帐篷外走去。 “哎,你去哪?” 魏无忌没好气的看了赵勋一眼,“军中不准饮酒。” “难不成你要去外面喝?”赵勋提起酒坛,“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喝什么酒!我出去就是为了不让你馋我!” 赵勋的动作一顿,尴尬的笑了笑,“这样啊,那你出去吧。” 魏无忌走到营帐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赵勋奇怪的看向魏无忌,“莫非想喝酒了?” 魏无忌面无表情,“这是我的营帐,要出去的人,应该是你。” 她手指营帐外面,“现在,带上你的酒,滚出我的营帐!” 见魏无忌生气,赵勋赶紧拿着酒坛,向营帐外走去。 待走到门口。 赵勋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魏无忌,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严肃的表情,“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何事?” “你为什么要回魏国?” 魏无忌的目光,不由得的转到,手腕上绑着的红绳上。 她伸手摩挲,“为了不辜负信任我的人,为了不辜负我的身份。” “可你辜负了我们。”赵勋转过头伸手挥了挥,“魏无忌,好好活着。我还想与你喝酒。” 言罢,赵勋走出营帐,背影逐渐淡出魏无忌的视线。 “好好活着……?”魏无忌喃喃自语。 数日后。 李牧欲返回赵国。 临走前,李牧率领十万赵人,对蒙骛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一战斩杀万余秦人。 随后高举旗帜,领兵返回了赵国。 李牧临走前,虽然给予了蒙骛一定程度的打击。 但李牧的离去。 不亚于给蒙骛打开了一道通往归秦道路的大门。 联军中,最难对付的就属魏无忌所率领的魏军,与李牧率领的赵国边军。 其他不过是插标卖首之徒。 如今两大劲敌已去其一。 岂能不让蒙骛高兴。 李牧离去没多久。 蒙骛便收到了臻马的信件。 第49章 围追堵截 臻马在信中言明。 在三日后的深夜,会对魏无忌的军队发动袭击。 以火光为号。 前后夹击。 一同打开通往赵国的通道。 蒙骛收到信后,当即召集麾下将领议事。 诸将看着这封信,一脸不解。 秦赵乃死敌,这是不争的事实。 为何赵国会在这个危急关头,向她们抛出希望的橄榄枝。 “诸位以为如何?”蒙骛环视诸位将领。 “末将以为,此事颇有蹊跷。” 蒙骛看向那名说话的将领,“你认为其中有诈?” 说话的将领点了点头,“秦国与赵国乃死敌也,如今,我等深陷于包围之中,赵国不仅不落井下石,还要救我等。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劲。” 她深思了一会,“依我看,当小心为上。” “母亲……。” 蒙武刚要说话,蒙骛便看了过来。 她当即改口,“主帅,如今我等深陷于包围之中,吕不韦又无法救援我等。若不突围,唯有死路一条。如此,还不如暂且相信赵国一番。” “少将军,若赵军设伏,恐葬送我秦国士卒性命也。” “可不突围,我等亦是死路。” 蒙武的意思很简单。 吕不韦现如今已经指望不上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 不如搏一搏。 而其他将领则认为,现在虽然深陷于包围之中,但未必不能有转机。 战场局势风云变幻。 在此之前,她们也没想到秦魏之战会一波三折。 没想到势如破竹的她们会被团团包围。 更没想到视作劲敌的李牧会放弃剿灭她们,返回赵国。 还有就是赵国来信,要帮助她们突围。 这么多没想到,足以证明这场战争,局势变化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万一,局势又发生变化。 原本的劣势,突然转变为优势。 此时若冒险,信任了赵国。 如果中了赵国之计,葬送了这么多秦国士卒之性命。 可以肯定的是,未来局势再怎么变幻,对于秦国而言,只会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蒙骛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乃主帅,一个决定都会导致成千上万人死亡。 无数个家庭破碎。 一时之间,蒙骛难以抉择。 生怕再次落入魏无忌所设计的陷阱当中你。 蒙武看出了母亲的犹豫,可如今正是突围的大好时机。 而原地等待局势转变,无疑是最愚蠢,最无的做法。 倒不是说局势不会发生转变。 而是转变为对她们有利的局势,所拥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想要将局势转变为对她们有利,必须要达成两个条件。 一是吕不韦能够攻下由楚韩联军二十万人驻守的荥阳。 打开她们西行通道。 而是许寇拿下新郑,一路南下,直逼楚国首都。 迫使楚韩联军回援。 如此,她们才能转守为攻,绝地翻盘。 围城需数倍于敌,方可攻之。 在人数等同的情况下,吕不韦想要拿下荥阳,无疑是痴人说梦。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与楚韩联军在荥阳僵持不下。 许寇那边也是如此。 所以,如今她们唯一的生路,只能向南突围。 无论赵国的这封信,是不是陷阱,都要踩上一踩。 而突围的最佳时机,就是现在。 趁李牧撤军,防守空虚的时候。 蒙骛当即抱拳说道:“我知主帅之忧也。赵国,不可信。然,如今生路在南,唯有南行,方能脱困。末将愿率领三万人为先锋,趁如今李牧撤军,联军围困出现缺口之际,向南部突围。如此,就算赵国欲要设伏,也难以这么快就布置妥当。” “你的意思是说……。”蒙骛看向蒙武,“现在就突围?” 诸将议论纷纷。 良久,所有人说道:“我等赞同少将军之见。” 蒙骛环视诸将,一拍桌子,“好!我等便向南突围!”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此次突围,无先锋与后军,当捏紧拳头,砸碎魏无忌的层层阻碍!” 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起初从荥阳突围时,蒙骛很怀疑是后军突围速度太慢。 故而先锋突围出去,而后军却遭遇层层阻碍。 如今,她不想再犯上次的错误,打算全军一起突围。 以免被魏无忌拦腰斩断。 前锋与后军断了联系。 诸将行礼,“我等尊令。” 秦人这里商议如何突围。 魏无忌这里则是商议如何弥补李牧离开所产生的空缺。 虽然将渠再三保证,能带领二十万燕军守住秦军向南的道路。 但燕国的战绩就摆在眼前。 廉颇率领不足十万的老弱妇孺,都能打到燕国都城。 迫使燕王喜割城赔地。 对于燕军,魏无忌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 现如今,必须得想办法堵上包围圈的这个窟窿。 最佳的人选,无疑是项燕。 可项燕需要带领楚韩联军,钳制住吕不韦。 那么唯一能动的,唯有敖仓的魏军。 魏无忌也打算搏一搏。 她知晓臻马肯定会有所动作。 帮助秦人突围。 所以,她打算用敖仓的魏军,堵住两者之间的道路。 也就是太行山脉一带。 她在赌。 就赌蒙骛不敢向敖仓发起进攻。 敖仓十五万魏军,她只留两万。 其余十三万士卒在最快的时间。 赶往太行山脉,堵住蒙骛前往赵国的道路。 魏无忌知晓,赵姬对于赵国的把控。 只要蒙骛到了赵国,那与到了秦国没什么区别。 然而,让魏无忌没想到的是,蒙骛居然如此决绝。 李牧刚撤军当夜,魏军正赶往太行山脉之际。 蒙骛便悍然对二十万燕军,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这同样也出乎了臻马的意料。 她还打算三日后,与蒙骛来一个里应外合。 未曾想蒙骛居然准备都不准备,直接向她这个方向突围。 眼看燕人与秦人厮杀在了一起。 喊杀声震耳欲聋。 臻马坐不住了。 欲要挥兵背刺燕人。 却被门客拦住。 门客对臻马说道:“丞相,如今李牧已经在前往赵国的路上,若我等去攻打燕国之军,将不占道义也。如此只会平白惹怒诸国,而李牧也有理由援助燕国。” “你的意思是让我坐视秦燕交战?”臻马蹙了蹙眉,“我得主令,要帮助秦人突围。若秦人突围不成,反被围歼。你叫我如何向主交代?” “丞相,勿忧。”门客似乎胸有成竹,“秦人善战,非软弱之燕可敌也。再者,秦陷险地,唯有殊死一搏,如此士气可用也。三者,燕为合围,兵力分散于各地,如同这小小帛布,而秦为锥。两者兵力相同,锥必穿布而出之。天时,地利,人和。秦已占二,何愁不能突出重围?” 臻马一听,是这个道理。 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认为我该如何行动?既能给予秦人一定助力,又能让秦人记我之恩?” “想要给予秦人助力,唯有稳住李牧。” “稳住李牧?”臻马一拍大腿,“没错,稳住李牧。” 蒙骛这个时候突围,太急切了些。 李牧还未走远。 若是魏无忌派人追回李牧。 让李牧率领赵国将士,从正前方阻碍蒙骛突围之路。 等待蒙骛的,唯有死路一条。 臻马站起身,欲要亲自前往李牧军营。 但是被门客拉住。 臻马知门客非寻常人。 当即问道:“为何阻我?” 门客开口道:“若丞相信我,我愿代丞相前往李牧军中,钳制李牧。而丞相则带兵前往太行山脉出口,待蒙骛突围而出,丞相可上前迎接,如此秦人必记丞相之恩。” 臻马大喜,哈哈直笑。 可片刻之后,便面露担忧,“先生此番前往李牧帐中,甚是凶险。万一李牧不尊军令,取了先生性命,我岂不是痛失一才?不如这样,先生可代我迎接秦人,而我亲自前往李牧大营。料想李牧也不敢动我。” 臻马主要怕门客镇不住李牧。 不仅事情没办好,还白白丧了命。 门客倒是以为臻马真的在关心她,感动到泪流满面,“丞相厚爱,愧受矣。” 她朝着臻马一拜,“丞相只需给我一道军令便可。我有把握让李牧不敢轻举妄动。” 在门客再三请求下,臻马才答应让门客前去一试。 为了保护门客。 也为了以防万一。 臻马不仅给了门客一道军令,还派遣五万人与门客一同前去。 而她则是带着三万人,前往太行山脉出口,等待着蒙骛的军队。 事实证明,与大国交战,燕国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面对秦国的猛烈进攻,燕国军队一溃千里。 完全抵挡不住秦人。 甚至将渠都差一点被俘。 双方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 从当天深夜,一直厮杀到第二日的下午。 蒙骛所率领的秦军,连破四城十六个隘口。 斩杀大小将领百余人。 秦燕两国的士卒,更是死伤无数。 而此时,魏无忌率领的十三万魏军,还在赶来的路上。 势必要在蒙骛突围前,追上蒙骛。 项燕听说此事后,欲要派兵与魏无忌一同追赶。 却被王翦硬生生拖在了荥阳。 将渠见不敌秦人,连忙派遣使者,前去追赶刚走不久的李牧。 企图让李牧赶回来,一同阻挡秦人。 可使者刚到李牧大营,还未见到李牧,便被臻马门客派人将其剁成肉糜。 而后,臻马门客一手拎着使者首级,一手捧着军令。 在五万赵人的保护下,大摇大摆的进入了李牧的营帐。 刚一入内,臻马门客便将首级抛在地上。 手捧军令,对李牧说道:“大王有令,此间事宜,皆由丞相臻马代管。丞相下令,令李牧速速返回赵国边关镇守。军令在此,违者诛三族!” 李牧看向地上首级。 哪能不知道,将渠那里有大变动。 再者,太行山脉上空阴云密布,血光冲天。 一看就知,那里正经历一场大规模的厮杀。 这前来下令的臻马使者,不仅不隐瞒,还大摇大摆的将前来救援之人首级,抛在她的面前。 无疑是想要警告她。 李牧手慢慢向腰间剑柄探去,打算取下该人首级。 前往支援将渠。 就算臻马问起,大不来一个死无对证。 可就在李牧欲要拔剑之时。 门客环视帐中一众将领,“如今丞相已派遣五万人与我一同前来。诸位……”她的视线定格在李牧身上,“还请不要自误。为臣子,当尊王。” 这话看似对李牧说。 又看似对李牧麾下所有将领说。 营帐内的诸将不言,齐刷刷看向李牧。 想要看李牧如何抉择。 是尊王令。 还是行谋逆之举。 李牧扫视众人,陷入了沉默。 臻马又一次打中了她的七寸。 她可以毫不顾忌的,当场斩杀臻马派来的人。 可后果呢? 不仅她要背负谋反篡逆的骂名。 这些追随她的将士,家人,宗族都将死于非命。 李牧慢慢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痛苦的闭上双眼,“末将尊令。” 营帐内的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这时,魏无忌的使者也前来,请李牧出手相助。 但被李牧一口回绝。 魏无忌知晓,李牧定有难言之隐,无法及时前往太行山脉,进行救援。 可燕国又指望不上。 楚韩联军又被吕不韦拖住。 唯一能救援燕国的,只有她率领的魏军。 魏无忌一咬牙,心一狠。 干脆丢下甲胄以及除兵刃外所有东西。 每人只带两日口粮,轻装奔袭。 为的就是赶在秦军之前,拦住秦军退路。 轻装疾袭后。 终于在蒙骛突围的第三日抵达太行山脉,距离蒙骛军队只有二十里的距离。 此时,蒙骛距离突围出去,只剩下四个隘口。 以之前的进度。 蒙骛敢确定,一定能在黄昏之时,冲出太行山脉。 将渠见李牧迟迟不来救援,早就没了战意。 而此时见魏无忌奔袭而来。 也是心一狠,下定决心拦住蒙骛。 她直接放弃中间两道隘口。 集中兵力,驻守在最后一道隘口。 势必要挡住蒙骛向南之路。 同时令分散在各地城池,以及四散的燕军,从后方全力进攻蒙骛。 蒙武见魏无忌以及众多燕军从后方而来。 主动请缨断后。 她率领两万人,在大军后方,据隘口而守。 等待着魏无忌等人的到来。 “将军,前方便是太行径!再过四个关隘,咱们就到了赵国地界!” 秦军将士双目之中,燃起了希望。 脸上的疲惫也消减了许多。 两天三夜,不分昼夜的厮杀。 早已让她们精疲力尽。 支撑着她们继续握紧手中兵刃的,唯有活着回家的信念。 第50章 逃生 “终于到了太行径。”蒙骛用被血液染红的披风,擦了擦剑上的鲜血。 她环视众人,剑指太行径,“将士们!只要再拿下四座隘口,我等便能回到秦国,与家人团聚。本将知晓你们已经精疲力尽,但现在尚不是休息的时候。随本将拿下前方关隘!” 说完,便欲要身先士卒,领头攻打太行。 可刚行两步,却被一名将领拉住,“主帅,士卒皆已疲惫不堪,此时攻打关隘,定然死伤惨重,不如休整一些时间,让士卒养足精神,再攻打太行径?” 蒙骛岂能不知士卒已精疲力尽。 但她不敢让士卒休整。 不仅是因为后方的追兵。 还因为士卒一路杀到这,全凭借着一口气。 若是此时休整,那么这股气就泄了。 不缓个三五日,定然没法形成战斗力。 可她们哪有三五日时间。 蒙武两万人能为她们争取到两日,就已经是上苍庇佑了。 时间拖的越久,对她们而言,就越危险。 蒙骛拒绝了将领的请求。 固执的带领士卒,攻打太行径。 结果不出意外。 在燕军顽强抵抗下,秦人死伤惨重。 不过,在蒙骛的身先士卒下,只两个时辰便拿下了太行径。 拿下太行径后,蒙骛又率领众人攻打第二个关隘。 然而,出乎蒙骛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第二个关隘并无燕军防守。 紧接着来到第三个关隘。 却发现第三个关隘,也没有燕军防守。 眼看还剩下最后一个关隘,娘子关。 秦人士卒喜不自禁。 而蒙骛却担忧了起来。 因为第二个关隘与第三个关隘皆无人驻守。 如此超乎常理的事情,只会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燕军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最后一个关隘,娘子关内。 这可不是1+1的累积难度。 而是1+1再乘以2的难度。 尤其己方士卒全靠一口气撑着。 蒙骛环视兴奋的将士们。 这些将士,恐怕大部分的人,都会葬送在娘子关前。 在蒙骛面前出现一道选择题。 要么全军覆灭,要么牺牲一部分人,保留另一部分人的性命。 蒙骛不是圣母。 她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后者。 蒙骛朝着娘子关挥剑。 没有鼓舞,亦没有激励。 有的只有肃杀般的沉默。 秦人士卒也没有喊叫,满怀希望的,一步一步朝着娘子关的关隘走去。 她们的力气,要保留在敌人的身上。 而燕人士卒见满身鲜血,披头散发的秦人士卒们。 就见到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令人毛骨悚然且战栗。 她们齐刷刷咽了咽嗓子。 握着兵刃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燕人将领在她们身后喊道:“都不要怕!秦狗已没了气力,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尔。” “都是肩膀上扛着一个脑袋,让秦人见识一番燕士的厉害!” “主帅有令,怯战者死!” “杀秦两人,得钱五十!杀秦五人,军职晋一!杀秦十人,职升三级!杀秦二十人,封将军!” 如此恩威并施下,方才稳住燕人士卒的士气。 虽然将领一直在贬低秦人,但燕人士卒心中皆冒出同一个想法。 那就是秦人绝非将军所言的猪狗。 至少面前的秦人不是。 一场厮杀,在沉默中,悄然展开。 魏军大营。 “报!太行径被秦人攻破!” “报!关隘被秦人拿下!” “报!……。” “报!秦人已至娘子关!” 一连四封战报,让魏无忌怒不可遏。 燕军的无能,魏无忌早已知晓。 但未曾想,她还是高估了燕国军队。 没了李牧的十万赵军作为核心,燕军居然连阻挡秦人十日做不到。 哪怕魏无忌修养再好,也不免暗骂一声废物。 她走出营帐。 从营帐门口的士卒手中夺过长戈,对四周将士吼道:“诸位将士,随我拿下前方关隘!” 士卒齐举兵刃,怒吼一声,“杀!” 杀气冲天。 魏无忌带领十数万魏军,朝着蒙武驻守的关隘前行。 关隘上。 蒙武眺望不远处,领兵前来的魏无忌。 当即召来士卒。 从士卒手中接过长弓,瞄准魏无忌射出一箭。 守护魏无忌的亲卫提盾上前。 为冲锋在前的魏无忌,挡住箭矢。 “拿下关隘,杀光秦人!”魏无忌高举长戈。 魏国士卒在魏无忌的鼓勇下,无一惧死。 纷纷朝着关隘冲去。 蒙武转头,看了一眼后方。 拔出长剑,“严守关隘,不退一步!” 她知道自己肯定挡不住魏无忌的进攻。 蒙武只希望能够拖住魏无忌。 让蒙骛有充足的时间,能够突出重围。 两处关隘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 无论是哪边,都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但两边皆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防守方都即将撑不下去。 蒙武这边尤为惨烈,两万人只剩下数百人。 这数百人据一处狭隘关口而守。 而她们面前,魏军的尸骨早已堆积如山坡。 “少将军。”一名小将抹了一把鲜血,“关隘守不住了,请少将军速速前去通知主帅!” 她看了一眼冲杀而来的魏军,“我等在此地阻拦魏军。” 蒙武起初还不想走,但架不住诸将士以死相逼。 这才骑着马,前去通知蒙骛。 蒙武刚走不到半个时辰。 魏无忌将留下来的秦人,尽数斩杀。 毫不停留的追击蒙骛而去。 等蒙武赶到娘子关,蒙骛率领的秦人已经登上了娘子关的城墙。 她赶紧翻身下马,口中含剑,双手并用,爬上城墙。 待砍死数名燕人后,终于在人群之中,找到与敌人厮杀的蒙骛。 蒙武连忙上前,一剑捅死一个欲要偷袭的燕国将领。 而后对蒙骛喊道:“主帅,后方即将失守,魏军将在一个时辰内,杀到娘子关。” 未曾想,蒙骛并没有给她答复。 而是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母亲!”蒙武赶紧上前。 这时才发现蒙骛身中两箭,血流不止。 身前更是有数道血口。 “母亲。”蒙武上前搀扶。 蒙骛嘴角流下些许鲜血,“你怎的来了?莫非后方……。” “后方即将失守,魏无忌估计将在一个时辰内,抵达娘子关。” “一个时辰。”蒙骛站起身,推开蒙武,“快,速带士卒突围。” 蒙武见此,让附近士卒照看蒙骛。 而她则是冲锋在前,欲要杀出重围。 谁都知道。 如果魏无忌赶来。 在娘子关的秦人,只有死路一条。 蒙武只能奋力一搏。 她朝四周吼道:“追兵就在身后,要想活下去,就跟本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这不是鼓舞之语,却拥有鼓舞之作用。 可秦人士卒已经累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们只能机械性的杀人,又或者被人杀死。 虽然秦人已经疲惫不堪,但她们知晓,现在乃是紧要关头。 生存与死亡,全看此。 没人想死。 至少这些在战场中摸爬滚打的士卒是不想死的。 在蒙骛的带领下,秦人士卒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 对燕人,发起了无畏的冲锋。 有的干脆抱着燕人,一同从关隘那高耸的城上坠下。 最终化作一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肉泥。 在秦人不惧生死的冲锋下。 燕国士卒紧密的包围圈,终于打通了一个缺口。 蒙武见状,当即令人背起重伤的蒙骛,朝缺口冲去。 将渠急了。 面红脖子粗的让燕国士卒赶紧将缺口堵上。 然而,为时已晚。 等到燕国士卒将缺口堵上。 大部分的秦人,早已突出重围。 奔向赵国的领土。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的秦人,被困在包围圈中。 在绝望中,步入死亡。 将渠见秦人脱逃,连忙带领一部分燕国士卒前去追赶。 接连大战,将渠断定,秦人已是强弩之末,定然逃不了多远。 通往赵地之路上。 蒙武不敢休整,带着士卒奔逃。 逃至一处山坳时。 突然四周崖壁上,火光四起。 前方也出现一些人马,堵住了去路。 蒙武当即让人停下,警惕的看向前方人马。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 蒙骛环视四周火光,沉痛的闭上双眼,“难道天要亡我蒙骛?” 前方人马让开一条道路。 一富态女子,骑马上前,朝着蒙骛等人喊道:“前方可是秦国蒙骛,蒙大将军?” 蒙骛从士卒身上下来,“我乃蒙骛,你乃何人?!” “哈哈哈,恭喜蒙将军杀出重围。我乃赵国丞相臻马,得人所托,特来此地迎接蒙将军。” “你便是书信于我的臻马?!” 蒙骛还想询问什么。 忽然听后方有嘈杂之声。 臻马当即开口道:“蒙将军速走,我来拦住追兵。” 言罢,她挥手让士卒让开一条道路。 蒙武看向蒙骛,“主帅。” 现如今哪怕是圈套,也得走上一走。 蒙骛当即令士卒从赵国士卒让开的道路穿过。 当走到臻马身旁,蒙骛这才看清楚臻马的样貌。 油光满面,脸上挂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假笑。 一双眼睛眯成细缝。 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第一眼的印象便是,这娘们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蒙骛对着臻马拱了拱手,“多谢义士出手搭救。” “无需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 “敢问受何人所托?” 蒙骛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让死敌一般的赵国丞相,来搭救她这个秦人。 臻马笑呵呵说道:“受秦国王妃,赵贵人之托。” 她凑到蒙骛身边,小声的说道:“还望将军在王妃面前,美言几句。顺便替我向少主公子政问好。” “少……少主?” 待蒙骛反应过来时,臻马已经走远。 蒙武走到蒙骛身前,蹲了下来,“主帅,咱们走吧。” 此时,一名赵人牵着一匹马前来,“我家丞相见蒙将军有伤在身,特赠送此马,予将军代步。” 蒙骛没有拒绝,翻身上马,朝着臻马远远拱手,“大恩不言谢,日后若需要我蒙骛之处,随时可来咸阳寻我。” 言罢,与秦人离开太行山脉,朝着黄河奔去。 不多时,将渠来到此地。 见赵人拦路,将渠当即说道:“我乃燕国丞相将渠,正在追击秦人,尔等速速让开!莫要延误战机!” “燕国的丞相?”臻马冷冷说道:“当真是好大的威风。有何本事让我这个赵国丞相让路?” 一听是赵国的丞相,将渠当即没脾气。 她如何当的丞相,那心里是门清。 要不是廉颇看她吹捧赵国,强令燕王喜让她当丞相。 以她的本事,岂能当的上丞相之位。 将渠当即翻身下马,朝着臻马一拜,“拜见娘子。” 她抬起头,看向臻马,“我奉联军上将军之令,前来追杀逃遁此地的蒙骛,还望娘子能行个方便,让开一条道路。” “秦国将军,蒙骛?” “没错。” “没见到。”臻马慢悠悠的说道:“让路,那是不可能的。这是我赵国的地界,岂能让你燕国随意践踏?” 她高举马鞭,遥指将渠,“见你也是有礼之人,你冲撞本相之事,本相不计较你之过错。但如果你胆敢率军踏入我赵国边界,我必定禀明大王,让大王派兵,在你燕国都城,走一遭。” 这种事情,赵国真有能力做的出来。 见臻马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将渠连忙告罪。 率军悻悻而返。 而恰在此时,魏无忌也赶来此地。 将渠连忙迎了上去,尴尬说道:“信陵君。” “为何停滞不前?!” 将渠羞愧的低下头,“前方有赵国丞相拦住去路,我……我……,燕赵之国乃友邦,这……。” 见将渠吞吞吐吐,魏无忌哪里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瞥了一眼将渠,冷哼一声。 心里暗骂了一句废物。 而后走到前方,直视拦住去路的臻马,高呵道:“臻马!你敢拦诸国伐秦之军?!速速退开,否则我定让诸国向赵施压,哪怕那个人也保不住你!” “那个人?” 将渠脑袋内浮现出疑惑。 臻马乃一国之丞相,何须人保? 莫非是赵王? “信陵君,我奉命前来,岂能因你这三言两语而退?” 臻马冷冷一笑,“若想我退,也很简单。向赵宣战!” 魏无忌不可能向赵宣战。 因为那样只会彻底将赵国推向秦国。 第51章 怪疾 虽然赵国如今在赵姬的掌控下,背地里对秦国给予一定的支持。 并且还帮助蒙骛脱困。 但,她们依旧不敢将此事放在明面上。 如果真的要攻打赵国的话。 那势必会让赵国与秦国抱团。 经历接连大战,诸国已经处于劣势。 若赵国再加入秦国行列之中,恐怕诸国再也无力与秦赵二国争斗。 可臻马坏了她的好事,魏无忌怎会善罢甘休。 她怒指臻马,“你不过一马奴,有何本事能代表赵国?!” 见魏无忌拿她出身说事,臻马也不恼怒,“此一时,彼一时。信陵君,我的确是马奴,但也得看我是何人的马奴,何等身份。” 她抬着头,“我如今乃赵国丞相,我说,联军踏足赵国地界一步,便是对赵国宣战。谁人···。” 臻马冷冷看向魏无忌,“敢说个不妥?” “你···。”魏无忌胸膛起伏。 但又无可奈何。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臻马说道:“若是你让开这条道路,你还是赵国的丞相。若是你不让,我定联合诸国,向赵王商谈此事。到时,你必不保丞相之位!” “魏无忌,有本事你就试试。”臻马语气森然,“我臻马追随我主,只身入数万大军,亦无惧色,岂是被吓大的!” 将渠来到魏无忌身边,“信陵君,此事就这么算了吧。咱虽未拿下蒙骛,但秦人亦损失惨重。不必为了一个败亡之将,与赵国撕破脸皮。” 魏无忌生气的看了将渠一眼。 若非燕国未能守住关隘,让秦人脱逃了出去。 何至于此?! 还有脸说此话。 不过,这也是个台阶。 臻马不让,总不能真的脑子一热,不顾后果的去与臻马来一场厮杀。 姑且不论会不会迫使赵国全面投靠秦国。 就论经过臻马的阻挡后,是否还能追上亡命奔逃的蒙骛。 答案是否定的。 魏无忌一扬马鞭,“此事,我魏无忌定然不会干休!我们撤!” 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将渠对臻马施了一礼,随后跟上魏无忌的脚步。 走了没一会,将渠再度凑到魏无忌身侧,“上将军,如今我等该如何行事?” 魏无忌淡淡说了一句,“跑了一个蒙骛,不是还有个吕不韦吗?” 她打算趁着吕不韦还未有所反应之际。 与楚韩联军,再度对吕不韦实施包围。 赵国离吕不韦十万八千里,就不信赵姬还能利用赵国,来搭救吕不韦。 魏无忌等人没有休整,更来不及打扫战场。 统帅士卒,朝着吕不韦的侧后方杀去。 打算从绕到吕不韦的后方,围困吕不韦。 而此时,釜水岸边。 虽还未到黄河,但逃到此地,也就意味着已经安全。 秦人士卒们双目之中,落下两行热泪。 这一路走来,她们是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不眠不休的厮杀,已经让她们精疲力尽。 攻破娘子关,以及逃到此地,皆是靠着最后一丝的意志力,咬牙坚持。 现如今,她们终于不用再坚持了。 浑身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士卒三三两两的倒下,不一会便发出些许的鼾声。 强悍如牛的蒙武,也是一脸疲惫。 但她强撑着身体,将马背上的蒙骛放了下来,而后说道:“主帅,咱们已经安全了。” 蒙骛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我们还有多少粮草?” “所剩不多。逃亡之时,大部分粮草皆来不及带上。估计只够两日。” “两日可不行。” “我等可劫掠···。” “不可,赵国救我等性命,怎可行不义之举。”蒙骛手指不远处的马匹,“你骑上马,去寻赵国丞相臻马,看能否借些粮草。” “诺。”蒙武又开口道:“母亲,你的身体···。” 她十分担心蒙骛的安危。 毕竟蒙骛也有六十高龄,身受重伤,很难不让人以为她即将支撑不下去。 “我还行,我儿勿要担心。让一些将领先不要睡,埋锅造饭,先让士卒们饱腹一番。” 接连安排下去。 蒙武骑着马,向臻马军队而去。 不多时,她带着借来的粮草,返回此地。 而秦人士卒也正在用饭。 可有一部分秦人,则依旧躺在地上。 细问之下,蒙武方才得知。 这些躺在地上的士卒,已经在睡梦中悄然离世。 与其说是睡死过去,倒不如说是活活累死。 这些人很不幸,也很幸运。 不幸的是虽逃出生天,但未能活着返回秦国。 幸运的是,她们的尸骨,还能回到秦国。 经过两日的休整,这些秦人才缓过劲来。 蒙武也在这两日,统计出还存活的人数。 这场战役,有十二万余士卒,永远的留在了魏国。 而能够跟她们突围到此地,也仅有五万六千人。 有接近四千人,死于睡梦之中。 现在还能喘气的,也就只剩下五万多一点。 二十万大军,除了蒙恬与蒙毅带走的。 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人。 接近四分之三的伤亡。 算得上一场凄惨的败亡。 蒙骛等人休整完毕后。 在臻马的带领下,从武安城抵达上党,向函谷关而去。 而吕不韦这边。 王翦突然意识到魏无忌所率领的魏军有变动。 连忙派遣斥候探查。 经过斥候探查得知,魏无忌居然亲自率领五万人,昼伏夜出,沿小道而行。 打算堵截她们的退路。 虽然王翦有信心能够吃掉这支五万人的军队。 可她非常具有战略眼光。 只要与这五万人展开厮杀。 后方的楚韩联军,势必会再次包围她们。 她们将会落入蒙骛的下场。 魏无忌能带领五万人出现在这里,那也就意味着蒙骛要么已经突围,要么已经全军覆灭。 所以魏无忌打算要消灭她们。 相比较前者,王翦更相信蒙骛已经全军覆灭。 所以,她没有犹豫,立刻召集所有士卒,以铁甲军为先锋。 趁着魏无忌还没围拢之际,逃回函谷关。 同时,派人通知正在攻打新郑的许寇,蒙毅等人,让她们赶紧跑。 迟了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魏无忌没能拦住王翦,也解了新郑之围。 趁秦人撤离之际,魏无忌率领联军一路收复被秦人攻陷的城池。 一直追到函谷关前。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函谷关。 魏无忌仰望着那高耸的函谷关,又看了看身后的联军。 恐怕这是诸国联军最后一次来函谷关了。 此战,虽然秦人损失惨重。 但诸国联军亦是损失不小。 这场仗,打了足足有两年半。 先不论经济,人口的损失。 单论士卒的伤亡。 不算上李牧的赵军,诸国联军接近六十万的军队,足有半数的伤亡。 尤其是燕国军队。 虽然她们菜,但伤亡格外惨重。 死伤人数几乎占联军死伤人数的一半。 其次是魏国。 再其次是楚韩联军。 如果再加上黄歇率领的楚韩东周联军伤亡。 恐怕诸国伤亡足有五十余万。 这场战役,看似胜了,实则一败涂地。 看着函谷关前,秦人的旗帜。 魏无忌叹息了一声,而后对身侧的赵勋说道:“你要回去吗?” “回哪?” 魏无忌手指函谷关。 “你不打了?” “不打了,联军损失惨重,拿不下函谷关。继续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赵勋看了一眼函谷关,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和你喝酒呢,暂时不回去。” 她伸了伸懒腰,“先跟你回大梁城,把酒言欢。” “你……是想要保护我?” “保护你?我巴不得你死呢。”赵勋冷冷一笑,“只是我们的酒还没喝,可不能就这放过你。” 魏无忌也不生气。 她知赵勋担心她回大梁城后,会遭到魏王的毒手。 所以想跟她回大梁城,借着喝酒的名义来保护她。 可……,赵勋或许忘了。 魏王记恨的不仅只有魏无忌,还有随赵姬前往魏国的赵人。 前往大梁城,不仅魏无忌有危险,她也有。 又或者她知道。 可还是为了与魏无忌之间那友谊,愿意冒险。 “你还是回去吧。”魏无忌手指函谷关,“那里更适合你。” “上将军果然威风,倒是指挥起我来了。”赵勋一扬马鞭,朝着远处而去,“但你可别忘了,我如今不是赵人,亦不由你指挥,我想去哪,就去哪!” 魏无忌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再看了一眼函谷关,最终开口道:“撤军!” 乌泱泱的士卒,缓缓后撤。 与楚韩燕联军分别时,魏无忌与诸国签订盟约。 日后攻守同盟,无论哪一国有难,其余诸侯国当鼎力相助。 只为能让诸侯国,多撑一段时间。 直到天下局势,发生转变的时机。 然而,有赵姬在,想必百年内,秦国只会越发强盛。 魏无忌对诸国未来的命运,深表担忧。 咸阳,秦王宫。 “启禀大王,魏无忌率领联军已撤出函谷关方圆五十里,且诸侯联军已经散去。” 嬴子楚咳嗽几声,虚弱的说道:“可有蒙骛的下落?” “暂无。” “立刻派人,寻找蒙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文信侯何时返朝?” “文信侯担心联军假意撤军,不敢离函谷关。” “让她迅速回来,就说……。”嬴子楚再度咳嗽,“就说寡人有事要交代于她。” “启禀大王。”芈宸站了出来,“文信侯此番有护国之功,当以嘉奖。” 嬴子楚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此事等文信侯归来之时,再议。若无要事,就此散去。” 待嬴子楚被宦官搀扶着离开后。 芈宸的眸子,越发深邃。 嬴子楚的身体好像出现了大问题。 只是消息被赵姬隐藏了起来,不知嬴子楚是患了普通的病。 还是如先王嬴柱一般,时日无多。 得想办法刺探一番。 宦官原本想要搀扶嬴子楚回寝宫。 却被嬴子楚指引着,走向了赵姬的寝宫内。 赵姬见嬴子楚到来,连忙从宦官手里接过嬴子楚。 挥手示意宦官离开,而后将嬴子楚搀扶坐在床上。 “赵姬。”嬴子楚难受的吞咽了一番口水,“我感觉后背疼痛难忍。” 赵姬伸手,替嬴子楚揉捏着后背,“这些时日,我遍访四处,为你寻了个名医。应该能治你这怪疾。” “我这病,可是如母亲一般,乃毒所致?” 赵姬摇了摇头,“如今无论是何人,都不希望你死。所以定然不会有人加害于你。” 说来也奇怪。 就在蒙骛突围那日,嬴子楚突染怪疾。 吞咽困难,食不下饭。 咽喉更是疼痛难忍。 赵姬误以为是被人下毒,连忙请王宫外的大夫,为嬴子楚诊治。 同时彻查此事。 甚至嬴子楚数日以来的饮食,剩饭都交由大夫检测。 可检测数日,未发现有半点参杂毒素的迹象。 就连让人将剩饭剩菜吃下了肚,除了拉肚子,也无半分中毒的模样。 赵姬只能暂时隐藏此事,同时让人寻找名医来为嬴子楚诊治。 “可有好受些?” 嬴子楚咳了几声,“好了许多,不过我前胸亦是疼痛。” 赵姬伸手,帮嬴子楚揉搓着前胸。 恰在此时,嬴政步入房内。 见到这一幕,默默的退了出去。 然后在寝宫外喊道:“孩儿听闻母亲身体有恙,特来看望。” “政儿,你且进来。”赵姬的声音响起。 “这……。” “让你进来,你便进来。” “孩儿无礼。”嬴政步入寝宫,她低下头,不敢抬头。 她朝着赵姬与嬴子楚一拜,“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政儿。”赵姬抬了抬眉,“我想问你一事。” “何事,父亲直言。” “韩先生可有出仕之想?” 嬴政大喜,“那自然有的。韩先生乃绝世之才。” 她对嬴子楚拱手,“母亲若是重用,定然能让我大秦更加强盛。” “不急。”赵姬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如你亲自去问韩先生的意见,待韩先生真有出仕的想法,再来与我说此话。” 嬴政听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韩非尚未向她表明过是否要出仕的想法。 只是她一时兴奋,替韩非认了下来。 此时见谎言被赵姬戳破,顿时有些尴尬。 “知道了,父亲。”嬴政再度行礼,“孩儿告退。” 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第52章 噎嗝之疾 等赢政走远。 赢子楚这才虚弱的对赵姬说道:“那韩先生是何人?” “韩先生名为韩非,乃是韩国公子。荀况之徒。法家之大才也。” “韩国的公子?”嬴子楚若有所思,“可能信过?” 赢子楚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韩国如今与秦,不是赵秦那般不死不休的死敌。 但也相差不多。 再者,韩太后亦是韩国王室之人。 赢子楚担心韩非会背叛秦国,亦或者投靠韩太后。 这些都不要紧,要是韩非教坏赢政,那对于秦国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赵姬一笑,“韩先生乃是如同商鞅一般的大才,岂能因身份而不用之?再者,商鞅何人?乃魏士。范睢亦是魏士,蒙骛则是齐国人。这些人皆一心向秦,韩先生难道就不能如这些一般?” 嬴子楚叹了一口气,“王妃心中有数便可。” 她又咳嗽了几声,“你打算让韩先生入朝为官?可朝堂之中,似乎并无空缺。” 朝堂上出现任何空缺,都会成为楚系势力,韩系势力,宗族势力,乃至吕系势力争夺的目标。 毕竟,谁都想在如此暗潮涌动之际,快速扩张自身的势力。 并且,如今赵姬以韩非为点,想要打入朝堂内部。 在嬴子楚看来,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 眼看朝堂就要再起动荡,如今入手布局朝堂,只会吸引楚系势力的关注与打压。 倒不如先静观其变。 赢子楚既然能看出,赵姬又如何不知道。 他淡淡一笑,“没错。我的确欲让韩先生入朝为官,但并非是现在,而是以后。至于空缺,有人会替我忧心。” 此时,吕不韦立不世之功。 先灭东周,后解蒙骛之围。 已经在军中树立了威望,立足了脚跟。 作为与吕不韦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楚系势力。 吕不韦站稳脚跟,就相当于楚系势力站稳脚跟。 楚系势力如今再也无后顾之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是针对韩系与宗族势力。 一旦如此,韩系与宗族势力将无法抵挡楚系势力。 她们只能寻求外力的帮助。 而赵姬,就会成为她们拉拢的对象。 为了能在朝堂中添加一份助力,她们定然会想办法让出些许空缺,让赵姬得以插手朝堂之事。 当然,一切的一切,都有个前提。 那就是赢子楚必须得活着。 而现如今赢子楚突发怪疾,让赵姬不免担忧起赢子楚会不会得了什么绝症。 最终撒手人寰。 若是如此,恐生变动。 “以后?”赢子楚感慨的说道:“恐怕到时候,我帮不了你。” 自己的身体,自己岂能不知。 身体每况愈下,更是偶尔感觉力不从心。 应是寿命无多。 “大王,莫要说此话。”赵姬伸手,将赢子楚额头的乱发拨到耳后,“你还得看着政儿长大呢。” 嬴子楚笑了笑,“没错,我得看着政儿长大成人。” 就在此时,有宦官步入寝宫,“拜见大王,王妃。医者已带到,如今正在殿外等候。” “让她进来。” 没一会,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妪,背着药箱步入寝宫。 她浑身颤抖,低下头不敢看两人。 “你便是秦国有名的医者?师从何许人也?” “有名不敢当,只是有些微末伎俩,师从贤孙,祖师扁鹊。” 扁鹊乃战国之神医。 赵姬放下心来,连忙让医者为赢子楚诊治。 或许医者从未来过如此富丽堂皇之地,也没为如此尊贵之人诊断过。 慌张下,竟将药箱摔落。 赵姬也不怪罪,反而为医者捡起地上的草药。 医者道了一声谢,心中的紧张缓和了些。 她让赢子楚躺在床榻上,又用一块锦布垫在腿上,“大王,请抬贵手。” 赢子楚将手放在锦布上。 老妪伸手,将手指搭在脉搏上。 脸上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表情,顿时变的严肃认真起来。 赵姬不敢打扰。 站在一旁,没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了医者。 医者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在把了一刻钟的脉搏后,她看了看嬴子楚,皱起了眉,“大王,请伸出舌头。” 赢子楚伸出舌头,让医者看了看。 “大王,请用力咳嗽。” 赢子楚用力咳嗽几声。 医者收回把脉的手,脸上的凝重依旧。 赵姬心里咯噔一下。 有句话说的好。 不怕中医笑嘻嘻,就怕中医垂眼低。 如今的医者,一脸凝重。 岂不是说赢子楚现如今的情况十分危险? 赵姬连忙问道:“大王得了何疾?” 医者没有回答赵姬的问题。 而是询问嬴子楚,“大王用饭之时,可否难以下咽?” 赢子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赵姬补充道:“大王的确吞咽困难,如哽在喉,但呕出白色稠痰后,便能进食。” 医者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大王可是偶尔感觉胸骨疼痛,背骨亦有所痛?” 嬴子楚点了点头。 “大王究竟得了什么病?” 医者对赵姬拱手道:“大王脉沉涩,舌苔黄而腻,舌质青紫,胸背刺痛。应是噎膈之疾也。” 她想了想,“黄帝内经有云,此疾多因忧思而郁怒,情至不遂,七情郁结。或是嗜酒无度,恣食辛香燥热之物。以至气滞食凝,积聚成块。故而有此疾。” 这话很容易理解。 嬴子楚要么因压力太大,忧心的事情太多,憋着怒而得了这病。 要么就是因为喝酒,吃羊肉等燥热之物太多导致。 无论哪种说法,似乎嬴子楚都对应得上。 因赵司一事,赢子楚始终心里憋着怒而发泄不出去。 而最近又是与诸国之间的战争,导致嬴子楚忧虑。 至于羊肉,酒水之类,自然不用多说。 赢子楚在赵司一事未发生之前,可是无肉不欢。 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咸阳城内以羊肉汤闻名的酒肆。 虽然在赵司事情发生后,已经减少了去的次数。 但也只是从每天去,到现在的一周去一次。 赢子楚当即撑着身子,“医者乃神医也,医者何名?若你能治寡人之疾,寡人必封赏于你。” “老妇名孙尚,至于封赏,愧不敢当。” “为何?”赵姬连忙问道。 “哎。”医者轻轻一叹,“敢问大王,何时察觉胸闷,如哽在喉?” 嬴子楚想了想,“大约两年之前。” “是了。”孙尚语气缓缓,“是了。” 她对嬴子楚说道:“若一年前,寻我至此。我尚可有把握医治。可现如今···。” 赵姬顿时怒不可遏的看向嬴子楚,“怎的从未听你提起过?!” 医者这态度,明显认为赢子楚没救了。 赢子楚此时也慌了神,“当时只觉胸闷气短,并未觉其他,也就没有当一回事。哪知会如此···。” “你···!”赵姬知晓,此时再说什么,总归为时已晚。 现如今,该做的不是计较之前,而是想弥补之策。 “孙医者,秦国不能没了大王。”赵姬向孙尚承诺道:“若你能救大王一命,封赏定不会少,甚至可以让人为你铸庙,修天下闻名之医馆。且让你流传万古。” 孙尚丝毫没有因赵姬的话而有所动容,而是淡淡说道:“从医者,治病救人乃本分,此乃先祖之规也。就算一物不赏,我亦不会见死不救。” 她一边掏针一边对赵姬说道:“虽无万全把握,但此疾尚未到无法挽回之地步,我愿全力一试,成与不成,全凭天意也。” “医者尽管为之。不过,我想问医者一事。” “你且问来。” “敢问可有她人能与医者同治大王之疾也?” 怕孙尚误会,赵姬解释道:“并非信不过医者,而是多些人,也能商议一番。” “我知王妃所虑。纵观六国,唯秦乃名医汇聚之地。我虽不才,但秦地唯有一人能与我共治大王。” 秦国是医师最多的地方。 因为给秦王对于医生的待遇,十分好。 割个小小的痤疮,都能得到一辆豪华马车。 相当于现代割个疮就有天价豪车。 如此,医者岂能不汇聚于秦。 诸国想要治什么疑难杂症,都得来秦国求医。 赵姬询问道:“何人?” “秦国臣子,夏无且。” “夏无且?” 赵姬没怎么听说过此人。 不过这夏无且既然身处于朝堂之中,定然是隶属一方势力。 嬴子楚得病一事,不可为外人知晓。 这···,有些难办。 赵姬沉吟片刻,而后对孙尚说道:“我会将夏无且请来,与医者一同诊治大王。” 现在,先保住嬴子楚的性命,再言其他。 赢子楚不能死。 至少在他没有入手朝堂,与楚系势力分庭抗礼前,是不能死的。 至于夏无且。 赵姬打算先调查一番。 先看看夏无且是哪方势力。 然后利用夏无且的弱点,来绑架夏无且。 让夏无且为嬴子楚医治。 有孙尚这个医术大能在,就算夏无且想要玩什么把戏,也会被识破。 孙尚掏出针,在嬴子楚身上扎了数针,而后嘱咐嬴子楚道:“大王这些时日,不可多加忧虑,再者,少食酒肉,多食瓜果绿菜。” “这秦国,寡人又怎能不操心呢?” “何需你来操心?”赵姬居高临下的看了嬴子楚一眼,“政儿如今一十有三,可代为亲政。” “亲政?”嬴子楚错愕的看着赵姬。 “怎的?”赵姬冷笑一声,“舍不得手中那点权力?” “怎会。政儿乃寡人骨肉也。寡人怎会舍不得那些许的权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政儿年幼,怕是压不住文武百官?” “这你且安心,我自会相助。再者,政儿迟早有那么一天。” “那好吧。我这就下诏。” 一封诏书,送往了嬴政住处。 待孙尚为嬴子楚针灸后。 赢子楚顿感胸闷之气已出,甚至喉中淤堵也缓解了不少。 不过,为了能留下赵姬,她依旧装作病恹恹的模样。 甚至让赵姬今晚睡在她的身侧,贴身照顾。 赵姬本想拒绝,可经不住嬴子楚哀求。 再者,听孙尚说嬴子楚这病,有可能还治不好。 心中也放心不下赢子楚。 于是乎,在赵姬半推半就下。 两人历经十数年,终于再一次同房。 一夜风雨。 天一亮,赵姬便让人调查夏无且的背景。 经过调查才得知,夏无且乃是韩系势力之人。 官职不高。 原本是韩国的行脚郎中。 后因秦国以重利而待医。 故而前来秦国。 后来加入了韩系势力。 在韩系势力的举荐之下,当了个不起眼的小官。 上朝之时,百官晋见。 却发现秦王之位,空无一人。 而嬴政则在下位端坐。 所有人都眉头一皱。 她们不明白,嬴子楚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难不成已经确认了嬴政是下一位秦王? 就在芈宸等人欲要发问之时。 有宦官拿起诏书,唱道:“大王有诏,百官接诏。” 芈宸等人当即拱手,“我等接诏。” “大王今日身体欠佳,不足以梳理朝政。公子政德才兼备,有治国之才。特令公子政代大王亲政,尔等自当辅佐。” 芈宸等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道:“我等奉诏。” 嬴政一脸严肃的环视众人,“政尚且年幼,还望诸位多加扶持。” 散朝后。 各大势力连忙找到掌舵之人。 与掌舵之人商议嬴政代嬴子楚一事。 嬴子楚这么做,极有可能打算选定嬴政当继承人。 并且,恐怕嬴子楚真的病了。 就是不知道,到了何种地步。 是快不行了,还是只是暂时的。 她们都想尽快探查出嬴子楚的身体状况。 好为以后做打算。 对于嬴政代管朝政一事,华阳太后倒是不怎么在意。 因为秦王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楚系势力即将掌控秦国的事实。 无论是谁当秦王,都无法摆脱沦为傀儡的命运。 嬴子楚是这样。 嬴政,乃至嬴蛟也会是这样。 最急的人当属嬴蛟。 本来还有机会,与嬴政争夺一番秦王的位置。 可嬴子楚这么一来,不就变相的告诉所有人。 已经挑选了嬴政当继承人。 可凭什么?! 同样拥有王室血脉。 同样是继承人。 嬴政哪一点比她强! 嬴蛟连忙前去寻找嬴子楚。 想要问个清楚。 第53章 不得入内 赢蛟回到王子宫殿后。 带上几名侍卫,便朝着赵姬居住的地方而去。 刚到门口,便被门口值守的士卒拦了下来。 “大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我乃秦国公子,难道就不能拜会大王吗?!” 赢蛟此时撕下了一切伪装,俊秀的小脸上,已满是愤怒。 “哪怕你是公子也不行。” “瞎了你的狗眼!”赢蛟伸腿,朝着士卒踹去。 士卒乃铁甲军中精锐,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 哪怕全力一踹,也不能让她有丝毫动作。 “整个秦国都是我母亲的,我想去哪,就去哪!”赢蛟不顾阻拦,硬要往里面闯。 却依旧被拦下。 士卒也不说话,平静的盯着她。 赢蛟气急,抽出腰间的长剑,架在士卒的脖子上,“你让!还是不让!” “大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士卒眼中毫无惧色,“公子,莫要让我难做。” “你想死乎?” 赢蛟的眼神越发危险。 其余士卒抽出兵刃,对赢蛟虎视眈眈。 而赢蛟携带的侍从,此时也纷纷抽出兵刃。 冷眼看着士卒。 双方血战一触即发。 “大王有令,所有人都不得入内。若公子想要拜见,我可代为通传。” 虽然士卒不惧与赢蛟发生冲突。 但赢蛟毕竟是秦国的公子。 要与其发生冲突,必须通报赵姬。 由赵姬决定,是否与其发生冲突。 赢蛟见士卒给了个台阶,当即收回剑。 她恶狠狠的环视一众士卒,似乎要将士卒的样貌,皆数记在心里,“好,好的很。那便替我通传,就说我公子蛟想要拜见母亲!” “公子蛟请稍等。” 士卒朝着宫殿内走去。 赵姬此时正在给嬴子楚喂流食。 治疗已经到了关键之时,赢子楚如今只能吃些流食。 此时,士卒来报,“贵人,公子蛟想要拜见大王。” “蛟儿?”赢子楚推开碗,“她来做甚?寡人不是说了,不见任何人。” “我等也跟公子蛟说了,可···。” 见士卒有难言之隐,嬴子楚挥了挥手,“但说无妨。” “公子蛟欲要强闯,还想带人冲入宫中。” “放肆!”赢子楚怒而拍床,“她难道想要谋反?” “谋反还不至于。”赵姬淡淡一笑,“她估计是想来询问大王,为何让政儿代管朝政。” “自古立长而不立幼,政儿乃长子,又品德兼优,自然有能力为寡人分担。”嬴子楚起身,欲要前去见赢蛟。 却被赵姬按住,“此事无需大王出面,我去解决便是。” 他替赢子楚盖好被子,“大王当好生休养身体。” “也罢,你去吧,不过,勿要伤了蛟儿。她毕竟也算我的孩子。”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赵姬走出寝宫。 居高临下的对士卒说道:“日后再有此事,无需禀报。无论何人擅闯,格杀勿论。” 士卒低首,“诺。” 这次真的是杀赢蛟的大好机会。 虽然赢蛟不足以与嬴政为敌。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可转念一想,韩系势力所扶持的赢蛟,如果被杀了,会如何? 支持者被杀,定然会让韩系势力疯狂。 势必也会想办法暗杀赢政。 不动支持者,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谁一旦踏破这个规矩,定然会遭到反噬。 赵姬想了想。 在没有彻底解决楚系势力前,没必要与韩系势力撕破脸皮。 更没必要因此,而让嬴政身处于险地之中。 他对士卒说道:“赢蛟除外。” “诺。” 来到外面。 赢蛟此时站在台阶下方。 赵姬在士卒的带领下,来到台阶前。 赢蛟见赵姬前来,当即要发火。 她想要见的是赢子楚,而不是赢政的父亲赵姬! 但她不敢发火。 “见到我,怎的不拜?”赵姬轻飘飘的说道:“遥记当年,韩太后最重礼仪。蛟儿跟随韩太后已久,难不成未学到半分?” 赵姬走下台阶,“还是说,韩太后的礼仪,蛟儿根本就不想学?若是不想学,那也没关系。我既然也算你的父亲,自然也能教你。” 压迫感顿时袭来。 让赢蛟浑身难受。 心中的怒火,全部被压了下去。 脑子也恢复了清明。 哪怕她再怎么不愿意喊赵姬一声父亲,再怎么不愿意听赵姬的话。 在未登上王位之前,这声父亲,必须要喊的。 甚至还要表现出孝顺的样子。 不是为了讨好赵姬,只是为了日后不会有人因孝而指责自己不配登上王座。 百善孝为先。 这句话,从来不是空谈。 而是关乎于自身的利益。 一个孝子与一个不孝子。 若大才相投,定然会投奔孝子,而不会投奔一个不孝之人。 赢蛟按住心中之怒,深吸一口气,“孩儿拜见父亲。孩儿年幼,尚不解太后之礼,故而失礼。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父亲谅解。” 年纪无疑是最好的挡箭牌。 如果赵姬真要深究此事,那世人只会说赵姬得寸进尺。 与一个孩童斤斤计较。 赵姬高看了嬴蛟几分。 嬴蛟倒也是聪慧之人。 但也有弱点。 那就是与一些阅历少的人一样,沉不住气。 容易因为愤怒,而是失去理智。 这种人是最容易对付的。 赵姬笑道:“听闻你要擅闯寝宫?既然你年幼,那便不与你计较此事。你请回吧。” “父亲,孩儿听闻母亲身体有恙,心中甚是不安,想要在母亲床前侍奉,还望父亲看在孩儿一片孝心,准许孩儿伺候母亲。” “大王身体的确颇为不适,正因如此,才不愿让人打扰。至于侍奉,那倒是不必。大王床前有我照料,也就不劳烦于蛟儿。蛟儿还是多用功修身养德,学礼知理。早日如政儿一般,成为大王的左膀右臂才是。” “父亲教训的是。”嬴蛟低下头,眼神阴冷,“听闻姐姐拜一位大才为师。我正好有些困惑之处,想要去请教姐姐。不知可否?” 是要找嬴政的麻烦? 赵姬一笑,“些许小事,无需询问于我。” 这种事情,没办法挡,也不可能挡。 想要继承王位。 不是靠嘴巴说说,也得有真才实学。 在赵姬看来,嬴蛟如果能去找嬴政的麻烦。 不仅没有坏处,反而可以给予嬴政一定的压力。 让她知晓。 在同龄人中,天才不在少数。 当然,这种模式得因人而异。 有的人需要培养自信。 有的人需要外在压力的打压。 而嬴政恰好属于后者。 “既然父亲应允,那孩儿告退。” “去吧,替我向韩太后问好。” “诺。” 嬴蛟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了没多远,有侍卫问道:“公子,咱们就这样算了?” “那还能怎么办!”嬴蛟神情阴郁,“赵姬这个贱夫,滴水不漏。让我无从下手。” 她冷笑两声,“不过,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让我丢了脸面,那我就从嬴政那里找回来!” “公子,那咱们现在去哪?” “去找太后。我怀疑母亲被赵姬这个贱人囚禁了起来。如果死在后宫,那我将再也没有机会。” 在嬴蛟看来,嬴政代管朝政,很明显是赵姬让嬴子楚如此。 嬴子楚现在生病了。 就连什么病都不知道。 如果哪一天,嬴子楚撒手人寰。 那位置会传给谁? 几乎不用想,肯定是嬴政。 就算不是嬴政,赵姬也能变成嬴政。 到时候,她置于何地。 王室之中,能善待姐妹的,少之可怜。 就算不杀,也会整日提防。 甚至不能功高盖主。 以秦国现如今的局势。 若嬴政上位,她只能有两个选择。 一是韩系势力被彻底打垮,而她也将成为废物。 二是韩系势力殊死一搏,让她谋反。 这两条路,嬴蛟都不想走。 她只有争。 用尽一切办法,争夺王位。 只有胜利者,才能决定自身的命运! 然而,嬴蛟不知道的是。 成为秦王。 只是勉强有了,成为棋手的资格。 要想成为棋手,还得击败楚系,击败吕不韦,甚至是击败一心培养她的韩系势力。 如此,才能坐在棋手位置上,与赵姬对弈。 而嬴政,本身就是上一位棋手,挑选而出继承者。 她甚至都不需要击败谁。 嬴蛟来到韩太后寝宫,将刚刚的事情全数讲给韩太后听。 就连赵姬让她帮忙向韩太后问好之事,也说了出去。 “混账!” 响亮的耳光响起。 韩太后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嬴蛟捂住红肿的脸颊,不解的询问道:“祖母,蛟可做了什么错事,让祖母如此气愤?” “谁让你带人去的后宫?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这叫谋反!砍了你的首级都不为过!” “祖母安心,蛟并未与那赵姬起冲突。” “那是因为赵姬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不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嬴蛟还是有些不服气,“难道要让我坐视嬴政继承王位吗?现在嬴政已经代为管理朝政,这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嬴政就是未来的秦王吗?再者母亲生病,赵姬隐瞒消息,很有可能是想要逼迫母亲将王位传给嬴政。” 韩太后怒气渐消,“蛟儿,谁能当上秦王,谁不能当秦王,从来就不是赵姬与子楚说了算。嬴政现如今就算代管朝政又如何?一旦华阳太后发话,哪怕有诏书,嬴政也当不上秦王。” 吕不韦已经成为楚系势力掌控军队的一颗棋子。 待蒙骛返回秦国后。 等待蒙骛的,只有弹劾。 一旦蒙骛垮台,那楚系势力将彻底掌控秦国。 到时候,谁是秦王,还不是华阳说了算。 要想成为秦王,首先要做的就是击败华阳。 不然,就算当上了秦王,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韩太后不想嬴蛟成为傀儡。 那意味着韩系势力不存,只有如此,华阳才能安心扶持嬴蛟。 韩太后也不想华阳太后支持嬴政。 那样韩系势力也将不复存在。 在韩太后看来。 赵姬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故而假借嬴子楚生病。 放出嬴子楚重病的消息,并且让嬴政代管朝政。 就是想要逼迫华阳,从两个继承人中做出选择。 从而制定下一步战略目标。 可出乎他与赵姬意外的是,华阳依旧没有做出选择。 这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华阳要培养另一个专属于楚系势力的继承者。 就如同嬴子楚。 这无论对嬴政而言,还是对于嬴蛟而言,都将是一个坏消息。 赵姬估计也看出华阳的打算。 所以想要借嬴蛟一事,向韩系势力示好。 从而一起抗衡华阳太后。 韩太后闭上双眼,“现在不是争夺谁是继承者的时候,而是保全自身。” “保全自身?”嬴蛟满是疑惑,“祖母,我不明白。” “你无须明白,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们处于劣势,绝对不能犯任何错误,成了别人弹劾的借口。”韩太后睁开双眼,“这些时日,你就在宫里认真读书。最好不要外出,以免落人口舌。” 既然华阳想要培养另一个继承人。 那嬴政与嬴蛟便是华阳要铲除的目标。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将会被上万只眼睛看着。 “这……这……。” “怎的,可有为难之处?” “祖母,刚刚我对赵姬说过,要向嬴政请教一番。” “请教?你是想找嬴政的麻烦?” “就知道瞒不过祖母。” “赵姬可曾答应?” “他应下了。” 韩太后思索了一会。 难不成赵姬想要让华阳以为嬴政与嬴蛟不合? 还是另有所图? 他挥挥手,“那你便去吧。不过,我有话要交代你。” “请祖母赐教。” “我们的敌人不是嬴政。至少现在不是。” “孩儿记下了。” 华阳太后的宫殿。 一男数女隔着帘帐在床上缠绵。 “太后。”芈宸低下头。 帘帐后,响起华阳的声音,“何事?” 芈宸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华阳。 “你是说嬴子楚让嬴政代管朝政?” “没错。” 华阳沉吟片刻,“知晓嬴子楚是何疾吗?” “暂且不知。赵姬隐瞒了消息。” “唔,刚刚听闻嬴蛟欲带人硬闯寝宫。明日你去将此事上报,向嬴政弹劾嬴蛟。” 第54章 诬陷 芈宸有些不解,“太后的意思是?”她思索了一番,“难不成是要挑拨赢政与赢蛟之间的关系?” 赢蛟带人欲要硬闯入寝宫一事。 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难听点,便是谋反。 说好听点,小孩心性,不明道理,故而犯错。 要真想治罪,赢蛟不死,也得彻底与秦王无缘。 不想治罪,也能一笑而过。 芈宸继续问道:“若赢政不愿治赢蛟的罪?” 幔帐内响起华阳的声音,“那就弹劾嬴政做法有失公允,不可掌管朝政。” “此法妙啊。”芈宸竖起大拇指,“如此,赢政与赢蛟,只能取其一。若赢政治赢蛟之罪,赢蛟背后的韩系势力,岂可善罢甘休?定与赢政身后的赵姬,不死不休。若赢政不治其罪,那赢政便不适合做未来的秦王。” 听到芈宸的夸赞,华阳并没有高兴,反而叹了一口气。 “太后为何叹息?” “我们皆小瞧了那个赵姬。” “赵姬,不过一男子。虽有强悍的铁甲军,但在朝野并无根基。不足以成为太后之虑也。” “你不知晓。”华阳淡淡说道:“之前,赵姬回秦,落了我的面子。我便派人前去赵国,探查赵姬的虚实。知晓赵国如今的两位丞相吗?” “臻马与郭开?”芈宸若有所思,“难不成赵姬身后有这二人的影子?” 她一笑,“如此,咱们岂不是能说赵姬勾结赵国,欲乱秦国之政也?如今赵姬封闭赢子楚重病的消息,百官对其皆有异议。若加上这个名头,可致赵姬于死地也。” “错,并非臻马与郭开站在赵姬身后。而是赵姬站在这两位丞相身后。” 此言一出,芈宸震惊,“什么?!” “知晓那大同交易所吗?” “自然知晓,此交易所之名,响彻七国。也是赵姬的产业。不过,这也无法让两个位高权重的丞相,为其效力。” 芈宸不理解华阳为何这么说。 如今七国,谁都知晓现在的赵王昏庸。 那也就意味着,朝政皆由臻马与郭开掌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丝毫不夸张,甚至还有些贬低。 既然如此,何必受制于所谓的大同交易所。 甚至是作为男子的赵姬? 大同交易所虽然响彻七国,但终归只是商人汇聚之地。 赵姬更是上不得台面的商人,还是奴籍出身。 除非臻马与郭开,脑子有病。或者是色迷心窍,才会受制于赵姬。 可到了臻马与郭开的那种地位。 美人,只是唾手可得之物。 就算喜欢女人。 也会有大把女人,放弃尊严,甚至是无视天下人轻视的目光,乖乖躺到其床上。 只为获得上升之资。 芈宸实在不理解华阳的话,“太后,消息是不是有假?” 她不敢说华阳太后是不是看错了。 只能质疑这个消息。 “不会错的。探子是从郭开口中而得知的消息。据郭开所言,臻马原来只是为赵姬驭马的仆从,后来为赵姬掌管大同交易所。最后在赵姬的扶持下,当上了赵国的丞相。而郭开,自嘲乃取机投巧之人,也是赵姬一手扶持,方能接近现如今的赵王身侧。甚至是赵王,也是在赵姬的帮助下,当上了赵王。” “这···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敢置信,可事实确实如此。” “不···不可能的。”芈宸还有些不相信,“赵姬虽有些本事。可他在赵国,是以赢子楚的丈夫身份,在赵国立足,更是在赵国没有任何根基。能组建一个大同交易所,已经足够让人匪夷所思。掌控赵国丞相?甚至是插手赵王继承,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她对华阳拱手道:“会不会是情报有误,郭开故意散布而出。”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让芈宸肯定道:“定然是郭开看中了大同交易所的利益,故而放出如此荒唐的消息。想让我们杀了赵姬,从而坐收渔翁之利也。” “或许吧。但此事乃探子与郭开恩爱时,郭开意乱情迷下说出,应不会有假。总归小心为上,是不会错的。” 芈宸陷入沉思,“若当真如此,这赵姬当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她抬起头,看向幔帐,“太后告诉我此事,是要我放弃对付韩系与宗族势力,转而先对付赵姬?” “不是,只是提醒你,小心这个赵姬。”华阳太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赵姬,虽然不是可以小觑的人物。但并没有在朝堂内扎根。所以暂时不足为虑。我们首要的目标还是韩系与宗族。等解决了她们,我们掌控了朝堂上下。那个赵姬就算再如何的有本事,也只会是秋日的蚂蚱。我们想碾死他,就能碾死他。” 顿了一顿,华阳继续说道:“虽然如此,但还是得小心这个赵姬,扰乱我们的部署。我让你向赢政弹劾赢蛟。就是想让赵姬与韩系势力,水火不容。既能避免两者相互勾结,给我们制造麻烦,也能损耗其两人的心神。” “我知晓该如何做了。”芈宸拱手一拜。 她需要好好消化这令人感到离谱的消息。 “对了,蒙骛可有消息?” “暂无。从被魏无忌围困后,便没了任何讯息。朝堂之中,有人推测蒙骛是不是已经战死沙场。” “没有。” “太后如何得知?” “还是因为郭开。根据郭开所言,让李牧退兵,甚至是赵国近日以来的兵力调动,皆是赵姬的手笔。为的就是救出蒙骛。” 芈宸连忙问道:“那有没有救出蒙骛?” 蒙骛是生是死,芈宸并不关心。 甚至她还巴不得蒙骛死。 如此,就没人能与吕不韦争夺军权。 “郭开没说。探子也不好多问。不过,依照探子所说,郭开的心情大好。如此推测,这个蒙骛应该是脱了困。正隐秘的向秦国赶来。” 芈宸冷笑一声,“就算脱困了又如何?致使秦国损兵折将,虽有些许功绩,但不足以弥补过错。等她回国,我必想办法杀她。” 她行了一礼,“太后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就好。退下吧。”华阳太后挥了挥手,“不要打扰我欢愉。” “诺。”芈宸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见到这般情景,华阳太后询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启禀太后,近日以来,百官对于你圈养面首之事,颇有微词。” “谁如此大胆?”华阳太后站起了身,“居然管到本后头上。” “百姓之口,无法绝之。为了避免日后有人因此而针对太后。”芈宸劝道:“太后行事,还是小心一些。不可因为这些许小事,而坏了我们的大计。” 华阳太后冷笑两声,“如今,虽然我未能掌控秦国上下,但大权在手,谁敢妄加对本后非议?” “放出风声,谁胆敢再议论本后,格杀勿论!”华阳太后看向芈宸,“现在,出去!” “诺。” 芈宸退出寝宫。 走了没一会儿,转头向后面看去。 她并非是一个受制于男人的女人。 如今,听从华阳太后的话,是因为想要依靠华阳太后,来争夺秦国的权利。 一旦楚系势力,彻底掌控秦国庙堂。 她的屠刀,第一个就斩向华阳。 没人希望自己的头上多一个主子。 尤其还是个男人。 纵然是亲姐姐,在绝对权力面前,也可杀之。 芈宸有自己的野望。 她绝非只是想要帮助华阳,掌控秦国。 而是自己取嬴氏秦国而代之。 既然有田代姜齐之先驱。 为什么不能有芈代嬴秦之后来? 翌日清晨。 百官晋见。 嬴政越来越像一个秦王。 大手一挥,“百官免礼。” 芈宸朝着一名官员看了过去。 官员点点头。 而后一步跨出,“公子,臣有事奏!” 嬴政不明发生何事,淡淡道:“何事?” 官员朗声道:“昨日公子蛟带人欲强闯大王寝宫,此乃失格,更有谋反之意。请公子政代大王而惩治,否则日后效仿者,不计其数,有坏我大秦之国律也。” 百官纷纷附和,要求嬴政必须惩处嬴蛟。 更有激进者,要求嬴政杀了嬴蛟,以正法典。 嬴政静静听完朝堂之中的喧闹。 直到百官话语,有所平息。 嬴政才开口道:“此事,我不可听一家之言。” 她转头看向宦官,“去让公子蛟来此地,与百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 韩太后的寝宫中。 韩太后正对着铜镜,轻施粉黛。 忽然有个小宦官,急匆匆跑了过来。 韩太后头也不回,“何事如此慌张。” “太后,不好了!有人在朝堂上弹劾公子蛟。如今,公子政正派人前去请公子蛟问话。” “什么?!”韩太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可知道是何人?” “不知。” 韩太后眯着眼睛。 虽然宦官没有说是谁。 但韩太后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宗族势力与韩系势力,共进退。 赵姬之前又对他示好。 那么只有吕系与楚系势力,才会做出此事。 “公子蛟呢?” “公子蛟正前往朝堂。” “速派人追上公子蛟,让其勿要乱言。” 韩太后想了想,“准备马车,我要去找赵姬。” “诺。” 没一会,韩太后便来到赵姬的住处。 他并没有像嬴蛟那般,直接硬闯。 而是让人知会赵姬。 赵姬闻韩太后来寻他,虽不知缘由,但还是与韩太后在书房内见面。 韩太后一上来便直入主题,哀嘁嘁的说道:“王妃,你可一定要搭救嬴蛟,嬴蛟也算是你的孩子。” “太后,嬴蛟怎么了?” “嬴蛟她……她……。”韩太后抹着眼泪说道:“朝中有人弹劾嬴蛟,强闯后宫。” 赵姬装作震惊的模样,以此来撇清自身的关系。 告诉韩太后,嬴蛟被弹劾一事,他也是刚刚知晓,并没有插手此事。 “太后,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姬开口道:“我也不好插手朝中之事。” 韩太后明白赵姬这是想要好处,当即开口道:“若王妃能出手搭救,蛟儿定会心中记着王妃的好。” 他打算用嬴蛟的名义,欠赵姬一个人情。 赵姬犹豫道:“可……大王病重,我需要服侍大王。” 韩太后明白,光是嬴蛟人情,还不足以打动赵姬。 当即开口道:“蛟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让我怎忍心看着蛟儿被冤枉。” 既然嬴蛟的人情,无法说动赵姬。 那他只能加上自己的人情。 赵姬叹道:“蛟儿这孩子,也算是知书达礼,没什么坏心思。此事,定然只是误会。也罢,那我便走上一遭,说个清楚。” 朝堂之中。 嬴政俯视下方站着嬴蛟。 嬴蛟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嬴政行礼,“拜见姐姐。” “嬴蛟。”嬴政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人弹劾你,欲带人强闯后宫,可有此事?” 嬴蛟又不傻,当然不可能承认,“绝无此事,我只是为了给母亲请安。” 有官员站了出来,冷哼一声,“请安?请安何需佩剑?” 她对嬴政拱手,“依臣所见,公子蛟定因大王让你掌管朝政,心生妒忌,想要逼宫。” “你胡说!”嬴蛟恼羞成怒的手指那臣子。 那臣子丝毫不惧,“请问公子蛟,大王让公子政掌控朝政时,你心中是否嫉恨?!” 这个问题很犀利。 如果嬴蛟回答没有,那就是认为她愿意尊嬴政为秦王。 如果嬴蛟回答有,那就坐实了嬴蛟因嫉妒嬴政,从而带人强闯后宫,行逼宫之举。 嬴蛟咬着牙。 没有回答那臣子的话。 而是阴狠的看着那名臣子。 下定决心,如果她逃过此劫,定然不让其好过。 “怎么?”那臣子得寸进尺,“如此难以启口吗?” 嬴政此时开口道:“蛟与政不和,定然是不服于政。但,蛟万万不可能做出逼宫一事。此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启禀公子政。”臣子拱手道:“公子蛟带人硬闯后宫之事,人尽皆知。容不得公子蛟狡辩。请公子政处罚公子蛟,以正法典。” “请公子政处罚,以正我大秦根基之法典。” 第55章 诬陷 嬴政没有说话,她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她知道父亲为何要隐瞒母亲重病的消息。 也明白父亲的为人。 嬴蛟如今能好好站在这里,定然是父亲有所考量。 故而没有因嬴蛟擅闯后宫之事,而杀嬴蛟。 不可坏了父亲的事情。 嬴政俯视嬴蛟。 嬴蛟杀不得。 “请公子政维护我大秦法典,治罪公子蛟!” 臣子们见嬴政不说话,纷纷开口。 嬴蛟咬紧牙关,愤怒的扫视众人。 若有一日,我掌天下权,尔等野犬之辈,必千刀万剐。 那恨意,让众位大臣皆看在眼中。 没人是傻子。 如此赤裸裸的恨意,又怎会留嬴蛟继续活下去。 纷纷落井下石。 恨不得现在就让嬴政现在就杀了嬴蛟。 “此事关乎嬴蛟,政做不得主。待禀明母亲,由母亲裁断才是。” 嬴政想要拖下去。 可大臣们又怎会给嬴政这个机会。 “大王病重前,已将朝堂事宜皆交由公子掌控。公子如何做不得主?”有臣子询问道:“莫非公子以为,无能执掌朝政?” 嬴政没有回答,想了想,只能将难题抛给芈宸。 知不知罪,全听芈宸之言。 到时候,无论惩处嬴蛟,还是不惩处嬴蛟,都有芈宸去接这个锅。 无论做对做错,都由芈宸承担。 而她,只是一个善于听从臣子意见的继承人罢了。 嬴政望向芈宸,“阳泉君乃我大秦肱骨之臣,母亲也时常让政听从阳泉君之教诲,阳泉君认为政该如何做?” 此话一出,芈宸眯起了眼睛。 肱骨之臣,当真是好大的名头。 她如果不给出建议。 那岂不是说她配不上肱骨之臣这四个字? 若给出建议,岂不是让嬴政跳出这个圈套。 小娃娃,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多。 芈宸还未说话,嬴蛟先急了。 嬴政主事,她尚且有机会翻盘。 若让楚系势力的芈宸来主事。 恐怕芈宸只会落井下石,让她不得翻身。 “我乃王储,纵然有错,也非尔等可裁也!” “如此说来。”有臣子顺着嬴蛟的话说了下去,“公子蛟承认强闯后宫之事?” “鄙妇,休想害我!” “王无德,亦会臣叛民弃而亡其国。你只不过是王储,若无德以服众人,莫说你这个王储能不能保。就算你当上王。”那臣子冷汗哼一声,“就凭你妒姐无尊之心,也无臣为你之所用!” 此话十分严重。 让嬴蛟身体止不住颤抖。 她咬着牙说道:“敢问你乃何人?” 那臣子蹙了蹙眉。 这意思是打算秋后算账吗? 她看了看芈宸。 见芈宸点头。 方才趾高气昂的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越李,若公子蛟心中怨恨于我。” 越李朝着嬴蛟一拜,“臣一并接着。” 嬴蛟一口气堵在喉咙。 只得恨恨的说道:“先生小瞧于我,蛟只是想记住先生的教诲。” 越李还想说些什么。 却听嬴政开口说道:“够了!” 越李转头,看向嬴政。 只见嬴政冷冷的看着她,虽年幼,但不知为何,依旧给予她沉重的压力。 这种压力,甚至比嬴子楚更甚。 越李不知道的是,在赵国,嬴政本就是上位者。 主掌不知多少人的生杀大权。 而嬴子楚虽然是秦王,但她执掌权力的时间,远远比不上赢政。 嬴政的话语中带着不容辩驳与严肃,“政没有问你,而是问的阳泉君。”她一拍桌子,“越李,莫非你认为你之才可比阳泉君?!” 她冷笑一声,“若是如此,不如你来教政如何行事。” 越李连忙说道:“臣不敢。臣愚钝,怎可比得上阳泉君。” “不敢,又无才。也能在大秦朝堂上如泼妇般指责吾妹?”嬴政看向越李,“如此,可有失格?!” “可公子蛟她……。” “公子蛟又如何?莫说她错没错,就算她错了,也容不得你来指责一二。”嬴政看向芈宸,“阳泉君,可是此理?” 越李求助的看向芈宸。 芈宸开口道:“越李也是一心为国。” “一心为国又如何?一心为国,就可目无尊上?妄加非议?一心为国就可以无视政,无视阳泉君?”嬴政一拍桌子,“来人!” 几名秦甲士步入大殿,“在!” “越李无矩,居高自傲。视阳泉君与政如无物。但念其一心为国,不予大惩,只予小戒。拖下去,鞭挞二十。” “诺!” 越李求饶,甚至芈宸亲自劝说也无用。 几名士卒拖着越李,走出大殿。 不一会便,响起了越李的惨叫声。 嬴蛟心里一阵痛快,感激的看向嬴政。 虽然两人是死敌。 但这个恩情,她嬴蛟记下了。 嬴政看向芈宸,“烦人的家伙终于没了。阳泉君,现在能告诉政该如何做了吗?” 芈宸细不可察的看了一眼越李被拖出去的地方。 又看了一眼嬴政。 此子虽年幼,但有帝王之威也。 绝不可让其当上秦王。 芈宸垂眉低目道:“正如公子所言,此事非越李可妄加非议。越李乃臣,我亦为臣。臣怎可代王而决定?” 她对嬴政拱手道:“大王既然让公子代管朝政,如何裁定,皆由公子决定才是。” 芈宸是只老狐狸,自然不会踩嬴政挖出来的坑。 “阳泉君乃秦之大才矣,受百官拥护,主掌我大秦大小事宜。阳泉君说说你的建议,又有何妨?”嬴政双眼一凝,“还是说阳泉君认为政年幼,不足以把控朝政,心生不满,而不为政出一策?” 芈宸此时有种错觉。 那就是坐在朝堂之上的,并非是嬴政,而是嬴稷。 压的楚系势力不敢冒头,让六国喘不过气的嬴稷。 芈宸拱手一拜,“不敢。” “那阳泉君切莫要推辞,你说政应该拿公子蛟如何是好?” 嬴蛟想要说话。 嬴政的视线当即扫了过去,“闭嘴!带人强闯后宫之事,虽不知真假,但朝堂乃我大秦治理万民之地,容不得你放肆。若还敢出言不逊,蔑视朝堂。先不论你是否强闯宫闱,政先治你一个失礼之罪!” 顿了一顿,嬴政继续说道:“至于你是否冤枉,阳泉君定能还你一个清白。” 嬴蛟顿时怔住,不敢多言。 她的生死,就如同皮球,被嬴政与芈宸踢来踢去。 让嬴蛟倍感屈辱,却无可奈何。 芈宸见无法推脱,直接打起了太极,“公子蛟之事,可罪亦可恕。当看百官如何认定。” 大臣们纷纷开口。 “公子蛟佩剑入宫,不容狡辩,当罪也。” “任公子蛟如何狡辩,此都是大逆不道之举,当以严惩。” “罪。” “罪!” “罪!” 芈宸没有说话。 在沉默中告诉了嬴政,她的回答。 嬴政皱了皱眉。 这个答案,明显不是她想要的。 这些臣子,不足以帮她背下惩治嬴蛟,得罪韩系势力的这口锅。 唯有芈宸亲口所言才行。 可芈宸太狡猾了。 始终不肯松口。 反而让那些臣子,一起胁迫她。 当真难缠。 嬴蛟此时小脸惨白。 就在此时,门外有个宦官跑了进来。 “启禀公子,王妃求见。” 嬴政顿时眼睛一亮,“去将父亲请来。” “公子。”芈宸蹙了蹙眉,“召王妃入朝堂,是否不合规矩?” “有何不妥?昔日宣太后不也是在此地听政吗?如今政年幼,父亲担心政无法决裁大事,特前来听政,有何不妥?” 当嬴政搬出宣太后,芈宸顿时没话说。 总不能对着楚系势力的创始人,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不一会,赵姬在几名铁甲军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政拜见父亲。”嬴政起身。 “臣等拜见王妃。”诸臣行礼。 “尔等免礼。” 嬴政欲要下来搀扶赵姬,却被赵姬拒绝。 赵姬看向嬴政,“听闻蛟儿因擅闯王宫,被你叫过来问话,可有此事?” “的确如此。” 嬴政与赵姬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着信息。 “可有问出什么?” “启禀父亲,嬴蛟拒不承认,百官认为其佩剑强闯王宫之事,不容狡辩,欲治其罪。” 赵姬点头,心中顿时有数。 只要嬴蛟别乱说话,就还有的救。 赵姬扫视一圈,“谁欲治其罪也?” 嬴政看向芈宸。 赵姬顺势看了过去。 芈宸一脸懵。 虽然她是想让嬴政给嬴蛟定罪。 但从未亲自下场,怎的如此看她? 芈宸清咳一声,“百官皆如此想。” 赵姬似乎恍然大悟,“原来是百官,我以为是阳泉君哩。如果是阳泉君要治蛟儿之罪也,纵然蛟儿无罪,也定然做了什么错事。” 芈宸尴尬一笑,“王妃说笑了。臣怎敢随意治王室之罪也。” 赵姬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而是环视诸位大臣,“我来此,是为了蛟儿一事。大王近日身体不适,胸中憋闷。蛟儿闻此事,特意寻剑舞大师,为大王舞剑解闷。甚至……。” 赵姬走到嬴蛟身边,将手搭在嬴蛟的肩膀上,“蛟儿孝心有佳,为了大王开心,甚至亲自学习剑舞。如此孝顺的孩子。” 赵姬冷眼扫视一众大臣,“到底是何人,会心怀歹意,肆意污蔑?” 他温柔的对嬴蛟说道:“蛟儿,告诉父亲,到底是谁污蔑于你。相信你姐姐,还有阳泉君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嬴蛟一愣,转而跪在地,哀嚎道:“父亲,孩儿冤枉啊!” 她上前抱住赵姬的脚,“孩儿……孩儿只是想为母亲取乐,未曾想遭奸人陷害。孩儿委屈,求父亲为孩儿做主。” “可怜的孩子,看看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赵姬看向芈宸,“阳泉君。” 芈宸心中一凝,“臣在。” “大王言,阳泉君乃刚正不阿之人,应是不会让蛟儿受如此屈辱吧。”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芈宸瞥了嬴政一眼。 不愧是父女,两人捧杀的方式,如出一辙。 “若公子蛟是被冤枉,公子政便能还其清白,何需我?” “父亲!”嬴蛟抬起头,“是越李,是越李诬陷孩儿。求父亲为孩儿做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父不可插手朝堂之事。蛟儿,你要求,也是求你的姐姐和阳泉君。” 嬴蛟会意,转头对芈宸说道:“求阳泉君为蛟主持公道。” 芈宸算是看明白了。 赵姬父女,乃至嬴蛟根本不管别人,就一口咬定她。 “公子蛟说笑了。”芈宸皮笑肉不笑,“我哪有那能力,再者此事缘由,我亦不知情,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蛟儿,阳泉君看来是不信你之言,你不是学了剑舞吗,舞一段给阳泉君看看。” 嬴蛟一愣。 剑舞? 她不会啊。 拿剑杀人还行,拿剑跳舞,那不是贱人所为? 她如何会? 嬴蛟一脸懵的看着赵姬。 赵姬微笑道:“蛟儿,你初学剑舞,得收敛着点,文武百官皆在此地,可勿要伤了她们。” 嬴蛟愣了愣神,转而一脸喜色,“是。” 她扫视一众大臣,阴狠的说道:“蛟一定会小心一些,不伤了诸位大臣。” 嬴蛟明白赵姬的暗示。 那就是谁不信,就砍谁。 反正有个学艺不精的名头在。 “蛟儿。”赵姬手指向芈宸,“朝堂之中,怕只有阳泉君能还你一个公道。你离阳泉君近些,让她看个仔细。” 嬴政哪能不明白赵姬的意思。 她强忍着笑,让宦官取来佩剑,扔给嬴蛟,“妹妹,切记勿要伤到了阳泉君。” 嬴蛟拿起剑,看向芈宸,“阳泉君,剑光无眼,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你担待着点。” 芈宸见嬴蛟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哪还能看不明白嬴蛟的心思。 这是想趁着舞剑的由头,在她的身上来上几个窟窿。 要是真折在这,恐怕得白搭上一条命。 毕竟嬴蛟都说了,学艺不精,剑光无眼。 捅死她,又能拿嬴蛟怎么办? 难道可以让嬴蛟偿命? 最多算一个误杀。 芈宸当即对嬴政说道:“臣想了想,觉得此事定有蹊跷。公子蛟善孝,众人皆知。怎会行逼宫之举?此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让有心人利用,想要以此来陷害公子蛟。臣以为当彻查是何人陷害公子蛟。以还公子蛟一个清白。” 第56章 快意恩仇 见芈宸这么快就服软,嬴蛟哪会同意。 之前可是被芈宸身后的楚系势力欺压。 不在芈宸身上戳上七八个窟窿,实难解心头之恨。 “阳泉君,蛟认为,凡事都得讲证据。若蛟不舞上几段。怕让人以为阳泉君因我这王室的身份,而有所顾忌,故而出言为蛟开脱。” 嬴蛟挥了挥剑,“恰好也让阳泉君指点一二。” 看着锋利的剑刃,芈宸心肝直颤。 强颜欢笑道:“不必,公子蛟的为人,臣还是信的过的。既然公子蛟说前往王宫,是意欲为大王舞剑,那必然如此。” 嬴政顿觉有些可惜。 如果芈宸再坚持一下,她便能借嬴蛟之手,斩去楚系势力一臂。 只可惜,芈宸不傻。 见芈宸如此说,嬴蛟咂巴着嘴,有些意犹未尽。 芈宸既然已经服软,总不能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借舞剑杀芈宸。 若是如此。 恐怕舞剑的名头,就站不住脚。 一旁的赵姬说道:“阳泉君信了,不是还有那些个大臣吗?” 经过赵姬的提醒,嬴蛟眼前一亮。 她提剑向诸位大臣走去,“之前,尔等不信于蛟,欲问罪。如今,让尔等见识一番蛟的剑舞?!” 大臣们连连后退。 嬴蛟剑指诸臣,爽朗大笑,“哈哈哈!尔等不是要问罪于蛟吗?” 她扫视着诸臣,“来来来,站上前来!让蛟表演一番剑舞,自证清白。” “我等信的,公子蛟快收起剑。” “我等信公子蛟乃清白之人。” “王妃,务必拦住公子蛟。” “公子蛟无罪矣。” 就在此时,两名甲士拖着被打的半死的越李进入朝堂。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嬴蛟咬牙切齿的向越李走去,“先生之教诲,蛟如今亦贯于耳边。先生说蛟有罪,蛟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证蛟之清白!” 明晃晃的宝剑,让奄奄一息的越李瞬间清醒。 “大胆!此乃朝堂,你持宝剑意欲行凶也?!” “先生,勿要紧张。蛟只是想为先生舞上一剑。”嬴蛟丝毫不掩饰,一剑刺入越李胸口。 鲜血喷洒在嬴蛟那几乎病态的神情上。 爽! 无法言喻的舒爽! 这就是血刃仇敌之快吗? 嬴蛟的眼白,逐渐布上血丝。 “你……!”越李难以置信的看着嬴蛟,她属实不明白,为何嬴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 为何没人上来阻拦? 越李嘴角止不住的流出鲜血,“罪……。” 嬴蛟眼神狠戾,“蛟无罪!” 剑往前捅了捅。 越李没了气息。 “放肆!” 就在嬴蛟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之中。 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嬴蛟立刻转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扇她巴掌的人。 是赵姬! 赵姬丝毫不畏惧嬴蛟的目光,冷声道:“不是让你小心着点吗?为何失手杀了人?!” 又一巴掌扇在嬴蛟的脸上,“混账!” 嬴蛟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她抽出长剑,难以置信的退后几步,“蛟……蛟杀了人?!” 嬴蛟手中的剑脱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蛟只是急于向先生自证清白,未曾想竟失手杀了先生,蛟悔矣。” 谁都知道嬴蛟是故意的。 毕竟失手不可能还怕人没死透,继续往身上捅。 可谁也不敢多言。 赵姬一脚将嬴蛟踢倒,“知你学艺不精,便提醒你小心着些,怎的还犯此错?还不向阳泉君以及政儿请罪!” 嬴蛟连忙重新跪在地上,对芈宸与嬴政说道:“阳泉君,姐姐。蛟学艺不精,竟失手杀了人,恳求阳泉君与姐姐责罚于我。” 嬴政瞥向芈宸,“阳泉君如何看?” 如何看? 当然是没眼看。 如此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杀人。 却被说成了失手。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 他拱手,“臣以为公子蛟只是急于自证清白,一时失手误杀越李。实乃不幸也。” 这场针对于嬴蛟与嬴政的算计,已经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赵姬一口咬定是剑舞。 若说不是,便让嬴蛟在面前舞上一剑。 当明晃晃的宝剑出现在眼前。 说不是剑舞的,恐怕下场如同越李,一般无二。 关键又说是学艺不精,又是失手杀人的。 能拿嬴蛟如何? 嬴蛟总归是王室,在没有犯下什么大逆不道之罪前。 一时失手杀了人,总不能让其一命换一命。 最多给点处罚罢了。 与其给予嬴蛟不清不楚的处罚,倒不如牺牲一个越李,将此事翻篇。 不然,难道真的要彻查嬴蛟被冤枉之事? 她之前也是被嬴蛟用剑指着,一时间慌了神。 居然说出彻查此事的话。 要是嬴政等人,借这个由头,污蔑一些楚系势力的官员。 恐怕到时候,何人有罪,何人无罪。 全在于嬴政等人如何说。 嬴政奇怪的看向芈宸。 她倒是没想到,芈宸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嬴蛟。 嬴蛟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她在朝堂之中的口舌。 虽有学艺不精等诸多借口。 无法治嬴蛟于死罪,但也能让其脱层皮。 竟然如此就简单的放过了嬴蛟。 当真让人费解。 “既然阳泉君发话了,那便不治嬴蛟之罪也。但殿前杀人,虽失手所致,可总归不妥。罚嬴蛟金三千,给予越李家人。” 嬴蛟按下心中的喜色,一脸沮丧的说道:“多谢阳泉君,多谢姐姐。” “至于奸人诬陷嬴蛟之事……。” 嬴政的话还未说完,赵姬开口道:“此事到此为止。” “父亲!”嬴蛟抬头,看向赵姬。 如今优势在我方,完全可以借这个由头,来痛击芈宸以及背后的楚系势力。 怎么就到此为止了? 她还想好好撕下楚系势力一块肉,以出今日之怨。 赵姬俯视跪在地上的嬴蛟,“殿前杀人一事,政儿已予惩处,此乃国法。而我要以家规罚你,从今日起,禁足宫中三月,不得外出。再敢多言,休怨我无情。” 看着赵姬那冷冰冰的眼神。 嬴蛟低下头,“全凭父亲做主。” 赵姬转头,看向芈宸,“阳泉君以为如何?” 对付楚系这种顽固势力,不能期望靠一次机会,便能将其铲除。 这是一场持久战,甚至是几代人的战争。 攻城还得围三缺一,给敌人一些活路。 朝堂内的势力斗争,也是另类的战争。 不能突然就将楚系势力往死里逼。 兔子急了还咬人。 要是把楚系势力逼急了,谁知道会做出何等事? 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还不得是嬴子楚与嬴政。 所以,赵姬想要见好就收。 避免针尖对麦芒式的争斗,从而让趋于稳定的秦国,出现不必要的动荡。 这也是赵姬曾经对嬴稷所说,软刀子割肉的意思。 过度逼迫,或者打击楚系势力。 只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芈宸虽然不明白为何赵姬会如此做。 但赵姬这话,属实说到芈宸心坎里。 她当即拱手道:“全凭王妃做主。” “既然此事已经解决。我也不好在此地多呆,以免落人口舌。”赵姬对嬴蛟说道:“还不跟我走,留在此地,让人笑话吗?” “诺。” 嬴蛟跟着赵姬走出大殿。 待走到僻静处。 嬴蛟当即冲赵姬跪了下去,“多谢父亲搭救之恩。” “起来吧。” 嬴蛟有些犹豫,最终开口询问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 “何事?” “你与姐姐,为何要救我?” 谁都知道,下一代的秦王,明面上只会从嬴蛟与嬴政之中抉择而出。 嬴蛟正是抱着此类想法,所以一直以来都视嬴政与赵姬为生死之大敌。 有你无我。 有我无你。 这两句话,一点都没形容错。 平心而论,若是她今日坐在嬴政的位置上。 而阳泉君弹劾的是嬴政的话。 她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 顺着阳泉君等人的话,重惩嬴政。 最好是杀了嬴政。 犹豫半秒,都是对王位的不尊重。 可让嬴蛟没想到的是,赢政在朝堂上屡屡袒护于她。 甚至赵姬都亲自前来搭救于她。 也多亏了赵姬,让她出了这口气。 虽然挺感激的,但嬴蛟实在想要弄明白赵姬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姬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嬴蛟。 看得嬴蛟心里直发毛,“父亲,为何如此看我?” “蛟儿,你乃嬴姓。政儿,亦是嬴姓。而大秦乃赢之大秦。你虽视政儿为仇寇,但那也是关起门的家事。你今日被外人欺压,政儿与我,又怎能袖手旁观?”赵姬盯着嬴蛟,“你心中想必也是这个想法。” 嬴蛟尴尬的说道:“孩儿确实是这般想法,我与姐姐乃家中争斗,不可容忍外人欺凌。” 赵姬的话,让嬴蛟内心很是羞愧。 她至始至终没有将王位的争夺,当做家中之事。 甚至也从未将嬴政当做是姐姐。 若外人欺凌,她也会帮着外人。 未曾想,嬴政与赵姬居然是这般想法。 就因不能坐视她受了外人欺压,如此朴素而又让人感动的理由。 不顾她日后会威胁到嬴政,而前来搭救。 嬴蛟现如今,算是明白嬴子楚为什么要让嬴政来代管朝政,而不是她。 平心而论,如果她是嬴子楚,也会选择嬴政代管朝政。 无关于是否有治理国家之才,只关乎眼界。 这一次,她嬴蛟心服口服。 也认可了这个父亲与姐姐。 但只是获得了她的尊重。 而并非不争。 身为王室,从一出生就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 捆绑了太多人的利益。 为了别人。 也为了不像今日这番受辱,她不得不争。 嬴蛟在心中下定决心。 日后若登上王位,必然依旧尊赵姬为父,妥善安置,行孝道之礼。 而对于嬴政这个姐姐,也不会想着去弄死。 而是让其当个闲散君侯。 以报答今日之恩。 嬴蛟对着赵姬深深一拜,“孩儿受教。” “你明白就好。”赵姬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大王患病一事,切莫过于关注。我知你心中所想。你且放心,我与政儿不会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如此有碍名声。” “孩儿相信父亲所言。” “你在朝堂之中,杀人一事。虽言是无心之举,但实属不妥。这些时日,你便在韩太后宫中侍奉,勿要外出。”赵姬抬起头,“这秦国的天,说变就变。” “诺。” 嬴蛟之事,在各方势力的默许下,就此揭过。 芈宸将诬陷嬴蛟之事的罪责,全部推到了越李的头上。 让一个死去的人,背下了所有。 当然,为了安抚其余楚系势力的成员。 越李家人被妥善安置。 不仅获得了嬴蛟三千金的赔偿,还获得了芈宸私人给予的安家费。 甚至越李的女儿,也当上了小吏。 越李的儿子则是在芈宸的撮合下,与楚系势力的另一位成员结姻。 她的死亡,成了家中成员富贵的敲门砖。 芈宸的如此做法,自然收获了楚系势力成员的忠心。 想必再出现此事,会有很多人甘心当越李。 虽然此事让芈宸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但因为芈宸的及时止损与弥补。 对于楚系势力,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而赵姬,利用韩太后的人情。 将夏无且讨要了过来。 在两位名家医师的共同诊治下。 嬴子楚的病情,一日比一日稳定。 但为了让赵姬能陪着她,嬴子楚每日都装作病怏怏的模样。 约莫十来天后。 吕不韦带着胜利之师,回到了咸阳。 为了体现对于吕不韦的重视。 不仅百官出城迎接。 就连一直未露面的嬴子楚与华阳太后,也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待到了晚上。 嬴子楚秘密会见了吕不韦。 吕不韦府邸隔壁宅院内。 嬴子楚躺在床榻上,静静等待着吕不韦的到来。 不一会,门外响起宦官的声音,“大王,文信侯来了。” “让她进来。” “诺。” 吕不韦刚进入房内,一眼便看到床上躺着的嬴子楚。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大王,听说你身体有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出发前,嬴子楚的身体还好好的。 结果她出去打个两三年的仗,嬴子楚身体突然垮了。 容不得她不想歪。 嬴子楚没有回答吕不韦的问题,而是打量吕不韦,“两三年未见,不韦倒是精壮了些,也更加威猛了。” 第57章 密谈 比起叙旧,吕不韦更关心嬴子楚身体状况。 不仅因为嬴子楚是她最大的靠山,还因为彼此之间,相互扶持所积累最珍贵的友谊。 吕不韦是个唯利是图,投机取巧的奸商。 她也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可人总会有感情羁绊。 无论再睿智的智者也不例外。 天真且坚定相信她的嬴子楚,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 “大王,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看得出吕不韦的担心,嬴子楚一笑。 从床榻上起身,拍了拍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 坐在床榻上,“就是许久不见你,心中挂念。” 吕不韦有些感动,“大王不必挂念臣,臣虽率军远征,但大小事宜皆王翦操心。这不,不仅没有瘦半分,还胖了些许。” “如此便好。”嬴子楚笑道:“对了,你我独处,无需君臣相称。” 她从床榻取出酒水,肉菜。 小心翼翼看了看外面,方才将酒菜端上桌,“你我数日未见,当饮酒作乐。” 为吕不韦斟酒,“此地无君无臣,只有故友。” 端起酒盏,“说来也不怕不韦耻笑,我可有好些时日未饮酒食肉。心中甚是念想,先干为敬。” 一饮而尽。 闭上眼睛,脸上露出舒爽的表情。 为了治疗身体疾病,赵姬禁止她食肉,更别提喝酒了。 每日只食清寡药膳。 这胃早已大声抗议。 可实在不想拒绝赵姬心意,让彼此好不容易缓和的感情好,再度出现裂痕。 哪怕再想喝酒食肉,也得忍耐。 此时会见吕不韦,赵姬不在身旁。 这才敢酒肉上桌。 见嬴子楚如此,吕不韦内心悲痛。 堂堂大秦之君,喝酒食肉也得这般小心翼翼。 可想而知。 率兵远征这段时间,嬴子楚究竟受到怎样的虐待。 吕不韦眼角浮现泪花,“是赵姬吗?” “赵姬?”嬴子楚疑惑,转而笑道:“当然是他,若非他,何人会如此关心我。” 前一句,吕不韦听到了耳朵里。 而后一句,则自动过滤掉。 转身欲要走出门。 却被嬴子楚拉住,“你我数年未见,怎的如此就离去?” “我去找赵姬问个清楚。大王乃秦之君也,为何如此虐待?!” “虐待?”嬴子楚哈哈一笑,“不韦,我知你心中对赵姬有偏见。但他也是为了我好。” “大王,是你对赵姬存在偏见。”吕不韦苦口婆心,“赵姬并不是好人,他……。” 她想要告诉嬴子楚,赵姬的真面目。 甚至是暗杀秦国使者的事情。 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情,不足以放到台面上来说。 吕不韦沉默了一会,方才继续开口,“子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身体是不是赵姬所为。” 或许担心嬴子楚有所顾忌,不敢说出口。 “子楚,我们现在不需要沉默了。虽然我未能掌控秦国的军队,但亦有二十万士卒。朝堂内外,我已小有势力。只要子楚愿意,皆为你所用。” 如果真的是赵姬想要害嬴子楚,那她宁愿放弃对付楚系势力。 暴露自身,给赵姬施加压力。 让赵姬投鼠忌器,不敢伤害嬴子楚。 吕不韦很担心。 很担心赵姬会按捺不住。 很担心赵姬会如同华阳太后,杀嬴子楚,以掌权。 更担心楚系势力,乃至秦国势力加在一起,都无法敌过一个赵姬。 至始至终,她就没有信过赵姬一丝一毫。 两人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自然会产生共鸣。 知道对方是何等的冷血无情,也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若是可以,吕不韦不想站出来与赵姬为敌。 她知道这样,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为了嬴子楚。 这个与她共分天下的君王。 她愿意站出来,也不得不站出来。 说起来,要是有个人告诉她,能够消灭根深蒂固的楚系势力,还有大小势力。 还能掌控秦国朝堂,甚至争夺天下帝权。 那吕不韦一定会认为这个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没睡醒。 如果这个人是赵姬。 那吕不韦会坚定不移的相信一定能够做到。 嬴子楚哑然的看着吕不韦,“我不知道是何事,让不韦对赵姬的成见如此之深。” 拉着吕不韦坐了回去,“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与赵姬乃夫妻,同体同心的夫妻。谁都能害我,唯有赵姬与你不可能。” 听到嬴子楚的话,吕不韦脸上的面容并没有好看半分。 她认为嬴子楚被赵姬蒙蔽了。 就好像信任苏妲己的商纣王。 完全看不出正逐渐迈入死亡。 冷声说道:“数年不愿与你同房的夫妻吗?” “谁说赵姬不愿与我同房?他只是一直放不下曾经的郁结,故而如此。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病。” 刚说完,嬴子楚一脸幸福的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虽你我乃至交,但床笫之私,不可为外人道也。” 提起酒盏,“来,你我共饮一杯。” 示意吕不韦也提起酒盏。 吕不韦只能顺从。 一盏饮入。 嬴子楚继续说道:“至于我身上病,乃是嗝噎之疾。不是她人所为,而是我……。” 仔细回想当初医者所说之言,“乃是什么七情不……。害,反正就是心中有郁,酒肉过度所致。” 再度提起酒盏,“这不,赵姬这才不让我饮酒吃肉。此次多亏了赵姬,否则,不韦不一定还能见到我。” 内心感触,抿了抿嘴,“之前急于传呼你前来,便是因此。” 一听如此严重,吕不韦夺下酒盏,“既然如此,大王怎的还饮酒?” 嬴子楚无奈,“这也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就知你会与赵姬一样。” 不喝就不喝。 到时候一身酒气回去,难保赵姬不会发怒。 若是让她上不了床。 岂不是更加难受。 嬴子楚双手环插于袖口,“这次叫你前来,除了喝酒以外,还想询问你一些事。” “何事?” “不韦,我屡听王翦立功,这个王翦该如何封赏?” 这话的意思是询问王翦是哪方势力的人。 又或者准备投靠哪方势力。 在大秦的朝堂,想独善其身,那必定是混不下去。 “王翦原本属于武安君一脉。” “哦?”嬴子楚眼睛一眯,“这么说,该如何封赏,得先询问阳泉君咯。” “子楚,我的话还未说完。”吕不韦:补充道:“因先王杀武安君一事,王翦受了冷落,让王翦心灰意冷,不愿再加入朝堂纷争,只愿从军护国。” 换句话来说,谁掌权,王翦就听谁。 说好听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说难听点,便是墙头草,两边倒。 算是个聪明人。 但不适合如今的局势。 如今的局势,不是你就是我。 没有中间派。 楚系势力的暴力扩张,很简单。 要么加入,要么敌人。 王翦的做法,想必在众势力面前,很不讨喜。 此次虽立大功,但估计得不到什么封赏。 大概率会如之前冷藏起来。 但这也有好处。 至少能平安活到最后。 在势力纷争分出胜负后。 到那时,才是王翦生存之道,绽放光彩的时候。 也是王翦受到重用的时候。 没有一个君王不喜欢,一个不参与朝堂纷争的将军。 嬴子楚自然也是喜欢的。 “这个王翦有点意思。” 既然王翦选择了当个墙头草。 那便不给予王翦封赏。 一来,作为墙头草,王翦也没有选择她这个秦王。 二来,没必要给王翦贴标签,让楚系势力认为王翦是她的人。 从而为王翦,也为她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嬴子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蒙骛可有下落?为何还不回来?” “蒙骛暂无下落。”吕不韦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听说在赵国的帮助下,逃出了重围,但是生是死没有打探得出来。” 嬴子楚眼巴巴的看着。 吕不韦想了想,“如果蒙骛没死,有可能被赵国控制了起来,也有可能畏惧责罚,不敢回来。” “责罚?”赢子楚笑了笑,“这个蒙骛,怕是小瞧于我。” 说这话时,赢子楚伸手去拿酒瓶,却被吕不韦一瞪。 当即悻悻收回手,“你怎么与赵姬一般无二?” “当听医者之言,待痊愈后,我自有好酒好肉。” “痊愈。”赢子楚笑了笑,摇摇头。 然后继续说道:“此番蒙骛与魏一战,并非蒙骛之过也。再者,听说联军也损失惨重。此战,虽败,实则大胜。我嘉赏还来不及,又怎会处罚于她?再者,如今我所能用之人,除了你,恐怕也只剩下先王为我留下的这些老臣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子楚。这蒙骛总归是败了,十数万的将士,尸骨回不到秦土,总得给百姓一个说法。而且,楚系势力一直想要利用我来掌控军队。蒙骛虽不属于你之心腹,但终究是保王室一脉之人。如此天降之良机,阳泉君又怎会错过?” “哎···。”赢子楚叹了一口气,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对了,那赵国视我秦国于仇寇,怎会救助蒙骛?” “这恐怕得你亲自去问赵姬。”吕不韦抿了一口酒,“子楚,赵姬的能力,绝对超乎你我之认知。人总会变的,不能拿过去的眼光,来看现在。” 手指嬴子楚,“就连你也变了。上数十年,你只是一个被赵人欺凌的秦异人而已。可现如今,你大权在握···虽然没有大权,但也是尊贵之人。当初的你,又怎会想到现在的你?当初欺凌你的人,此刻又可否敢正视于你?子楚,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赢子楚陷入思索,良久才点了点头,“我会试着重新看待赵姬。但我始终相信,赵姬是不会害我的。” 吕不韦叹了一口气,“也许吧。我也不敢保证我一定是对的。” “不说此事,你好不容易从战场归来。”嬴子楚再度伸手去拿酒瓶,“你我当好好饮上一杯。” 可还未拿到酒,便被吕不韦一筷子打到手背上。 赢子楚缩回手,看向吕不韦,“至少你我之间,一成不变。” 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寻你来,除了跟你询问一些事情,还有点事要与你交代。” “请说。” “这次重疾,让我心生惧意。”赢子楚笑了笑,“也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就想,我死之后,赵姬,政儿,蛟儿该何去何从?” 吕不韦皱了皱眉,“子楚,你不是说身体已然好转,为何如此多愁善感?” “不韦,你不知晓。嗝噎之疾。”赢子楚手指从喉咙划到了肚子,“这个地方,气凝成块,不好根治。虽然身体好转许多,但不知何时再度复发。这次我运气好,上天未收取我之命,下次呢?下下次呢?” 吕不韦双眼微红,“子楚,你定能万年。” “万年?”嬴子楚苦笑一声,“都言万年,可谁又见万年之人?惜周武王与子牙,亦活不到如今。就连以霸道压天下诸国的赢稷,也不能活百年。我一平庸之人,何来万年之说?” 吕不韦还想说什么,却被赢子楚阻止,“我死之后,最担心政儿与蛟儿姐妹相杀。蛟儿虽非我亲生,但亦是我儿。我又怎忍心见此。而王位只能传至一人,岂能因我之仁让秦国分裂。蛟儿,自幼聪慧,但心智不佳。生性暴虐,不可为王。而政儿,为人内敛,老成。我观其代我管理朝政之时,在百官与明争暗斗之间,游刃有余。乃王位之不二人选。如今楚掌朝政,我不可擅立太子。” 赢子楚起身,从床榻内取出诏书,郑重的放到桌上,“此乃我之遗诏。若我不幸亡故,烦请不韦替我立政儿为太子,继秦之王位。多加扶持,兴我大秦万年。” 吕不韦憋着眼泪,声音哽咽,“子楚···。” “不韦,你乃我之好友。我只能托孤于你。” 吕不韦颤抖着拿起遗诏,哽咽道:“子楚,你且安心。倘若···倘若真有那日,我必定以性命保赢政登基为王。” 赢子楚笑了笑,“不韦。”对着吕不韦拱手,“受我一拜。” 第58章 册封 吕不韦自然不会接受嬴子楚这一拜。 她上前搀扶嬴子楚,“定不负君恩。” 两人再度坐下。 “除了政儿与蛟儿,我最不放心的人就是赵姬。” 吕不韦想说什么,却被嬴子楚阻止,“我知晓你对于赵姬有意见,但赵姬始终是个男人,他在秦国毫无根基。我若亡故,就担心赵姬会被人欺凌。” 她伸手,握住吕不韦的手,“不韦,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了。我希望赵姬也能依靠于你。你也无需多做什么,只要保证赵姬不受欺辱就可。” 吕不韦欲言又止。 赵姬会受到欺凌? 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也没有资格去成为赵姬的靠山。 赵姬是何等人? 他不去欺辱别人就已经是好事了。 谁能欺凌到他的身上? 除非这个人不想活了。 可面对赢子楚那无比认真的眼神。 吕不韦实在难以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只能点点头。 见吕不韦答应,赢子楚欣慰的笑了笑,“你与赵姬,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是我至交好友,我属实不愿你们起了什么纷争。若不是如今你必须得成为楚系一员,你我不能走近,我当真想让你与赵姬见上一面,握手言和。” 吕不韦叹气。 她与赵姬的矛盾冲突点,就是赵姬太有能力了。 一个人有能力是好事。 但太有能力,只会让别人惴惴不安。 而她就是惴惴不安的人。 因为,从赵姬身上,她看到了宣太后的影子。 一个把控朝政数十年,让赢稷六十多岁才正式掌权的男人。 这样的人,对于赢子楚,对于赢政。 甚至对于整个秦国,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可朝堂内外,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能看清。 赵姬太能伪装了。 自来到秦国后,除了必须展露的锋芒,其余时候便一直处于蛰伏的状态。 极力淡化自己的身影。 蛰伏,是为了更长远的目标。 而赵姬的目标只有楚系势力吗? 这必然不可能。 他想要的是整个秦国,甚至于天下。 待赵姬不再蛰伏,便是一鸣惊人的时候。 到时候,赢子楚该如何? 赢政该如何? 她吕不韦又该如何? 对于赵姬的担忧,在吕不韦的心里,远远超过了如今如日中天的楚系势力。 赢子楚与吕不韦促膝长谈至深夜。 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别。 寝宫之中。 赵姬伏在案桌上打盹。 嬴子楚打开门,见赵姬如此,顿时心中一软。 深夜有人点灯等候的感觉,是最让人触动的。 怕吵醒赵姬。 嬴子楚将一众宦官驱散了出去。 脱下外套,披在赵姬的身上,轻声呼唤,“赵姬,我回来了,回床睡吧。” 呼唤声将赵姬吵醒。 头抬起来的瞬间,顿感手臂麻木。 一边迷瞪着眼,一边揉捏麻木的手臂,“怎的如此之晚?” 见赵姬揉捏手臂,嬴子楚坐到赵姬身侧,将赵姬的手放到怀里,揉捏了起来,“许久未见不韦。” 嬴子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就多聊了几句。若是早知你在等我,我定会早些回来。” 赵姬嗅了嗅鼻子,轻微的酒气钻入鼻中。 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嬴子楚见此,忐忑不安的埋胸。 “你饮酒了?” “饮了……。”嬴子楚捏了捏手指,“这么一点点,不妨事的。” “莫说一点,半点都不行。”赵姬指责道:“医者之言,你又不是未曾听到。” “我与吕不韦许久未见···。”赢子楚谄媚的给赵姬捏了捏肩膀,“也就喝了几杯,不韦听说我身体状况后,也没让我多喝。” 对于吕不韦,赵姬还是颇为信任的。 至少在赢子楚的身体健康上,吕不韦不会不懂事。 再者,赢子楚都如此讨好,些许重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你与吕不韦说了什么?”赵姬斜瞥了一眼赢子楚,“若是不方便,可以不说。” “有何不方便,你我乃夫妻,本是同体。”赢子楚想了想,“我询问了该如何封赏王翦。覆灭东周公,乃至后面援助蒙骛,王翦都有建功。” “王翦···吕不韦如何说?” “不韦并没有说什么。至于我,打算不予王翦封赏。” 赵姬点了点头,“这样是对的,王翦既然不想卷入朝堂纷争,那就不让她卷进去。尤其现在是动荡之时,好好的一员大将,属实不该因朝堂之龌龊,死于不该死之地。日后等时局稳定,再让其发挥才能,也是可以的。” “我也是这般想法。”赢子楚兴奋的说道:“你我心有灵犀。” “但是,完全不予封赏,对于你这个秦王,属实有些不妥。王翦建功不可无视,以免寒了将士之心。” 赢子楚若有所思,“那你觉得该如何封赏?” “如今诸国虽无力再起纷争,但秦国总归被诸国所忌惮。打蛇要打死,一旦动手,就要你死我活。不给敌人任何喘息之余地。册封王翦为君侯,牧守函谷关。既能让王翦远离朝堂纷争,也能让王翦去骚扰韩魏楚三国。拖延三国喘息之机。” 赵姬想了想,“蔡泽不是燕国之人吗?” “蔡泽?她现如今只是普通小官,为何提起她?” “燕虽小国,但不得不防。之前率领燕国之兵者,乃是将渠。大王不知,这个将渠是赵国攻打燕国时,迫于廉颇之威,燕王不得不拜将渠为相。两人之间,分歧甚大。此次燕国出兵,相助魏国,也是将渠一力撮合。如今燕国之军,损失惨重,而好处却未有半分。如此,燕王可容得下将渠?” “可你也说了,将渠是燕王迫于赵国之威,故而封相。如今赵国未损一兵一将。有赵国强压,燕王再如何,也不敢对将渠如何吧?” 赵姬摇摇头,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此次蒙骛将军能够突出重围,全仰仗于赵国出手搭救。联军皆知此事,必然以此事向赵王施压。到那时,就需要蔡泽推一把燕王,让燕王杀将渠,与赵为敌。” 让赵国出手,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引发赵国与诸侯国之间的矛盾。 尤其是燕国。 让燕赵陷入内斗。 为征讨魏韩楚三国做铺垫。 顺带着,拿掉赢稷的棋子。 这颗名为蔡泽,伺机而动的棋子。 现在不对赢稷的棋子下手。 等楚系势力灭亡了,再想下手就来不及了。 至于此次救援蒙骛,原本赵姬以为会是郭开,而不是臻马。 如果是郭开。 那可救可不救。 不救郭开的话,就能顺手让赵王以李牧擅离职守为理由,把李牧杀了。 可现在,领兵救援之人乃是臻马。 那只能用李牧之命,来换臻马之命。 虽然臻马也是小人。 但她忠心有佳,并且也是很好用的棋子。 不过,要是如此,臻马这个丞相之位,怕是难保。 只能让范贤孙,替代臻马,来监管郭开。 至于为什么不在信上指名道姓让郭开领兵。 没人是傻子。 至少郭开不是。 不然也不可能让臻马率领军队去援救。 而她只是在侧面援助。 并且,郭开好像发现了什么。 最近嘴有些不严实。 听赵姬提起赵国之事,赢子楚想起吕不韦曾经说过的话。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姬一眼,“赵姬,赵国视秦为死敌,为何要帮助蒙骛,还有蒙骛如今是生是死。” 对于赢子楚的询问,赵姬并没有在意。 毕竟赵国的事情,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如今把控赵国朝政的是两位丞相,一位名臻马,乃是我的仆人。另一位名郭开,算是我的人。而把控赵国经济,民生的是大同交易所。而大同交易所是我一手创办。” “啊?” 赵姬点了点头,“赵国其实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这次李牧代表赵国加入联军,其实是李牧私自而为,并非赵国。至于让赵国派兵救援蒙骛,则是我之所为。” “如此说来,我秦国与赵国已经捆绑在了一起。” “不。并不是这样。秦赵二国之仇怨,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除的。此次派兵,我也付出了些许代价。” “是何代价?” “无关痛痒的代价罢了,只是让丞相换了一人罢了。” 赢子楚看着赵姬。 如今她总算体会吕不韦所说的意思。 永远不要用旧眼光去看待一个人。 尤其是有能力的人。 虽然改变了对于赵姬的看法,但赢子楚依然坚定不移的相信赵姬不会害她。 在外人眼中,赢子楚或许不太聪明。 但赢子楚看人的眼光,丝毫不比吕不韦的差。 不然也不可能在赵国一直活到返回秦国的时候。 吕不韦发现了她,她何尝不是发现了吕不韦。 并且始终按照吕不韦的规划,而顺利登基为王。 身处于乱世,能活得好好的,并且活的还很滋润。 就得有一定的特长。 而知人善用,便是赢子楚的特长。 她不聪明,但可以让聪明人为她分忧。 吕不韦如此。 现如今的赵姬也是如此。 赢子楚笑着继续为赵姬捏着肩膀,“能娶你,我何其有幸?” 对于赢子楚这不痛不痒的情话,赵姬并没有多少感觉。 也就没有给予赢子楚任何反应。 赢子楚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询问道:“既然派人去搭救蒙骛,那蒙骛到底是生还是死?” “自然活得好好的。” “既然如此,蒙骛为何还不返回秦国?” “因为我没让她回来,而是让她呆在了平泽城。” “为何?” “你觉得如今的时期,适合蒙骛回来吗?现如今,蒙骛只要回来,必死无疑。得让吕不韦大胜之师,淡化蒙骛的大败。然后再让蒙骛历经千辛万苦返回,才能保住蒙骛的性命。” 蒙骛虽然是赢稷的暗子。 但他也需要蒙骛来与吕不韦互相钳制。 蒙骛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死。 也不能阻碍楚系势力对于军队的掌控。 “那何时,蒙骛才能回来?” “短时间应该是不可能的。待蒙骛休整完毕,她会带人从平泽城杀出,直插入魏国的腹地。兵指敖仓。阻断魏韩连接。再让王翦以大军攻打新郑,两人合围,迅速灭韩。到时蒙骛便可英雄归来。” 到那时,蒙骛不仅无罪,还能与吕不韦分庭抗礼。 “这···你都计划好了?” 困意席卷。 赵姬打着哈欠,“为了政儿,就得多加考虑。夜深了,快点睡吧,明日你还得册封功臣。” 说完,站起身。 走到床塌边,脱去外衣,钻进被窝。 赢子楚吹熄灯,也脱去了外衣。 她躺在赵姬身侧。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方幔帐。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赵姬所说的话。 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弯。 过了良久,也反应不过来。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 她转头,雪白的藕臂,搭在赵姬的胸口。 轻声在赵姬耳边吹气道:“赵姬,你睡了吗?” 赵姬迷迷糊糊道:“睡了。” “我睡不着。” 赵姬睡眼惺忪的睁开眼,侧头看了嬴子楚一眼。 转身将赢子楚搂在怀中,“别想其他,早点睡吧。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病。” 感受着赵姬的体温,赢子楚闭上眼睛,轻嗯一声。 翌日清晨,百官觐见。 嬴子楚破天荒的出现在百官面前。 现在的嬴子楚,面色红润,无半点病重摸样。 这让百官十分费解。 既然赢子楚没病,又为何称病不朝。 让赢政代为管理朝政? 百官看了一眼赢政。 难不成真的想要培养嬴政,当做接班人? 她们又看了眼芈宸。 想要从芈宸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惜的是,芈宸这只老狐狸,始终没露出半点让人足以揣摩的表情。 倒是韩系与宗族势力坐不住了。 虽然赢蛟投靠了韩系,但归根结底也是宗族势力出身之人。 赢蛟登上王位,她们才能在秦国朝堂上分上一杯羹。 可现如今,赢子楚好像真的要把赢政当做下一任接班人培养。 如此,怎能行? 她们打算退朝后,会见韩太后,好好商议此事。 宦官宣旨。 吕不韦,王翦有灭国之功。 文信侯吕不韦,获得了一大块的封地。 而王翦,则被册封为武成侯。派往函谷关,负责函谷关诸多事宜。 而白仲,也侥幸获得了封赏。 不过,因她的援兵还未到,战争便结束了。 白仲的封赏并不多。 第59章 设宴三日 在如新星般崛起的吕不韦面前,楚系势力已经逐渐放弃了白仲。 谁都知道,这次封赏后,曾经以杀止六国之戈的白起的后人,将永远的退出秦国朝堂。 或许对白仲以及背后的白氏家族,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动荡不安的年代,能全身而退的世家豪门,实在少之又少。 宦官宣旨结束,朗声道:“百官可有异议?” “大王。”芈宸站了出来。 “阳泉君,你有何言?” “关于王翦的封赏,是否有些不妥当?” 在封赏之前,芈宸便派人接触过王翦。 本以为王翦乃是白起的老部下。 会很容易拉拢过来。 只要能拉拢过来,那在军中就有钳制吕不韦的手段。 虽然现在的吕不韦一心投靠楚系势力,甚至与她有了联姻。 但聪明人从来就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尤其是一个不清不楚的篮子里。 她不信任吕不韦。 不仅是因为吕不韦曾经依靠的对象是赢子楚。 还因为吕不韦的圆滑。 圆滑是好事,可以左右逢源。 但恰恰是这一份左右逢源的本事,才让人不足以信任。 只要王翦愿意投身于楚系势力。 楚系就不怕吕不韦会临时反叛。 如此,楚系势力虽有损失,但不至于在军中的根基全无。 可让芈宸没想到的是。 这个王翦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愿投靠楚系势力,想要当一个中间人。 中间人岂是这么好当的? 尤其是一个毫无根基之人。 要么投身于其他势力,要么成为朝堂纷争的牺牲品。 王翦拒绝了楚系,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投靠到其他势力。 而这对于吕不韦对军队的控制,会出现足以想象的破坏。 白仲不堪重用。 王翦又无法招揽。 芈宸只能再度将希望寄托于吕不韦。 哪怕她始终不相信吕不韦。 但至少现在,必须毫无保留的支持吕不韦,并且为吕不韦扫清障碍。 而处于中立的王翦,还有下落不明的蒙骛便是吕不韦掌控军队的障碍。 也是楚系势力的障碍。 “不妥当?”赢子楚眯了眯眼,“何处不妥当?” “臣以为,此次之功在于奋力厮杀的将士,以及其余将领的统帅。若将众人之功,托一人之身。是否有些伤了众将士的心?” 赢子楚还没说话,王翦率先开口道:“臣以为也是不妥,此战,臣并未出多少力,只是仰仗着吕相的重用,方侥幸立下些许功劳。大王要封赏,当赏将士与吕相。” 这一手以退为进,不仅捧了吕不韦,还为众将士请赏。 只是,却将赢子楚架住了。 毕竟这旨意也宣读了,又怎会更改。 再者,王翦有才没才,她心里很清楚。 并且打算等时局稳定后,重用王翦。 吕不韦站在原地,内心担忧赢子楚会处理不好此事,但表面毫无波澜。 甚至丝毫没有为赢子楚说话的意思。 赢子楚想了想,“寡人之话已出,岂能更改?既然王翦认为自己之功,不足以论功行赏,那就继续为寡人征战沙场,再立新功。” “定为大秦效死!”王翦深深一拜。 “至于诸臣之见,寡人以亦有所虑也。此战能胜,吕不韦与众将士功不可没。寡人决定,蒙骛下落不明,命吕不韦暂代三军主帅之位,且在军中设宴三天!” 赢子楚大手一挥,“让众将士敞开了吃,敞开了喝!朝中百官,大秦之民,共庆也!” “大王英明。” “大王英明。” “大王英明。” 芈宸看了一眼王翦。 虽然没能将王翦拉下来,但吕不韦却获得了不小的好处。 如此,也算妥当。 她也没了意见,跟随诸臣呐喊,“大王英明。” 而这场风波中的王翦,深深看了一眼芈宸。 认为现在的咸阳,无疑是大江大浪。 不仅暗流涌动,厮杀也非常激烈。 她只是一只无害的小鱼,从这江河路过。 就差点被楚系势力这条大鱼撕碎。 咸阳城,属实是呆不下去了。 还是赶紧走。 封赏结束。 朝堂散去。 一散朝,王翦先是遣人给芈宸送了些许金银,而后向赢子楚辞行。 以镇守函谷关为理由,离开了咸阳。 赵姬听说军中设宴之事。 当即让赢子楚带人前往军中,与士卒共饮。 以此来收拢人心。 当然,为了赢子楚身体考虑,特别安排赢政在身旁看护。 禁止赢子楚饮太多酒,食太多荤腥之物。 并且安排医者一同前往。 芈宸等人听说后,立刻请出了华阳太后,协同文武百官,一起前往军中,犒劳士卒。 至于韩系与宗族势力。 她们在军中并无根基,自然不会参和此事。 韩夫人宫殿中。 宗族势力与韩系势力齐聚。 “太后,本以为大王病重,故而不朝。可今日见大王生龙活虎,面颊红润,吞气有声。哪有半分重疾之人的模样?大王若无重疾,为何让赢政小儿代为掌管朝政焉?” “依我所见,大王定会传位于赢政。美人之计,自古有之。大王如今只有赵姬伴于身侧。定然受赵姬之蒙蔽也!” “那赵姬,不过一贱人尔。那赢政,乃贱人之子。又如何与知书达理,自幼身居于王宫内的公子蛟争夺王位?!” “闭嘴。”一旁的赢蛟开口说道:“赵姬与赢政之前是何身份,并不重要。如今赵姬乃王妃,便是我父。赢政年长于我,便是我姐。我赢蛟乃堂堂女子,岂能让你羞辱我父我姐?!” 韩太后与众人惊讶的看着赢蛟。 要知道,在此之前,赢蛟可不会说出这番话。 反而会跟众人大声说着贱人什么的。 恨不得将所知,所学的所有侮辱人的词汇,全部用在赵姬与赢政的头上。 以此来发泄心中之怒。 “蛟儿。”韩太后一脸欣慰,“你懂事了。” 一定是之前被楚系势力逼迫,让原本鲁莽无礼的赢蛟,突然间成长了。 “太后。”赢蛟对韩太后拱手道:“只是蛟认为,无论如何再如何争夺,也是血浓于水的家人。可以争,可以夺。但不可因此而羞辱血脉亲族。” 韩系势力之人暂且不知是何感想。 宗族势力认同的点了点头。 更有宗族势力位高权重之人,对赢蛟说道:“公子蛟有情有义。日后需要我等的地方,我等必全力相助。” 其实,无论是谁登上王位,对于宗族势力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是赢姓之人就行。 但为何她们还要参与王位争夺之中。 那还不是想利益最大化。 一个重视血脉家族之人登上王位。 无疑会成为赢氏家族最大的靠山。 若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登上王位。 突然来个上岸第一剑,先斩家族。 那该如何是好。 赢蛟这番话,无疑让宗族势力有所触动。 就冲这句话,她们梭哈了。 全部压在赢蛟身上。 想必能说此话的赢蛟,不会亏待她们这些宗族之人。 韩系势力与韩太后狂喜。 她们梭哈的对象,至始至终只有赢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之前宗族势力加入进来,很大程度上只是暂时的利益纠缠罢了。 并不是全力相助。 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 想必宗族势力跑的比谁都快。 可现如今,宗族之人如此说。 无疑是打算在赢蛟身上下重注。 这样,她们韩系···现在应该是赢蛟集团势力,便又壮大了一份。 莫说之前赢蛟还责骂她们。 就算赢蛟现在想要杀上一两个韩系势力成员助助兴。 她们也会大叫一声好。 韩系之人纷纷恭维起嬴蛟。 说着公子蛟仁德,公子蛟情义无双之类的话。 嬴蛟看着这一切,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之前别人恭维她,总是虚情假意。 而现在,别人恭维她,那是真情实意。 甚至一直不愿将宝压在她身上的宗族势力,也愿意全力支持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从赵姬那学到的一个道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仁德之君,能体会到的得道多助? 赢蛟似乎明白了什么。 却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就像有一团光出现在面前,可始终抓不住。 她只能朝着众人行礼,“日后蛟还得多加仰仗诸位。蛟年幼,多少人情世故,天道纲常,懵懵懂懂。若有错之处,还望诸位多加指教。蛟定虚心改正。” 韩系势力之人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震惊。 现在的赢蛟,居然真有一些君王的风范。 这次,稳了! “公子蛟客气了,我等定全力相助!” “公子蛟,我等定为你分忧。” 最有感触的,恐怕就是韩太后了。 他是一步步看着赢蛟长大。 只是之前的赢蛟,总是不懂事,鲁莽而又冲动。 总是以王室的身份,肆意妄为。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如今却能说出虚心改正以及血脉亲族之类的话,让他震惊之余,又有些欣慰。 “蛟儿,且上前来。” 赢蛟走上前。 韩太后伸手。 赢蛟主动低下头,让韩太后能将手搭在她的头上。 韩太后一笑,“我小觑于你。日后你便与我一起商议正事。” “诺。” 这是韩太后的认可。 也是在场众人的认可。 现如今,赢蛟再也不是提线木偶,而是真正能决定一些事情。 “此番。”韩太后询问赢蛟,“蛟儿认为该如何做?” 赢蛟拱手,“正如太后之前所言,我等之大敌乃是以华阳为首的楚系势力,而非赵姬与赢政,纵然赵姬以非常手段,蒙蔽大王立赢政为太子,也得看楚系之人答不答应。我等要做的,并不是要与赵姬为敌。如此只会让赵姬投靠楚系,从而让楚系有了插手王位之争的借口。我等要做的是与赵姬合作。” “合作?”众人不解。 有人询问道:“若是合作,那嬴政···。” 她们担心最后被赢政摘了胜利果实。 “无需担心。”赢蛟面对着众人,“谁都知道,如今掌控秦国内外的是何人。而赵姬与赢政屡次与楚系势力闹的不愉快,就是因为他们不想当楚系势力的提线木偶。只要我们邀请赵姬一起对抗楚系势力。为了让我等全力而为,定然不会让大王立赢政为太子。毕竟我们担心他会投靠楚系势力,他又何尝不担心我们?要是我们投靠了,纵然大王立了太子,也绝无赵姬与嬴政的立足之地。” 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最终,诸臣对赢蛟拱手,“我等愿意听从公子蛟安排。” “好好好。”韩太后笑道:“上下一心,何愁敌不过华阳。” “蛟儿。”韩太后看向赢蛟,“既然这个方法是你提出来,便让你与赵姬商谈此事。” “诺。” 咸阳城一片欢腾。 但更大的浪潮,即将席卷整个咸阳,甚至是整个秦国。 秦国不太平,诸国又好到哪里去。 “魏增!咳咳咳!” “母亲!”太子增跪在床榻旁,“我在。” “你难道忘了如姬···。”魏王咬牙切齿的说道:“之仇!他也算是你的父亲!” “母亲,自然不敢忘。可我大魏即危,孩儿实属不愿让先祖之基业,因孩儿之私仇恩怨,而断送啊!” “没了她一个魏无忌,难道我大魏无人焉!” “若有他法,孩儿···。”太子增低下头,“孩儿又怎会用魏无忌。” 龙阳君同样跪在了地上,“大王,此事非太子增所为,而是我所为之。”她闭上双眼,“若大王治罪,请取我首。勿要怪罪太子增。” 太子增感激的看了一眼龙阳君。 而后对魏王说道:“母亲,此事非龙阳君一人所为,孩儿也参与其中。若母亲治罪,请一并罚我。” 魏王直咳嗽,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龙阳君,“你···你也要背叛寡人吗?!” 这话轻描淡写。 却让龙阳君涕泪横流。 她匍匐上前,牢牢抓住魏王的手,“大王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会背叛大王?就算大王欲见我心肝是何颜色,我亦愿为大王剖心取肝,以供大王把赏。世人皆可叛大王,唯独我绝对不会。大王!魏国当时只有用魏无忌方可解魏国之难呐!大王是魏国的大王,若无魏国,大王又该置于何地?又如何可见历代先王。” 见龙阳君痛哭流涕,魏王伸手轻轻擦拭,而后虚弱的对太子增说道:“你且下去,寡人有话要对龙阳君说。” 第60章 不得不死 太子增看了一眼龙阳君,“母亲,让魏无忌前来,并非龙阳君一人所为……。” 魏王挥挥手,“下去吧。” 龙阳君也说道:“公子,暂且退下吧。大王要如何……就算要我之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太子增见此,只能一脸无奈的说道:“孩儿告退。” 临走之时,太子增深深看了龙阳君一眼。 或许,在魏无忌之事之前,她是瞧不起龙阳君的。 毕竟一个龙阳君,让魏国成了民间,乃是诸国的笑柄。 然而在魏国遇难之时,龙阳君率先站了出来。 全力,甚至不惜隐瞒魏王,也要请龙阳君回来主持大局。 这已经获得了太子增的尊重。 如果可以的话。 她并不希望魏王因此事而杀了龙阳君。 所以她才会愿意与龙阳君一同承担此罪。 可现在看来,她的承担,并没有给予龙阳君帮助。 魏王单独将龙阳君留下。 龙阳君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可她却毫无办法。 太子增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寝宫。 寝宫门关上。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魏王沉默了良久,方才虚弱的说道:“龙阳君,寡人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大王请说,我必知无不言。” “寡人错了吗?” 龙阳君一愣,连忙说道:“大王乃魏国之君,又怎会……。” “龙阳君,寡人要听的是真话。” “大王……。”龙阳君抿了抿嘴,“臣以为大王错了。但人无完人,焉能无错乎?” “错了就是错了。” 魏王虚弱的咳嗽两声,龙阳君连忙上前安抚。 “天下人皆可犯错,而寡人却错不得。”魏王喃喃道:“寡人若错,损的是魏国之基业。” 龙阳君不明白魏王是怎么了,“大王何意?” “寡人又岂会不知,魏无忌能挡秦兵。可寡人不能用她。不仅因私仇,还因关乎于魏国之大业。” “大王的意思,臣不明白。” “如姬之事前,知晓寡人为何忌惮于魏无忌吗?” “臣不知晓。” 龙阳君始终认为,魏王是因如姬的死,而记恨魏无忌。 并且宁愿受秦国之兵的践踏,也不愿让魏无忌返回魏国。 “因寡人忌惮于魏无忌的名望。魏无忌在魏国,乃是诸国之间皆有比寡人更高名望。世人知信陵君而不知寡人。寡人一直视魏无忌为寡人心中之顽石。” 魏王叹了一口气,“此番魏无忌领联军之兵,二次打至函谷关前。名望更甚之前,若有反叛之想,振臂一呼,定有百官相随,万民相拥,你让寡人如何抵挡?” “大王勿忧,我观那魏无忌赤胆忠心,定然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魏王摇了摇头,惨笑两声,“有些事情,不是想与不想,而是不得不做。多少人想借助魏无忌而飞黄腾达。到那时,魏无忌纵然不想做,也得做。” 她伸手,死死抓住龙阳君的手,“寡人自中箭后,便感心力交瘁,无力起身。若有一日,寡人身死,这魏王之位,会到她魏无忌头上,还是会到我儿魏增的头上?魏国之中,让魏无忌继承魏王,甚至让寡人让位的声音,可一直存在。” “大王定然会平安无事。” 龙阳君将脸伏在魏王的手上。 魏王笑了两声,“人总会死的。可寡人不想看着你与增儿有事。” “大王,你且放心。我必誓死尊太子增为王。” 魏王长叹一声,她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龙阳君的头上,“你去请魏无忌,定然答应了魏无忌什么。” “臣答应她,尽全力保她一命。” “龙阳君···美人,可否能答应我一件事?” “大王请说,莫说一件事,就算千百件事,我也会答应。” “我死之后,无人能压制魏无忌。其实我也不行,只是她魏无忌不愿与我争夺而已。正如我之前所言,有些事情,不是愿不愿意,而是顺应时局。我欲杀魏无忌是如此,诸国联盟抗秦也是如此。魏无忌可以一直不争王位,那些野心勃勃的世家子弟呢?魏无忌的后人呢?增儿是魏国的太子,可没了太子之位,这魏国与增儿又有何干系?魏无忌乃大才也,一国可无大才,但不可无君。” 魏王转头,目视龙阳君,“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想请你,趁我未死,秘密杀掉魏无忌。趁我现在还能压的住。” 她紧紧抓住龙阳君的手,“你甚聪慧,应该有办法。增儿,就拜托你了。” “这···这···。” 龙阳君一脸不知所措。 魏无忌是她请来的。 而现在却要她违背之前保住魏无忌的承诺,去杀了魏无忌。 “龙阳君,就当我这个将死之人求你。” “好···好。”龙阳君眼神变的坚定,“我会杀了魏无忌。会让魏国,成为太子增的魏国。” “如此,我便放心了。”魏王眼神中露出追忆,长出一口气,“龙阳君,除了增儿,如姬。我最挂念之人,也就只有你了。今日见增儿愿意与你一起承担,我心甚慰。想必我死之后,增儿亦会尊你,而不会害你。我也就安心了。” 她伸手擦去龙阳君的眼泪,“美人,可愿为寡人,再舞一曲?” 龙阳君点头。 擦干眼泪,站在床榻前。 脸上挂上笑容。 翩翩起舞。 看着龙阳君舞动的身姿,魏王眼前出现了如姬的身影。 如姬的身影逐渐消失,变成了龙阳君。 也许一直以来,她始终将龙阳君当做是如姬的替代品。 而现在,如姬是独一无二的如姬,龙阳君也是独一无二的龙阳君。 没有谁可以替代谁。 等了好一会,龙阳君退出寝宫。 太子增一直在寝宫外等候。 见龙阳君出来,太子增连忙上前,“龙阳君,母亲可有难为你。” 龙阳君摇了摇头。 “那魏无忌之事?” “魏无忌,必须死。” “这···。”太子增欲要推开寝宫的门,却被龙阳君拉住。 “大王睡下了,勿要打扰大王。” “龙阳君,你怎的不劝说一番母亲。如今魏无忌解我魏国之难,天下闻名。若我等杀魏无忌,恐天下不齿也。如此,诸国又会如何看待我魏国?定然会耻笑我魏国昏庸。再者,也需魏无忌来阻秦国之兵锋。” “大王自有大王的考量。”龙阳君转身,欲要离开,“我等只用遵命便可。” 她侧头,停下脚步,“公子···太子。你只需要知道,纵然大王对不起天下人,唯独对的起你。即使天下人都会说大王昏庸,唯独你不可以说。” 龙阳君深吸一口气,“魏无忌一事,太子增无需关心。你只需治理朝政便可。其他的,就静看事态发展。” “这···我怎能···?!” 还没说完,便被龙阳君打断道:“魏增!大王必不会害你!” 魏增想了想,最终拱手道:“诺。” 时隔数日。 魏无忌领兵而返。 第一时间就想去看望魏王。 却被龙阳君搪塞了过去。 如今,除了魏增与龙阳君。 魏王谁也不见。 老虎只要显露出虚弱。 鬃狗便会显露出爪牙。 这是千古不变之真理。 而现在,魏王便是那只虚弱的老虎。 企图利用魏无忌的世家豪门,无疑是鬃狗。 此次大胜,众人皆有封赏。 唯独魏无忌没有。 因为魏无忌已经到了无可册封的处境。 除了王位,也没有什么可以册封的了。 魏无忌不仅没有得到封赏,反而被卸下了兵权。 当旨意下达时,不仅有门客劝说魏无忌不要交出兵权。 世家豪门也劝说魏无忌不要交出兵权。 甚至赵勋也劝说魏无忌。 谁都知道魏王有杀魏无忌之意。 也知道魏无忌只要交出兵权,下场定然凄惨无比。 甚至魏无忌自己都知道。 可她还是交出了兵权。 有世家豪门认为魏无忌很傻。 有投机取巧的门客,见无法再用魏无忌来作为上升之资,纷纷弃魏无忌而去。 数千人的门客,死的死,散的散。 如今只有不到二百人,依旧追随着魏无忌。 虽然魏无忌交出了兵权,但龙阳君没有立刻动手杀魏无忌。 毕竟魏无忌现在的声望,如日中天。 魏无忌之前所言没错,名望成了她最好的保护符。 现在不杀,不代表以后不杀。 在魏王与龙阳君的操作下,魏无忌被软禁在了信陵君府。 等魏无忌逐渐淡出天下人的视线,便是魏无忌身死之时。 就在魏无忌被软禁当天。 魏无忌为魏国,为天下做了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联合诸国,逼迫赵国交出臻马,并且在赵国境内,宣传大同交易所勾连秦国。 以此引发舆论。 让赵国摆脱大同交易所的控制。 这一招,还是跟赵姬学的。 魏人都不明白魏无忌为何这么做。 或许整个天下只有赵姬与赵勋,才明白魏无忌为何这么做。 “这样值得吗?” 信陵君府邸。 赵勋与魏无忌两人躺在屋顶瓦片上。 “值得又或者不值得。”魏无忌仰头饮酒,“谁又能说的清呢?” “难道你不怕死?” “怕,自古以来,谁不怕死。但有些该为,必须得为。有些该做之事,必须得做啊。”魏无忌看着如圆盘般的夕阳,“因为我是魏国信陵君。” “真搞不懂你,为了一个名头,连命都可以不要。” “所以啊,什么君侯将相,有时候是一种负担,一种责任。而不是荣耀与富贵。” 魏王能想到的,魏无忌又怎会想不到。 她又岂会不知世家豪门蠢蠢欲动,甚至门客都在蠢蠢欲动。 欲要让她来取代魏王之位。 到时候,姐妹相残,魏国动乱。 唯有一方死亡,才能结束这即将被引爆的,足以威胁魏国的炸弹。 魏国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她主动选择了退出,也选择了死亡。 目光盯着圆盘,回忆起先王故去时,对她所言之语。 “无忌,传位予你姐,而不予你,可怨我?” “自古立长不立幼,孩儿又怎会怨母亲。” “无忌,你不够狠,也太注重情义,信义。可立足于天下者,皆是小人也。这样的你,会吃亏的。” “孩儿知晓。” “不,你不知道。等你知道以后,希望你初心不改。” 魏无忌苦涩一笑,举起酒坛,“为该死的信陵君,共饮!” 赵勋瞥了魏无忌一眼,“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大梁。” 她眺望着下面监视的士卒,“她们还拦不住我。” “离开大梁,我又能去哪呢?” “去秦国,去赵国,去楚国。天下之大,何处容不下你一个小小的魏无忌。” “天下之大,能容我魏无忌的地方,却不能让我安心。”魏无忌仰头痛饮,任由酒液打湿身体,“能让我安心之地,也只有魏国。” 她长出了一口气,“不走了,我累了。” “那赵姬呢?” “赵姬···。”魏无忌低头,看着手腕绑着的红绳,“他不属于我,我也配不上他。” 解开红绳。 让红绳随风飘荡。 目送着红绳逐渐远去。 “既然如此,何必多添一笔。”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时你没有回魏国···。” 魏无忌爽朗一笑,“那便不是我魏无忌。” 她笑了两声,询问赵勋,“你什么时候离开?” “怎的?”赵勋饮了一口酒,“酒还没喝完,就着急赶我走?” 她与魏无忌碰了碰酒盏,“你府上有那么多的美酿,我必须得喝完才行。” “早点离开魏国吧。” 赵勋冷哼一声,“看来你是怕我喝完你的酒。你现在可命令不了我,魏无忌。” 她又饮了一口,“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魏无忌知道赵勋始终不放心她。 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结果。 她得死。 也必须得死。 “算了。”魏无忌一笑,“你想呆多久都可以。我能保护你的安全。” “你先顾好自己吧。” 赵国,邯郸城。 诸国使者一同前来赵国,问罪赵王。 欲要让赵王交出臻马。 并且大同交易所勾连秦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迫于压力,不仅许多商人与大同交易所断了生意。 就连赵国百姓,也多有微词。 顷刻间,大同交易所陷入窘迫的局面。 第61章 福祸相依 此事要属最高兴之人。 那无疑是郭开。 此时她正哼着小曲,面前摆放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酒菜。 美人入怀。 美婢揉肩,好不快活。 怀中美人不是旁人,正是华阳夫人派来的探子,卿水。 见郭开如此开心,卿水满上酒盏,捏盏而敬。 待郭开喝下后,方才问道:“郭娘子何至于如此高兴?是有何喜事?” 郭开一笑,“喜?不,是一件祸事。” “祸事?”卿水不解,“若是祸事,娘子为何如此……如此……。” “如此的喜悦?”郭开笑得更加灿烂,“有道是福祸相依,虽是祸事,但有福啊。” 她手指酒盏,“把酒满上,且听我细细道来。” 卿水连忙为郭开斟满酒。 郭开抿了一口,放下酒盏,“可知赵国如今谁最权势?” “赵姬?” “嗳。你一贱人,岂敢称呼他全名。”郭开在卿水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当称贵人才是。” 卿水惶恐道:“是……是赵贵人。” 虽然是探子。 但卿水对于这个赵姬是充满崇拜的。 并且了解的越多就越崇拜。 毕竟同为男子,他只能以色侍人,行那蝇营狗苟之事。 而赵姬,白手起家。 为赵国召来诸国之援兵。 养一国之百姓。 创建大同交易所,与当时的平原君等一众赵国世家豪门激烈厮杀。 掌控赵国朝政时。 遭遇大大小小的刺杀。 甚至回秦国前,曾经击退秦军的廉颇,都亲自前去刺杀赵姬。 这一路走来。 可谓是风风雨雨,从尸山血海中安然走到现如今的位置。 同为男子,他又有何理由不去崇拜。 但是,崇拜归崇拜。 任务归任务。 公是公,私是私,卿水还是分的清。 郭开见卿水惶恐,伸手将卿水搂入怀里,“美人勿怕,纵然是赵贵人,也得给我郭开几分薄面。” 她对着卿水的脸颊,亲了一口。 而后说道:“不过,美人你说错了,现如今在赵国最有权势,并不是赵姬。他虽掌控赵国,但远在秦国,纵然有权势,也是伸不得手。” “那是赵王?” “赵王?”郭开不屑一笑,“不过一沉迷酒色的枯骨罢了。” 她手指自己,“这赵国最有权势之人,乃是我。”又手指外面,“还有同为宰相之位的臻马。” 说到这,郭开又忍不住一笑,“日后也就只有我了。” “为何?” 郭开又喝了一口酒,“臻马这个蠢妇,自以为救出蒙骛,就能在赵贵人面前表现一番。殊不知,围歼蒙骛,乃是诸国合力而为之也。她救出蒙骛,不亚于掀了诸国之盘中食。诸国且能忍让?” 她轻声一笑,“这不,诸国遣使者前来,问罪赵王,欲要让赵王交出臻马。且市井亦有对大同交易所不满之意。” “郭娘子,你与大同交易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如此,岂不是有碍。” “的确如此,所以说是祸事。”郭开夹了一块肉,“也正因如此,才算福事。” 她对着卿水一笑,“大同交易所如今把控着赵国命脉,百官吃穿,赵王损耗,乃至百姓的吃穿住行,都得从大同交易所过账。百姓不知其中弯弯道道,故而因臻马援助蒙骛一事,而抵触大同交易所。可百姓不知,赵王与朝中百官又岂会不知。赵贵人想要保住大同交易所,赵王与朝中百官也是如此。而保住大同交易所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罪责全强加于臻马的头上,取下臻马首级,平息诸国与百姓之怒也。臻马一死,朝中还有何人能比我的权势更大?” 郭开脸上的喜色,都快要溢出脸颊,“再者,臻马乃是大同交易所的主掌者,没了臻马,大同交易所将群龙无首。如此,你说赵贵人会如何?” 卿水沉思了一会,“如果我是赵贵人,要么从秦国派人前来接管臻马,要么让郭娘子···。” 话没说完,卿水诧异的看向郭开,“如此说来,郭娘子这是···。” “哈哈哈,美人不知。如今的局势,从秦国派人前来显然不可能,那么也就只能让我掌控大同交易所了。” 郭开伸出手,“只要我掌控了大同交易所,赵国便是我一言之地。我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大权在握,美人···。” 她将卿水搂入怀中,“美人如何,富贵取之不竭也!女子生于世间,当如此!哈哈哈。” 卿水为郭开斟酒,“恭贺郭娘子。” 郭开脸颊因兴奋而泛着红晕,她接过酒水一饮而尽,“就算那至高之位,我亦能随手而取。” 说完这话,郭开眼神露出森寒之色,“臻马,功劳岂是随便抢的?蠢人,不配存活于世。看在往日交情上,你之妻儿,我自善待之!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 大同交易所。 臻马焦急的在房内走来走去。 很快,有名仆从走了进来。 还未说话,臻马两步上前,“范贤孙可愿见我?” 如今危在旦夕之际,臻马已经来不及派人前往秦国救助赵姬。 只能找大同交易所的隐藏boos,商圣后人,为人老成的范奇头上。 范奇虽然存在感颇低,但赵姬走的时候,可是特意嘱咐臻马,凡事可以找范奇商议。 再者,赵姬没有带走范奇,足以说明范奇对大同交易所的重要性。 大同交易所的稳定,离不开范奇。 甚至可以没了臻马,但绝不能没了范奇。 就是如此能力出众,声名显赫的人物,却一直以来保持着低调。 躲在臻马的身后,不显山不露出。 现在,臻马也只能找范奇商议对策。 仆人点了点头,“范大娘子正在来此地的路上,并且让我转告娘子,且放宽心。” 臻马听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范奇还愿意见她,说明主人,乃至大同交易所并没有放弃她。 臻马已经决定。 如果范奇不愿意见她,她回去就饮下毒酒。 抗下所有,也算不辜负主人提携之恩。 臻马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在生死门前,走了一遭。 仆人不知臻马所想,见臻马如此,当即上前搀扶。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臻马勉强扯出笑脸,“我这是高兴。”她想到了什么,连忙对仆从说道:“速速准备酒菜,准备最好的,我要在此地,宴请贤孙。” 仆人领命退下。 不一会,一辆朴素的马车,来到了大同交易所门口。 臻马上前迎接,“范贤孙。” 范奇撩开车帘,“臻大娘子,许久未见,臻娘子又发福了些。” “范贤孙如此称呼,属实折煞于我。如若不弃,称为全名即可。” 范奇可是赵姬的合伙人。 而她只是赵姬的仆人。 两者之间的地位,本身就存在着差距。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臻马,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请入内,我已准备好了酒菜。” 待两人走到密室。 臻马对随行之人吩咐道,“三十步之内,不可有人踏足半步。” “诺。” 待随行之人退下,臻马当即朝着范奇跪了下去,“求范贤孙搭救。” “此事我已知晓。原本针对郭开之局,却被你误打误撞闯了进去。” “针对郭开?” “没错,贵人与我在信中说了。此局原本是弃郭开而杀李牧。未曾想你却闯了进去。” 臻马顿时心惊肉跳,“如此,岂不是说···?” 范奇笑了笑,“赵贵人念你乃忠仆,宁愿不杀李牧,也要救你。” 臻马一喜,随后羞愧道:“坏我主之策,我···羞愧矣。若非我一心争功,岂会如此。” 她想了想,“无需我主搭救,我愿赴死,以全我主之策,只求能保全家人。” “不必如此,赵贵人选择搭救你,也自有考量,至于李牧···。”范奇叹了一口气,“命不该绝也。” 她看向臻马,“只是,这丞相之位,你可舍得?” “自然舍得。” 范奇朝着臻马拱手,“那我先在此祝贺于你。” “为何?”臻马一脸不解。 “赵国,你是待不下去了。为了大同交易所。你必须以叛逃之名前往秦国。” “如此,又有何喜?” “呆在赵贵人身边,岂不是喜事?” 臻马当即反应过来,一脸欣喜,“当真?!” “哪会有假。” 臻马高兴到话都说不完整,“好,我也甚想念我主,还有少主。” 她在赵国的地位,就好比是外地的高官。 而回赵姬身边,就好比皇帝身边的宠臣。 短时间看似没了权势,但其实前途一片光明。 也属于暗升明降的一种。 自然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 可臻马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走了,何人来担任丞相之位? 何人监管郭开。 或许是看出了臻马的担忧,范奇一笑,“贵人令你,全力扶持我继承你的丞相之位,日后大同交易所,也交由我全盘监管。” 她上前,拍了拍臻马的肩膀,“日后得富贵,可莫要忘了替我美言一二。” 原本范奇以为赵姬所创立的大同交易所,只是单纯的为了掌控赵国。 就如之前所言的以商控赵一样。 她当时还天真的以为,以商控赵是赵姬计划的终点。 现如今看来,这分明是起点。 而真正的目的是诸国,是整个天下! 如此雄心勃勃,且有能力的男人。 就算拿不了天下,想必未来成就也不会低。 与此相比,她这个贤孙称谓,又算得什么? 以后,自然有仰仗赵姬的时候。 提前与赵姬的身边人打好关系,并不算什么坏事。 臻马傻呵呵的笑着,“一定,一定。” 范奇与臻马落座后,当即让人去请郭开前来。 要想让范奇继承臻马的丞相之位。 不能没了郭开的帮助。 没一会,郭开便赶了过来。 幸灾乐祸的郭开,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人未至,声先到:“臻妹妹,听说诸国欲让赵王交出你,真是···太替你···。” 话未说完,郭开打开门。 却见房间里除了臻马外,还有一人。 而这个人,她颇为陌生。 想说的话,顿时一噎。 “来坐。”臻马朝着郭开招了招手,但并未起身。 郭开看向范奇,“这位是?” “与你介绍一下。”臻马手指范奇,“这位乃是商圣后人,范奇。你应该有所耳闻。” 郭开自然听说过范奇的名头。 也知晓范奇在大同交易所,占据一定的份额。 只是这个范奇一直未曾露面。 郭开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朝着范奇拱手,“久仰范贤孙之名,今日得见,当真是有幸。” 范奇自然不会与臻马一般,她站起身,“我也久仰郭娘子之名,日后还请郭娘子多加关照。” 关照这两个字一出,郭开哪能不明白范奇的意思是什么。 虽然知道,但也只能黑着脸说道:“一定会,一定。” 待郭开落座。 臻马开门见山,“为保大同交易所不失,我欲背下所有罪责,逃亡秦国。” 对于此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死一个人。 只要死一个人,自然能消除所有影响。 但很明显,赵姬不愿让臻马死。 所以宁愿有所损失,也要保住臻马。 郭开嘴角抽了抽,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以她对于赵姬的了解,一定会狠心放弃臻马。 而不是让大同交易所损失。 臻马一旦叛逃,先不说百姓如何想, 但猜也能猜到,定然不会让诸国满意。 诸国不满意了,便会遏制天下商人与大同交易所的生意。 郭开佯装很关心的说道:“臻马,你若离去,何人与我一起把控赵国,又有何人能掌管大同交易所。” “这你大可放心。”臻马瞥了一眼郭开,“贵人早有安排。日后,由范贤孙掌管大同交易所。” 臻马似是有意无意说道:“说起来,这大同交易也属于范贤孙的产业。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话无疑是在郭开面前,点明范奇的身份。 告诉郭开,范奇是赵姬的合作者,大同交易所的掌舵者之一。 两者的身份,并不是同一个档次。 让郭开对其尊重一些。 第62章 叛逃 郭开岂能听不出臻马的意思。 顿时脸色难看。 没想到赵贵人还留了一手。 没了臻马,倒是来了一个身份更高的范奇。 这范奇一看就不好对付。 再者一个身份的原因,让她天然就处于被动。 与其和范奇交手,她倒是期望臻马不要离开。 毕竟与臻马明争暗斗这么些年。 早已了解了臻马的全部。 现在对手换成了一个丝毫摸不清的范奇。 这意味着要重新了解这个对手。 范奇也看出了郭开的脸色,也知晓郭开的为人。 作为老狐狸的她,没有第一时间与郭开就展开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甚至都没有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去命令郭开。 而是笑眯眯的说道:“以后,还请郭娘子好生关照。” 她将姿态放的很低。 仿佛在跟郭开表明自身人畜无害。 可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心计,谁又能看不明白? 郭开收敛出脸上的难看,笑呵呵的说道:“日后定会全力扶持范贤孙。只望范贤孙勿要认为我无用,一脚将我踢开。” “那怎会。郭娘子为大同交易所,为赵国,甚至为赵贵人都立下赫赫之功。赵贵人可是对我说了,你乃大同交易所不可替代的功臣。让我一定要好好与你合作。” 听到范奇这句话,臻马在心里冷笑。 不可替代的功臣? 我主在赵国,最放心不下的恐怕就是这个偷奸耍滑的郭开了吧。 不过,这些已经与我无关。 想必有范贤孙的压制,郭开也掀起不了什么风浪。 对于这句话,郭开也是不信的。 不过并没有表露,而是羞愧道:“愧对赵贵人的厚爱。” 郭开提起酒盏,对着臻马遥敬,“臻妹妹,你离了赵国,想必要回到赵贵人身边。我敬你一盏,日后我等当常以书信联系···。” 说完这话,郭开语气有些哽咽,擦了擦真流出来的眼泪,“说句心里话,属实不愿见臻妹妹离开。” 这句话说的真情实意。 没有半分虚假。 可以这么说,整个赵国,恐怕也只有现在的郭开,最不舍臻马离开。 再者,臻马离开了赵国,已经与她没有了什么利益瓜葛。 既然没有了利益纠缠,就不再是敌对状态。 她想要缓和一下与臻马的关系。 谁也不想在上位者身边,出现一个与自己不对付的人。 至于脸面? 那是什么东西?可能带来权贵? 又或者带来些什么? 或许只会带来麻烦。 臻马也举起酒盏,“那范贤孙出任丞相之事。” 郭开拍着胸脯,“此事放心,皆交由我来处理。只要臻妹妹开口,做姐姐的我,定会完成。” 言罢,仰头饮酒。 让范奇出任丞相,郭开自然是不愿的。 可让她前来,与其说是求助,倒不如说是通知。 她虽在赵国小有势力,但大部分是仰仗着大同交易所的财力,甚至是大同交易所的势力。 才会有人投靠。 她岂敢违背赵姬的命令? 与其不同意,让赵国同时换掉两名丞相。 倒不如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 “爽快。”臻马一笑,将酒水饮了下去。 解决完范奇之事,她在赵国的使命就此结束。 虽然不太圆满,但也画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句号。 三人落座。 郭开想要表现自身,提及了李牧之事。 关于李牧的安排,臻马看向范奇。 范奇一笑,“李牧不仅不能罚,还要重赏。” 郭开蹙了蹙眉,“李牧此人可是不稳定的因素,应当趁李牧不尊王令这次机会,拿下李牧。” 李牧不仅对于大同交易所是不稳定因素。 对她而言,也是。 因为李牧居然敢越过她把控的赵国,背地里偷偷加入联军。 李牧这次敢违令,下一次岂不是敢直接挥军入邯郸,取下她的首级? “正因为李牧不遵循王令,擅自加入联军。我等才要重赏她。”范奇不紧不慢的说道:“李牧此次加入联军,代表的可是赵国。只要臻马叛逃,我等重赏李牧。那就意味着赵国也参与了对抗秦国的联军之中,至于救援蒙骛,不过是臻马一人所为罢了。要是如此,诸国谴责赵国的名头,自然是站不住脚的。大同交易所,乃至赵国都能从此次舆论中安然脱身。” 臻马哈哈大笑,“没错,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别人并无干系。” 范奇看向臻马,“你现在回去收拾家当,今夜便离开邯郸吧。” 臻马拱手,“告辞,范贤孙,珍重。希望你我有重逢的一天。” 她对着郭开也拱了拱手,“你也珍重。” 臻马转身离开。 郭开与范奇闲聊了一会,也起身离开。 密室内,只剩下范奇一人。 范奇端起酒盏,喃喃自语,“这个郭开,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为何赵贵人会扶持这个郭开上位?” 另一边,臻马回到家后,立刻遣散一些不愿离开的门客。 并且让仆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臻马正房带着一众小妾上前询问,“娘子,这是何故?” 臻马笑呵呵的说道:“我打算离开赵国,前往秦国投奔我主。” 正房乃是臻马娶的第一个男人,跟随臻马已久。 见证臻马跟随赵姬后,一点点崛起。 对于臻马的决定,自然不会有意见。 毕竟有赵贵人在,定少不了臻马什么。 可有几个小妾不愿了。 他们在臻马最辉煌的时候,跟了臻马,自然不愿意放弃赵国的荣华富贵,去人生地不熟的秦国,投奔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主人。 小妾围到臻马身边,“娘子,如今你在赵国贵为丞相,何必尊人为主?” “是啊,娘子在赵国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也,何必去那秦国穷苦之地吃那般苦?” “听说秦国乃蛮也,食人嗜杀。可怕之极。” 没等臻马说话,正房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长棍,照着小妾的脑袋就打了下去。 顿时打的那个小妾皮开肉绽,晕厥过去。 吓得其他劝说的小妾,怯生生躲在臻马身后。 正房冷哼一声,“你们懂什么?如今···。” 他本想解释一番,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 而是对臻马说道:“你沾花惹草,娶夫纳妾。我不会多言,但得寻良家,寻贤。” 正房手指躲在臻马身后的小妾,“你看看,找的都是什么货色?如此后宅岂能安定?这些人不是不愿离开吗?那就让她们留下来。” 他扔下手中棍子,去寻痴傻的臻忠。 臻马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妾。 小妾楚楚可怜的看着臻马。 臻马想了想,招来一名仆从,令人将这些小妾送到郭开府邸。 有郭开在,想必也不会亏待他们。 也不枉同床一场。 不愿走的小妾自然是欢天喜地。 伺候谁都是伺候。 富贵不失就行。 收拾好东西,臻马带着仆人家产,趁夜离开邯郸。 翌日清晨。 臻马叛逃之事,传遍大街小巷。 大同交易所也在此时张贴告示,言说臻马贪污足有上万金,取缔臻马一切职位。 并且抓了几个与臻马走的近的管事,当众斩首。 以此来表现大同交易所与臻马的割裂。 同时。 赵王下令追捕臻马,生死不论。 郭开举荐范奇,继承臻马职位。 得到了赵国全体官员的支持。 于是,范奇顺理成章的,继承了臻马的职位。 赵国百姓见此,纷纷将不满从大同交易所转移到臻马身上。 大街小巷,几乎都在问候臻马的祖宗以及家人。 这一结果,岂能让诸国满意。 她们纷纷要赵王给个交代。 没了一个臻马,还有一个大同交易所。 赵王没有搭理她们。 在范奇与郭开的操作下,赵王大大封赏李牧。 当然,也就只是封赏一些金银财宝,土地之类的东西。 但这足以堵住诸国的嘴。 当诸国再度前来问罪之时。 范奇直接开口道:“此番我赵国虽出了奸细,但在对抗秦人上,也是浴血奋战。就因臻马之事,尔等便要借此欺辱同盟之国?” 此话一出,诸国使者还能说什么? 只能哑巴吃黄连,灰溜溜的离开赵国。 这一招移花接木,把李牧的功劳,转变成整个赵国的功劳。将百姓对于大同交易所的抵触,转嫁到了臻马一人身上。 赵国似乎有了什么改变。 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变的是臻马换成了范奇。 不变的是,赵国还在大同交易所的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 赢子楚派遣蔡泽前往燕国,挑唆燕赵之间的关系。 蔡泽虽不愿去,但也知此事非她不可。 临别之前,蔡泽会见了吕不韦。 蔡府。 亭台内。 蔡泽与吕不韦对面而坐。 “不韦。此次前往燕国,我怕是凶多吉少。” 吕不韦奇怪道:“为何如此说?” “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暗地里针对我们这些遗留下来的老臣。”蔡泽站起身,背对着吕不韦,“蒙骛至今依然下落不明,就足以说明此事。” 她叹了口气,“我心甚忧。” 三粒棋子,已去其二。 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她也看不出是谁出的手。 太隐蔽了。 突然之间,蒙骛这粒棋子便消失了。 现在又让她前往燕国。 这是不是意味着,隐藏的幕后黑手,开始对她下手了。 可燕国之行,合乎于常理。 毕竟她乃燕人,既然要挑唆燕赵之间的关系,自然她最合适。 但如此关头,让她前去燕国,岂能不让她瞎想。 吕不韦坐直身体,“先生是担忧有人会在你前往燕国之时,对你下手?” “有可能在我完成任务之后。”蔡泽抬头,看向亭台外黑压压的乌云,“或许会如同蒙骛一样消失。” 吕不韦欲要起身,“我这就去面见大王,劝她勿要将你派往燕国。” 蔡泽转身,阻止道:“不用。此乃国事,我又如何能拒绝?” 前往燕国一事,关乎于秦国未来争霸之路。 她岂能不去。 再者。 躲过了这次,未必躲得过下一次。 还不如趁此,做最后一件有利于秦国之事。 她拿起茶盏,朝着吕不韦敬道:“以后,秦国全托付于不韦了。” 蔡泽再度叹了一口气,将茶水一饮而尽。 “定不负先生之托。”吕不韦捧起茶水,也饮了个干净。 蔡泽思虑再三,想要将第三粒棋子告诉吕不韦。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倒不是不相信吕不韦。 而是因为吕不韦忠于赢子楚。 “先生。不韦有一事不明。” “何事?” “既然先生认为有幕后之人在暗地针对于你们。那先生以为会是何人?”吕不韦似是无意的说道:“会是赵姬吗?” “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蔡泽摇了摇头,“至于是何人,我如果知晓,也就不会如此被动。” 她想了想,“至于是不是赵姬···。” 蔡泽陷入沉思,“我也不知道。” 她朝着吕不韦看了看,“莫非不韦有了些许猜测?” 吕不韦点了点头。 “的确有些许猜测。” “说来听听。” “据我所知,蒙骛被救一事,与赵姬有关。那么蒙骛的失踪,会不会因为赵姬?而且···。”吕不韦想了想,方才继续说道:“大王对于赵姬也是宠爱有加,若是赵姬让你前去燕国,大王定然听从。” 吕不韦说的话,让蔡泽陷入了深思。 她开口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楚系势力尚未灭亡,却急于针对我们,岂不是如同自缚手脚。再者,他既然要暗害蒙骛,那为何还要光明正大的营救蒙骛呢?听说为了救出蒙骛,赵国丞相臻马可是以叛逃之罪,被赵国追杀。”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吕不韦蹙了蹙眉,“赵姬此人,太难捉摸。东一下,西一下。始终让人难以看穿其真正目的,并且到现在,赵姬依旧未有所展露。我总觉得此人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赵姬的目标,远远不是楚系灭亡这么简单。” 蔡泽叹了一口气,“先王,倒是给我们留了一个难题。不韦,以后怕是得全靠你了。” 或许是明白吕不韦不是赵姬的对手,她又说道:“只要秦国是赢氏的,那就足够了。” 从将赵姬一军,到后面想着制衡赵姬。 而现在,蔡泽只想保住赢氏的秦国。 第63章 至秦 蔡泽等人的目标被一再拉低,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本来苟的好好的,打算等到楚系势力灭亡后。 她们再站出来,联合恶斗而两败俱伤的势力,一起钳制赵姬。 让赵姬无法变成如同宣太后那样,把控朝政。 甚至影响到后世君主。 计划是好计划。 也如此做了。 可还没到该出来的时候。 便被一只神秘的大手,弄的一个失踪,一个远遁他国。 还有一个已经是指望不上了。 现在,蔡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吕不韦的头上。 吕不韦沉默的饮下盏中茶水。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在潜移默化中成为所有势力,不可或缺的一环。 楚系势力期望靠她来掌控秦国的军队。 韩系,宗族势力虽然现在还没有依靠她。 但未来得依靠她,与赵姬分庭抗礼。 赢稷遗留下来的势力,则想依靠她压制赵姬。 而赵姬和赢子楚,则想依靠她对抗楚系势力。 似乎,她不知不觉中成了决定秦国未来走向之人。 每走一步,都关乎于秦国的未来。 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甚至是错综复杂的关系。 让吕不韦感觉,自身就仿佛在悬崖边,独自行走。 没有信任的人,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一切,都仿佛是一盘棋。 而她则是棋盘中最关键的棋子。 只是,谁在下这盘棋? 是如今沉迷女色,淫乱后宫的华阳太后? 是深居宫闱,教导赢蛟的韩太后? 是蛰伏的赵姬? 是远在边关的宗族势力掌舵者赢傒? 还是死去的宣太后和赢稷? 也许没人是棋手。 又或者都是棋手。 谁又能说得清呢? 反正,她吕不韦是棋子。 所有人的棋子。 不过···。 吕不韦站起了身。 她会是合格的棋子,同样的也会是合格的棋手。 吕不韦朝着蔡泽拱手道:“定不负厚望。” 言罢,转身离开。 蔡泽对着吕不韦的背影行了一礼,低着头。 直到吕不韦走远,方才抬起了头。 她看向天空,黑压压的乌云。 几滴雨水落下,砸在蔡泽的脸颊上。 蔡泽伸手,拂去脸上的雨水,放在眼前,“下雨了?” 她叹了口气,“下雨好啊,万物复苏。”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蔡泽回想起之前意气风发时,对范睢说过的话。 “春夏秋冬,往来更替,都有其使命。应侯,你的使命结束了。” 她一笑,“应侯,看来我的使命,也结束了。只是愧未能完成应侯之志也!” 水滴从脸颊飘落。 不知是雨水,亦或者是泪水。 蔡泽走了。 远赴燕国。 蔡泽的离去,并没有让秦国朝堂有任何波澜。 从蔡泽解散外卿势力起。 她就已经不再是威胁。 权立众人聚,权倒众人散。 也许就是形容蔡泽。 蔡泽离开咸阳城的当日。 没有任何一个人送别。 也只有吕不韦在推杯换盏之中,抽个身子走到窗边。 眺望着咸阳城外的方向。 “文信侯。”一名楚系势力成员醉醺醺的来到吕不韦身边,“敬你一盏。文信侯飞黄腾达之日,可得多加提携我等。” 又一名楚系势力成员笑呵呵说道:“什么叫做文信侯飞黄腾达之日?如今的文信侯,已经飞黄腾达,高不可攀也。” “对对对,我说错了话。自罚一盏。” 吕不韦没有搭理她们,而是将酒水洒在地面。 “文信侯这是?” 众人窃窃私语。 吕不韦转头,感伤的说道:“突然有感,那些死于战场之中的将士,埋骨他乡,忠魂不归也。内心悲痛交加。” 她擦了擦泪水,“有扰大家之兴,我之罪也。” 众人一愣。 “文信侯说得哪里话,此乃有情有义,又何扰兴?” “文信侯也是性情中人。” “来!我等一起举盏,为阵亡将士献上一盏。” 吕不韦环视众人,笑而不语。 只是脸上的笑,很是虚假。 旧人去,新人来。 相隔数日后。 臻马来到了秦国。 嬴政听说臻马要来,亲自出城,于三十里外迎接。 从小陪在嬴政身边的。 除了赵姬,也只剩下臻马了。 并且臻马对她很好。 吃穿用住,也时常挂念着她。 就算两人分隔万里。 臻马也不忘给嬴政写信。 捎上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对于臻马,嬴政是真心认可。 马车内。 臻马询问门客,“还有多久抵达咸阳?” “臻娘子,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预计下午便能抵达咸阳。如今已到晌午,我等要不在此地休整片刻?” “休整?”臻马摇头道:“还是到咸阳城休整吧。加快速度,岂能让我主多等?” 都言心安处,便是故乡。 若魏无忌心安之地是魏国的话。 那能让臻马心安的地方,恐怕也只有赵姬的身边。 虽然赵姬心思难以捉摸,并且如伴猛虎。 但只要在赵姬身边。 哪怕是千军万马,天塌地陷。 她都可以视如无物。 “诺。” 门客应了一声,长鞭挥舞的更加迅猛。 待行一段路。 马车突然停止。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臻马没反应过来。 脑袋磕在车厢上。 正室连忙上前查看,见臻马没事,便朝外面怒道:“为何……!” 话未说完,便听外面有人喊道:“前方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我乃公子政门客盖聂,请问马车内的人,可是臻马?” “正是,尔等找我家娘子何事?” “听闻臻马来秦,公子政特来迎接。” 马车内的臻马听闻此话,顾不得穿鞋。 掀开车帘。 见前方有一英姿少女骑着高头大马,顿时眼眶通红。 虽时隔数年,但臻马一眼便能认出,那少女正是嬴政。 也顾不得穿鞋。 跳下马车,朝着嬴政狂奔而去,“少主!少主!” 嬴政也下了马。 迈步相迎。 待跑到嬴政身边,臻马涕泪横流,“自邯郸与少主分别,奴牵肠挂肚。怕少主在秦国饥了,渴了。无人能以照顾。如今见少主英姿不减,奴欣喜矣。” “我也时常挂念臻姨。”嬴政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搀扶臻马起身,“父亲听闻你来秦国,特意让我前来迎接。” 伸手擦掉臻马眼泪,“你我重逢,当是喜事,又怎能以泪相顾。” “喜不自禁。”臻马擦掉泪水,“喜不自禁。是奴失了礼。” 就在这时臻马的正室让两个孩子,凑上前去。 看到孩子,臻马哪会不明白正室的意思。 这是让她为孩子谋个出路。 这恰恰也是臻马所想。 她拉着两个孩子,开口说道:“臻忠,臻义,快点拜见少主。” 憨厚模样的少女还未说话。 年幼的孩童倒是先朝着嬴政拜道:“臻义拜见少主。” 孩童年纪不大,约莫六七岁。 有几分儒雅之气。 “臻义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臻马一脸慈爱,“一些学识,也是一点就通。只是没受过苦,有些娇养。若是少主不弃,可跟随少主身边侍奉。” 嬴政没有听臻马的话,而是看向冲着她傻笑的臻忠。 与数年前所见的臻忠不同。 现如今的臻忠,不再是眼中有灵光的三岁孩童。 而是身材比臻马还要高的少女。 眼中灵光不再,有的也只是浑浑噩噩。 肤色白皙。 身体纤细到如同病态。 想必受困于家中良久所致。 或许是认出嬴政,她一直冲着嬴政傻笑。 也许臻忠唯一能记下的。 也只有欲要跟随嬴政返回秦国那点事了吧。 “你……你……小……小了。”臻忠比比划划。 拿自己的身高和嬴政。 曾经的嬴政比臻忠高出半个身子。 现在,嬴政也只能到臻忠的胸膛。 “姐姐!”一旁的臻义拉了拉臻忠的衣角,“不得对少主无礼。” 臻忠委屈的缩了缩脖子,“我……我……她……好朋友。” 听到这话,嬴政一笑,“无妨。你放开她吧。” 臻义担忧的看了眼臻忠,又看了眼臻马。 见臻马好似想到难过的事情,偷偷抹着眼泪。 再看父亲,也同样如此。 臻义不敢拒绝嬴政的话,当即将臻忠放开。 嬴政招了招手,“过来。” “……朋友……抱……。”臻忠张开双臂,向嬴政抱过去。 盖聂闪身,来到嬴政身前,“不得无礼。” 她伸手欲要拦下臻忠。 却被臻忠撞开。 盖聂惊异的看向臻忠。 刚刚她居然感觉是被战车撞了一下。 这个女子,好大的力气! “公子,小心!”盖聂欲要抽出鹿鸣剑,将臻忠当场格杀。 “无妨。”嬴政摇了摇头,也展开双臂。 两人拥抱。 “去将我车中果脯糕点取来。” 盖聂看了一眼臻忠,从马车中取出零食交给嬴政。 嬴政如同哄小孩一般,将零食递给臻忠。 臻马此时说道:“少主,原谅我儿无礼。” “无碍。”嬴政伸手打算拍拍臻忠的身体。 却发现臻忠竟把身子弯下来。 让赢政可以拍到她的肩膀。 嬴政一笑,在臻忠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到底,臻忠也是因为我与父亲才沦落至此。” 之前要不是臻忠跟着返回秦国。 却遭遇了魏无忌猛烈刺杀。 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浑浑噩噩。 “忠儿命苦。”臻马垂泪,“受不得半分富贵。” “臻忠挺不错的,虽然浑浑噩噩,但难得糊涂,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当个护卫。有政一口食,绝不会饿着她。” “这如何行?忠儿愚笨,岂能跟随少主左右。不如让我儿臻义追随侍奉?” “哈哈哈。政喜欢的就是愚笨。”嬴政看向臻义,“至于臻义,还是留在臻姨身边多加教导,日后想必也能承继母业。” 臻马一听此话,顿时大喜。 少主的意思是,日后让她将臻义当做接班人培养。 如同她陪伴赵姬般,陪伴在嬴政身边。 臻马纳头便拜,“多谢少主恩德。” 嬴政搀扶臻马起身,“无需多礼,随我入咸阳,父亲还在等你呢。” 臻马听后,当即惶恐,“少主先行,奴随后便到。” 嬴政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上马,而后对臻忠说道:“你可会骑马?” 臻忠摇头,“我……我跑,马追不上。” 她也是个直性子。 话一说完,一溜烟的朝前方跑去。 嬴政见此,连忙骑马追了上去。 老天永远是平衡的。 失去某种东西,一定会给予其他东西作为补偿。 臻忠虽然不聪明,但跑起来很快。 普通的马压根就追不上。 嬴政胯下乃纯血宝马,倒是能追上。 但她并不着急,而是跟在臻忠身后,似乎是想看看臻忠的极限。 盖聂骑马来到嬴政身侧,开口说道:“公子,这个臻忠非常人也。” “的确,跑如此之快,还不见气喘,的确非常人。” “不止如此,此人似乎有千钧之力。若放在战场上,定是一员猛将。” “哦?千钧之力?”嬴政诧异的看向前面奔跑的臻忠,随后笑道:“看来我是捡到宝了。” 另一边,臻马焦急的对正室说道:“速速准备凉水,我要在车内沐浴更衣。” 说完便向马车而去。 等上了马车,臻马想起什么,询问道:“可有香囊?” “有的,要香囊作甚?” “我主喜香。” 到达咸阳城后。 沐浴更衣的臻马,在嬴政的带领下。 于王宫之中,见到了赵姬。 一见到赵姬,臻马便跪了下来,“拜见我主。奴愚笨,贪恋小功,坏我主之策,请我主责罚。” 赵姬抬头看了眼臻马,“这些年在赵国,倒是瘦了,想来吃了不少苦吧。” “为我主之业,莫说区区荤腥之肉,哪怕要奴之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还是如之前那般。”赵姬一笑,“到了秦国,可不会如赵国那般轻松悠闲,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愿为我主效力。”臻马抬起头,“敢问我主,需要奴做些什么?” “现在,你要做的是熟悉咸阳城的环境。”赵姬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现在还不到用你的时候。” 赵姬在等,等一个让他插手朝堂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他等了数年。 如今,终于快等到了。 “诺。” 一连数日。 赵国丞相臻马叛逃入秦,投靠赵姬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64章 可立太子 各方势力此时哪还明白,这个在后宫之中,不显山不露水的赵姬。 非常人也。 纷纷商议该如何去对待赵姬。 楚系势力原本想挑起赵姬与韩系势力的矛盾。 可赵姬不傻。 韩太后也不傻。 两人都知道,楚系势力才是最大的敌人。 也知道楚系势力的那点小心思。 自然不会上楚系势力的当。 只是表面上,依旧表现出水火不容的模样。 以此来麻痹楚系势力。 可两方的小心思,同样也被楚系势力看穿。 毕竟看起来两者虽有矛盾,但基本都是点到为止。 再者赵姬之前为了给嬴蛟解围,而亲自下场。 如此,楚系势力又怎能不怀疑赵姬与韩太后等人勾结。 一日。 华阳太后举办宴席,以驱天下邪魔为名义,邀请朝中百官。 赵姬与韩太后等人也在邀请范围之中。 席间就坐。 赵姬与韩太后频频相视。 示意对方小心提防。 舞姬起舞。 乐师击筑。 百官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但推杯换盏的只有楚系势力与吕系势力之人。 而其余人如坐针毡。 吕不韦自从得了秦国主帅之位,楚系势力便肆无忌惮对其余势力进行打压。 捏造罪名,抓捕,关押,甚至杀死一小批其他势力的官员。 然后换上楚系势力的亲信上位。 当然,这些被抓捕,关押,甚至是杀死的人,都是因为犯了错误。 被楚系势力抓住了把柄。 毕竟,哪怕楚系势力再如何的权利滔天,也不敢将排除异己,搬到台面上。 这样只会遭受其他势力的强烈反弹。 赵姬想要的趋于稳定的秦国。 楚系势力何尝不是如此。 在大局观面前,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秦国不可动荡。 上层人想要稳定。 那只能苦了下层人。 下层的其余人只能人人自危。 争取不被楚系势力抓住把柄。 从而成为消耗品。 面对楚系势力的剑拔弩张,弱小的韩系势力只能蜷缩自保。 她们在等一个关键。 逆风翻盘的关键。 赵姬也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插手秦国朝堂,统御其他势力与楚系势力正面对抗的时机。 待舞姬结束。 华阳太后举起酒盏,“我大秦历经数百年,从羸弱之国到如今强盛。全倚仗于先王的兢兢业业与各位的扶持。孤起盏,敬尔等一盏,望尔等日后再接再厉,与国同修。” “多谢太后。”百官起身,“我等定全力以赴。” 酒盏饮尽。 华阳太后瞥了一眼赵姬与韩太后。 又看了看嬴政与嬴蛟。 坐回位置上,开口说道:“子楚。” 嬴子楚面无表情的起身行礼,“在。” “遥想当年,曾经的落魄少女,如今也成了让诸国闻风丧胆的秦国之君,若先王还在,定会欣喜。” 华阳以近乎开玩笑的话,点了点嬴子楚。 嬴子楚表情不变,依旧冷淡,“这仰仗父亲与诸臣的支持。” 楚系官员会心一笑。 “嗳,成事在你,子楚勿要妄自菲薄。之前听闻子楚身体有恙,现在如何了?” “回父亲,寡人之前身体的确不适,但如今已好了。多谢父亲挂念。” “如此便好。”华阳点了点头,“不过,孤有些担忧……。” 嬴子楚不言。 芈宸此时搭腔道:“太后担忧何事?” “子楚重病之时,公子政代为掌管朝政。闻百官所言,公子政执掌朝政之时,兢兢业业,百官甚是折服。子楚,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立太子了。” 赵姬和韩太后目光一凛。 两人相视一眼,转而移开。 不得不说,华阳此招颇为老辣。 一眼就看穿,要想赵姬与韩系势力形成恶斗。 那必须得抛出让赵姬与韩系势力都无法拒绝的鱼饵。 而他抛出的鱼饵,就是太子之位。 这个可以有机会问鼎秦国的名头。 至于为何是有机会。 那是因为楚系势力既然能立太子,就能废太子。 无论谁当上了太子。 楚系势力看不顺眼,也能找个由头废除。 当然,前提是赵姬与韩系势力的争斗有了结果。 “回父亲。”嬴子楚抬头,看向华阳,“政儿与蛟儿尚且年幼,再者,寡人尚且……。” “年幼从来就不是推辞。”华阳手指向赢政,“就比如说政儿,朝中之事,大大小小皆管理得很好。何人轻看她?” 楚系势力纷纷帮腔。 “太后说的是,公子政虽年幼,但聪慧过人,当为太子。” “公子政有王者之风。” 有一部分人则夸赞起了嬴蛟。 “公子蛟也不差,知书达礼。” “没错,公子蛟为人颇有孝心,有舜帝之姿。” 听到这些声音,华阳脸上的笑容更甚,“看来子楚有了两个好孩子啊。” 他看向嬴蛟,似是无意的说道:“蛟儿。” “太后请说。” “若你母亲立政儿为太子,你可有异议?” 韩太后脸色一变。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是个错。 他起身,“太后,蛟儿……。” 华阳太后冷冷一撇,“你且坐下,我问的是蛟儿,就让孩子说一说心里的想法。” 韩太后无奈,只得坐下。 祈祷着嬴蛟不要乱说话。 若是之前的嬴蛟,那指定会坏了事。 可经过赵姬的一番提点后,嬴蛟已经幡然醒悟。 她不紧不慢的说道:“立褚之事,关乎秦国社稷。此事在于太后,在于母亲,在于百官黎民,而不在我。若立姐姐为太子,我定然全力支持,以保我大秦社稷安定。若立我为太子,我也会和姐姐那般,兢兢业业,以护我大秦万年。” “彩!” 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纷纷叫好。 楚系和吕系则象征性叫嚷两句。 嬴蛟这个回答好似什么都说了,又好似什么也没说。 把锅又甩给了华阳。 韩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一张脸笑得如同花一般。 嬴子楚看向嬴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嬴蛟。 华阳太后脸色则不好看了些。 他看向嬴政,“政儿,若你母亲立你为太子……。” 不等华阳说完,嬴政便拱手说道:“若母亲立我为太子,我便欣然而受。若立妹妹为太子。正如妹妹所言,我亦会全力支持,以保我大秦社稷之稳固。” 嬴政的话,没能引起多大反应。 毕竟在场的没有一个赵系势力之人。 华阳太后的挑拨离间,不仅没能让两者之间的关系,出现问题。 反而造就了嬴蛟与嬴政姐谦妹让的美名。 让华阳太后心里格外的难受。 不过,他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询问嬴子楚道:“那子楚认为该立何人为太子?” “太后!”嬴子楚语气冷淡,“寡人只是小病一场,而不是大限将至,远远不是考虑太子的时候。若太后觉得该立太子,那就请太后立吧。” 嬴子楚坐回原位,“寡人听着便是。” 局势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宴席内静如死寂。 就连乐师也不再演奏。 华阳太后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次,赢子楚忤逆他的意思。 他让人烹了赵司。 而这一次,赢子楚又忤逆了他的意思。 看来这赢子楚当上秦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 已经大到了反驳他的地步。 傀儡若脱离掌控,那还是傀儡吗? 赢子楚当然也知道不能反驳华阳。 尤其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更加不能。 可有哪个母亲能容忍一个外人,来引导自己说出让两个如此懂事的孩子,自相残杀的话。 只要立了太子。 甚至是有一丁点想要立太子的想法。 那赢政与赢蛟,就算不争。 也会有人逼着她们去争。 或者是代替她们去争。 因为在翻涌的巨浪面前。 驱使着巨浪奔腾向前的,永远不是站在上面的冲浪手。 而是巨浪里的每一粒水珠,每一只鱼虾。 而冲浪手,要么成为全场最炫酷的人。 要么同巨浪一起被拍碎。 至于想要控制巨浪,只会被巨浪淹没。 成为巨浪的一部分。 吕不韦见局势变的微妙,连忙打圆场道:“太后,大王。太子一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定夺下来。如今乃大喜之时,又何必因此事而添几分思虑。依臣所见,倒不如享此时之乐,他时之忧让他时去虑。” 芈宸此时也打着圆场。 甚至韩太后也是如此。 在三方势力的插科打诨下,宴席再度陷入欢快的气氛。 只是,欢快的背后,蕴藏着剑拔弩张。 华阳太后脸上的阴沉尽收赵姬眼底。 他让嬴政身侧的盖聂过来。 而后在盖聂耳边说了几句。 盖聂诧异的看向赵姬,最终点了点头。 随后朝着外面走去。 盖聂离开王宫,立刻骑上马,来到了咸阳城的军寨外。 军寨内。 蒙毅,蒙恬姐妹正与许寇喝酒。 母亲等人的消失,让她们倍感惆怅。 有人说蒙骛等人葬身在魏国。 也有人说蒙骛投了敌。 蒙毅与蒙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可架不住有人信。 在楚系势力的操控下。 虽没伤她姐妹二人的性命,但却下了她姐妹二人职位。 姐妹二人无事,也只能来找这个在战场上结识的许寇喝酒。 当然,喝酒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想要询问这个铁甲军是如何训练出来的。 酒意渐浓,蒙恬搭着许寇的肩膀,“许寇,咱们可是姐妹?” 许寇被两人灌酒,早已醉了。 她伸手拍着蒙恬鼓鼓囊囊的胸脯,大着舌头,“那···那当然,咱可是从战场上,一路厮杀出来的亲姐妹。” “别乱摸。”蒙恬拍开许寇的手,而后看向稳重的蒙毅。 蒙毅点了点头。 蒙恬拿起桌子上的酒盏,给许寇灌了一口,“那你能告诉我,你这铁甲军是如何练的?身上穿的甲胄,又是如何锻造而出?” 许寇醉眼迷离的笑了笑,“就算告诉你,你也练不出来。” 蒙恬有些不服气,“令行禁止而已,我看那铁甲军,也只是武器甲胄上逞威风。要是没了这两样东西,也就只能是普通精锐。” “嗳,的确如此。”许寇不仅不反驳,还大大方方承认了,“这铁甲军,的确靠装备。”她喝了一口酒,“我也不瞒你们,就铁甲军身上的甲胄,就价值数金。再加上吃穿用度,肉食等等,每个铁甲军相当于十金。这些都解决了,只要往死里练,人人都能是铁甲军,人人都能是精锐。哦,对了。每天还得教铁甲军读书写字什么的。知道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什么的。” 普及教育,倒是让蒙毅等人不怎么吃惊。 因为这是秦国一直在做的事情。 哪怕是田地里的老农,也能识几个字,写上几个字。 让她们吃惊的是花费。 她们知道铁甲军很费钱。 但太好用了。 战场上冲锋。 伤亡少,杀敌多。 最关键还能对敌人心理造成巨大的压力。 没人能在钢铁洪流面前保持镇定而不逃窜。 基本再难攻克的阵型,铁甲军直接莽上一个来回。 基本上就可以宣告胜利了。 所以她们想要探探口风。 想着日后能不能复刻出一个铁甲军。 可没想到的是。 铁甲军居然如此烧钱。 一个十枚金饼。 这哪是人啊。 分明是一个个行走的金饼。 蒙恬都想着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把军寨里数万铁甲军的甲胄全都扒了带回去。 可一想到有数万人,当即打消了想法。 十枚金饼,可以将3到5人武装起来,武装到全身的那种。 如果类似于农民军的话,可以养数十人之多。 结果只供养一个。 太奢侈了。 铁甲军的强横,让蒙毅两人有了本该如此的感觉。 甚至觉得如果不这么强横,才颇为意外。 见两人震惊的模样,许寇哈哈大笑,“所以,我说了。就算告诉你们也练不起来。” 蒙毅两人认同的点了点头。 的确练不起来。 有这钱,完全可以组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军队。 何至于压缩到如今只有区区不到三万人。 然而,蒙恬不知道的是,铁矿的价格低廉,锻造成甲胄损耗的也只是人工成本。 再者,就算赵姬想组织起几十万的军队,也没把握掌控,更没那么多人。 倒不如精益求精,走精兵路线。 听许寇这么一讲,蒙毅两人也就打消了继续探查的心思。 拉着许寇一起,把酒言欢。 此时,盖聂来到军寨前。 第65章 进军王宫 “此乃铁甲军驻地军寨,请速速离开!” 刚到门口,便闻上方响起呵斥声。 “我乃公子政门客盖聂,来此是奉贵人之令,速速通传许寇前来!” “请贵客稍等。” 许寇此时还在饮酒。 忽得有人来此,“禀报将军,寨外来了一身穿青袍,腰负短剑之人。据那人所说,她名叫盖聂。奉贵人之命,前来寻找将军。” “盖聂?没听说过。”蒙恬醉醺醺,挥了挥手,“又是哪家贵人?去去去,撵走她,勿要扰了我姐妹的兴致。” 通报之人不言,只是看着许寇。 “速速将她请来!” “诺!” “难不成你认识这个盖聂?”蒙恬奇怪的看向许寇。 “自然认识。这个盖聂乃赵国豪侠也,剑术非凡,非常人所能敌也,等闲百人近不得身。因大义追随公子政,藏剑纳鞘,成了公子政的护卫。如今来找我,定然有重事。” 蒙毅看向许寇,“可需要我等避让?” “那劳烦二位在外等候片刻,待聊完正事,我定向二位赔礼致歉。” “这说的哪里话。”蒙恬笑着,“日后战场之中若需你帮忙,勿要推辞就行。” “一定,一定。” 蒙恬,蒙毅两人相伴走出房间。 恰好与盖聂撞个正着。 盖聂看着两人一身酒气,眉头顿时一蹙。 嫉恶如仇,耿直的性子让她毫不犹豫拉住两人,“尔等何人,为何在军中饮酒?!” 蒙恬和蒙毅顿时一懵。 她们喝酒,与眼前之人何关? 蒙恬当即甩开盖聂的手,“滚!” 可刚甩开。 一声鹿鸣。 寒冽冽的宝剑,抵在蒙恬脖颈。 两人顿时醒了酒。 周围铁甲军也围了上来。 “我可是许寇将军好友。”蒙恬看着抵在脖颈上的短剑,“你……你应是盖聂,误会……误会。” 听到吵闹声,许寇赶紧走了出来。 她上前拦住盖聂,“她们并非我铁甲军之人,勿要伤了她们。” 闻到许寇身上酒气。 盖聂眉头皱得更深,“军队之中,理应纪律严明。不可滞留外人,亦不可饮酒作乐。许寇,你乃一军之将,当为表率。可你却带头犯错,如此又如何担当大任?!” 若是平常,被盖聂这番教训。 许寇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可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蒙氏姐妹的面,让她丢尽了脸。 许寇如何能认。 她脸上嫣红,不知是羞恼,还是酒醉,“盖聂,我尊你乃公子政门客。但铁甲军虽日后属于公子政,但现在还隶属于赵贵人!公子政再如何信你,你也管不到我的头上!如果你来此是为了教训于我,那就请回吧!” 蒙恬与蒙毅面面相觑。 难道公子政与其父不和? 为何许寇与这个盖聂针锋相对? 又或者两者之间有何仇怨? 可其实,两者并无什么仇怨。 甚至连面都没见上几回。 至于赵姬与嬴政不和,更是无稽之谈。 而且两人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闹成现在这样,纯粹是两人的性格原因。 许寇此人有错必认,为人较真,也体恤士卒。 可论毛病,也是不少。 较真,爱面子。 头可断,血可流,不可丢人现眼。 而盖聂此人,本来就是一个眼睛容不下半粒沙子之人。 一旦发现有人做了错事,一定会毫不犹豫,不顾她人颜面的职责。 如此才引发了两者之间的矛盾。 一听许寇如此说,盖聂还想说些什么,却想去正事要紧。 当即对许寇说道:“此间之事,我定禀报贵人,治你一个触犯军规之罪!现在,我不与你多加计较。我来此是传达贵人之令!铁甲军主将许寇听令!” 许寇扭捏的对盖聂抱拳,一脸的不情愿,“末将听令!” “贵人令主将许寇,带齐全部兵马,即可前往咸阳王宫!厉兵秣马,以我铁甲军所向披靡之军风,为大王荡尽祸国乱民之邪祟!” 蒙恬和蒙毅脸色大变。 前往王宫? 铁甲军,全部?! 这是要谋反?! 修养这些时日,终于有了正事。 许寇兴奋的喊道:“诺!” 她朝着四周的铁甲军说道:“兔崽子们,还不快召集人马!没听到吗?!全部,全部人!就算是伙夫,也得给我穿上甲胄!” “诺!” 不一会。 军寨中,战鼓擂动,号角四起。 蒙恬和蒙毅两人想要偷偷溜走,却被许寇按住,“两位妹妹,这是要去哪?” “突然想起家中有事,便不在此地叨扰。” “哈哈哈,有事也得先放下。”许寇招呼道:“来人,取两件甲胄来。” “诺。” 不一会,两名士卒捧着甲胄来到许寇面前。 许寇手指甲胄,“这是我为二位妹妹准备的甲胄。快穿上,随我等一同入宫,荡尽邪魔。” 什么荡尽邪魔。 这世间哪有邪魔,有的也只是奸佞小人。 所谓的荡魔,无非就是借口罢了。 想要谋反的借口。 蒙恬忍不住,想要戳穿。 却被蒙毅拦住。 就算现在说出来,不与贼同流合污。 换来的也只是不必要的牺牲罢了。 倒不如先去看看。 找机会溜走。 或者保住大王性命。 “既然许姐姐邀请,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蒙毅示意蒙恬拿起甲胄。 两人换衣服之时,不断商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军寨之中,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开始穿戴甲胄,拿好兵器。 在校场之中,等待检阅。 卓子央以及一众工匠,也被吵醒。 见如此大的阵仗,还以为是有人袭击。 询问一番才得知,是许寇令所有铁甲军集结。 她心中困惑。 通过指引,在校场之中,找到了许寇。 “将军,为何深夜如此大的动作?” 许寇手指一旁冷着脸的盖聂,“贵人令盖聂前来,召我等入王宫,为大王荡尽邪祟。” “荡尽邪祟?”卓子央更加困惑,“大王身边有邪祟?” “不知。奉命行事便可。” “此时入宫,与谋……。”卓子央说到这,没有继续说下去。 蒙毅两姐妹眼前一亮。 看来还是有深明大义之人。 她们期待着卓子央能劝说一番。 就算失败了,被杀了。 也能让她们可以彻底看清楚许寇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卓子央的确是想到了谋反。 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就算杀进咸阳,把咸阳屠了个遍。 也不可能掌控秦国。 反而会致使群雄以讨不臣为名,前来讨伐。 甚至现在与秦国敌对的诸国,也会因此事,而前来攻打。 瓜分些许利益。 杀人,永远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反而会让问题加剧。 甚至是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既然她能看得明白,不可能赵姬看不明白。 此次入宫定然不是为了谋反,亦或者杀人。 定有其他考量。 至于是何考量,她暂且不知。 心里放心不下,卓子央对许寇说道:“我与你一同前去。” 蒙恬与蒙毅相视一眼。 面露担忧。 此举与谋反何异? 等到铁甲军集结完毕。 许寇高举长剑,“贵人急召我等前往王宫,以不可匹敌之势,荡除大王身边邪祟,可莫要丢我铁甲军的颜面!” “诺!” “诺!” “诺!” “出发!进军咸阳!” 长剑一挥,铁甲军浩浩荡荡向咸阳城外进发。 未到城门前,盖聂嘱咐道:“贵人有令,进入咸阳城后,大军慢行,不得扰民,违者斩!” 这道命令很快就传了下去。 等到了城门前。 没等盖聂多说什么。 城门自动开启。 蒙恬与蒙毅内心震惊。 这个王妃,何时买通了城门守将?! 这是一次预谟已久的叛乱! 王室危矣,大王危矣。 大军悄无声息的向王宫进发。 为了不扰民,众人牵马步行。 可偌大的咸阳城,依旧回荡着整齐的马蹄声,与偶尔的嘶叫声。 王宫内。 百官欣赏着乐曲,舞蹈。 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全然不知一支军队,正悄无声息的向王宫进发。 因之前嬴子楚反驳华阳太后。 楚系势力一直在宴席中,拿话点嬴子楚勿要忘本。 不要忘了是华阳以及她们一众楚系的扶持,才有了她嬴子楚的今日。 更有甚者,编造故事来挤兑嬴子楚。 吕不韦虽然心中不满。 但碍于局势,不可帮助嬴子楚解围。 韩系与宗族自保都来不及,只能作壁上观。 华阳与芈宸则是相互对饮,与百官谈笑风声。 赵姬与嬴政则是如同透明人,被众人冷落。 面对楚系势力的刁难,嬴子楚虽脸色难看,却依旧只能忍着。 这反而助长了楚系势力的威风。 其他人一看你秦王不敢生气。 自然为了讨好华阳,也在嬴子楚身上踩上几脚。 嬴政忍不住,想站起身为母亲解围,却被赵姬按住。 她一脸不解的看向赵姬。 赵姬笑道:“为父记性不好,你替我记下,谁的话最尖酸刻薄。” “父亲?” “没事,这是子楚应该承受的。”赵姬拍了拍嬴政的胳膊,“你帮不了她,也永远无法帮她。” “可是……。” 赵姬眼神瞥了过去,带着不准质疑。 嬴政只能小声说道:“诺。” 就在此时,盖聂走了进来。 她缓缓来到赵姬身边,跪坐在赵姬身侧,“贵人,已准备妥当。铁甲军全部在殿外等候。” 殿外?铁甲军?! 全部?! 嬴政看向赵姬,一脸不解。 “酒呢?!为何没有美侍上酒?!” 宴席之中,一名官员冲宦官喊道:“尔等如何办的事?!” 听见吵闹声,华阳询问道:“何事喧哗?” 宦官上前,拱手回道:“回禀太后,取酒的美侍已有一刻钟未归,故而怠慢了众位大臣。” “孤以为何事?为此些许小事,也值得吵吵嚷嚷?”华阳拿起桌边酒壶,“去,将这壶酒送去。许是美侍路途耽搁了,应是马上就来。” “诺。” 赵姬凑到嬴子楚身边,“大王,有人为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傩(nuo)戏表演。” 嬴子楚心情不佳,饮酒道:“让其进来便是。” “怕是进不来。请大王携众臣在殿外观看。” “什么傩戏?” “不可言说,不过,请大王务必说,是你为诸臣准备的。” 嬴子楚看了赵姬一眼。 相信赵姬不会害她。 嬴子楚站起身。 刚一站起来,华阳还以为嬴子楚受不住刁难,想要离开,“子楚,你站起来作甚?” “太后,今乃献岁之日。寡人特意为百官准备了傩戏。” “子楚倒是有心了。那还等什么?速让她们进来。” 嬴子楚看了一眼赵姬,对华阳说道:“太后,傩戏……在殿外。请你与百官在殿外观看。” “殿外甚冷,太后身体不佳……。” 芈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华阳阻止,“无妨,难得子楚一片孝心。那就去殿外看看。” 这个难得一词说出口。 等同于在百官面前指责嬴子楚平时没有尽孝。 嬴子楚脸色更加不好看。 芈宸搀扶着华阳起身。 华阳笑呵呵的对百官说道:“诸位,随我一起去殿外,一起看看子楚准备了什么傩戏。” 百官拱手,让开一条道路。 华阳在芈宸的搀扶下,向殿外走去。 百官紧随其后。 “父亲。”嬴政看向赵姬。 “政儿,刚刚让你记的人,可有记下?” “记下了。” “等会记得提醒你母亲。” “诺。” 华阳与芈宸有说有笑的出了大殿。 可刚出大殿,却感觉有无数道目光正看着自己。 华阳转头,朝着目光的方向看去。 顿时呆愣当场。 下方空旷的场地,不知何时多了无数尊黑漆漆的雕像。 那些雕像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边。 看着那些雕像,突然有种惊悚感从脊椎骨蹿上天灵盖。 那种感觉,就好像兔子遇到了血脉压制的猎食者。 身体僵在原地。 连动一下也是一种奢侈。 芈宸同样呆愣在当场。 紧接着是百官,以及嬴子楚。 “咚!” 一声鼓响。 四周亮起火光。 借助火光,众人才看清楚黑漆漆的塑像是什么。 这些……不是塑像! 而是一个个身穿黑甲的人。 这些人全身被黑色甲胄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 手里的兵器,也是漆黑到反光。 兵刃上的锋芒,让人丝毫不怀疑它的锐利。 身旁站着同样附着铠甲的马匹。 一眼望不到尽头。 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第66章 请代一人 “这……这是?” 芈宸与华阳太后震撼的看着这一幕。 百官亦是如此。 火光越传越远。 仿佛是没有尽头。 傩戏? 呵呵。 谁信谁就是傻子。 不配活于世上的大傻子。 那些在宴席之中,欺压嬴子楚,仗着华阳与芈宸,蔑视嬴子楚的人。 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这些铁甲士卒,大部分都是从战场上厮杀,最终存活下来的人。 函谷关之战,击败楚,韩,东周联军二十万。 魏国一战。 深入魏国腹地,与蒙恬蒙毅攻城拔寨十余座。 诸国混战。 与吕不韦,王翦硬抗三十万楚韩联军。 且数十次冲击楚韩联军阵型,营救蒙骛。 韩国新郑一战。 率军一直打到韩国首都新郑。 围困韩王长达十个月之久。 让韩王不敢出城迎战,并且向楚韩联军救援。 一笔笔战功,皆诉说着铁甲军的强横。 只是因为派系之争,又在秦国毫无身份。 故而鲜有人提及罢了。 但如吕不韦等人,知晓这支军队是何等的强横。 覆灭些许小国,亦如探囊取物。 如今,站在百官面前,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煞气。 如同滚滚黄河水,不断冲击着百官内心的堤坝。 战战兢兢之人还好,能勉强保持不失礼。 有一些只是仰仗楚系上位的无能之辈,也是为了攀附楚系,对嬴子楚冷嘲热讽之人。 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脸上无半分血色。 众人看向嬴子楚,想要弄清楚嬴子楚要做什么。 难道恼羞成怒,要来一个血流成河吗?! 不! 嬴子楚定然不会如此。 若真如此,秦国将陷入动荡之中。 与现在的暗流涌动,私底下的动荡不同。 这将是明面上的动荡。 叛乱四起,烽火不绝。 这足以让秦国有亡国之危矣。 可以这么说。 在场之人的性命,秦国的存亡,皆系于嬴子楚的身上。 不同于众人,吕不韦注视着赵姬。 目光深邃。 她已经看穿了赵姬的打算。 赵姬做了她想做,却不能做,更无法做之事。 在百官的注视下,嬴子楚惊讶的看向赵姬。 赵姬笑着,“去吧。这些都是你的将士,去和你的将士,打个招呼吧。” 听到这番话,嬴子楚挺起胸膛,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冕珠叮叮珰珰撞在一起。 似乎要为嬴子楚,演奏君临天下的交响曲。 百官退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嬴子楚的身上。 待嬴子楚走到众将士面前。 许寇喊道:“大王万年!” 她单膝下跪。 蒙毅,蒙恬紧随其后。 “大王万年!” “大王万年!” “大王万年!” 呐喊声响彻天地。 也响彻整个咸阳。 嬴子楚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君临天下。 什么叫做生杀大权,尽在手中。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憋在心中良久。 憋到生了病。 也憋的委屈。 可她不能不憋。 因为她是秦王。 而现如今,这口气终于出了出去。 嬴子楚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到不能自已。 但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 似乎本就该如此。 而她也只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仅此而已。 只是袖中双手在微微颤抖。 证明着她并没有所想的那般平静。 嬴子楚展开双臂,“众将士!起身!” “谢大王!” “谢大王!” “谢大王!” 华阳太后怒视嬴子楚,“嬴子楚,你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叫寡人,大王!”嬴子楚转身,看向华阳。 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能穿透出来。 扎入华阳的心脏。 “你虽我父,但寡人乃秦国之君,岂可直呼寡人名讳?” “大王。些许事情,有话好说。”芈宸此时开口道:“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她内心也是一阵慌张。 谁知道嬴子楚是不是老实人被欺负急了。 不管不顾,来一个血流成河。 虽秦国各地有她们的人,但也办法此时赶过来救人啊。 其余官员也开口道:“大王,太后乃男子,又年事已高,岂能受兵家煞气冲撞?” “大王,这天寒地冻,不如让将士们……。” “诸位不必担心。”赵姬此时站了出来,“大王只是想请诸位看一场傩戏罢了。” 嬴子楚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嘴上说上两句,那还可以。 可要真动手,来一个快意恩仇,血流成河。 那秦国还要不要了。 既然赵姬说表演傩戏,那就表演傩戏吧。 “没错,寡人就是想请诸位看一场傩戏。” “傩戏?”华阳冷笑一声,推开芈宸,对身旁宦官呵斥道:“蹲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傩戏,要动用千军万马!” 他不相信嬴子楚会杀他。 因为他在名义上是嬴子楚的父亲。 所有人都能杀他,唯有嬴子楚不可以。 就像宣太后一样,最多被软禁直到老死。 可软禁有什么用? 外有吕不韦掌控秦国兵马。 内有芈宸把控朝堂局势。 就算将他软禁起来,到最后,嬴子楚也得一步一叩首的将他请出来。 父亲的称呼是华阳保命符,秦国的权势则是护身符。 试问嬴子楚如何敢动他?! 宦官跪倒,用身体当做椅子,让华阳太后可以坐下。 华阳端坐在宦官身上,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将乃是兵之胆。 如今的局势,华阳就是楚系势力的主将。 既然华阳没有丝毫慌张,那她们慌张什么。 就算天踏了,也不是还有顶梁柱吗? 抱着这一想法。 楚系势力的官员,逐渐从惊恐与慌张恢复过来。 之前嬴子楚先声夺人,导致她们乱了阵脚。 现在,虚她嬴子楚作甚? 有本事把太后杀了! 然后把朝堂血洗一遍。 这些官员对着铁甲军指指点点,话语间都是轻蔑。 似乎要将之前所受到的惊吓全都发泄出去,以此来掩盖之前的惊慌失措以及恐惧。 这一刻,嬴子楚真心想要不管不顾,将这些人的首级全都摘下来。 可吕不韦却当起了和事佬。 示意楚系势力少说两句。 以免真来个鱼死网破。 “那太后可要瞧好了。”赵姬在嬴子楚耳边呢喃几句。 嬴子楚会意,高举有手,“击鼓!”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 铁甲军的士卒有节奏的敲击着兵刃。 “以血为祭,荡除妖邪!以我为刃,杀尽邪祟!” “以血为祭,荡除妖邪!以我为刃,杀尽邪祟!” “以血为祭,荡除妖邪!以我为刃,杀尽邪祟!” 一声高过一声。 “傩戏,乃是百姓为祛除天下妖魔邪祟所创。寡人当以奸佞之人的血,来为这傩戏开场!” “杀!” “杀!” “杀!” 如此杀气腾腾的模样,可不是作假。 百官脸色再度被吓的惨白。 “好一个奸佞之人的血。”华阳太后不急不换,“孤倒是想看看,在大王眼中,谁是奸佞!谁是忠臣!” 直到现在,华阳依旧没忘记继续pua嬴子楚。 他还在试图恐吓,威胁。 可他忘了。 宝剑不出鞘,并不是生了锈。 而是一出鞘,必见血。 所以,今天谁来说也没用。 赵姬看向韩太后。 如今是韩系势力最好的报仇时刻。 只要韩系官员,随便说楚系官员如何如何。 嬴子楚根本不需要调查,直接在此地斩了。 可让赵姬并不意外的是,韩系再一次选择了退缩。 她们就好像一直在等。 一直在等一个好时机。 一直在等其他人消灭楚系势力。 就比如现在。 她们还在等,等嬴子楚把楚系势力杀的一干二净。 或者嬴子楚与楚系势力两败俱伤,她们好乘机渔翁得利。 可她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多少所谓的好时机。 更多的是自己创作的时机。 也没人会傻到给人当枪使。 所以,赵姬不等了。 此次为嬴子楚摇旗呐喊,是让华阳动嬴子楚和嬴政之前,考虑清楚。 今天铁甲军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王宫内,明天就能让他包括朝中百官的首级,都悬挂在城墙上!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以杀强势入驻秦国朝堂。 韩系谈合作,却死守蝇头小利,不肯让出位置。 那他就自己来取。 “士大夫周仲洳,侵占百姓田地上百亩。” 赵姬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一人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太后!太后!”周仲洳跑到华阳身侧,哀求华阳。 “斩!”嬴子楚眼神冰寒。 铁甲军中出来几人,直接来到华阳太后面前。 宦官来挡。 却挨了一剑托。 周仲洳死死拽着华阳胳膊。 不愿撒开。 铁甲军也不废话。 直接提剑将周仲洳双臂斩断。 拖着哭嚎不已的周仲洳,来到众将士面前。 “太后!我忠心耿耿,明月可鉴!求太后救我!” “杀!” “杀!” “杀!” 血洒青石板。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的确,没人敢动华阳。 就连赵姬现在也不敢动。 但这并不代表着不能动其他人。 “嬴子楚!你是想要…!” 话未说完,便被嬴子楚打断道:“太后,请称呼寡人为王!” 华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芈宸拦住。 华阳看向芈宸,却只见芈宸对他摇摇头。 示意他勿要多言。 如今的嬴子楚明显想要杀人以泄心中之愤。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杀好了。 顶多死上几个人而已。 只要不闹大,后面还有余地。 她也不相信嬴子楚会一直杀下去。 “祁之叔,纵女行凶,残杀百姓一十三人。” “斩了!” 铁甲军再度上前,将已经被吓的瘫软的祁之叔拖了出来。 随着铁甲军的喊杀声。 首级落地。 “武遇山,贪污粮库新粮一千三百八十石。” … “乎燕,强占男子一十三人。为霸一男子,杀死男子全家七口人,男子不受其辱,坠井而亡。” … “吉姒,放纵门客行凶,打伤打死六人。” … “傅慎,为霸占商人家产,让门客伪装成山贼马匪,袭击商队,致使三十余人尸骨无存。” … 赵姬每念叨一个名字,就有一个人被拖拽出来。 有的向华阳求救。 有的向嬴子楚祈求。 有的恶向胆边生。 而最终的结果,就只有尸首分离。 念叨第十五人的名字。 芈宸坐不住了。 第十五人乃是她的门客,不过是杀两个不值一提的百姓而已。 就要被摘去首级。 天理何在? 她站出来说道:“奸佞之人的血,怕是已经够了。请大王收手吧。” 嬴子楚看向赵姬。 赵姬摇头。 “不够!远远不够!”嬴子楚大声说道:“既然要扫除邪祟,那寡人身边的奸佞邪祟,岂能不扫?!” “既然如此,那大王连我一起祭了吧!” 芈宸拱手,直视嬴子楚。 楚系势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见芈宸站出来了,她们岂能坐得住。 在楚系势力扩张的这段时间里,谁手里都有些不干净。 自家人知晓自家人的事。 谁都担心会成为下一个人。 “阳泉君可是忠臣,岂能以血来祭?”赵姬此时开口道:“此次祭祀,只杀20人。” 他环视四周,“确定要为剩下五个该死之人,而断送性命?” 楚系势力官员眼神闪烁。 她们担心会成为下一个,是因为嬴子楚如此杀下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死。 故而和芈宸一起站出来,想要逼得嬴子楚停手。 现在听赵姬所言。 只剩下五个。 那…人都有侥幸心理。 在场这么多人,这倒霉的五个名额,不一定能轮到自己的头上。 她们犹豫了。 而现在,芈宸就颇为难受。 已经站出来了,岂能退回去。 再者,她必须站出来,以挽回此事对于楚系势力的冲击。 芈宸站在原地不动,“百官皆我同袍也,要杀五人,便让我代一人!” 见芈宸如此,楚系势力官员有所触动,“愿以我命,代一人!” 赵姬一笑,“正好,那五人正在要代替之人中。” 铁甲军推开芈宸,将芈宸门客拖拽出去。 斩首示众。 完全无视芈宸以及百官的阻拦。 只要挡在她们的前面,皆被粗暴的推开。 更有甚者,被铁甲军一拳打倒。 第五人。 她们意志坚定。 第四人。 意志有些动摇。 第三人。 完全没有拦住铁甲军的意思。 现在只剩下两人。 她们内心只想剩下的两人快点被宣读出来。 快点死! 最后一人被拖拽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第67章 三思后行 虽然让她们忐忑不安,并且希望快点结束的环节,随着一人的血洒青石板,而宣告落幕。 但没人欢呼雀跃或者露出高兴的表情。 每个人的脸上,皆阴沉的可怕。 似乎有诉不完的心事。 “孤累了。”华阳太后站起身,脸色冰冷,“回宫!” 重头戏,不在要表演的傩戏上。 而是在这开场血祭上。 这血祭也已经看完了,华阳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赢子楚的手在颤抖。 他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不同于赢子楚的激动。 他的颤抖只是因为害怕以及愤怒。 心里始终有一句话,那就是赢子楚怎么敢如此?! 是什么给嬴子楚背叛他的胆量! 是什么让赢子楚敢在他面前,杀死楚系势力成员?! 是什么让嬴子楚竟敢这么对他! 必须要换一个秦王! 必须要赢子楚付出代价! 血的代价! 就在华阳太后要走之时,赵姬叫住了他,“太后,请暂且留步。” “怎的?”华阳眼神冰冷的看向赵姬,“你想留孤?” 提前离场,就是他最后一丝颜面。 他不相信,嬴子楚敢撕下楚系势力最后一丝颜面。 如果撕下,那就是不死不休。 赵姬一笑,“自然不是,太后乃大王之父,我乃大王之夫。太后既然说累了,我这做晚辈的岂敢强留太后?”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眼神亦是冰冷,“我想告诉太后的,凡事三思而后行。老鼠为保幼崽,亦敢奋力一搏,何况猛虎焉?” “你威胁我?!” 赵姬呵呵一笑,“不,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若是不信,太后请试。” 华阳听明白赵姬的意思了。 赵姬的意思很简单。 如今这个局面,完全是因为他挑唆嬴政与赢蛟互相残杀而导致的。 并且警告他,如果敢动赵姬的崽,那就不光血祭20人这么简单。 而是将在场官员,包括他华阳,全部祭了。 华阳俯视下方的铁甲军,有看向不远处的人头滚滚,以及鲜艳的血痕,“是你?” 原来不是被嬴子楚摆了一道,而是被赵姬摆了一道。 “太后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赵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这是大王为大秦安排的傩戏,而我只是奉王命而行事。” “没错了。”华阳点了点头。 “赵姬,夜路遇鬼,岸边湿鞋。你我…从今日起,孤会念着你。” 赵姬朝着华阳郑重一拜,“太后既然有如此雅兴,姬随时奉陪。” 华阳看了嬴子楚一眼,拂袖而去。 见华阳离开,楚系势力哪里还想待在这。 如果是之前,楚系势力成员,完全可以不需向赢子楚汇报而直接离开。 可现在不行。 那20人的血尚有余热。 她们用鲜血来警告楚系势力。 大王依旧掌控着秦国,绝对不可蔑视。 否则…。 所以,现在她们已经没有胆量无视嬴子楚,而直接离开。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嘴里念叨着仁义道德。 但骨子里依旧是崇拜强者。 而嬴子楚现如今就是能主宰她们生死存亡的强者。 “大王,我等身体不适,能否离开?” 赢子楚一笑,“说什么呢?当然是不可以。今天这场傩戏,可是很精彩的,谁都不准走。” 众人听后,哪敢离开。 就连芈宸也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她的脸色满是阴郁。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铁甲军哪里懂什么傩戏。 当听到要她们表演傩戏时,许寇等人顿时一呆。 许寇凑到赵姬身边,小声的说道:“贵人,我等粗人,莫说表演傩戏了,就算看也看不明白。” 表演傩戏始终不是目的。 赢子楚现在想看的,也不是傩戏。 她想要看到的是铁甲军的威势。 让楚系势力不敢小瞧她的威势。 “不会表演傩戏,难道还不会表演别的吗?” “表演别的?” 许寇还想要再问,却被卓子央拉住。 如今的局势,加上赢子楚一副期待的表情。 卓子央岂会不明白赵姬话里面的意思。 “明白了。”卓子央将许寇拉到一旁。 “你明白什么了?军中姐妹从未练习过傩戏,如何表演?” “你啊你,怎的如此愚笨?!”卓子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在场之人,谁是为了看傩戏?” 楚系势力别说看傩戏了。 要不是赢子楚不让她们走,谁会想要留在这里? 至于口口声声说要看傩戏的赢子楚, 为的也不是傩戏。 更别提毫无存在感的韩系,宗族势力了。 她们想要看到的只有楚系势力的血流成河。 “大王不是说让我们表演傩戏吗?” 卓子央彻底服了许寇这个脑子。 或许许寇是个将才,但在勾心斗角,揣测人心上,是绝对不合格的。 她对许寇说道:“不会傩戏,难道还不会日常训练吗?你之前怎么训练铁甲军的,就怎么让她们表演!” “这能行吗?” “行与不行,反正听我的便是,出了什么问题,由我承担!” 有了卓子央这句话作为担保。 许寇领着铁甲军,表演起了战场刺杀术。 挑选上百名精锐士卒,面对着百官。 随着许寇喊出一声杀。 手中的长戈狠狠的刺了出去。 百人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在许寇一声声口号中,上百名士卒一直保持着整齐。 看得百官心生赞叹。 虽是敌人,但也不能抹除她们对这支军队的推崇。 赢子楚面露红光,她询问百官,“寡人安排的傩戏如何?” 这是傩戏吗? 它不是! “大王,这傩戏当真是好。” “大王,数十招依然如同一人,当真是妙。”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之傩戏。” 赢子楚说是傩戏,那就是傩戏。 谁敢说不是? 就连芈宸也开口道:“这傩戏甚是不错,可…据我所知,这铁甲军隶属于王妃且不食秦国俸禄吧。” 总而言之,你嬴子楚得意什么? 这铁甲军又不是你赢子楚的军队。 这是赵姬的。 不是你的! 赢子楚看向芈宸,“阳泉君何意?” 赵姬此时开口道:“我与大王乃夫妻,我的便是大王的,何必分谁是谁的?阳泉君,你多心了。” 赢子楚笑的更开心了,“没错。夫妻一体,岂分你我。” 芈宸如同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欲言又止。 一旁的嬴政小声嘀咕,“父亲不是记性不好,让我记下那些欺辱母亲的人吗?” 那些人,她的确记下来。 可也不用记了。 因为那些人,现如今正尸首分离的躺在众人的眼前。 不是傩戏的傩戏表演完。 嬴子楚大声向百官宣布,“从今日起,铁甲军入驻咸阳!” 明晃晃的兵刃就在眼前,百官岂敢有异议。 纷纷点头称是。 待宴席散去。 百官忧心忡忡的离去。 谁都知晓,秦国的局势,将再一次发生变化。 只是现在,她们还不清楚究竟会发生何等变化。 是嬴子楚会像嬴稷那样,强势掌管朝政。 废除华阳太后以及芈宸。 还是说嬴子楚会像嬴柱,莫名其妙的死亡。 这秦国的浑水,越来越浑浊了。 秦国的天,也越来越压抑了。 就如同百官的脸色一样,压抑中带着阴郁。 华阳寝宫内。 “放肆!” 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音,不绝于耳。 “嬴子楚!赵姬!尔等怎敢如此欺我!” “此事,我定然不善罢甘休!” 这一次,嬴子楚的展露锋芒,让他丢尽了颜面。 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却在最不该翻车的地方,翻了车。 这让华阳如何能够容忍。 可现在,他也只能靠着砸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几名娇柔女子凑上前,“太后,何至于如此生气?” “滚!都给孤滚!” 华阳现在毫无玩弄眼前众女子的心情。 那些女子见华阳一反常态,皆战战兢兢。 她们告罪一声,便要退出寝宫。 待出寝宫,恰好遇上了芈宸。 有一女子小心提醒芈宸,“阳泉君,太后心情不佳,你可小心着些。” 芈宸敷衍的点了点头,而后扔给提醒的女子一枚金饼。 她心中虽有怒气,但不至于和华阳一般,对这卖弄色相的小人发火。 那样未免太掉价了。 在女子的千恩万谢之中。 芈宸进入了寝宫。 刚进入寝宫,一油灯向她飞来,砸在芈宸身后不远处。 “孤让你们滚,难道听不到吗?你们也想忤逆孤?!” 芈宸不紧不慢的,对着华阳一拜,“太后,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华阳太后停下砸东西的动作。 “阳泉君!芈宸!那傩戏可好看?!” 华阳坐在地上,眼神如冬日冰锥。 “可又有人死?” “回禀太后,那傩戏精彩至极,倒是无人再死。” “混账东西!”华阳伸手掀翻身边案桌,“我一男子,亦不能容忍如此屈辱!” 他手指芈宸,“你可有女子之胆也?!” “那太后以为该如何?” “赵姬谋反,操练私军,挟持大王以乱秦国朝政。责令吕不韦带兵,入驻咸阳。杀赵姬以清王侧。” “要是如此,你我二人首级,甚至是朝中百官首级,第二日便会悬挂在咸阳城墙上。”芈宸拱手道:“赵姬不赶尽杀绝,只是为了稳住秦国内外。如果秦生动乱,那众人行事,将再无底线。太后,吕不韦可信亦不可信。嬴子楚,嬴蛟,赢政皆视你为仇寇。那么到时候,你除了有我们,还有什么呢?” “难道要孤背负屈辱,而却装作浑然不知吗?”华阳拍着脸颊,“孤这张老脸,都无颜再见百官。” 这赵姬,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就好像一场辩论赛。 他华阳代表着蓝方。 以滔滔不绝,扎实的文化基础,说的红方代表赵姬哑口无言。 甚至观众和裁判都无法出言打断他的话。 眼看这场辩论,胜利在望。 没想到的是,红方代表赵姬直接走下辩论桌。 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他一巴掌,“闭嘴,贱人!” 然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19巴掌。 凑个整。 观众和裁判,都当做没看到的。 放任赵姬返回红方谈判桌。 且赵姬还一脸无辜的伸出手,“蓝方代表不说话了,是不是该沦到红方代表发言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华阳想冲上去,打赵姬一顿。 结果猪队友芈宸却说,“:不,你不想。这样就犯规了,而且这拳头,你还不一定能挥的出去。” 这岂能不让华阳气愤? “太后息怒。” “这让孤如何息怒?!嬴子楚!赵姬!怎敢如此欺辱于孤!” 华阳看向芈宸,“难道你想成为第二个魏冉?!想让孤成为第二个宣太后?!” “自然是不想的。” “既然不想,那就想想办法!最好能杀了……。” 华阳想说杀了嬴子楚或者嬴政。 但耳边似乎又响起赵姬威胁他的话。 将没说出来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可芈宸知晓华阳想说什么,也知晓华阳想做什么。 “太后,此次嬴子楚与赵姬如此做,还是因为我等太过于急功近利,逼迫嬴子楚太狠所致。”芈宸想了想,“如今,铁甲军接管咸阳城防方面,我等皆在赵姬掌控之下。若无万全把握,不可对嬴政与赵姬动手。” “那此次之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次,暂且忍了。等回去我便让吕不韦调集精锐,盘踞于咸阳周边城市。在此之前,且让赵姬得意一段时间。待我等彻底掌控秦国内外,再对付赵姬。” 如今,也只能这样。 华阳眼神冰冷,“日后,我定活烹了赵姬,以涮今日之耻!” 他手指芈宸,“速去,让吕不韦调集军队,拱护咸阳。且派人接触宗族,将宗族拉拢过来,我愿与宗族共治秦国。” 凡事得做好两手打算。 与宗族交好,是为了翻脸之时,手里能有站的住脚,争夺权利的底牌。 也就是可以继承王位的继承人。 而这不可避免的,要去拉拢宗族。 得到宗族势力的支持。 而让吕不韦遣派军队,是为了让赵姬没有能力掀桌子。 保障自身的生命安全。 为楚系势力的进一步的扩张,而保驾护航。 “诺。” 芈宸应了一声,离开了寝宫。 原本与韩系结盟的宗族势力,成为了香饽饽。 也不知其在楚系的拉拢下,会不会弃韩而转投楚系。 第68章 可称母亲 “想不通,为什么大王不直接如同先王一般,罢黜华阳太后与阳泉君呢?” 韩太后的寝宫内。 韩系势力与宗族势力正围绕今日之事,秘密会谈。 有人开口道:“如是大王有先王那般胆识。楚系势力将会在今夜彻底消失。可惜只是杀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虾兵蟹将罢了。” “哪有那么简单,楚系势力错综复杂,当年虽罢黜了魏冉与宣太后,可又能拿楚系势力如何?魏冉离咸阳时,以富可敌国之资产,招摇撞市。先王还不是得忍让?” 有人摇头,“说是这么说,可若是来个快刀斩乱麻,这楚系势力就算盘根错节,也不敢过多放肆。日后再慢慢清算便是。” 大多数韩系势力成员认为,既然不能彻底铲除盘根错节的楚系势力,那就如同割韭菜一样。 只要长出来,那就割掉一批。 让楚系势力,永远都只能在阴暗的角落。 就比如现在的华阳和芈宸,就是长出来的韭菜。 都快开出花的韭菜。 就应该趁此机会,把华阳和芈宸割了。 可让她们想不明白的是,赵姬只是拔了几根韭菜根上的须。 拔几根须有什么用? 过上几日又会长出来。 “你们不懂。”韩太后饮了一口茶,“这华阳啊,想要引诱政儿与蛟儿自相残杀,导致子楚不满,出言顶撞华阳。这华阳又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瑕眦必报,可还记得上一次子楚顶撞华阳是何下场吗?” “听说大王宠爱的臣子被杀了。” “我也听说了。” 赢蛟开口道:“母亲最喜欢吃,华阳这个毒夫让人将母亲的厨子给烹了,送给了母亲。母亲自此犯下了心病,吃不得什么大油大腻,也见不得他人首级。” 说来也奇怪。 嬴子楚明明见不得别人的首级。 可今日,见那么多首级滚落。 嬴子楚不仅不害怕,还有些兴奋与意犹未尽。 “华阳尚未执掌朝政之时,尚且如此大胆。现如今吕不韦助楚掌控外部兵权,芈宸掌控朝中内政。楚系势力俨然大成。此时嬴子楚顶撞于他,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子楚,有可能有性命之祸矣。” “那毒夫安敢如此?!”赢蛟蹙眉,“若敢动我母,纵然万劫不复,我亦取其首级!” “他怎的不敢?”韩太后放下茶盏,“先王柱突然丧于宫中,至今依旧不为人知是何原因。” 一众韩系势力官员,点了点头。 这事她们知道。 都怀疑是华阳干的,就是没有证据。 不过,就算有证据,也没办法拿华阳怎样。 “蛟儿,至于你母亲的事,也无须着你。”韩太后喃喃道:“有人可比你更着急。” “你是说我父?” “没错。谁也没想到,赵姬蛰伏这段时间内,干了这么多的事。不仅买通了咸阳城守将,还买通了王宫守将。让数万铁甲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殿外。他啊,急了。在最不该暴露的时候,暴露了自己。” “太后何意?” “赵姬明显担心华阳会对子楚,政儿,蛟儿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不得不暴露自身底牌,来威慑华阳。他做的很成功,但也犯了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 韩太后站起了身,“赵姬蛰伏定然是想看楚系与我等斗个两败俱伤,而后坐收渔利也。可他未曾想,华阳竟挑唆政儿与蛟儿,倒是把子楚逼下了场。如今赵姬底牌已露,必然引起华阳的仇视与忌惮。也能帮我们吸引住华阳的注视,以及免除楚系势力的迫害。怕是没解决掉赵姬前,我们韩系皆可高枕无忧矣。”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接下来自然是什么也不做,我们如今是渔人,当然是坐享其成。看华阳与赵姬斗个你死我活。那赵姬可不是什么蠢人,就算不能击败华阳,也能撕下楚系势力的一块肉下来。” “太后高见。” 在这次的风波中,韩系再一次选择了等待时机,而不是迅速跟赵姬联合起来,共同抵抗楚系。 一直在等待时机的人,又怎会取得最后的成功。 再者,韩太后似乎没想过,谁都不喜欢准备摘桃子的人。 例如两虎相斗,饿狼环伺。 若不解决饿狼,猛虎岂敢放手一搏。 而现在这只饿狼,就是叫嚷着要得渔翁之利的韩系势力。 猛虎,自然是赵姬与华阳。 再者,楚系势力现在也不敢对赵姬龇牙。 寝宫内。 “赵姬,我的好赵姬!” 一进入寝宫,嬴子楚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赵姬抱起来。 可赵姬百十来斤的体重放着。 再加上嬴子楚大病初愈。 刚把赵姬抱起来一点。 就龇牙咧嘴,脸色涨红。 赵姬拍了拍嬴子楚的肩膀。 虽未曾说话。 但总给人一种,细狗,行不行的蔑视感。 嬴子楚试了几次。 最终颓然的坐在蒲团上。 堂堂一女子,居然连个男子都抱不起来。 说出去,岂不是丢人。 赵姬为其倒了一盏茶。 嬴子楚看向赵姬,“赵姬,我之前不这样。真的。” “我明白,你大病初愈而已。”赵姬将茶水放到嬴子楚旁边,“来,喝水。” 咕嘟嘟茶水下肚。 “今日可曾痛快了?” “痛快!”嬴子楚再度露出开心的表情,“当真是痛快,从你回来秦国后,我就没有这般痛快过。” “嗯?”赵姬疑惑的看向赢子楚。 意识到说错话了,嬴子楚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回秦国后,我很开心,可后面一直不…。” 又说错了话,嬴子楚急的手都摆了起来,“不对…,我想说的是…。” 赵姬捂住了嬴子楚的嘴巴,“不用多说,我都懂。” “这么些年,你过的很压抑,也很窝囊,我都看在眼里。”赵姬轻柔的说道:“我也知晓你心中的憋闷与委屈,而这些你不曾与她人提起半分,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独自难受。甚至都憋出了病。这些我全都懂,也知晓。” 赢子楚突然有些感动,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 有个懂自身的男人,她嬴子楚已经很满足了。 “赵姬。”她抱赵姬,埋在赵姬的怀里,“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只怨我无能,让你和政儿也受了不少委屈。” 嬴子楚一直都觉得她对赵姬与嬴政,是存在亏欠的。 可嬴政和赵姬不仅不责怪她。 还体贴她的处境。 这让嬴子楚在感动的同时,那种愧疚感也会多加一份。 “放心好了。”嬴子楚开口道:“日后有寡人,绝对没人能伤害你们。” 哪怕没有赵姬的铁甲军,赢子楚也有实力与楚系翻脸。 毕竟吕不韦现在已经掌控了全国的兵力。 有兵就有权。 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虽然赵姬并不需要嬴子楚的保护,但他没有拒绝赢子楚的好意,更没有去打击赢子楚的保护欲,“好好好,我跟政儿就全指望你了。” 语气一顿,赵姬继续说道:“大王,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接下来我想利用铁甲军,试着掌控朝政,只是不知如何是好。” “天下贤才皆隐藏于世也,而这些贤才,大多因身份地位,而郁郁不得志。” “你的意思,是让我招收贤才,以取代楚系官员?倒是好事,不过…怕是惹得世家豪门不瞒。” “你乃秦王,怎可亲为?我欲让仆从臻马发布求贤令,求天下贤才入秦为仕。若成则矣,不成便取臻马性命以谢罪天下。只不过,臻马需要一层身份。而这个身份绝不能低。” 赵姬看着嬴子楚的眼睛,“明日我欲让你封臻马为君侯,不知你答不答应。” “你之所求,我自然答应。再者,也是为秦。” “很好。”赵姬从怀里取出一张锦布,“这里是明日你需要册封的名单,我需要用这些人逐步蚕食楚系势力。” 嬴子楚接过锦布,仔细看了看。 锦布上面的人很少。 除了臻马就是韩非。 剩下的就是一些籍籍无名之人。 嬴子楚记下后,将锦布放于火上。 “现如今,我们已掌控军权,何时让吕不韦倒戈?” “还不是时候。要想解决楚系势力,必须将其连根拔出,不然只会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如果逼迫楚系太狠,秦将生乱矣。得让楚系死在希望的道路上。让她们到死都怀揣着即将掌控秦国的希望去。如此,她们便会自缚双手,双脚。受各种规则钳制。可怕的永远不会是遵循规则的人,因为她们有迹可循,且在规则内行事。可怕的是不遵循规则的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事情。就如同光脚不怕穿鞋一样。” “光脚不怕穿鞋?”嬴子楚喃喃自语,“好形容。”她看向赵姬,“你一直给华阳等人穿上鞋子?” “她们本来就有鞋子,我只是在此基础上,让她们穿的更紧罢了。” “哈哈哈哈,我喜欢穿的更紧。”嬴子楚想要抱起赵姬,“你让华阳穿鞋子,我让你脱鞋子。” 还真别说,色心上脑的嬴子楚还是有一番力气,还真把赵姬抱了起来,往床榻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路,额头便满是细汗。 气喘吁吁。 嬴子楚只能无奈将赵姬放了下来。 赵姬搀扶着嬴子楚来到床榻前坐下休息。 赢子楚缓过劲后,方才想起要做什么。 将赵姬扑倒。 ……………(知道你们不爱看,省略几百字。) “子楚,要不你别在上面了。” “不!我能行。” “还是我来吧。” …………(你们都是正人君子,我就帮你们省略了。) 文信侯府。 从王宫出来的芈宸,第一时间便赶往了文信侯府。 刚一敲门,便见一老仆似乎早知道芈宸会来,一开门便拱手道:“阳泉君,我家主人早已等待多时。” 在老仆的带领下,芈宸于书房内见到了吕不韦。 此时,书房内的案桌上,早已放满了点心瓜果。 两个蒲团一左一右,在案桌两处。 茶香四溢,似乎早已蒸煮好。 见芈宸前来,吕不韦站起身,“阳泉君。” “你我既然已结亲,何必如此疏远,称我丈母便是。” “丈母。” 芈宸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倒茶品尝。 如今的天气甚冷,这茶水在火炭蒸煮下却是温的,看来吕不韦早已等待。 将茶水温了一遍又一遍。 “你知我会来?” 吕不韦没有否认,点头道:“的确如此,今日之事,嬴子楚竟敢如此欺辱我等,实难忍受。我知丈母定会来寻,便早已等待。” 芈宸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小言如何?你可曾亏待于他?” 小言便是芈宸的儿子芈言,与吕不韦联姻的男子。 “小言过的甚好。”吕不韦装作有些拘谨,“是我考虑不周。”她对外面的仆人说道:“去将…。” “嗳,不必如此。”芈宸拦住吕不韦,“这么晚,怕是小言早已经歇下了,何必要叫醒他呢?” “丈母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吕不韦对着芈宸惭愧的低下头。 芈宸笑了笑,“为人父母,自然是爱护子女。”她看向吕不韦,“说起来,你也算我半个女儿。” “岂是半个。”吕不韦有些急了,“我便是你的女儿,若你不弃,我愿称呼你一声母亲。”她抬头看向芈宸,眼神真情实意,“母亲。” “哈哈哈,好好好好。”芈宸大笑,“有你这个女儿,死也足矣。” 她再度抿了一口茶水,“若我等故去,这偌大的家业也是到你们的头上。” “母亲身体安康,岂能轻言生死。” “生死之事,乃天定。这谁也说不准。”芈宸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说道:“不韦,母亲想让你办一件事。” “义不容辞!!” “不急,你先听听再回答。” “母亲请说,我皆答应。” “好。”芈宸以一种非命令式,反而祈求的口吻说道:“我希望你能调派重兵,驻守咸阳周边。赵姬今日如此做法,相当于在百官头上悬了一把利刃。” 她摸了摸脖子,“不仅我脖颈发凉,百官亦是如此。” 第69章 谋兵 芈宸看向吕不韦,“不韦,赵姬祸国,迷惑大王,残害忠良,如祸国殃民之褒姒,妲己。如此国将不国,百姓亦无存活之路矣。就当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你得阻止他,以保我大秦之江山社稷矣。” 吕不韦对芈宸这个说法,在心里嗤之以鼻。 什么残害忠良。 赵姬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足足二十个官员。 但这些人,皆与忠良二字毫无干系。 不是仗着楚系撑腰,行强抢劫掠之道。 就是放纵他人行凶。 现如今的楚系势力成员,就像是吸血的虫子,爬在大秦身上,贪婪的吸食着血液。 甚至有些人压根就不顾百姓的怨言,以及大秦。 对于赵姬的做法,吕不韦举双手赞成。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因为现在根本不是好时机。 “母亲,你且放心。我即刻便令人调派人手,驻守于咸阳外四城,以拱卫之势,守护咸阳。只是…。” 说到这里,吕不韦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虽重兵驻守咸阳外四城。但…说句大不敬的话,望母亲勿要怪我。” “不韦,你且直言。你我乃母子,我且能怪你?” “重兵驻守,只能威慑赵姬。如今咸阳已受赵姬所控。母亲等人行事,还需多加小心才是。暂且不可与赵姬为敌,以免赵姬伤害母亲。” 芈宸笑了笑,“你且放心,我自是心中有数。赵姬,我等暂且不与他翻脸。待到合适之时机…。”芈宸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自然不与他善罢甘休。” “母亲知晓便好。”吕不韦似是无意的问道:“那母亲觉得该调派多少人合适?” “自然越多越好。” “可函谷关也需重兵把守。” “那不韦以为多少?” “十万,不知可否?” 十万? 芈宸摇了摇头。 十万人,够干什么? 赵姬所属的铁甲军,虽是敌人,但芈宸没有半分小瞧的意思。 这铁甲军,乃是世俗罕见之精锐之兵。 大小战役,皆与二十万以上敌军一战。 且战必胜,攻必克。 区区十万,莫说是威慑赵姬了。 恐怕还会被赵姬耻笑。 总不可能拿把水枪,去吓唬一个手里拿着长剑的敌人。 最起码也要拿把长枪,最好是拿把火箭筒。 在芈宸的构想里。 最起码需要二十五万。 而且这二十五万,还得是精锐之师。 只要有二十五万精锐之师,驻扎在咸阳四城。 就问赵姬敢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逼急了,挥军直下,内外合围。 赵姬手中纵然有铁甲军,也是死路一条。 “十万,未免也太少了吧。”芈宸皱着眉,“不韦,我等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可都是你的。” 这一张大饼,让吕不韦差点吃撑了。 别看现在以母子相称。 但在芈宸和楚系势力的眼中,她吕不韦始终是一个外人。 莫说等她们百年,继承她们的产业与势力。 恐怕在解决秦国错综复杂的诸多势力后。 染血的屠刀,会第一个伸向她的脖子。 虽然知道,但吕不韦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适当的流露出些许憧憬。 “可…魏国一战,诸国已畏惧我秦,如同畏惧于猛虎。且联合对抗秦国。若是抽取太多兵力,岂不是将函谷关送入诸国手中?若秦失函谷关,重则国不存也,轻则百年不成大气。” 吕不韦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劝说芈宸考虑清楚。 函谷关至关重要。 不可能调集太多军队,离开函谷关,在咸阳外四城之地驻守。 不然,秦国都没了,与赵姬斗来斗去,还有什么用处? 若是把芈宸逼急了,或者看不到楚系势力掌控秦国的希望。 肯定会不管不顾,命令吕不韦调离函谷关的军队,前往咸阳城外,四城之地驻以重兵。 反正无论如何,楚系势力都是一个输,最后头疼的还是你赵姬。 可现如今,朝堂内外皆在楚系势力的掌控之中。 只是猝不及防下,被赵姬扇了一巴掌。 楚系势力还是有很大的机率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 让她不管不顾,破釜沉舟。 芈宸还真就做不到。 毕竟谁也不想接手一个残破的秦国。 这就是鞋子。 让楚系势力自缚双手双脚,只能在规则之内行事的鞋子。 “可十万人,未免太少了。难以威慑赵姬。”芈宸感到头痛。 “儿有一计,不知可否。” 听吕不韦有计策,芈宸心里闪过一丝喜色,“既然你有计策,速速道来。” “儿以为可先派遣十万老卒,驻守咸阳外四城之地,原地募兵,直至扩兵至二十五万。如此,即可威慑赵姬,也能护佑秦国。” 计策是好计策,也可行。 但募兵以及军资从何处而来? 总不能平白无故,就能让几十万人为你卖命吧。 芈宸将心中想法,告知吕不韦,“此计甚妙,只是募兵军资从何处而来?” “这得看母亲如何劝说大王,拨款募兵了。” 劝说大王拨款募兵? 就算嬴子楚是傻子,那赵姬也不傻。 不可能花钱给自己找麻烦。 芈宸可以预料到,让嬴子楚拨款一事,定然会遭受到阻拦。 而且,秦国连番征战,国库早已空虚。 那还有什么钱,拿来继续招兵买马? 芈宸沉吟片刻,将忧虑诉之于口。 听到芈宸的话,吕不韦这才逐渐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既然大王不愿拿出这钱财,那…就看依附于母亲之人,愿不愿意为了大业而奉献了。” “你的意思是说?”芈宸诧异的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的意思,不就是让她们自己出钱,来招募士卒。 以此来达到威慑赵姬的目的。 可要是这样的话,恐怕楚系势力所有成员都得大出血。 毕竟养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的军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母亲,钱财固然重要。可于性命大业所比,轻如鸿毛。一旦母亲大势将成,钱财取之不竭也。” “容我思量。” “此事滋事重大,母亲多加考虑也是常情。儿先调派十万人,入驻咸阳外四城之地,接下来如何,全听母亲。” 芈宸点头。 现如今也只能如此。 芈宸没有立刻给予吕不韦答复,而是与吕不韦闲聊几句后,便离开了文信侯府。 毕竟此事正如吕不韦所说的那般,滋事重大。 她需要好好考虑,也需要与她人好好商量。 送走了芈宸,吕不韦回到了书房。 她端起茶盏,面无表情,“阳泉君…。看来赵姬让你们慌了神。以至于想着利用军队来钳制赵姬。” 吕不韦微微一笑,“一盏茶,换得数十万精兵强将。这个买卖…。” 她将茶水饮入腹中,“还真值得。” 将茶盏倒扣。 “来人!” “在。” “明日为我的丈夫,置办一套上好的首饰与胭脂。再给一百金,让他带着芈家子嗣,好生游玩一番。” “诺。” “还有,去隔壁的宅子,替我送个口信,就说函离十,驻王四,重压楚,以谋兵。” “诺。” 翌日清晨。 百官觐见。 赢子楚当着百官的面,宣布要拜臻马,韩非等人入仕。 问百官可有异议。 百官不语。 没说有异议,也没说没有异议。 没说没有异议,是她们最后的倔强。 至于为何没说有异议。 那是因为昨夜举办宴席的宫殿前的血迹还没洗干净。 还有如今殿外就站着铁甲精兵。 何人敢有异议?何人敢说有异议? “既然百官不言,那寡人就当尔等是同意了。”嬴子楚开口说道:“臻马为原为赵国丞相,既然投奔秦国,那秦国不可亏待于她。即日起,册封臻马为文镇侯。韩非,乃是荀况之徒,得此才,乃秦国之幸也。册封韩非为文幸侯。” 一镇一幸。 镇的是谁? 又是谁的幸? 芈宸站了出来,“大王,臣有言。” 嬴子楚看向芈宸,“你有异议?” “对于大王拜臻马,韩非等人为仕,臣并无异议。只是封侯一事,是否太过于草率?臻马虽为赵国丞相,但对秦无功。而韩非亦是如此。要是封侯,恐百官皆有不服。” 有了昨晚的事,赢子楚底气十足,“百官不服?”她扫视众人,“何人不服?尽管言说,莫要因昨夜之事,而惧寡人。” 本来要是赢子楚不提昨夜的事情,楚系势力成员还能站出来给芈宸撑一撑场子。 可提及昨夜发生的事情,她们哪还敢站出来。 嬴子楚不敢动楚系成员核心人物。 但又能有多少核心成员? 如果出言,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和昨晚死的人一样,毫无波澜。 没人出言符合芈宸。 芈宸也不尴尬,“纵然百官心服,百姓也不服。” 拿百姓出来说事,是楚系势力一贯的套路。 她们似乎以为自己就能代表秦国的所有百姓。 “寡人意已决。”嬴子楚看向芈宸,“百姓日后自然知晓二人之功绩。若无其他事情,就此散去。寡人累了。” “大王。” “阳泉君,你又有何事要奏?”嬴子楚的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透露着不耐烦。 “大王,如今诸国对秦,虎视眈眈。经魏国一战,秦已缺兵少将,臣以为当募新兵,以应对诸国。” 嬴子楚奇怪。 为何芈宸突然提起招募新兵这件事。 不过,貌似也没什么问题。 蒙骛现在驻守赵国平泽城。 而秦国现如今明面上能动用的军队,似乎只有吕不韦驻守于函谷关的不足三十万的军队。 的确是需要招募新兵。 可转念一想,此事由芈宸提出,或许其中夹杂着别的想法。 得与赵姬商议一番,再行决断。 “募兵一事,得看库存财务是否充裕。暂且搁置,等我思虑一番,再做决定。” 芈宸当然不答应。 她岂会不知,嬴子楚说是思虑,实际上肯定会是跟赵姬商量。 如果跟赵姬商量。 那赵姬岂会同意? 赵姬不同意。 这笔钱就要她们楚系势力自己出。 这钱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并不是一时的,而是长期以往的供给。 可无论芈宸如何说,甚至以秦国之安危来恐吓嬴子楚。 嬴子楚就是软硬不吃。 咬死要多加考虑的说法,搪塞芈宸。 芈宸没有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赵姬这边,接收到了吕不韦的信息,“函离十,驻王四?重压楚,以谋兵?” 这意思分明就是,有十万大军离开了函谷关,驻守在咸阳城四面城池内。 希望他能够给予楚系势力一定压力。 至于谋兵? 赵姬一笑,“难不成芈宸等人觉得十万威慑不了我,而函谷关不可再调离人手,想要招募士卒?” 他摇了摇头,“这个吕不韦,不愧是商人,这无本的买卖,也有胆量去做。就不怕阴沟里面翻了船?” 既然吕不韦想要空手套白狼,那就多加配合。 只不过……。 赵姬心里升起一丝担忧。 若让吕不韦做成此事。 会不会没了一个楚系,却多了一个吕不韦。 “看来这军中,我以为得插上一手。” 可惜的是,赵姬没有信的过的统帅之才。 赵勋,许寇皆为将才。 让她们提枪上马,万军中夺旗斩帅,尚且可以。 若让她们去统御三军,只会出现纰漏,从而被敌人击溃。 而现在已知的帅才唯有蒙恬,蒙毅,蒙骛,蒙武,王翦。 蒙氏不必说,她们是嬴稷的暗子。 可信而不可重用。 至于王翦。 王翦立场坚定,只愿成为墙头草。 不想参与势力之间的纷争。 在没有彻底掌控局势前,王翦是绝对不会接受招揽。 赵姬看着门外,叹了一口气,“还是缺少人才呐。” 无论什么时候,仿佛人才始终是不够的。 可以预料到的是,与楚系势力争斗,需要的是文,战场在朝堂内。 而日后要想与吕不韦争斗,需要的则是武。 战场在军中。 谁掌控兵权,谁就可以大声说话。 这次,是插手军中,钳制吕不韦最好的时机。 可没有人才,他也只能暂且放弃。 等日后……。 刚想到这,赵姬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李信。 李信似乎也是帅才。 虽性格有缺,但应是可以一用。 就是不知此人身在何处。 不然招揽此人,也能壮壮声势,撑到有统帅之才投奔的那日。 第70章 文镇侯 臻马府邸。 自来秦国后,臻马便无所事事。 全然没了在赵国的忙碌与往来。 宅子也生冷了许多。 虽富贵依旧,但始终没了那一丝人气。 这倒是让正室有些不习惯。 他找到了正在晒太阳的臻马,坐在臻马身旁哀声叹气。 臻马见此,问询道:“为何叹气,难道在秦国生活的不痛快?” 正室上前,揉捏着臻马的肩膀,“你我夫妻一场,我知你乃马奴出身,腹中并无墨水,也无甚能力。全仰仗赵主信任,才往来于贵人之间。进咱宅府,不是哪个君,就是哪个侯。” 听到正室的话,臻马坐直身体,“岂能小瞧我?我当马奴时,随我主游走于千军万马之间,脸不改色。亦在重重包围中,取了贼将之首。出任大同交易所的管事,亦将其治理的井井有条,怎的在你口中…。” 她有些羞恼,“我倒是成了无能之辈?” 正室瞥了臻马一眼。 随赵姬只身去见秦王稷,杀秦将郑安平那点事,让臻马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人不晓得,反正他这个正室,早就已经听够了。 “并非说你无能,只是…。”正室想了想,开口说道:“马儿,你在赵国能有那般富贵与权势,那可多仰仗于赵主。不说其他,大同交易所能安稳,岂是你之功?至于你孤身随主一事,本就是为仆之本分,算不得什么功绩。” “你想说什么?” “如今赵主已不再是落难之人,手中能人之士,数不胜数。你若待在家中,不时常前去请安,于赵主面前,厮混个眼熟。当赵主用人之时,又岂会想着你?”正室叹了一口气,“忠儿如今追随于少主,虽得少主信任,但始终是个痴傻愚儿,帮不得你。如今你闲散在家,若长此以往,富贵权势,岂会天降乎?再者,义儿如今还没有个去处。” 正室的话,让臻马陷入思索。 虽说赵姬以后会用她。 但臻马也知能力不足以与她人相比。 能得赵主信任,全依仗曾经的生死与共与现在的忠心耿耿。 比起能力而言,她更多的是阿谀奉承。 在赵国遇到了一个更加会阿谀奉承的郭开。 若非赵主相护,也不知现在尸骨葬于何处。 赵国有个郭开,难保秦国就没有。 万一有个比郭开更厉害的,游走于赵主身边。 她在赵主心中的位置,岂不是会被取代? 不行! 这绝对不行。 臻马站起身,转头对正室说道:“你说的对,到底是在赵国住久了,心思松懈了下来。如今已不是赵国,而是秦国。我得多在赵主身边侍奉才是。” 她拉着正室的手,“得亏你点醒于我,要不然…。” “勿要怪我多言便好。” “怎会?”臻马对仆从说道:“为我更衣,备马!我要前往王宫面见我主。” “莫要忘了给义儿谋个出路。” “你且放心。” 就在仆从准备之时。 有人敲响了大门。 看门老仆一开门,便见几名宦官在铁甲军的簇拥下,站在了门外。 一见老仆,一位面红齿白的小宦官便开口道:“敢问此地可否是赵国来的臻马所居之所?” “臻马正是我家娘子,不知几位是?” “我等乃宫人,来此是受我家大王所派,特来给予臻家娘子封赏。” 老仆一听这话,顿时精神抖擞,“贵客稍等,我这就请我家娘子出门迎接。” 此时,正室在为臻马着衣。 忽听门外有仆喜道:“娘子,喜事!喜事!” “是甚喜事?” “门外来了宫人,说是秦国的大王,要给娘子封赏!” 臻马眼前一亮,哈哈一笑,“富贵,权势,天降也!” 她让正室速度快些。 待穿戴整齐,臻马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走去。 一见宦官,拱手便拜,“上使久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说话间,拿出几枚金饼交到领头的宦官手中,“此乃赔礼,还望上使勿要怪罪。” “当不得上使一称。”宦官眉开眼笑,“咱也就是宫内跑差事的。” “敢问上使来次…。” 聊到正事,宦官将诏令拿出,“恭喜文镇侯,大王知你之才华,特册封你为文镇侯,入朝为仕。” 说话间,一名宦官将官袍呈递了上来。 臻马的脸上,红光更甚。 送走宦官后,臻马并没有因为得了册封,而放弃前往王宫向赵姬请安。 而是更加坚定了想法。 匆匆与正室说了大办宴席后,便前往了王宫,向赵姬请安。 于此同时,韩非也收到了册封的消息。 不过,相比较臻马,韩非倒是淡定许多。 随手将册封诏令扔到一边,便继续教导嬴政。 比起在秦国出仕,她更想要亲手培养一名旷古烁今的君王。 嬴政看了一眼,被韩非随手抛弃的诏令,“先生不喜入仕为官?” 韩非合起竹册,“我习百家之论述,并非为仕途。而是为增长学识,追寻世间之真理,自然不为诏令而动。” 她举起手中竹册,“那诏令虽蕴含富贵权势,话封侯赏爵。但在我眼中,终不比书中一言一字。” 韩非询问嬴政,“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政…政读书…。”嬴政抬头看向韩非,“政读书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 “既然如此,就不要受外物而动摇也。”韩非再度打开竹册,“政,勿要忘今日之言。” 嬴政起身,朝着韩非行了一礼,“政多谢先生授教,定不会忘今日之言也。” 书房内,又响起朗朗读书声。 王宫之中。 赵姬正思虑该如何插手军中一事。 忽见赢子楚推门而入。 她面色凝重,仿佛蕴藏什么化不开的心事。 赵姬起身相迎。 却不见她停留片刻。 直到走到榻上。 脱去鞋袜,正襟危坐。 一板一眼的为自己倒茶。 “怎的?可是遭遇了什么阻拦?”赵姬坐于赢子楚身旁,“理应不该如此。城中有三万铁甲卒,又有昨夜血洗之鉴,谁人敢出言反驳?” 听到赵姬的话,赢子楚咧嘴一笑,痛饮茶水,“就知瞒不得你,今日早朝。我出言时,百官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半分。只可惜你不在场,不知我是何等的威风。只是···。” “只是什么?” “芈宸上奏,大秦历经魏与诸国联军一战,损失不小。如今军中缺兵少将,若诸国来伐,怕是阻挡不得。”赢子楚放下茶盏,“寡人倒是觉得,此言不假。大秦应当多增加兵将,以应对下一场战事。” “你答应了?” “虽寡人认同芈宸说法,但···但总觉得其中蹊跷,故而没有应答。”赢子楚看向赵姬,“便想着搪塞过去,与你商议。” “如今天下局势初定,诸国已耗尽最后一丝国力。再者,莫看如今魏无忌还存活于世,但其实魏王杀魏无忌之心,一直有之。诸国想要联盟攻秦,已经不太可能。” 赢子楚听完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一拍桌子,“我就知芈宸有其他心思,幸好没有答应。” “吕不韦派人传信于我,大王听后,便知芈宸是何心思。” “何信?” “函离十,驻王四。重压楚,以谋兵。函谷关离了十万大军,驻守咸阳城四地。让我们向楚系施压,好让她借此让楚系势力为秦国养兵。” “函谷关乃要地,竟敢私自调离军队!”赢子楚猛拍桌子,双眼似是喷火,“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对赵姬说道:“单凭此事,就可摘了她芈宸首级!” 秦国为何能在天下诸国之中,逐渐成长以至称霸。 天赐函谷关,其功绩不可抹灭。 算得上秦国根基之一。 而芈宸如此做法,无疑是坏秦国之根基。 这无论是哪一代秦王,都不允许的。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更别谈如今掌握生杀大权的赢子楚。 火气自然更足。 春风得意之时,哪见得了这般龌龊。 “芈宸首级摘不得,华阳也是。”赵姬也拍了一下桌子,“子楚,不可因一时之得意,而坏了大事!” 两人相视,皆不退让。 片刻过后,赢子楚闪躲着赵姬的目光,“寡人···我听你的便是。” “虽诸国已无力联盟伐秦,但大秦的目光,始终不是偏居一隅之地,而是放眼整个天下。想要争夺整个天下,靠嘴是说不来的,唯有武力。养兵募将才可谋求天下。”赵姬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吕不韦此策甚好,若能实现。不仅可让楚系再无兴风作浪之本,还能让我们不费钱财,得数十万兵马。” “可···那可是十万人。万一诸国得知此事,前来讨伐。我···若函谷关失守,我难辞其咎也。” 赢子楚的担忧,也实属正常。 如果知晓函谷关调离十万人。 难免诸国,尤其是楚国会蠢蠢欲动。 想要趁机拿下函谷关。 毕竟好几场战役,楚国虽然都有参加,但其实损失的并不多。 老二的地位,一直都没下去。 哪有老二不想上位的。 相比较其他国家,楚国是最想干掉秦国的一个。 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担当此重任。 这也是楚王心心念念魏无忌的根本原因。 “想要成大事,就必须冒点风险。再者,若诸国真敢来犯,就不信芈宸敢犯大秦之大忌,宁愿与铁甲军对峙,也不愿会援函谷关。再者,吕不韦掌握秦国之兵权,就算芈宸糊涂,吕不韦亦能调集军队···。” 话未说完,门外有宦官敲门。 赢子楚当即开口道:“此事,你与吕不韦做主便可。”她对门外说道:“门外何人?所为何事?” 赵姬也不再多言。 本来就没打算让赢子楚拿主意。 只是知会一声,让她这个秦国实际的领导者知晓罢了。 门外有声音道:“启禀大王,王妃。文镇侯臻马前来,想要拜见王妃。” “找你的?”赢子楚看向赵姬。 赵姬想了想,“估计是来询问我,她该如何做吧。正好,她不来找我,我亦要找她。” “为纳天下贤才之事?” 赵姬点了点头。 嬴子楚对外面说道:“那就让其进来。” 不多时,臻马走了进来。 她诧异的看向头戴冕旒的赢子楚。 说起来,从追随赵姬到如今。 臻马还是第一次见到流言抛弃赵主,独自逃亡至秦国的主母。 稍微诧异过后,臻马行了一礼,“仆臻马,拜见秦王,拜见我主。” 赢子楚一笑,“你乃赵姬家仆,也便是我仆。为何称呼我为秦王,而不称主母?” 臻马先是看了赵姬一眼,见赵姬点头。 直接对赢子楚行跪拜之礼,“仆臻马叩见主母。” “快快起身,不必行如此大礼。你如何待赵姬,便如何待我。” 臻马也不啰嗦,从地上起来,躬着身子,“多谢主母。” “臻马,你此番来寻我,是为何事?” “仆闻授文镇侯一爵,深感惶恐,特来此感激我主。仆不奢求其他,只愿陪主身侧,牵马做凳,便已足矣。” “授你文镇侯一爵,倒也不必惶恐。是你应得的。不过,这文镇侯一爵,可不是好当的。我说一事,若你能做,这文镇侯,当子孙传递,与国同休。若你做不得,这文镇侯,也是你的终点了。你可想知是何事?” “我主请言,仆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我也不瞒你,此事极其凶险。若成,我保你子孙富贵,享之不尽。只要你后世子孙不做甚伤天害理一事,皆可保一命。若不成,你必死无疑。” 臻马跪在赵姬与赢子楚面前,“仆起于微末,幸得我主器重,方才有如今的臻马。仆身无长处,唯有忠心豪胆,岂会因死而惧。主尽管言,仆应下了。” “你不问是何事?”赢子楚高看了臻马一眼。 “何必多问。请主尽管吩咐。” “我要你发布招贤令。不问出身,不问贫贱。只要有才之士,皆可投之你麾下,由你举荐,入秦为仕。此事若成,必功载千秋。但我要提醒你,此事与我和大王无关。有何变故,我们能帮则帮,若不能帮,会弃你如弃子。甚至会直接杀了你。” 第71章 招贤 这又是一次足以改变命运的抉择。 武安城外,选择了与赵姬一同面对秦王稷的千军万马。 得到了臻马这个名字。 从籍籍无名的马奴,到有名有姓。 她选择了正确的答案。 武安城内。 选择了拜赵姬为主。 得到了赵姬的赏识。 从奴隶,变成了自由人。 信梁城内。 从未杀过人的她。为了前途,杀了一军主将,郑安平。 得到了赵姬的信任。 从一个仆从,成为了人人敬仰的臻大娘子。 这一路,风风雨雨。 面对各种抉择,她幸运的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这一次,还能否幸运? 臻马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只能一直向前,不能后退。 没有人能通过后退,而站到台前。 臻马对着赵姬行礼道:“必不辜负我主之托!” 她抬起头,眼神坚毅,“纵百死亦无悔。” 这一次,她不知道做出的抉择是否正确。 毕竟人这一辈子,不可能都做出正确的抉择。 但正如她说的那样。 纵百死亦无悔。 如果没有这份勇气,就不会有现在的臻马。 有的,也只会是厮混于马厩之间的贱人马儿。 “好!不愧是寡人的文镇侯!”赢子楚爽朗大笑,“你且放心,纵然真到了那一步,寡人也会保你全家老小,安然无恙。” “多谢主母。” 面对臻马的回答,赵姬也颇为满意。 虽然臻马没什么能力,还有宠臣乱政的潜力。 但不得不说,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也是个识时务的人。 不枉放弃杀李牧而救她一命。 赵姬沉吟片刻,“臻马,我记得你有两个女儿吧。如今是否在你身旁?” “回我主,大女臻忠愚钝不堪,幸得少主看重,侍奉于身边。二女臻义,如今闲散在家,我想着给她寻个教书先生。” “臻义?我离邯郸时,她还是襁褓内的婴儿,如今居然到了该找老师的年纪。岁月,过的可真快。” “是。不过我主和之前一般,容颜不改。” 面对臻马的恭维,赵姬笑了笑。 并未当真。 如果世界真的存在公平的话,那无疑就是时间。 无论权贵贫贱,健康残缺,时间都会在其身上留下痕迹。 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 “可为臻义寻到什么老师?” “暂无。” “这样吧,我久居于宫中,甚是清冷。不如让臻义这孩子追随我左右,由我亲自为其启蒙。” 赵姬看向臻马,“不知你可愿意?” 臻马当然愿意,当即千恩万谢。 两个女儿都安置妥当。 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与赵姬商谈了一番招贤令的细节。 便匆匆赶回家中。 一到家,正室便迎了上来,“如何?可为义儿谋得什么出路?” 臻马哈哈大笑,“大出路也!我主心中还是念着我的。” “是何出路?”正室也是一喜。 “我主言,让义儿入宫,陪伴我主左右,由我主亲自为其启蒙。” “当真?” “自然,我主亲口所言,那岂能有假。” “我这就让义儿收拾东西,前往宫中。” 正室刚走几步,又回过了头,一脸担忧。 “怎的?义儿有了出路,你怎的还不高兴?” “义儿有了去处,我自然欣喜,可是…。”正室一脸担忧,“义儿毕竟年幼,若待在赵主身边,失了礼数,影响到你…。” 话未说完,臻马将其搂在怀中,“你且放心。我…。” 她本想将招贤令一事,告诉正室。 可转念一想。 告诉正室,也只会让其忧虑。 倒不如自己承担。 她笑道:“无甚大碍。主胸怀宽广,不会因义儿顽劣之举,而坏了主与我之间的情谊,去吧。” 正室听后,只能带着忧虑而离去。 伴君如伴虎。 为了防止臻义在某一方面,触怒赵姬。 其对臻义,千叮咛万嘱咐。 直到送至宫门前,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宫门前。 臻义忐忑不安的站在宫门前。 目不斜视。 整个人绷的笔直。 生怕出了一丝差错。 这时,有位老宦官上前,笑眯眯的询问道:“小家伙,可是文镇侯之女臻义?” 臻义一板一眼的拱手,“正是。” “你且随我来。” 跟在老宦官身穿,穿梭于雄壮威严的建筑物。 她的目光,始终不离老宦官背后那块黑色布料。 不知为何,心中甚感压抑。 老宦官不知臻义心中所想,扭头看了臻义一眼。 心里点了点头。 倒是一个懂规矩的孩子。 来到书房。 老宦官停下脚步。 臻义也随之停下。 “王妃就在这里面,你自己进去。咱就不陪你了。” “诺。” 臻义乖巧的模样,倒是让老宦官颇为喜欢。 在臻义进书房前,老宦官叮嘱道:“王妃待人颇为和善,从不苛责。但也得注重礼节,免得惹王妃不喜。” “多谢老先生。” “哈哈哈。”老宦官笑脸如花,“当不得一声先生。快进去吧,莫要让王妃多等。” “诺。” 臻义紧张的低着头,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 直到看到案桌,方才停下。 “仆臻义见过我主。” 赵姬听到声音,放下竹册。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微微一笑,“你怎的和你母一样?倒也不用自称仆。且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臻义抬起头。 对于赵姬,臻义并不陌生。 时常听母亲臻马讲述曾经追随赵姬时的光辉岁月。 以及在赵国的种种。 在臻义心中,赵姬无疑是堪称为天人的奇男子。 如今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顿感有些不真实。 就好像经常听的神话故事中的人物,突然有一天出现在面前一样。 并且与普通凡人并无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臻义顿觉失礼。 又低下了头。 “长的倒是不错,比起你母亲臻马,更像你父亲。” “母亲常言此话。” “你可曾识字?” “识得一些。” 臻义说话时,每句话都仔细思索。 生怕惹得赵姬不快。 从而给母亲招惹祸事。 赵姬看出臻义的紧张,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拘谨,我与你母亲相识多年。你出生时,我还曾抱过你。” “是……是。” 赵姬的安慰,并没能给予臻义帮助。 臻义依旧拘谨着。 自从迈入书房,便没在动过一下。 甚至目光都未有斜视。 全无孩童跳脱的模样。 见此,赵姬也只能任由她这般,“识的是赵国字,还是秦国字?” “都有学习。” “既然识字,那也省了不少事情。明日,你先随政儿,跟随文幸侯学习百家论述。先下去吧。” “诺。” 出了书房,臻义松了一口气。 扭头看向书房。 顿感一只猛虎盘踞于书房内。 让她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这便是……母亲与父亲常言的主人吗? 比之传言,似乎更加可怕。 赵姬在书房内若有所思。 这个臻义,死板,不知变通。 为人一丝不苟,不逾矩。 性子倒是适合管理内政,亦或者当个账房先生。 就是不知有多大才能。 赵姬一笑。 若是才能足够,也能为政儿添一位后勤人员。 数日后。 臻马广邀天下有才之士,前来秦国。 且设立招贤馆。 若是大才,必向大王举荐。 芈宸一看,哪里还坐得住。 这分明是想要对楚系开刀。 招揽人才,以达到取代楚系的目的。 这分明是在为掘楚系根基做着准备。 火都要烧到屁股了。 要是还不做些什么,就只能等死。 楚系势力一商量。 干脆花钱求平安。 由芈宸牵头,集资给吕不韦招兵买马。 当然芈宸也不放心吕不韦去做这件事。 派出自己的长女,欲要同吕不韦一起。 办法是个好办法。 但用错了人。 吕不韦三言两语。 再加上金钱,美人配合输出。 很快让芈宸的女儿,堕落的整日留恋于床榻香闺之间。 光外部给嬴子楚制造压力还不够。 在朝堂上,芈宸连同百官同时上奏,要求嬴子楚废除招贤令。 嬴子楚虽然心里明白,但表面上装作困惑的询问道:“什么招贤令?” “自然是由文镇侯颁布的招贤令,难道大王不知?” 臻马一脸笑意的站了出来,“大王的确不知。” “大胆臻马,竟然敢隐瞒大王!”一名臣子手指臻马,大声怒骂道:“私自颁布招贤令!” 臻马不急不慢,对着嬴子楚行礼道:“敢问大王,我招揽门客,也要征求大王同意吗?” 嬴子楚笑着摆摆手,“自然不需要。要是人人招揽门客,寡人都得过问一二,岂不是要忙死?” 臻马看向芈宸,“如此,我何罪之有!” 嬴子楚也看向芈宸,“对啊,何罪之有?难不成让寡人因臻马是赵国而来,就处处管辖,甚至招募门客一事,也要插手过问?若真如此,天下该如何看待秦国,如何看待我这个秦王。又如何看待尔等!” 她用手,指向芈宸等人,“尔等想要大秦,无人来投?” “自然不是。”芈宸微微拱手。 有臣子不死心道:“那招贤令上,分明写着若是大才,可举荐入秦为仕。” 臻马反问道:“若你之门客中有才能之士,会举荐给大王,还是会藏着掖着?” “这……这……。”那位大臣瞬间无言以对。 如此滴水不漏的作风。 芈宸想到了一个人。 她对臻马说道:“文镇侯,当真是好手段。” “过奖。” 散朝后。 芈宸派人密信臻马,想要与臻马一见。 然而,臻马收了信,却违约不至。 让她极其恼火。 楚系再聚。 经过商议。 认为咸阳城内的局势,对于楚系势力来说,无疑是临死前的等待时间。 咸阳城就好比一根石柱。 楚系势力就是被捆在石柱上的人。 而招贤令是干柴。 臻马正在将干柴,一根根的铺在楚系势力的脚下。 而外来的人才,便是火苗。 一旦点燃。 咸阳城内的楚系势力,只有被烧死。 由于自身被铁甲军这根绳索,捆在了咸阳城。 通过自身去灭这个火,已经不可能。 唯有靠吕不韦,靠吕不韦驻扎在咸阳城外的士卒。 给臻马以及背后的赵姬施压。 只要兵力足够,对赵姬形成威慑力。 主动权便又回到她们手中。 不仅可以解开铁甲军这根绳索。 还能解决掉臻马。 来一个杀鸡儆猴。 抱着这一想法。 楚系势力开始加大对吕不韦的投资。 毕竟这关乎于自身的性命。 还有派系的未来。 她们拿出大半家产,倾注在吕不韦的身上。 让吕不韦尽快招募士卒,以应对赵姬的攻势。 吕不韦自然满口答应。 也按着她们的想法,去招募士卒。 但,最后招募而出的士卒,姓什么,那就不一定了。 招贤令的事,在赵姬的运作下,很快便传到了诸国。 有一些郁郁不得志,或者因身份低贱,不得重用之人,纷纷表示前来秦国。 招贤令的影响虽广。 但在短期内是无法看到什么成效的。 秦国多事,诸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国不必多说。 大同交易所已经将赵国蚕食的差不多。 说是赵国。 其实本质上已经成了套着赵国壳子的大同交易所。 唯一没能伸手的地方,也只剩下李牧所率领的边军。 但这也是时间问题。 齐国依旧醉生梦死。 大批文人讨论着诗词歌赋,美人佳酿。 大有和平盛世的虚假景象。 燕国。 蔡泽赶来燕国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故友。 在故友的举荐下,见到了燕王喜。 燕王喜看着眼前的蔡泽,开口道:“不知秦国丞相,纲成君来寡人的燕国,所为何事?” 她面露讥讽,“莫不是秦国罢了你的丞相之位,故而回燕国讨个差事?若是如此,燕国也不是容不得人。” 见燕王嘲讽,蔡泽并不生气,而是拱手行礼道:“多谢燕王,我来此地,是为燕国而来。” “为了燕国。”燕王喜笑了,“莫非秦国想来攻打燕国。”她一拍桌子,“那你就让秦王楚来吧,诸国惧尔等,寡人的燕国,不惧尔等。” 如果是赵王说要攻打燕国。 那燕王喜必定会战战兢兢,派人前往赵国求赵王勿要冲动。 可秦国说要来伐,燕王喜是一点也不怂。 倒不是说秦国不如赵国。 而是有魏,赵这两大门神在。 怂什么? 燕国和赵国,魏国三国合力,不惧天下豪杰。 再者等秦国攻破赵,魏二国,再怂也不迟。 第72章 赵燕再战 “秦虽强盛,但也不至于万里迢迢前来攻打燕国。” 面对燕王喜的狂妄自大,蔡泽依旧保持着笑容。 “既然不为伐燕,又怎敢说为燕国而来?”燕王喜哈哈一笑,“总不能为了臣服于燕,割让城池吧。若是如此,寡人奉你为上客之宾,钱财权贵,任尔索求。” “秦国要臣服,也是臣服于楚,赵二国,岂会臣服于儿国?” “儿国?!”燕王喜猛拍桌子,站起身。 目光阴沉且冰冷,“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寡人面前,羞辱燕国!” “是否羞辱,燕王自知。”蔡泽拱手道:“自赵燕一战,廉颇逼迫燕国割让数城之地,迫使燕王任用将渠为相。直到如今,哪怕廉颇已死,赵国声势不复以往。燕王依旧惧怕赵国,甚至不敢罪罚将渠。这如果不是儿国,又是什么?” “你……!”燕王怒不可遏,“你难道不惧死吗?” 她实在是不明白。 蔡泽怎敢如此大胆。 居然当着她的面,在燕国。 说燕国是儿国! 就不怕怒而杀她吗? “死?我纵然一死,也改变不了燕王受制于赵的事实。” 燕王喜胸膛起伏,脸上表情越发凶恶。 蔡泽丝毫不惧,直视燕王喜。 燕王喜逐渐按下怒意,她坐回王椅,“你来燕国,难道就是为了耻笑寡人?” 冷眼注视蔡泽,“说吧,你的真正目的。” 蔡泽拱手一拜,“我代表秦王,愿意与燕王签订盟约,共分赵国之土。如今赵国老将廉颇已死,新起之秀李牧与赵王不和,赵国大部分兵力为钳制李牧而驻守边关,正是燕王收复失地,重振燕国之时。如此良机,燕王要白白流失吗?” 燕王喜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虽然廉颇带领军队,兵围燕都,教她做人。 但燕王喜内心的雄心壮志后面,并没有被抹掉,而只是被压制了起来。 如今听蔡泽这么一说,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她也不期望着与秦国共分赵国。 只想着能收回失土。 顺便占领几座城池。 扩大一番疆土。 至于是否与秦国联合……。 此事还有待商榷。 燕王喜也不蠢。 如果与秦,共分赵土。 那燕国就得直面秦国。 以现在的国力,远远不能与秦为敌。 她只想摆脱赵国的控制。 并且掌控燕国进入中原的要地。 仅此而已。 燕王喜没有给蔡泽答复。 也没有动蔡泽。 而是将蔡泽赶出了宫。 燕国并不强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地处极北,苦寒之地。 人口稀少,又饱受蛮夷侵扰。 历代燕王皆想进入中原之地。 而赵国始终如同一道门,硬生生阻挡住燕国进入中原的道路。 所以,赵燕两国常有摩擦。 只要抓住机会,无论是哪一代燕王,只要不昏庸,就一定会选择东进伐赵。 燕王喜虽无能,但不昏庸。 蔡泽的话,勾起了她的小心思。 弱小的燕国,能在诡谲多变的局势之中,依旧站稳脚跟,靠的不是自身是强大。 靠的是长袖善舞。 游走于诸国之间。 一直与强者为伍。 而现在的秦国,无疑是诸国之中的最强者。 她想利用这次机会,借助秦国的帮助,攻打赵国。 为燕国谋求利益。 送走蔡泽后,燕王喜当即令人将剧辛请来。 如果魏国是靠魏无忌撑场面,赵国靠的是李牧。 那燕国便是靠的剧幸。 剧辛乃兵家出身,着兵法《剧子》九篇。 早年周游列国,出仕于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 后因燕昭王求贤若渴,投身于燕国。 入燕国后,变法图强,使燕国国力大增。 与乐毅齐名。 后游走诸国,联合抗齐。 与乐毅大败齐国与济西之地。 不过,燕国小人众多。 剧辛老迈,不得燕武王重用,受朝中小人排挤。 早已闲置在家。 如今,燕国无人可用。 燕王喜终于想起燕国还有一员上将。 待剧辛前来。 燕王喜直言不讳,“如今局势,赵屡次被秦所败,且内部不合,兵力汇聚于边关,钳制李牧。秦纲成君前来言说,欲要与燕联盟,共分赵国之地,你以为如何?” “秦国?”老态龙钟的剧辛皱眉。 “没错。” “大王,不可与秦为盟。虽秦有赵魏二国所阻,与燕并无利害。可秦得罪的,可都是燕邻。若与秦联盟,诸国不敢伐秦,但敢伐燕。秦燕国土不联,燕国如何抵挡诸国之兵?” “寡人也是这般想法。那你觉得伐赵一事,是否可行?” “伐赵,倒是可行。老臣虽闲赋在家,但也时常打听诸国之事。赵因丞相臻马一事,为诸国之不喜。若是大王借此名伐赵,不仅师出有名,还无人可以援赵。” 剧辛想了想,“廉颇死后,赵国已人才凋敝。赵王偃更是拜庞煖为帅,驻守于武城,方城。而这两地乃燕国进军赵国之必经之路。” 她一笑,“或许大王不知,臣与庞煖相识已久。” “噢?”燕王喜诧异的看向剧辛,“这寡人倒是不曾听人提起过。” “臣年少少时,曾在赵武灵王处为官,与庞煖颇有交情。后因沙丘之乱,赵武灵王身死,来了燕国后,才断了联系。” “那庞煖此人如何?” 一听是赵武灵王时期的老将。 燕王喜心里直犯嘀咕。 赵武灵王那是何等人。 以一己之力,铸就强赵的人物。 手下皆能战之士。 赵国到现在,除了一个新起之秀李牧。 基本都是在吃老本。 由此可见,当时是何等的强盛以及人才辈出。 剧辛知晓燕王喜的担忧,“庞煖此人通兵权谋法,知纵横之术,又晓黄帝,老子学说。” 燕王喜脸上担忧更甚。 不明觉厉。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剧辛,“那比之老将军如何?” 剧辛爽朗一笑,“此人虽知晓甚多,但杂而不精。兵法一道,远远不及臣也。若大王信过臣,且点精兵两万,看臣为大王取下庞煖首级。” “好!”燕王喜一拍桌子,喜上眉梢。 就好比一个非酋和人斗卡,意外发觉垃圾堆里,藏着一张神卡。 燕王喜高兴过后,又看了看满头白发的剧辛,“老将军,可还能披甲上马?为燕国征战?” “自然。”剧辛挥了挥拳头,“老臣虽年迈,但弓马剑术从未放下。莫说取庞煖首级,就算直攻邯郸,也不在话下。” “好好好,老将军威武。寡人这就点兵谴将,与赵一战。”燕王喜向剧辛行了一礼,“全指望将军了。” “自不辜负大王信任。” 送走剧辛,燕王喜在朝堂之中,以莫须有的罪名,革去了将渠的相位。 关押至大牢。 以此来试探赵国的态度。 发现赵国并无什么反应。 当即恶向胆边生,直接于闹市前,斩了将渠的首级。 赵国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燕王喜心下大定。 当即挑选两万精锐,八万士卒,前往赵燕边境。 同时拜剧辛为帅。 蓄势待发。 蔡泽听闻此事当即找到了燕王喜,再谈联盟一事。 虽然挑唆燕赵的任务,已经完成。 但蔡泽还想更近一步。 与燕联合,分化诸国联军。 对于所谓的联盟。 燕国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而是持暧昧的态度。 如同渣男。 只想要好处,不想承担责任。 哪怕蔡泽屡次劝说,依旧无功而返。 数月时间,转瞬即逝。 转眼便入了冬。 入冬之后,蛮夷蛰伏。 燕国也能放开拳脚,攻打赵国。 由剧辛率领两万精锐,为开路先锋。 攻击庞煖坚守的城池。 八万大军静随其后。 由于赵国大军与,雁门,代城一代,与李牧数十万边军互相钳制。 庞煖所率领的军队,不足五万。 面对故友剧辛的进攻。 庞煖自知不敌。 连忙派人前往赵国求援。 同时在必经之路的河面上,设下埋伏。 剧辛刚愎自用。 自以为庞煖知她来攻,定坚壁清野,不敢出城一战。 没了年轻时的稳重。 带着两万精锐,不等后面八万士卒,急匆匆就踏着冰面,准备横渡江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赵国来不及支援之时,拿下武,方二城。 想法很好,但她犯了兵家大忌。 骄兵必败。 再加上她与庞煖已有四十余年未见。 却还用四十年前的目光,看待庞煖。 当剧幸横渡冰面之时。 早已埋伏多时的庞煖,当即令人凿穿冰面。 两万精锐,皆落入水里。 北地寒冷。 士卒身上又是棉衣。 一吸水,岂还能浮得上来。 两万精锐,冻死的冻死,沉江的沉江。 剧幸有亲卫相护,侥幸未死。 带着残兵,回到岸边。 面对强敌剧幸的庞煖,不能也不敢给剧幸喘息的机会。 带着骑兵,从另一侧薄弱冰面横渡。 从燕军侧翼杀出。 燕军,哪怕皆是精锐。 也难以在手脚皆被冻僵的情况下,去抵抗赵军突如其来的袭击。 血洒雪面。 剧幸难以接受一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击败她。 顿感羞愧。 又无颜面见燕王喜,当即拔剑自绝。 消灭剧幸所带领的两万精锐后,庞煖没有停顿。 率领大胜之师,攻打燕国后方的八万士卒。 原本后方的八万士卒,正千辛万苦的追赶剧幸。 却迎面撞上了赵国军队。 顿时一懵。 还以为赵国军队畏惧剧幸,绕开了剧幸,攻击后方。 还想着抵挡一下。 等待剧幸前来,共同消灭赵国军队。 在此心理下。 燕国军队竟打出了死战不退的气势。 庞煖也懵了。 主帅都死了。 燕国军队不溃逃也就算了,怎的还会负隅顽抗? 到底哪一边才是精锐? 久战之下,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一战足足打了一天一夜。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发现了不对劲。 这边喊杀震天,如果剧幸还在的话,应该早就有所发觉了吧。 难不成剧幸已经败了? 先锋皆数阵亡。 故而赵国军队才胆敢肆无忌惮的攻击后方? 一想到这,燕军亡魂大冒,萌生退意。 主将都死了,这仗还怎么打? 庞煖这边,也发现了不对。 燕国军队,该不会还有后援吧,又或者她们不知道剧幸已经死了?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庞煖让人高喊剧幸已死之类劝降的话。 一听这话,燕国军队当即溃败。 庞煖也不敢追。 毕竟把这些燕人逼急了。 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负隅顽抗。 本身军队就不太多。 何必冒这个危险。 庞煖大手一挥,班师回城。 这一战,看得诸国膛目结舌。 剧幸并非无名之将。 居然被庞煖这样的无名老将,如此轻而易举的给击败了? 燕王喜都快哭了。 本以为手里拿了一张神卡。 这局稳嬴。 结果刚亮出来,就被对手秒杀。 还葬送了两万精锐,和数万士卒。 听到这消息,当即呕血,昏死过去。 赵王偃看着庞煖的求援信一脸迷糊。 上面尽是吹嘘剧幸之言。 庞煖甚至还做好了壮烈殉国的准备。 又看了一眼比求援信早几个时辰送来的捷报。 发生什么事了? 她大手一挥,随手将两封信扔了出去,“接着奏乐,接着舞。” 庞煖(nuan)也没从如此简单的胜利中清醒过来。 她了解剧幸。 正如剧幸了解她。 我知道我很菜。 她也知道我很菜。 结果……。 认为必胜的人输了。 认为必输的人,却胜了。 世界总是如此奇怪。 燕国的失败,让许多人都意想不到。 又让许多人改变了打算。 例如燕王喜。 因畏惧赵国,第一时间找到了蔡泽,欲要秦国相助,共抵御赵国。 例如蔡泽。 这么拉胯的盟友,感觉多一个,少一个又不打紧。 反正不让燕国加入联盟抗秦就行。 例如庞煖。 我这么强的吗? 那能不能打秦国? 例如楚王。 她这么强的吗? 正好最近有消息称,函谷关空虚。 不如试着喊她一起,攻打函谷关。 例如郭开。 赵国这么强的吗? 既然如此,那何必受制于大同? 例如华阳太后的密探,卿水。 既然赵国这么强。 那为什么不试着挑唆一番。 斩断赵国与赵姬的联系。 从而让赵姬失去赵国,这个最大的助力。 例如平泽城内的蒙骛与蒙武。 赵国除了李牧,居然还有强将。 得赶紧招兵买马。 等魏无忌死了就出山。 燕赵一战,似乎让如今的局势,又发生了改变。 第73章 开价万金 蔡泽的不急不躁,让燕王喜无比心慌。 自从剧幸战败后。 她时刻担心赵王偃会派兵前来,攻打燕国。 毕竟有着廉颇一路打到燕都的经历。 现在她想要和秦国合作,共同抵抗赵国。 结盟是肯定不能结盟的。 在局势不明朗前,无论站队哪一方,都有可能让燕国成为别人博弈的棋子,从而失去主动权。 可蔡泽知晓燕国战败后。 绝口不提结盟之事。 哪怕燕王喜尊她为上客,亲自言说合作取赵一事。 蔡泽也没松口答应。 保持着如燕王喜之前那般,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 赵燕秦三国动荡。 楚魏亦是好不到哪里去。 楚国近日天灾人祸。 前有洪水淹没数地,几十万民众流离失所。 成为难民。 虽然南方的冬季并不如北方寒冷。 但被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后有世家豪门,侵占良田。 奴役百姓。 导致一部分百姓无田无地,流离失所。 而另一部分日夜耕作,却不得温饱。 这人祸,从楚悼王时期就有。 楚国的朝堂局势,极其复杂。 甚至比秦国更为复杂。 秦国虽有楚系势力根深蒂固。 但时日尚短。 倒也有办法铲除。 而楚国,世家豪门结党营私,垄断楚国人才。 上至军队,下至内侍,皆是世家豪门之人。 楚悼王时期。 吴起便想着变法。 夺取世家勋贵的特权。 改变楚国现状。 楚国世家便与老牌勋贵一起,秘密毒害楚悼王。 后设下计策,诈名将吴起前来楚悼王灵前。 随后弓弩手齐出。 吴起为保命,伏于楚悼王尸体上。 想着她们不敢亵渎楚悼王的尸体,从而逃过一劫。 可吴起想错了。 强大的勋贵世家,早已目中无人。 下令将吴起以及楚悼王的尸体,一齐射成马蜂窝。 楚国第一次变法,宣告失败。 虽然后面楚肃王以此为借口,杀了不少勋贵与世家。 短暂的遏制了世家豪门的发展。 可变法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楚肃王死,楚宣王即位。 楚宣王死,楚威王即位。 楚威王死,楚怀王即位。 世家豪门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 甚至王室动兵,亦要世家豪门同意。 经过百年发展,楚国大小世家,最终被三大世家吞并。 三大世家,分别为屈家,景家,昭家。 很多人认为,楚国会如同晋国一般分裂。 但楚国命不该绝。 天降良才,欲变法以强楚。 这个良才便是出自屈家的屈原。 经过屈原变法,楚国倒也逐渐步入了强盛。 可世家豪门已经成为参天大树,岂是一个楚王和屈原所能撼动的。 楚怀王死,楚顷襄王继位,也就是现在楚王的母亲。 即位后,受制于世家豪门。 冷落屈原。 与秦一战,国都失守。 外抵不过秦,内变不得法。 屈原自感救国无望。 憎恨楚顷襄王软弱无能,听信小人谗言。 悲愤下,沉了江。 楚国第二次屈原变法,宣告失败。 大国延续,无一不变法。 所以赵姬之前对秦王稷言明,楚国不知变通。 现如今楚国天灾人祸,内忧外患。 盗匪四起。 楚王依旧野心勃勃,想着开疆辟土。 得密探来报。 函谷关兵力空虚。 便想着再来一次诸国联军,拿下函谷关。 一边征集士兵,一边寻找诸国联盟。 全然不顾百姓生死。 百姓苦不堪言,纷纷逃离楚国。 世家豪门见此,岂能同意。 纷纷出动兵马,欲要拦截这些想要逃离楚国的百姓。 许多难民,死于逃亡之路上。 也有侥幸之人,躲过楚国世家豪门的追杀。 逃往诸国。 秦与楚临。 许多活不下去的楚人,也顾不上六国勋贵宣扬的秦国苛律如猛虎之类的流言。 纷纷逃往秦国避难。 赵姬得知这一消息。 不仅让王翦在秦楚边界接应,还派人在楚地宣扬。 只要逃往秦国,三年免税。 且可劳作换取粮食。 并且谁人开垦田地,就归谁人所有。 常年征战。 消耗的不仅是钱,还有人口。 这种情况,简直是天赐。 赵姬暂时放下与楚系势力的争斗。 甚至派遣卓子央前往边界,安置难民。 赵姬的动作,引起了芈宸等人的注意。 她们现在也在为人数不够而发愁。 毕竟还想要招募25万大军,驻守于咸阳城外。 以此来遏制赵姬。 芈宸等人商议过后,当即决定抢人。 让吕不韦派遣一万大军,游走于楚国。 专门接应难民。 大多数的青壮女子,都被吕不韦截胡。 剩下的一部分,多数为老弱病残。 为此,卓子央时常向赵姬发牢骚。 想让赵姬派遣铁甲军,深入楚国腹地抢人。 可赵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吕不韦抢人。 因为他知道。 吕不韦抢的人越多,对于芈宸等人的负担就越大。 而这些加入吕不韦军队的人。 最终都会成为听命于嬴子楚的将士。 秦国这边名义上是救济难民,但实际上就是劫掠人口。 楚国又怎能坐视不管。 楚王,甚至是世家豪门认为,这些百姓就算饿死,也不能便宜秦国。 她们派遣军队,对难民进行屠杀。 一边救,一边杀。 秦楚二国再起硝烟。 本来楚王就想要打秦国,出现这档子事。 更加坚定了她攻打秦国的决心。 派遣使者,前往了魏,赵,燕,韩四国,商量着攻打函谷关一事。 掌控魏国朝政的太子增听闻此事后,便与龙阳君商议。 龙阳君又与重病在床的魏王商量。 魏王觉得,这次无疑是拔高自身名望,削弱魏无忌名望的好机会。 当即一口答应。 派遣将领率领数万大军,前往魏秦边界。 柿子挑软的捏。 这个道理,没人不知。 自从上一次伐秦失败,王翦驻守于函谷关。 便时常拿韩国练练手。 攻下韩国数座城池。 如今见楚王欲要再度伐秦。 哪能不同意。 当即派遣军队,前往韩秦边界。 而燕国这次却拒绝了楚王的邀请。 一来与庞煖一战,精锐尽失,需要缓一缓。 二来便是想与秦国合作,针对赵国。 秦如何强盛,又不与燕邻。 燕国无需为秦忧虑。 前几次要不是将渠,也不会让那么多的燕国士卒,为了一个无需担忧的秦国,而损失那么多人。 再者,燕国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赵国。 燕国的拒绝,并没有引起楚国使者的不满。 多一个燕国,少一个燕国。 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楚国使者到了赵国,却犯了难。 不知该找谁。 是找上一次参加联军伐秦的李牧。 还是找现在名声赫赫的庞煖? 或者去找赵国两位丞相。 还是找赵王偃? 楚国使者想了想。 最终找到了李牧。 李牧得知此事后,叹了一口气,“外有蛮夷,内有乐间掣肘。楚王让我如何脱身,前去攻打秦国?使者请回,非牧不愿,而是不能。” 听到这话,楚国使者也不多言。 她岂会不知李牧如今的处境。 离开赵国边界。 楚国使者又前往了邯郸城,寻找范奇,郭开二位丞相。 赵国与燕国不同。 燕国来不来,倒是无所谓。 可赵国一直是诸国的武力担当,妥妥的c位。 岂能不到。 抵达邯郸城后,楚国使者先是找了范奇。 想要范奇能够劝说赵王出兵,一同拿下秦国。 可还未见到范奇。 便被人从范奇门口驱赶离去。 无奈之下,楚国使者只能前往郭开府邸。 寻找郭开。 郭开近日以来过得颇为不顺畅。 正如预料的那般。 这个范贤孙不是好对付的人。 准确来说,是非常的难对付。 与范奇打交道,她宁愿与五个臻马为敌。 范奇此人聪颖老道。 为人狡猾。 自从当了大同交易所的掌管者,她是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了。 原本臻马在时,她还能耍一些小聪明,从大同交易所弄些钱财,用来置办家当产业。 至从范奇上位后,一句何必郭娘子亲力亲为,直接安排人监督钱款去向。 甚至还查起了旧账。 凡是以大同交易所名义和钱财购买的产业,全部被没收了回去。 在朝堂上,范奇心思比臻马活泛。 利用钱财,利益开道,收买大部分的赵国臣子。 郭开本来就是靠大同交易所的钱财与自身的权力支持,来拉帮结派。 范奇这么一操作。 搞得本来已经拉拢过来的人,纷纷弃她而去,转投范奇名下。 大同交易所这个名头,越来越难借用了。 朝堂也越来越难混了。 郭开一盏苦酒下肚。 臻马离开的一年零七个月又二十一天。 想她。 想到这,郭开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 居然还想着弄死臻马。 实属不该。 臻马这般好人,何处能找?何处能寻? 若是上天再给一次机会。 她当初一定跪在地上,抱着臻马的腿,祈求臻马不要离开赵国。 亦不要离她而去。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哪怕再名贵的玉,一旦碎了,就无法再复原。 郭开悔不当初。 眼眶逐渐湿润,“臻马,我…悔不该好好珍惜。” 就在郭开想着要不要写一封信,寄给远在秦国的臻马,抒发一下相思之苦的时候。 门外响起仆人的声音,“娘子,有楚国来的客人寻访。” “楚国来的客人。”郭开擦了一把眼泪,“什么人?” 她从未离开过赵国。 何来相识的楚人。 “没说,不过看齐衣装得体,谈吐文雅。看着倒不像是一般人。” 能随手扔给她这个看门仆从一枚金饼的,岂能是一般人。 至于谈吐,衣着什么。 她哪看得出来。 听到仆从的话,郭开蹙了蹙眉。 而后对外面说道:“去将其请入厅堂。” 待仆从走后。 “楚国?”郭开思索。 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来寻她。 想了许久,依旧没有想明白。 她饮下最后一口酒水。 方才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待到厅堂。 一名俊逸少女早已等待。 见郭开前来,当即起身拱手道:“景田拜见郭娘子。” 郭开瞥了她一眼,点点头。 而后坐到主位。 她端起茶盏,“听说阁下是从楚国而来?” “正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与你应是第一次见面。不知你千里迢迢寻我,是为何事?” “我家大王听说郭娘子最近为钱财而虑,特意遣我而来,为郭娘子送些钱财。” 郭开听后,并无喜色。 楚王平白无故给她送钱。 恐怕这钱,不是那么好拿。 “噢?可是楚王要我做何事?直言尔。” “楚王听闻函谷关兵力空虚,欲联合诸国,拿下函谷关。听闻郭娘子身受赵王信任,想请郭娘子劝说一番赵王。” “使者请回。”郭开放下茶盏,“恕我拿不得这钱财。” 赵国在大同交易所的控制之下。 出不出兵,不是赵王说了算,也不是她郭开说了算。 要是她拿了这钱,让赵王出兵。 若是被赵姬知晓。 恐怕这钱,她很难有命花的出去。 “不急,郭娘子可知我家大王给你准备了多少钱财?” “不知。也不想知。”郭开对门外喊道:“来人,送客。” 仆从正要进来。 景田却笑道:“我家大王可为娘子准备了万金。” “万金?” 仆从停下脚步。 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郭开挥手,示意仆从退下。 待仆从退下,她回到主位。 “楚王当真是舍得。” 不是郭开胆子大。 是楚王给的太多了。 那可是万金。 也只有楚国这样富庶之地,能随手给出万金。 对于郭开而言,忠诚是有价格的。 很显然,楚王出的起这个价。 见郭开上了钩,景田笑意更浓,“没错,五千金就在府外。若此事成,另外五千金,即可便能送往你的府邸。” “这……容我思索。” “你还需思索什么?我自来邯郸,便听说了你的处境。郭娘子,是时候为自己谋个退路了。” 郭开眼睛一眯,“既然你知晓赵国之事,那你可知……?” “秦国王妃的大同交易所?”景田一笑,“自然知晓。让赵国出兵,无需明面。只需让庞煖率领燕赵边界之兵前来便可。而这,仅仅需要赵王的一个诏令。” 第74章 两头通吃 “不可能。”郭开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景田的提议,“如今燕赵再起争端,若是庞煖离开,何人镇守燕赵边境。此事赵王断不会同意。” “这个,还请郭娘子放心。”景田很是自信,“此次攻打秦国,不仅只有楚,赵二国。还有魏国。我家大王会让魏王帮助你们压制燕国,且也会派人前去,劝说燕王不要趁此时机攻打赵国。若燕王不答应,我等联军将齐攻燕国。” 这句话倒有几分道理。 燕国虽然贼心不死,一直想要占领赵国领土。 但只要燕王喜不傻,应该不会在三国联军伐秦的节骨眼上,自找不痛快。 就算趁机拿下了赵国城池,她也守不住。 反而多生祸端。 若让三国不满,只会让为燕国招来横祸。 条件很诱人。 需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但代价就有些大了。 可以想到的是,如果真的要这么做。 这赵国,怕是待不下去了。 郭开有些犹豫。 一边是混不下的赵国,范奇的咄咄逼人。 一边是万金,赵姬的追杀。 这……。 实在是难以抉择。 “你容我思考一二。” 景田已经将话说尽,若再劝说,恐会不美。 她拱手行礼,“我等也不逼迫郭娘子。只是希望郭娘子能在明日给予答复。告辞。” 说完这话,景田起身离开。 只留下陷入思索中的郭开。 不多时,门外有仆从说道:“娘子,楚国来的客人临走时,留下了几个箱子,说是给娘子的礼物。” 箱子? 郭开来了精神,“速速将箱子抬进来!” 片刻过后。 几名仆从抬着沉重的箱子走了进来。 郭开已经猜想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表面却不动声色。 她让仆从离去。 且令仆从不可踏足此地二十步之内。 待人散去。 郭开颤抖着手,缓缓打开木箱。 一阵绚烂的金光从木箱中迸发。 晃的郭开几乎睁不开眼。 她眯着眼,捡起几枚金饼。 正如猜想的那般,这些箱子里,都是一枚枚的金饼。 郭开不是没见过钱。 赵姬还在赵国的时候,从她手里面过的金饼,没有五万,也有三万。 但这些都不是属于她的。 而是为赵偃登基开路。 当时赵姬仍在,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贪。 基本上贪个几枚,十几枚就了不得了。 赵姬走后,臻马掌管大同交易所。 她这才敢明目张胆。 但每年最多贪个七八百金。 而现在,范奇掌管。 别说贪了,还得往里面搭点,填之前的旧账,烂账。 如今眼前的金饼,只要她开个口。 五千金便全是她的。 这还只是定金。 事成之后,还有五千金。 钱财动人心,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 哪个人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郭开真心动了。 她将金饼,放回木箱。 一脸严肃的走出房门。 责令仆从将金饼搬到她的房间。 待仆从将箱子搬到房间后。 立刻让仆从离开。 等仆从离开。 郭开搓着手,打开木箱。 伸手抚摸箱子内的金饼。 而后独自一人将箱子抬到床榻边。 拿起一枚金饼,思索一番后,铺到床上,“要钱。” 又拿起一枚金饼,“要命。” 将金饼放到床上。 再拿起一枚,“要钱。” “要命。” “要钱。” “要命。” ……。 范奇府邸。 “娘子。” 听到外面有门客说话。 范奇放下手中竹册,“进来。” 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楚国使者,是否前去寻找郭开?” “回娘子。正如娘子所想,我等驱赶楚国使者后,那楚国使者便立刻前往了郭开府邸。待了半刻钟,才出来。” “可留下什么东西。” “留下了几个箱子。我与姐妹们不敢靠太近,也不知箱子里是什么。不过……看样子挺沉。” “知道了。”范奇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将此信带往秦国,交给秦国王妃亦或者卓子央。” “诺。” 门客接过信,连忙离开。 范奇目光深邃,“郭开啊郭开。有些东西,有命拿,但没命去享。” 关于楚国欲要联合诸国,攻打函谷关一事。 早就被人脉广的范奇得知。 楚国使者来赵的目的。 不用别人说,她猜都能猜到。 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接待楚国使者。 她知晓楚国使者必然不死心。 安排门客前去跟踪。 果然……。 一切如她所想。 若是郭开真的被收买,打算劝说赵王出兵。 只会碰一鼻子灰。 同时,她还会让郭开猝死于家中。 自从领悟赵姬欲除掉郭开的心思后。 她便一直在为这件事做着准备。 无论是翻旧账,还是拉拢投靠郭开的赵国臣子。 都是让郭开没有翻身的机会。 但杀郭开还需要一个契机。 很显然,楚国使者将这个契机,送到了她面前。 现在只等郭开利益熏心。 郭开卧寝内。 数到第五千枚金饼。 郭开将手中的金饼,放到床上,“要钱。” 她不顾如今是冬季。 躺到金饼上。 虽然冰凉的金饼,冻的肚子咕咕直响。 也没丝毫想要从床上下来的意思。 郭开翻来覆去。 这钱,她想要。 可命,她也想要。 并且正如楚国使者景田说的那样,是时候为自己找条退路了。 “退路,退路。”郭开沉吟,“何处才是退路?如何才有退路。” 赵国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有范奇这个老狐狸在,最后的下场,必定不会太好。 最好的结果,也只会是带着些许钱财,远离赵国朝政。 而最坏的结果。 必死无疑。 除非远在秦国的赵姬愿意拉她一手。 就如同救臻马一样,将她带去秦国。 可……。 自己终不是赵姬的仆人。 也谈不上多忠诚。 无论是她,还是赵姬,都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不如趁此机会逃往楚国为官?” 想到这,郭开从金饼上坐了起来。 逃去楚国,感觉很靠谱。 赵姬再如何的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手伸到楚国。 只要做的够小心。 等赵姬或者范奇尚未发觉时,前往楚国。 有这万金。 纵然无法为官,这辈子也能吃穿不愁。 这难道不比在赵国等死强? 就在郭开想着该如何跟景开提条件之时。 门外响起卿水的声音。 “娘子。听仆人说,你在房里呆了半日。是身体···。” 听见外面有人,郭开下意识的用被子遮盖住床上的金饼。 待遮盖好,郭开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上招呼着卿水进来。 卿水端着小碗汤水走了进来,“娘子冬日畏寒,我特地寻了一方子,娘子把这汤喝了,想来便不觉得冷了。” “把汤放桌子上。”郭开对卿水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卿水将汤放好,奇怪的走到郭开身旁。 见郭开一脸严肃。 顿时犯起了嘀咕。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 郭开不言,将卿水拉到身旁,“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卿水心里不安更甚,“娘子直言便是,我定然知无不言。” “你可是秦国来的探子?” 此言一出,卿水顿感心慌。 他死死盯着郭开,“娘子何时发觉?” “正如我之前所言,蠢人活不长久。”郭开表情带着冷意,“能入我身边之人,我岂会不查?” 卿水跪在郭开面前,泪如雨下,“我虽是秦国的探子,但从未害娘子。” “我知道。要不然你活不了。”郭开看向卿水,“你如实跟我说,你是何人所派?” 她伸手,死死抓住卿水的胳膊,“若有半分假,我定不饶你。” 郭开早就知晓枕边人是从秦国而来。 但是不知道卿水是何人所派。 之前一直以为是赵姬派来监视于她。 可在卿水面前透露些许有关于赵姬的消息后。 卿水不仅不知,还颇为认真的将消息传递回秦国。 还对赵姬的事情,颇感兴趣, 几番试探下来。 郭开已经可以断定,卿水必定不是赵姬的人。 而是赵姬的对立面。 见身份被戳穿,卿水自觉没有隐瞒的必要,老老实实的跟郭开说道:“我乃是秦国太后华阳所派,目的是调查赵姬在赵国的一切。” 他举起手,“娘子,我可对天发誓。除了有关赵姬的事情,其他我并没有传递回秦国。” “你且起来。”郭开将卿水扶起来。 待卿水起来后,郭开说道:“我给你看一眼东西。” 拉开被子,露出排的满满当当的金饼。 卿水被眼前的金饼,散发的光芒。 晃的有些失神,“这···这是。” “楚王派人前来,以万金诱我,让我劝说大王,派兵伐秦函谷关。此乃五千金,事成之后,另有五千金相送。” “娘子,此事万不可答应。” “哦?”郭开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被掩饰了下去。 “娘子,赵姬在赵国势力滔天。若娘子劝说大王出兵,恐怕性命难保。” 郭开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舍不得秦国,原来是为我所虑。” 她伸手,将卿水搂在怀里,“勿要忧虑。我岂会不知。可如今赵国已经容不下我,我欲向楚王讨要爵位。待事成,逃往楚国逍遥快活。纵然赵姬手眼通天,也鞭长莫及。” “为何与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要跟你一起去楚国。我放下赵国丞相之位,你放下所谓的密探身份。咱们一起前往楚国,重新开始。” 郭开目光灼灼的看向卿水,“如何?” 她手指向床上,“咱们将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前往楚国后,纵然没有丞相的位置,但君侯不成问题。” 卿水感动的看向郭开。 本以为探子的身份被发现,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的是。 郭开居然愿意带着他一起逃往楚国,重新开始。 “好···好。”卿水依偎在郭开的怀里。 郭开嘴角挂上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会带卿水前往楚国? 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人。 对她而言,远远没有一枚金饼来的有诱惑力。 她只是想吃两头。 不仅吃楚国的好处,还要想吃秦国华阳太后的好处。 她伸手,抚摸着卿水的后背,“卿水,为我们未来的幸福日子,做一件事好不好?” 卿水抬起头,“娘子直言,卿水都依你。” “告知秦国的华阳太后,我愿意与他合作,不过得看他的心诚不诚。” “嗯。” “还有,楚国欲伐函谷关的消息,勿要透露出去。咱们逃往楚国,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要遭受秦国的追杀。既然如此,还不如给秦国找一些麻烦。让他们无力来追杀我们。” “都依你。” 两人依偎着往铺满黄金的床上躺去。 翌日。 郭开密会景田。 言说赵王无胆,不敢得罪赵姬,故必不会出兵。 她愿伪造赵王诏令,亲自带领庞煖前去共伐函谷关。 只是有一个条件。 伐函谷关后,赵国必定容不下她。 她需要楚王许诺一个君侯之位。 若楚王愿意。 她可带庞煖以及赵燕边境将士,转投于楚国,为楚王效力。 这对楚国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兵,钱,甲胄武器,这些楚国统统都不缺。 楚国最缺的就是人才。 由于世家豪门把控朝政。 楚国朝堂里,不是这家的三舅妈,就是那家的小姨。 基本都是靠裙带关系。 有一部分有才能的人,也受不得重用。 故而一个稍微有点能力的黄歇,被反复拿来用。 楚王还想着要不要让黄歇再度领兵。 现在,赵国丞相郭开和庞煖来投。 一个把控朝政的丞相,一个击败据幸的老将。 对于楚国而言。 就相当于曹老板听说诸葛亮带着关羽来投一样。 岂能不高兴。 无需告知楚王,景开直接拍着胸脯表示。 若郭开带庞煖来投。 必封君拜侯,富贵不尽也。 听到这话,郭开喜上眉梢。 询问何时动手。 她好做准备。 景开表示。 如今冬季,楚人惧冷。 春季又需要耕种。 所以伐函谷关的时间,定在明年的夏收之时。 郭开得知,连连点头。 言说必定到场。 两人一拍即合。 歃血为誓。 生怕对方反悔。 与此同时,一封沾染着鲜血的书信,到了范奇的桌上。 范奇打开信,挑了挑眉。 属实没想到,郭开还跟秦国的华阳太后有勾连。 第75章 逃亡 知晓郭开背叛,范奇没有立刻动手。 只是让人暗中监视。 她不是不想杀郭开。 只是郭开是属于赵姬的人。 打狗还需看主人。 为了防止被赵姬误会,不可越权。 必须得经过赵姬同意才行。 郭开给华阳太后的信,也被范奇送往了秦国。 数日后。 赵姬看着送来的两封信,微微一笑,“郭开……,你还是那么聪明。可聪明人,活不长久。” 郭开的背叛,不出赵姬的意料。 甚至是赵姬亲手而为。 自从帮助赵偃上位。 郭开也基本没了用处。 唯一的用处,恐怕也只有和臻马相互制衡了。 可自从赵偃上位后,郭开就有了一些小心思。 而这些小心思,赵姬皆知晓。 所以之前打算拿郭开,换掉李牧。 只是意外的让臻马替郭开顶了罪。 臻马远离赵国,来到他的身边。 自此,郭开就彻底没了用处。 谁会留一个毫无用处,又有很多小心思的小人,留在赵国呢。 可以这么说,郭开的背叛,也是由赵姬放纵范奇对其打压与压迫所致。 若不是如此,也许郭开会选择继续当她的赵国丞相。 赵姬对门外喊道:“去将文镇侯请来。” 不多时,臻马到来。 “我主,唤仆何事?” 自从来秦一年多,臻马的日子倒是越来越好。 不仅得到了天下贫寒之士的赞美。 还在民间树立起不小的威望。 有赵姬与嬴子楚的支持。 臻马如今算得上是秦国朝堂赵系势力的领头人。 在朝堂上,一时无两。 就连芈宸都不能与她相比。 但,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25万大军驻守于咸阳城外四地。 臻马,乃至赵姬与嬴子楚,必定会遭受芈宸等人的反扑。 “招贤令如何了?”赵姬似是无意的询问道。 “回主,如今已纳百二十小才,二十中才。至于大才,尚无。小才可为吏,中才可为官。” “很好。小吏方面,你就放心大胆的安排。量芈宸也不敢多言半分。至于官,且再等等。以免逼迫太狠,狗急跳墙。” 楚系势力难以根除的原因,就是在于其根深蒂固。 如今,从上面入手,不足以铲除。 只能从根部入手。 一根须,一根须的拔。 等把所有的根都拔掉,就是将楚系势力铲除之时。 要是除上而不除下。 不仅难以除掉,还会死灰复燃。 “诺。” “此次叫你前来,不仅是询问招贤令一事。还为了这个。” 赵姬将桌子上的信,扔给臻马,“你自己看吧。” 臻马将信捡起。 看完后当即怒不可遏,“郭开狗胆!若非我主提携,她如今还是邯郸城内的泼皮无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背叛。” 她表面生气。 心里欢喜。 自从郭开靠着踩她,得到赵姬重用后。 她便一直和郭开不对付。 尤其赵姬离开邯郸后。 两人的交锋,从暗地里搬到了明面。 争斗的更加凶猛。 恨不得把对方的脑浆子都打出来。 现在,郭开背叛,还被赵姬知晓。 依臻马对赵姬的了解。 郭开肯定是死定了。 昔日仇敌即将死去,岂能不让臻马高兴。 “我知你与郭开有旧怨。”赵姬挥挥手,“去吧,做的干净些。” “诺!”臻马脸上带着强忍的笑意。 离开秦王宫。 臻马当即带着三千铁甲军,奔赴赵国而去。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关注臻马的芈宸。 她派人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赵姬安排人手,将楚国欲要联合诸国进攻函谷关的消息,告知吕不韦。 让吕不韦做好准备。 数日之后。 一直提心吊胆的郭开,明锐的察觉到府邸附近,有人监视。 且出门皆有人跟随。 在朝堂之中,始终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朝堂还是那个朝堂。 赵王依旧只知道吃吃喝喝。 范奇也是笑脸常开,最近还有与她和好的打算。 可郭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让她的内心,甚是不安。 她将此事告知卿水,想要询问卿水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卿水不以为然。 反而笑她做贼心虚。 可郭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就连与卿水的房事,也没了兴致。 为了证明是不是做贼心虚。 她让卿水用秦国的探子,在四周探查一番。 几日后。 卿水一脸慌张,“娘子,正如娘子所言,外有人监视。” 郭开蹭的一声站起,“我就知道,定然是走漏了风声。” 她看向卿水,“可知外面的人,是何许人也?” “好像是范奇府邸上的门客。” “范奇?”郭开苦思冥想。 她想不明白,范奇是如何知晓她打算背叛的事情? 还是说,范奇只是监视? 背叛的事情,按道理来说,只有她与卿水,还有景田知晓。 景田不可能说出去。 郭开看向卿水。 难道是卿水告密? 可见卿水脸色煞白的模样,郭开又觉得不太可能。 卿水虽然是秦国的探子。 但隶属于华阳太后。 与赵姬是死对头。 怎么可能出卖她。 再者,如果真的出卖她,也不会说出发现周围存在探子的可能性。 可事情是怎么败露的呢?! 难不成是因为景田送金饼一事? 可金饼这东西,都是不见人的。 从景田送来,到搬进院子,都没有打开过。 打开看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范奇如何知晓? 再者,就知晓了又如何? 收了钱以后,她可丝毫没有提起让赵国伐秦的一事。 难不成范奇只是以为她要背叛,所以派人监视。 想要看她会不会背叛? 思来想去,郭开都想不明白。 虽然认范奇只是监视。 但心里总感觉不放心。 这或许就是卿水所言的做贼心虚吧。 “娘子,咱们该怎么办?要逃吗?” “不急。”郭开沉吟片刻,“我们……。” 话未说完,她想起什么,“卿水,我问。可有华阳太后的回信?” “尚无。” 郭开阴沉着脸,“按理来说,快马加鞭,前两日便该到了。” “娘子,你是说信落入赵姬的手中?” 现如今,郭开全想明白了。 一定是景田送礼,引起了范奇的注意。 然后范奇派人监视她。 意外发现了卿水的信。 郭开的脸色被吓得煞白。 她死死扣住卿水的肩膀,“你说了什么?!你再信上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我们前往楚国的事?!” “当……当然没有。娘子,你怎么了?” 听到这话,郭开松了一口气。 只要范奇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就还有逃出赵国的可能。 “没有就好,估计给予华阳太后的信,已经到了赵姬的手中。” “那……那……那……那该如何是好?”卿水被吓得脸色苍白。“难道外面的人,都是来杀我们的?” “自然不是,只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走。” “为何?” “虽然范奇是大同交易所的管理者,赵姬的合作者。但她还是得听命于赵姬。赵姬不说话,她怎敢擅自取走我命。”郭开冷哼一声,“除非她想得到赵姬的猜忌。” 她看向卿水,“范奇现在没动手,应该是在等赵姬对我的处置。” “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逃,逃出邯郸前往赵燕边境。带着庞煖投奔楚国。” “如今外面有人监守,如何逃?” 郭开冷笑一声,“在赵姬这样的人手下做事,我岂能不留后手?” 她对卿水说道:“后院宗祠有道密道,直通城外。我在城外有处产业,无人知晓,里面皆是我之亲信。今晚,我等就将所有财产转移出去。” “都听你的。” 入夜。 为了掩人耳目,郭开以纳妾为由,办三日流水席。 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 而卿水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离开宴席。 众人虽有察觉,但总归以为是卿水不满郭开纳妾。 愤而离席。 还借此事,耻笑郭开。 郭开佯装气愤,直言纳妾过后,要好好教训卿水。 众人继续吃酒。 谁也没将卿水的离开,当一回事。 就连范奇的探子也是如此。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 卿水就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脚底下,转移郭开的财产。 就算有些许响动,也被吵闹声覆盖。 第二日,为了演戏。 郭开脚步发软的接待了众人,并且当众打了卿水,直到众人拉住,这才作罢。 卿水又一次离开众人的视线。 众人耻笑郭开,被男人搞到腿软。 并且后院起了火。 郭开一时之间,成了宴席中的笑话。 众人的耻笑,郭开并不在意。 而是继续陪着客人。 第三日。 郭开以身体有恙为由头,没有接待客人,而是让管家接待。 众人耻笑郭开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并且让老管家劝说郭开节制。 老管家点头称是。 纳妾一事结束。 范奇的探子依旧监视着郭开府邸。 第四日。 郭开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没有上朝。 第五日。 还是这个理由。 第六日。 臻马抵达大同交易所。 带来赵姬除掉郭开的命令。 而后带着三千铁甲军,杀入郭开府邸。 可郭开的府邸中,只剩下些许仆人,还有一位老管家。 询问老管家无果,臻马便询问仆人。 据仆人所说,自从郭开纳妾后,便一直在房内不出来。 并且郭开的小妾们,还有儿女们也是如此。 她们只知道按照老管家的吩咐,每日按时送饭,到晚上再把空碗收回便可。 臻马一听到这,再度询问老管家。 没想到老管家直接服毒而亡。 郭开人间蒸发了。 在探子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一家老小,人间蒸发。 范奇知道此事后,当即处死所有负责监视郭开的探子。 同时让赵王下令,捉拿郭开。 范奇断定,郭开定是逃往了楚国。 当即书信一封。 让魏国的好友,堵在魏赵边境上。 只要郭开打算逃往楚国,就不得不从魏国绕道而行。 而臻马,翻遍郭开的府邸。 终于在郭开的床榻下面,发现通往城外的密道。 在密道的不远处,还有个宅子。 而那个宅子,也已经人去楼空。 但好在,有了一些线索。 据一山中猎户所说,她在几天前,在山中过夜,意外看到山下有很多人举着火把,向西而行。 西边是燕国的地盘。 臻马以为郭开打算逃往燕国。 带着铁甲军,策马狂追。 企图追上郭开。 这不仅是为了给赵姬一个交代。 还为了彼此之间的仇怨。 臻马轻装上阵。 郭开舍不得钱财,拖家带口。 目标又大,速度慢。 哪怕逃了数日,也抵不过铁甲军胯下的好马。 在郭开即将抵达庞煖驻守的武城前。 臻马追上了她。 听到后方有马蹄声响起。 郭开当即令人结车阵。 数千名心腹严阵以待。 见此,臻马当即勒住马,停在阵前,“郭开,你可让我好找!” 听到熟悉的声音,郭开从马车里面钻出来。 她眼神颇为深沉,缓缓拱手,“见过臻娘子。没想到赵姬竟派你前来。” “大胆!”臻马摔打马鞭,胯下骏马不安的踩踏着步伐,“赵主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赵主?!他是你主,不是我主,如何呼不得?!若非他妒我之才能,处处排挤于我。我岂会弃赵?!” “妒你才能?”臻马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赵主何至于妒你才能?你如今一切,都是赵主所赐!若非赵主,岂能有你今日?” “哈哈哈?!所赐?!”郭开面目狰狞,“今时今日,能有这一切,皆是我凭能力换来的!并非是谁赐予。相反,赵姬该感谢我,感谢我救他一命,感谢我替他成了大事!” “胡言乱语。”臻马用马鞭指向郭开,“我身后皆是铁甲精兵,若你伏罪,我可保你留一丝血脉。若冥顽不灵,我定屠你全家。” “且等!” 见铁甲军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郭开怂了。 她知晓铁甲军队的能力。 莫说现在铁甲军还占着人数的优势,就算不占优势,也能将在场众人屠杀殆尽。 “你有何言?!” “臻马!我知你是与我一样的人物。若你愿放我一条生路,我愿将这里的钱财,都赠送于你。这里足有一万余金,并且,待我逃脱,我再给你一万金!” 第76章 称王 从一开始,郭开就知晓臻马是和她一样的小人。 一样的不择手段,也要向上爬。 一样的不想再度回到受人踩踏,贱如尘埃的过去。 为了能得到权贵财富,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郭开很自信。 她认为臻马一定会答应。 这里的一万金,还有后面再给一万金。 足足两万金。 要是现在彼此处境互换,莫说放其一命,就算亲自护送其前往楚国,也不是不可。 “臻马,如何?”郭开展开双臂,“人这一辈子,会忘记许多事,不如你将看到我的事情忘掉……你将得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 “赵主与范贤孙总说我智不及你。甚至我也以为如此。”臻马肆意狂笑,马鞭在空中抽出一声响动,“但时至今日,方才明白,你不比我。” 她止住笑,看向郭开,“我等微末而起,可知仰仗的是何人?钱财固然重要,但远不及前途!” 郭开岂会不知这一点。 但她已经没有前途了。 赵姬始终提防着她。 自臻马走后,范奇又一直针对。 留在赵国,已经是穷途末路。 既然如此,何不及时止损。 用即将走到头的前途,换一场泼天富贵,以及重头再来的机会。 只是,天不眷顾。 失败了而已。 若是成功,她郭开之名,定会随之响彻天下。 “臻马!你莫要自误!楚王已答应我,许我君侯之位也!” 郭开依旧没放弃,劝说臻马。 “你伴赵姬左右,应知赵姬是何许人也!我等在其心中,始终都是可以随时舍弃,甚至宰杀吃肉的家畜。你未来的下场,必然不比我好上多少,只要愿放我离去。我会在楚国给你留条后路。若有一日,你如我这般下场,也能退往楚国!” “我知。但无需退路。”臻马眼神很辣,“若真那日,唯有一死尔。反正曾经的马奴,早已享尽世间富贵。” 她大手一挥,“杀!” 铁甲军呼啸而出。 悍不畏死的冲向车阵。 郭开自知必死无疑。 没有怯弱。 肆意大笑,“臻马,腌臜马奴!你日后的下场,必然不比我好上多……。” 一柄短剑,贯穿郭开胸膛。 低头一看。 鲜血如泉涌。 她撞开身后之人,转身去看。 只见一名青衣小仆不知何时爬上马车,此时正一脸惶恐的看着她。 这一幕,让郭开顿感熟悉。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 也是这般的惶恐,也是这般的手足无措。 眼神逐渐模糊。 郭开向小仆逐渐走近。 不知是想要杀了小仆,还是想要看清楚小仆的长相。 小仆见壮,眼神从惶恐变得凶戾,“我只想活下去!” 她一脚踹在郭开的身上。 将郭开踹下了马车。 “娘子!” “母亲!” ……。 四周呼喊声若隐若现。 郭开吐着血,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且准。 那把刺向且准的剑。 最终落在了她的胸膛。 马踏而出的尘土,沾染到郭开充血的眼眸上。 小仆跳下马车,欲要割下郭开的首级。 却被悲愤的卿水刺死。 卿水丢下手中的剑,伏在郭开的身上。 郭开身死。 其门客欲要投降。 但臻马不受。 数千人,皆数斩杀。 只剩下马车内的郭开老小。 铁甲军掀开一辆马车。 发现里面的老小,皆用匕首,自绝身亡。 郭开浩浩荡荡奔赴楚国的队伍。 只剩下趴在郭开身上,神志不清的卿水。 以及郭开妾室不忍下手,而侥幸存活的婴儿。 臻马下了马,来到卿水身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开的尸体。 不知为何。 郭开是她的仇人,如今看着郭开身死,不说大笑三声,也该心中欢喜。 可现如今,却不得欢喜。 反而多是感慨与惆怅。 或许是因为郭开和她是一样的人。 看到惨死的郭开,就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又或许是因为郭开的那句,下场不会比她好上多少。 又或者两者皆有。 理应来说,该是斩草除根。 臻马却动了恻隐之心。 她是人,并非无血无肉的机器。 “你应是华阳太后的探子,卿水吧。”臻马俯视卿水,“多听郭开言你。看在郭开的份上,我不杀你。就当我为她做了一件好事。” 臻马回到马上,“你带着郭开的孩子,隐姓埋名,好好生活吧。” 卿水抬起头,望着臻马的脸,笑了。 他这个探子。 或许很失败。 但作为郭开的卿水……。 黑色鲜血从那上扬的嘴巴里流出。 卿水倒在郭开的身上。 一名铁甲军上前查看。 然后对臻马说道:“文镇侯,这个男人早就咬碎了嘴里的毒牙。” “倒是个刚烈之人。”臻马环视周围,“割去郭开首级,尸骨与其葬在一处。” “这孩子,怎么办?”一名铁甲军,抱着襁褓中的婴儿。 “安置在附近农户家中,留些钱财,不枉我与郭开相识一场。” “诺。” 铁甲军原地休整。 在原地刨了个大坑,把尸体葬在一处。 随后将孩子寄养在一户猎户家中。 数日后。 臻马带着用郭开的首级,返回了邯郸。 本想着将郭开首级带回去。 向赵姬交差。 却被范奇讨要了过去。 范奇拿到郭开首级后,当众献给了赵王。 言说郭开叛国。 现已斩其首,灭其族。 郭开叛没叛国,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郭开死了。 利益捆绑,是最坚固的关系。 也是最不牢固的关系。 为利而来,自然也会为利而散。 得知郭开身死。 那些原本依附于郭开的人,纷纷与郭开划清界限。 争先恐后的投靠范奇。 范奇自然不会全盘接受。 而是杀一批,招揽一批。 至于赵王偃。 见到郭开首级时,也是感慨万分。 因为郭开。 她子弑母,杀了赵王丹。 登基为王。 又因为郭开。 遏制了她的雄心勃勃。 整日酒色度日。 本以为她会比郭开先死。 甚至是郭开会杀掉她。 与大同交易所,共同执掌赵国。 未曾想,世事如常。 一代权臣。 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赵国丞相。 曾经的郭先生。 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自看到郭开首级时,对赵王偃的冲击非常大。 再加上酒色过度。 赵王偃生了一场大病。 不过,无人关心。 她那些女儿,全都为了富贵,而攀附范奇去了。 女儿尚且如此,又何况别人。 范奇达到震慑赵国上下的目的后,便让臻马将郭开的首级带回去。 顺带着将范奇的女儿与孙女一起带回秦国。 这是范奇主动要求的。 人老成精的她,不想成为第二个郭开。 臻马自然答应。 带着郭开的首级,以及那些金饼,返回了秦国。 当楚国得知这一消息后,已经是两个月后。 见郭开已死。 景田干脆亲自前往燕赵边境,说服庞煖。 有郭开的例子在前,庞煖又怎会答应。 为了摆脱嫌疑,还亲自摘下景田的首级,送往邯郸。 按理来说,没了赵国的加入,并且已经走漏了风声。 楚王就该消停一点。 可她不愿。 非要以对秦战争,来消除楚国内部的诸多问题。 面对秦国的抢人行为。 百姓的背井离乡。 楚国的世家豪门全力支持楚王。 春申君黄歇知道这件事后,也坐不住了。 她一直想要一个机会。 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个报仇血恨的机会。 为了能拿下统帅之位。 她从齐国请来荀况,请荀况入仕。 以此为自己造势。 不仅如此。 有位门客李园,将她弟弟送到了黄歇的府邸。 那男子甚美。 黄歇便转手将男子送给了楚王。 男子的确颇有能力。 仅数日便让楚王怀了孕。 李园还得到了重用。 至于黄歇,在男子的枕边风下,再次得到了重用。 只不过统帅之位是不可能了。 这一次是三大世家联合统帅。 黄歇只能作为一名将领,随军出征。 但即便如此,黄歇也心满意足。 得知楚国死性不改,依旧想要攻打函谷关。 王翦向吕不韦提议。 与其等敌来攻,不如先敌一步。 绝对不能坐视诸国再次联盟伐秦。 此次,楚国乃伐秦主力。 应率先攻打楚国。 只要把楚国打垮。 韩,魏二国自然不足为虑。 吕不韦欣然同意。 调派驻扎在咸阳城外四地的的十万新兵。 驻守于函谷关。 联合函谷关的十万大军,以及五万楚国流亡百姓。 凑齐二十五人。 由王翦统帅。 在春耕结束后,浩浩荡荡开往楚国。 楚国一时未反应过来,仓皇迎战。 最终大败。 被王翦连夺数城。 魏,韩二国压根就来不及救援。 楚国便被打得不敢冒头。 最终,这场联盟对秦战争,以楚国的失败,宣告结束。 魏韩两国心想,反正军队已经集结了。 不打点什么,总归说不过去。 赵国惹不起,燕国又属于联军。 两国千里迢迢,从燕国过境,把齐国给打了。 夺下齐国两座城池,带着搜刮的财富与人口,以胜利之师的姿态。 兴高采烈的回了国。 这一举动,把齐国与燕国都弄懵了。 燕国白捡两座城。 齐国见此,气不打一处来。 我打不过魏韩联军,难道还打不过你? 派遣军队,夺回城池。 顺手占了燕国三座城池。 燕王喜欲哭无泪。 大梁城。 酒肆内。 一老人与一位中年妇人对面而座。 “毛公,不知你可曾听闻最近传言?” 老妪端起酒盏,“你信?” “不信。”中年妇人叹了一口气,“何人都可称王,唯有魏公子不会矣。” 被叫做毛公的老妪,抿了口酒,“这流言,不知从何处起,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想要污魏无忌之名望,而除之。” “何人会如此歹毒?”中年妇人不解,“魏公子乃义薄云天,忠肝义胆之人。众人无一不钦佩…。” 说到这里,中年妇人想起了什么,“难道是秦人?” 毛公摇了摇头,“不知。是也好,不是也好。魏王嫉妒魏公子,容不得她,此乃定数。” “可恨!”中年妇人一拍桌子,又长叹一声,“可惜。” “你可惜什么?” 毛公手插袖中,“是可惜魏公子没有称王,还是可惜魏公子终将一死?” “二者皆有。”中年妇人看向毛公,“毛公,你乃天下之名士。不如前去劝说?魏公子最善待名士,必听你言。” “劝说什么?”毛公不急不缓,“劝说魏无忌舍忠义而称王?还是劝说魏无忌出逃?” “当然是劝说魏无忌称王了。” 中年妇人说到这,连忙看了看四周。 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 她小声说道:“魏公子忠心为国,却不得魏王容忍。此乃魏王失德也。若王德不配位,魏公子如何不能取之?以魏公子的名望,只需振臂一呼,定然众人依附,尊魏公子为王。如此六国不惧秦,魏国也能长治久安。” 毛公摇了摇头,“成也义,亡也义。” “毛公何意?” “魏公子因义因德而受众人追捧,魏王也因此忌惮于她。而你却让我教唆魏公子背德弃义。莫说魏公子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也不再为曾经的魏公子了。” “难道就这样坐视一位德高义重之人,因些许流言而亡?” “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我等应为魏公子而贺。” 她举起酒盏,“虽死,忠义却长存于世。此盏当敬魏无忌。” 毛公看向中年妇人,“此乃魏公子成道之途,无人可阻,无人能阻。” 中年妇人被说的哑口无言。 其实换个思路,毛公说得也没错。 如果魏王真的杀了魏无忌。 世人不会认为魏无忌软弱无能。 而是会认为魏无忌忠义。 咒骂魏王失德。 若按照这个逻辑,魏王的确是助魏无忌名垂后世。 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妥。 中年妇人饮了一口酒,“纵然如此,我也要试一试。纵然劝说不了魏公子,也能劝说一番魏王。” “何必白费力气,劝说两者之人,又何止你一个?” 魏王宫内。 龙阳君用小刀,刮着魏王伤口上的腐肉。 她蹙着眉,眼中尽是心疼。 “美…美人,如何了?”魏王脸色惨白,发出沙哑的声音。 “大王,魏无忌欲要称王的消息,臣已经放出去了。” 第77章 无知 “如此便好。”魏王看着伤口上的腐肉,“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大王,勿要说此言。”龙阳君强忍着心里的悲痛。 自从受伤以后。 魏王的伤势便急剧恶化。 伤口部位更是发脓坏死。 伴随着恶热,头晕,呕吐。 药石无医。 只能每五日将伤口上腐烂的肉,切除。 再洒伤医者秘制的药粉。 然而,这只是去标不去本。 无法完全根治。 龙阳君有想过前去秦国,寻找名医。 但是却被魏王拒绝了。 她不想让别人知晓受伤一事。 可瞒又能瞒多久呢? 一时可以让太子增接管朝政。 一月也可以。 但一年,数年。 魏王的隐瞒,已经让别有用心之人察觉。 纷纷买通宫中宦臣,想要刺探魏王的消息。 民间亦有流言。 说魏王已死。 遗诏传位于魏无忌。 太子增秘不发丧,欲窃取王位。 知晓魏王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此言。 可架不住百姓相信。 在百姓眼中,太子增平平无奇,毫无建树。 而魏无忌,两次击败秦人,又以信义传名于天下。 百姓皆认为魏无忌比太子增更加适合喝当这个魏王。 若长此以往,魏无忌篡位,那可谓是民心所向。 无人会认为魏无忌是篡逆之辈,反而认为魏增是。 这岂能不让魏王忧心。 为了顺理成章的杀魏无忌。 魏王本打算借助楚国伐秦,而掩盖魏无忌的名望。 却不曾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国失策,走漏风声。 本来要加入联军的,赵国的郭开,出师未捷身先死。 吓得庞煖,斩了楚国使者景田。 绝口不联盟一事。 楚国又被吕不韦率军打下数城。 已经无力再言伐秦一事。 此次伐秦无果。 魏王只能冒险,散布魏无忌欲称王的假消息。 为杀魏无忌,找一个正当理由。 同时将魏国不稳定因素,通通聚集。 斩草除根。 虽然,这势必会削弱魏国的实力。 导致魏国无人可用,但也只能如此。 这又是一场赌局。 赌魏国能平稳过度。 而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至于会不会因此被秦国所灭,魏王并不担心。 前古后今,没有永恒的霸主。 你方唱罢我登场。 纵观七国,谁没有成为过霸主? 可结果现在不还是被秦国压着打。 所以,魏王才敢在此时,赌上一局。 “前往齐国的军队,何时……何时能回来?” “大约明日。” “明日……明日举办庆典,召集那些将士入王城。入夜之后,持寡人之手令,兵围信陵君府。”魏王喘息着,“寡人与魏无忌之间,是该做一个……一个了断了。” “大王……,不再等等吗?” 龙阳君内心悲痛。 魏王在这种时候,着急杀魏无忌。 说明她快撑不下去了。 “不……不等了。”魏王抬头看向屋顶,“这几日,寡人梦见如姬。他言九幽之地甚是冷清,无人与他消遣。” 魏王浅呼出一口气,笑道:“寡人不舍他,他亦不舍寡人。” 挥挥手,“去吧。” “诺。” 信陵君府邸。 整日与赵勋醉如一滩烂泥的魏无忌,今日却没有喝酒。 而是梳妆打扮。 焚香沐浴。 穿着一声蓝紫色长袍。 头插金簪。 气质优雅而深沉。 只是眉宇之间,始终萦绕着一股惆怅。 她寻到醉卧花中的赵勋,轻声呼唤,“挚友。” 赵勋睁眼抬头。 见魏无忌这般模样,一时发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这是怎的?莫非贵人从秦国来了魏国,你穿成这样是想占上一枕席?” 面对赵勋的耻笑,魏无忌并非升起。 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伐函谷关的军队回了大梁。” 赵勋察觉到不对,“打赢了?” 魏无忌跟赵勋说过魏王的打算。 赵勋也知道此战的成败,关乎魏无忌的性命。 嬴了,魏无忌得死。 输了,魏无忌也得死。 不过,可以再拖一段时间。 最近有流言,说魏王自从与秦一战后,便身受重伤。 早已身亡。 只不过龙阳君担心太子增上位后,欲对她不利。 故而隐瞒不报。 还有的说传位给魏无忌,被太子增截胡之类的。 前者尚且有几分可信度。 至于后者,除非魏王改了性子。 否则,绝对不可能发生。 在赵勋看来,只拖到魏王死。 魏无忌就能高枕无忧。 毕竟太子增对魏无忌可是颇为尊重。 “没有。”魏无忌笑道:“楚本欲联合三国,共同伐秦。” “不会还有个赵国吧。” 赵勋不屑的笑了笑。 “没错。” 魏无忌同样笑了笑。 两人没有多言。 却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楚国居然想拉着赵国打秦国。 除非李牧再来一次偷偷加入。 不然绝不可能。 “对了。那个郭开死了。” “死了就死了。郭开和臻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阿谀奉承,欺上瞒下。从一开始,我就看她们二人颇为不顺。” 赵勋说到这,看了看魏无忌身上的衣服,“既然没胜,那是败了?” 她手指向魏无忌,“魏国败了,你却穿的如此喜庆,就不怕再遭魏王记恨?” “倒也没败。”魏无忌解释道:“本来决定今年夏收时两路攻伐函谷关。却不曾想l走漏了风声,吕不韦带领士卒,在春耕之时,率军而攻。终大败楚军。我魏国与韩国军队已经凝为一处,花了那么时间与金钱,自然不可空手而归,转道掠夺一番齐国。倒也算大胜而归。” “齐国?”赵勋翻了个身。 似乎要借此表达自身的不屑。 “要是在数十年前,齐国强盛之时,你们打胜了齐国,我势必会赞上一声。”赵勋哼了一声,“现在的齐国,不过燕国之流尔。也需二国合力而伐?这与成人欺负孩提何异?” “但总归是胜了。” “胜了就胜了。”赵勋拍拍大腿,“多大些事?此胜不足以盖你之名望。” 她微微侧头,瞥了盛装的魏无忌一眼,“你这番模样,与其说是庆贺,倒不如说是嘲讽。” 赵勋坐起身,“可有酒乎?你我二人继续大醉一场。” “无酒。”魏无忌叹了一口气。 “无酒便去买,叹气作甚?莫不是没得钱财?”赵勋摸了摸怀中,良久尴尬笑道:“我也没有。” 她站起身,走到魏无忌身旁,似是故意。 将满是泥巴的脏手,往魏无忌身上伸去,“魏王若想让你老实在家,岂会不供你钱财,向她讨要便是。” 魏无忌侧身躲开,“供倒是供的,只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赵勋说道:“算了,你去清洗一番。我要带你去见一人。” “何人?” “莫要多问,到时候便知。” 魏无忌不想回答。 赵勋也没有多问。 她倒也不矫情。 褪去衣物,在花圃不远处的湖水中畅游。 不多时,有人送来衣物。 赵勋换上衣物。 在仆人精心打扮下,又恢复之前英俊将领的模样。 只是已不再是风姿卓越的少女。 赵勋心里更是奇怪。 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 魏无忌早已在前厅等待。 案桌上摆了两杯茶。 赵勋伸手去拿。 却被魏无忌阻止。 “你这是作甚?莫非是准备拜堂成亲?” 赵勋手指自己,“让我来做个见证?” “你猜对了一半。”魏无忌沉声说道:“的确是让你做个见证,但不是拜堂成亲。你知道我心归何人。”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搞什么名堂。” 魏无忌这般模样,让赵勋内心一慌。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坐到蒲团上。 可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好在,没让赵勋多等。 有门客在魏无忌的耳边说了几句。 魏无忌一点头。 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被带入了前厅。 魏无忌站起身。 小女孩当即跪倒,“孩儿拜见母亲。” “母亲?!!”赵勋震惊的看向魏无忌,“好你个魏无忌,还以为你困于情网,无法挣脱。结果在十年前就有子嗣。那个时候,恐怕是赵姬刚刚离开邯郸的时候吧。” 虽然震惊,但赵勋为魏无忌感到高兴。 毕竟,她不想看自己的好友,一直困于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 虽然她也如此。 魏无忌没有回答赵勋的话,而是询问孩童,“你确定要拜我为母?你可知道,我虽名扬于天下,但处境艰难。且时日无多,若你拜我为母,我死之后,魏定容不得你。” 孩童点了点头,“孩儿自幼失去双亲,幸得照料,才得以存活至今。拜你为母,并非利禄名声,只为能奉养于你。” 赵勋看不懂了,“这是?” “这是我那葬身于邯郸一战,门客的子嗣。”魏无忌嘴上挂着笑意,“人,总得留后。不然何人祭?” 那孩子跪在地上,给魏无忌磕头。 魏无忌受了礼,伸手将孩子扶起来,“我虽认你为我儿,但你若想保留原本姓名……。” “不,既然认母,自然由母取姓名。” 那孩子朝着魏无忌行了一礼,“请母赐下姓名。” 看着孩子坚持的模样,魏无忌想了想,“以后,你便叫无知。魏无知。无知方能无畏。无知方能无虑也。唉。” “无知拜见母亲。” 赵勋越发觉得事情有古怪。 她看向魏无忌,“怎么突然想起来收个……。” 话未说完,便被魏无忌打断道:“无知,奉茶。” 她手指赵勋,“此乃你赵叔母,日后若有困难,尽管寻她。她还你母酒钱,放心寻她,她会帮你的。” 魏无知走到案桌前。 拿起案桌上的茶盏。 赵勋此时才知晓,为何魏无忌之前不让她动这盏茶。 魏无知端着茶,走到赵勋身前,“叔母,请喝茶。” 赵勋看了魏无忌一眼,欲言又止。 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而后对魏无忌道:“你……。” 她还没说话,便被打断。 “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赵勋只能忍住。 魏无知拿起另一盏茶,送到魏无忌身前,“母亲,请饮茶。” 赵勋忽然感觉视线迷糊。 周围的人,好似有重影。 她蹭的站起身,又浑身无力的坐了下去。 朝着魏无忌虚弱的伸出手,“别……别喝,有……有毒……。” 视线逐渐变得漆黑。 不过依稀能看到魏无忌饮下了那盏茶。 赵勋从蒲团上摔倒。 两名门客上前,搀扶着赵勋下去。 “魏国大军归来之日,便是我命丧之时。”魏无忌看向魏无知,“你若留在魏国,纵然不死,也会被人利用。将我的友人送往秦国后,便自寻去处吧。且记,勿要归魏。” 她死之后,很有可能有人会利用魏无知,推翻现在的魏王和太子增。 这是魏无忌不想看到的。 “孩儿记下来。” 魏无忌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虽为你母,但我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留给你的。” 她站起身,从一处暗格中,取去早已准备的包袱,“这里面有九卷我自写的魏公子兵策,便传授于你。还有,里面还装了几副药,每日午时三刻,为你叔母喂服,直到出了魏国。我已安排医者随你们同行,具体的,你听她便是。” 魏无知双目含泪,“母亲。” “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嗯。”魏无知拿起包袱,朝着门外走去。 即将出门时,被魏无忌叫住,“还有一件事,如果能见到秦国王妃,转告她,我……我……算了……去吧。” “诺。” 不一会,三辆马车晃晃悠悠从信陵君府离开。 监视魏无忌的探子刚要上前阻拦。 忽然见魏无忌出现在门口。 而后就有探子站在高处,高呼道:“放她们离去。” 魏无忌寻声望去,只见龙阳君站在一处民房二楼。 此时正看着她。 魏无忌点了点头,目送马车离开。 便退回府邸。 民舍二楼。 “龙阳君为何放那三辆马车离开,万一是求援……。” 龙阳君苦涩一笑,“不会的,若魏无忌真想如此,早就可以……。说了你也不懂。” 她看向身旁探子,“你们监视魏无忌,目的只是为了监视。并非其他。魏无忌想作甚勿要多管,也勿要多问。就算……。” “就算她想要离开,也莫要阻拦。” 第78章 君王陨 魏无忌如果真想离开。 谁能拦得住? 至少龙阳君觉得自己没本事拦住想要离开的魏无忌。 当然也不想拦。 她并不想杀魏无忌。 不仅因为之前承诺过魏无忌。 替魏无忌劝说魏王。 可……。 正如魏王所言。 不杀魏无忌,对于魏增而言,只会是威胁。 魏无忌太有能力了。 因为能力,让人不想杀她。 又因能力,而让人不得不杀她。 有能力不是错。 错的是那些没有能力,却在有能力之上的人。 龙阳君觉得杀魏无忌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这个决定,甚至会被记载入史册。 而受后人唾骂。 可……那又能怎样呢? 对错并不重要,也不是可以决定某些人该如何做的指南。 重要的是立场以及地位。 而对与错,只是一群人对付一个人所用的标准而已。 在她与魏王的标准里。 魏无忌活着就是个错误。 彻头彻尾,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大王……。” “大王那边,你无需关心,只需要监视魏无忌便可。” 探子想了想,只能拱手道:“诺。” 时至午时。 攻打齐国,大胜而归的军队回了大梁城。 从未露面的魏王,也亲自出来迎接。 众人也看到了魏王现如今的模样。 魏王浓妆艳抹,如同巫师一般。 精神倒是挺足。 魏王的露面,自然让些许流言,不攻自破。 也让一些怀揣着小心思的人,打消了心思。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 浓妆艳抹,只是为了隐藏面如枯槁的惨白。 精神抖擞,也只是强撑着,平稳局势。 以及为接下来杀魏无忌一事,做铺垫。 在烈日的暴晒下。 魏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反而直冒冷汗。 众人虽有疑心,但并未多言。 待迎接结束。 魏王身体不支,被龙阳君安排人带了下去。 龙阳君奉诏,以庆贺之名,将所有人留在了大梁城。 夜晚是宁静的。 可大梁城却不宁静。 火把如同繁星,在夜色中闪烁。 四周都可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撞击的金铁声。 原本庆贺的将士们突然接到命令。 让她们分为四部分。 一部分守住城门,夜巡街道。 禁止任何人外出。 违令者,可直接斩杀。 一部分接管王宫防守,禁止所有人进入。 还有一部分,包围了大梁城内,近日以来有别样心思的世家豪门。 最后由信得过的亲卫,在龙阳君的带领下,包围了信陵君府邸。 来到信陵君府邸前。 龙阳君意外发现信陵君府邸大门敞开。 似乎早知道她们会来。 没一会,一名老妪提着灯笼走出了门,“诸位是来寻我家信陵君的吧。” 她转身,“跟我来吧,信陵君早已等候诸位。” 老妪脸上无悲无喜。 龙阳君刚准备跟上去。 却被魏将拦住,“龙阳君,当心些,有可能有诈。” 魏无忌虽以信义扬名天下,但兵法谋略不可忽视。 此次奉行大王之令,前来取魏无忌首级的将领,此时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面对魏无忌,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对于将领的关心,龙阳君只是摇了摇头,并未过多解释。 跟随老妪进入府邸。 直到现在,这些人还以为魏无忌会反抗。 魏无忌若真想反抗,何必在大梁城等死。 又何必回大梁城。 看着龙阳君孤身进入信陵君府邸。 将领认为不可让龙阳君只身冒险。 否则,纵然杀了信陵君,她也不会好过。 想了想,最终带着十几名士卒,跟在龙阳君的身后。 跟着老妪来到前院。 来到前院。 将领心中一惊。 似乎早知道她们会来。 前院内,坐着许多头戴白布之人。 虽未细数,但绝对有百十来个。 她们盘膝坐在地上,腿上放着长剑。 将领与士卒顿时紧张了起来。 手都放到了兵刃上。 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不知她们进来。 至始至终都没有把头抬起来。 “别担心,这些都是我家信陵君的门客。”老仆侧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命令,她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龙阳君此时也扭头说道:“你们若是害怕,可回。” 说完,不管将领与士卒。 跟着老妪走远。 将领本来心有忌惮。 见龙阳君一个面首,尚且有胆。 她堂堂行军打仗,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人,岂能无胆。 咬咬牙,带着人跟了上去。 待来到后院。 后院之中,空无一人。 一直走到魏无忌卧寝,也不见半点火光,更不见有人出现。 灯火通明的卧寝,与四周格格不入。 老妪将龙阳君领到门口,“我家信陵君就在里面,请自便。” 不得龙阳君说话。 老仆便提着灯笼离开。 龙阳君虽觉古怪,但并未多想。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将领与士卒还想跟上。 却被龙阳君呵斥。 让她们在门外等候。 “来了?” “嗯。” 另一边。 老妪走到自己房内。 放下灯笼,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 放入茶水里。 用食指搅拌。 一口下肚。 强忍腹痛,躺倒床上,“老仆……仆侍奉你……多年,岂能……坐视你孤零下九幽。” 到床上躺好,缓缓闭上双眼。 卧寝内。 魏无忌请龙阳君到身前入座。 此时,魏无忌一身华丽衣服。 打扮惊艳。 面前摆放上着一壶酒,却只有一个酒盏。 龙阳君低着头,坐到魏无忌的对面。 就好像犯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老师那般,低着头。 “对不起了,信陵君。” 这一句对不起,既有未履行承诺的歉意,又有羞愧。 “不必如此。路是我自己选的。” 魏无忌露出笑脸。 脸上充斥着释怀。 路的确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她有许多次机会,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 例如杀晋鄙,救赵国。 又例如返回魏国。 至始至终,许多人都在劝她。 莫要往死路上走。 可她却还是这么走了。 魏无忌为自己倒了一盏酒,“我不后悔。” 她看向龙阳君,“只是有些不放心。” 龙阳君知道魏无忌不放心什么。 她为魏国而死。 自然不放心魏国。 龙阳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如鲠在喉。 是应该不放心。 魏国没了信陵君,就如同人没了四肢。 可以肯定的是,魏国在数十年间,再无与秦国一战高下的权利。 也丢失了未来几十年,争夺霸主之位的入场券。 龙阳君没有说话,信陵君自嘲一笑。 “罢了,罢了。前人何必忧后人。” “我死之后,善待我之门客。” 一盏酒,入了喉。 “对于秦,务必要与诸国联盟,同仇敌忾。切勿作壁上观,放任秦逐个击破。若如此,魏国……百年……不……不……失。” 魏无忌逐渐低下了头。 龙阳君眼含热泪,“信陵君,我有愧。魏国有愧!” 她低声抽泣。 双手逐渐捏紧。 而后,站起身,“信陵君且放心。我只要活一日,定保魏国不失。” 她转身出了门,对等待已久的将领与士卒说道:“走吧,信陵君去了。” 将领首先是不相信。 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却如此的简单。 她询问龙阳君道:“当真?” 龙阳君深呼一口气,压住心里的难受,“信陵君,至始至终都是信陵君。” 将领一听,当即跪在地上,对着卧寝门口,连连叩首。 士卒也是如此。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心里的罪恶感。 待龙阳君等人回到前院。 在前院的门客,见到龙阳君等人出来。 二话不说,一个个皆抽出利刃。 将领与士卒瞬感惊慌。 也随之拔剑。 可门客视其如无物。 眼中只有手中的剑。 齐刷刷将剑对准胸脯,用力一刺。 直到死。 这些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犹豫。 就仿佛在无声的抗议。 魏无忌为魏国而死。 她们为魏无忌而死。 准确的来说是殉道。 为她们心中的忠义而殉道。 魏无忌便是她们内心的忠义之人。 看到这一幕,在场之人皆沉默。 只要这些人想要活着。 龙阳君肯定会善待她们。 可她们的选择,却和魏无忌一样。 都选择了以死全忠义。 可这样对吗? 没人能确定。 对于一些人而言,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魏无忌原本可以不管,甚至可以推翻魏王,自己当这个魏王。 对于另一些人而言,魏无忌只是走上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无论是否被人说是愚蠢。 她都秉持着内心的信念,直至生命的尽头。 于此同时。 魏王宫内。 自今日露面,魏王便高烧不退。 迷迷糊糊间,魏王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在身旁,询问着她为何没有照料自己的妹妹。 好像在怪罪,又好像在责骂。 “医者,我母亲如何了?” 太子增担忧的看着说胡话的魏王。 魏王满头冷汗,嘴里呢喃着:“母亲,儿不想的。儿没错。” 医者摇了摇头,“难以……。” 正说话间。 忽然见魏王满脸红光的坐直了身子。 眼神直勾勾盯着寝宫门口。 在魏王视角中。 魏无忌此时正站在门口,她笑道:“姐姐。” “你来了?”魏王冷笑道:“你来杀寡人了?终于……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吗?” 魏无忌摇头,“姐姐,你我姐妹虽有误会,但我从不恨姐姐。” 如姬和上一任魏王出现在魏无忌身边,“姐姐保重,我走了。” 魏王急忙下了床榻,推开想要阻拦的太子增。 光脚,蹒跚的朝着门外走去,“妹妹,如姬,母亲……。” 哪还有半点病者的模样。 医者见此,脸色大变。 这是回光返照。 “母亲。”太子增见魏王如此,高兴道:“你能下床了?” “公子,大王……大王……无力回天。”医者拱手,“准备后事吧。” “胡说,我母亲明明……。” 太子增话还没说完,只见魏王突然倒下。 枯槁的面容,直愣愣看着门外。 那只手臂伸着,好像要抓住什么。 太子增连忙上前,却发现魏王已经没了气息。 为了杀魏无忌,魏王硬撑了数年。 如今再也撑不下去。 太子增伏在魏王尸体上,痛哭流涕。 过了好一会。 龙阳君一脸沉重的步入寝宫,想要告诉魏王,魏无忌已死的消息。 可刚一入内。 便见太子增嚎啕大哭。 她赶紧上前。 见龙阳君前来,太子增哭泣道:“龙……龙阳君,母亲……母亲去了。” 龙阳君瞬感晴天霹雳。 整个人都懵了。 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可把太子增吓坏了。 没有母亲,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龙阳君。 刚上前。 龙阳君死死拽住太子增的手臂,“大王……大王。现在,你就是魏国……魏国的大王。先王离世之事,不可……不可为外人知晓。魏无忌已死,魏国即将动荡。快!避免生乱,知晓此事之人,皆死!” 她踉跄着站起身。 抽出挂在柱子上的长剑,一剑刺死医者。 趁着周围宦臣没反应过来。 大开杀戒。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魏王活着,哪怕不露脸,依旧能压住场子。 如果换作是太子增,手无半分权利。 身有舆论风波。 如何能压得住因魏无忌的死,而引发的动荡。 太子增懵了。 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看着龙阳君大开杀戒。 她才反应过来。 至少还有龙阳君可以依靠。 连忙提起剑,与龙阳君一道斩杀四处乱窜的宦臣。 夜空之中。 两颗星星追逐着从空中滑落。 床榻上的赵姬,似有所感。 从床上坐起身。 一只脂白玉手,攀上他的肩膀,“赵姬,怎的了?” “子楚,我突然感觉心口堵得慌。” 他起身,眉头紧缩。 点燃油灯。 “是最近劳累所致吗?要不要呼唤医者前来?” “不必,只是胸闷,喘不过气。”他披上衣服,“我透透气。” 不等嬴子楚说话。 他便走到书桌旁,喝了一口茶水。 胸闷的情况,丝毫没有缓解。 他坐在书桌旁,皱眉沉思。 突然,一只手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不如这些时日,我带你在城内转转?听说那个卓子央最近搞了个两个轮子的自行车,有意思的很。” 第79章 分割 赵姬眉头依然紧锁。 嬴子楚倒是着急了,扮着鬼脸,企图逗赵姬开心。 只是她的鬼脸,一点也不好笑。 但为了不让嬴子楚担心,赵姬脸上扯出笑意,“好了,别担心我。去睡吧,你的身体可比我要紧。” “这话就不对了。朝堂之事,皆是你操心,明明你……。” “都重要,都重要。”赵姬笑了笑,“只是我突然想一个人待一会。” 见赵姬语气肯定。 嬴子楚只能回去。 一步三回头的返回床榻。 躺在床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赵姬。 作为身边人,她岂能不知赵姬的笑容,只是不让她担心。 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逗赵姬开心。 只能怀揣着担心,在床上,难以入睡。 赵姬没有看床上的嬴子楚。 他闭目思索。 想着为何会突然如此。 难道是因为华阳? 这倒是有可能。 经过与楚国一战,吕不韦倒是借此壮大了军中的势力。 还扩充了不少兵员。 只是如今为了防止楚国在攻过来。 她一直领兵在抢夺而来的楚国城池驻守。 倒也没有回来。 虽然咸阳城四地,依旧盘踞着不少士卒。 但楚系势力认为这些不足以威慑。 所以最近颇为老实。 估计等吕不韦回来。 才是楚系势力彻底撕下脸皮,与他决裂之时。 至于韩系势力。 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团体,最终还是因为利益而分散。 原本与宗族势力组成赢蛟利益集团。 因为楚系势力的拉拢。 开始出现分裂的迹象。 宗族势力一部分认为该继续跟随韩系。 另外一部分则想要投靠楚系。 她们或许认为韩系势力实在是没有主见。 总想着天降良机。 被动等待。 这样虽然没有什么危险,游离于朝堂之间。 但总归是不妥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敢站出来,正面与楚系势力与新起的赵姬势力争。 如何能得到王位? 难道等嬴子楚平白无故的将王位传给赢蛟吗? 先不论嬴子楚会不会如此。 就算会。 楚系势力与赵系势力又怎能善罢甘休。 地位背后,依靠的可是强大的实力。 纵然得到了王位,没有如同赵楚两大势力的兵权。 最后也只会仓皇退位。 或者妥协,成为棋子。 这样认为的宗族势力成员,离开了所谓赢蛟利益集团。 转投了楚系势力的麾下。 商议着让楚系势力从她们这些人中,挑选出合格的过继子。 过继于嬴子楚的名头下。 由楚系势力作为领导,争夺王位。 当然,赢蛟利益集团的分裂,是不是有意为之,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宗族势力的分裂,在赵姬看来颇为蹊跷。 不过,世家豪门就是如此。 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也就是说,宗族势力不仅想要在赢蛟这边投资。 还想要在楚系势力进行投资。 如果可以的话,她们倒是也想在赢政身上投资。 最后,只要秦国还是嬴姓秦国。 无论谁得了王位,宗族势力都能从中获益。 最起码能保证宗族势力的延续。 只是,嬴政毕竟是从赵国而来。 与她们土生土长的秦人,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 再者,三分之二的概率已经很大了。 没必要再继续分散,去投资一个来自赵国的嬴政。 对于宗族势力而言,唯一的敌人,只有赵姬与嬴政。 宗族势力的算盘打的很好。 楚系势力的算盘同样响亮。 只是卡在嬴子楚的身上。 赢子楚不同意,有数万铁甲军在。 楚系势力也不敢逼迫。 只能等吕不韦回来的时候,威慑赵姬。 以达到让嬴子楚收下另一个过继子的身份。 所以,在吕不韦尚未回咸阳前,楚系势力是不足为虑的。 就算吕不韦回来,楚系势力也不足为虑。 臻马如今的招贤馆,逐渐步入正轨。 这意味着他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才储备。 当然,距离给秦国朝堂来一次大换血,那是不够的。 尤其是高端人才。 更加不够。 所谓的大才,也就是能议事之人,也就只有一人。 其他要么是当吏的小才,要么是当小官的中才。 低,中端人才固然重要,可国家的局势与命脉,那是掌握在高端人才手中。 这是赵姬再如何的有能力,也是不能替代的。 秦国的朝堂,在吕不韦这波浪潮归来前,是趋于平静的。 所以,内心的惊慌,沉闷绝对不是秦国。 难不成是赵国? 想了想,赵姬又摇了摇头。 赵国有范奇在。 郭开也死了。 西庞煖有燕国牵制。 北李牧有乐间与蛮夷牵制。 就算李牧与乐间想要密谋,在大同交易所没有彻底暴露与秦国的关系前。 她们也是站不住脚的。 反而会让赵国陷入动荡与内耗之中。 李牧会反。 赵姬也希望李牧谋反。 这样,秦国便能以帮助赵国平反之名。 逐渐掌控赵国。 但不是现在。 至少先拿下韩国。 赵国也无需担忧。 难不成是魏无忌与赵勋。 似是察觉到什么,赵姬心中越发不安。 他从密格内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块玉。 这是魏无忌给他的随身玉。 将玉从盒子中拿起。 放在油灯下,仔细观摩。 却意外的发现玉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纹。 如果这玉原本价值上百金。 有了这道裂纹的玉,价值会猛然暴跌。 只是赵姬关心的不是玉的价值。 而是…。 “不小心损坏了吗?”赵姬叹了口气,“罢了…坏了就坏了吧。” 将玉返回盒子里。 赵姬决定明日派人去大梁城看望一番赵勋与魏无忌。 而这一幕,尽被嬴子楚看在眼里。 这玉,对于赵姬而言,很重要吗? 翌日清晨。 赵姬如往常去池塘喂鱼。 脸色依旧忧心忡忡。 嬴子楚取出玉,揣入怀中。 打算找人将玉修补完善,逗赵姬开心。 秦国风平浪静。 而魏国却巨浪滔天。 魏无忌死了。 死于饮酒过度。 可谁会信? 信陵君府邸,无一人生还。 听扛尸的人说,里面的人要么毫无伤势,七窍流血。 要么就是手持利刃,贯穿自己的胸膛。 所有人的尸体都在,唯独魏无忌的尸体,一清早便被人秘密送往了王陵。 并且龙阳君与太子增在王宫之中,给魏无忌开设灵堂。 实在太过反常。 再加上昨晚的动静。 哪怕再愚蠢的人,也能猜到魏无忌究竟是如何死的。 有些忠义之士,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下。 前往王宫,想要问个清楚。 最后却只等来了屠刀。 龙阳君知晓。 如何解释,都是无用功。 别人压根就不会信。 她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杀止言。 谁敢谈论,污蔑。 无论官职大小,是何身份。 一律全杀。 短短一天之间。 就有两个世家被当众斩首。 数百人死于王宫门口。 王宫尸堆如坡,血流如溪。 可就算这样,还是挡不住前来询问的人。 第二日,接着杀。 鲜血滞留在王宫前,洗都洗不掉。 此时,人们才意识到,这个迷惑魏王的女子,并非是一个靠美色的面首。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铁血无情之人。 第三日,继续杀。 只是屠刀再也不是那些义士。 而是指向了想要见魏王,告状的魏臣。 第四日。 很多人老实了下来。 勇敢的,此时应该满身蛆虫。 见如此噬杀的龙阳君,谁还敢多言半分。 但不敢言,并不代表着屈服。 光这一天,龙阳君就遇到数次暗杀。 以各种方式的暗杀。 这些人,有的是臣子的门客。 有的是远道而来,祭奠魏无忌的义士。 此时,本应该太子增出来镇场面。 可太子增却当起了土拨鼠。 除了窝在宫里祭祀魏无忌外,其他所有事情都交给龙阳君掌管。 虽然有人怀疑过杀信陵君一事,太子增也有参加。 可看太子增跪着魏无忌灵前嚎啕大哭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只能打消了这一想法。 只能将此事全都怪罪在龙阳君与不露面的魏王头上。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 太子增真情实感的哭泣。 不仅是为了魏无忌,还为了魏王。 魏无忌至少死了还有灵堂,可以供人祭拜。 可魏王呢? 死了。 太子增也不敢开设灵堂,为自己的母亲悼念。 她只能将对母亲的悼念,转给魏无忌。 如何能不哭的真情实意。 杀是最愚蠢的办法。 治标不治本。 然而,杀戮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梁城内,无人再敢言此事。 原本君侯死,是需要通知诸国,让人前来悼念。 尤其是魏无忌这种人物。 更是需要通知诸国。 可龙阳君没有通知。 只是七日设灵后,便草草结束。 魏王宫之中。 龙阳君一脸疲态的坐在原本属于魏王与她恩爱的床榻。 她眼皮臃肿,无神的看向床前的油灯,“大王,我…我做到了。等着我。” 现在,依靠她的强势镇压下。 已经让魏国的趋于平静。 杀戮是愚蠢至极的办法,她也知道。 但她必须这么做。 现在,只需要太子增杀她,便能收拢众人之心。 也能将魏无忌的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 为此事,画上完美的句号。 世人只会知晓,是她杀了魏无忌。 蒙蔽魏王,独断专权。 太子增为还魏国明朗,而杀她。 再过些时日,便能将魏王逝世的消息,告知天下。 魏国的不安因素,现在已经彻底扫平。 太子增也能顺利继位。 龙阳君的生死,就好像是分割线。 上一代恩怨与下一代新生的分割线。 龙阳君一笑,“我送走了魏无忌,也送走了你,现在该送走我自己了。” 她站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开,“我来了。” 当天夜里。 龙阳君府邸。 太子增在龙阳君安排的人裹挟下,带着诸臣前来龙阳君府邸。 直到来到龙阳君府邸门口,太子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听龙阳君的门客说,要她带着百官前来议事。 龙阳君知道,太子增是个好孩子。 她不会动手杀了自己。 而现在太子增必须这么做。 所以,她并没有告诉太子增真相。 太子增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见周围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再加上携带兵刃。 心中顿感不妙。 在前往龙阳君府邸之前,太子增还安排宦官,前去通知龙阳君。 魏无忌死了,母亲死了。 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龙阳君。 实在不愿意见龙阳君出事。 可貌似龙阳君并未收到消息。 周围甚是安静。 太子增想要带着百官离开。 可话未说出口,便被怒气上涌的百官,带着冲入龙阳君的府邸。 一路与龙阳君的门客,仆人厮杀。 直奔府邸后院。 太子增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内心祈求龙阳君此时不在府邸。 龙阳君不仅在,还收到了太子增给予的消息。 可她等的就是这个。 百官裹挟太子增,将龙阳君卧寝团团围住。 “龙阳君!贱人,快出来!” “出来!” “莫要等我们杀进去!” 龙阳君一身整理干净的华服,悠闲自得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视百官如无物,冷呵道:“尔等想要谋反乎?!” 太子增想要说话,却被龙阳君安排的人拉着。 那人低声说道:“这是龙阳君的道,也是她的选择。大王。龙阳君想告诉你,为王者,当无情也。还有,祝贺大王登基。” 龙阳君似是察觉。 看向被人群簇拥的太子增,笑了笑。 嘴唇微动。 好似再说,别说话。 太子增噙着泪,咬牙呢喃,“不…我不…。” “别辜负龙阳君与先王。这是大王登基的必经之路。大王,算我等求你,勿要言语,勿要言语。请看着龙阳君而死。” “我…我…不,我…不要。” 那人干脆直接控制住太子增,堵住太子增的嘴,“得罪了。” “谋反的是你!”一名魏臣站出来,怒骂道:“你一贱人,以色迷惑大王。不仅害信陵君,还残杀忠良,百死亦不足以平民愤。” 眼看自己的人堵住太子增的嘴。 龙阳君二话不说,以求死的心态,冲向太子增。 以免这出戏有什么意外。 有人惊呼,“贼子欲害太子,速速拦住她!” 两名手持长枪的将领上前,朝着龙阳君捅去。 枪贯穿身体,带出鲜血。 第80章 翻篇 见枪头从龙阳君身体钻出。 太子增瞳孔微缩。 她想要挣脱旁边之人的束缚。 却始终挣脱不开。 眼睁睁看着枪头逐渐从龙阳君身体拔出。 带着血色的枪头,滴滴答答的流着鲜血。 每一滴都仿佛流在自己的心头。 龙阳君身体一软,面朝着太子增跪了下去。 “结……结束了。恩怨……。” 龙阳君身体栽倒。 彻底没了气息。 太子增泪如泉涌。 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这句话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与太子增的悲伤不同。 魏国诸臣兴高采烈。 她们高举着火把,肆意欢呼。 这个以色迷惑魏王,致使魏无忌身死。 如同屠刀般,悬在众人脖颈之上的女人,终于死了。 她们无须再担心说错了某句话,或者做错了某些事,从而无故遭受这个女人的屠戮。 只是,有些人还不解气。 认为让龙阳君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她了。 那么多义士死于这个女人的手中。 不对其进行鞭尸,实属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 有人提议,将龙阳君的皮剥下来,填上草,悬挂在大梁城的城楼上。 让人好好看看此人的下场。 还有人提议,将龙阳君的尸首,游街示众。 甚至是下油锅,烹了给予众人食之。 以此发泄心中之恨。 更有人提议,将龙阳君的首级割下,传阅整个魏国。 她们恨龙阳君。 恨龙阳君的美色。 恨龙阳君与魏王的那点破事。 导致魏国臣民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 恨龙阳君蛊惑魏王,杀了魏无忌。 恨龙阳君的冷酷无情。 为了隐瞒自身的罪恶,而去大肆杀戮。 她们有许多友人,许多的亲人死在了龙阳君的手中。 这如何不恨。 见太子增落泪。 控制太子增的那人沉默了一会,而后低声说道:“大王,你该和众人一起高兴。属于龙阳君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以后就是大王的故事。” 龙阳君的死。 已经将魏王与魏无忌之间的恩怨,全部翻篇了过去。 太子增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应该哈哈大笑。 她应该跟随众臣一起高兴。 她应该和众臣商量着,该如何的炮制龙阳君的尸首。 人死了就死了。 不能辜负龙阳君的牺牲。 她知道。 这些道理,她岂能不知。 只是…,她做不到。 或许是悲愤给了太子增力量。 她终于挣脱了那人的控制。 愤怒的推开人群,来到龙阳君的尸首前。 “滚开!” 见太子增如此。 众人齐看了过去。 龙阳君安排的人,心道一声要遭。 想要上前,将太子增拉回来。 可此时却听太子增咆哮,“她已经死了,遂了你们的愿!你们还不能放过她吗?!” 众人一愣。 有臣子小声说道:“可是,她…。” “她生前做了什么,我不管!”太子增将龙阳君的尸体抱起来,“现在,她是我的义母。” 她虎视众人。 眼神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凶狠,就如同一只离开狼群,独自流落在荒野的孤狼。 面对野狗群围攻时的表情。 以外在的凶恶,隐藏内部的毫无安全感,“我要带她走,谁若拦我,我必屠其族!” 众人被太子增的眼神,吓了一跳。 原来的太子增是老好人。 但老好人还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软弱,可欺。 在众魏臣的心里,太子增就是这样的人。 准确来说,在所有人心里,都是这样。 无论是她们,还是龙阳君,又或者是魏王。 可现在,着个软弱可欺的人变了。 变得凶恶了起来。 就仿佛面对一只龇牙却不吼叫的野狗。 只要胆敢伸手,就会被咬上一口。 “太…太子…。我…她…。” 有人想说些什么,却在太子增的眼神中,选择了退缩。 太子增抱着龙阳君的尸体,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出了后院。 众臣这才敢议论纷纷。 龙阳君安排的人,眼眶红润。 大王…大王…,龙阳君,你可安心去了。 虽然太子增的做法,她并不认同。 但值得肯定的是,太子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就足够了。 至少,龙阳君的死,值得。 只是,现在需要摆平诸臣内心的小心思。 她以太子增孝顺的牵强借口,搪塞了诸臣。 至于诸臣信不信。 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增抱着龙阳君的尸体,向王宫走去。 刺入龙阳君身体的长枪,何尝不是刺入了她的身体。 龙阳君死了。 曾经的太子增也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一位王者。 一位孤独,无人依靠的王者。 太子增的眼神逐渐坚定。 眼中也不再有泪水流出。 可心里的悲伤,却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让她心中绞痛。 却无法发泄。 只能抑制在内心里。 她一步接着一步,在星空下,甚是萧瑟。 属于魏无忌的时代,已经结束。 接下来是属于魏王增的时代。 自龙阳君死后,魏国的局势彻底平稳。 魏王死去的消息,也在魏国传开。 据市井百姓所言。 魏王是得知龙阳君死后,急火攻心而逝去。 太子增毫无阻拦的成了魏王。 也众望所归的成了魏王。 有小心思的人,都随着龙阳君,下了九幽。 魏王增不仅为上一任魏王办了葬礼,还重新为魏无忌举办葬礼。 邀请诸国前去吊唁。 至于龙阳君的葬礼,是没办法举办了。 在诸臣的一致反对,甚至以命要挟下。 魏王增只能打消了将龙阳君葬入王陵的事情。 只能草草掩埋。 不过,背地里,她还是将龙阳君的尸首,迁入了王陵。 与魏王,如姬永远的长眠在一起。 秦王宫内。 赵勋强忍着泪水,捏着拳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赵姬。 赵姬听后,一阵恍惚。 魏无忌那个人,终于死了。 明明是他一手导致,也是他一步一步将魏无忌牵引入死亡。 明明两人是敌非友。 明明魏无忌死了,对他而言,甚至对以后的计划,秦国的未来都是好事。 可为何内心却有些悲伤? 这算是鳄鱼的眼泪吗? 强忍着悲伤,赵姬语气尽量平缓的对赵勋身旁的魏无知说道:“你母亲,可有话要跟我说?” “母亲本来有话要我转交给王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后面,母亲也只发出一声轻叹。” “轻叹是吗?”赵姬一笑。 笑容十分复杂。 “罢了…罢了。她和我,终究是一样的人。只是选择不一样。” 他看向魏无知,“无知,你以后有何计划?” “我…。”魏无知流露出迷茫的表情。 她是魏国人。 唯一的亲人也死在了魏国。 还不准她回魏国。 如今,她也不知该去何处。 “我…我不知。或许会去邯郸看看吧。母亲之前跟我提过邯郸。” “邯郸,并不算一个好地方。”赵姬看向魏无知,“无知,我欲收你为养子,不知你可愿意?日后,我必待你如亲子。” 赵姬的一句话,说得魏无知有些懵。 她是魏无忌的女儿。 魏无忌是秦国的敌人。 秦国王妃不仅不难为她,还愿意收她做义子。 这是什么情况? 赵勋此时开口道:“答应吧。估计那家伙若是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魏无知晓得赵勋口中的那家伙是什么人。 自从出了魏国。 赵勋便不再称呼魏无忌的姓名,而是用那家伙来替代。 仿佛是在生气。 生气魏无忌用迷药的无耻行径。 生气魏无忌不愿让她陪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魏无知点了点头,“孩儿拜见义父。” 与魏无知闲聊了几句。 赵姬便让人将魏无知送往了韩非创办的学堂书院。 而后,他对赵勋说道:“你知道吗?我答应过魏无忌一件事。” “什么事?” “携政儿在魏无忌的墓前,上柱香。” 赵勋看向赵姬,“不可!太危险了!” 她以为赵姬要带着嬴政前往魏国。 “或许,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赵姬眼神无悲无喜,“生,我无法控制魏无忌在何处。死,她就得老老实实听我的。” 他俯视赵勋,“赵勋接令!” 赵勋犹豫了一会,一咬牙道:“末将接令。” “令你即可调派一万铁甲军,立刻前往秦魏边境!等待命令!” “诺!” 赵勋大步出了门。 顷刻间,赵姬调派一万铁甲军离开咸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咸阳。 所有人都在猜测,赵姬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连嬴子楚,也亲自跑来,询问赵姬。 最终,嬴子楚在卧寝内,找到了赵姬。 赵姬此时坐在蒲团上,案桌上摆放着一个空盒子。 而那个盒子,嬴子楚无比熟悉。 她内心极其忐忑,想要离开。 却被赵姬叫住。 赢子楚谄媚笑着,来到赵姬身边。 刚要说话,却听赵姬冷声说道:“玉呢?!” “玉…什么…?” 赵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嬴子楚。 嬴子楚如同做错事的低下头,“玉碎了。” “嗯?”赵姬站起身,“怎么会碎了?” 嬴子楚也很奇怪。 明明在怀里揣的好好的。 就突然碎了。 她低头对赵姬小声说道:“那晚,我看你望着玉发呆。听见你说玉有了裂缝,便想着逗你开心,想要去找匠师,修复那块玉。只是…。” “只是上完朝,找到匠师的时候,发现玉已经碎了。”她抬起头,“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工匠尽全力去修补。” “碎了…。”赵姬闭上眼睛,“天意吗?” 他睁开双眼,深呼一口气,“碎了就碎了吧。” 人如玉。 人不存,玉也碎了。 赵姬再度坐了下去,“你寻我何事?” “赵姬,你莫要生气。”嬴子楚有些忐忑。 “我没有生气。”赵姬叹了一口气,“这也不能怪你。说吧,寻我何事?难不成是为调派铁甲军一事?” 嬴子楚点了点头。 “大王,你可知魏无忌死了。” “魏无忌死了?”嬴子楚惊喜的看向赵姬。 赵姬点了点头,“魏无忌一死,六国气运尽失,该是秦国一统天下之时。” 两封书信,从咸阳城而出。 一封奔赴函谷关。 另一封奔赴平泽城。 数日后。 诸国皆收到魏王增的信。 诸国除了秦国外,都派人前去吊唁。 平泽城内。 蒙武正教导新兵练武。 自从被臻马引到了赵国。 蒙骛和蒙武本来想带大军从赵国返回秦国。 可是被臻马阻拦了下来。 并且将她们安置在了平泽城。 本来蒙骛不愿意听从臻马的话。 一心只想带活下来的人,返回咸阳。 只是后来收到赵姬的信,阐明利害关系。 再者,秦国朝堂现如今的处境,也不适合回去。 便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平泽城。 待在平泽城,她们也没闲着,大肆招揽人手。 凭借着大同交易所的支持。 在短短数年时间内,大军已经扩充到了二十万。 这把磨了数年的剑,只等出鞘的时候。 “将军。” 一名士卒走到了蒙武的身旁。 蒙武头也不回的说道:“何事。” “咸阳来信了,主帅喊你前去议事。” 函谷关。 王翦看着咸阳来的信件,直皱眉头。 她看向面前的吕不韦,“大王这是何意?凭我等二十万的人手,如何拿下新郑?” “这估计是那个赵姬的意思。信上说有人和我们一起,对韩国发动进攻。时间是一个月后。” “还有人?”王翦看向吕不韦,“何人?难不成是前几日过来的铁甲军?虽然铁甲军强横,但一万人如何能助我等拿下新郑?” 吕不韦沉吟道:“你觉得此事如何?” “不可。我等贸然进攻,只会让诸国再度联盟。待休养生息后,再行征伐。灭韩倒是可以,但最少要四十万人才可以。” “赵姬此人颇为稳重。”吕不韦摩挲着下巴,“这样,我等先准备着,看看何人与我等共讨韩国。待看清楚局势,如果可行,便攻打韩国,如果不可行,我亲自去跟赵姬说。” 她看向王翦,“老将军以为如何?” “全凭主帅做主。” 秦王宫内。 嬴政在宦臣的带领下,来到了御花园的池子边。 嬴子楚此时正用鱼竿,钓着赵姬喂养的鲤鱼。 当然,她是不敢将它们钓上来后吃掉的。 第81章 忧虑 “母亲,你唤我?” 嬴政走到嬴子楚的身边。 “政儿。”嬴子楚头也不回,“坐于我身旁。” “诺。” 宦官给嬴政端来一个小凳子。 待嬴政坐在凳子上,嬴子楚又让人给了嬴政一根鱼竿,“陪我钓一会鱼。” 嬴政看着手里的鱼竿,有些错愕。 钓鱼,她可不会。 只不过不好拒绝嬴子楚,只能低声言诺。 甩动鱼竿。 未挂上饵料的鱼钩,潜入水中。 这举动,把嬴子楚逗笑了,“没有饵,鱼如何上钩?” 将装满饵料的盒子,递给赢政,“把这里面的饵,挂在钩上。” 赢政倒也不觉尴尬,“让母亲见笑了,孩儿未曾钓过鱼。” 将钩子从水里拉出来。 按照嬴子楚所说的话,将饵料挂在钩上。 再度甩入水里。 “你父亲养的鱼,可是难以上钩。钓不上,你也不必心灰意冷。” 嬴子楚叹了一口气,“就像有些事,做了也不一定能成。” “孩儿晓得了。” 嬴政有些奇怪。 嬴子楚为何要说这些。 难不成有什么深意。 可想了想。 她这段时间,一直潜心学习。 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母亲。” “嗯?” “母亲唤我前来,应该不仅是想要孩儿陪你钓鱼吧。” 嬴子楚没有说话。 她仿佛没有听到嬴政的话,目光始终放在鱼竿末端。 良久,方才开口道:“你猜猜。” 嬴政想了想,试探性的询问道:“母亲可是心有忧虑?” 嬴子楚点了点头,“没错。” 嬴政再度想了想。 她想到朝堂的势力纷争,又想到了赵姬。 还想到了最近的传闻。 魏无忌,那个在邯郸城,让她称呼其为母亲的人,死亡的消息。 还有赵勋带领铁甲军前往秦魏边境的事情。 现如今,朝堂气氛有些微妙。 铁甲军离开了咸阳。 虽然只有一万。 但按理说,不该如此。 毕竟父亲想要针对楚系成员,推行招贤令。 就不得不保证咸阳城内,有充足的武装力量。 一万铁甲军虽然不多。 但也占据了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一。 在招贤令最关键的时候,分散兵力。 实属不妥。 万一楚系势力趁此机会,借助咸阳城外的军队,进驻咸阳。 这所谓的招贤令,还能推行得下去。 可令人奇怪的是。 铁甲军走后,楚系势力也没做出什么动作。 韩系,宗族也是如此。 就连父亲也停下了蚕食其他势力的动作。 如果之前秦国朝堂的平静,是活水。 虽然表面平静,但暗地里却浪潮汹涌。 那现在的局势,就是一滩死水。 从上到下,无半点波动。 就如同商议好了一样。 准确的说,挑起事端已经在秦国朝堂内,形成了不可触犯的禁忌。 嬴政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战争。 一场关乎于秦国未来走向的战争。 只有关乎于所有人共同的利益,才能让所有人都放下暂时的你死我活。 而共同努力。 无论楚系,还是赵姬。 又或者宗族与韩系。 共同的利益,也只有秦国。 就好像一户人家,几个子嗣打得死去活来,只为争夺全部继承权。 突然有人过来抢地。 为了能保住地,几个子嗣势必会联合在一起。 因为所有人都有信心,成为最终的继承人。 嬴政语气有些不确定,心里已经十分肯定的询问嬴子楚,“母亲可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忧虑?” 嬴子楚诧异的看向赢政。 准备攻打韩国一事。 也只有此事的参与者,以及各大势力的领头人知晓。 其他人是不知晓的,包括嬴政。 可嬴政却能凭借,敏锐的眼光。 仅仅凭借些许信息,便能大致猜测出即将到来的战争。 这如何不让嬴子楚惊讶。 她带着考教的心思,对嬴政开口道:“嗯。不错。那你可知,大秦是对何人而战?” 嬴政陷入思索。 楚,韩,魏联军刚因吕不韦击溃楚国之军而不得不解散。 就算想要发动战争。 应该也是不可能的事。 这一次,秦国绝非被动受敌,而是主动出击。 先排除齐,燕二国。 二国离秦甚远。 再排除楚,赵。 赵国无需攻打。 楚国不可打。 楚国虽然不知变通,但并不意味着是一个弱国。 相反,楚国是一个不亚于秦的强国。 秦虽能打楚,但对于秦国来说。 弊绝对大于利。 所以,能打的,也只有魏,韩二国。 根据之前的消息。 魏无忌死于大梁。 铁甲军奔赴魏秦边界。 不难猜出,是准备对魏国动手了。 “可是魏国?我大秦不是攻魏,便是伐韩。” 嬴子楚哈哈大笑。 笑声中带着满意。 她对嬴政笑道:“的确如此。” 忽然间,嬴政的杆子抖了抖。 嬴子楚见状,连忙高声呼喊,“政儿,上钩了,快拉竿。” 嬴政手忙脚乱的拽着竿。 嬴子楚笑道:“拉上来,拉上来。” 嬴政使劲拉拽。 如拔河般,拽着杆子,慢慢向后退。 直到将鱼拉到岸边。 嬴子楚连忙上前,连忙用网兜将鱼儿从水里捞出来。 “政儿快看,好一只黄金大鲤。” 在赵姬喂养的鱼里,也就是黄金大鲤鱼,是最珍贵的。 吃的也是最好的。 自然也是最难以钓上来的。 她嬴子楚从在这个池子里钓鱼开始。 也只钓到过几次而已。 没想到嬴政运气这么好。 刚拿起竿,便钓上了黄金大鲤。 嬴政放下鱼竿,走上前。 愣愣的看着,嬴子楚手里的鱼。 嬴子楚笑问道:“政儿,何故发愣?过来看看这肥硕的黄金大鲤。” “孩儿只是在回味钓起鱼时的滋味。” “是何滋味?” “嗯……。颇为惊喜。” “要的就是这一份惊喜。”嬴子楚准备将鱼放入池塘。 嬴政出声,“母亲,难道不将这鱼吃了?” 在嬴政看来。 钓鱼就是为了吃。 猎人捕猎。 贵族狩猎。 猎物最终的目的地,只有肠胃。 “吃?”嬴子楚看向嬴政,“你要吃它?” 嬴政奇怪的看向嬴子楚,“母亲钓鱼,不是为了吃吗?” 看了看黄金大鲤,又看了看嬴政。 她也好奇这珍贵的黄金大鲤是何滋味。 既然政儿想吃。 赵姬应该会原谅政儿的吧。 嬴子楚将原本想要放生鲤鱼的手,缩了回来。 迅速对身旁宦官说道:“速去准备烤架,叫个宫里的厨子过来。” 宦官一听,顿时脸色一白。 “大王,这鱼是……。” 话未说完,便被嬴子楚打断道:“没听我儿想要吃鱼吗?快去。” 宦官还真没听到。 她没有动,而是郑重的询问嬴政,“公子政,你确定要吃这鱼吗?” 鱼吃不吃,倒也无所谓。 但感觉母亲有种跃跃欲试的模样。 嬴政点了点头,“没错。” “公子政可知,这鱼可是王……。” “就你多言。”嬴子楚用鱼尾打了宦官一下,“去去去。速去准备。要是敢告密,小心寡人要你好看。” 宦官无奈,只得离开准备。 嬴子楚将黄金大鲤,放到侍卫身边。 拉着嬴政继续坐下钓鱼,“政儿,多亏了你,我也能尝尝这黄金大鲤的滋味。” 嬴政感觉有点不对劲。 但说不上来。 总归是一条鲤鱼罢了。 也就漂亮些。 再珍贵又如何? 嬴政也就没当一回事,“母亲若爱吃,孩儿可以为母亲多钓几条。” 听到这话,嬴子楚脸色一僵。 清咳一声,“浅尝辄止,浅尝辄止。再者,那黄金大鲤,岂是那么好钓的。” 见自己的鱼竿,迟迟没有动静。 嬴子楚拉起鱼竿。 重新上饵。 “正如政儿所说,我秦国欲要行征伐一事。不过,倒不是魏国,而是韩国。你父亲认为现在已经到了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可据孩儿所知,父亲一开始的计划,不是安内后攘外吗?还有,此时前去攻打韩国,未免有些……。” “有些冒险?我正是担忧的这一点。”嬴子楚甩竿,“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凡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这是吕不韦教给我的道理。遇到机会,就要及时出手抓住。” “秦国与诸国连番交战,也快撑不住了。你父亲认为,打仗,打的就是谁先撑不住。” 嬴子楚将竿放到架子上,叹了一口气。 “母亲觉得父亲错了?” 嬴子楚反问道:“你认为呢?” “儿觉得父亲没错。一方轻易击溃另一方,从来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势均力敌的战斗,是看谁能撑的够久。而此次攻打韩国。就是与魏韩楚比谁能撑下去。只要灭了三国。也就相当于平定了天下。”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担忧啊。此次战役,也算得是决定未来的一战。” “母亲若不放心,孩儿愿亲自上前线督战。” “你会兵法?” “懂一些。魏无忌曾经教导过,赵奢的兵法谋书也曾看过。父亲也教导了一些孙子兵法。” 嬴子楚惊讶的看向嬴政,“你学了多少东西?” 嬴政想了想,“学了些兵法与谋略。法家之说,剑术。商圣后人也教导过孩儿商道。还有一些儒家学术……。” “停。真不知道赵姬为何让你学这些东西。”嬴子楚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学,还不是好好的当这个秦王。学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用人。” 她看着浮漂,“我也没什么能教导你的。但你要记住一句话。上位者唯一不能犯的错误,就是用错了人。其他什么都能弥补,唯有此,不可弥补。” “孩儿记下了。” “此次叫你前来,不仅是为了国事,还为了些许私事。” “私事?” “近日以来,你父亲有些郁郁寡欢。我甚担忧。只是……。” 嬴子楚语气一顿,“我希望你能去看望一番。” 嬴政沉默了一会。 她知晓父亲是因为什么。 想必是因为魏无忌的死吧。 在赵国,父亲将魏无忌视作好友。 只是立场不同,而兵戎相见。 现在魏无忌死了。 父亲若是能高兴的起来,才是怪事。 “孩儿……。” 话没说完,只见赵姬带着几名宦官前来。 那些宦官手里抱着柴火与酱料。 听到脚步声。 嬴子楚转头看了一眼。 见是赵姬,当即慌张的站起身,“你……你怎的来了?!” “我听说你想吃鱼,特来看看。” 嬴子楚听后,后背一凉。 瞪了宦官一眼。 宦官连忙摆手。 示意不是她告的密。 “无需看她。”赵姬让人将木柴放到空旷的地方,“我恰巧碰见厨子正往花园而来。听说大王要烤鱼,便过来看看。” “谁……谁说的。我可最讨厌吃鱼了。” 嬴子楚一边说着,一边让侍卫赶紧把鱼扔到水里。 侍卫刚抱起鱼,便被赵姬呵斥,“别动。黄金大鲤,大王倒是会吃。” 嬴子楚冷汗直流,“误……误会。” 她想起什么,手指嬴政,“是政儿想吃。我劝不住。我跟她说过,这是你最珍惜的鲤鱼。” 嬴政此时才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在何处。 原来这些鱼是父亲所养。 那母亲之前所言的吃鱼……。 “政儿?” 嬴政硬着头皮,“没错,是政。既然是父亲心爱之物,也就罢了。” 赵姬一笑,“想吃就吃。” 他让侍卫将鲤鱼拿来,又让人拿来匕首,“我亲自烹饪给你们吃。” 一刀将鱼开膛破肚。 嬴子楚咽了咽嗓子。 赵姬挂着鱼鳞,“一条鱼如何够。子楚,你带着政儿再钓一些。” “够了……够了。” “子楚,再钓些。” “好……。”嬴子楚僵硬的说道:“好。” 她坐到凳子上。 额头冒着汗。 眼神朝着嬴政示意。 让嬴政劝说赵姬留她一命。 嬴政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让嬴子楚不安的是。 不知嬴政是不是故意而为之。 一连钓起好几条。 还弄了一条被赵姬称为娄兰,比黄金大鲤更加珍贵的鱼。 这些鱼无一例外,都上了烧烤架。 让嬴子楚眼皮直跳。 这钓上来的哪里是鱼,分明是命啊。 钓了七,八只,嬴子楚赶紧将嬴政的鱼竿抢到手里,高呼累了,不钓了。 而赵姬烤制的鱼也熟了。 将黄金大鲤递给嬴子楚。 笑道:“吃吧。鱼再珍贵,也比不得政儿与大王。” 第82章 诡变的战局 嬴子楚内心有些触动。 她以为赵姬会因鱼,而恼怒。 未曾想,在赵姬心里,她与政儿,远远大于这珍爱的鱼。 掩饰内心的感动,接过烤的香喷喷的黄金大鲤。 或许是因为其珍贵的价值,赋予了美味的意义。 又或许是因为情感上的触动。 让手里的黄金大鲤,甚是美味。 兴许,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嬴子楚大快朵颐,“此味甚美哉。” 嬴政吃了两口,放下烤鱼,“父亲,韩先生学堂中有个叫做魏无知的学生……。” “她是魏无忌的女儿,也是我刚认的义女。” “魏无知?义女?”嬴子楚有些懵,“什么情况,魏无忌为何会让她的养女来秦国?” 她看向赵姬,“又为何成了我们的义女?” 嬴子楚似乎察觉到什么。 手中的烤鱼也不香了。 感觉里面有什么事情。 “父亲,魏无忌…,还请莫要悲伤。” 听到这话,赢子楚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赵姬。 “放心好了。”赵姬笑道:“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 “有人能回答我一下,魏无忌,魏无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赵姬没有隐瞒,将事情经过,告诉了赢子楚。 嬴子楚听完后,吃味的说道:“赵姬,你喜欢那个魏无忌吗?” “嗯。喜欢。”赵姬点了点头,“响彻天下的魏公子,有谁不喜欢?” “这怎么可以!” 赢政察觉到不妙,连忙请辞离开。 待嬴政离开,赵姬笑了笑,“有什么不可以的。” 嬴子楚更加吃味了,“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不仅喜欢你,还喜欢赵勋。喜欢与心动,不是人能控制得了的。能控制的只有行为。” 赵姬将另一串烤鱼交给嬴子楚,“就比如现在。虽然喜欢你们三个,可我不是还站在这为你烤鱼吗?” 听到这句话,嬴子楚一乐。 至少这一点,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强。 手中的烤鱼又香了起来。 “这鱼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接下来你只能吃素了。” “啊……?” “忌荤腥之物。再者,虽然你们比鱼重要,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介意。” “政儿也吃了。” “你别想拿政儿当挡箭牌。” 眼看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嬴子楚愤愤的咬了一口烤鱼。 时间流逝的很快。 魏国的葬礼,宣告结束。 蒙骛与蒙武母女在大同交易所的帮助下。 陈兵二十万在魏赵边界,阴安。 王翦率领十万老卒,五万新兵,盘踞原东周国,现如今是秦国的负黍。 兵指韩国的鲁阳与南阳。 吕不韦率领十万新兵,驻守于比阳。 与魏国,楚国,韩国。 三国接壤。 见如此。 魏王增派人前去楚国。 与楚王一拍即合。 魏王增调派八万人,驻守于韩魏楚边境,合伯。 吕不韦的正面。 十万大军调派至榆关。 驻扎于王翦的侧翼。 楚王派遣二十万大军由景瑜,昭阳后人昭方率领。 驻扎于柏山。 如果吕不韦敢轻举妄动,便兵指其侧翼。 令春申君率领八万人,驻扎于城阳。 同样是吕不韦的正面。 项燕率领五万军队,游走于零阳山脉。 只要吕不韦敢动一下。 春申君便能率领十六万军队,钳制吕不韦。 而景瑜,昭方则从侧翼突进。 项燕从后方切断补给与退路。 吕不韦也只能往韩国逃窜。 相比较吕不韦这边。 王翦这边就比较轻松了。 但她也不敢妄动,以免吕不韦的军队被人吃掉。 而自己却无法及时支援。 见楚魏两国,把自己当成了目标。 吕不韦有些担心。 派人通知王翦。 告诉王翦,她准备向后撤退。 以免落入包围圈。 王翦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担忧。 如果吕不韦被围剿。 两军相隔整个韩国。 再者有魏国军队在身旁监视,如何能帮? 到时候,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吕不韦的军队被覆灭。 如今的局势。 她与吕不韦,一东,一西。 想要包夹韩系。 可不曾想。 魏,楚二国把韩国当做是饵料。 准备钓她们上钩,也来个包围。 王翦是个老成的人。 也是个求稳的人。 赵姬所说攻韩一事,暂时不见动静。 又岂能让吕不韦涉险。 当即准备派人通知吕不韦撤退。 可就在此时。 蒙骛与魏国的战争,正式打响。 趁着魏国沉兵对抗王翦,吕不韦之际。 率领军队从阴安杀出。 一日之内,拿下马陵,观泽二县。 并且向西突进。 威胁魏国的成阳,济阳二城。 这一举动,打得魏王增措手不及。 屁股冒了火。 哪里还管得上别人。 无法继续去援助韩国。 令所有兵力,死守成阳与济阳。 同时让周边县城,坚壁清野。 得知消息的王翦,一阵错愕。 蒙骛与蒙武自与魏国一战后,便下落不明。 还以为死了。 原来是猫在了赵国。 不过,赵王难道察觉不到有几十万大军盘踞吗? 看来赵国是真的不行了。 来不及多想。 天赐良机,不得不抓住。 王翦当即向南阳发起攻击。 南阳假守腾,也就是太守腾。 出土的秦吏古墓,喜的上官。 献城投降。 王翦调转兵力,攻打鲁阳。 打算与吕不韦汇合,合围新郑。 十数日后。 假守腾献城有功,被册封为南阳内守。 后更名为内守腾。 王稷占据鲁阳。 吕不韦则转到方城,与到达舞阳的春申君展开厮杀。 舞阳与方城一带,成了血肉磨坊。 那些被吕不韦招揽而来的新兵。 大部分都是楚国活不下去的难民。 为了能活下去,为了土地与爵位。 她们爆发出足以让人动容的战斗力。 再者,吕不韦没啥军事能力。 但她有一样法宝,是别人没有的。 那就是疯狂撒币。 只要杀了一个,就给你三十枚半子! 可以换八十斤的粮食。 杀两个给地。 杀五个给爵位。 只要杀人,什么都有。 这些难民经历过苦日子,所以她们不想再回到那种日子。 而楚国大军,景瑜与昭方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也没闲着。 她们没有去支援阳泉君,而是拿下了宛城。 接着向鲁阳进军。 王翦见此,也放弃援助吕不韦。 拒鲁阳而守。 同时向咸阳城求援。 项燕从零阳向东进发,拿下兹方。 并且打算以江陵当做跳板,攻击吕不韦的后翼。 韩王见大势已去。 现在韩地完全是楚秦二国的战场。 当即让人前往咸阳。 愿降服于秦,称嬴子楚为帝。 只希望秦国能撤军。 不过,没等嬴子楚高兴,赵姬便帮她拒绝了。 攻打韩国,要的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臣服。 而是从内到外的属于。 它属于秦,也只能属于秦。 否则,纷争永远不会停止。 天下也永无宁日。 不等楚系势力有何意见。 赵姬挂榜请将。 命令驻守咸阳外四城之地的所有新兵,随时待命,准备支援吕不韦。 陇西郡太守之子,李信主动请缨。 揭榜挂帅。 本无建树之人,又太过年轻。 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尤其是楚系势力的反对。 赵姬力排众议,让嬴子楚下旨册封。 由李信带领咸阳城外四地的五万新兵,前去支援吕不韦。 于此同时。 防守函谷关的王贲(ben),带领函谷关七万老卒,前去支援王翦。 而被册封的内守腾,为了表忠心。 带领手下士卒,攻打新郑。 楚韩秦,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蒙骛这边倒是没什么进展。 遭受了魏国军队的殊死抵抗。 在济阳不得寸进。 赵勋则带领铁甲军,直接穿插,奔赴大梁。 时间转瞬即逝。 “怎么会复发?!” 秦王宫内。 赵姬强压着怒火,质问夏无且和孙尚。 身上的威严,让夏无且和孙尚不敢抬头。 “如今入冬。万疾骤起……。” 没等说完,赵姬便打断道:“什么万不万疾,我不关心。我只关心子楚能否被治好。” “这……。”孙尚不敢说话。 年轻的夏无且低声说道:“王妃,我等不敢保证,请王妃做最坏的打算。” 如今攻韩之战,已经接近一年。 从入夏,打到了入冬。 韩国没打下来,倒是把嬴子楚熬得旧疾复发。 嬴子楚若是此时出事。 岂不是打击前方的士气。 赵姬压住怒火,对夏无且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么治好大王,要么让大王撑过这场战争结束。不然,你就随大王去吧。” 他不想靠这种恐吓的手段,去逼迫别人。 那样是毫无作用且不明智的。 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 “诺!” “退下吧。” 待两人退下,赵姬握着嬴子楚的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低声呢喃道:“算我求你,你一定要撑下去。” 他想起什么,对宦官说道:“大王重病一事,不可让外人知晓。” “我懂得。” “知道就好。”赵姬接着说道:“去,传唤公子政前来。” “诺。” 没过一会,嬴政匆匆而来。 见躺在病榻上的嬴子楚,焦急的走上前,“父亲,母亲这是……。” “旧疾复发。”赵姬开口道:“你接替子楚,代为管理朝政。如今天气严寒,趁着水面没有结冰,速度安排人将取暖衣物从水路送至前线。” “知道了,父亲。” 赵姬拉住嬴政的手,“政儿,虽然我不想说,但做好心理准备。也做好登基的准备。王位只能是你的,也必须是你的。” 他很严肃的说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跟你说过的理想与信念吗?” “孩儿时刻不忘。” “记得就好。你下去吧,我想和你母亲单独待一会。” “父亲。” “嗯?” “请保重身体。” “放心好了。”赵姬一笑,“我还想看着你成为千古一帝。” “我会努力的,父亲。” 为了破除僵局。 嬴政不仅将过冬的衣物,运输到前线。 还重新启用白起的部将。 让王陵带领驻守于赵秦边境的十万大军,前去支援围绕新郑的战场。 她将拿下新郑,视作破局的关键。 王稷,吕不韦,李信,王贲皆被楚国钳制。 而内守腾兵力不足以攻下新郑。 蒙骛的大军孤军深入。 虽然拖住了魏国支援韩国的脚步。 但难以啃下济阳这根硬骨头。 也无法支援韩国战场。 所以,破局的关键,只能在内守腾身上。 秦国需要尽快结束战斗。 如果还照原本计划,稳步推进。 秦国的确能嬴。 但一年内,是绝对分不出胜负的。 嬴子楚病重。 秦国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这场战斗,是该结束了。 要么拿下韩国,要么撤军。 撤军,不说赵姬不答应,嬴政也不想这么做。 明明在过一段时间,就能拿下韩国。 耗费了大量的人力与物力。 扛住了魏国,楚国给予的压力。 就这么撤军,属实让人难以甘心。 嬴政打算集中力量,帮助内守腾拿下新郑。 新郑与大梁城相邻。 只要拿下新郑,东进可以威胁魏国的大梁城。 如今魏国兵力全都在济阳一带。 只要兵指大梁。 魏国绝对会慌。 甚至放弃济阳的部署,防守大梁。 西进可以帮助吕不韦击溃春申君。 而后一路向西,拿下柏山。 从而对景瑜,昭方的大军实施反向包围。 至于赵国会不会趁此机会,对秦发起进攻。 嬴政丝毫不担心。 她知道赵国实际的掌控权,在赵姬身上,也在大同交易所身上。 在嬴政的命令下。 王陵带领十万大军开拔,奔赴南阳。 在嬴政三天一封信的催促,以及王陵想要建功立业,证明自身的情况下。 接近两个月的路程。 仅二十多日,便赶到了南阳。 与内守腾汇聚一处,不计代价的攻打新郑。 楚国也派遣了十五万新兵,打算援助魏国。 剿灭蒙骛的军队。 嬴政的观点,是新郑是整场战局的关键。 那楚王的观点就是魏国。 新郑即将失守。 而且有吕不韦,王翦在。 无论再怎么支援,只会让战局成为更深的泥潭。 不仅毫无助力,还会让楚国被迫陷入与秦国对拼国力的单方面较量。 这对于楚国而言,是极其不明智的。 如果帮助魏国解决掉蒙骛。 纵然新郑失守。 韩国沦陷。 也能与魏国一起,拿下新郑。 并且可以趁机分食韩国的土地。 再者,楚国也能从与秦国单方面比拼国力的对峙。 变成与魏国一起与秦国比拼国力。 楚国耗费国力变弱了,魏国也得变弱。 秦国自然也不用说。 三方就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运气好,楚老二变成楚老大。 运气不好,最起码楚老二还是楚老二。 第83章 韩亡 楚国现在想做的就是将魏国从战争的泥潭里拖出来。 从而让魏国,重新加入这个国与国之间的绞肉机。 与楚国手拉手,共同抵抗秦国。 最悲催的就是韩国。 小国没有资格说话。 国土沦为秦,楚交锋的战场。 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惨重。 经济体系彻底被破坏。 物价飞涨。 抢劫,杀人,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商人抬价,盗匪横行。 可以料想的是。 韩国就算最后保住了,面临的也是一大堆难以解决的烂摊子。 国与国之间,什么道德礼法都是虚的。 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的权利。 韩国的君王,百姓。 无论是楚国,还是秦国。 没人在乎。 韩国百姓四处溃逃。 这些都是人口,都是战争,经济,建设所需要的新鲜血液。 赵姬连忙让卓子央带人前去,将韩国百姓带往秦国。 卓子央带着赵姬的指令。 带着粮食与商队,与运输补给的船队,一同前往了韩国。 劝说韩国百姓前往秦国避难。 在避难期间,大同交易所将提供充足的粮食。 而她们只需要付出一些劳动力。 快活不下去的韩国百姓,岂会不答应。 在卓子央的带领下,前往了秦国。 根据赵姬的指示。 一部分人在秦国开垦荒地。 一部分人在秦国修筑道路。 还有一些人,在秦国开凿河道。 在古代,人力运输成本太高。 水力运输成本低,也方便快捷。 既然如此,为何不搞一条四通八达的运输水路。 打仗也不能忘记发展经济与贸易。 如果真的能成。 不仅方便兵力的运输,也能方便资源运输。 当然,这是一个大计划。 靠韩国这点难民,甚至百年都无法完成的计划。 但可以一点一点的来。 就像愚公移山。 魏国此时颇为头疼。 要么与蒙骛僵持不下。 要么接受楚国的帮助,加入韩国战场。 无论哪条路对于魏国来说,都是不讨好的事情。 就算抵挡了秦国的进攻,保住了韩国,又能如何呢? 韩国,小国尔。 大事指望不上,小事也无需指望。 无论是否被灭,对于魏国来说,都无关痛痒。 魏王增觉得一开始插手韩国一事的决定。 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从王翦与吕不韦一东一西包围韩国的时候。 就不该参与进去。 如果不是前期调派人手,前往魏韩边境。 蒙骛等人哪有这么容易杀入魏国腹地。 导致现在像一块难以祛除的狗皮膏药。 楚国想拉上她,她就拉着燕国一起。 当即派遣使者,前往燕国。 与燕国君主讲明利害。 期望燕王喜能出手相助。 为了表示诚意,愿意割让五城之地予燕。 这五城之地,皆是与秦相连之地。 魏王增这是想让燕国无法在后面独善其身。 加入与秦一战的绞肉机中。 而且,还能充当魏国与秦国中间的缓冲带。 更能当做魏国的门户。 纵然韩国灭了,还有个燕国在。 有这种小心思的魏王增,没有告诉燕王喜割让的是哪五城。 燕王喜无比激动。 将魏国使者奉为上宾,也冷落了蔡泽。 只要得到魏国给予的五座城池。 燕国就无需攻打赵国而获得进入中原的机会。 再者,也能从两面蚕食赵国。 当即打算派人前往魏国支援。 蔡泽又怎会坐视不管。 围绕着韩国的战场。 秦国与三国在血与肉的交锋中,僵持不下。 就需要开辟第二战场。 外交战场。 蔡泽先是恐吓。 如果燕国敢加入战斗。 秦便促使赵,齐联盟。 由秦拖住魏楚韩三国。 让赵,齐瓜分燕国。 又向燕王喜阐明当今局势。 暗示如果燕国不加入,继续当个中间派。 那么不仅秦国需要花费一定的利益拉拢,魏楚二国也需要拉拢。 可以两头通吃。 还向燕王喜保证,等拿下韩国。 下一个目标就是赵国。 可以与燕国共分赵土。 再者,赵若伐燕。 虽秦不可及,但齐乃秦之盟友。 顷刻间便能援军北上,支援燕国。 听闻此言,燕王喜犹豫了。 就在她不知该听谁的时候,魏国使者赶来过来。 与蔡泽在天下局势,历史恩怨。 甚至是地域攻击上,展开了深入浅出的讨论。 魏国使者辩术不及蔡泽。 毕竟蔡泽可是靠辩术得到了范睢的赏识,当上了秦国丞相。 最终,魏国使者愤然离场,让燕王喜多加考虑。 因被赵国痛打两次,已经磨平了燕王喜的棱角。 她决定再等等看。 看事情是否有转机。 又或者魏国是否愿意拿出更高的筹码。 然而,战场才是决定谈判桌上的利益所在。 赢政的决定无比正确。 有范奇在赵国压制朝堂,无人提起趁秦赵边境空虚,而进攻秦国。 王陵的十万大军刚到南阳,便与内守腾对新郑发起了猛烈进攻。 韩王宫。 韩王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踱步。 一名将士来报,“报!秦人凶猛,东门主将殉职,请求大王派兵增援。” “传寡人令,令公子户为主将,领禁军一万支援东门!” “报!西门失守,贼将内守腾攻入城内。” “杀回去!速速给寡人杀回去!去,速让内城守将领兵支援西门!寡人要活刮了内守腾这个谋逆之徒!传寡人令,告诉将士们,魏,楚两国联军,即将赶来支援。只要再坚持坚持。咱们就能击溃敌人!” 将士退下。 过了好一会,又有将士跑了进来。 这次,该将士颇为狼狈,浑身血迹,“大王,公子……公子户被乱箭射杀,死于东门。秦人以攻破东门。” “报……报,四门失守,外城皆是秦人。” “报……报,大……大王,秦人直奔内城……内城而来。” “没……没关系。”韩王脸色煞白,“丢了外城,还有内城。还能守,还能守!” 她想起什么,吼道:“太子……太子呢?百官呢?带人……速带人守住内城。援兵……援兵马上就到了。” 韩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援兵马上就到了。” 到现在,哪有什么援兵。 韩国被抛弃了。 被楚,魏两国抛弃了。 可这是最后的希望。 自己亲自扼杀最后的希望,难道不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吗? 有名宦官急匆匆从殿外跑了进来。 “大王……大王!太子盗取王玺,协百官打开内城,降于秦人!” 韩国败了。 彻头彻尾的败了。 没人会指望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军。 也没人指望韩国能逆风翻盘。 可有人就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就比如韩王。 她怒不可遏站起身,猛瞪宦官,“你说什么?!” “太……太……太子盗了王玺,开城献降。”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韩王发疯似的咆哮,“啊……!狗东西!韩国皆亡于她之手!有何颜面,见先祖!明明……。” 韩王逐渐变得平静,变得失魂落魄,“明明韩国还没有亡,韩国还没有败。我也并非是亡国之君啊。” 她转身,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向王座走去。 背影尽显萧瑟与孤寂。 “寡人在位二十余年,不说有功,却也无过。如今却沦为亡国之君。” 她张开双臂,泪流满面,“苍天呐!为何佑秦而不佑韩?” 良久,得不到苍天的回答。 内守腾带领甲兵进入大殿。 箭指韩王。 “韩王……。” 话没说完,韩王大叫一声,朝着王座磕去。 鲜血染红了脸颊。 韩王薨! 王陵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新郑城外。 见城墙上有一杆斜插的韩字旗未倒,当即弯弓搭箭。 一箭射下旗帜。 见韩字旗落地,溅的尘土飞扬。 韩太子心中悲凉,却不敢浮于表面。 “去。”王陵手指韩字旗原来的位置,对韩太子说道:“把我大秦的旗帜插上。以后只有大秦,没有韩国。” 士卒递给韩太子一面秦旗。 对于失败者,无需客气。 只听有名韩臣道:“没有韩国,但有韩人!” 副将欲要上前,给那名韩臣一点教训。 却被王陵拦住,她笑道:“没有韩国,哪有韩人?如今尔等皆是秦人,脚下站着的也只会是秦土。” 从旗手的手上,夺过一杆旗。 挥了挥。 旗帜卷起。 瞄准城门上新郑二字,猛得投掷。 旗杆脱手。 插入新郑二字中央。 原本卷起来的旗帜展开,大大的秦字迎风飘扬。 “彩!” “彩!” “彩!” “这是大秦的新郑。哈哈哈哈。” 韩国灭亡! 拿下新郑后,王陵只补充了一些物资,便按照嬴政的指示。 急匆匆带领兵马,支援吕不韦。 而内守腾则派人将韩太子与一众韩臣送往秦国献降。 十数日。 李信与项燕在荆山展开厮杀。 王翦,王贲在鲁阳与景瑜,昭方正面对决。 王陵向西南方向进发。 拿下襄城,昆阳。 从东北方向,对盘踞舞阳的春申君实施包围。 吕不韦展开反攻。 很快两股部队,便拿下了舞阳。 春申君不敌,退至棠城。 吕不韦与王陵兵力汇聚成一处。 经过商定,由吕不韦带领四万人,驻守舞阳。 阻拦春申君救援路线。 王陵率领十一万人,攻打宛城。 包围景瑜与昭方的军队。 顺便截断项燕,景瑜,昭方的后勤补给。 蒙骛,蒙武攻破济阳。 兵指魏国大梁城。 又被阻拦在外黄,小黄,黄池三县之地。 魏王增调派赵,齐,楚三地边境驻军,前来支援。 打算集中全国之力,剿灭蒙骛二十万大军。 赵国没有什么动作。 齐国倒是坐不住了。 似乎是为了报复之前魏韩的劫掠。 齐王派遣八万齐军,拿下博陵,博望,聊城。 三城之地。 魏王增见韩国被灭,再打下去,就算击退秦国,也会有所损伤。 当即派遣使者,前往秦国求和。 项燕见宛城有难。 无心恋战。 为保大军后方不失,放弃打下来的城池。 退至宛城。 李信岂肯放过此次机会。 追杀至宛城。 与王陵包围宛城。 景瑜与昭方也放弃围攻鲁阳,退守宛城。 王翦率军放弃鲁阳,也向宛城而去。 王贲领五万精兵,向东南方进发,打算接应蒙骛,蒙武。 见大军被包围,楚王现在哪管得了什么魏国。 将原本支援魏国的十五万新兵,划分到春申君的麾下。 让其支援宛城。 在春申君不计代价的进攻下,吕不韦在舞阳遭遇惨败。 四万人死得只剩下两千余人。 奔逃至王陵处。 春申君则一路追赶,企图解宛城之围。 而赵勋,早已在宁陵取出魏无忌的尸骨。 只是四处都在交战。 东北方济阳之战。 东南方,舞阳之战。 东面大梁城,再往前便是新郑之战。 西南方魏楚边界。 南方十五万楚国支援魏国的军队。 好在,蒙骛与蒙武,拿下了济阳城。 赵勋当即往东北方前进,从东北方向,进入赵国领土。 而后从赵国返回咸阳。 这是赵姬让她做的事。 将魏无忌的尸骨,迁到咸阳。 魏国容不下她。 活着的时候,魏无忌可以宁死也不离开魏国。 死了,也就听话了。 只是,让赵姬没想到的是,济阳一战,打了接近一年之久。 咸阳城内。 “听说了吗?前线大捷,韩国被灭了!” 几名闲散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自然听说了,内守腾,王陵攻入新郑,韩太子率领百官而降。估摸着今天就能到咸阳城。” “纵观天下,唯我大秦头彩。” “那是,听说此次参战的士卒接近百万,同时与魏,楚,韩三国交战。就算是这样,还是被我们大秦拿下了新郑。” “要我说,这多亏了公子政。前些日子,战局僵持不下,要不是公子政执掌朝政,战局说不定僵持到什么时候。也许到时候死伤多了,不仅得败,我等也得上战场。在刀光箭雨中滚上一滚。啧啧啧,到时,也不知谁人无尸骸,谁人荣光归噢。” “是啊,是啊。公子政年纪虽然小,但是处理国事什么的,那是有条有理。” 人群中有几人附和道:“听说秦赵交战,赵王欲杀公子政,却被人拦下,说公子政身上有帝王之气,不可杀之。赵王一听,吓得腿肚子直哆嗦,连忙册封公子政为平泽君,还收公子政为义女,打算传位公子政呢。” 第84章 割让 “我也听说了。公子政是何等人?那是天定的秦国圣人。赵王还想占了咱老秦人的圣人。这不,天降惩罚,让她早早下了九幽。” 人群响起嘲笑声。 有几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分开离去。 待走到僻静无人处。 臻马早已等待。 见几人到来,笑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娘子,我们已经将你告诉我们的话,传遍了整个咸阳。” “不够,远远不够。我需要你们将话传遍整个咸阳,乃至整个天下!我要天下人都知道,少主乃天定之帝!灭六国而一统乃天意!” “诺。” “做好了,我自有封赏。去吧,去吧。” 几人结伴离开。 不一会。 整个咸阳城都沸腾了。 百姓围聚于城东。 看着韩太子与韩国百官,在甲士的带领下,步行入咸阳。 一步一步朝着秦王宫而去。 就像是朝拜圣人一般。 秦王宫内。 赵姬看着病床上恹恹的嬴子楚,“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的身体。” 嬴子楚颤颤巍巍的伸手,抓住赵姬的手臂,没有说话。 嗝噎之疾,让其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食物都是赵姬嚼碎了,混合米粥喂进嬴子楚的嘴里。 就算这样,亦难挡嬴子楚日渐消瘦。 可她还是坚持要去接受韩太子的受降。 “好吧。”赵姬忍住心中悲伤,“来人。” “在。”宦官拱手。 “将大王最华丽的衣裳取来,我要为大王更衣。” “诺。” 待衣服取来,赵姬搀扶嬴子楚起身。 一件件褪去其衣物。 又一件件为她穿上。 嬴子楚眼眶红润。 死死抓住赵姬的手。 眼神中带着悲伤,不舍,不放心……。 复杂到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赵姬笑道:“别担心,我和政儿会好好的。大秦也会好好的。” 为嬴子楚换上衣服。 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你还是那个风姿卓越的嬴子楚。我爱的嬴子楚。” 爱吗? 谈不上。 喜欢倒是真的。 但爱与不爱,赵姬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吧。 之前只是想着凑合着过。 现在,内心的悲伤是真的。 不舍也是真的。 可生老病死,终究是没人可以避免的悲剧。 为嬴子楚画上妆容。 原本病态的面容,红润了许多。 在此期间,嬴子楚没有说话。 只是深情的望着赵姬。 眼中的爱意,如同阳光一样炙热,却又似水一般的柔情。 一切准备就绪。 随着宦官一声高喝,“起架!” 八名力士抬着小床榻,走出寝宫。 秦百官在大殿外等候。 嬴政站在殿门口。 看着嬴政,百官心里情绪莫名。 有关公子政的流言,早已传遍咸阳城周围。 什么天定圣人。 天定秦国之主。 帝王之气。 原本她们是不信的。 可见嬴政那越发威严的仪态,再加上韩国来降。 不免让人有一种,也许真如传言的感觉。 芈宸没有说话。 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捏紧,而后放开。 嬴蛟表情无悲无喜。 只是眼中有一丝失落。 不多时。 嬴子楚被抬了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抬向殿门口。 嬴政先是一拜,而后下了台阶,亲自为嬴子楚抬榻。 嬴蛟也同样如此。 而后是有名有姓的官员。 熊氏姐妹,昌平君,昌文君。 阳泉君芈宸。 众人将嬴子楚抬到属于她的位置上。 就像之前,众人捧着嬴子楚,登基为王。 只是这些人里面,少了一个吕不韦。 待榻放下,众人回位。 宫门外有将士喊道:“韩国太子,携百官晋见!” “韩国太子,携百官晋见!” “韩国太子,携百官晋见!” 一声高过一声。 嬴子楚挥了挥手。 嬴政高声,“准!” 宫门打开。 韩国太子头戴白布,手捧王玺,低头而来。 百官紧随其后。 “褪了衣物!”嬴政呵斥。 这倒不是羞辱,而是预防里面有刺客。 可现在是冬天。 韩国人认为这就是侮辱。 义愤填膺。 周围铁甲军猛跺兵刃,“褪了衣物!” 杀气腾腾的模样,让韩国人心生敬畏。 几名宦官上前,粗暴的将所有韩人的衣物撕下。 韩太子羞红着脸。 按照规矩,投降只用露出手臂就行。 秦人却让她们在寒冬腊月,褪了衣物。 可恨! 可耻! 无可奈何。 寒风吹在韩太子娇嫩的皮肤上。 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举步维艰,朝着嬴子楚而去。 直到台阶下方,才停下脚步,“我愿代韩国,降于秦王。愿秦王善待我韩国百姓。” 嬴子楚想要说话。 可疾病让她张嘴都发不出声音。 嬴政此时开口道:“呈上来!” 宦官来到韩太子身边,接过王玺,上了台阶。 韩太子感觉更冷了。 身体就如同失去了力量支撑。 想哭都哭不出来。 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投降。 更不想受此屈辱。 可……她有选择吗? 没有。 在外城被攻陷之时,韩国就已经败了。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只是,若是知道会承受这般屈辱,她宁愿战死。 羞愧。 直到现在,韩太子才感受到什么叫羞愧。 韩国官员炙热的眼神,如同一把把,插入她的脊柱。 冷冽的寒风,又如同要将她千刀万剐。 上了台阶,嬴政接过宦官手里的玉玺。 捧到嬴子楚的面前。 嬴子楚先是伸手,拍了拍嬴政的肩膀。 而后将韩国王玺抱在怀里。 好像得到了什么最心爱的玩具。 嬴政点了点头,转身高呼,“韩太子献降有功,册封为安乐君,赐咸阳宅院,百金。” 只要韩太子在,任何打着韩国旗号,想要复辟的人。 在大义上,都站不住脚。 第一继承人都降了,还在咸阳活的好好的。 你凭什么打着韩国的旗号,反对大秦? 你这是谋反,是不合规矩的。 韩太子晕厥过去。 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承受不住。 又过了几日。 赵勋带着一口棺材,来到了咸阳。 面见了赵姬。 当看到那口棺材。 赵姬忍不住走到棺材前,伸手抚摸着棺材,“信陵君,你终究来咸阳找我了。” 赵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人都会变,她也不例外。 她和赵姬一样,都步入了中年。 曾经的轻狂,自傲都在滚滚向前的时间长河里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放纵过后,留下的只有独属于自身的沉默。 赵勋变得沉稳,也变得内向。 “将信陵君葬在城外吧。她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她。” “诺。” 沉默了一会,赵勋开口道:“贵人,你喜欢她吗?” 赵姬一笑,没有回答。 正如他从来就没有告诉过魏无忌。 在她与嬴政之间,会选择谁一样。 至少,不后悔就够了。 如果再来一次,也是这样的结果。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宿命。 魏无忌下葬了。 葬在咸阳城外,依山傍水的地方。 没有什么奢侈的陵墓,也没有丰厚的陪葬品。 有的,只有赵姬与嬴政在坟前上的三柱香。 “叫她一声母亲吧。”赵姬突然对嬴政说道:“这是你欠她的。” 嬴政一愣。 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说。 但还是乖巧的叫了魏无忌一声母亲。 赵姬与嬴政走了。 没过多久,赵勋抱着酒坛来了此地。 倒了两碗酒。 一碗放在墓碑上。 拿起另一碗,碰了碰墓碑。 饮入喉咙。 放下酒碗,“你可满意了?” 叹了一口气,“死了好啊,死的好。” 继续倒酒。 “死了也就消停了,也就不会想这么多了。只是亏我把你当作友人。你却如此……如此对我。” 擦了一把眼泪,“不喝了。和你这不讲信义的混账,喝甚酒?!” 将酒坛里面的酒水倒完。 赵勋转身就走。 这仗,芈宸是不想打了。 眼看嬴子楚快不行了。 绝对不能让嬴政登基为王。 就算捧嬴蛟,也不能捧嬴政。 必须让吕不韦带着军队回来。 遏制赵姬! 恰巧,楚国与魏国也是这么想的。 两国使者前后脚,来到秦国。 似乎没有商量。 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 嬴政接见两人。 魏国使者先是谴责秦国,盗取魏无忌的尸体。 无故对魏发动战争。 责令秦国立即退兵。 如果不是在战场上频频失利,恐怕还会索要赔偿。 而楚国使者则是想要两国暂且休战,让百姓得到喘息的机会。 并且,愿意让出占领的秦国城池。 甚至愿与秦国联姻,以示友好。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她们要完价了,就该嬴政还价了。 对于魏,楚的两国战争,嬴政也不想打了。 首先是嬴子楚的身体问题。 谁都知道嬴子楚快不行了。 为了避免国内动荡,必须要停止战争,稳定内部局势。 其次,天气。 如今初冬,将士尚且能抵御寒冷。 若到了下雪的时候。 大雪封路。 资源补给运不上去。 会死伤很多人的。 再者,北方禺支,东边和夷等异族,因冬季将至,不断骚扰秦国长城。 不得不教训一番。 在诸多考虑下,嬴政暂时放弃了与魏,楚暂时僵持的打算。 不过,停战可以,魏楚两国的条件,是不会答应的。 嬴政一笑,沉声道:“二位使节,以为政的秦国是什么?” “这……。” 总不能说秦国是虎狼吧。 “政的秦国,乃猛虎!猛虎不下山则矣。”嬴政闭上双眼,“下了山,又如何就此收手?!” “公子政莫非以为我魏,楚两国怕了你吗?!若秦国想打,那便打!我魏,楚二国兵力相加,不说二百万,也有一百五十余万,岂会怕你。” “好!”嬴政睁开双眼,站起身,右手一挥,“那就打!打到魏国无鸡鸣!打到魏国无人烟!打到魏王三步九叩献王玺!” “来人!” “在!” “传令下去,统征全国青壮!只要还有一息之气,便给政拿上兵刃,杀入魏国。凡攻入大梁者,封君拜侯,政……亲自为其牵马坠蹬。” “诺!” 看着甲士欲要离去,魏国使者腿都软了。 这种事情,秦国还真干过。 求助的看向楚国使者。 楚国使者咽了咽嗓子。 这个公子政,未免也太鲁莽了吧。 “且慢!” “哦?楚国使节也想插上一手?” “不敢,不敢。只是想劝说公子政冷静。” “冷静?难道政还不算冷静吗?”嬴政向下走了两步,手扶于鹿鸣剑柄,“使者,不如你告诉政,什么是冷静?” 她淡然一笑,“我大秦与魏,楚,韩三国交战,在你们魏楚的支援下,拿下了韩国。楚国军队被困于宛城,至于魏国……。” 嬴政看向魏国使节,“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济阳。大秦胜利之师,你们有什么资格在政的面前,威胁政撤军?” “二位使节,还是请回吧。大秦能拿下韩国,就能拿下魏国。” 魏国使节额头布满冷汗。 这意思,下一个开刀的就是魏国? “公子政,魏秦二国世代交好,你父亲还曾于我魏先王把酒言欢。如今这等局面,非我等所愿。”魏使者拱手,“只要秦国愿意撤军,我魏国愿意……愿意……愿意与公子政联姻。” “就这点蝇头小利,就想让大秦撤军?” “公子政以为如何?” “很简单,赎回你们的城池。粮草,人口,钱都行。济阳一带,皆可赎回去。” 济阳一带,离的太远。 而且还是魏国腹地。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需与我家大王商议。” “允。”嬴政坐回王位上,“楚国使节,之前说什么?” “我等愿意归还侵占的秦国城池。” “那些,本来就是政的。拿政的东西,来跟政交换?” 她冷冷笑道:“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 楚国使者阴沉着脸,“公子政想要如何?” “很简单,退出我秦国的疆土,割让十城之地。” “不可能!” 楚国使者咬牙否决。 犹豫了一会,方才竖起手指,“四城!最多四城!” 嬴政没有说话。 她有底气谈条件,也有实力谈条件。 “五城!最多五城!再多,我楚国愿意一战!” 没等嬴政说话,芈宸率先开口道:“公子,秦楚二国百姓皆因此战而怨声载道。既然楚国愿意割让五城之地,何不就此罢战,让百姓修养生息?” 第85章 薨(第二卷完) 芈宸不想再打下去了。 虽然知道此时不应该出声,甚至知道这远远不是楚国的底线。 但她担心嬴政会脑热到不管不顾,自认为能打。 从那一句让所有能喘气的,都拿上兵刃,攻入魏国便能看出。 这个年轻的执政者,会是一个热血,冲动的蠢货。 嬴政深深看了芈宸一眼。 眼神中没有杀意,甚至无悲无喜。 但内心的杀意,却按捺不住。 嬴政从来就不是仁慈的人。 只是赵姬安排的道德礼法教育,压制住冷酷无情的一面。 “阳泉君。” “我在。” “国之支柱也。” “这……。”芈宸不明白嬴政为什么这么说。 却听嬴政又对楚国使者说道:“既然阳泉君为你们求情,那便割让五城之地予秦,便就此休战。” 楚国使者有些犹豫。 貌似秦国百姓对这场战争意见很大。 要不再往上提一提? 把五城变为三城。 实在不行,四城也行。 楚国使者刚要说话,却想起楚国军队如今还受围困。 不如解了围,再重新商议此事。 魏,楚两国使者离去。 嬴政在家中大骂芈宸吃里扒外,若掌王权,必活烹了她。 而芈宸此时连忙传信于吕不韦,让其速速带领军队回援。 恰在此时,嬴子楚也给吕不韦写了一封信。 倒不是为了王权争斗,只是想临死前,见一见她这个友人。 吕不韦一看,哪里还坐得住。 连忙带王陵以及十五万大军,返回咸阳。 宛城。 看着景瑜,昭方,项燕撤军。 王贲十分不解,“母亲,咱就让她们这么走了?!” “怎的?你这憨娃,还想送送人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贲挠了挠头,“只是不理解,明明她们已经被困住,只要再过个几个月,定能将其全部拿下,就这么放她们走了,着实可惜。” 王翦看了一眼咸阳城的方向。 吕不韦带人匆匆回咸阳。 怕是咸阳那边,要变了天。 “可惜什么?”王翦转身,“咱们是战场上的杀胚,要咱们怎么做,咱就怎么做。如此才能长远。” 她很聪明。 预料到咸阳将会天变。 也不想参与进去。 咸阳城。 嬴子楚越发虚弱,哪怕是流食也咽不下去了。 骨瘦如柴。 她努力撑过了这场战争的结束。 这拼尽了全力。 赵姬在床榻前,端着肉汤,“子楚,吃一口吧。这样,才能好的快一些。” 嬴子楚干裂的嘴唇,张了张。 赵姬喝了一口肉汤,朝着嬴子楚的嘴唇吻了过去。 刚抬起头。 嬴子楚便剧烈咳嗽。 肉汤从嘴角滑出。 嬴子楚微微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赵姬。 强扯出笑容,伸手轻轻在赵姬的手臂上点了点,“似乎让赵姬别担心。” 可哪能不担心呢。 “王妃,大王这是快……快了。” “还能撑多久?” “最晚明日早晨。” 嬴子楚也听到了,用尽全力,张了张嘴。 赵姬伏身去听。 “百……百官,位。” 百官,位? 赵姬抬起头,对门外说道:“宣召百官前来,大王欲行传位一事。” “诺。” 待百官前来。 见嬴子楚如此,通通抹起了眼泪。 眼泪是真,是假。 尚且不得而知。 但她们知道。 嬴子楚一死,秦国必生动乱。 赵系势力盘踞于咸阳。 楚系势力若想重掌权柄,就必须要用足够多的兵力,震慑赵姬。 战争毫不意外的结束。 谁都知道,芈宸定然会为了争夺王权,调集前线兵力,盘踞于咸阳外。 以此来震慑赵姬。 又或者直接杀入咸阳。 一场赵系与楚系之间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蕴量了十几年的冲突,也即将爆发。 虽然知道,但没人能够阻止。 也没人能够改变。 就像是不断滚动的车辙。 阻拦者,终究是螳臂当车。 而这其中,最悲催的就是嬴蛟。 一味的等待时机。 换来的是一无所有。 嬴蛟知道,嬴子楚定然不会传位给她,可知道又能如何? 论朝堂势力,她比不过楚系。 论在赢子楚内心的地位,她比不过嬴政。 赵姬和嬴政尚且能凭借着嬴子楚的宠爱,与铁甲军。 和楚系势力争夺一番。 她…有什么? 一个过继子,王储的身份? 一个利益集团的支持? 这都不足以让她争夺王位。 她跪在嬴子楚的床榻前,哭的撕心裂肺。 赢蛟是最不愿意赢子楚死的。 因为她还没准备好。 而外人却不知,见赢蛟如此,还夸赞赢蛟有孝心。 赢子楚见百官前来,努力的动了动嘴唇。 芈宸,赢蛟,赵姬都凑上去听。 只听到赢子楚断断续续的说道:“寡人…传位…。” 她手指嬴政,“吾儿…嬴政。尔…辅佐。” 说完这话,赢子楚就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三人对视一眼。 赢蛟内心波涛汹涌,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她还是不愿意接受。 她伸手,想要握住嬴子楚的手臂,却被赵姬阻止,“蛟儿,你母亲累了。” 赢蛟看向赵姬。 内心十分委屈,“父亲。” “这是你母亲的选择。” 赢蛟咬着牙,捏紧拳头,“是。” 赵姬看着赢蛟。 赢蛟的无法接受,在赵姬的预料之中。 可这又能如何? 王位只有一个。 再者,赢蛟只是一颗棋子。 无论对于楚,还是他,又或者是韩系势力,都是一颗棋子。 棋手何许询问棋子的意见。 又看了看阴晴不定的芈宸,“大王传位一事,阳泉君宣布,还是我来宣布?” 芈宸深深看了赵姬一眼,“臣耳朵不好使,未曾听清楚。” 赵姬知道芈宸打的是什么小心思。 无非就是混淆视听。 等嬴子楚死后,吕不韦回来,便说他假传嬴子楚的遗诏。 说什么嬴子楚传位于赢蛟,而非嬴政之类的话。 然后以此为借口,挥兵入咸阳。 斩杀他这个假传遗诏的妖后,然后将赢蛟捧上王位。 掌控朝政。 赵姬并不担心。 对于此,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布下了局。 就等着芈宸钻进去。 赵姬对大臣们说道:“刚刚大王言,传位于公子政。” 众臣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芈宸和赢蛟。 芈宸没有说话。 即没有说是,又没有说不是。 再看赢蛟,也是沉默。 众臣对嬴政一拜,“我等必将辅佐公子政。” “全仪仗诸位了。”嬴政回礼。 脸上没什么喜色。 “大王累了,尔等散去。” 众臣回道:“诺。” 等众人欲要离开,赵姬将赢蛟留了下来。 待众人散去,赵姬对赢蛟说道:“蛟儿,心中可怪罪你母亲传位于政,而不传位于你?” “孩儿不敢。” “不敢?”赵姬淡然说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无法挽回。蛟儿,政儿并非容不下你。富贵权势,就算不当王,亦能得。而王位,不仅是权势,还有责任。不是父亲瞧不起你。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份责任。” 他挥挥手,“言尽于此,你去吧。” 等会,芈宸肯定会找赢蛟合作。 一旦赢蛟答应。 到时候便是谋反篡位。 嬴政也不得不杀她,以此树立威信。 若是赢蛟能够聪明一点,不做楚系势力的棋子。 看在赢蛟称呼他为父亲的情面上,他会给赢蛟一条生路。 如若不然,取死有道。 “诺。” 赢蛟无悲无喜的离开。 正如赵姬所预料的那般。 赢蛟刚出宫。 芈宸就找到了她。 愿意全力帮助赢蛟争夺王位。 而代价是,抛弃韩系,归于楚系。 赢蛟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始终都存在着一种让人疯狂而又迷恋的诱惑。 使人无法自拔的想要得到它。 赢蛟便是如此。 深夜。 赢子楚没能等到吕不韦的到来,便撒手人寰。 临死前,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紧紧拉着赵姬的手,呢喃着冷和怕。 哪怕赵姬死死将她抱在怀中,也不能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反而感受着她的体温慢慢流失,与心脏不再跳动。 嬴子楚死后,赵姬本以为自己会悲伤到落泪。 然而,是他想多了。 只有无尽的迷茫。 大脑也如同生了锈,停止思考了一般。 就像喝酒断片了一样。 等再回过神。 他已经跪在了灵堂前。 而面前则是一口棺材。 即将入葬的棺材。 想哭两声,却发现哭不出来。 只能木木的跪在那里,守候着棺材。 “贵人,你没事吧?”赵勋面露担忧。 赵姬摇了摇头,“没事。人都会死的。她只是比我快了一些。” 平稳心情,“最近朝堂之中,可有什么动向?” “吕不韦听闻嬴子楚死讯,抛下大军,独自一人赶来。” “芈宸?” “芈宸与公子蛟,走的很近。” “政儿呢?” “大王如今在安排国丧事宜。” “魏国。” “蒙骛,蒙武已经退出了魏国,返回了赵国。” “让蒙骛和蒙武回秦,驻守于赵秦与蛮夷边界。不可让禺支在国丧期间,生任何动乱。” “诺。” “楚国如何?” “楚国大军已经退回了楚国,不过…。” “不过什么?” “楚国并未履行承诺,割让五城之地。反而霸占秦国两座城池。” “占了就占了,以后她们会后悔的。魏国也不会食言了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魏国没有用粮食或者钱来换济阳。而是用邺城一带的城池换取。公子……大王答应了。” “韩国如今百废待兴,待明年春天,便把原来的韩国百姓迁回去。不可以秦律而治。战争让百姓失去了很多,告诉政儿,让她因地制宜,免除当地的税收。在秦国安排一些教书先生,前往韩国。教导孩子学习秦文。” “诺。”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拿下韩国,只是一个开始,更加艰难的道路,还在后面。”赵姬挥了挥手,“去吧,我想陪着子楚待一会。” 赵勋听后,转身欲要离开。 “赵勋。” 刚走到门口,便听赵姬呼唤。 赵勋停下脚步,“贵人还有何吩咐。” “别死在我前面。与我有关联的人,已经不多了。” 赵勋一愣,双手抱拳。 沉默了一会。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赵姬还有个政儿。 而她,只有赵姬。 “好吗?” 赵勋沉声道:“诺。” 三日后。 咸阳城外。 疾驰的马车内,响起吕不韦沙哑的声音。 “还有多久,抵达咸阳?” “娘子,还有半刻钟。” “慢些,慢些。” 家仆不解。 这一路上,吕不韦一直让她加快速度。 为何即将抵达咸阳时。 特意让她慢一些。 虽然不明白,但家仆不敢忤逆。 放慢了车速。 直至现在,吕不韦依然难以接受嬴子楚逝世的消息。 她想见嬴子楚,又不敢见嬴子楚。 可路终有尽头。 半刻钟的路程,花费了半个时辰。 最终还是抵达了咸阳城。 看着咸阳城上的白幡,吕不韦的眼眶红了。 “不韦,我愿与你共分天下。” “知道了,知道了。不韦,别老是说教我。我再怎么说,也是秦国的公子。” “此食甚美,我愿与你分而食之。” “你我独处,不必君臣相称。” “唉,不韦,都言万年,可谁又能真的万年?” “不韦,若我不幸亡故,烦请你立政儿为太子,辅佐其继任秦王之位。” “你乃我之挚友,我只能托孤于你。政儿托付于你了。” “子楚,为何……。”吕不韦眼中泪花涌现,“为何不等我,我还未见你最后一面。” 她在马车内捶胸顿足,泪如泉涌,却未发出一丝哭声。 就如同失去了声音。 “娘子,咱们到王宫门前了。” 吕不韦擦去眼泪。 整理一番仪容。 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双膝一软,坐到地上。 “娘子!” 家仆惊呼,搀扶吕不韦起身。 吕不韦站起身,跌跌撞撞朝着巍峨的宫门而去。 百官正祭祀嬴子楚。 “大王,臣……臣来晚了。” 众臣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吕不韦正狼狈的站在门口。 她脚步虚浮的朝棺材走去。 众臣让开一条道路。 见如此,芈宸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吕不韦这副姿态,可不似作假。 要么吕不韦与嬴子楚之间,并非之前所见那般闹翻。 要不然就是吕不韦的演技精湛。 (第二卷完。) 属于嬴子楚,赵姬,魏无忌,春申君黄歇的时代,算得上已经结束了。 第1章 屠龙的少女 “大王……大王……。”吕不韦嘴唇微动,呢喃着。 她走到棺材前,跪了下去。 朝着棺材哭嚎,“你怎的不等我啊?!大王!” 她如同寒夜里,哀嚎的野兽。 撕心裂肺。 有些臣子,也被感染,默默的落泪。 吕不韦跪着来到棺材前,身体伏在棺材上,“大王,臣来了。你快睁眼看看臣!你睁眼看看啊!大王!” “去,拉开她。”芈宸一脸寒意,“莫要让她玷污了先王尸骸。” 吕不韦这模样,要说演戏的话。 那演技未免也太精湛了。 如果不是演戏。 那就糟了。 兵权意味着权利。 不掌握兵权,与在朝堂上垂死挣扎的韩系势力有什么区别? 而楚系势力的兵权,皆在吕不韦的手。 这个吕不韦,貌似利用了楚系势力。 芈宸不想相信这个想法。 也不敢相信。 如果真的如此,别说压制赵姬了。 就连自身也有危险。 楚系势力能在秦国朝堂上屹立不倒,有两大倚仗。 一是从上到下的盘根错节。 二则是一定的兵权。 可臻马的招贤令,可以让赵姬毫无顾忌的将楚系势力连根拔起,而不会引发动乱。 兵权被吕不韦骗了去。 芈宸不知道,楚系势力还能仰仗什么。 几名臣子上前,将吕不韦拖拽着远离棺材。 “不韦,且节哀啊。” 吕不韦被人拖拽着离开。 待祭祀结束。 嬴蛟找到了芈宸。 “阳泉君。吕不韦真的可信吗?” 如果祭祀的时候,吕不韦没有那般失态,那的确可信。 但现在,她也不敢承诺,吕不韦可信。 “公子,你请放心。就算吕不韦不可信,臣也一定会辅佐你登基。” “若我能登基,必拜阳泉君为亚母。” 原本,赢蛟与芈宸之间是有化不开的矛盾。 尤其是芈宸之前还诬陷过赢蛟。 甚至想要置赢蛟于死地。 可正如那句话所言,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想要夺取秦王之位,韩系是指望不上了。 赢蛟只能指望于楚系。 至于赵姬之前的提醒。 她到现在还记得。 但那又能怎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追逐高位,是人永远无法摆脱的天性。 哪怕清心寡欲的人,也想要成仙做祖,亦或者追求长生。 为了争夺王位,她已经将生死之置于度外。 甚至愿意成为华阳太后等人的傀儡。 区区劝言,又如何够分量阻止她? “定不负公子所托。”芈宸对着赢蛟一拜。 闲聊几句后,赢蛟离开。 在如此关键时候,可不敢与芈宸长时间的接触。 以免坏了计划。 其实她们的计划很简单。 那就是先制造舆论,来污蔑赢政的名声。 首先是赢子楚并不是传位于嬴政,而是传位于赢蛟。 以此来否认赢政是继承者的事实。 再来就是污蔑赵姬。 说赵姬与很多人有染。 例如吕不韦,魏无忌,赵勋,赵王丹等等。 甚至说嬴政乃是赵姬与其他人所生,后被赢子楚所养等等言论。 百姓最爱听的,就是这些声名显赫之人的八卦。 以此质疑嬴政的血统。 接下来就是泼脏水。 什么赵姬暗害赢子楚。 私通宦官,被嬴子楚发现,从而杀了赢子楚。 又或者逼迫嬴子楚篡改遗诏等等。 虽然这么做,有侮辱秦国的形象。 但她们必须要这么做。 行不正义之事,只有把别人说得无比龌龊,才能显得自己光明正大。 例如一个抢劫犯,因为抢劫杀了人。 杀的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师。 那个抢劫犯定会遭受别人的辱骂与指责。 甚至还有人咒其早点死。 那么如果这个抢劫犯,杀的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呢? 例如拐卖孩子,又或者杀了很多人。 肯定会有很多人抛开事实不谈。 又或者为抢劫犯求情,或是怜悯。 干了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想要针对的人,比你更加坏就行。 这些做完后,便是重头戏了。 芈宸会让吕不韦率领军队,进入咸阳。 她会在关键时候,率领楚系势力所有能用之士,为吕不韦打开城门。 与吕不韦杀入王宫。 活捉赵姬,让铁甲军束手无策。 而后,在大庭广众之下,逼迫嬴政退位, 捧赢蛟上位。 计划很不错。 可最关键的一环,貌似出了一点问题。 那就是吕不韦是否还能信得过。 看祭祀时,吕不韦那副撕心裂肺的模样。 不要说赢蛟了,她现在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 凡是要做两手打算。 她打算试探吕不韦的同时,让她的女儿试试,控制驻扎在咸阳四地的军队。 哪怕吕不韦脱离掌控。 也能让计划顺利实施。 咸阳城酒肆内。 出了宫,吕不韦诡使神差的,来到了嬴子楚最爱酒肆。 看着飘着香味的酒肆,吕不韦迟迟没有进去。 陷入了回忆。 这一幕被掌柜的看在眼里。 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面容虽带着憔悴,但依稀让人眼熟。 掌柜细细思索,良久方才想起。 顿时笑脸相迎。 “贵客,你可是好一阵没来了。”掌柜的想了想,“估摸也有两三年了。” 上来打招呼的掌柜,让吕不韦从回忆中清醒,“你是?” “您是贵人多忘事。我之前是这家酒肆的伙计。现在当了掌柜。你与另一个贵客来时,我还招待过你,您忘了?” 吕不韦想了起来。 就是这人,之前腹诽她是个怪人。 没想到几年没见,成了掌柜。 “怎的你一个人来?那位爱吃羊肉汤的娘子,怎的没来?”掌柜看了看吕不韦身后。 “她…。”吕不韦内心再涌酸楚。 咽下心中的悲痛,她强扯出笑容,“她有事,来不了。” “嘿,你说这人当真是怪。经常来时,倒也不怎么念着。不来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位贵客,可是有半年没来了。” 掌柜的笑了笑,“我这人就是话多。外面天寒,进来吃碗羊肉汤,暖和暖和。” 吕不韦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老规矩?一碗羊肉,不要饼?” “来张饼吧。”吕不韦走到嬴子楚经常坐的桌子旁,“我想试试。” “好勒。” 掌柜赶走正准备盛汤的伙计。 打算亲自盛汤。 一边盛汤,一边说道:“老掌柜前两天还惦记着她呢。” “没想到,你们还记得她。” “那是当然。”掌柜的将羊肉汤与饼,走到吕不韦的面前,“她可是咱们店里的老食客了。岂能不念着?” 将碗和饼放到桌上,“一家店,能有几个老食客?像她这样的,稀缺的跟个宝贝似的。我还想着,以后老了,干不动了。让我的女儿给她盛汤。” 说到这,掌柜的笑了,“女儿干不动了,就让孙女给她盛汤。只要来了咱的店,缺不了她一口汤。” 她摆了摆手,“扯远了,扯远了。贵客快尝尝,是不是和原来一个味?老掌柜之前就怀疑是我让这羊汤串了味,所以老食客才不来了。” 掌柜无可奈何的看着吕不韦,“可这汤,该是什么料,就是什么料。你说我冤不冤枉。” 吕不韦喝了一口,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她连忙用袖子遮住了脸。 这可把掌柜吓坏了,“这汤真有问题?” “没。”吕不韦擦了一把泪,“和原来一个味。只是被呛到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坏了咱店的招牌。和原来一个味就好。” “掌柜的!” “欸!” “来三碗羊肉汤!多放点羊肉。若敢缺斤少两,别怪我砸了你家的店。” “你这话说的,咱这店,可是开了几十年。岂能短了你的肉。” 掌柜回完话,看向吕不韦,“你先吃着,我去招呼其他客人。这碗羊肉汤,算是送你的。如果碰见了咱的老食客,麻烦你跟她说一声,咱这店,念着她。” “好…好。” 掌柜离开。 吕不韦眼眶通红。 她学着赢子楚的模样。 将粗饼掰碎了,放到汤里浸泡。 粗饼掰完。 没有出现那双,本该伸进她碗里的筷子。 吕不韦咽了咽嗓子,没了以前的慢条斯理。 有的也只是模仿嬴子楚的狼吞虎咽。 也不知过了多久。 面前出现一个人,坐到了对面,“掌柜的,来碗肉汤!” “这不是你该坐的位置。”吕不韦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血丝,冷冷的看着,“如果不想死,就从这个位置上挪开!” 臻马看着一脸杀气的吕不韦。 心里觉得吕不韦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看着吕不韦那凶恶的眼神,加上语气不似开玩笑。 臻马嘟囔着坐到另一张桌子。 吕不韦低下头,旁若无人的继续吃着肉汤。 待伙计将肉汤端上来,臻马吸溜了一口,开口说道:“也许文信侯不知道我,我先介绍一下,我叫臻马。” 吕不韦动作一顿,而后继续喝着肉汤。 臻马,她知道。 但没有接触过。 原本是奴隶,后得赵姬器重,成了赵姬的家仆。 曾经为赵姬掌管大同交易所,担任赵国丞相。 因帮助蒙骛脱困,叛逃至秦。 来秦后,被册封为文镇侯,颁布了招贤令。 成为了赵姬在朝堂上的棋子。 也成了楚系势力的心腹大患。 她与臻马之前虽未有接触。 但有过一次合作。 那就是逼迫楚系帮助她招兵买马。 要不是臻马用招贤令,来给芈宸施加压力。 恐怕芈宸也不会这么快掏钱,给她招兵买马。 这些,并不意味着她和臻马还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 不是她自傲,或者瞧不起臻马。 在她眼里,臻马只是一颗棋子。 没有资格与她合作。 虽然她现在也是一颗任人摆弄的棋子。 但自嬴子楚死后,也就没了羁绊。 她再也不是什么人的棋子。 见吕不韦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吃着肉汤。 臻马有些恼怒。 从小人物成长上来的人,总归都有一点不允许任何人瞧不起自己的小毛病。 而吕不韦这副蔑视她的模样,实属让她很是不爽。 但不想因此误了赵主安排的大事。 她只能将怒气压在心里。 开口说道:“我主此番让我前来,是为了告诉文信侯几句话。” “说。” 吕不韦可以无视臻马,但不能无视赵姬。 赵姬与她一样,都是棋手。 甚至,是在她之上的棋手。 “文信侯,莫要忘了大王的嘱托。还有,是时候了。” 大王的嘱托? 她自然是不敢忘的。 扶持嬴政称王,不仅仅是大王的嘱托,也是蔡泽等人,先王稷的嘱托。 至于是时候了。 应该是扫清楚系势力的时候。 楚系势力是该扫一扫,但并不能完全清除。 她还指望着,依靠失去主心骨的楚系势力,以及其他势力。 与赵姬在朝堂上分庭抗礼。 达到遏制赵姬,不让赵姬成为第二个宣太后的目的。 一个楚系势力,掌控朝堂接百年。 甚至架空王室。 要不是有先王稷,范睢,蔡泽,她,赵姬。 长达百年,数代人的努力与牺牲。 恐怕秦国早已成为楚系势力的秦国。 如果再来一个赵系势力。 一个比曾经的宣太后,目光更长远,也更加聪明的赵姬。 后人该如何应对? 嬴政能成为第二个赢稷吗? 有第二个范睢吗? 有第二个蔡泽,吕不韦,赵姬吗? 纵然有,又有几分把握,能够敌得过赵姬? 一个能在乱局中,逆风翻盘的男人。 在楚系,韩系,宗族,外卿等一众势力的争斗中,演变出如今必胜局面的男人。 如今的局面。 赵姬已经利用招贤令,招揽了很多人。 随时填补铲除楚系势力余留下来的空缺。 并且咸阳城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兵权被她这个外卿势力的掌舵者把控。 楚系的失败,已经成了定局。 无论怎么走,都难逃覆灭。 谁能想到,在此之前,楚系势力还是一个难以根治的势力。 所以,对付楚系势力,她想到的只是打压。 而不是彻底铲除。 曾经,她是楚系势力的棋子。 风水轮流转。 该是楚系成为她的棋子的时候了。 有了楚系的加入。 她,吕不韦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心里想了许多,嘴上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现在的吕不韦,就像个即将杀死恶龙的少女。 是成为英雄,还是成为恶龙。 全在她的选择。 吕不韦相信自己,会成为英雄。 但她不相信赵姬。 因为赵姬在她眼中,本身就是另一条恶龙。 一条更凶恶的,难以对付的恶龙。 第2章 旧时代的余存 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我知道了。 让臻马噎了一下。 她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 想了想。 臻马开口道:“勿要辜负我主与主母对你的期望。” 她低下头,继续吸溜着羊肉汤,“还有我主让你节哀。生死天定,谁也不能改变。” 顿了顿,又说道:“最近咸阳城内,流言四起,有些小民污蔑我主杀了大王…。” “不用你提醒,我是不会信的。”吕不韦头也不抬,“赵姬没有做这件事的必要。” “知道就好。”臻马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扔在桌子上,“希望咱们能成为朋友,而不是成为敌人。” 站起身,擦了擦嘴,“慢慢吃,走了。” 拱了拱手,臻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朋友。”吕不韦呢喃,“朋友?” 她唯一的朋友已经死了。 不会有人能够像嬴子楚那样,成为她的朋友了。 “上位者,当无情也。” 吃完羊肉汤。 掌柜收拾臻马留下来的碗,笑呵呵询问道:“吃饱没有?要不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了,吃饱了。还有……羊肉汤泡饼,很好吃。” “好吃就行。” 吕不韦从口袋里掏出金饼,放在桌子上,“这……。” 话未说完,便听掌柜说道:“这可使不得,说了这碗汤是请你的,怎么能收钱呢?” “这钱,你收下。我……你……。”吕不韦抿了抿嘴唇,“你的要求,我没办法做到。那位老食客,你也不用再等了。” 掌柜一脸疑惑,“怎的?” “她……她死了。” “死……死了?”掌柜诧异,“死了?她那么年轻,怎么就……。” 掌柜想到了之前围绕着韩国的战争。 叹了一口气。 “唉,这世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对吕不韦说道:“咱没这个福分,至于这钱,咱不能收。能否告诉我,那位老食客住在何处?我和老掌柜的,也能过去看看。” “不用了。看了反而惦记着。”她将金饼放到桌子上,“这钱,掌柜的一定要收下。” “不……。” 不等掌柜将话说完,吕不韦继续说道:“我想拜托掌柜一件事。” 她看着桌子,“这张桌子,就别坐人了。每天啊,在桌子上摆上两碗羊肉汤。我想留个念想。钱不够,我还会送钱来。如果我没来,你也就不用摆了。” 说完,吕不韦起身离开。 掌柜看着金饼,有些伤感。 伙计走了过来,“掌柜的,你这是怎的了?” 掌柜抹了把泪,“人呐,见一面,就少一面。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没了?” 她手指放着金饼的桌子,“以后,这桌子莫要坐别人了。” “啊?为啥?” 秦王宫内。 “父亲。”嬴政端着食盒,来到守灵的赵姬身旁,“吃些东西吧。” “嗯。” 食盒打开。 嬴政从食盒里的盅内,舀出一勺米汤,交到赵姬手中。 而后同赵姬一样跪着。 “父亲,母亲虽然走了。但父亲还有我,切勿过度悲伤。政会一直陪着父亲。” “有何可悲伤的。她只是再一次抛弃了我父女二人罢了。”赵姬喝了一口米汤,“我倒是颇为担忧你。” “是因为最近的流言,妹妹和阳泉君?” “不是。流言尔,不足为惧。至于蛟儿,成不了什么气候。而芈宸,更是秋后的蚂蚱。” “既然如此,父亲担忧什么?” “我担忧的是吕不韦。” “文信候?” “没错,楚系势力如今就如同困在浅滩上等死的鱼儿,什么时候死,全看我什么时候拿她们开刀。可解决楚系也不死结束,更无法高枕无忧。” “为何?父亲担忧韩系与宗族会联合起来,对付你?” 赵姬看了一眼嬴政。 这句对付你,听的赵姬有些不是滋味。 只希自己想多了,敏感了一些。 人都会变。 他希望嬴政没有那么快的转变。 赵姬现在对于嬴政的心思,很是复杂。 一方面希望嬴政能够依偎在自己的翅膀下。 另一方面,又希望嬴政能够展翅高飞。 脱离他的帮助。 更希望嬴政能亲手将吕不韦,他这些老旧势力。 扫入历史的尘埃中。 迎接属于自己的时代。 要不然,纵然不想把嬴政当作一个傀儡。 嬴政也将会是一个永远听话,没有主见的孩子。 也就是俗称的宝宝女。 又或者成为刘禅一样的人。 他也会有迎接死亡的一天。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 嬴政又如何在勾心斗角中生存下去? 他可以成为嬴政的靠山。 但不希望嬴政,永远依赖他这个靠山。 “如果对付我,我倒是可以放心了。”赵姬摇了摇头,“可韩系势力,宗族势力,总归上不得台面。翻手可灭。” “那是?吕不韦?”嬴政蹙了蹙眉毛,“可吕不韦不是母亲,也是父亲最信任的人吗?” “莫要蹙眉,会长皱纹的。”伸手抚平嬴政眉宇间的忧愁。 而后开口道:“吕不韦的确是你母亲最信任的人,但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 他看向嬴政,“你不是子楚,勿要指望吕不韦将你当子楚看待。说来,吕不韦与我之间,相互忌惮。只是因为子楚,而互相合作。如今子楚已死,吕不韦怕是无法与我一心。” “这么说,父亲所说的刚刚开始,指的就是吕不韦?” “没错。在我与吕不韦,还有先王稷的共同操控下。吕不韦如今掌管了兵权,以及外卿势力。楚系一旦覆灭,她会成为朝堂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也会是最具有威胁的势力。” 盯着嬴政沉思的眼睛,“唯一能与其对抗的,只有以臻马为首的赵系势力。” “臻姨?” “这是我准备留给你的棋子。臻忠,臻义如今皆依附你之门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凡是因招贤令,而被招揽的人才。 无论想与不想。 只要步入了朝堂,通通会被贴上赵系势力的标签。 而用招贤令的臻马,无疑是赵系势力表面上的掌控者。 “孩儿明白。” “我起初本想将用些小手段,分化吕不韦在军中的势力。只是手里无人可用。等覆灭楚系后,吕不韦定然会成为你的威胁。” 赵姬顿了顿,“我想问你,日后该如何对付权倾朝野的吕不韦?” “父亲,你不帮我吗?” 赵姬摇了摇头,“等送走子楚,我就会前往赵国。设法让赵,归降于秦。政儿,你现在是秦王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孩儿知晓了。”嬴政想了想,“孩儿会拜吕不韦为亚母。” “利用嬴子楚与她之间的感情吗?” 赵姬摇了摇头。 “是个好主意。但不适合吕不韦。我提醒你一句。永远不要指望感情可束缚住一个人。虽然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很有风险。尤其是吕不韦这样的人。” “在吕不韦的眼中,所有的一切,皆可以利用,也皆可以抛弃。唯一的感情寄托,恐怕就是在嬴子楚的身上。” “可现在嬴子楚死了,她也就没了羁绊。你想用感情,重新绑住吕不韦。有可能会成功,但失败的概率更大。” 嬴政沉思了一会,下意识的询问道:“那父亲,我该如何做?”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陪着子楚。” 嬴政对着棺材,磕了四个响头。 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即将出门的那一刻。 赵姬突然开口,“政儿。” 嬴政停下脚步。 “我希望的你,是一位勇敢,聪明,仁慈的君王。而不是一具傀儡。所谓的赵系势力,你可以利用,但不要是依赖。” 赵姬沉默了一会。 等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如今,老旧的势力,虽然即将被铲除,但并不意味着秦国步入了新的时代。唯有把我与吕不韦,全部清除。才算是为旧时代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声音带着几分感触,“只有这样,秦国才能揭开新的篇章。一个独属于你描写绘画的篇章。你也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时代。” “政儿,这个时代……不属于你。” 赵姬侧头,看向嬴政,“我希望能看到那一天。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就像我一直相信你,会是千古一帝。” 无论是赵系,还是吕系。 都是与楚系势力争斗下来的产物。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八句话,足以道尽未来这两个势力的走向。 这也是赵姬曾经向嬴稷允诺过的承诺。 绝对不能有任何心慈手软的想法。 那样,只会让秦国,陷入没完没了的死循环。 没了楚系,又出来个赵系,吕系。 没了赵系,吕系。 又出来其他什么势力,或是什么派别。 直到秦国,彻底覆灭。 “政……未曾让父亲失望,以后也不会。”嬴政朝着赵姬一拜,“请父亲活着,好好活着。亲眼见证属于我的时代。” 嬴政说完这话,抬起头看向赵姬。 却发现赵姬的头已经转了回去。 嬴政行了一礼,转身向外面走去。 落日的余晖,仿佛为她披了一件衣裳。 察觉嬴政离开,赵姬叹了一口气。 如果赢政做不到。 他便会亲自出手,扫清赵系与吕系。 因为他不想,未来的赵系,吕系。会成为秦国的毒瘤。 若到了他出手的时候,那便是对嬴政失望的时候。 深夜。 “嬴政!赵姬!你二人谋害大王!篡改遗诏!罪不可恕!若传位于公子蛟!我可饶尔等一命。” 大殿之内,芈宸剑指在一众铁甲军保护下,依然瑟瑟发抖的嬴政与赵姬。 在她的身后,是数不清的,看不清楚脸的将士。 心中顿感舒畅。 然而,就在嬴政欲要颁布传位之诏时,异像骤生。 一柄长剑,捅穿腹部。 芈宸扭头一看。 身后站着吕不韦。 只见她一脸正义凛然,“芈宸欲行谋逆之举,人人皆可杀之!” 嬴政,赵姬手指着她。 放声大笑。 周围所有人,也都在笑话着她。 她依稀见到,那些人中包括嬴子楚,甚至是嬴蛟后面,嬴稷。 芈宸忍不住大喊一句,“不……!” “不!不!不会的!” 芈宸满头冷汗的从床榻上坐起来。 被子滑落,凉气钻入被子里后面,让身旁的男子清醒了过来。 他细声细语的对芈宸说道:“娘子,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擦了一下冷汗。 芈宸没有回答男子的话,披上衣服,下了床。 自从今天见吕不韦如此待嬴子楚。 心中便有不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外如是。 咕嘟嘟喝了几口水。 芈宸走出卧寝。 门外等候的女子,当即拱手,“娘子。” “去将管家寻来!” “诺!” 不一会,管家急匆匆跑了过来。 还未停下脚步,便听芈宸说道:“我儿可传回消息?” 管家一愣,拱手道:“娘子,这个时候,怕是还没到嘞。” 芈宸心中不安越发强烈,“去,再派几个。” “诺。” 管家刚要走,又听芈宸说道:“准备马车,我去一趟文信候府。” “这么晚了,要不娘子明日……。” “让你准备,你就准备。勿要多言。” “诺。” 过了良久。 芈宸敲开了吕不韦府邸的大门。 仆人见阳泉君前来,先是知会吕不韦一声。 而后将芈宸迎了进去。 吕不韦在书房,与芈宸会面。 “母亲深夜而来,是为何事?”吕不韦迎了上去。 见吕不韦眼眶红肿,芈宸不由一阵怒气,“若是我不来,怕你不是会哭死家中。” 吕不韦一愣。 明白芈宸为何而来。 心里一冷。 “我不知母亲是何意。” “不知何意?你……!”芈宸刚要说几句重话。 可突然想起现在的局势,需要吕不韦。 不可与吕不韦生恶。 她压下心里怒气,笑道:“我不是担忧你的身体嘛。子楚虽亡,但咱得好好活着不是。” “多谢母亲关心。” “你乃我儿,虽不是亲生,但更似亲生。如何能不关心你?” 芈宸很想问吕不韦与嬴子楚究竟是何关系。 之前的闹掰。 是不是演出来的一场戏。 可又无法直接问出口。 她一边想着该如何询问,一边佯装关心吕不韦,“从军多年,不韦甚是消瘦,我心甚忧。日后,便不走了吧。留在咸阳,帮我。日后我老了,便把这重担,托付于你。” 第3章 好牌打稀碎 芈宸如今就像掌握着一家断了资金链的超大公司老板。 而吕不韦则是一家有充足资金,具有成为大公司潜力的小老板。 本来是仰仗着芈宸。 吕不韦才能发展至如今的规模。 只是现在局势变了。 芈宸无法再给予吕不韦任何帮助。 还期望着让吕不韦向楚系势力,提供强而有力的帮助。 然而,吕不韦会吗? 那当然不会。 就算没有嬴子楚,她也不会在一个即将灭亡的势力下注。 如果真的这么做。 只会是给自己找一个妈。 真正意义上的。 更何况,依附于楚系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取楚系而代之。 要不是以后依旧需要借助楚系势力的力量。 她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对楚系势力落井下石。 至于联姻,母女之称,皆是笑话。 面对芈宸画的大饼,吕不韦一笑置之,“母亲说的是。” 她想了想,“如今诸国之间的战争已趋于稳定,我也无需再上战场了。” 听到这句话,芈宸心里一喜。 表面上不动声色。 开始了试探,“不韦可知传言?” 吕不韦故作疑惑,“什么传言?” 芈宸转身,走到窗口,看着明亮的月亮,“最近市井之中有传言称,赵姬暗害嬴子楚。” 她侧了侧身子,观察吕不韦的脸色。 发现吕不韦神色如常。 皱了皱眉。 莫非想错了? 吕不韦并不关心嬴子楚是如何死的? “不韦,你对这市井之言如何看?” 如何看? 嬴子楚已经暗地里,立了嬴政为太子。 再者,嬴子楚基本上对赵姬,言听计从。 可以这么说。 赵姬完全可以当嬴子楚为自身的提线木偶。 凡事讲究的是利益与好处。 有嬴子楚这样,好用的提线木偶。 再加上嬴政已经被立为太子。 还有她这一个嬴子楚的好友,掌握着秦国百分之六十多的兵权。 赵姬怎敢,又怎会去害嬴子楚。 对于芈宸的暗示挑唆,吕不韦完全是不信的。 就算嬴子楚是被人害死的。 那么,害死嬴子楚的人。 也只会是芈宸,华阳,嬴蛟。 “市井之言,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若真是赵姬所为,我定会为了秦国,斩除赵姬。” 听到这话,芈宸心中的喜色,瞬间全无。 问吕不韦对此事如何看。 本质上,就是让吕不韦选择站队。 如果吕不韦跟着去相信,那说明吕不韦已经站队了楚系。 如今不清不楚的回答。 要么是站队了赵姬。 要么是打算观望。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意味着彻彻底底的背叛。 背叛了楚系! 辜负了楚系的力捧与厚望。 “吕不韦。”芈宸看向外面的月亮。 她的脸色阴沉,“如今时局动荡,在大是大非面前,可要拎得清楚。” “我自然拎得清楚。” 见芈宸这么说,吕不韦也不掩饰了,“阳泉君,莫要停留在过去。现在已经变了。” 尊卑已经变了。 主动权已经不在楚系势力的手中。 而在她吕不韦的手中。 吕不韦也走到窗口,站在芈宸身边,“时候不早了,天该亮了。” “阳泉君,为自己留条路。你好,我也好。” “看来文信候已经与赵姬有了联系。就是不知赵姬容不容你。” 吕不韦没有说话。 芈宸强压怒气。 她始终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之前,虽然理智一直提醒着她。 吕不韦的心,已经不属于楚系。 但一直麻痹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一现实。 所以,她才想着去试探。 现在,也无需再试探下去了。 “老树盘根,非些许跳脚小虫可啃食。吕不韦,文信侯。你好好想想吧。” 芈宸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便听吕不韦开口道:“母亲。” 芈宸停下脚步。 “如今不是我需要你们。而是你们需要我。大势已去,弱附于强,方能留得一线生机。” 芈宸被气笑了,“风浪未定,便言生机?家仆不念提携之恩,尽想鹊占鸟巢之事?家仆端坐,何人侍奉?主?可笑。不过一粗鄙之妇。” 她毫不掩饰的嘲讽吕不韦。 吕不韦刚刚那话,是让她们楚系势力投降。 依附吕不韦。 芈宸又怎会甘心。 她还有后手。 那就是驻扎在咸阳四城之地的士卒。 虽然这些士卒,皆是吕不韦招揽而来。 但她早就想到了吕不韦会靠不住。 早已安插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其中。 暗地里操控军队。 只要振臂一呼。 便能让四城之卒,杀入咸阳。 在各地驻军还没反应过来前,王位更替。 芈宸冷笑一声,“天尚且未明。就算明了,我亦能斗转星移。” 她转身离开。 看着芈宸消失在夜色中,吕不韦的脸上无悲无喜,“自寻死路。” 芈宸的女儿已经被腐蚀成酒囊饭袋。 夜夜笙歌,毫无节制。 从床上,下来走两步都费劲。 还指望临死反扑? 笑话。 若不早做准备,又怎会毫不掩饰的撕破脸皮。 之前的虚与委蛇,也只是最后的体面罢了。 文信侯府外。 芈宸出了文信侯府,恨恨的看了转头看了一眼。 随后离开。 数日时间转瞬即逝。 秦国朝堂内,被一股微妙的氛围笼罩。 原先的外卿势力,现如今的吕系势力,迅速与楚系势力切割。 吕系势力正式登上秦国朝堂这个舞台。 臻马则率领赵系势力,也开始展露锋芒。 楚系势力则与韩系,宗族联合。 密谋着什么。 在国丧期间,各方都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 而在此期间,芈宸的女儿,收到了芈宸的传信。 要她带领咸阳城四地之外的驻军,以为嬴子楚报仇,杀死妖后赵姬为名。 在吕不韦那十五万大军未抵达咸阳前,秘密行军至咸阳城外。 等待着与楚系势力里应外合。 并且此事还要瞒着吕不韦。 芈宸之女收到信,整个人都迷糊了。 调集军队? 自从出了咸阳城。 军队诸多事宜,皆是吕不韦安排。 见吕不韦十分能干,还安排一些男子,让她享乐。 她也便没有过问军队的事情。 谁不想舒舒服服。 可未曾想,吕不韦居然背叛了楚系势力。 如今要她调集军队,实属做不到。 但又不敢与芈宸说。 她心生一计。 自作聪明的召集,诸多领兵的将领。 许以重诺。 可纵然有人心动,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同僚中有没有死忠。 当天,就有人向远在咸阳的吕不韦告了密。 并且将芈宸之女拿下,关押了起来。 吕不韦看到信后,直接将信转交给了芈宸。 芈宸顿感脸颊通红。 仿佛被吕不韦扇了数十下的巴掌。 哪怕涵养再好,也让芈宸忍不住咒骂了自己这个蠢货女儿。 准确来说,已经不是芈宸的女儿了。 芈宸直接与其断绝母女关系。 彻底失去了军权。 惹得华阳大怒。 毫不客气的当众扇了芈宸数个巴掌。 大声咒骂着芈宸无用。 甚至还想杀了芈宸。 在他眼中,楚系势力明明手里拿着一手好牌。 却因芈宸错信吕不韦而沦落至如今的地步。 如今,朝堂有赵姬的仆人臻马步率领新生的赵系势力步紧逼。 楚系势力虽然没损失多少上层官员。 但有些下层,已经在臻马的金钱与权利的拉拢下,投靠了臻马。 架空了楚系官员。 而军队,百分之六十在吕不韦的把控之中。 百分之三十在蒙骛,蒙武手里。 百分之十则在其他人手中。 最关键的是,咸阳城还在赵姬手里控制着。 楚系势力能用的底牌,也就只剩下这些核心官员了。 可下不达政,外无人马。 楚系还能撑多久? 这些官员还能撑多久。 “兄长!我们还没有输!”芈宸眼神中透露着狠辣。 “没输?!”华阳明显不信。 如今这局势,还不算输? 那什么才算输?! 难道要楚系血流成河,全部死完,才算输吗?! 华阳又是一巴掌打在芈宸的脸上,“没用的废物,你告诉我,如果这都不算输,什么才算输?!” 他气冲冲的说道:“你女儿是个废物,你也差不了多少。” 华阳手指芈宸,“我告诉你!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相信我!兄长!再给我一次机会!” “相信你?!”又是一巴掌,“叫我怎么相信你?若不是你错信吕不韦,我等何止于此。” 芈宸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 这恨意,即是针对吕不韦。 也是针对华阳。 讲道理,错信吕不韦,是她芈宸的错吗?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吕不韦。 是你! 是你华阳被吕不韦送的几个女子所迷惑。 成了吕不韦的敲门砖。 最后逼得她不得不相信。 如今出了问题,便全怪罪了下来。 仿佛自己一点错也没有。 若不是现在楚系需要团结,共度危难。 更是需要华阳这层身份,她真想杀了华阳。 男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到这,芈宸脑海里不由得出现赵姬的身影。 若面前的华阳,是赵姬的话。 楚系是不是就不会沦落至此。 甚至王位……整个秦国……。 昌文君与昌平君相视一眼。 作为楚系势力的二号人物。 她们更倾向于芈宸。 两人对华阳拱手道:“如今已成困局,不如再相信阳泉君一次。” 楚系官员纷纷附和。 “罢了。”华阳抬步,朝着外面走去,“既然诸位为你求情,孤再相信你一次。若不成,你也无需见孤,找个柱子,一头撞死。” “诺。” 目送华阳离开。 昌文君担忧的看向芈宸,“阳泉君,当真有计?” “自然。” “何计?” “杀吕不韦。” “杀吕不韦?” 昌文君与昌平君齐齐皱眉。 倒不是她们不敢杀人,又或者不想杀人。 但杀人,始终是最愚蠢的办法。 就算杀了吕不韦,又有何用? 如今的局面,明显大势已去。 她们不免怀疑芈宸提议杀吕不韦的话,很大概率只是泄愤。 吕不韦就算死了,难道会让她们掌握兵权吗? 很显然,不能。 吕系势力会很快推出第二个吕不韦,掌控一切。 又或者投靠声势最大的赵姬。 又或者已经是秦王,但还没有正式登基的嬴政。 总之,楚系势力没了军队中的抓手。 从头再来绝非易事。 昌文君对芈宸拱手道:“此事是否……。” 话未说完,便听芈宸说道:“诸位也不信我?” “不敢。” 虽然她们嘴上说着不敢,但芈宸心里清楚。 昌文君与昌平君,乃至整个楚系现如今都不相信她。 芈宸想了想开口说道:“你们可知吕不韦十五万大军正奔赴于咸阳?” “自然知晓。可这些军队虽我等出资,但皆受吕不韦控制。” “那你们知道领军的是何人吗?” 不等两人回答,芈宸便开口道:“是王陵等白起旧部。” 昌文君与昌平君眼前一亮,“你是说让我们招揽……?怪不得要杀吕不韦。” 只要杀了吕不韦。 再招揽王陵等人。 如此,也算是扳回一局。 “这只是其一。”芈宸慢悠悠伸出两根手指,“其二,便是利用王陵等人逼迫嬴政退位。” 昌平君忍不住问道:“何意?” “我等可将杀吕不韦一事,嫁祸给赵姬。而后告诉王陵,赵姬杀嬴子楚,篡改遗诏,后被吕不韦发现,终下杀手。” “王陵等人会信我们吗?” “她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莫要忘了,如今在外人看来,吕不韦依旧是我等楚系之人。” “如何做,请阳泉君吩咐。” 昌平君与昌文君一脸激动。 或许真的可以绝地翻盘。 其余楚系势力成员,也是如此。 芈宸让她们想办法找一些盔甲,再用一些黑色染料,涂成铁甲军的模样。 埋伏在吕不韦的必经之路上。 众人一一应下。 楚系势力这台机器,高负荷运转了起来。 仅仅五日,便凑到了两千余甲胄。 六千余人。 一千多把弓弩。 兵器更是人手一份。 芈宸与众人商议,打算嬴子楚棺材入陵墓的时候,再行动手。 只有那一日,百姓齐聚王宫外。 四处无人,最适合出手。 虽然做了一系列的保密措施。 但芈宸欲要杀吕不韦的消息,还是传到了赵姬与吕不韦的耳中。 第4章 请君入瓮 如今楚系势力陷入颓势。 原本密不可分的利益捆绑关系,已经千疮百孔。 上层人不舍自己的利益,打算拼死一搏。 而下层人早就想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只需要舍一点小小的利益,再给其一条活路。 别说卖一些消息。 就算取下芈宸的首级,她们亦是趋之若鹜。 得知芈宸想暗害吕不韦之事。 赵姬与吕不韦不仅不担忧,反而很高兴。 对于芈宸的打算,赵姬和吕不韦很清楚。 无非是污蔑赵姬杀了吕不韦。 而后以赵姬欲要清除所有楚系或者曾经的楚系为理由,恐吓曾经的楚系人员王陵等人。 让王陵等人不得不反。 毕竟没人想死。 可芈宸似乎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谁沉不住气,露了破绽,谁就输了。 为何不对楚系成员下手。 不仅是因为赢子楚的葬礼,赵姬不想过多的屠戮。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而现在,芈宸等人无疑是将这个借口,送到了赵姬与吕不韦的面前。 无故刺杀秦国丞相。 便是谋反。 这是足以铲除所有楚系成员,最好的借口。 赵姬与吕不韦都无需商议。 各自谋划了起来。 吕不韦不改行程,只是将马车内外加固了一下。 甚至护卫都没有增加。 而赵姬则是安排一些铁甲军,秘密隐藏在芈宸等人的埋伏地点。 布下请君入瓮之局。 静等芈宸等人落入瓮中。 数日后。 嬴子楚起棺。 百姓早早便前往王宫外。 等待着嬴子楚棺材被抬出来了时刻。 嬴子楚在位期间,拿下了东周,西周,韩。 足以让百姓自发为其送行。 由于百姓皆前往了王宫外。 咸阳城内,空无一人。 一辆马车,在数十名护卫的陪同下,向王宫行驶而去。 马车内。 吕不韦垂眉低目,脸上无悲无喜。 此时,忽闻外面有仆人说道:“娘子,咱们到了东市。” 吕不韦点了点头,“继续往前。” “诺。” 仆人心里有些奇怪。 娘子今日反常的让她抵达东市时,通知一声。 想了一会,终究是想不通为何如此。 就比如今日,娘子不仅让她在东市门口知会一声,还反常的往车里放了一套甲胄。 仆人干脆不去想。 反正大人物总是如此。 突然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或是做了一些有违常态的事情。 这或许,就是她们能成为大人物的原因吧。 仆人一扬马鞭。 马车继续向东市内前行。 而马车内的吕不韦,开始往身上套着甲胄。 虽然她清楚,为了防止她掌控的军队动乱。 赵姬不会坐视她死在楚系势力的手中。 但万一赵姬有平息动乱的方法。 故意放纵楚系势力杀了她呢? 她可不敢将性命,托付于赵姬手中。 故而在马车内放了一套甲胄。 不仅如此,还让数百名门客,远远的跟着。 一旦动起了手,这些门客就会冲杀过来。 不需要支撑多久。 只用将她带出包围圈,或者让赵姬不得不出手。 这就足够了。 原本热闹喧嚣的东市,如今空无一人。 莫说人了。 就连猫狗,鸟兽都没有。 有的,只剩下冷冽的寒风。 以及风刮过某些物体,发出的呜咽声。 吕不韦的护卫,基本都是历经大小战场而存活下来的老兵。 如果感知不到危险的话,恐怕早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中。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以及那十分安静的环境。 护卫头领心中十分不安。 她加快速度,来到车窗前,“娘子。” “何事?” 吕不韦应了一声,语气十分平淡。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有可能有危险。” “此乃咸阳城,能有何危险?”吕不韦的语气依旧平淡,“此地不是战场,你多心了。” 对于芈宸要刺杀她的事。 吕不韦并没有告知这些护卫。 事多败败于言多。 若是告诉了这些护卫,万一有人泄了密。 那请君入瓮的戏码,应是演不下去了。 再者,到时候,芈宸必定会更加小心。 也更加难以对付。 并且,要再想得到铲除楚系势力的机会,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至于这些护卫的性命,不值一提。 她们在成为护卫前,就该做好赴死的准备。 “可是…。” 护卫头领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刚张开嘴,便被吕不韦打断,“无需多言。你太过小心了。还是那句话,此地乃咸阳。没人杀得了我吕不韦,也没人敢杀我吕不韦。加快速度,勿要延误先王出殡。” 听吕不韦这么说,护卫头领只能压住心中不安,“诺。” 她招呼了一声驭马的仆从。 让其放快速度。 而后对其他护卫喊道:“都机灵着点!” 护卫大多是和护卫头领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 面对护卫头领很明显的提示,顿时上了心。 纷纷警惕的看向四周。 更有甚者,已经将手放在了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出长剑。 护卫头领看了看同样骑马的几名护卫。 做了个手势。 骑马的护卫,顿时会意。 分成两队,跑到马车的旁边。 护佑着马车。 一旦有什么动静,也能保护吕不韦的安全。 护卫头领一直紧张的看向四周。 好在,穿过东市,也没见有什么埋伏。 东市出口,近在眼前。 护卫头领心中大定。 就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的时候。 走过一处拐角。 便见数百名铁甲军,挡住了前方的道路。 铁甲军中有一人,见到吕不韦的马车,当即伸出手,示意马车停下来。 仆人勒停马车。 高声呵道:“瞎了你们的狗眼!难道识不得马车上的旗子?!若是识不得,那就换双珠子!这可是文信侯的车架,大秦的丞相。识相的,速速让开道路。” 丞相门口七品官。 作为吕不韦的仆从,虽说不敢 蔑视官员。 但区区士卒,倒也能让她有资格吆五喝六。 “吕不韦?”铁甲将领冷笑一声,“王妃有令,今日大王出殡,任何马车都要接受检查!莫说一个吕不韦,就算公子政前来,也要接受检查。” 她看向仆从,“速速让你主人家出来。待我们检查后,方能通过。” “嘿,你这憨杂货。与你讲不明白是不?这马车乃秦国丞相所乘。也是能能检查的?纵然你家将军在此,也得对我家娘子行礼问好。” 仆人手指铁甲军内,说话的那人,“速速让开,要么将你家将军叫来!” 护卫头领心里感觉不妙,低声对马车说道:“娘子,有点不对劲。” 眼前这些铁甲军,虽然穿着铁甲军的甲胄。 但精气神与真正的铁甲军有着很大的差别。 真正的铁甲军,不仅纪律严明,还煞气十足。 往那一站,便是一板一眼。 一看就是精锐。 而眼前这些铁甲军,不仅看上去散漫。 还毫无煞气可言。 就像……就像一些游侠,穿着铁甲军甲胄,招摇撞市。 护卫头领说完这话。 意外的发现,吕不韦已经将车窗封死。 看到这一幕,护卫头领眼皮一跳。 之前还埋怨她太过于小心。 现在刚有些情况,便封死车窗。 也不知是谁过于小心。 她又低声说道:“娘子,咱们要绕开吗?” 不等吕不韦回答。 前方的铁甲军,仿佛不想与仆人过多纠缠。 对马车内的吕不韦喊道:“文信侯,此乃公事。劳烦文信侯下马,有要事相谈。” 马车内的吕不韦开口说道:“我今日偶感风寒,不便下马。” 这些佯装成铁甲军的楚系势力成员,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就是为了确认吕不韦是不是在马车内。 如今听吕不韦说话。 旁边当即有人对之前说话的铁甲军,小声说道:“动手吧,迟则生变。” 那位铁甲军点了点头。 她身后两名士卒,挥了挥手。 两根箭矢,破空而出。 一枝箭矢扎在为吕不韦驭马的仆人胸口。 另一枝箭矢则是插在了一名骑马的护卫脑门上。 护卫头领大惊失色,“遇敌!速速保护娘子!” 言罢,准备跳上马车。 驾驭马车,从此地离开。 可这两根箭矢仿佛是信号。 周围门窗突然打开,无数铁甲军装束的女子,张弓搭箭。 屋顶上亦是站满了人。 后方也有一些人从街道涌出。 将后路堵死。 “吕不韦,我等奉王妃之命!前来取你首级!” 说话的铁甲军一挥手,“放箭!” 嗖嗖嗖。 数不清的箭矢朝着马车倾泄。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众护卫,不断倒下。 护卫头领手持长剑,虽勇猛挥砍,却终究拦不下所有箭矢。 身中数箭。 却依然不倒。 她抓起马车上,仆从的尸体,挡住凌厉的箭雨。 一轮箭雨倾泄完。 拉着马车的两匹骏马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护卫头领倒是幸运的存活了下来。 同样存活下来的,还有几个反应快,躲在马车下的护卫。 待箭雨过后,她们迅速围拢住马车,紧张的看向四周。 “勿要……勿要……。”护卫头领呕出一口血,对存活下来的护卫说道:“勿要让贼子靠近马车!” 护卫们声音颤抖的说道:“诺!” 第二轮箭雨倾泄。 听着马车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吕不韦无悲无喜。 她垂眉低目,喃喃自语,“芈宸,华阳。子楚,就让他们作为你的陪葬吧。” 第二波箭雨射完。 马车上密密麻麻扎着箭矢。 所有护卫皆倒在箭雨之中。 护卫头领死不瞑目的依靠在马车。 鲜血汇聚成一处。 楚系势力伪装的铁甲军中,有一人对马车喊道:“吕不韦!” 马车内无人应答。 堵在道路两旁的士卒,向着马车靠近。 就在此时。 数千头戴白布的铁甲军,从楚系势力伪装的铁甲军身后杀出。 楚系势力成员大惊。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屋顶上的人,便被一一射杀。 而房子内也响起了厮杀声。 赵勋的声音响起,“芈宸率兵谋反!我等奉公子政之令,剿灭叛贼!只惩首恶,降者不杀!” 喊杀声,惨叫声。 混合在一处。 面对精锐的铁甲军,这些楚系势力成员,压根就敌不过。 不到半个时辰。 楚系势力成员便死的死,逃的逃。 赵勋踩踏着一地的尸体,朝着马车走去。 刚走到马车旁,便听吕不韦说道:“结了?” “还没,就等你了。”赵勋让人牵来两匹马,将其套在马车上,“贵人说,你乃嬴子楚好友。你不到,这殡不能出。” “王妃……太后,有心了。送我前往王宫吧,勿要耽误了吉时。” 赵勋带着一群头绑血布,甲胄上满是鲜血的铁甲军。 保护着一辆被扎成刺猬的马车。 向王宫而去。 抵达王宫前。 路过百姓围聚之地。 百姓见如此凶神恶煞的铁甲军,纷纷让开道路。 对着如刺猬般的马车,指指点点。 “这是咋了?” “这是文信侯的马车?” “谁人敢在咸阳城对文信侯下手?” 马车驶到王宫门口,被许寇拦了下来,“王妃有令,出殡之日,不宜见血。赵将军,你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 “吕不韦。”赵勋拍拍车厢,“到了,车上有血,还请步行入宫。” 挡板打开。 一身白色丧服的吕不韦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百姓们纷纷行礼,“见过文信侯。” “无需多礼。芈氏谋反,欲要拿走我手中……。”吕不韦从怀中掏出遗诏,高高举起,“大王传位于公子政的遗诏。市井中多有流言,污蔑王妃与公子政。在此,我宣读大王遗诏,还王妃,公子政一个清白!” 王宫内。 众人等待着出殡的吉时。 芈宸立于人群中央,如默哀般,静静站立。 丝毫不担忧外面发生的事。 赵姬则跪在蒲团上,静静的烧着祭文。 “吉时已到。公子,是时候了。” 一名宦官提醒着嬴政。 “文信侯可曾到了?” “尚未到来。要不派人去催一催?” 芈宸睁开眼,瞥了一眼嬴政。 心里估摸着。 这个时辰,吕不韦怕是已经入九幽,与嬴子楚相会了。 “再等等。”赵姬此时开口,“文信侯乃大王挚友。未能见大王最后一面,已是遗憾。若是不能送大王最后一程,无论对大王还是文信侯,都是憾事。” 第5章 送行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宦官的声音,“文信侯,到!” 听到这声音,芈宸心脏骤然一停。 看向大殿外。 只见吕不韦手拿一封诏书,步入大殿。 芈宸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吕不韦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刺杀已经失败。 她在心里暗骂了那些楚系成员是一群废物。 退后几步。 下意识将身影隐藏在众人后方。 吕不韦手持诏书,一步一步走到棺材前。 面对着诸臣,朗声说道:“我出征之时,大王给了我一份遗诏。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她瞥了一眼芈宸与嬴蛟,“欲传位于公子政。而某些人,为了拿走我手中的遗诏,竟想着杀我!” 遗诏?! 杀文信侯?! 吕不韦手里竟然有传位给嬴政的诏书。 那想要杀吕不韦的人,势必不可能是赵姬与嬴政。 最有可能的人是……。 众人眼神朝着芈宸与嬴蛟汇聚。 嬴蛟一脸阴沉的看向芈宸。 芈宸则是向嬴蛟看去。 原本,就算刺杀失败,也不足以将火烧到她的身上。 如果没有这一份诏书。 完全可以硬着头皮说是赵姬干的。 毕竟杀吕不韦的人,穿的可是铁甲军的甲胄。 就算吕不韦有所怀疑,也拿不出证据。 她还能反手再污蔑赵姬一波。 可是,现在吕不韦把诏书拿了出来。 这就意味着,现在唯有赵姬最不希望吕不韦死。 那众人怀疑目光,自然会落在她和嬴蛟身上。 此时再污蔑赵姬,不仅没人信,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可以预料的是,市井中的些许不利于赵姬的流言,也会为此,戛然而止。 如今,想要保存楚系。 要指望着赵姬与吕不韦能够大慈大悲的放过她。 要么就是弃车保帅。 很显然,芈宸选择了第二种。 “公子蛟……。” 芈宸的话,没说完。 便听赵姬开口道:“够了,出殡一事要紧。凡事等到子楚走了再说。” “诺。” 吕不韦行了一礼,收起遗诏。 “蛟儿。” 赵姬看向嬴蛟。 赢蛟抬起头,想要辩解什么。 可见到赵姬的面容后,又惭愧的低下了头。 “父亲。” 她咬着嘴唇。 赵姬一直劝阻她。 只是她没有听。 她想要搏一搏,她想要那个位置。 很显然,失败了。 吕不韦被刺杀一事,需要一个交代。 芈宸刚刚那意思。 就是准备推她出去顶罪。 那封在大庭广众下拿出来的遗诏,就像是审判书。 审判她的失败,也审判她的死亡。 悔恨? 不存在的。 既然选择了,就不可能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最后一搏。 最多会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又或者,提醒一下芈宸,小心些。 而不是将一切都放在芈宸的身上。 嬴蛟的内心只有羞愧。 就如同犯了错的孩子,被老师揪出来,站在众人的面前。 又好似赤裸裸的站在诸臣面前,承受着诸臣眼中的嘲讽与笑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刚刚抬头看赵姬的时候,感觉赵姬的眼中,带着失望。 是因为没有听他的吗? 还是……。 嬴蛟将嘴唇咬出了血。 恨不得手里有把匕首,这样她可以将匕首刺入心窝。 也便不用再受这些人眼神中不自量力的笑话。 “大王未去世前,总告诫于我。要好好照顾你,不能因为政儿,就对你厚此薄彼……。” 赵姬顿了顿,接着说道:“蛟儿,你为子楚抬棺吧,一直抬到王陵。” “知道了,父亲。” 随着宦官一声轻呵。 厚重的棺椁,被十数名力士抬了起来。 朝着咸阳城外的陵墓而去。 嬴蛟虽然不是娇生惯养。 但也吃不消漫漫长路。 可她没有吭上一声。 甚至都没抱怨一句。 仿佛这路程,被她当做以肉身的痛苦,来消弭内心羞愧的旅途。 百官随行。 芈宸等楚系势力官员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不在焉。 于此同时,咸阳城内。 铁甲军在许寇的带领下,来到了芈宸的宅院外。 她一脚踹开了大门,大声说道:“芈氏谋反,通通给我抓起来!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铁甲军鱼贯而入。 有些门客想要反抗,铁甲军二话不说,直接拔出兵刃。 将所有反抗者,皆数杀死。 这样的情景,并不是一处。 而是二十余处。 基本都是楚系势力,最忠诚的那一批官员。 她们的家眷,皆被抓捕。 而咸阳城内发生的事情,百官并不知晓。 王宫内。 本来嬴子楚出殡,他也需要去的。 只是,从昨天开始,他便被赵姬软禁了起来。 看着守在门口的铁甲军。 华阳气不打一处来。 他走到门口。 两名面无表情的铁甲军,当即站了出来。 “王妃有令,太后不得外出。” “赵姬!赵姬想要干什么?!大王尸骨未寒,他便想要对我动手?!我可是大王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 铁甲军面无表情。 华阳不管这两名铁甲军,想要硬闯。 两名铁甲军当即抽出兵刃,“勿要让我等难做。” “放肆!我乃秦国的太后!尔等敢如此对我?!” 他不相信赵姬敢背负弑父的名头。 继续挑衅着铁甲军。 甚至将脖子伸到铁甲军的兵刃下。 一脸凶恶的等着,“有本事就杀了孤!不然,就给孤让开!” 铁甲军没有赵姬的命令,的确不敢杀她。 可是,这并不代表会惯着她。 当即一巴掌将华阳扇到了地上。 华阳是秦国的太后不假。 可与铁甲军有何关系? 直到现在,铁甲军也不是秦国的士卒。 更没有吃秦国的俸禄。 更何况,大部分的人,皆是赵人,又或者是其他国家的流民。 她们只隶属于赵姬。 也只听命于赵姬。 华阳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名铁甲军。 养尊处优的他,何尝挨过巴掌。 就在这时。 有个衣着得体的少女,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手拿铜锤,傻呵呵笑着的女子。 见到两人,两名铁甲军当即收起兵刃,“臻小娘子,臻将军。” 臻义低首,看了一眼华阳。 见华阳脸颊上有巴掌印,眉毛一皱,“王妃言,让尔等守着即可,尔等怎能动手?” 两名铁甲军当即一慌,“我等……我等……我等也不想动手,只是这泼夫……。” “嗯?此乃秦王之父,也是公子政之祖。岂是尔等可以辱骂?!若是传了出去,坏了公子与王妃的名声,我饶不得你们!” “这……。请臻小娘子放我等一马。我等知错。” 比起斤斤计较的臻小娘子,果真还是那个憨憨傻傻的臻将军,更加让人亲近。 “此事,我会告诉公子政,但也会为你们求情。你们与臻将军去外面守着。” “诺。多谢臻小娘子。” 待铁甲军退出去。 臻义将盘子放到案桌上。 走到华阳身旁,恭敬的搀扶华阳起来。 “你……你是何人?”华阳见面前是知书达礼的少女。 而不是那两个粗鄙莽妇。 内心顿时升腾起一丝安全感。 毕竟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比起与两个莽妇交涉,她更愿意与眼前的少女交流。 至少眼前的少女,能听进去人言。 “回禀太后,我名臻义,乃是公子政门客。” “臻义……臻?你与文镇侯是何关系?” “文镇侯是家母。” 见是赵姬的人,华阳顿时没了好脸色,“那你来告诉我,赵姬想要做什么?为何要将我囚禁于此?!他难道想要谋反吗?!” “太后。”臻义行了一礼,“您说笑了。王妃怎敢谋反?谋反的是您的妹妹,阳泉君芈宸。早上,为篡改遗诏,阳泉君让门客带领数千余人,欲刺杀文信侯。” “刺杀?!吕不韦?!”华阳难以置信。 他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芈宸怎会刺杀吕不韦呢?!” 以华阳对芈宸的了解。 刺杀吕不韦,对芈宸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关键,他实在想不通,刺杀吕不韦对于楚系有何好处? 甚至对于芈宸有何好处。 只能是泄愤。 可芈宸又怎会是不管不顾,也要发泄心中愤怒的人? 再者,那遗诏有什么用? 需要去篡改它吗? 只要有实力,嬴子楚传位给谁重要吗? 最多让嬴政成为短命秦王就行。 芈宸绝对不可能为了篡改遗诏这么荒唐的理由,而去杀吕不韦。 华阳想的没错。 芈宸的确不是为了遗诏。 她甚至都不知道吕不韦手里有这一份遗诏。 刺杀吕不韦,只是认为吕不韦是绝对没有与楚系势力合作的可能性。 她杀吕不韦。 一是为了能够嫁祸给赵姬。 二是为了营造赵姬欲要清除异己的假象,以此来拉拢其他势力成员。 并且让王陵等人投入楚系的怀抱。 三是为了坐实嬴政得位不正的谣言。 四是为了让秦国乱起来,也为了除掉吕不韦这个白眼狼。 只要达成目的。 楚系势力逆风翻盘,不是不可能。 为了能逆风翻盘,她凭什么不去刺杀吕不韦? 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刺杀吕不韦? 计划没有问题。 只是失败了而已。 这就像一场押上所有筹码的赌局。 输了一无所有,赢了应有尽有。 可华阳想不通。 他以为芈宸要的最后一次机会,是打算去与吕不韦搞好关系。 适当的舍弃一切利益。 甚至答应一些过分的承诺。 可他似乎忘了,现在的主动权,不在楚系势力手中。 而是在吕不韦手中。 就像一只鹿,跑到河边。 祈求着河里的鳄鱼不要吃它,它只是想喝一口水而已。 鳄鱼会答应吗? 自然不会,鳄鱼又不是吃素的。 鹿想得到的水,在鳄鱼眼中,并没有什么价值。 鳄鱼真正想要的是鹿身上的肉,也是楚系势力身上的肉。 芈宸就是看出这一点,才没有卑躬屈膝的去找吕不韦,祈求合作。 华阳看向面前的臻义,“这一定是假的!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孤要见赵姬!” 他手指门外,“去!把赵姬给孤找来!让他过来见孤。” “太后,王妃去送大王了。而臣,是来送您的。” 华阳后退两步,“你什么意思?!你想杀孤!赵姬想要杀孤?!” 他瞪着双眼,“他敢!那个贱人怎敢?!孤乃大秦太后!那个贱人怎敢杀我?!” “太后,您勿要激动,伤了身子。王妃绝无杀您之意。是您羞愧阳泉君谋反一事,自饮毒酒而亡。” 臻义将桌子上的毒酒端到华阳太后的身边,“毒酒,臣已经备好了。如今天寒,臣还温了温。” 她伸手,试了试酒温,“还是热的,请太后早些饮用。若是凉了,怕是有害太后身体。” 华阳惊恐的看向臻义,以及臻义手里的那壶毒酒。 没想到,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女会是如此歹毒心肠。 拿着毒酒,让他喝。 “孤不喝!”华阳用力推开毒酒,“滚!” 酒壶落地。 温热带着些许烟气的酒水撒了一地。 “请太后恕罪。”臻义行了一礼。 “你…你想干什么?!” “姐姐。”臻义朝着门外喊道:“进来吧。” 惨白肤色的臻忠,提着铜锤走了进来,她傻呵呵笑着,“妹…啥事?” 华阳看着那柄足有五十多斤的铜锤,吓得脸色惨白。 “太后。”臻义苦口婆心,“您乃秦国太后,怎能死相凄惨。臣想给您一个体面。” “体面?”华阳看向地上的酒水,再看了看臻忠手里的铜锤,“我不信,你敢让哪个憨子,用铜锤砸我!我不信赵姬敢犯大不韪杀我。” “太后,无人杀您。是您羞愧阳泉君谋反…。”臻义想了想,“或者大王薨,您一时想不开。” “呵呵。”华阳惨笑两声。 “如果太后不想喝毒酒,我等可帮太后白绫悬挂,或是溺水。” 华阳太后咽了咽嗓子,“去备酒。” “诺。烦请太后梳妆打扮。” 华阳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待臻义取来酒水。 见华阳愣愣的看着铜镜,为自己装扮。 眼神空洞,似乎在回忆着一生。 臻义也不催促。 一板一眼的坐在蒲团上。 用小炉子给酒水加温。 动作标准的似乎是一个机械。 待酒壶冒出些许热气。 臻义当着华阳的面,将一小陶瓷瓶药水,倒入酒壶里。 第6章 逆天难 酒香袅袅。 臻义摆了一个酒杯,恭敬的倒了一杯温热的酒。 “太后,酒已温好。” 华阳闭上双眼。 仿佛下了某种决定,站起身来到案桌旁坐下。 他深呼一口气。 看着混浊的酒液,思绪飘飞到了过往。 一个天真的少年郎。 因当初的楚王想要和嬴稷合作。 以联姻的名义,将他送到了秦国。 还记得,初来秦国时。 因无权势。 而被一些嫔妃针对。 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生。 被称为宣太后的芈八子。 那一句轻柔的询问,“少年郎,你叫什么?” 让他记忆犹新。 后来,在宣太后的帮助下,逐渐掌控了权势。 无人敢冒犯。 手握生杀之权,威仪大秦。 曾经天真的少年郎也不再天真。 仇恨,杀戮,阴谋,死亡,权利,富贵。 与之相随。 整个天下,是一个食人猛兽。 它吃掉了人,吐出了皮囊。 所有人都披着皮囊的活着。 争权夺利,只为能让皮囊更加的充实。 上层人,也同样如此。 只不过它们遵循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存在的规则。 这种规则叫做仁义道德! 但其中的凶险与较量,比任何地方都要来到危险。 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他脱颖而出! 还得到芈八子的信任。 试问几人能做到?! 华阳想着,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是自嘲。 只是让人难以预料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倒下了。 被自己的孩子,亲手赶出了王宫。 曾经拥有的显赫,转瞬即逝。 他与其他楚系势力成员,成了阴暗里的老鼠。 不敢直视名为嬴稷的太阳! 命运再一次眷顾了他。 在芈宸的帮助下,继承了全部的楚系势力。 也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嬴稷在世时,不敢轻举妄动。 一直等待着……等待着太阳落下。 花费了几十年,终于熬死了嬴稷。 他也逐渐……走到了芈八子曾经的高度。 本以为已经追上了芈八子的脚步。 甚至是超越。 超越芈八子曾拥有的一切! 成为掌控秦国的王。 真正的王! 而不是坐在那张王椅上的傀儡! 可这个位置仿佛被下了诅咒。 他与芈八子步入了一样的结局。 一个仿佛无法逃脱的结局。 幸运的是,动手的人,不是他的孩子。 因为他不会有孩子。 他不像和芈八子一样,因血肉亲情而心生怜悯。 不幸的是,杀他的人,不是他的孩子。 否则,或许他也能和芈八子一样。 苟延残喘,寿终正寝。 华阳思绪飘回到了现在。 他颤抖着手,拿起酒杯。 溢出来的酒液流淌。 从华阳的手指上,流淌而下。 “这酒……可痛?” 刚问完这句话,华阳便一仰头,将酒液吞入腹中。 臻义此时才开口道:“臣不知。倒是听母亲说过,饮此酒者,会口鼻流血。臣未曾喝过,至于痛与不痛,倒也无法回答太后。” 华阳放下酒杯。 腹部如同有团烈火在燃烧。 喉咙则如刀割。 强烈的窒息感,让华阳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血液从鼻孔,嘴巴流出。 配上扭曲的脸,显得甚是狰狞。 华阳喘着粗气,死死拉住臻义的胳膊,“告……告诉……告诉赵……赵姬,这……这个位置……不是那么……那么容易坐的!” 身体的痛楚,让他几乎发狂。 华阳发了疯似的推翻案桌,肆意狂笑,“他会和我们一样!哈哈哈,子弑父,父杀子!没人……!” 他死死盯着眼前正襟危坐的臻义,“没有人能逃得了……宿……宿命!” 刚说完这话,华阳仰头栽倒。 死不瞑目的看向门口。 臻义不言。 等了良久,见华阳没了动静。 臻义行了一礼,“得罪了。” 她上前,将华阳尚未僵硬的尸体摆好。 掏出手帕,擦掉华阳手指上,残留的酒液。 又擦掉华阳鼻孔下与嘴角的血液。 伸手将华阳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闭上。 又将周围的一切,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臻义朝着华阳的尸体,深深一拜,“恭送……太后殡天。” 王陵。 随着巨大的石门落下。 嬴子楚永久沉睡于王陵。 嬴蛟跪在墓碑前,沉默不语。 送走了母亲,她的死期估计也快了。 她找不到任何借口,能够为自己辩解。 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让赵姬与嬴政饶她一命。 无论为了稳定局面,还是让嬴政的王位不受威胁。 杀她无疑比放过她,更值得选择。 “蛟儿。” 赵姬的声音,从嬴蛟身后响起。 “父亲。”嬴蛟依旧低着头,“你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听你的吗?” “在你当着众臣的面,救了我的时候。我就当你是我真正的父亲。” 嬴蛟低喃道:“可我想要争。我想要那个位置。我想要万众瞩目。”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嬴子楚的墓碑,“所以,我不后悔。” “这是你的人生,没人能为你做出选择。”赵姬摇了摇头,“为父也不是想要问你后不后悔。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嬴蛟倔强的背影,他声音低沉道:“你始终是其他人利用的棋子。为父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 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她不自量力吗? 或是没有能力吗 嬴蛟自嘲的笑了两声,“也包括你吗?我的父亲。” 赵姬没有说话。 嬴蛟笑容更加苦涩。 “那……那嬴政呢?”嬴蛟看向百官簇拥的嬴政,“她也是棋子吗?” “不是。她是棋手,天生的棋手。” “为什么?因为她是你亲生的孩子?”嬴蛟闭上双眼,表情带着悲戚。 “无论有没有我,她都会是棋手。而我,只是做了轻微的改变与铺垫。” 赵姬感叹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小势可变,大势不改。” 很多事情,在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结果,以及发展方向。 穿越者能够改变的,真的很少。 就比如魏无忌的死。 从魏无忌开始推崇信义,从她名扬天下开始。 就注定她无法坐视魏国被秦国入侵。 还有魏王杀魏无忌,也是早早就结下了因。 最终成了果。 又比如嬴子楚的死。 嗝噎之疾。 也是数十年前,结下了因。 现在成了果。 秦国统一。 更是在一百多年前,就结下了因。 几代秦王的厚积薄发,最终让秦国统一了天下。 这些,他都改变不了。 唯一能改变的或许就是什么时候结果。 以及,结出怎样的果实。 这应该就是知天易,逆天难吧。 或许是真的年纪大了。 也开始感叹这些有的没的。 嬴蛟不明白,赵姬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想明白。 “这样,不公平。” “呵,公平?”赵姬嗤笑一声,“这世界上只有一件公平的事,那就是人都会死。你觉得不公平,只是你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而已。对于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而言,你的存在,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可她们不会抱怨公不公平。因为公平对她们来说,本来就是奢望。” 说完这些,赵姬摇了摇头,“也没必要说这些。嬴蛟,日后你便守在王陵吧,不得命令,不可出王陵一步。” 言罢,转身就走。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不杀我?” 赵姬停下脚步,“因为那一句父亲?因为嬴子楚?又或者因为其他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抬起头,看向悠悠白云,“或许我想要改变一些东西。改变一些,命中注定的东西。” 浩浩荡荡的队伍,返回咸阳。 只有嬴蛟与一些老宦官留在了王陵。 许寇,臻义,臻忠带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铁甲军相迎。 一见到赵姬。 臻义便开口说道:“启禀王妃,在百官出殡期间。太后听闻阳泉君谋反,自觉无颜面对先王,饮下毒酒。” 她低下头,“殡天了。” 许寇上前说道:“芈氏一族,想要趁百官不在咸阳,行谋逆之事。如今已皆数拿下。其余同党,也被拿下。如今已关押至大牢,等待王妃发落。” 听完两人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芈宸与其他楚系势力成员身上。 楚系势力成员,有的脸色煞白,浑身战栗。 有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也有人心怀不轨。 只是刚有动作,就被死死按住。 无能狂怒,对赵姬破口大骂。 吕不韦眼神深邃。 没想到赵姬的动作这么快。 直接趁百官为嬴子楚送行时,将华阳杀死。 更是将所有楚系成员,一网打尽。 当真是果决,狠辣。 至于所谓的羞愧到喝下毒酒。 或许有这样的人,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华阳。 “阳泉君,你乃是老臣子。服侍过三代先王。”赵姬转身,看向芈宸,“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除了临死前,过一把嘴瘾。 可又有什么必要呢? 成王败寇罢了。 “老臣只求一事。”芈宸佝偻着身子,给赵姬行了一礼。 这一刻。 她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有隐藏不住的垂暮。 “言。” “希望能放过我的家人。” “查没芈氏一族资产,将芈氏一族放逐至边境。若无调令,不可回咸阳。” “多谢。”芈宸郑重的给赵姬下跪。 几名铁甲军上前,想要把芈宸押走。 却被赵姬挥手,示意退下。 芈宸知晓赵姬的意思。 给她留了最后一丝,作为勋贵的体面。 “多谢王妃。” 芈宸再度对赵姬表达了感谢。 而后,旁若无人的走到咸阳城内。 步履蹒跚的往城墙上走去。 赵姬看向被扣押的二十余人,“你等……。” 话未说完,只听吕不韦开口说道:“王妃,谋逆一事,牵扯甚大。若追究下来,怕是朝堂停摆。既然芈宸已经认罪伏法,不如只诛首恶?” 在华阳,芈宸掌控秦国期间。 高级官员基本是楚系势力成员。 就那些被扣押的二十来人,不是君,就是侯。 如果真杀了。 哪怕有招贤令,笼络人才,也很难填补高级官员的空缺。 当然,吕不韦劝谏,也存在着私心。 她想杀芈宸与华阳不假,但并非想杀所有的楚系成员。 毕竟,等芈宸与华阳死后。 这些楚系成员,是需要找人投靠的。 如今朝堂之中的势力只有两个。 一是赵姬,二是吕不韦。 至于韩系以及宗族。 嬴蛟如今被赵姬软禁在了王陵。 除非赵姬死了,或者嬴政开口。 要么秦国遭遇大变,导致四处叛乱。 不然嬴蛟绝无出来的可能。 没了嬴蛟这个抓手,难道韩系和宗族还敢与赵姬死磕吗? 凭一个软弱的韩太后? 不是吕不韦瞧不起他。 只要敢跳出来,说不定哪一天就病故于后宫。 现在,她和赵姬都是新生势力。 相当于一场马拉松,双方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吕不韦掌握着百分之六十的兵权。 有外卿势力演变的吕系势力。 而赵姬手里有嬴政这张牌。 还有以臻马为首,以中小官吏为基础的朝堂势力。 兵权方面,有精锐铁甲军。 还能依靠嬴政调动蒙骛,王翦。 双方实力,旗鼓相当。 在情感方面。 吕不韦背叛了楚系。 而赵姬覆灭了楚系。 双方对于楚系而言,皆有仇怨。 在如此势均力敌之下。 谁能继承楚系势力的遗产。 就相当拉对方一个大身位领跑。 对于最后的决战而言,就更加有优势。 所以,吕不韦才在赵姬开口前,率先出口卖那些楚系成员一个人情。 而此时,芈宸站在咸阳城墙上。 望着逐渐下落的夕阳,叹了一口气。 一行老鹭未赶秋时往南飞,钻入红云如追夕。 她很不甘心。 真的很不甘心。 这一生,犯了太多错误。 最大的错误,就是错信吕不韦。 以及没有劝华阳勿要安于享乐。 有些错误,可以弥补。 而有些错误,只能重头再来。 不知不觉间,脸颊已有两行老泪。 她俯视下方,朝着吕不韦大吼,“吕不韦!小人也!” 一头栽下。 惨叫一声后,摔成肉泥。 赵姬玩味的看向吕不韦,“看来阳泉君对文信侯颇为记恨。” 吕不韦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芈宸那一嗓子,在情理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第7章 第三选项 芈宸的那一嗓子,无疑是将吕不韦当成楚系势力失败的原因。 覆灭者,固然可恨。 但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者。 尤其是曾经卑躬屈膝,她们一手扶持上来。 如今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怜悯的背叛者。 楚系成员对于吕不韦的恨意。 在芈宸那一嗓子下,到达了顶点。 尤其是作为楚系势力二把手的昌文君与昌平君。 对于吕不韦的恨意更甚。 甚至都想要杀了吕不韦。 只是身旁持剑的铁甲军。 让她们冷静的将恨意与杀意,隐藏了起来。 楚系虽然败了,但她们并不担心自身的生命安全。 无论是赵姬,还是吕不韦,或是秦国,都需要她们。 这也是楚系成员现在唯一拥有的底牌。 至少在没人取代她们之前。 这张底牌,便是她们的护身符。 “文信侯。你说我该如何处理这些人?”赵姬故意询问吕不韦。 楚系已经将吕不韦视作大敌。 要是今日不铲除楚系,日后对于吕不韦而言。 无疑是不小的麻烦。 吕不韦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赵姬会让她如愿吗? 必然是不会的。 赵姬只是询问吕不韦的意见。 这并不代表听从。 无论吕不韦说杀或者不杀。 他都会把楚系成员给放了。 若吕不韦自作聪明,认为该斩草除根。 他便相当于借吕不韦的手,笼络了一番楚系成员的心。 并且让楚系成员对吕不韦恨意更深。 若吕不韦说不杀。 楚系成员也不会记吕不韦的好。 毕竟无人替补上层楚系官员职位的局面,谁都能看得透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虽然赵姬也算得上是楚系势力的敌人。 但对付吕不韦。 想必楚系成员应该会很乐意合作。 或者投靠。 众人的视线,移到了吕不韦的身上。 吕不韦原本难看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 朝着嬴政一拜,“全凭公子政决断,臣不敢逾越。” 吕不韦并不蠢。 怎会看不出赵姬的用意。 想利用她? 想都别想! 赵姬的这句询问,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个错。 倒不如甩锅给嬴政。 让嬴政来决定这些楚系成员的生死。 其次,她想要借用此事,向嬴政示好。 或是看看嬴政是否有野心,以及是否有想要脱离赵姬掌控的意思。 以此来决定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毕竟,嬴政可是对抗赵姬最关键的一环。 想要遏制赵姬,或者铲除赵系势力。 终究绕不开赢政。 嬴政本来在看戏。 却发现这把火,烧到了她的身上。 她顿时一愣,而后露出些许带着玩味的笑意。 看了吕不韦一眼后,嬴政恭敬的询问赵姬,“父亲,你认为如何?” 她没有诚惶诚恐的,直接将这锅甩开。 也没有立刻答应。 而是将这口锅接了下来,而后询问赵姬应不应该接这口锅。 这回答,双方兼顾,滴水不漏。 赵姬颇为满意的看向嬴政,“政儿,如今你是秦王。这些皆是你的臣子,该如何做,你做主便是。” “多谢父亲。” 嬴政朝着赵姬一拜,而后对那些被拿下的楚系成员说道:“按照秦律,忤逆谋反乃是死罪。可政初掌大权,尔等又是先王器重之臣。政实在不想妄加杀戮。若尔等愿改过自新,扶持于政,共延大秦万年。” 她颇具威严的俯视一众楚系成员,“政可以饶尔等一命。若是不愿,政也不难为尔等。尔等毕竟是先王老臣。政不愿将屠刀对准尔等,到时会亲自送尔等离开秦国。” 嬴政的话,似乎在选择赵姬,或是选择吕不韦这两个选项中。 又给了她们第三个选项。 那就是成为嬴政的人。 楚系势力成员哪里会不同意。 昌文君,昌平君当即朝着嬴政行礼,“我等知错。愿全力协助公子政,铸大秦万年之基。” 楚系势力二把手都发话了。 其余楚系势力哪里会不答应。 如果有的选,没人会选择死亡。 纷纷对嬴政行礼,“我等知错。愿全力协助公子政,铸大秦万年之基。” 嬴政挥手,“尔等起身。从今日起,过往之错,既往不咎。” “臣等叩谢公子政大恩。” 赵姬目光始终放在人群之中,万众瞩目的嬴政身上。 看着那开始展露锋芒的嬴政。 心里满是欣慰。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嬴政继承楚系势力的遗产。 而他与吕不韦微妙的保持一种平衡。 而这种平衡,对于嬴政来说,是最有利的。 最关键的是,嬴政行事,开始以王者的视角与地位去行事。 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与处境。 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吗? 赵姬点了点头。 政儿。 吕系与赵系势力,会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嬴政这么做,不仅是赵姬满意,吕不韦同样也很满意。 收服楚系势力,无疑是在透露着一个潜藏的意思。 那就是嬴政打算培养自身的势力。 至于培养自身的势力,想要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那就是想要脱离赵姬的掌控。 这对于吕不韦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不怕嬴政菜,就怕嬴政认死理,跟着赵姬屁股跑。 那样的话,要想除掉赵系势力,恐怕要等到下一代秦王的时候了。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 自己得不到不要紧,只要敌人也得不到就行了。 嬴政出手收服楚系,对赵姬而言,应该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自己的孩子,底牌之一。 抱着即将到嘴的鸭子飞了。 只是想想,都能猜到赵姬有多么的恼火。 吕不韦不禁想到。 如果赵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不管不顾的学华阳那般,给予嬴政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嬴政会不会转身与她合作,共同对付赵姬? 想了想,吕不韦将这一天真的想法,驱逐出大脑。 赵姬会是华阳吗? 肯定不会。 在她的视角里。 赵姬是一个狠辣,聪明,无情的男人。 绝对不会因一时的愤怒,而露出什么破绽。 不过,赵姬似乎和未被女色与权力腐蚀的华阳,有很多共同之处。 华阳原本也是难以对付的狠角色。 可最终还是败给了七情六欲。 要不要用对付华阳的手段,去对付一番赵姬? 权势,赵姬现在已经有了。 就差女色了。 不过,子楚尸骨未寒,不宜如此做。 再者,还未到那个需要利用女色来迷惑赵姬的地步。 一切尘埃落定。 众人潦草的收拾一番芈宸的尸骸,回到了咸阳城内。 楚系成员的家眷,得到了释放。 这场扎根于秦国百余年的楚系势力,引发的动乱。 在所有人都未有所反应的情况下。 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原本不可一世的楚系势力,最终葬身在不断前进的车辙之下。 留下来的残存余孽,也只能依附于嬴政,方能继续生存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会越来越弱。 直到某一日,彻底葬身于阴谋诡计之中。 这是必然的结果。 作为主谋的芈氏一族,在赵姬的准许下,带着芈宸的尸骨,离开了咸阳。 但还没到边境,就被一帮匪徒半路截杀。 一族一百余人,皆死于匪徒手中。 这倒不是赵姬和吕不韦动的手。 而是别有用心之人。 不过,市井常有人言,是赵姬动的手脚。 嘴上说放人离开,背地里却要灭人一族。 对此流言,赵姬一笑了之。 倒是出于好奇,派赵勋去查了查。 究竟是何人不愿意放过芈氏一族。 查出来的结果,倒是让赵姬颇为惊讶。 杀芈氏一族之人,不是旁人。 而是范睢的后人。 自范睢辞官回乡之后,无故病死于家中。 范睢后人便一直将范睢的死,归咎到了芈宸的身上。 之前碍于芈宸有权有势。 无法对芈宸下手。 她们便蛰伏起来,等待刺杀芈宸的机会。 机会倒是没等到。 却等到了芈宸谋逆被杀,芈氏一族被驱逐至边境的消息。 范睢后人大呼苍天有眼。 勾结数百个曾经被楚系势力迫害之人的门客,家眷。 在芈氏一族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佯装成匪徒,截掠芈氏一族。 一百多号人,只有几个门客,带着芈宸两个小孙女跳河失踪。 其余皆死在了范睢后人的手里。 芈宸的尸骸,还被残忍的鞭挞了一番。 听说范睢颇为小心眼,睚眦必报。 看来其后人,继承了范睢的这个传统。 不过,如果芈宸的两个孙女,侥幸存活了下来。 会不会为了给族人报仇,从而掀起又一场腥风血雨。 那便不得而知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也格外的忙碌。 先是送走了子楚。 而后又开始为华阳操办丧事。 好在,韩太后倒也识趣。 华阳一死,便自闭宫门。 非要紧事,也不敢外出。 以免为赵姬添上些麻烦,操办第三桩丧事。 所谓的韩系,宗族势力。 也龟缩了起来,不敢在朝堂内发声。 楚系残余势力,虽恨吕不韦。 但嬴政在后面牵着绳子,也不敢乱咬。 秦国朝堂,又恢复了宁静。 只是不知这宁静,又能维持多久? 离函谷关不远的县城。 一队运送物资的车队,停靠在一家酒厮外。 “小厮!!” “哎哟,诸位兵娘,大雪天的,怎的还出来?” “以为小娘愿意啊?”青壮女子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去,给小娘热壶酒去。要子央酒!别上那些劣酒。再给我来瓮狗肉。” 小厮苦笑,“诸位,那子央酒,可珍贵的紧…。” “嗯?”青壮女子一瞪,“莫不是怕小娘不给钱?” “哪里,小的怎敢如此想。只是那酒珍贵的紧,实在不是我们这些小店能够买到的。要不换点别的?” “罢罢罢,随便来一壶。” “好嘞!”小厮对内厨唱道:“狗肉一瓮,酒一壶!” 小厮刚走。 有个士卒便感慨道:“真羡慕那些铁疙瘩。比起她们,咱待遇可差远了。” “谁说不是啊,就饷钱,听我在咸阳当差的小妹说,那些铁疙瘩,一人一天。”说话的士卒,一只手比划一个二,另一只手比划个五,“这个数。” “才七钱?” “嘁,我还以为多少。” “是啊,咱也有六钱。她们七钱也才比咱们高上一钱而已。” “七钱?!你这也太看不起她们了吧。我说的是二十五钱。” “噗—!”有个士卒刚喝的水,顿时喷了出来。 她胡乱擦了一下嘴巴,“你说多少?二十五钱?!” 整整四倍啊! 周围的士卒顿时陷入了沉默。 “嘿嘿。”之前比划的士卒笑了两声,“这还只是新兵。要是老兵,那可是三十钱。而且每五年,涨五钱。直到四十岁为止。” 周围人咽了咽嗓子。 每五年还涨五钱? 直到四十岁。 有个估摸十七,八岁的士卒,掰着指头。 她算着现在去加入铁疙瘩,等到四十岁一天能拿多少钱。 算了一会,便放弃了。 实在是脑子不够用。 反正是好多好多的钱。 那士卒没有注意到同伴们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眉飞色舞的继续说着:“不仅当兵有钱,不当兵也有钱。到了四十岁,干不动了。还会每天发五钱,作为什么…什么养老金。直到老死。如果缺胳膊少腿的,不仅能拿到一大笔安家费,还能每月领到一笔关照费勒。” “贼爹皮!”百人将一拍桌子,“凭什么!都是扛着脑袋吃饭的,凭啥那帮铁疙瘩有那么多钱,有那什么养老金,还有什么安家费。咱们为啥没有!那些铁疙瘩,现在在咸阳城吃香喝辣的,苦活累活都咱们干!咱们又不是后爹养的!” 有个士卒幽怨的说道:“咱们怕不是真是后爹养的。” “凭啥,凭啥咱是后爹养的?!” “那些铁疙瘩不是秦国兵,也不是其他国家的兵。而是只听命于大王的兵。” “你说什么东西?” “她胡说。那些铁疙瘩,明明是王妃带到秦国的嫁妆。” “你才胡说。什么嫁妆,明明就是听命于大王的兵。” “那咱也听命于大王,咱咋没有?” “这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就在士卒争论之时,小厮提着水壶走了过来。 百人将清咳一声。 众人顿时安静。 第8章 风起云涌 小厮提着水壶,谄媚的给每个士卒倒了一碗姜汤。 “如今天寒,喝些姜汤暖暖身子。” 倒着姜汤时,她看了眼门口。 门外还有百十来号人,站在风雪之中。 小声询问道:“那些兵娘……?” “那些人,店家若是不嫌麻烦,给她们烧壶热水,就可。” “好嘞。小的斗胆问一句,诸位兵娘这是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 百人将不耐烦的说道:“问这些作甚?” 见百人将语气不善,小厮当即赔笑道:“恕罪,恕罪。小的只是好奇,如今大雪封路,前方山路危险的紧。实在不宜出行。诸位不如在县城内歇息几日,等好日子再出发也不迟。” 伸手不打笑脸人,百人将语气有所缓和,“不瞒店家。我等奉公子之命,带着些许辎重,前往洛水河附近的筑地。” 小厮想了想,“那个地方,可不太好走。路途上多有积雪。” “不好走也得走。”有个士卒喝了口姜汤,“谁让咱们倒霉呢。” “不好走?”百人将皱了皱眉。 “路上积雪足有三四寸,人倒是可以走过去,这马车,怕是难以过去。要小的说,不如等个一两日。你们运的都是些什么?” “没什么。如今快要岁首,迎新去旧。公子说什么那些韩人以后便是秦人了。以后便是秦国的子民,让我等给在驻地劳作的韩人,送一些冬衣和粮食。” “给那些韩人送东西?”小厮眼神中带着羡慕,“那些韩人当真是好运,摊上了记挂她们的明君。不过,要我说,何必管那帮韩人的死活……。”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高呼,“韩人谋反!打过来了!” 百人将脸色一变,连忙带着出去看看。 秦以武勇闻名天下。 商鞅未变法前。 秦人因私斗而死伤的人数,甚至超过了战争。 商鞅变法中,有一条便是禁止私斗。 刚一出酒肆。 百人将便见接近百人的秦人,拿着棍棒,浩浩荡荡的向县城外走去。 还有一些秦人正向人群汇聚。 她当即拦住领头之人,“发生了何事?!” 领头秦人见百人将身上的甲胄,当即行礼,“回女郎,开凿洛河的韩人谋反,杀了监官。从洛河驻地逃回来了的人说,那帮韩人正朝县城而来。我等正准备去城门助拳,抵挡韩人。” 忽听远处有人喊道:“韩人已到城门外,县长让尔等速速赶往城门!” 在秦国。 管理万人以上的县城,为县令。 管理万人以下的,为县长。 听到喊话,那位领头之人当即告罪离开,奔赴城门。 有名士卒走到百人将身旁,“大姐,咱怎么办?” “贼爹皮,公子还让咱给她们送冬衣,送粮食。这帮韩人当真狼心狗肺!” “要我说,咱现在就过去,挖出她们的心肝,看看她们的心肝是红是黑!” 看手下人义愤填膺的模样,百人将心里也有气。 当即留下十来个人,看守马车。 其余人操起兵刃,赶往城门口。 刚到城门口。 便见一名颤巍巍的老者,正站在城垛口,对着下面破口大骂。 指责下面的人,不忠不义,禽兽不如。 百人将来到城垛口,俯视下方。 只见数以万计,人头耸动似乎无边无际的难民,在一个消瘦女子带领下。 将整个县城围的密不透风。 寒风呼啸。 那帮人穿着还是单薄的衣裳。 一些孩子,还是光着脚丫。 消瘦女子手持棍棒,朝着城垛口的老者吼道:“韩国已灭,我等如今也是秦民。之前有人对我等言,等秦拿下韩国,便对我等一视同仁。可结果呢?!” 她环视身后众人,“看看我等。我等为秦开凿河流,建造房屋。可你们秦人是如何对待我等韩人?!你们视韩人为牲畜,为猪狗。冬无寒衣蔽体,汤无半颗粟米。我等只想活着!我等何错之有?!” “胡说!”百人将忍不住开口。 众人将视线集中到百人将身上。 “胡说?”消瘦女子挥手,示意百人将看看,“莫非女郎以为,我等故意衣不蔽体站在风雪之中?只为了讨上一两口的粮食?” 百人将沉默了。 “我等无意冒犯尔等,只想求上一口粮食,好让我等前往咸阳,亲自问问坐在上位之人,曾经的诺言,到底做不做数?” 前来助拳的秦国百姓,面面相觑。 如果真像这些韩人所说,那谋反的确也怪不得她们。 “尔等胡言!”有士卒破口大骂,“贼爹皮!自从你等来了秦国,何时短了你等的粮食与冬衣。如今接连大雪,咱秦国公子还担心你等冷了,特意让我等给尔等送些粮食与冬衣!辎重马车就在城内,如果不信,我等可将马车拉出来,让尔等瞧瞧。” 这话,让韩人有些茫然。 自从来了秦国。 不仅吃不饱,还要干苦力活。 若是干的慢了,监官非打即骂。 毫不把她们当人看。 其他季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冬天,实在难以忍受。 不然,她们也不会想着反抗。 在此期间,何曾见过所谓的粮食与冬衣? “当真?”消瘦女子也是诧异,“若真有此事,我愿献上头颅,以向公子请罪!” “此言绝无假话。”百人将出声说道:“若有半分虚言,我也可献上头颅。” 其他士卒也纷纷开口,“我等也是。” “非我等不信,而是我等不曾见过。”消瘦女子放下棍棒。 百人将轻呵,“把马车拉出来!” 有士卒当即像城内跑去。 不一会,县城大门打开。 一辆辆装满粮食与冬衣的马车被拉出县城。 韩人当即围了上去,掀开盖在物资上的麻布一看。 的确是粮食与过冬的衣服。 有些韩人,还从衣服内,翻出了一些钱。 数目不多,但吃一顿好的,还是够的。 并且每件衣服都塞了钱。 见此,消瘦女子顿感羞愧。 直接让有个手拿柴刀的韩人,将她的头颅砍下。 递到百人将的面前。 百人将见到这一幕,当即对分粮食和冬衣的韩人说道:“此事,定是有宵小之辈从中作祟。公子曾言,尔等如今已是大秦的子民,定然会一视同仁。” 韩人全部跪倒,“我等羞愧,辜负公子大恩。” 百人将环视这些衣衫褴褛的韩人,以及呈过来的人头,开口道:“我欲将此事禀告公子,公子定会给尔等一个交代!谁愿随我同行,前往咸阳?!” 韩人纷纷举起手,“我等愿往!” “无需这么多人,尔等推举出五人即可!” 很快,在韩人的推举下。 有五个青壮女子被推举了出来。 百人将让当地县长安置其余韩人,带着五人,日夜兼程。 赶赴咸阳。 安置韩人的地方,一共有二十七处。 人口接近五十余万。 除此地外,还有六处同样发生暴乱。 于此同时。 秦国隔壁的禺支。 禺支乃是两个族群的统称。 赫胥氏和华胥氏。 禺支又被称为月氏。 其中赫胥氏出身众说纷纭。 有言是商朝的罪人。 也有言是匈奴人。 而华胥氏则是匈奴人。 为了区分两个族群的不同。 赫为大的意思。 赫胥氏被称为大月氏。 而华胥氏则被称为小月氏。 即大禺支,小禺支。 一处帐篷内。 一名男子被铁链钉在羊皮上。 苦苦哀求。 一位壮硕女子在男子身上,肆意索求。 营帐外,突兀的响起脚步声。 “族长。” 壮硕女子停下动作,“诺托,我说过,不要在我取乐的时候,打扰我。” “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族长亲自决断。” “嗯?” 壮硕女子从男人的身上起来,披上毛皮大衣,走到火盆旁,“进来吧。” 男子坐起身,如鹌鹑般蜷缩到角落。 瑟瑟发抖的抱着,满是伤痕的身躯。 一名穿着白色毛皮大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倒是与其他草原人不同。 不仅有着大月氏颇有棱角的容貌,还有着东方面容的柔和。 瞳孔与头发也都是黑色。 一迈入营帐,便对着大月氏族长支契行礼,“族长。” 支契点了点头,倒了一碗马奶,“坐。” 诺托坐到支契对面。 支契喝了一口马奶,“到底是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找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不满。 “族长。”诺托低下头,“昨天又死了一些牛羊。” “就这点小事?”支契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冬天哪有不死牛羊的?老规矩,吃了就是。” “可到现在,咱们的牛羊已经损失了两成。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估计后面死的更多。如果坐视不管,明年咱们的勇士就只能饿着肚子。” 顿了顿,诺托又说道:“而且,自从族长不再攻打秦国后,各个部落的首领,颇为不满。” 支契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诺托。 她虽长的野蛮了些,但并不代表是个蠢货。 光有力量,不足以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支契知道。 之前的话,只不过是说辞。 后面那句各个部落首领不满,才是关键。 在秦国举全国之力,攻打韩国之时。 她们趁机攻打了秦国边境。 劫掠了数座城池。 好好爽了一把。 任何无本的买卖,都会上瘾的。 劫掠自然也是。 可正当她们准备再进一步的时候,却发现秦国的战争,突然就打完了。 秦国的实力非同小可。 为了大局考虑,支契当即踩下了刹车。 带着劫掠的人口与财产,回到了草原。 然而,这一举动就像她那啥的时候,突然被诺托打断。 自然让其余部落的首领不满。 只是之前碍于她的威望与实力,不敢出声而已。 可接连的大雪,冻死的牛羊与人口。 让其余部落的首领心中越发不满。 昨晚死掉的牛羊,更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诺托也是基于这种情况,才来找的支契。 “诺托。”支契语气森寒,“你是蠢货吗?难道不知道秦国的仗,已经打完了吗?” “自然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有人不乐意,就自己带着族人去。或者亲自来找我。” “族长,请听我说完。” 支契拿起一块风干的牛粪,扔进火盆。 她没有说话。 诺托开口道:“虽然秦国的仗已经打完了,但她们的军队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这边。” “可她们还是会到,不是吗?”支契冷冷的看着诺托,“你以为,我们能打得过秦人吗?” “打不过……。” “那你还想说什么?” “我们打不过,可如果加上匈奴人呢?” “你是说那些野蛮人?她们打算迁移过来?”支契眉毛一皱。 如果匈奴人迁移过来。 这片草原压根就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双方发生摩擦将是不可避免的。 “不是,是华胥氏族。她们打算和我们合作。” “隔壁的华胥氏族?” 华胥氏族本身就是这片草原的人。 兵力与赫胥氏族相当。 如果她们愿意一起攻打秦国。 或许……。 支契陷入了沉思。 见支契意动,诺托乘胜追击,“族长,秦国刚打完仗,并且与其他国家关系不好。而且秦王死了,新的秦王明年才能登基。调动不了什么军队,这是咱们打秦国最好的机会。如果与华胥氏族合作,未必不能在秦国撕开一个口子。” 支契依旧没有回答。 诺托继续说道:“族长,秦国的财富,等着我们去取。秦国的美人等着咱们去宠幸。族长难道愿意与风雪相伴,而不愿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抱着美人,睡在温暖的床榻上?” “别说了。”支契看向诺托,“在不清楚秦国兵力前,我是不会出兵的。” 诺托当即一乐,“此事交给我,我定会摸清楚秦人底细。” 她起身离开。 望着诺托离开的背影,支契端起马奶,喝了一口。 刚喝进去,便立刻吐了出来。 原本温热的马奶,已经变得冰凉。 她懊恼的将碗扔了出去。 原本在角落的男子见状。 如饿鬼般扑了上去,舔舐着地上的马奶。 见男子如此,倒是勾起支契原本冷却的欲望。 她粗暴的将男子放倒。 扑到男子的身上。 只是,现在充斥在脑子里的,不仅仅只有欲望。 还有别的东西。 第9章 一视同仁 秦王宫内。 百官朝着坐在王位的嬴政行礼,“臣等拜见公子。” 虽然现在嬴子楚死了。 但需要为嬴子楚守丧一年。 而后才能继承王位。 守丧一年并不是守个365天。 而是到年末。 到了下一年的年初,从秦庄襄王纪年,过渡到秦王政元年。 嬴政才能登基为王。 未登基前,依旧只称呼公子。 当然,也有人称呼大王。 但在正式场合,尤其是上朝的时候。 百官是不能坏了规矩。 嬴政挥手,“百官免礼!” 百官起身。 没等宦官说话,吕不韦当即站了出来,“启禀公子,臣有谏。” “言。” “臣想请公子观一物。” “何物?” 吕不韦拍了拍手。 门外有位将领,双手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木盘上,似乎有一物被红布盖着。 看那形状,似乎是个人头。 嬴政微微蹙眉。 但没有出声。 吕不韦走到木盘,“臣想请公子观之物。” 她拉开红布。 一颗人头,显露在众人面前。 人头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发丝凌乱,双眼紧闭。 看样子,并不是什么权贵人。 嬴政看了吕不韦一眼。 眼神中带着疑惑。 “这是?”她沉声道:“莫非文信侯以此头,来试政的胆量?” “自然不是。”吕不韦手指头颅,“此首乃是乱贼之首。” “乱贼之首?”嬴政笑了两声,“文信侯这是想要请功?不过,区区乱贼,怕是不足以彰显你之武勇。” 众人顿时一笑。 一个手中掌握秦国百分之六十兵力的主帅。 拿一两个乱贼的头颅,就想要来请功。 就像是大象踩蚂蚁,还得意洋洋,炫耀杀了多少蚂蚁。 这样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昌文君冷哼一声,“如今,文信侯杀了一两个毛贼,也要朝公子要封赏吗?若人人如此,怕国库有多少钱财,也不够拿出去赏赐。” 昌平君笑呵呵的开口道:“昌文君也必如此说。些许毛贼也算是功绩。” 她看向吕不韦,“想必文信侯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杀了此贼。” 昌平君询问吕不韦道:“是吧,文信侯。” 吕不韦淡漠的看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自从芈宸死后,便一直针对她。 如今更是明里暗里贬低。 要不是一些原因,不想对这两人动手。 以这两人疯狂作死的行为,她一定会满足这两人想死的愿望。 然而吕不韦不知道的是。 针对她,并不是因为楚系势力与她之前的仇怨。 还因为要在嬴政面前,彰显自身以及楚系势力的作用。 自从芈宸死后,两人就一直在想,嬴政为什么要饶过楚系势力成员。 难道仅仅是为了稳固朝堂的局势吗? 或许现在的确是这样。 但以后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楚系势力的衰败,已经成了必然的趋势。 现在,嬴政为了朝堂稳固,会保住她们。 但如果以后,楚系势力衰败。 或者嬴政找到了可以替代她们的人。 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难道等死吗? 没人想死。 昌文君,昌平君,乃至所有楚系势力成员都不想死。 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成为嬴政的宠臣。 嬴政要她们咬谁,她们就咬谁。 如今朝堂局势很明朗。 赵系和吕系把控着朝堂。 嬴政若想彻底掌控秦国朝堂。 不可避免的要打压吕系与赵系。 将吕系与赵系手中的权力,全部收回来。 可赵系与嬴政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甚至有些事情,嬴政需要赵系势力的支持。 所以,赵系是绝对不能动的。 她们只能将目光投到了吕不韦的身上。 针对吕不韦,不仅能彰显出楚系势力的忠勇,还能显示楚系势力的能力。 以后就算嬴政找到了楚系势力到的替代品。 也不会想着卸磨杀驴。 最关键的是,对付吕不韦,还能出几口心中的恶气。 至于会不会把吕不韦逼急了。 昌平君与昌文君倒是不太担心。 甚至还想着让吕不韦气急败坏的杀上几个人。 只要吕不韦气急败坏到杀人。 那楚系也就没必要担心嬴政会卸磨杀驴了。 一个敢于正面硬刚吕系势力,甚至不计后果的撕咬吕不韦的楚系。 想必嬴政不会拒绝接纳这样的楚系。 取得嬴政的信任以及保住性命是第一步。 第二步则是重振楚系的光辉。 嬴政被昌平君与昌文君的话给逗笑了。 考虑朝堂上需要严肃。 她轻咳一声,声音放缓,“当真如昌文君,昌平君所说那般?” 嬴政手指下方首级,“拿此首级,是为了向政请功?” 她收回手,“那么,文信侯,你想要政赏赐你些什么?” “公子,此首并非贼首。臣也没沦落到需要几颗人头来加官进爵。” 说这话的时候,吕不韦朝着昌平君,昌文君,甚至臻马的脖子看去。 昌文君和昌平君倒没感觉到什么。 一直看戏的臻马,突然发现吕不韦的视线放到了她身上。 顿时一愣。 而后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吕不韦收回视线,对着嬴政行礼,“难道公子不想知,此首是何人首级?” 嬴政脸上显露出疑惑。 臻马此时开口道:“是何人首级,直说便是,卖甚关子?难不成文信侯将这当成了市集?如售卖货物般,先让我等猜上半天,而后才告诉我等?” 昌文君与昌平君看向臻马。 三人相视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沟通着什么。 随即,三人同时一乐。 只要针对吕不韦,咱们就是好朋友。 至于之前的仇恨。 放不下仇恨的,也不会活到现在。 也不能说是放下。 只是没必要因些许仇恨,同时得罪吕系与赵系。 吕系和赵系联合,楚系全盛时期都没干过。 更别说现在的楚系了。 唯有拉一批,打一批。 分化赵系与吕系。 才能有可趁之机。 而最好的合作对象,无疑是同样听命于嬴政的赵系。 听着赵系与楚系成员压低的嘲笑声,吕不韦大有他强任他强的架势。 “既然诸位有些不耐烦,那我便直说了。”吕不韦手指首级,“此乃韩人之首!想要活下去的韩人首级!” “韩人首级?”嬴政眼皮一跳,“文信侯怕是说错了吧。如今这天下哪有什么韩人?只有秦人。” “臣没说错。”吕不韦朝着嬴政拱手,“这的确是韩人首级。公子可知,臣为何称韩首而非秦首?” “文信侯有话直言。”嬴政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勿要拐弯抹角。” “秦韩一战,王妃曾让人前往韩国,承诺给那些陷入战乱之人,一口吃的。而她们要做的,便是为秦国开凿河道。并且还言,秦韩一战,若秦胜,她们便是秦人,保证一视同仁。不知臣消息是否有误?” “的确如此。”嬴政点了点头,“父亲心忧百姓,派遣卓子央去做此事。并且还教导政,要将既然韩国版图已归秦所有,那么原本韩国的百姓,也就是我大秦子民,当多加关怀才是。之前父亲还跟政商量,待政登基即位,便让那些百姓回去春耕开垦,还打算免除其三年税收。以兴百姓之生计。” 众臣听到着话,当即朝着嬴政行礼,“公子政仁德,王妃仁德。” 唯有一人没有行礼,那就是吕不韦。 吕不韦冷声说道:“有些话既然说了,那也得言而有信。” 嬴政眉毛一皱,“何意?” “据臣所知,韩人自来了秦国,便被人当做牲口一样使唤!”吕不韦抬高几分音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日还要辛勤劳作,监官更是非打即骂!这难道就是所谓的…。” 吕不韦盯着嬴政,一字一顿,“一视同仁?!” 她环视众臣,“试问我大秦,何曾这样对待过子民!!!” 众臣朝着嬴政看去。 嬴政面无表情。 但谁都知道,现在的嬴政一定压着怒火。 宣文君,宣平君不说话了。 咬归咬,但是度得把握好。 不能瞎咬,也不能乱咬。 这明显就是吕不韦准备对付赵姬。 刚刚那一番话。 就好像在羞辱赵姬以及嬴政。 楚系势力没必要插手。 臻马脸色惨白。 这件事,是卓子央负责。 和她没有半钱干系。 但可以预料的是,如果吕不韦这话是真的。 而不是信口雌黄。 那么赵主会是何等的愤怒! 臻马咽了咽嗓子。 她承认自己手底下不干净。 手下的人,也有不干净的。 就怕赵主震怒,来个大彻查。 如果运气不好,手下人有涉及这件事。 恐怕…。 臻马咽了咽嗓子,突然感觉领口颇紧,箍的她仿佛喘不过气。 卓子央,卓子央。你害苦我也! 臻马当即大声说道:“胡说八道!吕不韦定是你胡说八道。王妃爱民如子,怎会如此对待百姓?!” “闭嘴。”嬴政俯视臻马,声音冰冷。 臻马当即不敢说话,只是愤恨的看向吕不韦。 “文信侯,究竟怎么回事?” 嬴政也不太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让士卒送的物资,基本都是花赵姬的钱。 而且也看过成批装满货物的马车,运出了咸阳。 如果吕不韦说的是真的,那些马车去了哪里? 又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 吕不韦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嬴政。 说来也巧。 原本运输衣物和粮食的百人将是打算直接找嬴政的。 却被她的门客撞见。 门客听闻此事,感叹那位自裁者乃真义士,当即将那百人将,引荐给她。 她听闻此事后,也是不信。 毕竟赵姬没必要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当即派人去查。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才知道。 这并非个例。 而是数起。 并且皆引发了暴动。 只是那些挨饿受冻的韩人,哪里是秦卒的对手。 纷纷被镇压了下来。 暴乱的消息,也被有心人按了下去。 好不容易抓住了赵姬的错误,吕不韦哪里还能按耐得住。 于是乎,便发生了刚刚的一幕。 听完吕不韦的诉说,嬴政面色阴沉。 她开口对吕不韦说道:“既然你说那百人将,带着人前来寻政。如今,人在何处?” “人就在殿外等候。” “让她们进来见政。” 不多时,嬴政之前派遣送物资的百人将,与几名青壮女子步入大殿。 嬴政也不废话,询问事情的始末。 百人将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与吕不韦说的一字不差。 询问那几名青壮女子,得出的也是这个回答。 嬴政的脸色越发平静。 就如同毫无波澜的海面。 但内部却掀起滚滚暗流。 一股杀意,堵在心口。 这事情,哪里还看不明白。 有小人为了利益,克扣了父亲给予那些难民的粮食与衣物。 这些人,当真可恨! 不杀,不足以平心中之气。 见嬴政面色如常,百人将似乎担心嬴政不相信,赌咒发誓道:“末将之言,无半分虚假。若有半分假话,我一家老小皆可削首,供公子把玩!” 那几名青壮也跟着发誓。 “政知道了。五日,必给尔等答复。”嬴政看了一眼木托盘上的首级,“此人叫何名?” “不知。”那几名青壮摇了摇头。 虽然跟着那个女人谋反,但只是为的一口吃的。 哪里会问领头的人,叫做何名。 “为此义士雕刻一副身子,以君侯之礼安葬。若有老小,接到咸阳赡养。”嬴政手指百人将,“此事就交给你。” 百人将低下头,“诺。” 嬴政又看向那几名原本是韩人的青壮,“政乃秦国之君主。你等信政,政必不辜负你等。无论是何处,何地之人,只要站在我大秦的领土,便是政的子民!政向尔等保证,必给尔等一个公道。” 那几名青壮女子当即跪倒,“我等多谢大王。” 朝会在凝重的气氛下散去。 嬴政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赵姬。 因为她知道,会有人将消息告诉赵姬。 而她,之只需要等待最后结果就可以了。 如果去找,反而让赵姬在她这个女儿面前丢了颜面。 正如嬴政所想那般。 臻马一下朝,便火急火燎赶往赵姬寝宫。 听宦官说,赵姬在花园里钓鱼。 她又马不停蹄的赶往花园。 跑了一路,但身上更多的是冷汗。 陪伴赵姬多年,可以预料到赵姬知晓此事后,会是何等的震怒。 第10章 苗头 花园内。 赵姬拿着嬴子楚曾经使用过的鱼竿。 头戴斗笠。 身穿粗布麻服。 如同乡间老农般,在湖边垂钓。 赵勋依靠在树旁。 手里拿着一瓶酒。 一边喝着,一边静静看着。 对于她而言,所谓的幸福,莫过于此。 没有纷纷扰扰,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只要能一直看着爱的人。 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惬意,就足够了。 “别喝那么多的酒。”赵姬抓了一把饵料,扔进湖里。 赵勋笑了笑,举起酒瓶。 刚想灌上一口。 但想了想,还是放了下去。 “若是闲来无事,不如陪我钓鱼。”赵姬将沾在手上的饵料拍掉。 “钓鱼?” 赵勋想起之前。 之前她也试过陪赵姬钓鱼。 可是实在是耐不住那个性子。 “还是算了吧。我笨手笨脚的,抓鱼还行,至于钓鱼...。” 赵勋习惯性的提起酒瓶,又喝一口,“实在不适合我。” 酒液入喉。 赵勋愣了愣。 想起之前赵姬让她少喝的话。 懊恼的将还未吞咽的酒水吐了出去。 “也罢。”赵姬看向瞥了赵勋一眼,“过些日子,天气应该会暖和些。到时你在这院子内开垦出一块田地吧。” “开垦田地?”赵勋晃了晃酒瓶,“怎的,贵人打算种些花草?” 酒水拍击瓶壁,咣当作响。 赵勋颇为不舍的看了看,接着将酒水倒到地上。 她来到蒸煮茶水的火炉旁,蹲下身子。 “玩花弄草,我倒是没什么兴趣。” 钓竿往下垂了垂。 鱼儿上钩,但赵姬没有去动钓竿。 赵勋拿起茶壶,往酒瓶里倒满热茶。 微微抿了一口。 带着些许酒味的热茶饮入口中。 咂巴了几下嘴。 觉得没有酒喝的舒畅。 “那你要做什么?” “种点吃的,例如米和菜。” 赵姬侧头,“不是有句话,叫做民以食为天嘛。” “你可不是民。”赵勋站起身,走回原来的位置。 慵懒的依靠在树上,“你是王妃,等政儿登基,你便是太后。” “王妃也好,太后也罢。总得要吃饭。”赵姬将头转了回去,看着湖面鱼儿挣脱掀起的波澜,“也没人规定,上位者不可弄田。” 他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赵勋奇怪的看着赵姬。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个事。” 赵勋脸上的疑惑更重,“能告诉我吗?” “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我们呐,离不开地。功成名就,便想着回家多买些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心灰意冷,也想着不如回家种田。” 赵姬拍了拍身旁的地面,“咱们从走第一步起,就离不开这地。战争,利益,都围绕这地。最后也会归于地。” 赵勋仔细思索,“贵人有了隐退之意?” 赵姬没有回答,拉起鱼竿。 一条红鲤被拽了上来。 取下鱼钩后,赵姬将红鲤又放回湖里。 接着甩出鱼竿,开口说道:“北边的异族,可有什么异动?旧新更替,朝堂不稳。异族最喜此时侵犯疆土。” 虽然楚系势力在他与吕不韦的运作下,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这并不代表整个秦国就无半点风浪。 在别的地方,也会因新王即位,或者楚系覆灭,而争权夺利。 这种事情,谁也无法干涉。 “那些异族。”赵勋饮了一口茶水,“暂时没什么动向。不过近期时常派遣一些人来边境转悠。似乎是为了试探什么。” “试探。”赵姬轻笑一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过些时日,想必李信能赶到边境。” “李信…。” “怎的?” “那小姑娘太年轻了,恐怕难当重任。” 李信现在才十来岁。 也不怪赵勋不信任她。 赵勋摇了摇头,“不如让我去吧。有我在,只要蛮夷敢来,我定让她们有来无回。” 赵姬一笑,“十几年前,你随我前往魏国,带着数千人马与赢稷数万兵马对战之时,不也是十来岁的年纪吗?有志不在年高,李信这孩子还可以,是一块璞玉。” 他抓起一把饵料洒了出去,“玉不琢不成器。我可以容忍她的失败,只要不败的太离谱就行。” 几万人与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赵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能征善战的将军。 站在他的位置上。 他不缺人,缺的是有才华的人。 赵姬顿了顿,接着开口道:“不过,你的顾虑,也需要好好考虑。让蒙氏姐妹带人去帮她,还有魏无知也可以过去历练一番。刀不打磨,如何锋利。那些异族,就是最好的磨刀石,但不是现在。等到来年开春,才是我们教训那些异族的时候。” 王翦与蒙骛乃是老将。 说难听一点,随时有可能双眼一瞪,马革裹尸。 是时候培养新鲜血液了。 他看向赵勋,“至于你,就陪我在宫里钓钓鱼,种种地吧。” “钓鱼就算了,种地倒是没有问题…。” 话未说完,就见有宦官走了过来,“王妃,文镇侯想要见你。” “让她过来吧。” 不一会,臻马便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刚走过来,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赵姬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头一皱。 臻马如此作态,很显然犯了什么大错。 赵姬不动声色的说道:“站起来。没错无需下跪,有错跪也没用。说说吧,发生了何事。” “启禀我主,今日吕不韦在朝堂之中辱骂我主。” 赵姬一笑,“骂我?骂我什么?” “小人…小人不敢说。” “罢,那就不说吧。”赵姬放下鱼竿,“吕不韦在朝堂上辱骂于我,必事出有因。她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吕不韦说,我主向那些韩人承诺过,要待那些韩人为大秦子民。结果却视韩人为猪狗。” 臻马看了赵姬一眼,见赵姬脸色如常,才继续说下去,“韩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冻死者,劳累而死者,不知有几何,更有几处筑地发生暴乱,只是被镇压了下去,封锁了消息。” 赵姬转头,冷冷瞥了一眼臻马。 顿时让臻马感到如坠冰窖。 她又跪了下去,“小人…小人也才刚刚听说此事。” “你伸手了?” 赵姬声音很淡,却在臻马耳中,如春雷炸响。 “小人没有,小人绝对没有。”臻马连忙解释,“小人虽收了一些钱财,但都是人情往来。绝对没有在此事上伸手。” 她怎敢在这方面伸手。 以赵姬的脾性,她要是敢伸手,纵然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那官员任命上,可有伸手?” 这种事情,必然有官员或者当地的世家豪门的加入。 “没,绝对没有!”臻马伸出手,发誓道:“招贤之事,关乎于名望。小人爱惜羽毛,不敢借此敛财。” “既然没错,何必要向我下跪?” “小人…小人只是担心手底下有人会…会…。” “要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教你吧?” “小人知道怎么做,我主放心,小人回去便彻查此事,一旦有所发现…。”臻马眼睛里闪烁着寒意,“我定然让她后悔来这个世上。” “此事先等一等。”赵姬接着拿起鱼竿,“你去将我们的官员,全部召集过来。” “诺。” 臻马转身离开。 “有些人呐,没什么本事,却贪得无厌的吮吸,别人的胜利果实。是该除一除虫了。” 赵姬开口对赵勋说道:“赵勋,去将咸阳城内外所有大同商行的管事都请过来,包括卓子央。” 大同商行是大同交易所在秦国的分支。 卓子央则是大同商行的会长。 给各处筑地送补给的事情,都是大同商行在运作。 “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活的。” “诺。”赵勋将酒瓶塞回怀里,朝着外面走去。 等赵勋走后,赵姬又开口道:“赵高。” 一名身穿黑色宦官服,模样娟秀的少女走了过来,“臣在。” 赵高乃是赢子楚最爱的厨子,赵嗣的后人。 之前为了在保住赵嗣后人的性命。 将其养入深宫之中。 赵嗣一事,一直是嬴子楚的心结。 为了消去嬴子楚的心结。 嬴子楚病重,赵姬便将赵高与其妹妹赵成从深宫里带出来。 并且答应嬴子楚,会关照一二。 自嬴子楚死后,这两姐妹就一直在赵姬身边任职。 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以及监管。 “王妃有何吩咐?” “去一趟政儿那里,告诉政儿,此事无需她多操心,自会给予她满意答复。” “诺。” 赵高欲要走,却听赵姬又补充道:“对了,让她想一想如何管理韩国之地。正如我说的那般,打下韩国,仅仅只是个开始,也是最简单的。治理好韩国,让韩人融入秦国,认同秦国,甚至学秦文,识秦字方为难事。” 韩国与秦国相邻。 人文,传统却是两种形式。 甚至字,语言都有差异。 要融入到秦国方才是最难的事情。 如果一个小小的韩国都治理不好。 那视秦为仇寇的赵国。 甚至疆土更广,差异更大的楚国。 又该如何治理? “诺。” 赵高应了一声,随后离开。 赵姬陷入思索。 原本打算先统一,灭亡其他国家。 再变法,推行融合。 可如今发生的事情,无疑是给他以及嬴政,敲响了警钟。 韩人受辱,虽然有人贪墨导致。 但根本原因,那就是秦人并不将韩人视作自己人。 所以,才会视那些韩人为牲畜。 韩国的失败,导致一些秦人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对韩人的蔑视感。 通过贬低韩人,来提升自身的认同感以及优越感。 这与后世的地域黑,何其的相似。 故而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要是将那些忍饥受冻的韩人换作秦人。 就算有人伸手,恐怕也不会如此的过分。 这个苗头,现在还只是萌芽。 必须得尽快掐灭。 要是拖到后面,怕是得闹出大问题。 可想要解决此事,哪怕是来自后世的赵姬,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难道要按照历史上的秦始皇那般。 焚书坑儒。 杀掉年迈老人。 从根本上,消灭韩国的历史? 可这,只是对韩国单方面的压迫而已。 韩融入不了秦,不仅仅是韩人的原因。 还有秦人的原因。 只解决一方,并不会消除矛盾。 反而会激化矛盾。 如果到最后爆发,恐怕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当然,并不是毫无办法。 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那就是统一天下后,用血腥与暴力,强行融合。 放任矛盾滋生。 到最后,破而后立。 让一个新的帝国,在毁灭中诞生。 要是这样,便完美解决这个对六国遗民与秦对立的问题。 毕竟秦都不在了。 曾经的恩怨情仇,自然消除。 秦人也不会趾高气昂的贬低六国遗民。 不过,非万不得已,赵姬不想用这个办法。 为了秦国永远存在,他甚至没有杀谋反的嬴蛟。 而是将嬴蛟囚禁在王陵。 就是想着如果某一日,秦国出现暴乱。 嬴蛟或者她的后人能以秦王室的身份,出来重振秦国。 至于他与嬴政。 想必到那个时候,早已与嬴子楚相聚了。 该如何消除掉秦人与韩人之间的隔阂呢? 先变法,再统一? 有些不现实。 变法毫无疑问的会伤害所有老秦人的利益。 而统一,征伐诸国,离不开老秦人的帮助。 可不管也不行。 若是不管,那等统一之后,秦人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天龙人。 六国遗民本来心有怨恨,头上又多了一群天龙人。 不反才是怪事。 得想个法子,让秦人与韩人接纳彼此。 融为一个集体。 并且对这个集体,有集体归属感。 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要想融合,那必须要有外在的压力。 并在这种压力下,让秦韩的百姓,认为对方是自己人才行。 到哪找这个外在压力呢? 其余诸国? 不行。 其余诸国也得融合。 异族? 赵姬眸子一抬,喃喃自语,“异族,中原。战争?宣传?” 就在此时,臻马带领数十名赵系官员,来到花园。 其中甚至有她的女儿臻义。 赵系官员远远不止这些人。 但能出现在这里,基本都是中流砥柱。 只不过才能有限,大部分官职都不算高。 第11章 是人否 不是赵姬不想要寻找有才能的人,来帮助他。 而是有才能的人,基本都名花有主。 在讲究仁义礼智信的时代。 除非这些人受到屈辱的压迫,才会背主而去。 否则,基本都不会背叛。 所以,招贤令也就能招揽一些有些小才能的人。 也就勉强填补中基层的空缺。 至于会不会运气好,招募到一张例如商鞅那样的ssr。 那基本和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 高级人才,一直是赵系势力的短板与空缺。 不过,赵姬好似并没有帮助赵系势力弥补这一空缺的打算和想法。 “我等拜见王妃。” 众赵系势力官员,朝着赵姬行礼。 还有人趁此机会,偷偷打量着赵姬。 想要见一见这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王妃,究竟是何等模样。 让这些人失望的是。 王妃并非她们所幻想的那般,尊贵无比,仪态非凡。 倒是像个美貌的农夫。 尤其是看其头上带着的斗笠,以及身上穿着的蓑衣。 这让她们幻想中的尊贵,威严形象,彻底破灭。 或许,在她们的印象里。 赵姬应该端坐在主位。 面容冷冽。 左右护卫,侍从无数。 一句话便让人战战兢兢,遍体生寒。 而是像个山里村夫,拿着鱼竿,在湖畔边悠然自得的垂钓。 湖畔旁的赵姬,听到赵系成员的喊声,从思索中清醒。 头也不抬的说道:“小声些,勿要惊扰了我的鱼。” “诺!”赵系成员刚开口,察觉到声音有些大了。 连忙低声说道:诺……。” “人还没到齐,你们就站在旁边等着。”赵姬想了想,“她们,估计也快到了。” 她们? 有很多中基层的赵系成员,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心十分疑惑。 她们纷纷看向相识的,处于比她们位置稍微高一些的友人,希望友人能够透露一些消息。 可当她们看向位高权重之人时。 却发现这些人身体好像在轻微的颤抖。 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尤其是臻大娘子,脸上有一股化不开的担心与害怕。 臻义自然也察觉到了臻马的异常。 眉头破天荒的在如此严肃场合内,皱了皱。 也破天荒的坏了规矩,将手搭在臻马的后背上。 臻马转过头。 与臻义带着质问的眼神对视。 朝堂上发生的事,臻义也听闻了。 可她觉得自己的母亲,虽然不太聪明。 但是识时务。 应该不会参与其中。 可如今看母亲担惊受怕的模样,总有些不安。 臻义了解自己的母亲。 自幼便听母亲带着赵主独闯秦营的传奇故事。 如果母亲真的没有参与此事。 以她的胆量,何至于战战兢兢? 臻义那眼神,似乎在质问臻马是不是参与了韩人之事。 如果参与了,并且还伸手了。 不用想,等死就行。 臻马当即拳头硬了。 要不是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真想用拳头告诉臻义,她臻马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打不过臻忠,也不敢打臻忠。 因为那个憨货真敢还手。 但教训自幼习文,不习武的臻义还是没有问题的。 臻马凶恶的瞪了臻义一眼,随后扭过头去。 臻义见状,当即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触犯一些原则性的问题。 就算犯了一些小错误,以赵主与公子政对臻氏一族的宠爱,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过了没一会。 赵勋带着一脸疑惑的卓子央,以及大同商行的诸多管事,步入花园。 人数不算多,只有不足四十人。 但这四十人,基本都是商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臻马也在。 卓子央当即看了过去。 眼神正好与其对视。 那双眼睛带着疑惑与不解。 似乎想要从臻马这里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贵人为何要将她们叫过来。 可让卓子央没想到的是。 臻马在与她对视的瞬间,便迅速扭过头去。 似乎想要表达双方并不熟悉。 这可把卓子央气笑了。 两人皆是赵姬旧部。 从赵姬在赵国的时候,就追随赵姬。 曾经也是主仆关系。 私底下自然也有过接触。 这个臻马,还时常去她那边打秋风。 现在出了事,就一副我和你不熟的可恶嘴脸。 当真让人不爽。 “贵人,人我带来了。”赵勋说完这话,掏出酒瓶。 站到赵姬身旁,自顾自喝起茶。 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在大同商行管事身旁游走。 周围的宦官,以及护卫赵姬安全的侍从也围拢了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卓子央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如今的场景,很明显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这大事,应该会死人。 就是不知道,与她有没有关系。 卓子央咽了咽嗓子,对着赵姬拱手道:“拜见贵人…王妃。” 大同商行的管事,此时也拱手行礼道:“我等拜见王妃。” “把她们衣服全扒了。” ?!! 所有人头脑里都出现一个问号。 臻义倒是率先反应过来。 一声不吭的上前,就要扒卓子央的衣服。 卓子央死死拽着自身的衣服。 这可是冬天。 没了衣服,会冻死人的。 她瞪着臻义,“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姨,你小时候,我还抱…!” 撕拉一声。 卓子央的衣服直接被撕扯下来一块。 “别,会冻死人的!” 赵勋轻笑一声,将酒壶塞进怀里,“都扒了?还是只扒大同商行的?” 赵系官员一脸懵。 咋?我们还有份? 赵姬冷冷的瞥了那些官员一眼,“只扒大同商行的。” 臻马此时也反应过来。 这可是撇清与大同商行关系的机会。 怪不得臻义会主动上前。 她来到臻义身边,推开臻义,“滚。” 臻义看了臻马一眼。 而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卓子央拽着被撕碎的衣服,抱怨的对臻马说:“你家这孩子,粗鄙,野蛮。你也不管管。” 臻马没有跟卓子央废话,伸手撕扯卓子央的衣服,小声的说道:“她也是奉命行事,卓姐,你可摊上大事了。受些皮肉之苦,可比丢了性命强。” 听到这话,卓子央一愣。 她看向臻马。 见臻马不似开玩笑,脸当即沉了下来,“发生了何事,能否透个口风?” 臻马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吧。我还有一家老小,不敢牵扯进去。我主这次怕是动了怒。这怒估计不死些人,消不掉。” 赵姬的亲信,臻马也不敢进去? 还担心一家老小的性命? 臻马如同走狗屎运般的崛起,成了秦国的新贵,也成了赵系势力明面上的掌舵者。 大女儿臻忠,虽然憨傻,但甚得未来秦王嬴政的喜爱。 甚至曾听闻别人说过,要封其为大将军。 二女儿臻义,虽然年幼,但为人老练沉稳,颇得赵姬信任。 有些重要的事情,也会安排年幼的臻义去做。 这可羡煞了卓子央。 可就是如此集宠爱为一身的臻氏一族,也不敢牵扯进去。 甚至还说出一家老小这四个字。 也就是说,让赵姬动怒的事情。 足以让臻氏一族,全部死绝? 卓子央脸色瞬间惨白。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或者大同商行做了什么事情。 才能让臻马连透口风都不敢? “谢了。”卓子央打着哆嗦,小声说道:“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我请你喝酒。” 臻马没有回答,只是在卓子央光洁的后背拍了拍。 一副祝你好运的眼神看着她。 那意思,仿佛在说:等你有以后再说吧。 在臻马眼中,卓子央怕是活不到以后了。 没过多久。 四十余名大同商行的管事,皆被扒了衣物。 赤条条的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妪忐忑不安的说道:“王妃,我等到底犯了何事,为何如此羞辱我等?” 赵姬没有回答老妪的话,而是瞥了赵勋等人一眼,“将她们扔进湖里。” 那些大同商行之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现在可是寒冬。 一年最冷的时候。 要是被扔进满是冰碴的湖里,岂不是要被冻死。 “王妃,我等究竟何错之有?” “是啊,就算要折磨我等,也要有个由头。” “我等不服。” 大同商行的管事们,纷纷出声。 “都闭嘴!”卓子央朝着赵姬行了一礼,“虽不知贵人为何事如此,但想来我等犯了什么大错。既然犯错,我等甘愿受罚。” 这话刚一说完,她便走到湖边。 望着满是冰碴的湖面,咽了咽嗓子。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要么受些皮肉之苦,要么一家老小死绝。 这两个选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卓子央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噗通一声,跳进冰冷刺骨的水里。 “诸位。”赵勋笑了笑,“是我帮你们,还是你们自己跳?” 赵姬清冷且不带着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不跳的人,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附近保护赵姬安全的侍从纷纷将兵刃抽出。 大有一言不和就动手的架势。 吓得一众管事争先恐后的跑到湖边。 稍微年轻的管事,咬了咬牙,跳进湖里。 年纪大一些的,则站在岸边,踌躇不前。 “你们…你们…。”卓子央在水里,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的说道:“想死吗?!不跳…不跳下来,不仅你们得…得死,你们的家人…族人…都…都得死!” 没有跳下去的管事,看向赵姬。 却见赵姬一脸平静的钓鱼。 似乎并没有将她们踌躇不前放在心上。 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们扭头看去。 只见侍从正向她们走来。 没人不怕死。 有位管事,怪叫一声,跳入湖里。 有一就有二。 没一会,岸边只剩下几名老妪。 这些老妪战战兢兢的小心试探着水面的温度。 犹豫不决。 已经跳下水的管事,伸手将她们拽了下来。 片刻过后,所有管事皆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们牙齿止不住的打颤。 有几人为了取暖,互相抱在一起。 只是收效胜微。 “王…王妃,究…究竟…何…何事,如此…如此待我等?” 寒冷让她们的话都说不明白。 看在泡在水里的管事们,站在湖畔旁的赵系成员,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生怕步了这些人的后尘。 她们敬畏的看着赵姬的背影。 心里生出各种心思。 赵姬不知那些赵系成员的心思。 也不在乎。 他抓起一把饵料,洒进湖里。 有几名管事离得近了,被那些颗粒状的饵料,洒了个正着。 “臻马,臻义。” “仆在。” “臣在。” “陪我钓鱼。” 臻马和臻义相视一眼,对赵姬行礼,“诺。” 宦官递给两人鱼竿,并且隔着赵姬十步之外,放了两个蒲团。 两人跪在蒲团上,一甩鱼竿。 鱼钩埋入大同商行的管事中间。 臻义一边垂钓,一边思索着赵姬的用意。 叫所有人前来。 不用多说,定然是为了杀鸡儆猴。 可让她与母亲钓鱼,是为何故? 难道是在警告? 要么成为与其同伴的垂钓者,要么就成为湖里的鱼? 或者说…。 臻义看向泡在水里的卓子央。 不再多想。 一本正经的盯着手里的鱼竿。 “贵人…我…我等…有错,但…但愚钝。”卓子央的脸色惨白,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牙齿高频率的打颤,“请…请…贵人…明示。” 直到现在,卓子央也没想明白。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会让赵姬如此虐待她。 甚至打算将她活活冻死。 “请…请王妃明…明示。” 众管事也打颤的说着。 赵姬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们,“你们冷不冷?” 众管事一脸疑惑。 冷不冷?! 你问我们冷不冷?! 这是认真的吗?! 寒冬腊月,被迫光着身子,跳进满是冰碴的湖水里。 能不冷吗?! 不过,现在应该回答冷,还是回答不冷? 卓子央咽了咽嗓子,“我等…我等…。” 她原本想说不冷。 可有个年轻的管事,率先脱口而出,“我等…我等…冷…刺入骨髓。” “你们也知道冷?”赵姬淡然一笑,“很好。” 他眼神一寒,“可为什么你们之前不知道呢?!是人都知道冬天无衣避寒,便觉寒冷刺骨,不可忍受。为何你们穿了衣服,就觉得无衣亦不知冷?!难道穿了衣服,就不是人了吗?!孤问尔等,现在是人否?!” 第12章 赵高 赵姬的话,让卓子央满是疑惑。 完全不明白赵姬在说什么。 她将视线放在臻马的身上。 想要臻马能够提醒她。 臻马对此事避之不及,岂会当着赵姬的面,提醒赵姬。 就连帮卓子央说两声好话,也是不敢的。 她连忙朝着卓子央摆手。 示意卓子央勿要看她。 这一举动,皆数被臻义看在眼里。 她当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臻马。 示意臻马勿要有其他动作,以免惹祸上身。 害得臻氏一族也牵扯进去。 她可不想沦为这冰冷刺骨的湖里,那些赤条条,等着被宰的鱼。 赵勋玩味的看向臻马。 眼神在臻马的脖颈处游走。 曾经,臻马拜赵姬为主的时候,她便说过。 若是臻马敢有二心。 便取下臻马的首级。 饮了一口酒壶里面的茶水。 她很乐意履行曾经的话。 半天不见卓子央等人应声,赵姬冷笑一声,“看来有些人不想和我好好聊聊。” 他俯视着大同商行的众人,声音淡漠,“没关系,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可以等到有人想跟我好好聊聊。” 赵姬虽然说的云里雾里。 让许多人不明白赵姬究竟是何用意。 但有些人知晓。 不仅仅只有岸边的官员知晓。 那些在湖里的管事,也有一些人听闻赵姬的话。 脸色瞬间一变。 忐忑不安的看向四周。 这些人的反应,自然被赵姬注意到了。 但他并没有选择将这些人揪出来。 而是装作没看见。 继续若无其事的钓着鱼。 这是一次警告。 警告某些人,什么事情不能伸手,什么事情可以伸手。 他可没有功夫,一直为这些人擦屁股。 也没有那个善心,为这些人背黑锅。 再者,也无法保证那些脸色异常者,皆是参与此事之人。 更没办法保证,只有这些人。 鱼儿咬钩,赵姬拉起鱼竿。 将钓上来的鲤鱼,放进湖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话。” 于此同时。 书房内。 “公子。”一名小宦官朝着嬴政微微躬身。 嬴政没有理睬此人,而是踩着木梯,从书架上取下竹册。 待走下木梯后,方才轻声开口道:“说。” “殿外来了一个叫做赵高的小宦官,想要见公子。” “赵高?”嬴政看着竹简,头也不抬,“她是何人?” “据那小宦官所说,她是王妃派来,给公子传个口信。” 嬴政神色一顿,喃喃自语,“父亲…。” 她继续翻着竹简,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错觉。 “让她进来。” “诺。” 不一会,赵高步入书房。 她的面容上,带着不韵世事的稚嫩。 眼神好奇的扫视着四周。 嬴政头也不抬,“父亲要你传何信?” 赵高似是没有听到,继续好奇看着书架上的各式竹简。 领赵高进来的宦官,见赵高没有回话。 重重咳嗽一声。 赵高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嬴政拱手行礼,“臣赵高拜见大王。” 这一句大王,让嬴政抬起头,看向赵高,“政尚未登基,呼我大王,颇为不妥。” 赵高连忙反应过来,吓得跪在地上,“公子恕罪,小人不知礼数,还望公子宽恕小人。” 嬴政继续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竹简,“无妨。政不喜下跪。你先起来。” “多谢大…公子。” “大公子?”嬴政一笑,“这个称呼倒也没错。说吧,父亲要你来传何言?” “回禀公子,王妃要臣转告您。此事无需公子操心,定然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赵高将赵姬要她转告嬴政的话,缓缓向嬴政说了出来,“还有,王妃要大王想一想,该如何治理韩地。王妃言,拿下韩国,仅仅是个开始,也是最简单的。真正困难的是让韩人习秦文,说秦语,认同与融入秦国。” “认同和融入秦国?” 嬴政抬起头。 她何尝不知道,此为难事。 这些天,整日翻着百家学说的着作。 就是为了从百家学说之中,找到能够让两国彻底融为一体的办法。 可是,翻阅所有的书籍。 都没人可以告诉她,应该如何去做这件事。 唯一能提供一点帮助的,只有赵姬的那句,因地制宜,让韩人管理韩人。 这是一个好办法,但嬴政并不认同。 所谓因地制宜,让韩人管理韩人。 只是单方面的对韩让步。 以此假装双方融为一体。 但实际上,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在以后,双方之间的分裂,不仅不会消弭。 反而会越来越大。 若是有心人再稍加利用。 韩国将还是那个韩国,秦国也会是那个秦国。 到时,依旧需要流血,方能解决此事。 也许这个因地制宜,让韩人治理韩人是一个好办法。 但不适合现在。 也并不是嬴政想要的办法,更无法达到嬴政想要的结果。 嬴政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 从根本上,彻底灭亡韩国。 让原本的韩人提到国家,唯一想到的,只有秦。 而不是韩。 更不会有韩人,拿着韩国遗民的身份,去跟秦人掰扯什么恩怨。 也许,这需要老一代韩人的彻底灭亡。 以及长达数十年的宣传与努力,才能做到。 嬴政脑海里,其实有一个办法。 但这个办法一旦推行。 将会有很多人死。 也会让秦国不可避免的陷入动荡。 如果真的要按照那个办法来。 她会暂时放弃融合。 利用战争,死上一批人。 待一统天下后,让其余六国再死上一批人。 焚烧那些不利于融合的书籍。 毁灭各国的文字与文化。 强推融合。 一旦这么做,或许她会成为被别人唾骂的暴君。 秦国也会因此而动荡。 但她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这会是一场豪赌。 赌秦国的国运,能够承受得住反噬。 赌她能够压得住动荡。 一旦成功。 等到几十年后,甚至一百年后。 所有的百姓,将皆是秦国之子民。 六国之名,只会沦为历史。 当然,这样的办法。 嬴政不会轻易使用。 如果有稳胜的把握。 谁愿意豁出一切去赌上一把呢。 压下心中的思绪,嬴政轻呼一口气,“政知晓了。” 她抬起头,看向赵高,“回去告诉王妃,韩人一事,政希望能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想了想,嬴政继续说道:“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结果。” 就在说话的时候,嬴政注意到,赵高的眼神,一直在书架上游走。 眼神中带着渴求。 “你喜爱书?” 赵高听到嬴政的话,当即收回视线。 犹豫再三后,点了点头,“臣自幼喜爱书籍。” “你看过哪些书?” 赵高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秦律。” 听到这一回答,嬴政多看了赵高两眼。 “秦律可是枯燥的紧,你也能看得下去?” 赵高腼腆的笑了笑,“不敢欺瞒公子,臣虽爱书,但无书。家中唯有大王赐予的秦律。” “母亲…。”嬴政喃喃道。 脑海里浮现出赢子楚的面容。 她淡然询问道:“我怎未听大王提起过此事?” 赵高低头说道:“公子未曾听闻,也是正常。家母曾是侍奉大王的掌厨。在臣年幼时,以食讨得大王欢心。那时,我母便向大王祈求些许书籍,予我启蒙之用。大王听后,便将秦律赐予我母,予我启蒙。” 赢政听后,莞尔一笑。 秦律可是极其枯燥乏味。 也生涩难懂。 根本不适合让孩童启蒙。 不过,如此不靠谱的做法,倒是母亲的作风。 赵高继续说道:“初读秦律时,生涩难懂,也觉得枯燥乏味。但熟读于心后,倒也有了几分乐趣。” 她这话,不是为了奉承嬴政。 或是夸张的炫耀自身。 她是真的将秦律,熟读于心。 甚至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曾经的赵高,也是不爱学习的人。 面对如此枯燥的秦律,哪里能看的下去。 因此,经常被赵嗣揍上一顿。 可自从赵嗣被华阳太后害死。 嬴子楚有愧赵嗣,便将赵高与赵成藏于深宫之中。 赵高带着赵嗣送给她的秦律,当做念想。 与妹妹住进了深宫之中。 过上了远离世俗的隐居生活。 闲来无事。 唯一能消磨时间的,也只有翻看秦律。 赵高不仅靠此,打发时间。 还用秦律,教导自己的妹妹认字。 寒暑交替,直到她长大成人,被赵姬从深宫之中接了出来。 赵高算是被迫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 这就相当于将小学生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有的只是一本又厚又难懂的律法。 直到长大成人后,再放出来。 到那时,是个人都能将律法倒背如流,甚至标点符号都能背出来。 至于能不能理解,那就另当别论。 赵高的话,让嬴政来了兴致。 当即询问赵高有关于秦律的问题。 赵高一一回答了上来。 这倒是让嬴政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法家大能。 当即开始脱离秦律,考赵高一些法家学说的问题。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逐渐发现,赵高就是一个银枪蜡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就像做数学题,只知道答案,不知道该怎么解题。 不过,失望虽失望,但并不代表嬴政不看重赵高。 毕竟年纪轻轻能将秦律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也算是个人才。 相当于行走的人形秦律。 带在身边,这得多方便,多快乐! 翻阅百家着作后,打算对秦律进行改动时。 只用像对天猫精灵或者小度那样,对身旁的赵高喊道:“赵高,赵高。秦律第一百四十二条是什么?” 赵高直接回答。 这难道不方便? 或是想要动某个大臣的时候,询问赵高,“赵高,赵高。她有没有犯大秦律法。” 赵高当即如数家珍般,将该大臣触犯的律法,一一说出。 这难道不快乐? 嬴政很显然想要将赵高从赵姬那边讨要过来,询问道:“赵高…你是叫赵高是吧。” “是。”赵高低着头。 “你在我父亲那,担任何等职位?” “回公子,臣不才,只是一仆役。” 赵高哪怕再稚嫩,也知嬴政打算重用于她。 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嬴政想了想,“虽然你才能有限,但对秦律融会贯通,鲜有能及者也。当一个小小仆役,实属屈才。政册封你为中郎令,日后便伴政之左右。” 赵高当即跪下叩首,“臣多谢公子大恩!” 有人欢喜,有人愁。 卓子央等人在水里已经泡了半个时辰。 赵勋此时开口道:“又晕了一个。” 几名侍从跳进湖里,将晕倒的那人,拖到岸边。 放到火堆旁。 几名医者早已准备就绪。 扎针的扎针,灌药的灌药。 推拿的推拿。 等苏醒以后,再扔进湖里。 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刚将一个苏醒没多久的人,踹进湖里。 有侍从发现,有个人晕在了湖里。 当她下去打捞时,却发现那人已经没了呼吸。 “王妃。”侍从对赵姬喊道:“死了一个。” 众人闻言,当即将视线投向那名死去之人。 那是一名老妪。 身体机能的下降,让她不足以和年轻人一样,能够撑下去。 望着死人那张惨白的脸。 大同商行的管事如丧考妣。 王妃是真的想整死她们啊! 听到死人了,赵姬抬了抬眉,“抬出去,别脏了我的鱼。让医者看看,若是真死了,给她穿上衣服,送回家中,然后让她的女儿过来受罚。” “诺。” 将死人抬到岸上。 几名医者上前,摸了摸脉门,齐齐摇头。 没救了。 宦官见状,当即为死人穿上衣服,抬出花园。 或许因为死人,让她们心里崩溃。 又或许因为赵姬那番话,成了压倒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个中年妇人终于受不了了,崩溃的喊道:“我错了!王妃!我知罪,饶了我,饶了我吧!” 在冰冷的湖水里,她只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赵姬不急不缓的说道:“何错之有?” “我不该…不该贪墨给韩人的粮食与冬衣。”中年妇人哭嚎道:“求王妃饶我一命,我愿归还,我愿归还。贩卖粮食与冬衣的钱财,我分文未动,都藏在家里。” 赵姬一笑,“归还?数处筑地冻死,饿死之人,不计其数。更因此引发暴乱。你拿什么还?!” 他手指向那名中年妇人,“你这一条贱命?!” 第13章 诚实者的游戏 赵姬缓缓收回手指,“你如何偿还那些百姓的性命?又如何归还百姓对孤的失望?” 他继续垂钓,“你偿还不了,也归还不了。但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孤可饶你家人一条性命。出来吧,穿好衣服,在旁边候着。” 中年妇人沉默了一会,心中顿感悲凉。 她在众位同僚憎恨眼神注视下,默默游到岸边。 宦官一脸不屑的抛给她一件衣服。 “穿上吧。” “可否……。”中年妇人声音低沉,“让我到火堆旁取暖?” 宦官不客气的说道:“不可,王妃只是让你从那湖里出来。要咱说,你这样的奸佞小人,活该被冻死!” 语气中充斥着对中年妇人的蔑视。 中年妇人湿漉漉的穿着衣服。 冷冽的寒风,让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可她的注意未放在身体上。 而是想了很多有的没的。 如后悔,亦如王妃不该如此对她。 固然她有错,但她也为大同商行付出过血汗。 也曾追随王妃,抛弃一切,前来秦国。 她做了这么多,为什么王妃不肯放她一马。 留下她这条性命呢? 中年妇人忍不住了,压下身体上的冰冷刺骨,“王妃……。” 赵姬头也未抬,“看来你颇为不服气。” 不服? 如何能服? 莫说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韩民。 就算是秦民又如何? 她们始终是外人。 而大同商行的诸位与王妃才是自己人。 也是大同商行的诸位,才让王妃如此轻松的掌控秦国的权势。 而她,只是拿回一部分自己辛苦付出,所应该得到的报酬。 仅此而已。 “是的,我不服。王妃,我们一直支持着你,而那些人终究是外人,为外人而治死罪。”中年妇人低下头,“未免让我等寒心。” 赵姬此时抬起头,眼神满是淡漠,“外人?支持?你似乎没有弄清楚自身的地位。大同商行,甚至是大同交易所,只是孤的工具,而不是所谓的支持。至于所谓的外人,自己人,更是无稽之谈。不管你们是否有才能,是否有权势或是财富。其本质上与那些韩人一样。都是孤的子民。” 中年妇人没想到,赵姬会如此看待她们。 明明她们那么的支持赵姬。 到头来却和其他人并无什么不同。 “我们一直追随着你!也尽全力的在帮你!” “所以,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捞取钱财了吗?你们就可以罔顾孤的子民,那宝贵的性命与信任了吗?”赵姬冷哼一声,“孤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你们,你也不用做出对孤如何忠心耿耿的可怜模样,企图让孤宽恕于你们。你们献出忠心与能力,从孤这里换取权势与财富。本来就是一场等价交换的生意。而你却想要从孤这里获得更多,甚至不惜掘孤的根基。就这点,足以让孤杀你们千百回。” 赵姬抓了一把饵料,洒进湖里,“孤做不到绝对的公平,但孤知道,只要是孤的子民,只要她们还信任孤,孤就得为她们做点什么。” 赵系成员若有所思。 而那些小宦官,侍从则一脸狂热的看着赵姬。 作为小人物,她们不敢奢求上位者的宠爱。 只求上位者的眼中有她们,就足够了。 “王侯将相也好,市井小民也罢。终究是孤池塘里面的鱼儿。” 中年妇人内心比身体更觉寒冷刺骨。 似乎她死定了。 但她还不愿放弃,“王妃!” 中年妇人朝着赵姬一拜,“此事并非我一人所为,我愿供出她人,只求王妃能宽恕我一命。” 此话刚一出口。 一些大同商行之人,对其怒目而视。 这么大的事情,一些人都参与其中。 而中年妇人,只是其中一个。 赵姬抬起头,瞥了一眼中年妇人,“那你不用说了。参与此事之人,皆死。” “可……。”中年妇人低下头,眼神带着恐惧,“若无我,王妃应是很难知晓,何人参与此事之中。” “没关系。”赵姬淡漠的扫视湖里每一个人,“那就让这些人,包括其家族,都去死好了。” “能者无数,谁也不是不可或缺之人。她们即然让孤的子民,被活活冻死。那孤也可以让她们都试试被冻死的滋味。” “臻义。” 没有将心思放在钓鱼上的臻义,听到赵姬的呼唤,当即站起身,拱手说道:“臣在。” “孤欲将大同商行托付于你,你可能为?” “定然不让王妃失望。”臻义脸上毫无半点波澜,“若有差错,王妃可取臣之首级。” 赵姬看向那名中年妇人,“你很幸运。” 湖里。 所有大同商行之人都急了。 王妃的意思,这是要将她们,包括一家老小都活活冻死?! 连继任者都安排上了?! “王……王妃……。”有个年轻的管事,颤抖着说道:“贪……贪墨韩人冬衣……与粮草一事,我并未参与,甚至……都不曾听闻。王妃明鉴…明鉴。” “王妃,我等也……也未有参与。” “我等……我等冤枉。” 卓子央内心悲凉。 这些年,她知晓赵姬脾性。 凡事思虑再三,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差错。 未曾想,为了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就要搭上一族的性命。 她也想大喊冤枉。 不知其他人如何,她是真的冤枉。 “冤枉?”赵姬环视那些喊着冤枉的那些人,“你们冤枉,难道孤就不冤枉了?允韩人之诺,乃孤所为之。如今韩人受辱,会责怪你们,还是会埋怨孤与大秦?不管孤如何说,大秦与孤都将背负不守诺言之骂名。孤难道不冤枉?” 他一笑,“冤枉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孤要一个交代。” 岸边的中年妇人此时感到一阵庆幸。 好在她没有死犟。 好在她支撑不住。 要不然,一家老小,都会死。 大同商行众位管事,心里悲凉。 王妃是真的抱有,将她们全杀死的想法。 包括族人。 哪有这样的?! 不问缘由,不去追查。 不管谁冤,谁不冤。 一句你们让我冤枉,我何必管你们冤不冤枉。 直接全部弄死。 反正伸手的人,肯定在里面。 横竖都是一个死,有人忍不住吼道:“王妃,我愿意坦白,不求王妃饶我一命,只求王妃能饶我一族!” 一些人争先恐后,“我等也愿意坦白……。” 赵姬眉头一皱。 “肃静!”宦官冷呵一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赵姬不急不缓的说道:“看来有人希望与孤好好聊聊。也罢,孤就跟尔等玩一个诚实者的游戏。” 他扫视众人,“从现在开始,由文镇侯从欲要坦白之人挑选一些人。只要说出五个参与此事之人,孤便饶其家族一命。记住,若是说错了一个,你们可以祈求孤不知晓。因为孤一旦知晓此人是冤枉的,那些被孤放过的家族,都会为其陪葬。倘若漏了一个,也同样如此。现在……。” 赵姬一挥手,“开始吧。” 欲要坦白之人,满是渴求的看着臻马。 臻马咽了咽嗓子。 “文镇侯,小人与你时常对饮,私交莫逆,求文镇侯给小人一个机会。” “我家中儿郎最为尊崇忠,义二人,文镇侯,选我吧。” “文镇侯,我家孩儿刚满月。您还抱过她。求求你,给她一条活路。” “文镇侯,我等皆从赵国而来。曾生死与共,也曾对酒高歌。求你……求求你。我家中老父老母,不该因我而死。” ……。 赵姬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很难抉择?” 臻义眉头一皱,对着臻马小声说道:“母亲,选呐!快选呐!” “如果文镇侯选不出来,也不必勉强。”赵姬将视线放在始终一言不发的卓子央身上,“不如你来选?” 卓子央身体一颤。 如果她来选,怎么选都是错。 她也看向臻马。 希望臻马能选。 臻马闭上双眼,喘息了几声。 而后选出第一个人。 那个人如释重负,一脸笑容的说出五个人的名字。 被说出来的五人如丧考妣。 赵姬等了一会。 见无人反驳。 便让宦官将那六人从湖里捞了出来。 坦白的那人,对着赵姬与臻马又跪又拜。 涕泪横流的感激着。 臻马又指出一人。 那人同样说出五个。 ……。 就在臻马指出第三人时,那人却沉默了。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被臻马选中了。 不幸的是。 因为剩下的人,不够五个。 “看来,人没了。”赵姬呵呵一笑,“那就到此为止吧。还是那句话,漏了一个,或是说错。都得死。” 原本已经坦白的两人,争先恐后的对赵姬说道:“回禀王妃,除了被文镇侯指出的那人外,还有两人。” 在她们的指认下,参与贪墨韩人粮草与冬衣的人员,一个不剩,全部落网。 一共一十六人。 大同商行管事,一共四十余人,被抓出来十六个。 赵姬拎起鱼竿,将钓上来的鲤鱼,再度放回湖里,“看来鱼还挺多。” 他俯视剩下的所有人,“你们很不错。出来吧,天这么冷,别被冻坏了。” 剩下的人,感激的看着赵姬,“我等……等……多谢王妃。” 活下来了。 不仅她们活下来了。 一家老小也活下来。 她们纷纷从湖里出来。 有人手脚早已冻僵,还是宦官将这些被冻僵的人,从湖里捞出来。 “臻义。” “臣在。” “看来她们不想给你这个位置。” “臣能在公子与王妃身旁侍奉,就已满足。” “好孩子。”赵姬眼眸带笑,转头看向臻义,“勿要气馁,这样的机会,以后想必不在少数。” 他仿佛想起什么,“对了,有你母亲和你陪孤钓鱼,孤心甚慰。不像你勋姨,整日只知喝酒。” 赵勋刚要举起酒瓶,喝一口里面的茶水。 听到赵姬的话,动作当即一顿。 苦笑的摇了摇头。 钓鱼? 呵呵……。 “王妃要是愿意,臣与母亲定然经常陪王妃钓鱼。” “如此便好。”赵姬放到一旁,站起身。 身旁的小宦官眼疾手快,将鱼竿收了起来。 “孤会一直在旁边,给你二人留个位置。”赵姬感慨的说道:“能陪孤钓鱼之人,也不算太多。” “臣惶恐。” “仆惶恐!” 臻马与臻义连忙躬着身子,对着赵姬行礼。 赵姬哈哈一笑,“有什么好惶恐的?这是你们应该得的。” 他手指那些参与韩人之事的人,“臻马,等会你将这些人送去给政儿。” “诺。” 赵姬点了点头。 而后对身旁宦官说道:“去将湖里的鱼,捞出来一些,让厨子准备火锅。孤要宴请卓子央以及臻马等人。” 瞥了一眼围在火堆旁,光着身子烤火的卓子央一行人,“等会,让她们穿好衣服,陪孤吃饭。” “诺。” 赵姬转身,朝着殿内而去。 赵勋看了看卓子央。 从一假山缝隙中,掏出一瓶酒。 走到卓子央身旁,递给卓子央,“恭喜。喝点这个暖和身子。” 蹲在火堆旁的卓子央,抬头看向赵勋,牙齿打着颤,“何……何喜……有何……喜?” “你活下来了。”赵勋眉毛一挑,“你家人也活下来了。难道你真以为贵人打算将你们全杀了,只是为了吓唬你们吧?” 她啧啧几声,“四十多人里面,有十六个犯了忌讳。你能活下来,还真是奇怪。看来贵人还是心软了。” 赵勋拍了拍卓子央的肩膀,“自求多福吧。这一次,贵人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没有处置你。下一次……恐怕没那么好运咯。” 她转身离开。 卓子央目送着赵勋离开,方才饮了一口酒。 赵勋的话,萦绕在耳边。 卓子央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心里萌生了退意。 赵勋说得没错。 这一次,运气好。 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可真要退下来,甘心吗?! 不甘心! 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经历那么多的生死。 难道要放弃一切,只为苟活吗?! 内心的退意,被火焰驱散。 曾经,她是被赵姬逼着上了船。 时刻想要下船。 现在,她不想就这么下船。 至于下一次……。 卓子央扫视四周。 不会再有了。 没人可以拿她一家性命去惹怒赵姬。 第14章 初想 “王妃。” 在嬴政身边待了许久的赵高,终于回来了。 赵姬在锦布上画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怎么去这么久?” 赵高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将嬴政要将她带在身边的事情,告诉赵姬。 她想要跟随嬴政。 在赵姬这里,她只能是个仆役。 而在嬴政那里,她便是中郎令。 官职虽然不大,但能陪在嬴政身边,也算是有头有脸。 而且,她总感觉赵姬似乎在…提防? 不太准确。 那种感觉,好像是关注? 赵高也弄不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 就是她总觉得赵姬那双淡漠的眼神,会若有若无的放在她的身上。 在那双眼睛里,她似乎没有了任何秘密。 这种感觉,真让人惊悚与恐惧。 赵高想要从赵姬身边离开。 就像是绵羊,想要逃离猎食者的注视。 所以在书房,她刻意的去与嬴政搭上关系。 只是不知道赵姬,愿不愿意放她离开。 赵高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赵姬想要把她牢牢攥在手里。 咬了咬牙,赵高低下头,“公子政考教了臣一些有关律法之事。” 赵姬抬起头,“她看上你了?” “算不得看上。只是公子政认为臣有些才能,想要让臣身边伺候着。只是未得王妃答应,臣也不敢听从。毕竟臣是王妃的人。” “没有谁的人这么一说。凡大秦之士,皆归我儿所有。既然政儿看重了你,你以后就陪在政儿的身边。”赵姬再度低下头,“有些事,孤可要提醒你。” “王妃请讲。” “法无情,人有情。政儿年轻,性格暴虐。比起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政儿更需要一面铜镜,可正衣冠的铜镜。” 赵高愣了愣,神情复杂的看着赵姬。 赵姬这句话,就是给她局限出一个人设。 那就是忠臣这个角色。 如果打破这个设定,那便是嬴政不需要的人。 对于一个不需要的人,结果可想而知。 赵高低下头,对赵姬一拜,“臣知晓。” “去吧。好好辅佐政儿,别辜负你的母亲对于大王的忠诚。” “诺。臣告退。” 待赵高走后,赵姬抬了抬头,眼神中带着思索。 片刻过后,宦官来报。 宴席已经准备就绪,卓子央等人早已等待多时。 赵姬放下笔。 看了看自己写的,有关创办报社的想法。 无论为了融合,还是为了稳定内部局势。 或是为了监督。 舆论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必须要想办法告诉所有人。 她们其实都是兄弟姐妹。 大秦则是正义之师。 终极目的,是为了天下不再有战争。 也是为了创建一个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的乌托邦世界。 同一个信仰。 足以让许多人放下彼此之间的仇怨与成见。 在如此动乱的时代。 渴望永久的和平,才是底层百姓的想法。 无论对于秦,或是对于其余诸国。 皆是如此。 至于会不会因此暴露秦国的野心,从而让诸国心生忌惮。 那毫无疑问,肯定是会的。 诸国会联合起来,共同抗击秦国。 可秦国在乎吗? 掌握了舆论战场,得到了百姓支持的秦国。 如今越发强盛的秦国。 在乎诸国联合吗? 联合? 又不是没打过。 大不了再来一次拉锯战,消耗战。 看谁能笑到最后。 掌控舆论战场,这个想法是好的。 只是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一是可以量产,能够用于印刷的纸张。 二是油墨。 三是可以批量印刷报纸的机器。 四是运输手段。 这些问题都需要时间与金钱去解决。 虽然时间并不算紧凑,但也不充裕。 他希望,第一份报纸上的消息,必须是嬴政登基为王! 站起身,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想法。 紧接着,跟着宦官前往宴请卓子央等人的宫殿。 一进殿内。 所有人皆站起身,躬身行礼。 “我等拜见王妃。” “臣等拜见王妃。” 赵姬从众人身前走过。 凡路过的人,皆将头埋的更低。 不敢抬头去看。 生怕有任何失礼之处。 待赵姬走到上位,俯视下方诸人。 缓缓坐下,挥手道:“诸位起身。” “谢王妃。” 在场所有人,老老实实坐下,等待着赵姬的说话。 “今日虽多有不悦,但终究得以还证大同商行诸位的清白。只是稍苦了大同商行的诸位。孤特意用湖中之鱼,制为火锅。一来为了犒劳尔等功绩,二来是为了让大同商行的诸位,莫要心存芥蒂。” 卓子央当即拱手行礼,“我等不敢。” “莫要不敢。孤最欣赏胆大之人。若唯唯诺诺,何以成大事矣?” 赵姬扫视众人,“若谁心中有怨,大可说出。孤并非无容人之量也。” “王妃,我有话说。” 有个年轻的管事,站起身。 看来强压怒气的模样,倒是十分有趣。 卓子央汗颜,瞪了她一眼。 你还真说啊?! 赵姬明显只是说一说场面话。 就不怕死?! 赵姬一笑,“你叫何名?” “小人名叫寺星。” “寺星,你有何言?” “王妃,我等忠心耿耿,从不敢触雷霆一步。却因那些腌臜小人,受裸身之辱,冰寒酷刑,更有甚者,为之而死。”寺星直视赵姬,一双眼神中带着倔强,“王妃觉得如此做法,可以称之为对?!” “寺星!”卓子央呵斥一声,“哪有你说话的份?!” “此乃我一人所言,与诸位管事无关。”寺星看了看卓子央,“我只求念头通达,心中无愧。若无答复,我心不甘。君择臣,臣亦择君。这大同商行的管事,不做也罢。蝼蚁贱命,尽管取之。” 不知为何。 看着这年轻人,倒是让赵姬想起曾经在赵国王宫。 当着赵王丹,所有赵臣的面,指责赵人无胆的模样。 尤其那双豁出一切的眼神,尤其相似。 只是现在,地位不同了。 卓子央想要站起来,斥责寺星。 却被赵姬伸手,示意坐下。 “孤曾以为大同商行的诸位管事,皆是运筹帷幄之辈。未曾想倒是出了个勇士,当真稀奇。” 赵姬看向寺星,“那你告诉孤,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自然是何人有错,便处罚何人。” “说得好。何人有错,便处罚何人。请问百姓知道何人有错?那些被冻死,饿死之人恐怕到死,也不知是因何人之错也。她们只会怪罪到孤的头上,或者大秦,大同商行的头上。” 赵姬似是开玩笑的说道:“孤乃一国之父。孩子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难道要孤去慢慢找是何人欺负的?那样太麻烦了。孤倒不如将所有人都揍一遍,反正凶手就在其中。至于无辜者,要怪也应该责怪凶手。” 他笑容收敛,“再者,你真觉得其他人,当真是无辜吗?” 此言一出,大同商行众人脸色骤变。 不说其他,单凭此事。 她们算得上是无辜吗? 贪墨那么多的粮食与冬衣。 一次两次,她们尚且不知。 可自收拢韩难民开始,长达接近一年的时间。 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算不知道。 也会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听到什么风声。 可她们为什么没有提前跟赵姬说呢? 或许为了友情。 又或许就算如何,只不过是韩人而已。 如何想,恐怕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对也好,错也罢。孤不欲再提及此事。此事,众人皆错。正如汝所言,君择臣,臣择君。若觉孤并非汝之明主,汝尽管离去。” 赵姬举起酒盏,“此事当为自省。满饮此盏,去留随意。” 言罢,将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饮酒。 寺星在饮下酒水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赵姬没有让人阻拦。 他知道,没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也没人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更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大同商行可以没了一个管事。 但不能在原则性的问题上,选择让步。 从当上大同商行管事的那一天起,她们就应该有此觉悟。 经过此事,大同商行的诸多管事。 再遇到有人在原则问题上伸手。 应该知晓该如何做。 酒宴没有因寺星的离开,而有半分影响。 反而越发热闹。 众人推杯换盏,称姐道妹。 原本酒宴会有歌舞表演。 只是赵姬觉得看一群男子娇媚起舞,太过于辣眼。 也就没有安排舞者。 只有一些乐师,在周围叮叮咚咚的敲着编钟。 为酒宴助兴。 赵勋看着面前的酒盏,一脸的纠结。 对一位刚刚打算戒酒的人来说。 坐在充斥着酒香的宴席之中,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清冽的酒香,仿佛是抛入池塘的饵料,欲要钓起她心中的欲望。 就喝一盏? 赵勋眼睛飘向上位的赵姬。 只见赵姬孤零零的坐在上位,似乎在想些什么。 应该看不到吧? 就喝一盏! 一盏过后,绝不再喝。 赵勋身体不动,双眼盯着对面的柱子。 一只手,悄悄伸向酒盏。 就在手即将靠近酒盏的瞬间,忽然听臻马喊道:“赵将军!” 赵勋的手迅速缩了回去,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一双眼睛止不住的往赵姬的方向看。 待见赵姬没有察觉。 她从怀里,取出酒瓶。 喝了一口里面装的茶水,一本正经的看向臻马,“你有何事?” “赵将军,自从小儿臻义满月,你我便有十数年未曾一起饮酒。今日趁此机会,特意来找将军叙旧。” 赵勋又喝了一口茶水,“无事不临门。有言直说。” 臻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赵将军直爽,我的确有一事,想要拜托赵将军。” “何事?” “赵将军想必知晓,我有一儿,自幼痴傻愚钝。常人难以教也……。” “你是打算让我去教臻忠那个傻……咳咳……那个孩子?” 臻马摇摇头,“倒也不是。岂能劳烦将军为我教儿。我亲自来教。” “那找我作甚?” “只是……。”臻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想要劳烦将军帮我打她一顿。” “为何?” 臻马一听这话,当即大吐苦水。 对于臻忠,嬴政颇为喜爱。 也时常带在身边。 可再如何宠爱,君是君,臣是臣。 有些事情,理应拎得清楚。 不可恃宠而骄,亦不可真的混淆君臣之别。 可对于一个憨子来说。 要让她认识到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属实有些困难。 臻马不禁有些担心。 万一哪一天,臻忠失了宠。 如此做派,怕是会给臻家,尤其是她的妹妹臻义,带来灭顶之灾。 她便打算亲自教导臻忠,何为君臣主仆之道。 在赵姬手下这么些年,经历这么多。 对于君臣主仆之道,颇有心得。 前段时间,抱着这样的心思。 臻马让人将臻忠诓骗回家。 打算关门教子。 可无论怎么说,臻忠始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气得臻马血压飙升。 当即按耐不住,就要施展棍法。 让臻忠领教什么叫做棍棒之下,出孝子。 结果,刚打上两下。 没教会臻忠君臣之道,倒是教会臻忠用棍棒说话。 抢过棍棒,追着她这个娘,满院跑。 要不是臻忠的生父拦着。 怕是得皮开肉绽了。 被拦下后,臻马还没说什么。 臻忠倒是哇哇大哭,说母亲打她。 哭嚎着跑出家门,去了王宫。 嬴政知晓此事后,亲自派人问询。 就连她女儿臻义也责备于她。 她也不好说,是臻忠追着她跑,而不是她打了臻忠。 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赵勋一副憋着笑的模样。 臻马唉声叹气,饮了一口酒,“你说我能如何?她对我都如此大逆不道,日后若是对公子如此……。” 赵勋瞬间明白了臻马的担忧。 要是臻忠敢动嬴政。 应该会死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点事情,也无需找我。找许寇,她应该会帮你。” 臻马欲言又止。 “许寇虽然本领差了些,但对付个孩子,应该没啥问题。” “不瞒将军,许将军现在已经不肯见我。” “为何?” “唉,我先找的许将军。结果许将军被揍了一顿。要不是十来个铁甲士卒拦着……。自那以后,许将军便不见我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求到赵将军。” “看着臻忠倒是有几分……。” 话未说完,便见赵姬站起身,对着卓子央与臻马道:“卓子央,臻马。” “臣在。” “随孤前往书房,孤有要事商议。” “诺。” 第15章 制纸 赵姬朝着殿外走去。 “抱歉,我主呼我过去。”臻马对赵勋行了一礼,“小儿的事,就拜托赵将军了。” “可以。什么时候,告诉我一声就可。我倒想看看你那痴儿究竟有何能力,能让许寇不见你。” 臻马脸上一喜,“多谢赵将军,改日定请你喝酒。” 她踢了一脚身旁的臻义,“还愣着做甚?” “王妃并未呼我,我去怕是不妥。” “呼我便是呼你。日后总得交由你手,扛起重担。多听教诲,也是好的。” 臻义想了想。 最终站起身,跟随臻马离开。 大同商行管事见赵姬等人离去后,忐忑不安的窃窃私语。 “王妃呼卓娘子商议要事,是不是商议大同商行之事?” “极有可能,毕竟此次王妃震怒,应是商议如何处罚我等。” “若想商议如何处罚我等,依王妃的性子,何必避讳?” “说得没错,猛虎可不会在乎野兔之想。” “那你们说,王妃为何突然叫卓娘子和臻娘子议事?” “依我之见,很有可能是打算对大同商行动手。” “对大同商行动手,与对我等动手,有何不同尔?” “有所不同,今日先有老管事冻死,而后一十六位管事,涉及贪墨。后有寺星离去。大同商行拢共只有四十六人,今去一十八。这简直是损失惨重!再者,王妃奉行秦律连坐,一人错,余皆罚。我等虽得以保全性命,但想必已经不足以得王妃信任矣。” “你的意思是说,王妃欲要重整大同商行?” “没错,此次让臻娘子与臻义同卓娘子一起议事,想来不必我多言,你也能知晓为何。” “也就是说,臻家母女会接管一十八个位置,与我等…。” “哎,到时,咱的好日子,怕是没了。” 众管事忧心忡忡。 而那些赵系成员则一脸笑容。 互相相视点头。 虽然大同商行和赵系成员同属于赵姬麾下。 但两者并不属于同一派别。 在朝中担任官员的赵系成员,基本上属于臻马派系。 而大同商行的诸多管事,则属于卓子央派系。 一个把控朝堂。 一个掌控钱袋子。 赵姬将臻马与卓子央叫去议事。 很有可能是打算让臻马派系的成员插手大同商行的内部。 如果以此为跳板。 去与卓子央派系争夺钱袋子的掌控权。 若是成功将大同商行掌控在臻马派系的手中。 那她们便相当于如虎添翼。 也会少了很多的钳制。 若是再控制许寇,赵勋掌控的军中势力。 那赵系势力将成为臻马派系的一席之堂。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一旦如此,那就是赵姬要清算臻马派系的时候。 寝宫之中。 赵姬走到上位落座。 卓子央忐忑不安的站着。 别人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但她却不担心臻马会插手大同商行。 因为赵姬不会允许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 当然,这也不能算是高枕无忧。 贪墨此事,的确让赵姬动了怒。 也对大同商行颇为失望。 很有可能,赵姬会考虑在大同商行引入一些新鲜血液。 自成一派。 如此,大同商行将诞生两个派系。 互相争斗。 别看十八个空余位置并不多,但要是真如此。 她本来就处于被赵姬不信任的劣势中,与别人争夺,想必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臻马与臻义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无论是否让她们插手大同商行。 对于她们而言,都是为赵主效力。 没有什么区别。 赵姬沉吟许久,方才开口,“此次,孤唤尔等前来是为了两件事。” 他抬头看向卓子央等人,“这第一件事,有关于大同商行。此次十八位管事贪墨钱财,造成的后果极其恶劣。不仅影响了孤的声誉,也影响了大秦的声誉。” 赵姬看向卓子央,“子央,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卓子央想了许久,“大同商行愿意弥补那些因此而受损的韩人。” “弥补?除非你能让死者重生,否则弥补一言,只是个笑话。” “那王妃有何建议?大同商行自当听从。” “比起弥补而言,孤认为大同商行应该做的,是将失去的声誉,再度挽回。让韩人对秦再度充满信任。” “如何做?” “不是该如何做,而是让那些韩人看见大同商行有在做。这一十八位管事,依我儿的性格,应该会斩首传阅八方。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带着物资,去探望那些忍饥受饿的韩人,给予经济或者是其他补偿。帮助她们重建家园。亦或者解决一些困难,例如让一些医者为她们看病抓药,又或者看望她们。” “可如此,想必需要耗费大量钱财。” “为何要耗费钱财?你们难道不会雇韩人采药?不会雇佣韩人医者?耗费的也只不过是本该损耗的粮食。而你们要做的是人尽其用,集中分配。” 赵姬看向卓子央,“说实话,孤对你很失望。你跟随孤多年,知晓孤眼中最容不下什么,也知晓孤的脾性。” “我……。”卓子央低下头,“御下无方,铸成大错,甘愿受罚。” “罚你又有何用?这一十八个位置,依旧交由你来处置。” 卓子央抬起头,惊喜的看向赵姬。 赵姬没有在意卓子央的眼神,继续说道:“不过,孤希望此事不要再发生。否则……。” “请王妃……贵人放心。我回去便整顿下属。若再有此事,必提头来见。” 赵姬点了点头,“韩人一事,便交付于你解决。如今诸国环视,异族窥伺。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孤不希望在秦国与其他诸国一决胜负之时,后院却起了火。百姓最容易被蛊惑,尤其是一无所有的百姓。你明白吗?卓子央。” 卓子央行了一礼,“小人明白。” “嗯,明白就好。得民心者,才可得天下。孤不想在收拢韩人民心之时,横生枝节。” 赵姬旋即又说,“卓子央,孤知晓你的能力,亦知晓你的本事。莫要让世人以为孤错信于你。” “诺,定然不负重任。” “大同商行一事,就全看你如何去做。”赵姬看向臻马,“对了,有几处筑地谋反?” 臻马想了想,“一共七处。” “七处。”赵姬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卓子央,“今日被抓的只是管事,上梁不正,下梁如何不歪?卓子央,臻马。孤令尔等彻查此事,凡是参与此事之人,无论官职,无论什么职位,皆灭族。既有七处,孤就想看到七百颗脑袋。只能多,不能少。若少了,就拿你二人的凑数。” 臻马与卓子央暗暗咂舌。 七百颗脑袋。 估计血能成河,尸骸如山吧。 两人不敢墨迹,连忙行礼,“诺。” 她们可不希望自己会成为这七百颗首级里面的一颗。 脑袋,还是长在自己的脖子上,才放心。 “第一件事说完了,孤要跟你们说第二件事。”赵姬站起身,“孤欲要创办名为报社之所。此地独立于朝堂与大同商行,只听命于孤。” “报社?” 卓子央与臻马相视一眼。 两人对着赵姬行礼道:“敢问报社是何物?” 赵姬指了指桌上,“你们看了以后,想必能明白报社是为何物。” 宦官走上前,小心翼翼捧起桌上的锦布,而后来到卓子央,臻马两人身前。 两人接过锦布,细细观看。 臻义也颇为好奇,只是不敢坏了规矩。 只能忍下心中的好奇,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见臻马与卓子央仔细查看着他之前写的内容,赵姬也不催促。 背过身子,等待着两人看完。 过了不知多久。 卓子央开口说道:“贵人,我觉得此事不可。” 赵姬转身,饶有兴趣的看向卓子央,缓缓落座,“说一说你心中之想。” “首先,纸乃贵重之物,贵人要将消息书于纸上,贩卖于民。恐怕民无钱购买,而且对于大同商行来说,要采购如此多的纸,也是一笔大花销。若不收回些成本,怕是难以维持。” 这个时代的纸,不是草纸。 而是布。 一种专门记载文字的布。 昂贵异常,非寻常人家可以消费。 顿了顿,卓子央再度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损耗人力。字需有人书写于纸上。而每人一天也最多抄写十来篇。要是以贵人的想法来看。想要让报纸一物通达天下,人人皆能看到,想必损耗的人力没有十万,也得数万。” 臻马补充道:“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事,那就是诸国语言文字并不通畅。有多少个国家,就有多少种语言。要想行至他国,还需找来诸国之士前来书写。” 卓子央点了点头,“还有其余小问题,小人也就不一一表述了,只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其他大同商行都能想办法解决。” “很好。”赵姬笑道:“这的确是问题的关键。看来你的能力并没有因岁月而流逝。你们看到的,只是孤对于报社的厚望。孤希望有朝一日,凡日月所照之地,每人都能拿上一张最新的报纸,品读朝廷命令,以及…。” 他玩味的看向臻马与卓子央,“朝堂与商人之间的蝇营狗苟。” 卓子央与臻马两人顿觉尴尬。 赵姬继续说道:“这是一个长远目标,孤不期望能一口气实现。孤现在只希望能够让报纸在大秦疆土流通。” “这亦是难事…。” 卓子央还没说完,就被赵姬打断道:“先听孤说完。关于纸张问题,孤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拿起桌上用于书写的锦布,抖了抖,对两人说道:“我们为何不制作一些更加便宜和实惠的纸呢?” 赵姬拍了拍桌子,“例如这木,例如外面随处可见的杂草,我们为什么不用这些东西制作纸呢?” 木头,杂草? 臻马与卓子央两人一脸的问号。 这两样东西,可以做成纸吗? 怎么做? 难道要像做布一样? 纺织出来? “孤曾观一法,可用树皮制纸。” 树皮? 制纸? 越来越离谱了。 树皮那么硬的东西,可以制作纸这种贵物吗? “不仅是树皮,木屑,草也可以。只不过具体的,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敢问贵人,这制纸如何制?倒不是不相信贵人,只是…。” “匪夷所思是吗?孤也觉得匪夷所思。能想出此法…。”赵姬一笑,“当真天意眷顾。” 他旋即又道:“以树皮造纸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将树皮扒下,经过浸泡,蒸煮。让树皮软化。再经过捶打,使其成为纸浆。再放入水中浸泡,用筛子将纸浆捞出。经过晾晒后,便为纸。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 臻马与卓子央相视一眼。 你听懂了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听懂,但是感觉很行。 她们转头看向赵姬。 卓子央拱手道:“可有匠人知晓此法?或是有记载此法?” 有倒是有。 只是在后世。 这制作纸张,还是初中时候听老师讲过。 这么多年,早已忘却。 能想起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此法无记载,也无传承。只是孤偶然所得。”赵姬看向卓子央,“具体流程,孤已经诉于你听。至于能否做出来…。” 他改口道:“一定要做出来!这是孤的军令。若成,卓子央,孤不吝赏赐,若不成。你便病辞还乡,颐养天年。凡大秦之士,皆由你调用。孤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报纸第一篇,必须是我儿登基为王!” 嬴政登基是来年五月。 现如今只有半月便到岁首。 也就是说,她有五个半月去完成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道贵人想要她辞官? 卓子央脑海里冒出着一念头。 但想了想,又不太可能。 赵姬就是想让她死,都没必要拐弯抹角。 “卓子央,造纸一事,必然记载于史册。你敢不敢接?” 没等卓子央说话,臻马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我主,我儿臻义敢接!” 对于载入史册一事,她可太懂了。 一旦赵姬这么说,那绝对是影响秦国,影响天下,甚至受人敬仰的大事! 哈? 臻义看向自己的母亲。 这事明显是王妃变着法想让卓子央死。 你让我接? 我是你生出来的吗? 第16章 墨家 臻马没有注意到臻义那副难以置信中带着幽怨的眼神。 急冲冲对着赵姬说道:“我儿臻义,为人稳重机敏。愿接下这军令状。若不成,病辞官职,永不上殿见您。” 在臻马看来,这一次又是一场赌博。 但只要按照赵姬的话去做,嬴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而且,相比较她付出一切去赌,臻义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有退路。 就算不成。 病辞官职,永不上殿。 大不了她来养。 她堂堂一个文镇侯,也不在乎养个废物女儿。 再者。 还有臻忠这个傻孩子,也可以照料臻义。 有这么稳固的后方支持,臻义凭什么不能赌一把。 像她一样,豁出一切,赌上一把?! 臻义倒是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如此。 制纸一事,若是真能成,不敢说名留青史,也能闻名于天下。 但最关键的是能不能成。 只靠王妃所说的三言两语,就兴冲冲接下这件差事。 若不能成。 臻家的未来难道要放在憨傻的大姐身上吗? 能放在憨傻的大姐身上吗?! 依臻义来看,臻家如今要的不应该是更近一步。 而是稳妥为先。 先站稳脚跟,让臻家能够延续传承下去。 而后徐徐图之。 不该冒进,拿着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基业去搏一搏。 现在地位变了。 不应该这么冲动。 也不必要这么冲动。 造纸一事,臻家可以参与其中。 但不能是以负责人的身份。 可以适当的给予一些帮助。 成了,臻家占些功劳。 不成,臻家也不会因此而受到损失。 两人的想法都没错。 只是起步不同,经历不同。 故而想法不同。 臻马跟随赵姬时,一无所有,身份低贱。 想要成事,必须要豁出一切。 死中求活。 而臻义出生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家族不缺权势与名望。 行事自然顾前顾后,稳妥为先。 这应该属于第一代与第二代的代沟。 按理说,臻义这种想法,是颇为正确的。 但在赵姬这里,是绝对不讨喜。 比起一个顾前顾后,凡事以保全自身的属下。 赵姬更看重的是臻马这样,有事真敢上的属下。 若所有人都如臻义这般,那只能说明势力将步入腐朽的坟墓。 需要注入一些如臻马这般的新鲜血液。 赵姬笑看臻马,“得看卓子央愿不愿意。再者……。” 他的目光,放到臻义那稚嫩却稳重的脸上,“似乎臻义并不愿意接此军令。” “臣并非不愿。”臻义连忙说道:“只是臣年幼无知,如此关乎天下之大事,实难主持。若卓姨接下军令,臣愿全力辅佐。” 臻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臻义。 你知道老娘这么大的家业,是如何来的吗? 你以为拥有的一切,都是天上掉的?! 要不是老娘殊死拼搏,得赵主眷顾。 你这小崽子指不定在哪一个马棚里,喂养小马驹呢。 有没有你都不一定! 老娘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敢豁出一切,博个前程似锦。 你现在要退路有退路,要支持有支持。 却畏首畏尾,踌躇不前。 对得起老娘吗?! 还辅佐卓子央。 卓子央那个老东西,会将功劳分你?!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分你些许功劳,又能如何?! 赵主只会记住卓子央的好。 而不会记住你的! 最后落一个出力不讨好。 黄毛丫头! 要不是你姐痴愚,难继家业。 光凭今日作为,老娘绝不传你半分家业! 臻马狠狠瞪了臻义一眼。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训斥臻义一番。 一看臻义不想接,臻马当即开口道:“我儿不接,仆接。” 她对赵姬行礼,“仆虽愚钝,但也愿接下此军令。若不成,我主可革除仆文镇侯之位。” 赵姬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卓子央,“你以为如何?若不愿,孤便将此事托付于臻马。” 臻马看向卓子央,“卓子央操劳大同商行一事,已颇耗心神,恐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 便听卓子央拱手道:“小人愿接下军令。” 卓子央的性格本来就颇为稳健。 若没有贪墨一事,她也不打算掺和这种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中。 更何况接下这拥有对赌性质的军令。 可自从贪墨之事发生,她极需要立功来挽回自身的形象。 再者虽然臻马没什么能力。 但不得不说,她的目光极其精准。 能准确的抓住机会。 既然臻马想要接下军令,以她的脑子,加上彼此的关系。 想必不会搞什么故意如此,等着她上钩的小把戏。 这事,或许真的能成。 如果能成。 无论对于大同商行,还是对于她个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对于卓子央的回答,赵姬倒没有什么波澜。 无论她答不答应,创办报社一事都要做下去。 她不答应,不是还有臻马或者臻义嘛。 “好。孤没有看错你。此事便由你负责。孤还是那句话,朝堂内外,皆可由你调动。孤只要一个结果。这报纸第一个头版新闻,必须是我儿登基,也必定是我儿登基。” 赵姬想了想,旋即又道:“关于制纸一事,事关重大,非普通工匠可行。你可拜访墨者以及工匠大师鲁班后人。也许有墨家与鲁班后人协助,能够让你更快的造出纸。” 他看向一脸懊恼,瞪着臻义的臻马,“至于臻义,就由她来协助卓子央。” 两人拱手,“诺。” “卓子央。” 卓子央连忙拱手。 “若有什么困难,随时可来王宫寻孤。” “遵命。”卓子央想了想,“那印刷一事?” “印刷先不急,等制出纸再说。下去吧。” 三人行礼退下。 一出寝宫,臻马看着后面跟着的臻义。 越想越气。 干脆走到一颗树旁,扯下树枝。 就要朝着臻义打去,“你个死丫头,我今天非得打死你这没用的东西。” 臻义一边躲闪,一边朝着臻马喊道:“母亲,你这是作甚?此乃王宫,你…若惊扰了王妃与公子,死罪矣!” “反正都要被你气死!不如让赵主杀了我!” “嗳,臻家妹子,何必如此呢?”卓子央上前阻拦,“臻义这孩子年轻,不敢接也属正常。再者,不是还有我嘛。” 她将臻马手中的棍子抢了下来,“消消气。” 不听卓子央这话还好,一听就更加来气。 虽然卓子央不是刻意说这话,但总感觉她在炫耀。 这让臻马更加生气。 棍子被人抢走,她看了看四周。 见找不到其他东西,干脆脱下鞋子。 怒其不争的指着臻义,“你这混蛋玩意,我让你接,你就接。我这个做娘的,还能害你不成?!” 臻义颇为不服,“难道母亲未曾想过,若此事不成。我前途尽丧!” “丧就丧了!难不成老娘会短你一口吃的?!就算老娘死了,难道你姐会短你吃的?!知道我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险吗?!知道你能站在这,老娘赌了多少次吗?!要是老娘如你这般畏首畏尾,你也配站在这!”臻马越说越气,拿鞋子扔向臻义。 臻义躲闪不及,被砸中脑门。 她捂着额头,“泼…有辱斯文!如今也不是从前,凡事稳妥…。” “稳你爹!”臻马欲要挣脱卓子央的阻拦,举起手就要给臻义脸上来一巴掌。 这可把臻义吓坏了,提起衣摆就跑,“卓姨,请拦住我母!” 卓子央搂着臻马的腰,目送着臻义跑开。 臻马还不觉解气,朝着臻义背后大喊,“小崽子!有本事,你就别让我看到你!” “臻家妹子,何必如此呢?”卓子央劝道:“凡事以和为贵。再者,义儿稳重些,难道不好吗?” 卓子央倒是挺看好臻义这个年轻人。 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稳。 倒是合她的胃口。 “有何好?!”臻马朝着臻义离开的方向吼道:“老娘宁愿没你这个不孝女!” 卓子央似是开玩笑的说道:“臻义这孩子,你若不要,就给我。” 臻马看向卓子央,眼神中带着警惕。 卓子央一愣,顿时哈哈笑道:“玩笑话,玩笑话。勿要放在心上。” 她心里颇为不得意。 要是有可能,她还真想收下臻义这个女儿。 卓子央拍了拍臻马的肩膀,“这次侥幸不死,还多亏了你提醒。” “我也没做甚。”臻马想起什么,突然说道:“既然赵主让我儿辅佐于你。” 她对卓子央行礼道:“还望多加照顾。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儿。” “一定,一定。” 翌日。 一大早,卓子央便邀请来大同商行的所有工匠。 商议制纸一事。 一同被邀请的,还有相里氏之墨的领头人相里勤。 自墨子死后,墨家以理念不同。 一分为三。 一为相里氏之墨(秦墨) 此派系最为务实,精通科技研究。 属于手工达人。 她们认为秦国唯才是举,不计身份与地位的作法。 最为符合墨家理念。 所以在墨子死后,相里氏之墨便来到了秦国。 秦国的强盛,离不开先进的武器。 而先进的武器,例如各种弓弩,包括连弩都是相里氏之墨研发出来的。 连弩并不是诸葛亮时期才有,而是在秦惠王时期就有。 秦国除了法家学说,也就墨家学术最为盛行。 甚至法家势力,远远比不过墨家势力。 值得一提的是,臻马推行招贤令。 其背后有相里氏之墨的影子。 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相里氏之墨在暗地里给予帮助。 臻马现如今的坟头草,估计已经有三尺之高。 赵系成员中,也有一部分人就是秉行墨家学术的墨者。 二为相夫氏之墨(齐墨) 领头人乃是相夫子。 其派系是理想主义者,善于辩论,属于文人。 她们认为暴力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推行和平共处。遵循兼爱理念。 三为邓陵氏之墨(楚墨) 领头人乃是邓陵子。 此派奉行侠义精神。 仗剑天涯,行侠仗义。 也是武力派的代表。 邓陵子更是剑术大师。 真正的剑圣。 她们认为战争是权贵们为了一己私欲而挑起的。 而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所以经常刺杀权贵,以救百姓。 秦国唯才是举,所以相里氏来到了秦国。 以匠人的身份,得到了秦国的重用。 齐国重文,才子能人无数。 所以相夫氏前往了齐国。 以辩论之术,推行兼爱之学。 而邓陵氏前往楚国。 纯粹是楚国的权贵足够多。 尤其是罔顾百姓生死的权贵比较多。 邓陵氏之墨,倒是让楚国上下颇为头疼。 就像进了只老鼠。 赶又赶不走,找也找不到。 偶尔还被咬上几口。 虽然赵姬说可以找鲁班后人和墨者一同商谈。 但鲁班后人如何在楚国。 而且造纸一事,事关重大。 不可为外人知。 所以卓子央自做主张,不打算去拜访鲁班后人。 待众人落坐。 年过半百的相里勤环视众工匠,奇怪的询问道:“不知卓娘子寻我等前来,所为何事?莫非为了自行车和手推车?” 之前为山路运输粮草发愁之时,赵姬提了一嘴自行车,手推车。 卓子央上了心。 便寻找工匠去做自行车与手推车。 做倒是做出来了。 只是没有赵姬说得那么方便。 首先,轮子是木头的,磨损颇为严重。 其次颇为耗力。 自行车更是离谱。 轮子是木头的,车链是皮的。 骑倒也能骑。 只不过需要站起来,使劲蹬。 遇到一点不好的路段就趴窝。 手推车还行,起码能用。 自行车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不过,颇为讽刺的是。 恰恰被视作是鸡肋的自行车,卖的最为火爆。 因为它新奇,好玩。 本来自行车,卓子央不打算研究了。 只不过相里勤觉得可以进行改进。 尤其是听过赵姬提及的橡胶轮胎,与铁车链后。 她便与其余墨者默默钻研。 打算悄悄惊艳所有人。 今天见卓子央喊她前来。 还以为卓子央打算正式开始研究如何改进自行车。 一听到自行车,诸位工匠窃窃私语。 “橡胶一物实属难寻。” “莫说难寻,我都从未听闻。” “既然都是胶,那能否用鱼鳔胶,或者角胶,树胶,猪皮胶替代?” “应该不行吧。王妃曾言,自行车所谓的轮胎,就是橡胶所制。若用其他胶,想必达不成效果。再者,王妃曾为我等绘制橡胶轮胎的轮廓。若用此等胶,如何能制那……。”工匠比划了个圆,“那等模样?” 第17章 不可小觑 老匠人清咳一声,“比起那个什么橡胶,我最在意的是那链子,环环相扣,制作起来颇为耗时耗力。非精湛匠师不可为。我与几位徒儿潜心数月,也才做出一副,耗时耗力,完全无法供应大量民众。” “什么?!你做出来了?!” “你怎么做出来的?!” 见同行吃惊的表情,老匠人内心颇为满足,“难倒也不难,之前看王妃所绘之图,我与尔等一样,认为此乃浑然天成之物。后来突发奇想。为何不单个制作,再用铆钉固定串联。后来倒也真做出来了。的确,比之皮链,这铁链要更加灵活,也更为省力。” “这有何?”一名中年匠人哼了一声,“不就是制作铁链吗?” 其余匠人看了过去,疑惑的问道:“莫非你制作出了橡胶?” “那倒没有。橡胶不曾听闻,我如何能寻?不过我在自行车与推车的基础上,想出了一个新的东西。” 老匠人笑了笑,“年轻人,莫要好高骛远。” “是何新东西?” 中年匠人眉飞色舞,“我将自行车与手推车相结合,手推车两轮,头部悬挂在自行车一轮上。如此便可用自行车的拉力,带动推车。不仅可以载物,还能载人。若是解决橡胶与铁链的问题,然后再上面安装个固定巨弩。” 她颇为激动的看向众人,“尔等想想,到那时,该是何等的方便快捷。只需三人,就能带着巨弩横穿整个战场。” 中年匠人的设想很简单。 那就是用三轮车载弩炮。 一个人在前面蹬。 两个人在后面操控弩炮。 机动支援战场。 众人窃窃私语。 如此倒也可行。 被一个后辈抢了风头,老匠人脸色有些难看,颇为不服的说道:“这样固然方便,但你有想过,巨弩如何上抬,难不成只能平射吗?或许在两军对阵有奇效,但在攻城上,恐怕也只能去射别人的城墙。” “这……。”中年匠人沉吟,“这倒也是个问题。” “这有何难,我等可以用机关,控制巨弩起落。” 中年匠人一脸惊喜,“有道理,我现在就去研究一番。” 言罢,转身欲走。 “咳咳……。”相里勤重咳一声。 虽然她也想参加众人之间的商讨。 但卓子央在这。 也就没有加入。 可这些匠人,越讨论越离谱。 甚至无视了一直喊话的卓子央。 现在更有人打算离开。 见卓子央控制不住这些只知研究的匠人。 她这个匠人之首,自然要出来镇一镇场面。 中年匠人停下脚步,看向相里勤,“相里先生莫非有何见解?” 众人目光也看了过来。 “我的见解是,既然找不到橡胶这种东西,何不用其他东西替代?例如铁皮。老妇与其他墨者,试过用铁皮包裹轮子。倒是比之前更为方便,也耐磨损。只是行路颠簸。我这老骨头差点散架……。” 相里勤话未说完,便听卓子央幽怨的说道:“相里先生……。” 相里勤原本兴奋的脸,顿时一僵。 连连咳嗽,“卓娘子叫我等前来,定有要事相商,尔等莫要打岔。至于自行车,推车之类,有空可前往我府上闲聊。” 这时,这些匠人才想起卓子央。 她们齐刷刷看向卓子央,“卓娘子,你叫我等前来,究竟是为何事?” 有个老匠人有些不耐烦,“有事速说,我等还有事。” 众人认同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番讨论。 每个人对于自行车,推车的改进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这些想法就如同猫爪,在她们心里挠来挠去。 奇痒难耐。 “我正欲说,尔等莫要打岔。”卓子央刚准备开口。 忽见臻义站在门外,微微欠首,“抱歉,我来晚了。” “倒也不算太晚。”卓子央招了招手,“速速进来。” “诺。” 待臻义落坐,卓子央方才开口道:“昨日,我于王妃那接了一道军令。” 众人漠不关心。 “此军令为制纸,王妃言,要我在来年五月前,造出纸来。” 听到这,众人兴致缺缺。 制纸? 毫无难度。 也没什么创新。 “王妃需多少纸?”相里勤开口道:“我那虽无甚存货,但万张还是有的。若王妃需要,尽管取用便是。” “我等亦有些。” “欸,此纸非彼纸。而是草木所制之纸。” “草木所制?!” 众匠人齐刷刷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卓子央。 “可有样品?!”相里勤急不可耐的说道:“速拿来给老妇瞧瞧。” 如果草木能制纸。 获取知识的成本将大幅度下降。 她们也会因此受得读书人的尊崇。 这无论是意义,还是价值,皆是不可忽视的。 “王妃又不是工匠,哪有什么样品,此法也是他偶然所得之物。” 卓子央话刚出口,众人便议论了起来。 “草木如何制纸?” “难不成用草木灰?” “不对,草木灰可制泥。若用于制作纸张,其效果比不得竹简。” “那如何制?” “难道是编制?” “你的意思是将草芥编织在一起,而后在上面书写?此法不妥。” ……。 相里勤没有参与讨论,而是看向卓子央,“王妃无样品,那可有说过,这草木如何制作纸张?” “这也是我欲向尔等诉说之事。”卓子央想了想,“王妃言,这制纸方法颇为简单。只需我等将嫩皮剥下,经过浸泡,蒸煮,使其软化。再经过捶打,让其变成纸浆,而后将纸浆放入水里混合。再用筛子将纸浆捞出,经过晾晒后,便为纸。” 此话刚出,众人起身。 “卓娘子,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先走一步。” “卓娘子,我家中小妾的父母今日造访,先走一步。” “卓娘子,我突然想起今日未饮汤药……咳咳……就先走一步了。” 相里勤看了看众人,突然手扶额头,“哎呦……哎呦……。” 旁边的墨者愣了愣,见相里勤朝她使眼色,当即反应过来。 对卓子央行礼道:“卓娘子,我师最近头痛欲裂,怕是不久于人世。先走一步,改日定上门谢罪。” “啊?”卓子央懵了。 不至于吧,纵然做不出,也不至于如此作态。 一个个的都想离开是怎么回事? 眼看众人要走。 臻义站了出来,“诸位,暂且留步。” 众人停下脚步,颇为不悦的看着臻义。 脸上那急不可耐的表情。 就像老色鬼家中有曼妙之人在蔓帐中等待一般。 “诸位,此事虽卓娘子接了军令,但与尔等无关。成与不成,尔等尽管一试尔。何故如此匆忙离去。纵然不参与此事,也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谁说我不参与,我接了!” “我也接了!” “我也是!” ……。 人声鼎沸。 众人的话,让臻义不解,“既然尔等愿意接下此事,为何如此匆忙离开?” 众人不答,只是警惕的看向四周。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造纸一事,功于千秋。 谁人都想当这个第一个造出纸的纸圣。 就如同酿酒的杜康一般。 自然想尽快离去,赶在别人之前,将第一张纸给造出来。 可以这么说,若是放在荒郊野岭。 她们早已为了造纸一事,而相互厮杀。 卓子央见众人警惕的神色,哪里猜不出众人心中所想。 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勿急,王妃言,这只是制纸一法的大概。具体要怎么做,他也说不清楚。” 卓子央站起身,“这样,咱们一起先按王妃所言的方法先做一遍。看有何问题,而后尔等各自研究,如何?” 众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万一做出来了呢? 功劳与名望算谁的? 卓子央看向相里勤,“如何?” 相里勤想了想,“也可。”她环视众人,“若真成,此乃王妃之功也。” 这造纸一事,本来就是王妃提起来的。 若是按照方法能做出来,也没她们什么事。 想到这,众人这才点头,“听相里先生安排。” 见众人答应,卓子央立刻让仆人去剥树皮。 为了防止万一。 卓子央让人剥了不同的树皮。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了制纸操作。 仆人先是将整块树皮放在清水里浸泡。 只是等了数个时辰,也不见软化。 众匠人窃窃私语。 相里勤若有所思。 按照王妃所说的流程。 这树皮最终是要被捣碎的。 那能不能先将其分割成条,加快软化的速度? 就在这时,有个工匠等不及了,“这么泡,要泡到什么时候?!得切割开来!” 言罢,直接上前,推开仆人。 用腰间匕首,慢慢切割树皮。 其他人若有所思。 待切割完成,放入清水。 软化的速度的确快了许多,可提议切割的工匠却一脸懊恼,“大意了。” 她本可以回家再搞。 未曾想一时没了耐心,让其他人学了去。 其余匠人会心一笑。 卓子央颇为无奈,但也无法说什么。 只能随她们去了。 反正只要能做出来就行。 待树皮软化,仆人便拿去蒸煮。 蒸煮结束后,仆人按照卓子央的指示,用木锤砸击。 使其成为絮状物。 这与赵姬所说的纸浆,有着很大的差别。 里面混合着大量硬颗粒的树皮。 虽然如此,但已经能见到雏形。 众匠人伸手去触碰那白中带着黄的纸絮,惊叹鬼斧神工。 不知王妃从何处得到此法。 将纸絮放入水里。 仆人拿来筛子,打算筛出纸絮。 却发现纸絮皆沉入了水里。 筛出来的,也只是浑浊的水。 相里勤与众位匠人若有所思。 “卓娘子,这……。”仆人看向卓子央。 卓子央则看向诸位匠人,“各位可有解决之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齐刷刷摇头。 但看脸色,又好似知晓些什么。 卓子央无奈,“也罢,到此为止。尔等回去试一试吧。若成,我定会向王妃请功。记住,我们只有两...一个月的时间。若一个月之内,还未制出纸来,我只能去外面寻找能人。” 她看向众人,“如今即将午时,不如留下来吃饭?” 众匠人头摇似拨浪鼓。 “我家中早已准备饭食,就此别过。” “别处的饭,实在难合胃口,告辞。” ……。 看着一个个的,飞奔离开。 卓子央哭笑不得,她将视线放到陷入思索中的臻义,“你也吃不惯我这里饭菜吗?” 臻义回过神,朝着卓子央拱手,“吃倒吃得惯,只不过我得回家一趟。” “回家?”卓子央打量了一番臻义,“话说回来,你昨夜未曾被你母亲打得皮开肉绽吗?” 臻义苦笑,“昨夜不曾回家,在家姐处住了一夜。” 卓子央哈哈笑道:“贤侄倒也无需担心。你母亲虽嘴硬,但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的。不会把你打死。” 臻义赔笑两声。 “不过,此时回家,你只会受皮肉之苦。不如在我这里住上些时日,待你母亲消气后,回去也不迟。” “那倒不必了。我打算回去向母亲赔礼道歉。” 卓子央再三挽留,但经不住臻义坚持要回去。 各退一步。 臻义在卓子央这用了午饭才往家中走去。 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臻义有些恍惚。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凭借着运气,才走到今日。 可现在看来,她错了。 并且大错特错。 制纸一事,虽然未成。 但见那些工匠眼神与脸色。 便知制纸之事,大有可为。 这本来是母亲打算为她争取的功劳。 而她却双手捧予别人。 臻义不知不觉捏起了拳头。 臻家原本可以更加辉煌,却因畏首畏尾而自弃。 羞愧。 心里充斥着羞愧。 臻义基本上是在别人的赞美声中长大。 虽未将高傲浮于表面,但自傲已深入骨髓。 她看不起那些同龄人。 甚至看不起自己的母亲。 可现实,在她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她的脸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这时,她才意识到,母亲能走到如今的地步,不仅仅靠的是运气。 还有毒辣的眼光,与殊死一搏的勇气。 臻义喃喃自语,“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白手起家之人。” 第18章 雏形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 仆人见到臻义,惊讶道:“小公子?” 臻义点了点头,“母亲在何处?” “大娘子刚用完饭,想必在庭院晒着太阳。” 臻义闻言,便要向庭院走去。 仆人眼疾手快,拉住臻义,“公子,你昨夜未归,大娘子可气的饭都未曾吃下,此时估计还在气头上。此时去见,怕是遭大娘子责骂。” 臻义苦笑两声,“母亲生气也属正常。毕竟我……。” 她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向庭院走去。 庭院内。 正室一脸担忧,“我儿一夜未回,也不知去了何处。是不是出了什么……呸呸呸……。” 他看向悠哉晒着太阳的臻马,没好气的打了一下。 臻马坐起来,吹眉瞪眼,“打我作甚?!” “都怪你。若不是你,儿岂会不归?!” “不归就不归。”臻马再度躺倒,侧着身子,“我在她这般大时,便尝尽千般苦楚。若是这点委屈都受不得,那也不配做我儿。” 正室一听,当即哭哭啼啼,“你那时是何身份,义儿如今是何身份?!岂能与你这马奴一般。义儿自幼未曾吃过半分苦头,若有什么差池,你这马奴,又可指望谁能继承你之位矣?!” 臻马扭头瞪了正室一眼。 “你瞪我作甚?难道我有说错半句?义儿还小,你这做母亲的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臻马把头转回去。 用布盖住头。 一副我是死尸,我听不到的模样。 正室见此,扬拳欲打。 此时,臻义走了过来,“大父,母亲。” 正室听到臻义的声音,一脸惊喜。 放下拳头,来到臻义身旁。 仔细打量一番臻义,见臻义无碍,埋怨的说道:“昨夜怎的未归?你母与我心忧如麻。” 臻义歉意的对正室笑了笑。 正室虽不是生父,却待她犹如亲儿。 或许是将对臻忠的爱与愧疚,转移到她这个小女儿身上。 臻马本想说一些例如小崽子,怎的舍得回来了。 或者小兔崽子,还有脸回来之类的重话。 可受不得枕边人的埋怨。 只得冷哼一声,表达内心不满。 正室颇为气恼的瞥了臻马一眼,而后笑吟吟的对臻义说道:“莫要管你母亲,她就这脾性。义儿还未曾吃饭吧,父这就让仆人为你准备些饭菜。” “无须如此,孩儿在卓姨家中用过了饭。” 臻义看向臻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正室惊呼,“义儿,你这是作甚?!” 臻马听到惊呼,连忙起身转头。 见臻义下跪,欲起身搀扶。 可刚起半身,想了想又坐了回去,“你这是做甚?莫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有事,尽管言。只要不触及王妃与公子政。一切事,为母都能为你出头。” “是啊。”见臻义如此,正室还以为臻义犯了什么错。 急切的说道:“有何事,你跟你母说便是。哪怕触怒了王妃与公子政,你母也能为你说一说情,如果被人欺负了。我这就去宫里,求王妃与公子政为你主持公道。” 臻马怒瞪了正室一眼。 但未曾多言,想来也是这个意思。 “孩儿并未得罪谁,也未曾受人欺负。” 臻义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打算再扇一巴掌时,却被正室拦了下来。 “我儿,你这是作甚?!”正室眼泪当即落了下来。 “孩儿悔不该听从母亲教诲,错失良机。” 臻马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臻义这么做的原因。 她噌的站起身,“制纸成了?!” “没有。”臻义低下头,“但已成大半。王妃之法可行。” 她朝着臻马叩首,“恳请母亲责罚!” 臻义本以为臻马会生气。 却未曾想,臻马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坐了回去,“知道自己错了?” “你少说两句。”正室埋怨着。 “闭嘴,你懂什么?!”臻马手指正室,“回房去!” 见臻马如此认真,正室怔了怔,想要说些什么。 却听臻义说道:“大父,此事错于我。我错失了一个让臻家留名千古的机会。也错失了更近一步的机会。” “你们娘俩。”正室抿了抿嘴,“不管你们了!” 言罢,愤恨的离开。 待正室走后,臻马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臻义,“起来吧,地上凉。” 她盘膝坐好,“知道错就行。” 臻义抬头,“母亲,你不责备我?” 在回府时,她便想到臻马知晓此事可成之后,会如何的怪罪于她。 甚至会打她一顿。 臻义都做好了被打一顿的心理准备。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母亲并不怪她。 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怪她。 “责备你有用吗?!责备你能从卓子央老东西手中把机会抢来吗?!”臻马叹了口气,“是我们臻家没这个福分,也是赵主不希望…。” 她清咳一声,将未说出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旋即对臻义说道:“义儿,为母之前怪你,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制纸一事。是你错而不知。比起制纸,为母更希望你幡然醒悟。机会可以有无数次,可若不知错在何处,为何而错。纵然千次,百次机会放在眼前,你也不知该如何抓住。” 她起身,走到臻义身边,将手放在臻义的头顶,“你自幼老成稳重,这是好事,但也意味着你失去了拼搏的勇气。凡事思虑再三,可世事无常,又如何做到面面俱到?有些事情,光稳重是不足够的,还需要勇气。” 与臻义相错,背对臻义,眼神中流露出追忆,“就拿为母来说,若非追随赵主,万军之中,孤身面见赢稷。赵主又怎会赐臻姓于我?若非在信梁城,敌军重重包围之下,杀死秦叛将郑安平,赵主如何信我?若非凭一腔热血,以奴仆之身,帮助赵主建立大同交易所,赵主如何用我?若非我弃赵之基业,赴秦追随赵主。赵主又如何将招贤令之重担托付于我。若非我不惧生死,接下招贤令。又如何成就今日的文镇侯?” 她转过身,“而这些,都需要勇气。” 臻义细细品味着臻马的话,喃喃自语,“难道我一直以来奉行的稳重,其实是错的?” “不。稳重是匹好马,能让你四平八稳。” 臻马转身,“我儿,你的错在于缺乏一定的勇气。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她一笑,“以后的路,是由你自己来走。该如何走,由你自己决定。” 臻马说完,回身躺下。 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困了。” 臻义朝着臻马叩首,“多谢母亲教诲。” 原来,她最大的倚仗,并不是如今显赫的身世。 也不是自身的才华与聪明。 而是眼前的母亲。 母亲为人处世之道,与敦敦教诲。 才是道路上的明灯。 相里府邸。 一回到家,相里勤就忍不住开始了实验。 先是叫来众多墨者。 关于树皮的选择,相里勤有独到的见解。 她之前在观摩时发现。 能产出纸絮的并不是树皮。 准确来说,是树皮内部的纤维。 能像撕肉条般,将其撕下来的东西。 而真正的树皮,是不需要的。 因为它难以软化,添加其中,反而会让纸絮参杂着些许的杂质。 如果要用草木纸,代替现如今的锦布纸。 那么,杂质太多不仅影响纸面的平整度,还影响美观。 为了验真自身的猜想,相里勤亲自选择那种纤维最多的树木。 她分别选择了构树,桑葚树,青檀树。 老树纤维固化。 相里勤便挑选了一到十年的嫩树。 经过反复比对。 才发现2到5年的树,最为上佳。 且构树为上上佳。 就在她挑选树木之时。 咸阳所有墨者,齐聚于身后。 见相里勤如此,纷纷私语。 “恩师,这是在做甚?难不成是打算亲自动手制作木器?” “不像啊。恩师所挑选之木,过于脆软,制作绳索倒是可为。再者,那些皆幼树,不适合制作木器。” “难道恩师欲拿此考教我等?” 众墨者相视一眼。 还真有可能。 用脆软之木,制作坚硬木器。 想想都挺难。 不仅要硬化材质,还要在上面拼接,组装,雕刻。 “尔等莫要多想,恩师从卓娘子处得一秘法,乃是用草木制纸。若成,我等功于千秋矣。” “草木……草木制纸?” “如今大日当空,为何行梦呓之语?” “草木若能制纸,那鱼儿也能上树,鸟儿亦能入水。” “就是这颗。”相里勤伸出手,“拿刀来。” 一名墨者快步上前,将刀递了上去。 相里勤只用四刀,便将构树皮剥了下来。 而后笑呵呵的让墨者抱着构树,来到专门制作物件的亭内。 其余墨者围了上去,询问草木制纸一事。 相里勤没有隐瞒,将制纸一事全盘托出。 一听大有可为,其余墨者纷纷上手。 烧水的烧水。 寻筛的寻筛。 更有几人提着木桶,去打水。 抱着构树皮,欲要分割的墨者被相里勤叫住。 相里勤亲自上手,用刀刮去有颗粒感的硬树皮。 一边刮,一边说道:“我观卓娘子尝试此法,所提炼之絮,杂而不纯。定是此硬皮导致。故而你等尝试之时,切记要刮去硬皮,以免草木纸有失平整光洁。” “恩师,你未曾见过草木纸,为何知晓草木纸定然平整光洁?” “愚蠢。”相里勤瞪了她一眼,“若不平整,如何书写。若不光洁,如何能看出字?!若此二不可得,如何代之帛纸?” 那墨者被说得抬不起头。 待割下硬皮,墨者三三两两将植物纤维撕下。 撕好后放入清水内。 相里勤查看。 小心翼翼剔除其中杂质。 待泡软后,放入沸水中蒸煮。 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 到了锤打的阶段,相里勤本想亲自动手。 却被人拦了下来。 担心她这把老骨头,再因此而散了架。 可墨者们轮番捶打,都无法让相里勤满意。 直言她们力气太小了。 无法将纤维锤击到最精细的程度。 墨者们叫苦不迭。 最后逼急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这才让相里勤满意。 将打好的纸絮倒入水中。 相里勤当即令人使劲搅拌。 原本卓子央就做到这里,因为纸絮沉到水底,只捞出清水而就此作罢。 但在相里勤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这就像稀粥一样。 必须搅拌,才能让粟米上飘。 待纸絮散开,溶于水中。 相里勤推开搅的墨者,拿起筛子打算舀起看看。 结果当真舀起一片纸糊。 众人小心翼翼观摩纸糊。 面露激动。 成了! 真的成了! 相里勤却若有所思。 原本想要晒干纸糊,却见太阳落山。 只得作罢。 翌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墨者,终于等到了太阳升起。 连忙将筛子上的纸糊拿出来暴晒。 一群人瞪着熊猫眼,目光灼灼的等待着晒干的时刻。 这时,相里勤的孙女,相里卫与几名幼童玩着骑马打仗的游戏。 见相里勤与一众人围在一起。 顿时来了兴趣。 凑上前去。 “奶奶,你等在看何?” 若是平常,相里勤还能和蔼的对待孙女。 可现在,只觉聒噪。 “一边玩去。” 相里卫没有察觉到相里勤语气的异常,反而向献宝一样对相里勤说道:“奶奶,你看我手里的棍子,光滑细腻,手感极佳。像不像一把宝剑……。” 她将手中的棍子,递给相里勤把玩。 相里勤接过棍子,不耐烦的一甩。 呵斥道:“一边玩去!” 棍没入一人高的,用于装纸浆的水池里。 相里卫先是一愣,而后嚎啕大哭,“我的宝剑!” 她欲去捞棍。 可其他人却觉吵闹。 众人推搡下,出来个年轻的墨者,不情不愿的将其抱走。 相里卫临走时,仍旧不舍的看着池子,哭啼啼,“剑!宝剑!本将的宝剑!” 待纸糊干透。 凝在一起。 众人狂喜。 纸已制成。 可很快,她们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纸难以揭下。 而且表面坑坑洼洼。 四周厚薄不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算不算做出了纸。 相里勤思索道:“既然纸已有雏形,那就说明其工艺是对的。至于为何如此,想必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有可能漏掉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 第19章 认可 “不可能,我等皆按照王妃所言,一一而行,且精益求精。怎会出纰漏?” “那这纸……。”看着几乎坨成一团的纸浆,相里勤喃喃自语,“总不会以此来代帛布吧。” 她盘腿而坐,在脑海里面仔细过了一遍流程。 可始终想不到问题的关键。 “恩师,会不会树木的选择不对?” 有墨者豁然开朗,“也许真是树皮的原因。” 相里勤看向那名墨者,“说说你的看法。” “恩师,会不会我等将硬皮剔除,才会如此?这硬皮之中一定有我等不知之物。此物可让纸固定形状?” “我觉得倒不是。”有墨者反对道:“硬皮难融,若加入进去,正如恩师所言,杂而不纯。” “那你说是何原因。” “恩师,弟子以为,定然是手法问题。” 相里勤若有所思,“手法?” “没错,无论雕,刻,切,割,都需要精湛的技巧。就算屠夫也讲究何处下刀,能使猎物毙命。这制纸一法,奇思妙想,精妙绝伦。如何不讲究手法。” 相里勤眼前一亮,“仔细说说。” “恩师且看。”墨者手指纸上坑坑洼洼的部分,“此非异物所致,而是分匀不均。出现此类问题,只有两种可能。” 墨者伸出一根手指,“一为纸絮未融入水中,我观纸絮入水时,浊沉入水,而非漂浮于水面。我等捞出时,多是水,而非纸絮。故而纸面凹凸不平。” 相里勤若有所思,“你是说,我们应该将纸絮打成纸水?” 这样想想,倒也可行。 打成纸水后,经过搅拌,应该能融入水中。 “恩师,此法可行倒是可行。只是非人力不可为。” 她们耗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捣成绵絮状。 若真按猜想的那般捣成纸水,怕是她们用尽力气也难以做到这种地步。 相里勤思索了一会,旋即说道:“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那名墨者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可能是手法技巧的问题。之前我等打捞纸浆时,未曾将其摇匀,再者筛子孔洞颇大,这才表面凹凸不平。若我等将筛子加以改进。四侧漏而中心不漏。左摇右晃,前后摇摆。聚纸形以中心。如此或许可避免纸面不整。” “这倒是个方法。”相里勤点了点头。 “恩师,师姐。你们难道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纸粘于筛子上,难以取下。” “这……。” 众人议论纷纷。 时不时有人伸手去揭已经做好的纸。 稍微用点力。 不仅未曾将纸全部揭下,反而撕扯一些下来。 有墨者说道:“这纸好似并不牢固。不知是未成品的原因,还是纸原本就这样。” “我觉得纸并非如此。我算是看明白了。草木纸就是将树瓤打碎,重组为纸。就像……就像泥土成相。” “可我等之问题,在于草木纸成型。而非草木纸本身。故而纸应是如此。” “倘若真是如此,那笔只需微微用力,就可使纸开裂。如此安能代帛纸?!” 众墨者又因纸的质量,而争论不休。 相里勤本来就想的脑袋疼,听众弟子争吵。 忍不住大声呵斥,“肃静!” 众弟子皆安静下来。 齐刷刷看向相里勤,“不知恩师有何建议?” 相里勤略加思索,“关于技巧,我不作多言。筛子……用玉石制筛……不行……。” 她沉吟片刻,“玉石制筛,光洁滑软,或许可撕下纸。可成本太高,不可为之。不如用竹片……。” 相里勤看向众弟子,“就用竹片制筛,四方漏而中心不漏。再者,舀纸浆时,不仅轻摇慢晃,使其平坦均匀。再有一人,在身侧搅拌,将沉入水底的纸浆滔上来。” 她看向瑕疵品,“至于纸脆弱的问题,我带去给予卓娘子一观。” 众墨者一一应下。 不多时。 相里勤带着数名佩剑墨者,保护着瑕疵品的纸,前往了卓子央府邸。 抵达卓子央府邸,却听闻卓子央前往了王宫。 相里勤只得在卓子央府邸等待。 于此同时,王宫之中。 数十名铁甲军保护着卓子央与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匠师,前往赵姬宫殿。 准确来说,这些铁甲军是保护工匠手中的木盒。 卓子央强压兴奋的对身旁匠人说道:“等会面见王妃,不可有半分逾矩之举,亦不可直视王妃之容。汝可知晓?”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些匠人如此厉害。 仅仅一日,便研究出来王妃所说的纸。 一想到王妃的夸赞,卓子央便更加兴奋。 无论报社成与不成。 只要制出纸,对她而言,不仅能让赵姬对她刮目相看。 挽回之前的负面形象。 还能名载千秋。 一想到这,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可多亏了臻马提醒。 若非臻马执意要让其女臻义接下此军令。 她也不会下定决心。 话说臻义这孩子,已到了婚配嫁娶的年纪。 虽膝下无男子,但可寻族内男子,过继于己身。 而后跟臻家来一个联姻。 无论是臻马,还是臻义。 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若与其联姻。 想必日后卓家也能沾上些许荣光。 卓子央兴奋,那匠人更加兴奋。 一双白眉飞舞,笑呵呵道:“娘子请放心,我虽贱鄙,但也知礼。若功成,定不忘娘子提携之恩。” 两人客套间,来到了赵姬宫殿外。 一名小宦官当即拦住,扫视众人后,方开口道:“王妃乏了,正在午睡。尔等要无紧要之事,可等王妃醒来。” 卓子央掏出一枚金饼,默不作声塞入宦官手中,“还请通融,我等有要事禀报。” 小宦官面色如常,“既有要事,我自当禀报。至于这……。” 她将金饼扔入雪地,“大可不必。” 言罢,不等卓子央有所反应,转身边走。 匠人看了看金饼,小声嘀咕,“不愧是王宫,金饼也看不上眼。” 卓子央将金饼捡起,丝毫不觉尴尬的塞入怀中。 听到匠人嘀咕,瞥了匠人一眼。 王宫并非人人都瞧不上金饼。 而那小宦官,也不是瞧不上。 只是,她们内心有比金饼更加贵重的东西。 似乎是信仰。 又或者是崇拜。 说不清楚。 反正赵姬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让人忍不住追随,崇拜,敬仰。 尤其对那些低贱之人,这种魅力更有杀伤力。 臻马就是很好的例子。 只要现在赵姬下旨,赐死臻马。 估计臻马会毫不犹豫的自裁。 卓子央也说不清这股魅力究竟是什么,也模仿不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魅力,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 只是没有臻马那般无可自拔罢了。 寝宫外。 赵姬又做梦了。 自从魏无忌与嬴子楚离世。 时不时会梦到一个女人。 那女人似乎是魏无忌,又似乎是嬴子楚。 看不真切。 只是感觉是熟悉之人。 门外响起轻微扣门声,“王妃,王妃。” 从梦中惊醒,赵姬表情平静,“何事?” “卓娘子来访,说有要事,求见王妃。” 从床榻上起身,微微舒展身体。 驱逐体内疲乏与困意,“请入殿中。再蒸煮些茶水。” “诺。” 不多时。 卓子央与匠人入殿。 赵姬此时正在倒茶。 匠人本想说些拜见王妃之语。 却见赵姬伸手,指向对面蒲团,“入座,尝尝孤的茶。” 匠人惶恐,不知所措。 卓子央微微一拜,“多谢王妃。” 她几步上前落坐。 赵姬看向匠人,“你也坐吧。” “是……是……。”匠人说着,拘谨的坐到赵姬对面。 双手不知放于何处。 秦国匠人地位虽不低。 但也没到这种程度。 那些个贵人世家,依旧对她们如同贱民。 或者说,她们本来就是贱民。 不曾想,她一个匠人,却受王妃如此礼待。 属实惶恐。 宦官斟茶。 匠人止不住的说谢谢。 赵姬言道:“此茶,我让人放了些姜。虽然味道差了些,但能驱寒。” 言罢,慢饮茶水。 卓子央与匠人也举起杯子,饮用茶水。 匠人感觉,今日发生之事,犹如做梦。 未曾想低贱之人,也能与王妃对饮。 而且饮的是王妃亲自泡的茶。 一股暖流入喉,散入到四肢八骸。 周身的寒意顿消。 “此茶可还合口味?” “彩。” 匠人憋了半天,想要说一些赞誉的话。 大脑却一片空白,半天才支支吾吾说道:“好……好喝。” “不嫌弃就可。不知你二人前来,寻孤何事?”赵姬将视线放到卓子央身上,“是为七百首级?” 匠人听到这话,顿时一噎。 卓子央行礼道:“小人已经着手调查此事,七百首级还需些时日。” “那寻孤,莫非是纸?” “正是。” 赵姬微微错愕。 虽然告诉了卓子央方法,但没想到卓子央居然这么快做了出来。 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纸在何处,速予孤观。” 匠人将木盒拿出,欲放至桌上,“纸在此盒内。” 倒茶的宦官眼疾手快,接过木盒,“由仆呈递便可。” 宦官打开盒子。 只见里面放着饼状物的东西。 宦官嗅了嗅。 而后伸手触碰,接着撕下一小块,放入嘴里咀嚼。 无任何异常后,方才递到赵姬身边。 “吐了吧,纸不能吃。” 宦官拱手,“诺。” 她用衣袖遮脸,将纸吐入袖内。 赵姬从木盒里拿出纸。 说是纸,但赵姬更想称之为纸饼。 匠人开口道:“此依照王妃之法,制作而出。小人刚做出此物,不敢怠慢,呼卓娘子一起将此物敬献予王妃。” “有心了。”赵姬捏了捏纸的质感。 不是很满意。 太厚。 表面凹凸不平。 质地粗糙。 微微撕扯。 质量不行,有种脆脆的感觉,就像是……饼干? 而且纸饼下方有很明显的刀刮印记。 见赵姬注意到纸饼背部,匠人解释道:“我等刚将其晒干,便发现已经粘连在筛子上,无论怎样,都无法做到不伤害纸,而将其撕下,无可奈何下,我等只能用刻刀,将其刮下。” 赵姬点了点头,而后将纸饼放到一边。 他环视二人,“说实话,孤对这个并不满意。孤要的是如帛布一样的纸,而不是如此厚实的饼。” 伸手拿起纸饼,“这东西,当厕纸都不要。知道什么是厕纸吗?如厕用的纸。” “小人该死!”匠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跪在地上。 “你有何该死的?”赵姬俯视着她,“起来说话。” “诺……。”匠人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不敢坐,也不敢吱声。 赵姬看向匠人,“你叫何名?” “小人……小人叫斥。” “斥?”赵姬将桌上的一张帛布递了过去,“斥,孤要的纸,是如同帛布一般的纸。孤所说之工艺,并非完整。其中有孤不知之法,需要尔等一一挖掘。” “小人定尽力达到王妃的要求。”斥战战兢兢。 “很好,斥,孤认为你能做好。”赵姬收回手,“这块帛布,你带回去好好想想。此次,虽你之成品,未能让孤满意,但也尽了力。来人。” “在!” “取百金赠斥。” “诺。” 不一会,有宦官捧着百金,来到斥前。 “这百金,是孤赏你尽心尽力。日后若无成品,不可见孤。制纸一事,谁人能成。孤定重赏,且为她扬名天下。斥,莫要让孤失望。” 斥一脸狂热,“小人知晓。定不会让王妃失望!” 看着斥狂热的神情,卓子央内心复杂。 又是一个被王妃人格魅力感染的人。 王妃究竟有何能力,仅凭三言两语,些许封赏,就能使人甘心卖命? 亲和? 恐吓? 威胁? 收买? 赏赐? 好像都有。 卓子央不知道的是,她所列举的条件,或许有其中的一些因素在里面。 但真正让那些人愿意追随的是公平,公正。 无论身份,无论地位。 只要有付出,就会在赵姬这里获得回报。 这种回报,无疑是对能力的认可。 低贱之人除了缺乏物资上的,还缺乏精神层面上的认可与赞扬。 而赵姬满足了她们所有的需求。 只要认真做事,被赵姬看到。 基本上都会获得认可。 这就是卑贱之人,很容易被赵姬个人魅力折服的原因。 第20章 艺术 从王宫离开。 斥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之中。 时不时低头看向手里的帛布与一百金。 想着王妃的信任,与赞赏。 咧着嘴,傻呵呵的笑着。 一百金虽不多。 但能将百金赏赐于一个普通且无名的匠人。 实在是罕见。 一想到王妃所说。 若制出如帛布一样的纸,不仅还有封赏,且能扬名天下。 斥便觉得浑身干劲十足。 恨不得现在就钻入研发之中。 回到卓子央府邸。 在门口左右踱步的墨者见卓子央回来,连忙跑入客厅。 拉着正闲聊的相里勤往府外跑,“恩师,卓娘子回了。” “快,随我迎接卓娘子。”相里勤招呼一声。 众人连忙跑出客厅。 连放在桌上的盒子,都忘记拿。 还是一位年轻的墨者想起来,原路返回,抱着木盒追赶相里勤等人。 来到府外。 见卓子央正与一名匠人闲聊。 相里勤立刻上前行礼,“卓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相里先生?”卓子央回礼,“不知相里先生寻我,是为何事?” “还能为何事,当然为制纸之事。”相里勤瞥了一眼斥,颇为自豪的说道:“我等按照王妃之法,已经做出纸。” “你们做出来了?!”卓子央一脸惊喜。 未曾想,这惊喜一波接着一波。 先是斥制出了纸,虽然不是王妃所要之物。 但也算是一件功劳。 如今,相里勤也制出了纸。 以墨家的手段,或许所制出的纸,能让王妃满意。 “速速让我一观。” 斥心里咯噔一下。 若是相里勤真制出了纸,那岂不是没她什么事了。 “速速呈给卓娘子观看。”相里勤一脸笑容。 原本她带纸前来,是为了让卓子央看看纸是否是那种脆感。 并且前来讨教一番。 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步骤。 只是见同为匠人的斥在此,心里不禁升起了攀比。 一名年轻墨者抱着木盒上前,而后打开木盒,“卓娘子且看。” 卓子央与斥上前两步,低头一看。 见木盒内盛放着一坨纸糊。 虽然与斥相比,要洁白些许,还无半分杂质。 但外观上,比不得斥所做之纸。 卓子央欲要说话。 一旁的斥却率先哈哈大笑。 相里勤眉头一皱。 抱着木盒的墨者,怒道:“你笑甚?” “抱歉,没忍住。”斥憋着笑,向相里勤鞠躬行礼,“相里先生,你来迟一步。我已将纸呈献于王妃。王妃颇为赞赏,还赐了我百金。” 一听这话,众墨者议论纷纷。 “什么?!百金?!这么多?!” “你制出了纸?” “你是如何解决纸絮沉于下,而不浮?” “还有,你所做之纸,是何模样?能否让我等一观。” 斥没有回答墨者,而是打量着木盒里的纸糊。 墨家的手艺,当真是让人钦佩。 所制之纸,白而不黄。 如白雪。 且观其细微之处,如蚕丝纠结。 当真是好手艺。 王妃所需之纸,应是如此洁白。 就是形状差了些。 不过……摸起来是否与我所制之感,有所不同。 斥打算试试相里勤所制之纸的手感。 刚一伸手,便被拦下。 年轻墨者收回盒子,“你想作甚?!” 斥嘿嘿一笑,“莫要小气,我试试手感如何。” 相里勤清咳一声,“既然斥已制出纸,那老妇也就不献丑了。告辞。” 内心虽有些可惜,但技不如人。 墨家又不是输不起。 相里勤行礼,便要离开。 “相里先生,莫要急着走。”卓子央开口道:“斥所制之纸,和你一样。而这些皆不是王妃所需之纸。王妃所需之纸,乃是如帛布一般。” 相里勤奇怪的问道:“那百金?” 卓子央一笑,“百金是王妃认为斥尽心尽力,第一个呈献纸而赐下的赏赐罢了。” “哈哈哈,看来相里先生是误会了。”斥歉意的行了行礼。 只是脸上并无多少歉意。 若卓子央没有开口,或许斥还真就因此而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相里勤一听斥做出来的东西,和她一个样,当即露出笑容,“原来如此。是老妇误会了。只是不知王妃如何评价我等所制之物?又有何改进之法?” “王妃言,他所言制纸之法,只是大概。具体步骤,需要尔等自行挖掘。再者,尔等所制之纸,连厕纸都不如。可知晓厕纸是何物?如厕所用的纸。” 有墨者好奇说道:“如厕为何用纸?” 有些墨者,也是一脸好奇。 卓子央没有回答,欲要对相里勤说些什么。 此时,却见一名黑衣女子,从远处闲庭漫步朝此地而来。 远远便朝卓子央喊了一句,“卓子央。” 卓子央一愣。 鲜有人敢直呼她的名讳。 有王妃这层关系。 哪怕是君侯,也得给个面子,称呼卓娘子。 但这也说明,直唤名讳之人,非常人也。 卓子央扭头看去。 见黑衣女子面容很是熟悉。 只是有些想不起来。 视线下移。 见女子怀中之剑,脸色骤变。 匆忙对相里勤与斥说道:“王妃所需之纸,乃是可替代帛布之物。具体事宜,自行商讨。我有贵客上门,恕我招待不周。” “既然卓娘子……。” 相里勤还想说上两句客套话,却见卓子央已然朝着黑衣女子而去。 颇为熟络的与其闲聊。 相里勤不免好奇的打量黑衣女子。 “恩师,此女好重的煞气。”一名墨者凑到相里勤身侧,小声嘀咕,“而且是剑道高手。” 或许黑衣女子注意到她们的视线。 朝她们看了过来。 相里勤一脸笑容的点了点头。 收回视线时,对众墨者道:“那女子怀中之剑,名为鹿鸣。乃未来秦王公子政之剑。那个女子,想来是被誉为公子政之影的剑术高手,盖聂。”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凡盖聂手持鹿鸣剑,必见血。” “难道公子政欲要杀卓娘子?” 一名颇为健壮的墨者,凑到相里勤耳边,“恩师,我等要不要……。” 虽然相里氏之墨,是手工达人。 但并不意味着她们不通剑术。 能周游列国至秦地,岂是等闲之辈。 就连看似年迈,体弱的相里勤。 也是十数人进不得身的剑术高手。 相里勤瞪了那名墨者一眼,“你想作何?谋反不成?” 那名健硕墨者被瞪的缩了缩脖子,“并非谋反,我等毕竟与卓娘子交好。如今卓娘子有难……。” “那又如何?”相里勤哼了一声,“莫要忘了,盖聂可是公子政的人。若真要杀卓娘子,谁也拦不住。你难道想要引火上身?” 她做出驱赶状,“去去去,此乃是非之地,速速离去。我等只管做出纸便可。” 在相里勤驱赶下。 一众墨者离开。 斥倒是不明白盖聂抱着鹿鸣剑出现在这的意义。 她见墨者离开,担忧制纸一事,被墨者捷足先登。 连忙抱着装有金饼的盒子,向家中赶去。 “那些人。”盖聂面无表情的看着墨者离去的背影。 卓子央回头,而后笑道:“噢,那些人乃墨者。王妃让我寻这些人,做一些小玩意。” 她虽笑,但心里却紧张万分。 眼神时不时瞥向盖聂怀中的鹿鸣剑。 说来讽刺。 这把剑还是她赠予公子政。 现在却恐惧这把剑会划开她的喉咙。 连相里勤都明白这把剑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她岂会不知。 如果盖聂真是奉命来杀她,只希望能看在她在为王妃办事的份上。 让她能有幸活着见到王妃。 只要见到王妃。 只要王妃愿意。 她这条命,算是保下了。 卓子央压下心里的惊慌,笑了笑,“不知盖义士前来,是为何事?莫非公子有何吩咐?” 盖聂冷淡的说道:“我为杀人而来。” “杀……杀人?”卓子央咽了咽嗓子,“杀……杀……杀……谁?” “杀该杀之人。”盖聂看向卓子央,“公子令我杀掉所有涉及贪墨一事之人。” “这……那些人,王妃不是让臻马送给公子政发落了吗?” 卓子央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手,“苍天可鉴。此事,我并未参与,甚至都不曾听闻。否则王妃早已取了我的首级。” 盖聂点了点头,“信你。” 卓子央松了一口气,“多谢。” “公子说,此事绝非这点人就可为之,让我前来,彻查此事,凡参与此事者,死。故而我前来询问你。可有什么线索。” 卓子央擦了一把被吓出来的冷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妃和公子对于此事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她语气略微放松,“我与臻马也接到了王妃彻查此事的命令。只不过最近我一直忙于王妃交代的另一件事,对于此事,还未开始调查。你可询问臻马,或许她那里……。” 还未说完,盖聂便转身就走。 仿佛不愿与卓子央废话。 卓子央欲要说出口的话,顿时一噎。 打算说两句入府喝茶,歇歇脚的客套话。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摇了摇头,“这个盖聂,越来越像一柄毫无感情的剑了。” 相里府邸。 一众墨者正要进门。 却见一人急匆匆从府内冲出来。 见相里勤等人,先是一愣。 而后大步朝着相里勤走来,死死抓住相里勤的手。 双眼满是激动。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相里勤奇怪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嘴唇微颤,眼角似有泪水滑出,“恩……恩师,成……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相里勤面带困惑,“你慢慢说,到底什么成了?” “纸……纸成了。我等做出了纸。薄纸……真正的纸……不是那种……是那种种。” 那人语言有些混乱。 但相里勤却听明白了,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说什么?纸成了?!不是我们之前做的那种?!你莫不是诓老妇!” 她不顾众弟子,快步进入府邸。 脚底好似生风。 步伐之快,完全没有半分老迈的模样。 众墨者紧随其后。 来到制纸处。 见一大堆人围拢在一起。 相里勤急忙推开人,挤了过去。 刚挤过去,便见一竹板上,放着一张湿漉漉,薄如帛布的纸片。 纸片方方正正。 晶莹剔透。 就好似完美的艺术品。 相里勤嘴唇哆嗦,“苍天在上,我莫不是……在做梦?” 手指向那张纸片,“这是……纸?帛纸……草木纸?!” 如今,已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震撼,感动,满足,兴奋,激动。 相里勤本来就年事已高,在如此复杂的情绪下。 干脆两眼一翻。 朝着放纸水的缸中栽去。 在相里勤身旁的墨者,眼疾手快拉着相里勤,“恩师,莫要糟蹋了纸水!” 相里勤一听这话,当即清醒,“对对对,不能糟蹋了纸水!” 她站直身体,而后向后方人群倒去。 见相里勤躺倒。 众人看了看纸,又看了看相里勤。 最后围拢在相里勤身侧,掐人中的掐人h中。 扇风的扇风。 好一会才将晕厥的相里勤唤醒。 相里勤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匆匆的将纸拿来太阳底下暴晒。 那神情,就像贪吃的孩子,等待着美食出炉。 众人也如相里勤这般。 傍晚时分。 经过数个时辰的暴晒。 纸终于被晒干。 相里勤伸手,欲要将纸从竹板上撕下来。 却始终下不去决定。 她担心,这纸会像之前那般,粘连在竹板上。 导致难以撕下。 若是因此毁坏这件精美的,世俗罕见的艺术品。 她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相里勤收回手。 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相里勤之想,何曾不是她们心中所想。 别看这纸乃草木所制,但在她们心里,比万金还要珍贵。 这可是世上,独一份以草木制成的纸。 代表着希望与未来。 “这纸……。”相里勤呢喃自语,“真美。” “嗯。” 众墨者点了点头。 “纸是如何制出?”相里勤询问之前留守府内的墨者。 那墨者难掩激动,“我等按恩师所说,以竹板为筛,四周漏而中心不漏。且捞纸时轻摇慢晃,使其均匀。还有一人在侧旁搅拌。而后便成型了此纸。” 相里勤一听这话,当即开口道:“去去去,速去制竹筛,我要亲自一试!” 第21章 纸圣 “恩师,既然纸已制成,我等是否将其敬献给王妃?” 墨者嘀咕道:“那个叫斥的匠人,只敬献了未成品,便得到了赏赐百金,若我等将纸献于王妃,那赏赐岂不是更多?” “赏赐?何足为贵?!”相里勤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纸,“这可是世俗难得一见的宝物。” “那恩师的意思是……?” “这张纸,我要收起来,留以传承。既然纸已制出,我等可依制纸之法,再做出几张,敬献王妃。”相里勤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再者,这纸不知能否完美无瑕的从竹筛上撕下,万一撕不得,有所损坏,岂不是糟蹋了。” 她做出驱赶状,“去去去,莫要围在这。速去编制竹筛。我要试试,这纸到底是不是我等商议的方法所制。” 众多墨者离开。 不多时,便编制出数十竹筛。 相里勤拿过一个竹筛。 双手颤抖的将竹筛,没入水中。 当竹筛没入水中的那一刻。 内心的忐忑,不可言表。 即担心那张完美无瑕的纸,乃是侥幸而得就,不可复制。 又担心自己操作不当,出现什么纰漏。 白白浪费纸水。 她深吸一口气。 就像第一次拿起刻刀般,缓缓将竹筛从水中取出。 双手不再颤抖。 眼神也变得坚定。 轻摇慢晃,将纸水均匀的平铺在竹筛上。 而后悬挂在水面上。 等待着凝干。 一张湿漉漉的薄纸,缓缓显露在眼前。 相里勤如梦呓般喃喃自语,“成了,真成了。我等真的制出了纸!” 纸张成形的巨大喜悦,远比任何事都要来的剧烈。 甚至比她第一次制作的东西,得到恩师墨翟的认可,还要来的剧烈。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手中的竹筛。 一旁手拿竹筛的墨者,再也忍耐不住。 纷纷上前。 学着相里勤的方法,去捞纸水。 不一会,便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欢呼声将相里勤惊醒,她赶紧招呼众人多做一些。 试试这些纸水,究竟能做多少纸。 众墨者也是这般想法。 经过一夜的操劳。 众墨者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 疲惫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可与疲惫同样出现在脸上的还有笑容。 成果斐然。 她们一共制出六十四张纸。 且每张纸,都是堪比帛布的纸。 制纸之法,俨然功成。 最关键的是,纸晒干后,可完整的将其从竹筛中撕下。 无半分粘连,损坏。 发现纸可从竹筛上撕下的。 还是一名冒失的墨者。 制纸成功的时候。 该墨者一时激动,不小心摔倒。 误将她人所做的纸撞翻。 跌落地面时,发现纸张已经完美从竹筛上脱落。 相里勤将晒干的纸,一一从竹帘上撕下。 总计二十七张。 余皆还未晒干。 她对众墨者道:“谁愿随我前往王宫,将纸敬献给王妃?” 众墨者揉了揉疲惫的脸,皆举起手,“我愿往。” 相里勤笑骂道:“尔等两日未曾合眼,难道是不觉劳累的牲口?无需如此多人,只需数人便可。” “恩师,一想到纸可使我墨者扬名,便不觉劳累。” “没错,恩师。带上我们吧。” “带上我们吧!” 相里勤笑骂,“尔等这是怕我将功劳占了去?也罢,尔等便随我一同入宫,面见王妃。” “多谢恩师。” 众墨者朝着相里勤一拜。 片刻过后。 数十名墨者腰佩长剑,保护着手捧木盒的相里勤,向卓子央府邸而去。 这一动作,引起了咸阳城内,所有显赫之人的关注。 其中也包括臻马,吕不韦。 当臻马听说此事,连连叹息。 如此大的阵仗,怕是纸已制成。 卓子央这个老东西,当真好运。 白捡一惊世之功。 吕不韦则是十分困惑。 听人来报,数十墨者人人佩剑,气势汹汹前往卓子央府邸。 那架势,生人勿进,闲人勿扰。 总不得是闲来无事,带着剑前往卓子央府邸讨要茶水喝吧。 难不成卓子央与墨者有了什么冲突? 又或者,赵姬在搞什么大动作? 为了能知己知彼,她连忙派人前去大同商行进行调查。 卓子央听仆人禀报墨者持剑向她府邸而来时。 也是一脸的茫然。 那些墨者不好好研究纸张。 如此大张旗鼓的寻她作甚? 难不成做出了纸? 这个想法刚出,便被否决。 哪有这么快的。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她一边让门客持剑在府内埋伏,一边出门迎接。 待墨者来到府邸门口,卓子央连忙迎了上去。 见墨者们疲惫中带着兴奋。 卓子央刚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尔等莫非……。” 话尚未说出口,便听相里勤哈哈大笑,“本想给卓娘子一个惊喜,未曾想卓娘子猜了出来。” 她满脸笑容,“没错,我等已经制成了纸。而且定然是王妃所需之物。” 卓子央顿时急道:“速速予我一观!” 相里勤捧着木盒,上前几步。 缓缓打开木盒。 透亮白皙的纸张,显露在卓子央的面前。 卓子央取出一张,细细摩挲。 与帛纸的光滑柔软不同,相里勤所制的纸,有一种细腻的磨砂感。 “这便是草木所制的纸吗?当真成了……当真成了。” 卓子央急道:“速速携纸,随我去面见王妃。” 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卓子央不仅调动府邸所有门客尾随墨者。 还调动前来问询的一队铁甲军。 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王宫而去。 这纸虽然乃草木所制,但其珍贵程度,与代表的意义。 无法估量。 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莫说几百人保护。 就算十万人,数十万人保护都是值得的! 到达王宫。 经过层层上报。 相里勤与卓子央等人,终于见到了赵姬。 在宦官验明盒中没有藏兵器,纸中无毒后。 盒子终于递到了赵姬的面前。 当赵姬看到盒子内放的纸,也是十分惊讶。 他取出盒子内的纸,细细评鉴。 昨日斥递交未成品的纸,赵姬便已经对古人的智慧,刮目相看。 未曾想,仅仅一日。 墨者便将完整的纸研发了出来。 相里勤与卓子央忐忑的等待着赵姬的意见。 赵姬放下手中的纸,颇为赞扬的看向相里勤,“没错,这正是孤所需要的纸。相里先生,光凭制纸,你便可称之为圣,受后人铭记感恩。” “当不得王妃一句先生,甚感惶恐。若非王妃提醒,我等也不可能将纸制出。” 赵姬一笑,“无需跟孤客气。孤只是提醒一二,真正制作出纸之人,还是你。” 他晃了晃手中的纸,“纸虽轻,但重于泰山。它可承载古往今来,亦可支撑文明兴盛。” 赵姬看向相里勤,“如此功于千秋之事,如何封赏都不为过。但寻常封赏,未免有些太过俗套。” 举起手中的纸,“孤便擅作主张,将此纸名为墨纸,以此来铭记墨家的丰功伟绩。不仅如此,凡墨家参与研制此纸之人,皆可在明日,于咸阳城内,走马游街,受百姓尊崇。孤要整个咸阳城都知道……。” 赵姬手指相里勤,“你墨家之功绩!不……孤要整个大秦,整个天下都知晓!墨纸之重,无法衡量!” 宣告天下,不仅为了千金买马骨。 还为了大秦。 秦出祥瑞,其名墨纸。 承天地之所眷,恩德施之众生。 一个得天地眷顾,恩于天下的大秦。 便是正义之师! 而那些反抗者,皆违逆天意! 当天弃地恶,人神共讨! 相里勤与一众墨者内心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颤颤巍巍的给赵姬行礼,“多谢王妃!” “摆驾。”赵姬起身,“孤要亲自为你等讨赏。” 两名宦官抬起并不算大的木盒,就算抬起什么贵重的宝物。 经过赵姬刚刚的诉说。 这盒子里,哪里装的是什么纸。 而是整个天下,整个文明。 哪怕和氏璧,也不可与之相比。 随着宦官喊了一句起驾。 众人前往了朝堂议事的兴乐宫。 兴乐宫内。 嬴政等人正商议如何处置大同商行的犯事之人。 还有如何处理韩人。 有人提议秦韩混居。 也有人提议,韩民迁于秦地,秦人迁于韩地。 还有人提议无为而治。 各自发展。 讨论来,讨论去。 始终没个结果。 就在此时,有殿外守将来报。 赵姬携数十人前来。 嬴政小脸浮现些许思索。 父亲……来这作何? 莫非是让我不要彻查大同商行之事? 还是说,有什么建议? 眼神放到守将身上,“速去将父亲请入殿中。” 众臣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窃窃私语。 赵姬前来,就好似一个隐藏boos亲自下场。 让这些人的心中,都生起了一些小心与警惕。 “王妃莫不是为了大同商行而来?” “应该是了,大同商行说到底是王妃的产业。那些铁甲军的俸禄,皆是大同商行支出。应是想为大同商行之人求情。” “为大同商行求情?求什么请?王妃不是已经交出了大同商行犯事之人吗?” “你难道真以为一十六人就能欺上瞒上?里面指定有不少人呢。不过王妃为了大同商行的稳固,方才只交出一十六人。” “你说的有点道理。” “可曾听闻盖聂持鹿鸣剑寻卓子央一事?” “有所耳闻。” “据我估计,王妃有可能为卓子央而来。昨日恐怕盖聂欲杀卓子央,而卓子央搬出王妃的名头。从而让盖聂投鼠忌器。王妃此番前来,恐怕是打算兴师问罪。” “难不成王妃欲再度掀起腥风血雨?” 吕不韦听到众臣议论,眼神莫名。 对于诸臣议论,她没有全信。 可她无比希望赵姬正是为向嬴政问罪而来。 只有嬴政与赵姬决裂。 她才能高举反赵姬的大旗,从明面上与赵姬展开争斗。 “王妃到!” 随着宦官一声高呼。 赵姬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其身后是卓子央与相里勤。 看到卓子央的身影,那名说赵姬为兴师问罪而来的臣子,挑了挑眉。 用一种我说得没错的眼神,环视众人。 嬴政从上位走到赵姬面前,拱手行礼,“孩儿拜见父亲。父亲前来,应早些通知孩儿。孩儿好早些迎接。” 她上前,搀扶着赵姬。 朝着上位走去。 “孤理应提前知会于你。但事发突然,不得不坏了规矩。你莫要怪孤。” “父亲说得哪里话,孩儿怎会责怪父亲。” 来到上位。 嬴政欲要搀扶赵姬坐在王位上。 却被赵姬拒绝,“主次有别,尊卑有序。到了这朝堂,我便是你之臣。岂能逾越之举。” 他对王位旁的宦官说道:“去取蒲团,置于王位下侧。” “诺。” 待宦官取来蒲团,赵姬跪坐其上。 嬴政见此,只得落坐于王位。 众臣一一见礼。 嬴政这才开口道:“父亲此番前来,是有何指教?” “我儿兢兢业业,有名主圣君之贤。大秦昌盛,百姓安乐。孤又有何可指教。”赵姬笑呵呵说道:“孤此番前来,是向你讨赏。” “讨赏?”嬴政的视线从相里勤和卓子央身上扫过。 最终目光定格在卓子央身上。 对于卓子央,不治罪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封赏? 卓子央察觉到嬴政的注视,略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没错。”赵姬手指卓子央,“为大同商行的卓子央,讨个君侯。” 指向相里勤,“替墨家大师相里勤,讨个纸圣之名。” 相里勤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 圣! 那可是圣人称呼。 孔子,老子,庄子,皆是圣。 纸圣,意味着她能与这些人并列! “纸圣?” 众臣议论纷纷。 纸,谁人不知。 圣,谁人不知。 可纸圣是何? 她们打量起了相里勤。 看看究竟是何人,也配称圣。 “王妃。”吕不韦站了出来,“封赏有名,封圣唯天下人言。” “相里勤当得纸圣一称。若天下知晓其功绩,何人敢言不为圣?”赵姬轻飘飘的说道:“相里勤,取纸为众人观。” 宦官抬着木盒,来到相里勤身侧。 “诺。” 相里勤打开木盒,取出纸。 分发给众臣。 而后递给宦官一张,由宦官呈递给嬴政。 第22章 伪圣 轻薄的纸,由宦官呈递到嬴政的面前。 嬴政奇怪的看了看。 此纸薄如帛布,只不过材质好像略有不同。 入手摩挲。 具有鲜明的磨砂感。 质地硬软。 “这是……纸?” 众臣中响起一声惊呼。 吕不韦看着手里的纸,也颇为称奇。 将纸凑到鼻尖,嗅了嗅。 有股淡淡的草木之香。 伸出舌头,舔了舔。 磨砂感更重,还有细微的生涩。 缓缓撕下一小片。 在撕扯时,有着轻微的阻碍感。 而且声音清脆。 由此可以断定,这纸非市面上常见的帛纸。 其他倒和帛纸一般。 就是这质量,略差于帛纸。 帛纸质地坚固,得用力撕扯,方才可以扯断。 而此纸,质地清脆。 只是稍微用力,便能扯断。 一看就不利于保存与传递重要信息。 要是在同等价位上,她更偏向于使用帛纸。 将撕扯的碎纸,放入口中咀嚼。 她面露惊讶,“这是……?” 这口感,加上草木气味。 吕不韦想到了一种可能。 见吕不韦咀嚼着纸。 众臣一一效仿。 也皆撕下一块,大口咀嚼。 这东西并不好吃。 为何文信侯会露出如此表情? 有的人直接将纸咽了下去。 嬴政见此,也准备撕下一块。 却被赵姬拦下,“这可不是吃食。” 嬴政愣了一下,随后收回了手。 吕不韦吐出被咀嚼成团的纸。 众臣咀嚼的动作一顿。 连忙将未咽下的纸,吐了出来。 那些已经吞咽的臣子,则面露难堪。 吕不韦没有管这些人,面露严肃的行礼道:“若臣没猜错,这纸非市面上所用的帛纸。” 赵姬手指相里勤,“相里先生,不如你来替孤回答文信侯的问题。” “这是小人的荣幸。”相里勤先是给赵姬行礼,旋即对吕不韦说道:“市面上的纸,多为帛布所制,而墨纸……也就是诸位手里的纸,乃是我等用草木所致。其与帛纸并无什么不同,也可用于书写。” “墨纸?”嬴政喃喃自语,盯着手里的纸,晃了晃。 听着纸刮动的声音,若有所思。 吕不韦的神情格外的认真。 作为商人的她,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商机,以及其意义。 “这墨纸,损耗多少?单日能制出多少?” “并无什么损耗,材料皆是路边常见树木。至于草纸,还需钻研。单日一瓮纸水可制百余。” 帛纸工艺复杂,寻常人家压根就用不起。 若这墨纸真能推行。 那人人当皆有纸可用。 吕不韦朝着相里勤一拜,“我替天下读书人,感谢先生恩德。” “使不得。”相里勤连忙摆手,“使不得。若非王妃提醒,我也不可能做出墨纸。要感谢,也当感谢王妃。” 众臣互相议论,对纸一事,展开了讨论。 很多人认为,若墨纸真如相里勤所说那般。 那对于教化百姓,有着深远意义。 不仅是教化百姓,对于各行各业,皆有着不小的冲击。 匠人可以用纸记下自己的心得。 士卒可用纸,传递消息。 商人可用纸,记录支出与利润。 文人可用纸,传播思想,编写转记。 百姓可用纸学习。 甚至给家属写信。 嬴政自然也想到了纸的作用与重要性。 站起身,“速速取笔墨来!” 待笔墨取来。 嬴政单手持笔,欲要奋笔疾书。 可迟迟未落笔。 她心里亦是忐忑,不知这纸是否可如帛纸般,可用于书写。 也不知该在如此……堪称祥瑞的纸上,书写什么,方才不负此物的价值。 众臣直勾勾的盯着。 等待着嬴政落笔,证实此纸的价值。 寂静片刻。 墨从纸尖滴落。 化于纸上。 笔尖随着落于纸上。 奋笔疾书。 只一会,便停下了笔。 纸上出现勾勒有致的大字,秦! 赢政爽朗一笑,“好纸。” 身侧赵高眼疾手快,从案桌上拿起纸。 展于众人观。 赵高大喝,“秦!” 众臣仔细端祥。 墨不透纸,亦不散墨。 比帛纸更加好用。 或许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帛纸那般牢固。 但在成本与制作工艺上。 帛纸远远比不上这墨纸。 这墨纸,或许将重新定义何为纸。 众臣也是一脸激动。 她们见证了将载入史册的一幕。 纷纷行礼,“天降祥瑞!大秦万载!” 呼声越发高涨。 殿外亦是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呼喊。 待呼喊声平息。 赵姬方才笑道:“吾儿,这赏能否讨得?” “讨得,自然讨得。”嬴政也是一脸笑意。 自从贪墨一事。 她的脸上便许久没有露出过如此开心的笑容。 嬴政目光落在卓子央身上。 赵姬开口道:“若非卓子央的大同商行全力支持,纸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制出。” 卓子央感激的看了赵姬一眼。 造纸一事,其实与她并无什么干系。 相里勤虽明白事情缘由,但并未出来拆台。 吕不韦若有所思。 之前听相里勤言,造纸乃赵姬提点。 可赵姬却说是因为卓子央的大同商行支持下。 纸方才制出。 虽不知卓子央以及大同商行在其中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 但可以肯定的是。 一定是赵姬的安排。 而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弥补大同商行带来的负面影响。 保全卓子央的性命。 原本还想凭借贪墨一事,斩去赵姬这个大同商行的助力。 双臂之一。 未曾想,赵姬居然如此迅速就扭转了局面。 使深陷贪墨的大同商行,不仅不会因贪墨一事,陷入麻烦。 反而凭借造纸,更上一层。 吕不韦看向坐在嬴政下位的赵姬。 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个赵姬,果然难以对付。 头疼。 好不容易才抓住赵姬的把柄。 结果……唉。 嬴政要给卓子央封赏,那是肯定的。 谁也无法阻拦。 包括她。 “卓子央。”嬴政喃喃自语。 “在。” “你说政该如何待你?” 卓子央低下头,“大同商行之错,我愿承担。” “造纸一事,你有功。贪墨一事,你有监察不严之错。但功是功,错是错。二者不可混淆一谈。来年,那些韩地之民,开垦所需之物,由大同商行承担。你可有意见?” “愿受罚。” 原本赵姬也是如此安排,卓子央自然没什么意见。 “很好。错已罚,那该论功。造纸一事,你功不可没。政欲封赏你为商文君。” 嬴政俯视诸臣,“尔等可有什么意见?” 吕不韦带头说道:“我等无异议。” 虽然想反对。 但功劳摆在那。 反对也没什么用处。 倒不如干脆些,做个顺水人情。 吕不韦没有意见,其他人自然不可能会有。 卓子央朝着嬴政一拜,“臣多谢公子!” 臻马见此,心里一叹。 悔不该没有打臻义一顿。 这商文君的名头,本该是臻义的。 要是臻义得了这名头。 那臻家便是一君一侯。 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就算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她恨恨的瞪了臻义一眼。 臻义察觉到母亲的视线。 默默低下头,不作言语。 努力做一个透明人。 嬴政目光移到相里勤身上,面带笑意,“至于相里勤,你造纸有功。大秦愿尊你为纸圣。” 圣的名头,基本上是百姓口口相传。 具有一定的名声,才能被称为圣。 最低要求都得周游列国,且让该国所有人折服并且愿意为其宣扬。 孔子,老子都是如此。 而嬴政说出大秦尊相里勤为圣,实际意义是为相里勤的名声背书。 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旦相里勤做了什么错事,污了圣名。 那同样遭受损失的,还有大秦与嬴政的名望。 相里勤听到嬴政的话,陷入呆滞。 内心的喜悦,如同滚滚黄河,将她的所有思维冲刷殆尽。 让她无法回过神。 赵姬此时开口道:“相里勤。” 相里勤没什么反应。 她已经麻木了。 直到卓子央推搡,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赵姬行礼,“在……在……。” 若是真正受人推崇的圣人。 见君王以平等姿态以对便可。 甚至君王亦要恭敬对待。 尊称一声老师。 绝不是如同相里勤这般,以下属姿态对待赵姬与嬴政。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的圣位,更像是受秦封赏所致。 比起真正的圣人。 更像是一个被约束在大秦体制内的伪圣。 地位自然从与王者齐平,或者高王者一头。 沦落到如今比王者矮上一头。 有利有弊。 纯粹看个人取舍。 赵姬敲打道:“你虽有圣之名,但无圣之德。如今冠你以圣之名声,当多以修德。孤与公子,只是举你,至于能否真正被人称之为圣,还需看你日后造化。莫要辜负大秦对你的期望。” 相里勤恭敬朝着赵姬与嬴政一拜,一本正经,“定不负大秦。” 赵姬点了点头,“墨纸一事,乃天降祥瑞,黎民之庆也。当宣之海内,告于鬼神。” “父亲说得是。不知父亲有何安排?” “从明日起,相里勤乘八马车驾,街游咸阳。沿路敲锣打鼓,宣告百姓。”赵姬看向相里勤,“记得带上一张纸,好让百姓知晓。” “诺。” 赵姬站起身,“这赏也讨了,孤也便不再打扰诸位商讨国之重事。” 百官低下头,一副乖宝宝听讲的模样。 嬴政也站起了身。 赵姬对诸臣一拜,“政儿年幼,诸多事宜,还望诸位多加操心。” 诸臣不敢怠慢,连忙回礼,“我等必全力辅佐。” “如此甚好。勿要怪罪孤今日不请自来。”赵姬看了嬴政一眼,微微一笑。 旋即对身侧宦官说道:“摆架,回宫。” “孩儿恭送父亲。” 看着赵姬逐渐远去的背影,吕不韦眼神闪烁。 这个赵姬,威仪越发厚重了。 就连我,亦不敢在其面前多言两句。 是因为地位,还是因为对于赵姬的忌惮与畏惧? 与赵姬交手。 抓住赵姬把柄后。 老是未等她展露杀招。 赵姬便悄然化解。 整个浑圆不漏。 如今,在吕不韦看来。 她与赵姬之间,就像两个绝世剑客对战。 都在收敛自身。 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的那一刻,挥出决定胜负的一剑。 本来赵姬已经露出了破绽。 可还未等她挥剑。 就被赵姬弥补,并且顺手加强了一波。 只能将杀招收回。 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可,面对赵姬这样的对手,实在太有压力了。 别人根本无法体会得到她内心的压力。 可以这么说。 面对赵姬。 无法占据主动,便意味处于被动。 完全没有同等一说。 赵姬可以等到她露出破绽的一刻。 可她不一定能等到。 就算等到了,也不一定能抓住机会。 吕不韦在心里细细琢磨。 是不是应该将韩太后拉出来? 或者用对付华阳的办法,用女色腐蚀赵姬的心智。 从而能从那种压力下,解脱出来。 要想与赵姬平等一战。 必须削弱其智,其谋。 拉到与自己同等水平,方可。 殿外。 赵姬带着卓子央等人出了殿。 卓子央与相里勤朝着赵姬跪了下来,“我等感谢王妃大恩!” “嗯。起来吧。”赵姬脸上无悲无喜,“这两日,你二人好好享受别人赞誉。待第三日,前来寻孤。孤有要事相托。” “诺。定为王妃效死。” 言罢,赵姬转身就走。 丝毫不拖泥带水。 纸的出现,虽然值得高兴。 但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决定报社能否创办的重点。 目送赵姬远去,相里勤一边畅快大笑,一边急不可耐的朝宫外走去。 她要告诉弟子们,这个好消息。 卓子央虽未有失态,但也是春光满面。 甚至不忘提醒相里勤,“相里先生,你如今可是圣人,可得注重仪态。” 相里勤听到这,爽朗的笑容顿时一滞。 清咳数声,朝着卓子央一拜,“多些商文君提点。” 这次反倒是卓子央爽朗大笑,“本君倒是不必如你这般。” 她迈着步子,趾高气昂的朝着外面走去。 十数年前,谁能想到一商甲能成商文君? 相里勤面色一僵,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跟在其后。 来到王宫外。 只见几名墨者,忧心忡忡站在外面。 其余弟子皆没了踪迹。 未等相里勤开口,墨者便迎了上来。 看了看卓子央,随即附于相里勤耳边,小声说道:“恩师。造纸之事,出了岔子!” 第23章 一波三折 墨者此言,让相里勤一愣。 出了岔子? 这就好比中了百万彩票,结果有人告诉她,彩票出了问题。 相里勤险些心神失守。 待稳住心神,她立刻询问墨者,“出了什么岔子?” 相里勤与墨者耳语,卓子央是听不到的。 但她注意到了相里勤难堪的脸色。 旋即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相里勤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墨者。 那眼神带着血丝。 犹如恶鬼,十分恐怖。 墨者畏惧的后退两步,咽了咽嗓子。 待平复心情,才在相里勤的耳边说道:“恩师,刚刚有人通传,墨纸做不出来了!师姐们已经前去看了。” “做不出来?!”相里勤死死抓住墨者肩膀,“为何会这样?!是不是没有按照正确的方法去做?!” 被捏住肩膀的墨者,只觉肩胛骨生疼。 但不敢叫喊,吸了一口冷气,缓和些疼痛,方才继续道:“我也不知。反正听她们说,就是按照我等研究之法去做。可偏偏做不出来之前那种完美无瑕的墨纸。出来的,也只是凹凸不平,粘连在竹筛上的纸。” 相里勤脸色煞白。 豆大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滚落。 她不敢想象。 如果再也做不出来墨纸。 所面临的后果会是什么! 丢了圣位事小。 估计会以欺君之罪,灭她九族。 包括所有墨者。 都会是死罪!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比死更令人恐惧的,还有生不如死。 相里勤越想,越是心惊害怕。 越想,脸色就越白。 甚至比纸还要白。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相里勤也顾不上隐瞒,失声道:“不可能出错!你们一定是用错了方法!一定是这样!” 她像是找到了某种精神支撑。 脸上浮上一丝血色,“定然是这样,定然是这样……。” 定然是这样,这句话越发坚定。 卓子央作为商人,察言观色的水准自然是有的。 虽不解相里勤为何如此。 但不用想,也能知晓。 这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不知道此事是否关系到纸。 准确来说,是否关系到她的商文君称谓。 卓子央正欲开口询问。 突见相里勤一边念叨着‘定然是这样’,一边快步朝着远处走去。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从走变成了跑。 墨者在其后高呼,“恩师!恩师!等等我!” 言罢,朝着相里勤追了过去。 见此,卓子央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担心相里勤明日的状态,会影响到走马游街。 也追了上去。 来到相里勤府邸门口。 见家主回来,仆人连忙迎了上去。 刚欲说些什么,便被相里勤推开。 她一脚踹开大门。 走入府邸时,还被门槛绊倒。 可相里勤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疼痛。 踉跄着站起身,朝着后院狂奔。 来到制纸之地。 一众墨者神色各异。 有的面露深思。 有的一脸颓然。 也有人如相里勤一样,面色苍白的呢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相里勤抓住一名墨者的手臂,眼睛赤红道:“可有做出墨纸?!” 那墨者沉默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你们将步骤弄错了!” “恩师,我等没弄错。可那纸絮就是滔不上来。而且还无法像之前平铺均匀。” “那是不是你们动了什么?!” “我等岂敢动半分?水还是之前的水,只是纸絮用完,我等又重新倒了一些纸絮而已。” “怎么可能呢?!”相里勤不信邪,伸手拽过一人手中竹筛。 冲到纸水前。 舀起纸水。 按照之前步骤,缓缓施展手法。 不敢错一丝一毫。 可筛上纸絮,一上筛,便粘沾在一起,无论怎样晃动,都无法分离。 接下来,也就不用试了。 这纸絮出了问题。 “谁人做的这纸絮!”相里勤抓起一把竹筛上的纸絮,质问众弟子,“何人所为!” 一名中年墨者颤颤巍巍举起手,“我……我……。” 相里勤上前,瞪着双眼看着她,“说!你在这纸絮里填了何物?!” “苍天可鉴。”中年墨者跪在地上,“恩师,我跟随你一十六年,你知我性格,我岂会如此?” 她抱着相里勤的大腿,哭嚎道:“恩师若不信,可另起一瓮。若制出纸来,我愿割首明志。” 被弟子这么一说,相里勤稍微冷静一些。 想要杀人的眼神,有所收敛。 她询问道:“你用的是何种树皮?!年份是多少?!” “构树,五年份。” 这句话一说出。 相里勤顿时两眼一黑。 她想了很多。 如果流程都没有问题。 那造不出来,就是造不出来。 明日便要走马游街,宣告百姓。 结果突然说墨纸造不出来了。 对于墨家,她,大秦的名望,会造成何等的损失?! 相里勤踉跄几步,朝着身侧倒去。 一名墨者眼疾手快,搀扶住相里勤。 而此时,卓子央也赶了过来。 只是众墨者都未曾注意。 “恩师?恩师?”抱住相里勤的墨者,低声呼唤。 却见相里勤没有任何反应。 墨者正欲喊来医者。 却见相里勤已老泪纵横,急火攻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仰天长问,“苍天!为何如此对我相里勤,为何如此对我墨家?!” “恩师,不过造不出纸而已。这其中定然出了一些小问题,只要给我们些时间,纸亦可造出!” “是啊,恩师。不必如此悲伤。” “尔等……尔等不知。王妃见我造纸有功,封赏我为纸圣。明日走马游街,宣告百姓。若制纸之法出了问题,要我如何去面对王妃以及百姓。我……。” 相里勤话没说完,卓子央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唯死尔!” 众墨者寻声望去。 只见卓子央状若疯魔的站在后方,凶恶的指向相里勤,“纵百死难以恕其罪!” 她手指向其余墨者,“你得死!你也得死!你也得死!” 卓子央狂笑几声,“都别想活!你们的家人都会死!” 突然,声音有些落寞的指向自己,“我……也得死。” 卓子央冲到相里勤身旁,抓住相里勤的衣领,“相里勤,我告诉你。制纸对于王妃的重要程度,你难以想象。王妃后日就会令你大批量制纸。若是后日,不给王妃一个满意的答复!王妃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株连九族!” 她脸色煞白,全无平日的温文尔雅,“大家都会死,无论逃到哪里,都会死!” 卓子央面露残忍,眸中带有疯狂,“相里勤,如果你后天交不出制纸一法!王妃杀我一家老小之前,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相里勤久久不语。 只是默默落泪。 大喜大悲之下,她大脑一片混沌。 情绪达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身体暂时屏蔽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相里勤!你别给老娘装死!说话!给老娘说话!”卓子央晃动相里勤的肩膀,“给老娘说话!” 众墨者抿着嘴唇,没有言语。 她们不明白之前的纸是如何制成功的。 也没有把握从无到有,在短短几日时间内,找出正确的制纸方法。 一股悲观,压抑的气氛,弥漫在众墨者四周。 有个胖嘟嘟的墨者,受不得压抑的气氛。 抱起竹筛,默默走到纸水前。 她沉默的滔着底部纸絮。 想要再试试。 她表面虽平静,但手上不断加快的动作,足以证明她内心远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纸水哗啦啦作响。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纸水翻滚间,有一个泡软的木棍,在其中翻腾。 之前被相里勤质问的中年墨者,骤然暴起。 冲到水池旁。 不顾冬季的寒冷,扎入水池内。 从浑浊的纸水内,打捞那根木棍。 众墨者惊呼。 “师妹!” “师姐!” ……。 众人以为她欲要寻短见。 纷纷冲到水池旁。 中年墨者从水面钻出,高举一根被泡软的木棍,“恩师,我知道为何制不出墨纸了!” 她爽朗大笑。 众人视线转移到木棍上。 如果所有的都没有问题,那就是这个不应该出现的木棍所致。 有墨者冲到大脑空白的相里勤身旁,报喜道:“恩师,找到墨纸无法制作之因了。” 相里勤听到这话,回过神来。 她推开卓子央。 看向那名墨者,“当真?!” “当真!纸水内不知被何人放了一根木棍,故而制不出纸。” 一听这话,相里勤连忙起身,来到水池旁。 见中年墨者手里举着木棍。 脸上顿时有了几分血色,她对中年墨者,“好徒儿,快快上来。莫要冻坏身子。” 在众人拉扯下,中年墨者从水里出来。 她来到相里勤身边,将木棍递了过去,“恩师,定然是此物,才导致我等做不出墨纸。” 相里勤接过木棍。 手持木棍,环视众人,“究竟是何人想害我!想害墨家!” 众人不言。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们也不知道是谁。 但这根木棍,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 其中,定然有小人作祟。 “现在不是找是何人所为的时候!”卓子央急道:“速速制纸。看看能不能制出。” 找出原因,相里勤也冷静了下来。 “纸水已然被此物所污,不得再用。需另起一瓮。” “那还等什么?速速动起来。” 众墨者一阵忙活。 只一个时辰,便将所有东西准备好。 相里勤忐忑的用竹筛去捞纸絮。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仅没做出纸来,效果比之前的还要差。 如此跌宕起伏的落差。 莫要说相里勤了。 众墨者皆心境不稳。 场面再度陷入了沉默。 相里勤此时又在念叨着‘怎么会这样’。 她仿佛钻入了牛角尖。 认为定然是某种原因,脏了纸水,方才如此。 倒是有个年轻的墨者,心思活络。 提出一种假设。 那就是墨纸能制作出来,是因为这根木棍。 而不是因为这根木棍,方才制不出来。 现在毫无头绪,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根木棍上。 众人一一辨认此木棍是何物。 倒不是认不出来。 而是被泡烂后,与好几种树木都对应的上。 众人陷入思索。 周围鸦鹊无声。 忽然院外响起幼童暴呵一声,“贼将,我乃大名鼎鼎的大将军,相里卫!本将剑下不斩无名之将,速速报上名来!” “哈哈哈,相里卫,你莫要猖狂!我乃猛虎将军相里惑!看我三十招之内,取你首级!纳命来!” “无耻贼子!竟敢捅我大腿!受死!” “相里卫!你耍赖!我刺中你了!你死了!” “呸,我没死,大腿被捅一剑,怎么可能死?吃我一剑!” “呜呜呜,不跟你玩了。你打我肚子,我要告诉父亲!” “欸……别走。哼,无胆鼠辈,就知道告状。不跟我玩,我自己玩!” “哈哈哈!贼将已被我相里卫,斩于马下!” ……。 听到相里卫的声音。 之前抱相里卫出去的年轻墨者,突然想了起来。 她对相里勤说道:“恩师,你可还记得之前公子卫拿宝剑给你一观之事?” “宝剑?”相里勤一愣,她哪里记得这些。 经过年轻墨者的提醒,众人此时也想了起来。 之前制纸时,相里卫手提了根棍子,说是上好的宝剑,要给相里勤看。 有墨者说道:“有可能是公子卫贪玩,将这根棍子扔了进去。之前公子卫倒是拿了根棍子,说是宝剑来着。” “快!去将那个丫头,给我带过来!” 听到相里勤的话,几名墨者走出院子。 没过一会,便胳膊夹着相里卫,走了进来。 墨者将相里卫放在相里勤面前。 见相里勤一脸严肃,且难看的表情。 相里卫缩了缩脖子,怯生生的说道:“奶奶。” 语气没了在外面时的嚣张跋扈。 相里勤拿出被泡烂的木棍,“这可是你的宝剑?!” 虽被泡烂,但那长度,大小。 的确是她之前被相里勤扔进水里的宝剑。 相里卫眼神游离,“不…不知道。” 见相里卫这副模样,相里勤急的举起木棍就要打。 却被卓子央拦了下来。 她压下心中的急躁与忐忑。 强扯笑脸,蹲在相里卫身前,“好孩子,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宝剑?你回答的好,我可以送你一把真的,还有甲胄,小马驹。” 第24章 苌楚 卓子央以近乎诱骗的语气说着。 相里卫本能的产生一种警惕。 她朝着相里勤看去。 希望相里勤能给予她一些安全感。 可得到的,只有相里勤的横眉冷对,“还不快说!莫要说谎!” “这……这……。” “这什么?!快说!磨磨唧唧,岂可称女儿?!” “的确是我的宝剑……棍子。”相里卫说完,抱头蹲下,“奶奶,我错了。莫要罚我。” 众人相视一眼。 果然是相里卫所为。 有墨者好奇道:“你为何要将这根棍子,扔到纸水里?” “扔到纸水里?”相里卫疑惑的抬起头,“什么纸水?” 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嚎啕大哭道:“冤枉啊!这根棍子,的确是我的,但是被奶奶丢了。丢入那水池子里。我欲打捞,你们却嫌我烦,将我拎了出去。” “没打捞好。”卓子央哈哈大笑,“幸好没打捞。” 现在能不能制出纸,最关键的因素,就是这根棍子。 她对相里卫说道:“好孩子,快告诉我,你的‘宝剑’是何木?或者带我过去找也可。” 卓子央想起什么,补充道:“宝剑,甲胄,小马驹,明日便送到你面前。” 要是那根棍子并不是制出墨纸的关键。 或者无法制出墨纸。 被送过来的,将不只有这些东西。 还有死亡。 相里卫出身于匠人之家,自幼接触树木。 她见卓子央不似说假。 再者别人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反而有些墨者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慢慢放下抱头的手,毫不犹豫的说道:“是我从夏胖子手里抢来的苌楚枝。” 苌楚枝,也就是猕猴桃枝。 而相里卫口中的夏胖子,则是夏无且的女儿。 一个敦实的小家伙。 在咸阳城内,就算儿童之间玩耍,也分三六九等。 有着各种小圈子。 世家子弟圈。 君侯圈。 官员圈。 匠人圈。 百姓圈。 这些小圈子从她们上一辈开始,就决定了她们可以加入哪一种圈子。 “苌楚枝?”卓子央呢喃。 旋即对一众墨者道:“速速去找苌楚枝!” “诺。” 卓子央抚摸着相里卫的头颅,“你想当将军吗?” 她神情严肃,“希望你以后真的能成为大将军。” 有一句话未说出口。 要是不能制出墨纸,恐怕相里卫也就没有以后了。 相里勤走了过来。 看了看调皮的孙女,情绪复杂。 相里卫见此,缩了缩脖子,“奶奶,我是不是惹祸了?” 相里勤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 要是还制不出纸,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经过如此跌宕起伏的大起大落。 她现在已经不期望什么成圣,功垂千古。 只期望能保住家族。 保住相里氏之墨的传承。 更重要的是,保住她这顽劣孙女的性命。 “没,你没惹祸。” 头一次,相里勤对相里卫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以往她都是对孙女怒其不争。 相里勤叹息一声,“惹祸的是奶奶。”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 就算磕死在王宫门前,也要保住相里卫的性命。 就当是对过往严厉对待孙女的补偿。 咸阳城本就种植苌楚树。 再者苌楚枝也是中药的一种。 墨者们很快便抱来一大捆苌楚枝。 只是,很快她们便犯了难。 该如何使用苌楚枝? 准确来说,是什么导致了苌楚枝成为墨纸的关键? 有墨者提议,直接将苌楚枝扔到水池里。 与纸水混合搅拌。 可扔多少合适? 只扔一根,还是都扔进去? 也有墨者提议,苌楚枝应该是通过浸泡,产生某种奇特的东西。 而这种奇特的东西,能够让纸絮成型为墨纸。 所以使用苌楚枝前,应该先浸泡。 再把奇特的物质,加入纸水内。 相里勤思索后决定,分工进行。 一部分人将苌楚枝扔进纸水里。 一部分人将苌楚枝放入水里浸泡。 将苌楚枝扔进水里的那部分人,不仅需要时常搅拌。 还要一直捞纸。 如果纸未成型,便再扔苌楚枝。 循环往复,直到墨纸制出。 而那部分浸泡苌楚枝的人,相比较之下,就轻松了许多。 她们只需研究苌楚枝是如何让墨纸成型。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这小小的苌楚枝上。 一个时辰后。 泡在水里苌楚枝产生了粘稠的髓汁。 而将苌楚枝直接扔进纸水的那一部分人,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当浸泡苌楚枝的水,变得粘稠。 一旁守着的墨者,连忙呼喊相里勤,“恩师!你快过来看!” 听到呼喊,相里勤连忙跑了过去。 墨者手指髓汁,“恩师,你看这是什么。” 当看到髓汁的一瞬间,相里勤就有种预感。 这东西,就是她苦苦寻找。 能制出墨纸的东西。 “快!速速将这个倒入纸水内!” 随着相里勤的吩咐,墨者们将髓汁倒入纸水内。 有墨者想要搅拌纸水。 却被相里勤一把推开。 “我亲自来!” 她夺过搅拌用的棍。 使用全身力气,搅拌纸水。 一边搅拌,一边在心里默念。 一定要成功! 一定要成功! 我相里一家,相里氏之墨的传承,可都系于此。 老天庇佑! 搅拌完毕。 相里勤抄起竹筛,小心捞纸絮。 轻摇慢晃,生怕有一丝错漏。 墨纸的雏形,一点点出现在众人面前。 “成了!” “成了!” “墨纸又被制出来了!” 众人欢呼雀跃。 相里勤倒是没有欢呼。 呢喃道:“成了,真成了……。” 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手中竹筛滑落。 低声抽泣,“天不亡我相里勤,苍天有眼。” 谁也不知道,当得知墨纸无法被制出时。 她内心究竟有多绝望。 甚至一度认为,此次必死无疑。 可皇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让她找到了正确制出墨纸的方法。 那就是加入用苌楚浸泡后的髓汁。 相里勤哭嚎一会,双眼一闭。 顿时昏睡过去。 自从制纸开始,她便没有合过一次眼。 当得知无法再制出墨纸,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如今突然松弛,自然难以抵挡疲倦,沉沉睡去。 见相里勤躺到地上。 众人以为相里勤是受不得冲击,直接驾鹤西去了。 毕竟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够跌宕起伏的。 有懂医术的墨者上前,连忙查看相里勤的情况。 众墨者纷纷询问,“恩师如何?” “恩师无甚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如今是睡了。” 一听这话,众墨者松了口气。 疲倦席卷。 她们也顾不得冬日寒冷,一个接一个的席地而卧。 卓子央没有打扰这些人。 仰天笑了两声,走出相里府邸。 刚走出去没两步,膝盖一软,坐到了地上。 等候在外的仆人见此,连忙上前。 只见卓子央额头满是汗珠。 衣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 这可是冬天。 仆人上前询问道:“卓娘子,你这是……?” 卓子央招呼仆人,“速速搀扶我起来,我腿软。” 当得知墨纸无法制出,卓子央就已经被吓得冷汗直流,双膝发软。 只是当时的情绪,暂时压制住了内心的惊惧。 如今再一次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自然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卓子央被仆人搀扶着起来,心里一阵后怕。 最近时日,不知走了何等的霉运。 一家老小,不停的在鬼门关盘旋。 关键都不是因她所致。 卓子央在心里想着,是不是该去供养神明的祠庙,除一除身上的晦气。 就在上马车的时候,她对仆从道:“你可知哪里的祠庙,最为灵验?” 仆人不解,“祠庙?” 自家的娘子不信这些神鬼之言,也未曾前往祭拜过。 怎的今日突然来了兴致,要去烧香拜神? 心里虽好奇,但并未多问。 随口说道:“昊天上帝庙最为灵验,娘子可是现在要往?” “往。当然要往。速速带我去往昊天上帝庙。” “诺。” 相里府邸内。 见众墨者睡下,相里卫走到相里勤身旁。 捡起被相里勤扔在地上的竹筛。 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里面的墨纸,“这是?” 好奇心使然。 相里卫伸出手指,去扣上面的墨纸。 未曾想轻轻一拽,便将墨纸拽下来一大截。 还有一截粘粘在竹筛上。 相里卫心道一声糟糕。 连忙伸手打算将墨纸粘回去。 却发现怎么也粘不回去。 她看了看四周,悄悄将墨纸从竹筛上撕下。 揣入自己的怀中。 冰凉未干墨纸,在入怀的刹那,让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好冰~。” 缓解片刻,又看了看周围。 做贼心虚的遛了出去 原本水未干,墨者们不敢去揭竹筛上的纸。 生怕会造成什么损坏。 所以,每一次想要做纸时。 都要先等上一批纸晒干后,取下来。 方能制作下一批纸。 这样虽然稳,但产量有限。 对于竹筛的需求量,也随之加大。 而相里卫的举动,能够完美解决产量跟不上去的问题。 那就是墨纸不是靠晒固定型状。 而是在捞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定型。 如果大规模生产墨纸。 无需等上一批墨纸晒干,只需捞出来后,待墨纸成型,撕下来晾晒即可。 如此,将不需要多少竹筛。 也能加快制作墨纸的进度。 然而,可惜的是,相里勤没能看到这一幕。 科技的研发,总是这样。 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巧合,从原有的基础与理论上,研究出新的东西。 或者是获得别人研究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成果。 这兴许是上天眷顾,又或许是本该如此。 然而,很多时候,这种让科技进步的小插曲,鲜有人能注意到。 就如同相里卫那柄‘宝剑’,以及相里卫撕下的墨纸。 仆人担忧相里勤等人会冻着。 将相里勤等一众墨者,搬回了房内。 在此期间,相里勤等人如同死猪,动也不动。 等到了翌日。 敲锣打鼓声在府邸外响起。 仆人一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打开府门。 只见百余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站在府邸外。 一辆八马车撵停在中央。 车撵上,左右各两张比人还高的大鼓。 两名身材健硕的女子,手持双鼓锤,站在大鼓旁。 队伍前排,更是有数十人提着铜锣。 见仆人出来,一名宦官笑盈盈的说道:“敢问纸圣可准备好?” “纸…纸圣?什么纸圣?”仆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宦官更觉莫名其妙,“难道相里先生没有告知你们?相里先生制墨纸有功,王妃与公子赐封为纸圣。今日走马游街,宣告百姓。” 仆人哪里会知道。 相里勤一回来,就扑在造纸上。 造完纸,又睡了过去。 她一个家仆,上哪里知道去。 看了看游街队伍,不似作假。 可家主还未苏醒,哪还得了。 “诸位稍等片刻,我……我家主人如今……如今正在洗漱,马上来。” 宦官行了一礼,“劳烦告知相里先生快些,莫要耽误了良时。” “好……好……”仆人向后退,不小心踩空,跌在地上。 宦官正欲上前搀扶。 却见仆人已经站起来,也不顾关门,朝着府邸内跑去。 一边跑,一边高呼,“喜事!大喜事!” 管家披着一件棉衣,打着哈欠,从房内走出。 见仆人高呼喜事,并且向后院跑。 管家当即拦住,“有何喜事?还有刚刚外面为何喧嚣?” 仆人跑到面前,咽了咽嗓子,“大……大喜事,家主造纸有功。公子与王妃册封家主为纸圣,今日走马游街,宣告百姓。” 她手指门外,“那游街队伍,就在门外,估计有数百人。那八马拉的车撵,豪华的很。还有大鼓,铜锣。我看看瞥了一眼,后面还有军队嘞!” 管家一愣。 这事也太突然了吧,怎的不和她提前知会一声。 现在什么都没准备。 “家主……家主呢?” “家主在房内鼾睡,现在未起。” “这如何能行?!”管家朝着后院而去,“我去通知家主!” 刚走没两步,又折返回来,拉住仆人的手,“你去准备些热水与吃食,给门外的人送去。一定要拖住她们。” “诺。” 仆人连忙跑开。 管家继续向后院而去,脸上挂着喜色,嘴里嘟囔着:“了不得,了不得……。” 第25章 君以国士 奴凭主贵。 要是家主真的被称为纸圣。 那她可就是出自圣人门庭之人。 到时候,能竖起大拇指,向别人吹嘘,“我可是服侍过圣人。” 甚至儿孙也能吹嘘,“我祖上可服侍过圣人。” 任谁听了,估计都会拱起手,说上一句,“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想到这,管家一拍大腿,笑容更灿烂了些。 就连脚步,也轻快了少许。 片刻过后。 管家来到相里勤的卧室外。 原本想要用力拍打门窗,呼喊相里勤起来。 这倒不是不尊重相里勤。 而是相里勤立下的规矩,便是如此。 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直接用力敲门。 要是还不醒,就直接踹门而入。 将她从床上拖下来。 相里勤没有受虐倾向。 如此做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匠人的身份。 有时候做某种东西,需要定好时间。 而管家就相当于一个高效的人形闹钟。 管家刚抬起手。 还没敲,便想起相里勤现如今可是被封为纸圣。 虽然不知为何被封为纸圣。 但带了个圣字,那高低也是个圣人。 圣人休息,她岂敢叨扰。 管家小心翼翼拍离床边最近的窗户,小声说道:“家主……家主……圣人,你起了吗?” 床榻上的相里勤一脸痛苦,额头满是汗珠。 在梦里,哪怕将相里卫打个半死。 也没能找到做出墨纸的正确方法。 随着卓子央气急败坏的无能狂怒,甚至欲要杀她。 数百名看不清面容的铁甲军,破门而入。 见人就杀。 弟子一个个倒在血泊箭雨之中。 熟悉的人死不瞑目。 她近乎于癫狂。 身体却如同铸了铅,动弹不得。 甚至连闭眼,都是一种奢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 整个相里府邸,也只有她和年幼的小孙女,存活了下来。 至于卓子央,在铁甲军杀入相里府邸的刹那,便在惨笑中,拔剑自刎。 最后,铁甲军将她与相里卫,押到了王妃面前。 不记得王妃说了什么,具体已经记不清楚。 只记得王妃勃然大怒,怒斥她相里勤是个骗子。 欺骗了大秦,欺骗了公子,也欺骗了他。 随后于东市街头,处斩。 在前往东市街头的路上,无数百姓朝她与相里卫扔粪便,臭肉。 嘲笑她是沽名钓誉之徒。 相里卫仅仅依偎在她的怀里,抬起头,眼神纯真的询问她,“奶奶,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无语凝噎,只能安慰着说道:“没,你没做错。是奶奶做错了。” 待到东市。 她跪在行刑台上。 从百姓之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被诸国传唱,侠义无双,又机智聪慧的身影。 一袭劲装黑衣,亦如曾经带着她们师姐妹三人那般。 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只是,这次那个人看她的眼神中,不再如过往那般慈爱。 而是无边的失望与叹息。 “老师……恩师……求恩师救我孙女一命,不孝徒儿求你了!” 那道身影转身,朝着人群中走去。 似乎并不想搭理她。 “家主,家主?圣人……你起了吗?!” 耳畔响起管家的声音,相里勤随即惊醒。 坐直身体,大口喘息。 觉脸颊湿润,伸手抚摸。 摸到了一些尚未风干的眼泪。 相里勤笑了两声。 在心里感慨,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曾经坚强的女子,如今也会因梦而打湿枕头。 从床榻上下来。 窗外响起敲打声,“圣……。” “起了,起了。”相里勤觉得口渴,走到桌旁,欲要倒上一盏茶水。 门外的管家如释重负,“起了就好。”她想到外面等着的游街队伍,又紧张的说道:“家主,刚刚有一队伍前来,说是王妃与公子册封您为纸圣。正在门口等你游街,宣告咸阳城百姓嘞。” 相里勤喷出一口茶水。 也顾不得擦。 连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对管家说道:“何时到的?” “也就刚刚才到。” “你怎么不早说?!”相里勤一边埋怨着,一边跑入卧室。 四处翻找足以对得起接下来游街场面的衣裳。 “快!快去拖住她们,我换了衣裳就去。” “圣人放心,我已让仆人前去为她们准备些吃食。” “光吃食怎能够,准备一些赏钱。” “诺。” 管家正欲要走,却又听相里勤说道:“对了,喊一声我那些弟子。这可是我墨家扬名的时候,让她们穿上最好的衣裳,随我一同游街。” “诺。” 等管家离去,相里勤犯了难。 哪怕拿出压箱底的衣裳,也觉得不够衬托场合。 再者,事发突然。 未曾想,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天明。 游街队伍已经在外面等着,很显然已经来不及焚香沐浴,梳妆打扮。 最后实在没办法,穿了一件雍贵华服。 随便洗了个脸,便前往前院。 前院内,众墨者已经等待多时。 一见相里勤出来。 齐齐行礼,“我等拜见恩师。” “想必尔等也听说了。”相里勤扫视着众墨者,“王妃与公子,感念我造纸有功,特封我为纸圣。” 墨者们激动的神色,几乎要从脸上溢出。 “我等拜见纸圣。” “虽赐我圣名,但若无尔等协助,我又怎可为圣?我决定,让尔等一同陪我游街,一展我墨家之风采。今日的我,便是以后的你们。” 墨者们齐齐行礼,“遵循恩师安排。” “取纸!随我走马游街!” “诺!” 相里府邸大门缓缓打开。 相里勤手持一张墨纸,从府邸走出。 其余墨者跟随其后。 由于昨天造出来的墨纸并不算多。 只有年长些的二十七人,手里拿着墨纸。 其余墨者,皆腰佩礼剑。 见相里勤走了出来。 宦官连忙迎了上去,“圣人,你若再不出来,我就得掉脑袋了。快快上车撵,莫要耽误了时辰。咱们游往咸阳,还得前往王宫听封。” 说话时,拉扯着相里勤上车撵。 走马游街,相里勤可是头一遭。 只能听从宦官的安排。 其实宦官哪懂什么走马游街。 大秦从建国以来,就从未有过此先例。 但她听赵姬说了。 要领着队伍,从王宫,敲锣打鼓直到相里府邸。 而后再从相里府邸。 然后穿过东市,走到外城门口。 再从外城门口,穿过西市,回到王宫。 在王宫门口停下。 公子政会携百宫迎接。 并且当众正式赐纸圣之称。 墨者见相里勤上了车撵。 不等宦官安排,自觉的在车撵左右,站成两排。 一切准备就绪。 宦官高声吆喝,“敲锣!打鼓!启程!公子有令,相里勤造纸有功,赐号纸圣!” 车撵左右的壮妇,吆喝一声,甩开膀子,挥动鼓锤。 【咚!咚!咚!】 车撵缓缓启动。 相里勤紧张的坐直身体。 局促不安的看向四周。 宦官低声道:“圣人,你现在可是圣人,得注意形象,莫要东张西望。” 虽然从未干过走马游街的活。 但宦官经历过请圣人雕像。 想必已其并无什么差别。 那些雕像,可不会东张西望,就跟贼在寻找目标一样。 听到宦官的话,相里勤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就如同一尊活雕像。 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到敲锣打鼓声,百姓纷纷好奇的跟在队伍后面。 不知这支奇怪的队伍,究竟在干什么就。 这一跟,就跟到了东市。 刚到东市门口,宦官便吆喝起来,“宣告百姓!” 敲锣的齐声喊道:“天庇大秦。圣人临世。相里氏,勤,感天下贫苦学子,求学之途坎坷艰苦。创草木廉价之纸,予以天下学子。大秦公子政居于高位,听闻此事,特赐圣名。圣名为纸,当享宗祠祭拜之礼,感其恩德,铭于脏腑,载之史册。受万载悠悠香火,得后代礼仪祭拜。” 围观百姓听此言。 议论纷纷。 “纸?帛纸?” “你难道未听差人言?草木纸?” “草木纸有何作用?难道就不是纸了吗?” “额……我也不知有何作用。不过听差人所言,或许真有用处吧。” “尔等不知。”一名儒服的女子,敬仰的看着八架车撵上的相里勤,“若草木纸真如所说那般低廉,那可以取代昂贵的帛纸,甚至竹板。这就意味着凡穷苦学子,无需义木为笔,以沙为纸,书写圣德之言。” “若只是如此,恐怕难以称圣。” “怎的不可称圣?你不是读书人,不知纸对我等有多重要!” “那相里勤又不是创造纸。而是在帛纸之上,改良出草木纸。这又怎可称圣?” “草木纸难道不是创造?!” “没有草木纸,不是还有帛纸,竹板吗?又不是非草木纸不可。反正我觉得相里勤不可为圣。” “你……你!竖子,不可共语!反正相里先生就是圣!这是我大秦公子钦定,轮不得你来反驳!” “二位莫要争吵。你们看,那些墨者手中的纸,是否就是草木纸?” “看成色,貌似比帛纸更加轻薄,而且与帛纸并无什么不同。难以想象是草木所制。” “让开些,让开些。让我看看。” “哎哟,莫要推搡,莫要推搡。骨头都快挤散架了。” 相里勤未曾想。 公子政与王妃居然许她万载香火祭拜。 这就意味着,只要大秦存在,她的香火便源源不绝。 相里勤顿觉感动。 她站起身。 一旁宦官急道:“相里先生,你怎的站了起来?!快快坐下,你可是圣,岂能失了仪态。那些雕像……。” 宦官一愣。 她本想说,那些泥巴雕像,可不会站起来。 可转念一想。 相里勤可不是泥巴雕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也就没将这句话说出来。 就在宦官发愣之时,相里勤朝着众百姓拱手,“众乡亲父老,我相里勤得纸圣之名,心中惶恐。自知才德无法比之先贤,但请各位乡亲放心,日后我定修才养德,得配此圣之名。诸位可观之,若我相里勤有不当之处,尽可剥我圣名,砸我祠庙,乞我骸骨。” 她深深一拜。 众百姓连忙回礼,“相里先生莫要自谦。” 礼毕。 相里勤转身,面对王宫的方向,再度行礼,“臣多谢公子,王妃厚爱。” 这句感谢的话,并没有什么华丽词藻去填充。 但没有人能质疑其中的份量。 相里勤对于嬴政,赵姬的感激,无需多加言表。 尤其是赵姬。 他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愿意为一位工匠,冠以圣贤之名。 这种待遇就连被誉为工匠之先的鲁班,墨子都未曾有过。 鲁班只是被工匠誉为祖师爷。 而墨子则是开创了墨家学术,才被称之为圣贤。 而她相里勤,是纯粹以匠术被称之为圣。 这种认可,这种恩德。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 只有以死报之。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赵姬此时让相里勤抹脖子。 相里勤犹豫半秒,都是对这份恩德的不尊重。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给她冠以圣名,大部分是为了大秦的利益。 更有种千金买马骨的意思。 科技对于各行各业有多重要,不必阐述,人人自知。 而一个圣名,对于整个天下人而言的重要性,也不必多言。 若是天下所有工匠听闻大秦如此礼待匠人,甚至不惜圣人之称所誉。 岂能不前来秦国,博一个万古留芳? 再者,一些读书人,也会因此慢慢加入工匠的行业。 改变对于工匠阶层的歧视。 从而重视工业。 为以后的工业革命,奠定厚实基础。 厚积薄发。 可以肯定的是,在以后的二十到百年之间,秦国绝对会迎来科技大爆发。 再加以赵姬的眼界与知识。 不敢说能达到蒸汽时代。 但达到封建王朝巅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至于为何需要厚积薄发。 那是因为科技的进步,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是各行各业的积累。 就拿枪支来说。 其中就包含钢铁,锻造,火药等等工艺。 故而赵姬不奢望于一时的急功近利。 而是规划一个长远计划,稳扎稳打。 让人即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会昙花一现。 成为不可复刻的技术。 最重要的是,很难再更进一步。 造纸封圣一事,对于大秦的好处,无法估量。 可以这么说,造纸只是一种媒介。 其目的有多个。 一,为了舆论战场。 二,工业发展。 三,造圣。 四,推动手工业。 五,让百姓除了种地外,有另外的经济来源。毕竟纸的需求量,可是个无底洞。造纸工厂,定然会顺应时代潮流而诞生。 六,丰富娱乐。 七,吸引人才。 八,由外来人才,推动融合。 第25章 以国士待君 赐封相里勤,对于秦国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对于赵姬而言,也同样如此。 有一个圣人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无论是在舆论上,还是在朝堂与民间,对于赵姬的威望,都有不小的提升。 日后若想推行变法,也会容易许多。 由一个圣人,尤其是在秦国除了法,儒两者学说之外,势力最大的墨家学者推动。 成功的概率还是颇大的。 要是引诱那些混迹在齐国的相夫氏之墨,那些又是理想主义者,又是善于辩论的墨者前来。 那变法的效果会更好。 虽然理想主义者,行为,道德过于理想化。 通常都是别人口中的蠢货,义士,愣头青。 但正因如此,她们有着常人很难拥有的高贵品质。 诸如不怕牺牲,不怕辛苦,善良,勇敢,不畏惧强权,善待百姓的优秀品质。 变法需要的就是拥有这种品质的人才。 大秦百姓也需要她们。 或许她们不通人情世故,不知五谷杂粮。 但她们勇于斗争,敢为天下所不为。 这些人简直是天生的言官。 天生的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 没人比这些理想主义者更加适合。 要真是如此,吕不韦和嬴政恐怕就要头疼了。 万一做了什么错事。 她们会看到一群二愣子花式死谏。 从让卓子央负责造纸开始,就已经布下一个局。 本来就打算让鲁班后人,或是墨家子弟,来获得这个殊荣。 只是卓子央似乎没有理解赵姬的意思。 鲁班后人在楚国。 从拜访到将鲁班后人请来,需要花费的时间,最低也要两个月。 再者,愿不愿意来,能不能请到,还是两说。 相里氏之墨,本来就是内定的圣人。 其他人皆是陪跑。 虽然卓子央因没有理解意思,而出现小小的纰漏。 但好在最终的结果不变。 诸多算计,赵姬所付出的只是一个提醒,一个称呼,以及一场受人瞩目的走马游街。 如果给斥的一百金也算。 那么付出的唯一的实质性的东西,恐怕只有这一百金与走马游街。 收益则是巨大且多方面的。 权力真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 怪不得有人为此痴迷。 要是相里勤知晓自身从一开始到未来都被算计其中。 不知内心的感动,是否还能存在? 或许吧。 毕竟对她而言,不仅没有坏处,还有诸多的好处。 只不过被人算计,终究不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要是相里勤知晓此事,兴许内心的忠诚会打一个折扣。 朝着王宫的方向拜完,相里勤起身。 一旁的宦官觉得,相里勤就好似真有那些圣人所具备的威仪。 一时之间,倒也恭敬了些许。 她低声对相里勤说道:“相里先生,王妃的意思是每到人群聚集之地,便取纸为众人观之。或是让德高望众之人,在纸上书写姓名。不仅为相里先生造势,也为了让百姓知晓何为墨纸,以及与帛纸之间的区别。” 相里勤触动。 王妃还真是体恤下属,心思缜密而又贴心的大好人。 她点了点头,“一切都按王妃吩咐的办。不怕你笑话,我虽六十有四,但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诸多事宜,知之甚少。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体谅。” 微微施了一礼。 这可把宦官惊到了。 连忙对相里勤低声道:“你乃圣,怎可对我这腌臜人行礼?相里先生之心,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安排妥当。” 见如此,相里勤不再多言,“多谢。” 墨者在宦官的指示下,将墨纸凑近,予众人观。 “此乃草木纸,得大秦王妃赐名为墨,乃纸圣所制。初产,虽成本低廉,但并不多,尔等可要小心观摩,莫要损伤。” “那小女娃,这墨纸确实不错,甚至比帛纸要好。售价几何?是否比帛纸便宜?还有,何时能买到此纸?” 墨者哑口无言。 没人跟她说这些,她如何回答? 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定然比帛纸低廉。” 以她们造纸的手段,全力生产,一天千余张纸,不是什么问题。 可比帛纸产量高上千倍。 只是具体便宜多少,什么时候售卖。 她上哪里知晓。 此事,宦官解围道:“尔等放心,纸圣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用得起纸,方才研制墨纸,这是纸圣发下的宏愿。” 听此言,众人看向相里勤。 相里勤疑惑的看了宦官一眼。 她何时发下宏愿? 不过,既然是王妃所言,那便是吧。 她点了点头。 宦官继续道:“纸圣决定,于明日在王妃的见证下,免费公开造纸之术。邀请诸多家资厚实之人,商人,明日前往王宫,商议造纸之事。为谨防别有用心之人,想要参与此事者,需在文镇侯府内,花费二百金购买请柬。” 公开造纸之术?! 不仅百姓愣住了。 相里勤也是一愣。 这造纸之术,她还打算作为家族传承。 传女不传男。 传内不传外呢。 没想到王妃居然让她免费公开。 不过,一想到圣位。 一想到留名千古。 相里勤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反正制纸之法,都是要敬献给王妃的。 再者,已在众人面前发下人人有纸可用的宏愿。 岂能出尔反尔? 见相里勤点头。 众百姓先是哗然,而后朝相里勤一拜,“纸圣大义。” 造纸之术,何其珍贵。 相里勤居然愿意免费公开,何其大义。 就此一点,就足以受一拜。 经过众人推举,有几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纸上留下词句。 这一举动,也是变向的承认了相里勤的功绩。 巨鼓再擂。 队伍继续前行。 好事百姓跟在其后,相互议论。 整个街道如同办了一个盛大的庆典,即欢快又热闹。 相里勤坐在车撵上,环视四周。 看着百姓脸上的尊崇。 她想到了之前做的梦。 以及老师墨子那失望的眼神。 她在心里默念,“老师,我应该没让你失望吧。” 百姓之中,工匠斥仰望着相里勤的背影。 捏紧了拳头。 这一切,纸圣的殊荣,应该是她的。 她应该坐在车撵上,接受百姓的敬仰。 而不是在此,仰视着相里勤。 羡慕嫉妒充斥着她的内心。 在其中又混杂着一丝愧疚。 她愧对赵姬的信任。 也愧那一百金。 更无颜再见王妃。 都是相里勤,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斥内心十分不甘。 想要大声的喊相里勤下来。 但也只能想想。 不说相里勤现在有纸圣的名头,她得罪不起。 就算没有纸圣的名头。 相里勤还有一个墨家的名头。 她一个小小的匠人,同样得罪不起。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叹了一口气。 与八匹马拉动的车撵背道而行。 两者越行越远。 一边是胜利者的喧腾。 一边是失败者的落寞。 斥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家。 她的丈夫见此,连忙上来询问。 斥只是摇了摇头,而后让丈夫呼唤女儿笠前来。 只片刻,笠来到斥身前,见斥旁边放着百金与一把斧子。 心里莫名一跳。 她拱手,“母亲,何事呼我?” “笠儿,你且过来,到我身旁。” 笠来到斥身侧坐下。 斥叹息一声,“我昨日制纸有功,王妃信我,认为我能制出无瑕之纸,赐我百金。” 笠点头,“此事,母亲不是说过了吗?” 斥摇摇头,抓住笠的手,“今日,我购买树皮时,见东市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便驻足观看。见那墨家相里勤坐在八马车撵上巡游。” 说到这,斥抓笠的手,用力了些。 “听车撵宦官言,相里勤造纸有功,被赐封为纸圣。受万载香火。” “纸圣?!”笠惊呼。 “难以置信是吧。”斥惨笑一声,“我也不敢相信,王妃居然会以圣贤之名对待工匠。” “的确,只可惜咱们迟了一步。” 斥叹息一声,“是啊,迟了一步。”她松开握着笠的手,“王妃如此待我等匠人,我虽未曾读书,但也知忠信二字,王妃错信于我,我愧之。” “母亲的意思是?” “取我首级,于百金一同送往王宫。日后家中有你照料。” 斥的丈夫在一旁抹着眼泪。 笠突感晴天霹雳,一时语塞。 待反应过来,已泪流满面。 她仓皇的跪在斥的身前,“母亲忠义,儿……儿幸之。” 斥站起身,“来吧,莫让血染了屋,让你父亲难以打扫。” 她朝屋外走去。 笠咬牙,提着斧头,走了出去。 待出门,只见斥已经将脑袋放在树桩上,闭上双眼。 笠举起斧子上前,走近时却踉跄的退后几步。 脸色苍白如纸。 屋内的父亲,不敢大声抽泣,只敢小声呜咽。 斥见久久未有动静,怒瞪双眼,“你欲陷我于不义?!速来!” 笠紧张的额头满是细汗。 最终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斥闭上双眼,“我死之后,你便是家中梁柱,需多加照顾你的父亲。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笠颤抖着举起斧子。 斧子落下。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待君。 鲜血四溅,让笠不由的闭上双眼。 沉闷的落地声响起。 笠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倒地。 或许是意识到什么。 屋内父亲的哭泣,从小声抽泣,到嚎啕大哭。 花费了足足三个时辰。 车撵载着相里勤,绕了咸阳一圈。 百姓皆传唱着墨纸。 以及公开造纸术之事。 车撵来到王宫门口停下。 嬴政与百官,以及赵姬此时站在城墙上。 从站位,就能说明各方立场。 幸存的楚系势力成员,站在赢政身侧。 卓子央,臻马等赵系成员,站在赵姬身侧。 吕不韦身侧则站着以苏唯为首的原外卿成员,以王陵为首的诸多将领,以李亦为首的秦国世家。 其余韩系,宗族等一众成员,也就不足二十人。 就远远的站着边上。 也意味着远离核心。 楚系已废。 嬴政的势力又是刚刚起步。 所以朝堂真正能说上话的,也就是赵姬与吕不韦。 相里勤朝着上方的嬴政一拜。 意味着臣服与效忠。 有宦官朗道:“得公子政之旨。相里氏,勤,造草木之纸有功于社稷,恩泽于百姓。赐其圣名,纸!其锻造之纸,名曰墨。乃上苍降大秦之祥瑞。此事,当记之于史,其圣名,与国同休!今日,公子政携百官于宫前祭祀苍天,感恩上苍,为百姓祈福!” 鼓声响起。 “尔等羡慕吗?”吕不韦俯视着下方的相里勤以及百姓。 “不瞒文信侯,我等的确羡慕。对于我等,最高的尊崇,莫过于被称为圣。”年迈的苏唯开口道。 同样年迈的王陵,咳嗽一声,“若是让老妇也来上一次。老妇就算是死,也是心甘情愿了。” “哼,册封一匠人为圣。此贱婢出身之人……。”中年妇人李亦看了看四周,“目光短浅。” 她没有指贱婢出身之人是什么人。 但所有人都知晓。 李亦指的是谁。 吕不韦眉头一皱,但并未多言。 李亦出自陇西李家。 秦国世家之一。 世家子弟,她们对于身份有着近乎于执着的优越感。 哪怕赵姬已经身居高位。 但始终有人会拿赵姬的出身,来宣泄心中的各种情绪。 而现在,吕不韦也是其中一员。 要想获得秦国世家的支持。就必须融入其中。 否则始终是个外人。 有了世家的支持,才能在秦国,站好脚跟。 才能有与赵姬一斗的勇气。 吕不韦喃道:“有了圣人名头,越来越难对付了。” 圣人是何? 那是真理的代表。 那是语言上的霸权。 就如同流氓老鹰,哪怕再如何,说你不自由,你就不自由。 说你该为环保负责,你就得为环保负责。 说你不和平,你就不和平。 说你有大规模杀伤武器,你就有。 而圣人之言就是如此。 说你不忠不义,你就是不忠不义。 吕不韦在心里叹息。 想要对付赵姬,必须先要让赵姬失德。 而且这个纸圣也不好辩解的失德。 也就两种方法,能够污赵姬的名声。 一为弑君。 二为作风不检点。 弑君是不可能的。 那只有第二种选项,具有可操作性。 她在心里又叹息一声,“子楚,勿要怪我。这都是他逼我如此。” 第26章 忠信 “文信侯勿要担心。所谓的圣。”李亦冷哼一声,“不过是伪圣罢了。” 吕不韦朝着李亦看了一眼。 对于李亦这种不将赵姬放在眼里之人,她不想多做辩解。 迟早有一天,现实会告诉她。 现在要做的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李亦,狮子搏兔,亦拼尽全力。你可以蔑视赵姬的出身,也可以瞧不起赵姬。”吕不韦低声说道:“但你莫要忘了,就是这个你看不上的贱人,被你蔑视的男人。在秦赵陷入战火之时,独自一人将嬴政拉扯长大。也是他凭借男儿身,登上赵国朝堂的舞台。” 吕不韦看向站在嬴政身侧不远处的赵姬,“也是他,覆灭了盘踞百年的华阳太后等人。” 赵姬似有察觉,转头与吕不韦的眼神对视。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似乎在对吕不韦打招呼。 吕不韦也是一笑,而后将头转了过去,“总而言之,莫要小瞧这样的一个人。那样不仅是对他的不尊重,也是对我等这些欲要对抗他之人的不尊重。” “我觉得文信侯之言在理。”苏唯点了点头,“老妇虽有甲子之岁,但在某一方面亦不比孩童知晓多少。孩童尚且可为师,何况王妃乎?儒有圣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等不可掉以轻心。” “我一粗人,不知朝堂变化,不明权谋心计。”王陵故意装作莽妇的模样,大咧咧的说道:“反正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论权谋,我是个外行。可论杀人,我可是个内行。” 对于王陵装傻充愣的行为,苏唯与吕不韦并未放在心上。 谁要信了王陵的鬼话,那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起初,王陵出自于白起旧部。 可在攻打邯郸之时,白起诈病在家。 而她却主动请缨,挥师东出,兵围邯郸。 更是在嬴稷与范睢打得如火如荼之时,领兵驻守边界。 其余白起旧部,都被清洗。 却偏偏王陵,只是以攻伐不利的由头被降罪处罚。 并且,一个在生死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甚至能统御一军的主帅。 岂会是王陵自称的外行人。 或许她是能力不够。 但阅历这方面,吕不韦亦不敢言赶超于她。 李亦颇为不满,“尔等莫要长她人士气,灭我等威风。楚系势力的覆灭,若非文信侯长年蛰伏,以身伺贼,最后更是以身涉险,凭他一个男儿,岂可能为。” 吕不韦不想跟这个恃才自傲的人多言半分。 这种人,除非把她打痛,打醒。 否则是不会清醒的。 她也不想想,若不是赵姬处处布下陷阱。 逼迫楚系势力殊死一搏。 楚系势力又怎会屡屡走错棋。 吕不韦很清楚。 与楚系势力对弈的,一直是赵姬。 而她只不过最后给予致命一击的棋子罢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范睢的使命是斩掉楚系势力的双翼。 蔡泽是为吕不韦和赵姬铺路。 而吕不韦的使命,是清除所有不稳定的因素。 让宣太后干政,王权被架空的历史,不再重演。 让大秦,王权至上。 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只有她和赵姬。 吕不韦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身。 还代表着背后的吕系势力。 吕系势力的前身,是外卿势力。 外卿势力曾经是范睢的班底。 而范睢,则听令于嬴稷。 吕系势力与赵系势力的对立,是必然的结果。 正如吕不韦与赵姬之间的对立。 从嬴稷与赵姬拍板扶持吕不韦开始,就已经注定。 待楚系势力灭亡后。 两者必然势同水火。 这就相当于,棋盘不变。 而嬴稷则换成吕不韦。 吕不韦则用嬴稷落下的棋子,在跟赵姬对弈。 这样的形容,或许有些不恰当。 准确些,应该是嬴稷利用吕不韦,来跟赵姬以一种超脱生死的方式,继续下,未下完的棋局。 吕不韦知晓这一点。 赵姬也知这一点。 自从接纳了外卿势力,成了棋子。 吕不韦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能够选择的,也只有主动或者被动。 要么主动与赵姬对立。 要么在外卿势力所变化而出的吕系势力引导下,被动与赵姬对立。 很显然,吕不韦选择了前者。 其实,她和赵姬,嬴稷的目的是一样的。 只是做法,想法不同。 嬴稷的想法,是让吕不韦与赵姬死斗。 无论结果如何。 她那已经被赵姬拿掉的暗子,都会协助嬴政。 将被斗的两败俱伤的赵姬与吕不韦,一网打尽。 吕不韦的想法是占据主动。 消灭赵姬,而后独自辅佐嬴政。 她只相信自身不会是终成恶龙的勇士。 也相信凭借自身的辅佐。 一定能让大秦强盛。 赵姬的想法是,让赵系势力与吕系势力,成为嬴政的磨刀石。 让嬴政亲自埋葬旧时代的余孽。 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三人的做法,想法都没错。 只是彼此的立场不同,眼界不同而已。 对于吕不韦三人的话,李亦并不认同。 要不是吕不韦身居高位。 不得已需要与吕不韦达成一些利益之间的合作。 否则,她连吕不韦都看不起。 准确一点就是,她看不起吕不韦。 但碍于双方的合作,又不得不将蔑视藏在心里,对吕不韦展现出足够的尊重。 李亦是自傲没错。 但并不意味她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要不是吕不韦与赵姬对立。 或许她都不会在吕不韦面前,表现出对于赵姬的蔑视。 如今被吕不韦说教一番。 李亦心里虽颇为不屑,但表面上做出恭敬模样,“多谢文信侯赐教。” 吕不韦瞥了她一眼。 都是老狐狸。 李亦那副嘴服,心不服的模样,又能瞒得了谁? 吕不韦笑一声,没有继续搭理李亦。 片刻过后。 吕不韦等人随人流,下了城墙。 抵达早已布置好的高台前。 随着嬴政将造纸一事,宣告给上苍后。 仪式便到此结束。 接下来就是属于相里勤这个仪式主角的时间。 就在赵姬与嬴政想要离开的时候。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有人高呼,“杀人了!” 人群逐渐混乱。 赵姬依稀听到,不知谁人喊,“我要见王妃!” 见人群骚动,未等嬴政开口,赵姬率先指挥铁甲军道:“速维持秩序,莫要出现踩踏。” 赵姬下了命令,铁甲军自然听从。 她们分两路。 一路维持秩序。 一路保护赵姬与嬴政,提防有可能的刺杀。 相里勤与一众墨者,亦抽出剑。 她们本想去保护赵姬与嬴政。 却被铁甲军拦在了外围。 只能在最外围形成防御圈。 朝堂百官,也是阵营分明。 楚系成员,韩系,宗族自顾自。 纷纷退至人后。 而一部分的吕系成员,则保护起了吕不韦。 至于赵系,虽然官职基本都不大。 却在臻马的带领下,保护嬴政与赵姬。 盖聂与臻忠则一左一右,站在嬴政身侧。 她们倒是没有什么动作。 只是静静站着。 不过,盖聂的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 臻忠倒是吊儿郎当的提着铜锤,痴痴傻傻的笑着。 赵高呼喊,“快保护公子!莫要惊了公子!” 她也就在外面喊喊。 可不敢如同臻马般,凑过去。 毕竟盖聂的剑,臻忠的锤子可是不认人的。 尤其是臻忠。 被臻忠砸死,她可没地方说理。 俯视周围人的反应,嬴政风轻云淡的对赵姬说道:“父亲提携的人,皆有忠义。” 赵姬笑了笑,“她们或许无才,但论忠义,鲜有人比。” 看了盖聂与臻忠一眼,“政儿的人,也不错。” “比父亲,还差了一些。” “莫急。” 一名少女从人群中钻出。 少女脸上,身上沾染鲜红的血液。 就如同一副水墨画。 脸色苍白如纸。 双眼带着仿徨。 左手提着一块白色粗布包袱。 上面还有用黑布缝补起来的缺口。 包袱上方,沾染些许血手印。 下方则被鲜血染成了红布。 正嘀嗒着,流着鲜血。 右手则提着餐盒。 餐盒上亦有血手印。 铁甲军连忙抽出长剑,警惕的看着少女。 而城墙上的弓弩手,蓄势待发。 随时准备将少女射成马蜂窝。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少女身上。 等待着少女的下一步动作。 本以为少女会抽出兵器,行刺杀之举。 却未曾想,少女直接噗通一声,朝着赵姬跪下。 她放下木盒,打开包袱。 一颗妇人头颅,显露在众人眼前。 “王妃!恳请您,听小人一言。” 言罢,她朝着赵姬重重叩首。 赵姬眉头一皱。 这颗头颅,甚是眼熟。 良久过后,方才辨认出来。 这是被他赏赐了百金的匠人,斥。 一开始因脸上血污,一时没认出来。 认出来后,赵姬不由心头一冷。 这是挑衅? 将孤赏赐之人的首级摘下,再送至孤前。 当真是好胆。 赵姬让护在身前的臻马与铁甲军让开。 冷视跪在地上的少女,“你是何人?是谁给你的胆量,杀孤的人,又在孤面前,耀武扬威?” 不远处的吕不韦啧啧两声。 这人得多傻,才会以这种方式,挑衅赵姬。 四人声音同时响起。 “李亦,是你所为?” 苏唯与王陵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李亦,是你所为?” 李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文信侯,可是你所为?” 李亦说完这话,一脸难看的望着三人。 四个人,结果除了她以外,其他三个人都认为她是蠢货。 而吕不韦也黑着脸。 这个李亦,不怀疑苏唯和王陵,倒怀疑到她头上去了。 到现在,四人哪还不明白。 这事跟她们没有关系。 与此同时。 楚系势力之中。 昌平君,昌文君两姐妹也互相对视。 就连韩系,宗族势力,也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少女听到赵姬的话,流泪道:“我乃是斥的女儿,笠。” “笠?”赵姬沉声道:“何人杀你母亲?告诉孤。孤为你做主。” 老虎趴在石头上,不是老了,动不了。 而是在打盹。 杀他的人,这与当众打脸有什么区别? 是经常在后宫之中,不显露于人前。 有人想撩拨虎须,看看虎是否没了牙齿? 还是有人想要借此事,试探底线,以及深浅? 好为接下来的针对做打算? 不管如何,若有人真想如此。 他必定会让有心人知晓,什么叫做虎可食人! “王妃,并非别人杀了我母。乃我母令我斩下她的首级,与王妃赏赐的百金,一同送往宫来。” 笠的回答,让赵姬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想不明白,斥为何想要寻死。 或许是看出赵姬疑惑,笠继续道:“我母造纸初成,处处瑕疵。王妃不以匠人之身,轻视我母,还赐我母百金,相信我母定然会造出无瑕之纸。我母感念王妃恩德,许以重诺,必铸纸成。” 笠声音哽咽,“然,母往街购置,忽闻相里氏制纸已成,得王妃授封为圣。落魄返家,呼我前去。言:匠之身卑贱矣,得王妃尊之,以国士之礼所待。先有重利,后封圣贤。王妃尊待匠人,无所可报,令王妃错信矣。羞见王妃,羞受王妃之礼遇。虽匠之卑贱,但知荣辱忠信。吾儿可取吾首,携百金,往王宫面见。以报王妃之信。亦不可使匠蒙羞。” 她朝着赵姬叩首,“尊母遗训,斩首级前来……。” 笠哽咽到说不出话。 良久,方才平息,“百金皆在此,代母,代天下匠人谢王妃礼遇。” 周围鸦鹊无声。 就连赵姬也沉默了。 一句微不足道的客套话。 换来的却是一条人命。 蠢吗? 不过是一句认为你能做好,莫要让我失望而已。 最为平常的鼓励话。 这个斥,居然当了真。 甚至为此羞愧而死。 真的能说她蠢吗? 与其用蠢来形容斥,赵姬更希望用赤诚心去形容她。 或许斥不够优秀,也有诸多小毛病。 会嫉妒别人,也会耍小聪明使坏。 但做的这件事,足以让人动容。 每个人都有闪光点。 斥也有,她用生命,爆发出最为绚烂的光芒。 也最为愚蠢的光芒。 赵姬在心里感叹。 当真是个令人感动的蠢货啊,斥。 一个没有姓的卑贱之人……唉……为什么呢? 赵姬第一次意识到身居于高位的厚重。 哪怕一句客套话,都能让人舍生忘死。 也第一次见识到忠信二字的份量。 第27章 赐姓 赵姬向笠走去。 路过臻马身侧时,被臻马阻拦。 臻马欲要以此人危险,人多眼杂等诸多理由拦住赵姬。 虽然斥之事,让人动容。 但毕竟笠周围百姓众多。 若是其中隐藏什么刺客。 在赵姬前去笠身前之时,行刺杀之举。 又该如何? 赵姬知晓其顾虑。 在臻马未曾开口说话之时,便微微摇头。 得赵姬示意,臻马当即不言。 只是用眼神示意一队铁甲军跟在赵姬身后。 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赵姬走到笠身前。 用身躯替笠挡下了午时的骄阳。 “抬起头来。” 听到赵姬的话,笠缓缓抬头。 却不敢直视赵姬面容。 只能将视线放在赵姬的双脚上。 俯视下方略带稚嫩的脸,以及那斑驳的血迹。 赵姬感慨,“匠之身如何?卑贱之身,又能如何?忠义礼信之道,谁人说过,只有尊贵之人可为?” 他环视百姓,“今日听闻斥为忠信殉道,痛失义士,孤甚悲切。若人人忠肝义胆,何愁大秦不强盛矣!” 赵姬伸手,远远搀扶着笠站起来,“好孩子,你且站起来。” 笠不敢忤逆,缓缓起身。 这时,她才看清楚赵姬的面容。 可比璀璨之星河。 赵姬对笠说道:“斥不负孤,孤亦不负斥。从即日起,予你斥姓。望你子孙后代,永记斥之忠信。至于斥,许以厚葬。纸圣祠庙,有其一席之地。” 他看向相里勤,“可否?” 斥以死报王妃礼遇一事,已经成为一桩美谈。 在祠庙内,加入斥之雕像。 无疑是将斥的忠信与纸圣捆绑在一起。 弥补了有圣名,却无圣德的空缺。 相里勤又怎会不愿。 她微微朝着赵姬施礼,“尊王妃之旨。” 笠有些动容。 朝着赵姬下跪,用力对赵姬磕了三个响头,“笠……斥笠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赵姬让人搀扶斥笠起身。 而后手指臻马,“斥之后事,由你安排。” “诺。” 赵姬视线放到沾染着鲜血的木盒上。 虽然未曾打开。 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装的是金饼。 赵姬赏赐给斥的金饼。 “斥之忠信,孤收下了。” 宦官上前,抱起木盒。 站在赵姬身后。 赵姬转身,朝着王宫而去,“另取百金赠予斥笠,予以安家。” 斥所行,属实让赵姬有些震撼。 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内心感触。 百姓纷纷朝着赵姬行礼,“我等恭送王妃。” 对于赵姬这个人,百姓只是茶余饭后才会聊上两句。 所聊之事,大多是芈宸曾经让人散布的污言秽语。 不实谣传。 而后经过好事之人不断更迭。 以至于百姓对于赵姬的影响,多为负面。 但其实,了解赵姬的人,少之甚少。 可现如今,她们从相里勤身上,从死去的斥身上,了解到了赵姬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礼待卑贱之人,让斥这样的匠人,让儿携头去见之人。 一个让相里勤这个纸圣,都尊重的人。 又怎么会是如传言之中那般的坏人? 嬴政与百官目送赵姬离开。 在嬴政眼神莫名。 在她眼里。 赵姬是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人。 明明是无情的智者,却又让人感觉重情重义。 在秦魏交战最激烈之时,派遣赵勋前去将魏无忌的尸骸,接到咸阳。 只为曾经的一句,在坟前上香。 多情却又绝情。 明明爱着赵勋与魏无忌。 却始终未曾做出任何僭越之举。 哪怕嬴子楚死后,亦是如此。 让赵勋在身侧,苦苦等待十余年。 最复杂的是为人。 让恨之入骨的敌人,对他赞誉有佳。 让顶礼膜拜的下属,对他战战兢兢。 对他赞誉有佳之人,无时无刻都想杀了他。 对他战战兢兢之人,却又忠肝义胆,舍生忘死。 明明平易近人,眼神中却始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明明漠视生命,却能让卑贱之人,甘愿豁出性命。 本来,嬴政以为接触赵姬足够久,便能够了解赵姬。 可了解的越多,就越不了解赵姬。 嬴政揉了揉眉心,“政需要学的,恐怕还有很多。” 盖聂冷淡的说道:“天下着作,不知几何,无尽头也。人非神,岂能全知?” 从嬴政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看书上。 嬴子楚死后,更是如此。 在盖聂看来,嬴政这么做,是为了当一个合格的王。 这样的做法,倒也没错。 但废寝忘食的学习,总归让人心疼。 盖聂的性子冷淡,不会说出那些关心别人的话。 只能以她独有的方式,去劝谏嬴政,多加休息。 “嘿嘿嘿……母,妹让我……我……识字。”憨憨的臻忠也开口道:“我也是这般头疼。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可莫要告诉母,妹。” 嬴政奇怪的看向臻忠。 方法? 能从这个憨子口中听到方法二字,属实稀奇。 嬴政来了兴趣,“是何?” 臻忠傻笑着,“藏在祠堂供桌下面,有吃的,有喝的。只要能憋住屎尿,待上三两天。母和妹便不让我识字了。” 嬴政一愣,笑着摇了摇头,“真不愧是你。” “嘿嘿。”臻忠拍着胸脯,“真不愧是我。你要去吗?我可以陪你聊天。” “不了。政若没了一天,这大秦怕是要闹翻天了。” 这一句不是玩笑话。 如果嬴政出事,赵姬,吕不韦两个人,绝对会认为是对方动的手。 而后咸阳必然会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死的人,最少有上万人。 嬴政又朝着斥笠看去,“原本政还挺羡慕父亲。” “羡慕什么?”盖聂怀中抱剑。 “羡慕父亲身侧总有忠肝义胆之人,臻姨如此,卓姨如此,赵姨如此,现在相里勤也是如此。就连一匠人也是如此。政现在倒不怎么羡慕了。因为政也有,只是不多而已。” 盖聂认同的点了点头,“王妃非常人也,若非必要,我不想与之为敌。” 臻忠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死命摇头。 嬴政转身,也朝着王宫走去,“父亲,还是留给吕不韦去头疼吧。” 盖聂与臻忠跟在后面。 嬴政侧头,询问盖聂,“大同商行的事,调查的如何?” “需要一点时间。并且还需要前去筑地,查明何人参与此事。文镇侯与商文君承诺,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事。”嬴政抬了抬头,“倒是给政一个教训。只要相互勾结,政便成了一个瞎子。” 她一边走,一边想。 良久,方才开口道:“盖聂,政想要你办一件事。” “请公子吩咐。” “你乃游侠出身,招募一些游侠,想必不难。” 盖聂点了点头。 “政欲成立一个机构,成为政的双目,双耳。许寇忠心予秦,其亲卫皆是忠秦之人,且久经沙场,皆是能战之士。政欲要你和招募来的游侠,训练她们奇技淫巧。”嬴政眼中精光一闪,“让她们成为政的双眼。至于机构名称。” 就在此时,一声鹰唳。 苍鹰翱翔于天空,吸引众人视线。 秦旗滚滚。 苍鹰从旗帜上方掠过。 也从一名如同雕像的铁甲军士卒头顶飞过。 嬴政见此一幕,突发奇想,“便叫做铁鹰剑士吧。” 她笑道:“鹰击长空,其目可观百里,铁甲精锐,意志不动如山。而她们皆是政最锋利的剑。” 盖聂喃喃自语,“铁鹰剑士?” 她朝嬴政行礼,“记下了。” “大同商行之事,便是政交给铁鹰剑士第一个任务。”嬴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政要让那些欺上瞒下之人,鸡犬不留。” 大同商行贪墨给予韩人物资之事。 最让嬴政生气的,并不是韩人受苦。 而是互相勾结,欺上瞒下。 不然,在赵姬将那些犯事的大同商行管事,送给她时。 她就可以不用管这件事。 更无需让盖聂持鹿鸣剑去调查。 既然让盖聂抱着鹿鸣剑前去,那是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可以这么说。 要是卓子央参与了此事。 哪怕赵姬不许,嬴政也会让盖聂杀了卓子央。 大不了跪在赵姬寝宫前,让赵姬消气。 “知道了。”盖聂语气依旧冷淡,“等会我便去寻许寇。不过。公子,恕我直言,许寇难当重任。” 盖聂还没忘记之前,她奉赵姬之令,令许寇带领铁甲军,进驻咸阳时,所发生的事。 当时许寇与蒙氏姐妹,公然在军营之中饮酒。 虽然之后没有去打小报告。 但却被盖聂记了下来。 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忘记。 不知盖聂是记性好,还是爱记仇。 或许在深夜里。 盖聂会一脸冷酷的拿出记仇的竹简。 默默记下何人曾经得罪过她。 “为何?难不成你担心许寇是父亲的人?”嬴政一笑,“倘若真如此,那倒是多虑了。许寇一直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她只忠于秦,而不忠于父亲。” 盖聂依旧维持着冷酷,“不是。” “那是因为何?” “她在军中饮酒,公然违反军纪。” 嬴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明白了。政不会委以重任。” 吕不韦见嬴政与赵姬都离去,对身旁三人说道:“我等也走吧。” 三人点头。 四人结伴同行。 吕系官员跟在后面。 “文信侯,今日我等可是看了一出好戏。”苏唯嘴角微微上扬。 似是不屑。 “是啊,好戏。” “真没想到,贱卑之人,也信奉忠义。”李亦感慨一声,“那赵姬或许有些能力。” 王陵打趣,“公子亦眼里,也能容下贱卑之人?” 李亦冷冷一笑,“那叫斥之人,我承认其品德。赵姬,我认可其贤德。” 她高傲道:“至于她人,不过未开化的蝼蚁也。不足与此二人相提并论。” 苏唯笑着,“不知公子亦可有怀疑,今日之事,乃是赵姬故意而为之?” 李亦这才明白,苏唯与吕不韦之前说的戏,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认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李亦顿时脸颊羞红,恼怒道:“亏我认为此二人与她人不同。原来还是蝇营狗苟的贱人!” 王陵在心里摇头。 这公子亦,没救了。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点没有思考的能力。 迟早要被苏唯,吕不韦这两只老狐狸吃干抹尽。 也不知世家豪门是如何想的。 居然让此人作为代表。 又或者说,那些世家豪门另有打算。 推出李亦,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取舍? 王陵开口道:“我的想法,倒是与你二人不同。” “哦?你一个粗人。”李亦好奇道:“有不同的看法?” 王陵也不觉尴尬,哈哈笑道:“我虽粗鄙,但好歹活的久,对于忠义礼信,自然有自身见解。” 吕不韦没有理会李亦,询问王陵道:“你的看法是何?” “我认为此事不似作假。我于战场厮杀这么些年,一眼便看出斥之头颅,乃雏取。” 苏唯嗤笑一声,“就算雏儿所取,这又能说明什么?” “的确说明不了什么。斥以死明志,若王妃故意而为,何必要让一个雏儿,以钝刃,重力将脖子砸断?”王陵看向四周的铁甲军,以及手里的兵器,眼神中带着羡慕,“王妃手下,可有不少人可用。” 苏唯与吕不韦两人若有所思。 李亦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认同的点了点头。 良久。 吕不韦开口道:“其实我等纠结此事,毫无用处。就算王妃作假,于人前演上这么一出戏,没有完全把握,我等也无法借此事攻许王妃。” 苏唯点了点头,“文信侯此言在理。是真是假,已无足轻重。纸圣之事已出,斥之事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哼。”李亦冷哼一声,“伪圣。” 三人没有搭理她。 吕不韦继续道:“之前相里勤走马游街之时,有宦官曾言,明日王妃欲要在宫内,公开造纸一术。” 苏唯笑呵呵道:“文信侯,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你们想到了什么?”李亦好奇问道。 王陵若有所思。 吕不韦看向苏唯,“看来你也想掺和。” “那是自然,我虽比不得文信侯,但家族之中,亦有从商之人。白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王陵明白过来,开口说道:“恐怕这个便宜,你二位没那么容易占。” 第28章 工具人 苏唯笑了笑,“我倒是希望王妃不要让我们占这个便宜。” 李亦有些不明白。 占什么便宜? 又怎么就不希望王妃给她们占这个便宜呢?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王陵稍微思索,“王妃不是说了,要公开造纸之术吗?” 李亦点了点头,“然后呢?” “既然公开,那就是谁都可以去学。若草木纸推行出去,所需求的量,必然增多。这就像一瓮美味的羹,文信侯和苏唯二人也想分上一杯。” 李亦眼前一亮。 旋即又隐藏了起来,“这倒是个赚钱的买卖。不过,会让我们参与其中吗?” 将心比心。 如果自己有赚钱的方法,会告诉别人吗? 还是告诉自己的敌人。 李亦反正自认为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她自然也认为赵姬做不到。 李亦想了想,“不如我等让别人前去,偷偷弄来造纸之术,不让赵姬知晓,是我等所为。” “不。我们不仅不能偷偷摸摸,反而要光明正大,甚至大张旗鼓。”吕不韦冷笑一声,“不让我等参与,正好可借此机会,污其名望。爬的越高,跌得越狠。既然王妃说要公开,却不让我们参与其中,就是违诺。” 苏唯笑道:“文信侯与我想到一处。这造纸秘术,既然要公开,我等若想学,何愁没有来路?倒不如趁此机会,给王妃添添堵。有枣,没枣,都要打上一竿子,万一机会来了呢。” 李亦面露兴奋,“此计……。”意识到自身失态,面色迅速平静。 她可不想承认自身比不过苏唯与吕不韦。 故作高深的清咳两声,“虽有些纰漏,但可圈可点。就这么办吧。” 三人没有在意李亦。 李亦的存在,就相当于吉祥物。 要的是她的身份,而不是她这个人。 真有事,谁也没指望能与其商量。 就凭她们三人,除了遇到赵姬,胜负难分。 要是遇到其他人,拴条狗都能赢。 而李亦很显然,就是随时可以放出去咬人的?存在。 吕不韦喃喃道:“对了,明日王妃在后宫公开造纸之术吧。” “没错。”苏唯笑道:“莫非文信侯要打上一竿?” 吕不韦笑了笑,没有回答苏唯的话,开口道:“这王宫乃王所居之地,男子颇多。若是让一些无关之人随意进出。传了出去,怕是有辱王室威仪。先王尸骨未寒,赵姬便如此,是否有些不妥?” 苏唯眉头一皱。 这是打算找个愣头青,用此事来给王妃找些麻烦? 不! 绝对不止这样。 若是单纯的找麻烦,不仅不会给王妃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还会有所折损。 苏唯眼中精光一闪。 莫非是在试探公子政对于此事的态度? 她点了点头,“文信侯所言极是,是该说道说道。” 苏唯垂目,“不知何人合适?”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正好李亦是个愣头青,没人比李亦更适合。 就算因此事,惹得公子政不喜。 李亦出自世家豪门,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虽然苏唯内心有了人选。 但为了不得罪李亦这个愣头青,也就没有说出来。 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吕不韦。 王陵也想到了这一点,视线放到李亦的身上。 察觉到王陵是视线,李亦皱了皱眉。 吕不韦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她岂会不知吕不韦想做什么。 无非是找个人,在公子政面前说一说赵姬的坏话,给赵姬找些麻烦。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愿去。 “我突然想起来。”李亦呵呵一笑,“今日要与几位公子谈经论道,就先告辞了。” 她对三人施了一礼,不等三人反应,径直离开。 吕不韦望着李亦的背影,没有开口阻拦。 苏唯不解,“莫非文信侯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 王陵嘿嘿一笑,“我觉得苏先生就不错。苏先生沉稳老练,出口成章。想必能让公子政折服。我就不同,一粗人,只会杀人。” 李亦走了,意味着不想参与。 这得罪人的事,自然落在了她和苏唯头上。 她自然不想因此事而遭受公子政厌烦。 能安稳度过楚系势力覆灭时的风起云涌,最重要的就是谁也不得罪。 还有该退一步的时候,必须退。 苏唯瞥了王陵一眼,“王将军胆大心细,又忠勇有佳。我可比不得。不过,此事由文信侯说出,想必文信侯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我等听着便是。” “此言在理。”王陵看向吕不韦,“文信侯,我等听你的。” “此事,无需我们出手。随便找个小官即可。”吕不韦望向王宫方向,“谁也不知公子政是如何想。” 现在最关键的是摸清嬴政的态度。 是站在赵姬那边。 还是站在赵姬的对立面。 又或者打算在她与赵姬之间,当一个中立方。 嬴政的态度,至关重要。 决定了她该如何去对付赵姬。 相里勤被册封为纸圣,王妃礼待匠人,斥以死全忠义,明日王宫内公开造纸秘术之事,悄然在咸阳城内传开。 百姓围在相里氏府邸与斥的家门外。 想要见一见相里勤与斥笠。 咸阳城内的权贵,更是差点将门槛踏破。 而明日在王宫,公开造纸秘术的事情,则在小范围内传开。 大大小小的商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草木纸的重要性。 以及对未来的深远影响。 纷纷前来文镇侯府,寻找臻马,求购请柬。 对于请柬一事,臻马那可是太熟悉了。 将斥的身后事,托付于臻义。 她便捡起了在赵国的老本行。 在一众商人间游走。 由于人数众多,一直忙活到深夜,方才抽出空闲时间,派人向赵姬汇报。 深夜。 王宫内。 八名宦官,提着四个箱子,来到赵姬面前。 其中一名宦官对赵姬行礼,“此次参与之人,一共一百五十六,共得金三万一千二百。” 宦官打开一个箱子。 里面摆放着成堆的竹简。 “人皆已记下,这是名册,请王妃过目。” “过目就不必了。”赵姬瞥了名册一眼,“谁人想要来分一杯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能给孤带来什么。” 宦官不明白赵姬的话。 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赵姬收回视线,“取五千金,用作修建纸圣祠庙。一万金送至公子政处。取千金,分发给宫内一众宦官,侍男,士卒。” 一众宦官当即一喜,“是。多谢王妃。” “明日可要辛苦你们。莫要让那些宫外之人,失了礼仪,冲撞了什么。还有,孤不喜那些中饱私囊的行为。怎么分,你们自己当有个章程,莫要漏了谁,也莫要让别人空着手。” 众宦官低着头,“我等明白。” “明白就好。你们皆是孤与公子政的家臣。好好做事,不会亏待你们。” 原来在王妃心里。 她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仆人,是家臣? 众宦官齐声,“愿为王妃,公子效死!” “有一事,需要王妃定夺。”一名宦官行礼道:“听文镇侯派来的人所言,文信侯以及一些与文信侯关系密切的官员,皆缴纳了二百金。还有一些世家豪门,也是如此。” 宦官没有再言。 等待着赵姬的回答。 赵姬明白臻马与宦官的意思。 吕不韦毕竟是吕系掌舵人,且经常与赵系之间有摩擦。 虽然尚且未闹到打生打死的地步。 但明眼人都知道。 日后朝堂两大势力之间,必有一战。 臻马的意思是,该不该让吕系成员加入其中。 “孤说过,公开造纸之术。既然文信侯等人也想知晓,那便让她们来。”赵姬一笑,“她们要是不来,孤就头疼了。” 造纸之术重要吗? 那自然重要。 可与其他相比,却显得不太重要。 赵姬现在想做的事,开创报社,占据舆论。 只要报社出来,对于纸张的需求,必然加大。 光大同商行制纸,估计供应不过来。 所以赵姬才打算公开造纸之术。 让那些人为报社提供纸张。 再者,她们要想生产纸,必然要开设工坊。 房屋建造,运输,制造各方面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也能带动秦国的经济,让百姓富足。 而且,造纸工坊的增多,会加快纸的推广。 也加快对于秦国受苍天庇佑言论的推广。 还有纸的价格会大幅度下降,诸如此类的好处。 赵姬不怕来的人多,也不怕来的人是谁。 只要来了,都是工具人。 他收购纸,商人赚到了钱,百姓也赚到了钱。 百姓赚到了钱,买了报纸。 钱回流。 报社开创,少不了印刷术。 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有出书的理想。 要么是如《吕氏春秋》的自传,要么是诸如《魏公子兵法》之类某一方面的知识。 以此来证明自身存在过。 只要他将印刷术,牢牢抓在手里。 不愁那些商人不乖乖送钱。 拿她们的钱,印刷她们的书。 还能贩卖她们写的书赚钱。 她们得到了名声,而赵姬得到了被视作粪土的金子。 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就相当于赵姬掌握了核心科技,现在打算将手工制造的活,交给那些商人。 商人将低端产品售卖给赵姬。 赵姬让商人赚钱。 然后,赵姬再用核心科技,低端产品制造出高端产品。 再转手出售给她们。 获得她们手里的钱。 赵姬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要想长远,唯有共赢。文信侯又如何,哪怕芈宸活过来,想要参于,孤也会答应。” 宦官听得云里雾里。 不明白赵姬在说什么。 但有一句她听懂了。 那就是准许吕不韦等人参与。 “小的这就去给文镇侯回话。” “去吧。顺便把修筑祠庙的金子,给予卓子央。让她寻人修建。自己建与别人建,还是有所区别的。对了,孤做一些吃食,送金予以公子时,顺便送去,提醒公子,早些休息。” “诺。” 书房内。 嬴政正看着法家与儒家学说。 臻忠侧躺在一旁,枕着铜锤,呼呼大睡。 赵高给嬴政倒了一盏茶,“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 嬴政头也不抬,“看完这一篇,再歇息也不迟。你若累了,就先下去。” “臣不累,能陪公子读书,乃臣之幸。” 嬴政不言,继续看着竹简。 此时,门外响起敲击声。 “公子,王妃遣人前来。” 嬴政这才稍稍抬起头,“让她进来。” “诺。” 不一会,几名宦官抬着木箱,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 见到嬴政,当即行礼,“公子。” 嬴政看了看宦官拿过来的东西,“这是?” “这是王妃让我等送来的万金。”宦官提了提食盒,“还有一些吃食。王妃还托我等嘱咐公子,早些歇息。” “万金?”嬴政奇怪,“这万金从何而来?” “这万金是王妃公开造纸之术,那些商人购买请柬而来。” 嬴政一笑。 她想到了在赵国,赵姬空手套白狼的事情。 熟悉的套路。 “父亲真是的,莫非在秦国也要弄一个大同交易所吗?”嬴政笑着摇摇头,“政可不是赵王丹。” 她看向宦官,“放那吧。至于吃食,拿过来。” 一听到吃食,原本憨睡中的臻忠醒了过来。 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嬴政见此,哈哈一笑,“醒了正好,父亲为政准备了一些吃食。一起。” 臻忠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憨憨的询问嬴政,“可是赵主亲手所做?” “你呀你。”嬴政笑指臻忠,“想让我父亲手做吃食,大秦恐只有你一人。” 送吃食的宦官也笑了,“有一些是王妃亲手而为,有一些是宫里的厨子做的。至于能不能吃出来,那得看臻大将军的本事。” 大将军的称呼,只是开玩笑。 之前嬴政逗弄臻忠,欲要册封其为大将军。 臻忠便当了真。 故而认识的人,都会称呼一声大将军。 “读书,某不行。但论吃……。”臻忠拍打着胸脯,“谁也比不过。” “快呈上来吧。政的大将军,看来早已经睡饿了。” 众人笑着。 臻忠挠了挠头,“还是公子懂我。”她揉了揉肚子,“的确饿了。” 第29章 印刷术 翌日。 一众商人与相里勤早早的在宫门前等候。 见到相里勤,众商人朝其行礼,尊称一声纸圣。 虽然相里勤制纸,其功可记于史册。 但在这些人心里,还是感觉相里勤不配为圣。 口头尊称一句圣,完全是看在公子政与赵姬的面子上。 相里勤知晓这一点,自然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摆出圣贤的架子。 一一回应。 她与这些商人,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也聊不到一块去。 别人说做什么赚钱,以及某位官员的家事。 而她总不能上去跟人讲解,木头的一百种使用方法。 相里勤就如同社交恐惧症的死宅,被硬拉到一起。 与善于社交之人,尴尬的聊着天南地北的消息,人情世故的往来。 众商人硬拉着相里勤聊天。 目的也不单纯。 不是为了讨好相里勤,而是想从相里勤这里,旁敲侧击出王妃的意图。 她们不明白王妃为什么会公开造纸之术? 王妃的行为,在一众商人眼里,堪称愚蠢。 相当于将金山无偿的分享给众人。 凭心而论。 若是她们拥有造纸之术,第一个想法便是藏起来。 闷声发大财。 甚至将所有知晓造纸之术的人,全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而后凭借草木纸,打压帛纸的生存空间。 最后独享整个市场。 可王妃真是个蠢人吗? 不见得是。 她们不了解王妃。 但王妃诸多事迹一直在商人之间流传。 诸如大同交易所,筹粮救赵等等。 她们知晓王妃精通行商之道。 也知晓王妃并非蠢人。 既然王妃要将造纸之术公开,想必其中定有谋划。 她们可不相信王妃只是单纯的心善。 早些知晓王妃的谋划,她们才能权衡利弊。 才能避免受到不必要的损失。 让她们颇为失望的是。 相里勤也不知晓王妃究竟为什么要公开造纸之术。 她的想法,也是将造纸之术藏起来。 甚至做好了死守造纸之术的打算。 王宫内。 一队宦官在老宦官的带领下,快步朝着宫门而去。 “等会,眼珠子都放亮一些。要进来的人,可都是些行马游商,难保里面有人手脚不干净。”老宦官眼神闪过一丝寒芒,“若是遇到个手脚不干净的,莫要咱家说,直接让人将她们手脚剁下来。王妃那里,咱家自会替你们说情。” “诺。” “对了,搜身的孩儿,可要好好搜一搜。私处也莫要放过。要是有人藏了匕首,伤了王妃……。”老宦官拍了拍嘴,“呸呸呸,我这张臭嘴。王妃他老人家定能万岁不衰。”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小宦官们,“若是让王妃受了惊吓,我等死罪。王妃可是体贴人的主,昨晚的赏赐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 “收到了就成。这样关心我等宦官家奴的主人可不多见,也就你们有这个福分。咱们要做的,就是让王妃活得长长久久,都听清楚了吗?” 宦官齐声高呼,“听清楚了!” 不多时,老宦官带人抵达宫门前。 与守门将领知会一声后。 厚实的宫门,缓缓开启。 见宫门打开,相里勤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适合应对这些周游列国的商人。 众商人此时也顾不上相里勤了。 纷纷朝着宫门而去。 老宦宫带人走出。 见乌泱泱的人,围了上来。 眉头一皱。 她笑眯眯的说道:“诸位,你们这是打算强闯王宫?” 听到此话,众商人立刻停下脚步。 有心之人朝宫墙上看去。 只见弓弩手,已经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顿时后退一步。 “宦者这说的哪里话。”一名年轻女子,气宇轩昂的站了出来,“我等只是怕让王妃久等而已。强闯王宫,借我们十个胆子,那也是不敢的。” 她转身,环视众商人,“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 “我等只是不敢让王妃久等。” ……。 老宦官见那气宇轩昂的女子,不似商人。 反倒有种官人气势,不禁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女子笑呵呵说道:“在下乃吕氏,吕滔。” “吕氏?” 咸阳城内,可就只有一个吕氏。 老宦官语气冷淡,“原来是文信侯同族。” 虽然她们这些宦官群体,并不参与朝堂纷争。 但赵姬对她们这些边缘人极好。 所以她们也算赵姬的人。 与赵系势力,也算半个自己人。 赵系势力成员更是会偶尔给予她们一些小恩小惠。 这小恩小惠,并不是求宦官办什么事。 更像是一种人情往来。 这都是跟臻马这个赵系掌舵者学的。 臻马只要进宫,必会给予宦官们一些赏赐,或是小礼物。 赵系成员,有样学样。 也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而宦官们也会托赵系成员,办一些小事。 例如寄钱给家中,或是寻找亲人。 一来二去。 两者之间关系颇好。 她们不参与朝堂纷争。 可赵系成员参与。 从赵系成员口中,宦官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朝堂局势。 也知晓以吕不韦为首的吕系成员,与赵系成员的不对付。 得知吕滔是吕不韦族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察觉到老宦官的态度,吕滔心里一乐。 此次她来。 就是为了看赵姬会不会令人将她赶出走。 若是众目睽睽下,将她赶走。 她也就完成了吕不韦的嘱托。 至于造纸之术,并不是吕滔此行的关键目的。 老宦官冷淡的语气,说明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 这老宦官定然受赵姬指使,欲要驱赶她离开。 故而语气冷淡。 正当吕滔以为老宦官的下一句会是‘王妃有令,吕氏不可参与此事’时。 未曾想,老宦官只是淡淡的说道:“吕滔是吧。咱要提醒你,这儿没有什么君,什么侯。王妃说了,一视同仁。” 她手指一名小宦官,“你去,搜一搜她身上带没带什么利器。可要搜仔细了。” 仔细二字咬得极为清晰。 “诺。” 小宦官来到吕滔身边。“请娘子到一旁。为了王妃的安全,需要搜一搜身。” 吕涛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笑呵呵的回道:“应当,应当。” 她跟着宦官走到僻静处。 老宦官朝着其余小宦官使了使眼色。 小宦官上前,捉对搜查。 这时,僻静处响起吕滔的闷哼声,“你手指在插哪里?!有人会把利器藏在那种地方吗?!” 不一会,又响起痛呼声,“够了!插那里也就算了!谁会在谷道藏东西!哎哟哟,你……你……就不能轻点捅吗?!” 众商人面面相觑。 老宦官笑道:“这吕滔乃文信侯族人,自当表率,该细细搜查。尔等放心,你们无需如此,例行搜查而已。” 听闻此话,众商人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人群内有个男声响起,“我一男子,被尔等如此搜查,怕是不妥。” 听到男声,老宦官有些奇怪。 朝着人群看去。 只见人群内,站着一名年岁约莫不到二十的英气男子。 男子身高偏矮。 面容柔和。 身着紫色长衫,头戴雕花木簪。 倒也算是个美人。 “你是何人家眷?”老宦官对众人说道:“此次,王妃邀请诸位,秉行一柬一人。不可携带家眷,也不可携带别人。” 男子听到此话,微微施礼,“回宦者,我乃巴清,册中有名。” 他从袖中取出请柬,低着头,恭敬的朝着老宦官而来。 待离老宦官十步,站定。 请柬举过头顶,“此乃我之请柬,请宦者过目。” 老宦官接过请柬,打开一看,念道:“巴清,巴地枳县人。” 她抬起头,看了巴清一眼,“巴地首富,营丹砂。” “是文镇侯过奖。我只是略有资产罢了。” 老宦官合上请柬,“男子为商,倒也不多见。兴许你能入得王妃之眼。” 巴清拱手,谦虚的说道:“能入王妃之眼,幸也。” “规矩就是规矩。哪怕你是男子,也需搜查。不过念你是男子,我等搜查多有不便。你随我先行入宫,等会寻侍男搜查于你。” “多谢宦者体谅。” 老宦官环视众人,“相里先生可在?”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 相里勤此时站在人群后方。 老宦官微微施礼,“相里先生,王妃有言,让我直接带你去见他。请跟我来。” 相里勤上前,“有劳宦者。” “哪里的话,相里先生可是为王妃立了大功,可是让我等仰慕得紧。咱那些小崽子,都希望看一看相里先生制作的纸,长一长见识。” 相里勤虽不通人情世故,但老宦官的暗示,岂能听不出来。 她笑道:“我哪里恰好有一些。等改日让徒儿送一些,让宦者好生观摩。” “哎呦,那咱替小崽子们,多谢相里先生好意。”老宦官朝着宫门伸手,“相里先生,请。” “请。” 老宦官落相里勤一个身位,朝着宫里走去。 巴清则跟在后面。 宴殿内。 赵姬正等待着商人前来。 忽听外面有宦官喊道:“启禀王妃,相里先生前来。” “让她进来。” 片刻过后,相里勤走了进来。 至于巴清,则被老宦官带走搜身。 相里勤一进入殿中,当即朝着赵姬叩首,“臣相里勤,多谢王妃恩德!” “起身。无需谢孤,此乃你应得之功。” “谢王妃。”相里勤起身,如弟子准备听老师讲课般,乖乖站好。 “相里勤,孤未经你允许,便让你公开造纸之术,你可责怪于孤?” “臣惶恐。”相里勤连忙躬身行礼,“若非王妃提点,臣绝无可能造出草木之纸。再者,臣本就打算造纸之术,敬献王妃。该如何处置,王妃做主即可。” “很好。藏着掖着,何人能知你所造之纸对于世人之功?唯有推广出去,方能让世人知晓你相里勤不负圣名。不可为一时的蝇头小利,误了大事。” 相里勤一愣。 她本以为公开造纸之术,是王妃为了自身利益,或者某些谋划,故意而为。 没想到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利益,都是为了她。 “王妃之恩,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死尽忠。” “孤可不想你死,你死了,世人还以为大秦亏待了你这个圣人。若真想报答孤,那就好好活着,活的越久越好。” 赵姬看向一旁宦官,“赵成。” “臣在。” “等会在孤的库房内,挑选一些滋补药材,送至相里先生府邸。再派孙尚之子前去,为其调养身体。若相里先生有什么事,孤拿她是问!” “诺。” 相里勤内心感动。 这到底是怎样的运气,才会让她遇到这样善良的王妃。 眼角不争气的流了几滴老泪。 她用袖子擦了擦,声音有些哽咽,“臣……臣一定活得好好的。” “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小儿姿态。”赵姬一笑,“也不怕被人嘲笑。” “王妃教训的是。” “相里勤,你最近有何打算?” “王妃,臣打算继续钻研造纸之术,王妃曾言,草亦能制纸。臣打算用草制纸。而且若用树皮制纸,一树至多千纸,若想人人都用得起纸,得想办法让整棵树,都能成为造纸的材料。臣已经有了大概思绪。打算过些时日祭祖告天后,便开始钻研。” 相里勤对赵姬行礼,“臣也希望人人都能用得起墨纸。” “想法很不错,只不过这事,孤要你暂且放一放。孤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请王妃吩咐,臣定效死。” “孤要你做的事很简单,那就是研发印刷术。” “印刷术?”相里勤没有听明白,“此乃何物?” “此物也很简单。”赵姬让人取来木板。 在木板上扫上墨汁。 而后让人递给相里勤。 相里勤看着满是墨汁的木板,以及旁边的墨纸,奇怪道:“这是?” “相里勤,你将墨纸盖在木板上。” 相里勤照做。 “铺平,让墨纸吸墨。” “诺。” 过了一会。 “拿起墨纸,便是孤所言的印刷术。” 相里勤拿起墨纸。 只见纸上出现些许字迹,有些字并不清晰。 但能辨别得出:既寿永昌。 相里勤不顾木板上的墨,伸手触碰,“这是反着写的寿?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如此简单,便能印刷出文字。当真奇思妙想。” 第30章 机关术 相里勤啧啧称奇,“如此简单,便能印刷出字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没想到也很正常。毕竟在墨纸未出世之前,用帛纸去印刷不仅奢侈,还有各种各样的弊端,远不及墨纸来的方便。” “王妃说的是。”相里勤收回手,不顾手上的墨,对赵姬拱手,“只是,恕臣直言,此印刷之术,貌似已经成了。无需臣再度研发。” “看似成了,但其实缺陷良多。首先是这墨。墨虽留纸,但有些地方,还是印不清晰。且一墨仅可印不到五张,对于墨之需求,实在太大了。孤要你改良此墨,此墨不知如何所制,表面粗糙,且具有颗粒,色泽纯黑,书写勉强可以,但用于印刷……。” 赵姬摇头,“还是不行。” 相里勤略加思索。 赵姬继续开口言道:“还有,孤需要印刷之物,需求量巨大,一日最少得数万,甚至数十万张。这也是孤为什么公开造纸之术的原因。墨纸其实就是为此物而生。孤需要你改良此印刷之术。让其能满足孤的需求。” 相里勤不答,继续沉思。 赵姬也不急。 等了一会,相里勤方才开口道:“关于墨,臣知之甚少,需与精通此道之人讨论一番。” “可。不过,孤要提醒你。此事乃绝密。外人不可知其墨,也不可知印刷之术。相里勤,你应该明白孤的意思。” “臣明白。凡知晓此事之人,臣自会上报。” 相里勤怎么会不明白。 这无非是保密罢了。 对于知晓此事之人,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死,要么控制起来,守口如瓶。 这种事情,还必须亲信所为。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公开造纸术。 却对如此简单的印刷术,进行保密。 虽然不明白,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赵姬仿佛猜到了相里勤的心思,“这印刷术看似简单,其实颇为困难。首先你需要解决墨的问题,其次便需要解决产量问题。关于这两个问题,孤其实有两个建议。” “王妃请言。” “我等所用之墨,不仅粗糙,着色性也不尽人意,故而墨有些地方不上纸。孤曾听闻有一种墨,名为油墨。色泽靓丽,墨汁软滑,正好用以印刷。” “油墨?”相里勤拱手,“不知此油墨是否是类似于火油?” “或许吧。孤也不知。具体需要你去解决。” 相里勤对于赵姬的回答,毫不意外。 若是王妃皆知道,还需要她作甚。 “臣记下了。” “这第二个建议,是有关印刷术。”赵姬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宦官上前,接过纸递给相里勤。 相里勤打开纸一看。 发现上面画着莫名其妙,好似家具的东西。 “此乃孤构想的印刷机器。” (点击查看图纸。) 赵姬绘制而出的机器图纸,是类似于上一世1900年代的,如同缝纫机一般的老式印刷机。 这印刷机分为五个部分,墨台,板台,规矩,给纸板,与压印滚轮。 外部机构极其简单。 而内部结构,赵姬也不清楚。 这印刷机,还是前世闲着无聊看小说时,同样闲着无聊的作者,讲解的。 甚至作者还发了一张关于此机器的绘制图。 “这是……?”相里勤疑惑的抬起头,看向赵姬,“机关术?” 她手指纸上圆形的地方,“这压印滚轮是何物?” 赵姬对相里勤招了招手。 相里勤小跑上前,却被宦官拦下。 得到赵姬允许,方才放行。 赵姬拿起用过的墨纸,贴在模板上。 用筷子在上面滚了滚。 “见过滚木吗?这滚轮和木头差不多。当它,可以让纸与模板更加贴合。” 赵姬手指机器下方的转轮,“这台机器的构想是……机关术的构想是,转动下方的转轮,会有木板自动抓纸,拍到前方。这与前方的板台,墨台同时工作。在纸到前方时,墨台上的墨,会印在板台上……。” “等等。”相里勤叫住赵姬。 “怎的?” “王妃讲的过于复杂,臣需要记下来。” 赵姬想了想,叫人取来纸笔。 相里勤将之前赵姬所说的话,一一记下。 而后对赵姬言,“王妃,请继续。” “孤说到哪了?” “王妃说到抓纸与墨台,板台同时进行。” “没错。抓纸板……也不能说是板,是如同抓钩一样的东西。将纸抓到前方时,模板已经在墨台沾满了墨,并且进入到板台区域。会有推板将纸推到板台。压印滚轮向前滚动,用以印刷。向后滚动,带出纸。这便是此机关术的大概工作原理。具体的,孤也说不清楚。” “此物,王妃从何处所得?” 赵姬一笑,“莫非相里先生以为,天降祥瑞予秦,只是说说而已?” 相里勤一愣。 本以为天降祥瑞,指的是纸。 或是她相里勤。 未曾想,原来王妃才是祥瑞。 又或者祥瑞在王妃的手里。 “此机关术颇为奥妙,不过,王妃且放心。我相里勤定然会做出此机关器物。” “做出来?”赵姬摇了摇头,“孤不奢求你能做出来,这只是孤给你一些灵感与建议。做出来当然是好事,做不出来,也无需气馁,你可仿制一台独属于墨家,这个时代特有的,用于印刷的机关器物。” 每一种机器产物,都需要各方面的工业进步。 以现在的科技水准,要想完美复刻这一台印刷机,无疑是痴人说梦。 赵姬自然不奢求能复刻出来。 只希望相里勤根据现有的技术,未来的思路来制作更加简易的印刷机。 其他的,可以慢慢研究。 先弄出一台可以使用的再说。 听到赵姬的不信任,相里勤当即要赌咒发誓。 就算死,也要做出来。 可誓言尚且未发出,便听门外有宦官呼道:“王妃,那些商人来了。” 赵姬点了点头,侧头对相里勤道:“相里勤,并非孤小瞧你。而是孤急需要此物。必须要在来年五月份,正式使用。孤不管你研发出什么,也不管有没有机器。孤需要的是一日能印数万,甚至数十万张。孤相信你,若是给你一定的时间,你一定能仿制出来。可孤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你明白吗?” 相里勤听到这话,当即拱手,“臣明白。” “需要什么,可去寻卓子央。无论钱,还是人。孤都会满足你。而孤想要的,是一个结果。” 相里勤点头。 “把这些东西,等会送至相里先生的府邸。”赵姬对宦官言道:“让那些商人进来。” “诺。” 相里勤退到下面,将机械图纸藏在怀里。 不一会。 吕氏族人,吕滔一脸羞红,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其他商人紧随其后。 看着吕滔一瘸一拐的模样,纷纷露出玩味的表情。 赵姬环视众人,在一个男子身上停留了数秒。 察觉到赵姬的视线,巴清低下头。 他此次前来,并非为了造纸术。 也并非为了赚钱。 造纸术固然好,但他已经有了丹砂生意。 生意囊括诸国。 巴清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也知晓权贵之人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他只需要死守丹砂的生意,便足以。 来此地,不仅不是为了赚钱,反而与其他人的目的,恰恰相反。 他是来给王妃送钱。 没错,送钱。 王妃搞什么请柬,公开造纸之术。 给他的感觉,就是王妃缺钱了。 估计是为了让韩人开凿河流,修建房屋,道路。 导致王妃以及大同商行在钱财方面捉襟见肘。 前有大同商行管事贪墨案。 后有王妃如此。 看来王妃所缺的,并不是小数目。 可正因为王妃缺钱,才是他的机会。 生意做到他这种地步,赚钱已经成了次要。 主要的是人脉关系。 只要能搭上王妃这条线,稳固自身的丹砂生意。 哪怕付出百分之九十的财产,他也愿意。 钱没了,可以再赚,并且可以赚得更多。 这关系要是搭不上。 以大同商行的扩张速度。 恐怕过几年,大同商行就要插手丹砂生意了。 到时候,如果大同商行来明的,他尚且能保住部分家资。 如果来阴的。 下场自然不用多说。 这也是巴清急切的想要搭上赵姬这条线的原因。 “王妃!”吕滔气势汹汹,“宦……。” 她属实是委屈。 众目睽睽之下,被小宦官插那种地方,还捅谷道。 这要是说出去,如何见人? 此羞辱,必要讨个公道。 未等吕滔说完,赵姬眉头一皱。 “你这厮,好生无礼!”宦官赵成善于察言观色,当即喝骂,“此乃王宫,容不得你在此地喧哗。” 门外突然站着几名铁甲兵,目光落在吕滔身上。 就等王妃一声令下,将此无礼之人,赶出去。 虽然吕滔的心思是让王妃将她赶走。 但前提是王妃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 她若是因无礼被赶出去,恐怕怎么说,都是己方不占理。 吕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愤怒。 朝着赵姬行礼道:“王妃,在下无礼,乃有缘由。” “你是何人?” “在下乃吕氏吕滔。”吕滔提及吕氏时,加重了语气。 仿佛提醒赵姬,她是吕不韦的人。 未曾想,赵姬只是轻飘飘的一声哦。 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商人。 就在这时,又听赵姬说道:“看来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能以坡脚之身,被文信侯委以重任。有没有兴趣,去大同商行?” ? 吕滔满脑子问号。 有没有搞错? 我是吕不韦的族人,你居然想挖我去大同商行? “多谢王妃美意,在下受不起。再者,在下并非坡脚,而是王妃手下宦官当众羞辱我所致。”吕滔向赵姬行礼,“我不知为何得罪了王妃,王妃要令宦官羞辱于我。若王妃不喜我吕家前来,直言便是。我吕家绝不踏足王宫半步,也可不习制纸之法!” “羞辱?”赵姬眉头一皱,“去将迎接众商的宦官请来。” 片刻过后,老宦官走了过来。 对着赵姬行了个礼,“王妃。” “起身,孤有事问你。” 老宦官直起身,“王妃请说,臣知无不言。” “这个吕氏吕滔说孤不欢迎她,还跟孤说,你受孤指使,羞辱于她,可有此事?” 老宦官瞥了吕滔一眼,“羞辱?谈何说起?臣只是例行公事,搜一搜身罢了。再者,王妃让臣好好迎接这些人,臣怎敢忤逆?” “搜身?”吕滔涨红着脸,“你管那叫搜身?!” “哼!”老宦官冷哼一声,“不是搜身是什么?就是文信侯来王宫,咱也得如此对她。王妃与公子性命大于天,岂能不小心为上?!” 赵姬奇怪,“搜身就搜身,有何大惊小怪?又怎会是羞辱?” 他看向吕滔,“你总不是男扮女装,被宦者占了便宜吧。” 老宦官此时哼哼道:“吕娘子可是实打实的女人,小崽子们验得可是真真的。” 众商人想笑,却要憋着。 时不时低下头,用袖子挡脸,小声笑了两声。 经此一事,这个吕滔怕是要在咸阳城出名了。 “你……!”吕滔牙缝里蹦出字,“插谷道与那种地方,也算是搜身?” 老宦官轻飘飘的说道:“谁知道藏没藏利器。” “那为何她们不需要?!” 吕滔说完这话,当即后悔了。 她朝身后看去。 只见一些商人不满的看着她。 其余人虽然也有不满,但不敢得罪。 只能脸色难看。 “多亏了吕娘子提醒。咱这就让小崽子们,再搜一遍。” 赵姬是听明白了。 怪不得吕滔一瘸一拐。 怪不得她有这么大的火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吕涛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够了。”赵姬出声打断,他看向老宦官,“褚豫,此事你做的有些过了。” 褚豫连忙低头行礼,“王妃训斥的是。” “念你是初犯,孤也就不罚你。既然吕滔行动不便,你就在旁伺候。” “诺。” “至于吕滔。”赵姬看向吕滔,“搜查仔细些,也是孤让她所为。若有怨言,可与孤言。” “不敢。” “既然没有怨言。”赵姬俯视众人,“皆入座。” 入座? 吕滔现在感觉坐不了一点。 第31章 公开 众人一一落坐。 吕滔则站在蒲团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倒是想坐。 只是疼得厉害。 稍微沾上蒲团,就疼的不行。 赵姬见吕滔久久不坐。 瞥了褚豫一眼。 褚豫低下头。 不敢抬头看赵姬。 她也是十分冤枉。 本来是想要给吕滔一个教训。 只是未曾想,手下人做得有些太过了。 让这小小的教训,变了味。 现在再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楚。 毕竟小崽子们是奉命行事,只是不知道轻重。 既然小崽子们是奉了她的命令。 王妃责怪下来,她也只能受着。 赵姬对褚豫说道:“曾听文信侯说过,这个吕滔畏寒。如今天气寒冷,你去取些被褥,垫在蒲团上。” 这话是当着众人面说出,给吕滔留了一丝体面。 世家勋贵交际便是这样,哪怕撕破了脸。 也得给别人留些颜面。 既是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对待死去的芈宸如是,对待这个吕滔亦如是。 “诺。”褚豫应答一声,转身离开。 赵姬环视诸位,“诸位若是有何需求,尽管言之。此处无身份之别,无贵贱之分。唯有主客。” “我等多谢王妃。” 众商人同时对赵姬拱手行礼。 原来王妃真的是传言中那般亲和,没有因商之贱而小视。 怪不得那个匠人斥,以死报礼待之恩。 商人们对于赵姬所为,抱有一丝好感。 至于如斥那般,以死报之,那还是算了。 商海浮沉数十年,什么人都遇到过,什么事也经历过。 岂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别人。 “多谢……。”吕滔有些面红耳赤,“王妃。” 她本来是奉吕不韦之令,前来此地,找赵姬的麻烦。 也算不上找麻烦,只是设个圈套,看赵姬钻不钻。 不曾想,赵姬不仅没有因她是吕氏之人,而‘特别对待’。 反而替她保留了一丝颜面。 虽然是宦官所致。 但想必赵姬并不知晓此事,是宦官刻意为之。 吕滔没有依据,可她看得明白。 若是赵姬刻意安排宦官如此对她,就不会替宦官应承下来此事。 而是会在众人面前,惩治宦官。 以此来表明此事与他无关。 也不必接下这件事,还说出‘若有怨言,可与孤言。’这番话? 更别说现在为她保留颜面的做法了。 这与之前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的做法,截然不同。 因此,吕滔才感羞愧。 当然,职责所在。 虽觉羞愧,她也未忘记自身使命。 那就是让赵姬将她赶出去。 这任务很简单。 但面对之人是赵姬,那便有些难了。 赵姬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吕不韦的人。 也不在意她代表吕家前来听造纸之术。 这……总不能大闹一场,无事生非吧。 如果这样做,反而有碍吕不韦的下一步计划。 必须要她在没有做出出格之事时,赵姬让人将她赶出去才行。 如此方能污赵姬的名声。 要是真的需要大闹一场,她早在宦官搜身前就闹了。 吕滔忽然双眼一凝。 对了,怎的没想到呢? 宦官搜身辱我。 就因我是文信侯的人。 王妃不想让文信侯参与此事,却碍于公开之诺,故而派遣宦官辱我,欺我。 虽然效果差了些,但好歹也能交差。 这屁股,疼的真值。 “吕娘子,吕娘子。” 旁边商人小声呼唤。 将吕滔惊醒。 吕滔转身看向身侧商人,却见商人手指王妃的方向。 小声嘀咕,“吕娘子,王妃呼你。” 吕滔转头看向赵姬。 只见赵姬开口道:“吕滔,若是身体不适,那便下去休息,等会孤让人抄一份造纸之术,送予文信侯。” 这时,吕滔才注意到,蒲团上已经垫上了被褥。 吕滔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赵姬拱手,“在下无碍,谢王妃。” 她可不想就这么回去。 这么回去,指不定落个办事不利。 吕滔坐到座位上。 被褥暖软,倒也缓和了些疼痛。 一旁的褚豫,小声的对吕滔说道:“王妃有令,让咱伺候吕娘子。吕娘子若有需求,尽管对咱提。” 褚豫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容。 吕滔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她不知何时得罪过此人。 此人竟然如此针对于她。 恩是恩,仇是仇。 此仇,记下了! 吕滔瞪了褚豫一眼,“还不快快为我倒酒!” 褚豫一脸笑意,为吕滔倒酒。 至于吕滔那明显记恨的表情,褚豫完全没放在心上。 吕滔虽然是吕不韦的族人。 来此也是代表吕不韦前来。 可,那又如何? 她身后可是王妃,何必畏惧。 再者,她乃宫人,在外面也无甚子嗣。 只要伺候好王妃。 纵然吕不韦势力滔天,也无法动她一根手指。 更别提只是与吕不韦有些关系的族人。 至于现在为何笑脸相迎。 那仅仅是因为王妃借此只罚她擅作主张,而不是其他什么。 待褚豫为吕滔斟满酒。 吕滔欲要继续刁难。 好好出心口这股恶气。 却听赵姬开口道:“此次邀尔等前来,一为庆贺大秦有了一位圣人,或许你们之中有人认为相里勤只是制出草木纸,还是个匠人,无圣德,不配为圣。” 他环视四周。 众商人连连拱手,“我等绝无此意。” 赵姬一笑,“有也好,没有也罢。都无伤大雅。虽然你等现如今还看不出这草木纸的重要性,但有朝一日,你们会明白……。” 他举起手边的墨纸,“这小小的草木纸,会给整个天下,带来怎样的冲击。” 赵姬说完,放下墨纸,举起酒盏,“无论尔等如今有何想法,皆举起酒杯,与孤共敬纸圣一盏。以谢相里先生,造纸恩泽众生。” 所有人皆举起酒盏,看向相里勤,“感谢相里先生。祝贺大秦。” 相里勤面颊带着些许红晕,连忙举起酒盏,“谢王妃,谢诸位。日后定不负秦,定不负王妃厚爱。” 赵姬一笑,以袖遮脸,一饮而尽。 见赵姬饮酒,众人这才饮下盏中之酒。 赵姬放下酒盏。 一旁的赵成,恭恭敬敬上前,为赵姬斟酒。 赵姬继续道:“这第二,是想请相里先生为恩泽众生,无偿公开造纸之术,不知相里先生可否愿意?” 吕滔未曾想,王妃居然如此干脆利落的直入主题。 她本以为王妃会扯皮一番,得到一些好处。 方才松口。 她都做好了在王妃索求好处时,出言反对。 致使王妃恼羞成怒,将她赶出去。 其他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没想到王妃如此干脆。 “你等难道不是为此而来?”赵姬俯视众人,“怎的一脸错愕?” 手微抬,指向相里勤,“相里先生,可曾愿意?” “自然愿意。”相里勤站起身,“诸位,应王妃恩泽众生之愿,我在此公开造纸之术。希望诸位细听。” 她想了想,“造纸一术,说来简单。只需将树皮割下,三至十年构树最佳,取其树瓤。经过浸泡,捶打,让其变成纸絮。倒入清水之内,通过搅拌,加入适量纸药,使浊物上浮。纸药乃苌楚枝浸泡所得,此最为关键。切记,切记。用四方漏,中不漏的竹筛轻摇慢晃,使其均匀定型,墨纸便制作完成。” 众商人纷纷苦记。 嘴里还念叨着。 “诸位有何不懂,可请相里先生的徒儿前去指教。相里先生应不吝赐教。” 相里勤点了点头。 有商人拱手询问,“敢问王妃,此草木纸造价几何,单日产出又几何?” “这草木纸虽然制造简单,但也有些成本。不过些许成本,也可忽略不计。” 赵姬看向相里勤,“至于单日产出几何,需相里先生为尔等解答。” 相里勤看向众人,“单日产量数百张。”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产出数百张?! 这么多?! 有些人是做帛纸生意的,她们月出百张就已经很不错了。 别看少。 但利润高。 寸纸一金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帛纸尚未普及。 就算次一些的粗布纸,价格等同于布料。 虽然价格方面比世家勋贵的帛纸要便宜。 但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就这低廉的粗布纸,月产出也仅仅不足千张。 一天百张。 一月岂不是有三千张? 加上忽略不计的成本,简直是暴利! 虽然日后纸的价格会有下跌。 但现在,足以让她们疯狂捞钱。 众商人脸上欣喜,几乎按耐不住。 坐在末位的巴清眉头一皱。 巴清坐于末位,不仅仅因为他是男子。 还因为他的地位并不高。 虽然在巴地,巴清不仅有名,还是首富。 但在咸阳。 只要是商人,必然与世家勋贵有些关系。 例如代表吕不韦的吕滔。 哪怕巴清财产比人多,背景也比不过人。 只能安排在末位。 对此,巴清不仅不反对,还挺高兴。 一个商人,尤其是女子为主导的男商人。 还是没有靠山的商人。 若木秀于林,只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美食。 巴清本来就想低调行事。 哪怕不这么安排,他也会主动坐到最后面。 巴清看向赵姬。 与别人的兴奋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中带着思索。 本以为王妃缺钱,才会搞二百金一张请柬的戏码。 现如今,貌似想错了。 如果墨纸真如纸圣所言,那就相当一座等待挖掘的金山。 如果王妃缺钱,无需将这座金山与别人分享。 如果不缺钱。 又该如何与王妃搭上关系? 他能被王妃这样的大人物看上眼的,貌似也只有钱了。 该如何恰到好处的送钱,这是一个大问题。 直接送钱,肯定不行,反而适得其反。 就在巴清思索之时。 只听相里勤又开口道:“诸位,你们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一瓮单日百张。” “一瓮?” 相里勤点头,“一瓮。一瓮需八到十人。若你等想要,可以多做几瓮。千张,万张,十万张亦不是问题。” “孤提醒一句,此并不代表墨纸的最终产量。墨纸刚刚研发出来,工艺,工具都需要改进。或许改进之后,产出会更多。” 众商人大脑嗡嗡作响。 她们现在似乎明白了,为何相里勤会被称为纸圣。 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个是钱,数不清的钱。 第二个是纸会低价。 谁先做出来,谁就能高价卖纸。 见众商人发愣,赵姬欲要拍桌子,让这些人清醒一些。 赵成见此,明白王妃想做什么。 当即高喝道:“肃静!” 她虽然比不得姐姐赵高那般有能力。 但自幼在深宫生存。 些许眼力劲还是有的。 众商人惊醒,朝着赵姬看去。 赵姬开口道:“造纸之术已经公开,孤希望你们能答应孤两个要求。” 吕滔眼神一变。 正戏来了。 她的机会来了。 众商人齐声,“王妃请言。” “这造纸术告诉尔等,尔等必定要开设工坊,制造墨纸。孤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从你们造纸开始,每家工坊每日需给孤提供万张墨纸。且有尺寸要求。” 吕滔正欲指责赵姬。 打算以此触怒赵姬。 只是尚未出口,便听赵姬又道:“当然,孤不会白拿,孤会付钱。” 众商人一开始听赵姬说单日万张,脸色微变。 这与抢钱有何区别? 后来又听赵姬说给钱。 脸上顿时转为笑意。 纷纷拱手道:“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等敬献,本属应当。怎可收钱。” 巴清的脸色,与众人截然相反。 本来赵姬不给钱,他是高兴的。 甚至打算多开几家工坊,为赵姬免费提供墨纸。 就当是交保护费了。 结果,现在说要给钱。 他又不是为了赚钱。 自然高兴不起来。 “生意是生意。无论尔等是富甲一方,还是权贵。皆是孤的子民。孤又怎会侵占尔等财富。” “王妃爱民如子,我等幸也。” “尔等无需吹捧于孤。或许等孤说完第二个要求,你们会在心里怨恨孤。” “我等不敢。” 赵姬笑了笑,接着道:“孤第二个要求,是每张纸的价格,为两枚半子,无论售卖于孤,还是售卖于其他百姓,皆如此。” “王妃!这……怕是不妥。” 说话的并不是吕滔,而是一名胖商人。 第32章 不挣钱 两钱一张真的不挣钱。 一瓮百张,也就接近二百钱。 抛去开支与成本,利润少的可怜。 一瓮制纸需八人,一人日薪大概在二十钱左右。 也就是一百六十钱。 加上成本,工坊,运输。 每一瓮的成本最低也要一百九十钱。 她们能赚到的钱,也只有不足十钱。 一万张纸的订单,赚的钱也就只有千钱。 千钱够干什么?! 光今日买请柬的钱,也得二百金。 一金等同于四千钱。 也就是花费了八十万钱,才得到了墨纸的配方。 八十万钱呐!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十辈子都挣不到。 不算甲胄兵器,能养活二百名士卒一辈子。 王妃的订单是日万张纸。 每日赚千钱,她们需要八百天,才能回够这二百金的本钱。 虽然她们可以扩大规模,例如日万张,变成日十万张。 万张交赵姬的订单,九万张售卖给别人。 这样一天的收益,能达到一万钱。 只需八十天就能赚够二百金。 可是! 能赚更多的钱,凭什么抠抠搜搜赚个几钱几金? 虽然这墨纸产量高。 即使这墨纸成本低。 可是卖个百钱一张,不过分吧。 帛纸,可是要一金一张。 而粗布纸,也得二百钱一张。 墨纸卖百钱一张,过分吗? 纵然以后墨纸会降价。 卖个五十钱,二十钱一张,过分吗?! 结果王妃说要两钱一张! 实在太过分了! 简直是吃她们肉,喝她们的血,吸她们髓! 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 最低也要二十钱一张! 不赚就是亏! 二十钱一张,万张纸就是二十万钱。 万张纸需要百瓮,每瓮成本一百九十钱。 百瓮成本需一万九千钱。 扣除一万九千钱,利十八万一千钱。 而二钱一张,万张也就二万钱。 成本一万九千钱不变。 利一千。 也就说,如果用二钱一张的价格售卖,每日净亏损十八万钱。 一金等同四千钱。 每日亏损四十五金呐! 这还只是日产量仅有万张的亏损。 要是日产十万。 每日亏损接近四百五十金!!!! 光想想就让人落泪! 这那是让她们让利,这是让她们死。 胖商人的话,得到了众商人的附和。 “王妃,二钱一张,咱们活不去啊!” “求王妃怜悯,真不能二钱一张,给我等小商一些活路吧。” “王妃,我等每日敬献万张纸可以二钱售卖,求王妃在售卖给百姓上松松口。” “是啊!王妃,不可与小民争利啊!” “我等不奢求赚钱,只求不亏钱。我等最低也需二十钱一张售卖,方才不亏本。否则敬献王妃的万张纸,我等都需变卖家产,方能凑齐。” …… 吕滔没有吱声。 她是想得到一个让赵姬赶她出去的机会。 但现在,并不是机会。 而是坑。 一个绝对不能踩的坑。 二钱售卖墨纸,利的是民。 二十钱售卖,利的是商。 不可为民,得罪商。 也不可为商,得罪民。 王妃这是为民求利,要是她站出来,必然会成为众商人的挡箭牌。 身份,地位摆在这。 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污文信侯的名声。 文信侯此时正处于养名望时期。 莫说不赚钱,哪怕亏钱,也不愿伤名望。 可若是为民,损商。 文信侯乃商出身。 商人好友,遍布四海。 可以这么说,商是本。 损商便是忘本。 流传出去,依旧会有碍名声。 诸多考虑,吕滔自然不敢在此时跳出来发言。 甚至不敢多说一句。 她都有些觉得此次参加公开造纸一事,就是王妃为文信侯挖的一个坑。 怪不得王妃知晓她代表文信侯前来,不仅不反对,还笑脸相迎。 原来如此。 都想明白了。 吕滔看向赵姬。 从放请柬开始,就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文信侯的局。 王妃早已摸透了文信侯的心思,故而设下此局?! 明明寒冬腊月,吕滔额头却遍布细汗。 她既然出现在这,说明已经踩坑了。 等会王妃定然要让她在民与商之间,进行抉择。 可是无论选民,还是选商,都是错误答案。 不选也不行。 吕滔看向赵姬,身体本能的向后缩了一缩。 大意了,应该在之前就选择离开的。 莫非王妃之前询问是否要回去休息,就是在给文信侯与她,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可恶! 我怎么可以这么蠢?! 只见赵姬正饶有兴趣的看向众人装可怜的模样。 并未察觉到她。 吕滔松了口气。 屁股又往后挪了挪。 似乎想要远离人群。 可是哪怕细微的挪动,依旧让屁股疼的厉害。 不由小声闷哼。 褚豫见此,开口询问:“吕娘子,你这是?有何要求,吩咐咱便是。” 她不知晓吕滔的心思。 只知王妃有令,要伺候好这个吕滔。 恩怨是恩怨,命令是命令。 自然不可混淆一谈。 纵然有天大的恩怨,至少现在得将吕滔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见吕滔屁股往后挪了挪。 还以为吕滔有什么需求。 自然出声询问。 她这一出声不要紧,顿时吸引了众多商人注意。 商人轻拍大腿。 对啊!怎的把她忘记了。 这个吕滔,代表的可是吕氏,也代表着吕不韦。 她们势微言轻,劝说不得王妃更改售价。 但吕滔不同。 吕滔的背后是势力滔天的吕不韦。 在秦国朝堂数一数二。 跺跺脚,都能整个秦国颤上三颤的存在。 由吕滔劝说,最为合适。 王妃就算不给吕滔的面子,也得给吕不韦的面子。 众商人直勾勾看吕滔。 吕滔咽了咽嗓子。 瞪了褚豫一眼。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受了王妃指使! 有可能她入宫受辱,也是王妃指使! 朝堂实在太危险了! 大人物的勾心斗角,她这样的小人物参与进来,只能受辱! 亏她之前还觉得王妃是好人! 褚豫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她只是关心一下。 却被瞪了一眼。 “吕家娘子,你来说句公道话。” “是啊,吕娘子,二钱一张,咱们真的亏钱。” “吕娘子,快劝劝王妃吧。” “我等也不奢望多少,五十钱。实在不行,三十钱。不能再低了。再低,我等都得饿死。” 角落里的巴清没有说话。 别说一张两钱。 不要钱都行。 可他不敢说。 至少当着这些人的面,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说出来,只会得罪人。 做生意,当以和为贵。 尤其他还是个男子。 那自然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巴清决定,哪怕最后的定价是二十钱一张。 他也等此宴散去,独自去见赵姬。 接下这二钱一张的订单。 甚至愿意多做些。 只求能搭上赵姬这个关系。 “既然众商都指望你。”赵姬看向吕滔,“你有何看法?” 吕滔没说话,眼睛转动。 飞快想着破局之法。 倒让她想到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见吕滔沉气,微微用力。 顿时哎呦的叫唤起来。 顺势朝地上一趴。 再看被褥上,落下点点鲜血。 臀部衣摆,更是有鲜血渗出。 “王妃。”吕滔小脸煞白,“在下有疾在身……能否准许在下…先行告退。” 一旁的褚豫看傻了眼。 这个吕滔,是个狠人。 自己把自己崩出血。 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吕滔。 何至于此呢? 王妃只不过让她回话而已。 何至于如此狠辣。 见吕滔如此,赵姬挥了挥手,“准!吕滔,你身之疾乃孤之宦官错也,等会褚豫将吕滔送回之时,取些伤药,一同送去。” “多谢王妃恩德,多谢王妃。” 吕滔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待。 她连忙爬起来,朝着众人拱手,“诸位…抱歉,恕在下先行一步。” 吕滔没想到,赵姬会这么容易放她离开。 为了不节外生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一瘸一拐的离开。 褚豫连忙跟了上去,搀扶吕滔。 等两人离开后,赵姬微微摇头。 这个吕滔,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可没有算计吕不韦。 吕不韦也不值得他去算计。 毕竟,吕不韦的对手是嬴政,而不是他。 至少在确认嬴政不是吕不韦的对手前,吕不韦的对手就不会是他。 见吕滔离开,众商人阴沉着脸。 吕滔此举,透露出一个信息。 那就是吕不韦不愿在墨纸价格上与赵姬敌对。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们的赢面就十分小了。 赵姬环视众人,“既然你们都说要贴钱去做,那大家各退一步。” 没想到峰回路转。 王妃竟然选择了让步。 只要价格不是在两钱就行。 她们的心里价位是在二十钱。 “王妃请说。” “敢问王妃,是何退步法?” “希望王妃体谅百姓不易。” “百姓,孤自会体谅。”赵姬环视众人,“至于各退一步,孤可以去找别的商人去做这件事。而你们也无需贴钱制纸而发愁?” 看了看众商人错愕的反应,“你们不会以为孤非尔等不可吧。” 众商人急了。 “王妃,我等可是付了钱的!” “王妃,万万不可。” “王妃三思。” ……。 赵姬轻笑一声,“二百金?孤不是已经将造纸之术,告诉尔等了吗?” 众商人沉默了。 说得没错,造纸之术也已经告诉了她们。 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不听赵姬的命令? 至于相里勤派弟子前去指导什么的。 也无所谓了。 反正具体流程已经知晓。 可以让自家的工匠偷偷研究。 私下进行售卖。 “想必有人已经在心里想着,该如何私下售卖墨纸了。”赵姬如同洞察人心的看着众人。 他轻声一笑,“孤不管你们私下贩卖也好,前往别国制作纸张也罢。” 赵姬抬起手,手指扫过每一个人,“在坐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孤在咸阳或者周边建立一座造纸工坊。日售孤万张纸,不可缺一张。” 他放下手指,“至于售价方面,孤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定价。在大秦疆土上,只能是二钱一张。哪怕超过一钱,诛灭九族。还有,孤不会拦着你们前往别国,也不会拦着你们将家产搬到其他地方,又或者在别国高价售卖墨纸。但若少了给予孤的纸,孤会很不高兴。” 赵姬一拍桌子,“都听清楚了吗?!” 众商人咽了咽嗓子。 王妃以礼相待,都快让她们忘了王妃是什么身份。 以至于敢跟王妃讨价还价。 那可是大秦王妃。 未来的太后。 想杀谁,只是一句话的事。 见赵姬那副模样,巴清在心里感叹。 男儿当如是。 赵成见众商人沉默,当即高喝,“诸位难道听不见吗?!” 众商人反应过来,“我等尊命。” “很好。”赵姬举起酒盏,“来,与孤共饮一盏,为此利百姓之事而贺。” “贺。” 赵姬一盏饮尽。 这些商人,实在太贪婪了。 一瓮单日百张,只是最低的估算。 随着技术提升,一瓮单日千张也不是问题。 一张二钱,已经能让她们挣得盆满钵满。 这些人却在他面前哭穷。 还倒贴。 都是谎话。 看来光指望这些商人,是绝对不行的。 得想办法开设众多本地小作坊。 以竞争的方式,强行将墨纸的价格,压到二钱一张。 至于后面,有可能会出现供大于需的后果。 那也是不可避免的。 到时候,还得想办法让一部分制纸小作坊转型。 以免被逼死。 赵姬连诛灭九族的话都说出了口。 自然没人敢有什么反对意见。 大多数商人打算开设多家工坊。 一家开在咸阳,专门应付赵姬。 而其余开在其他国家,高价售卖墨纸。 赵姬并不反对这么做。 反而十分鼓励这种行为。 首先是免费给相里勤宣传。 商人们将纸卖得越贵,当别国本土商人得知在本地价格昂贵的纸,在秦国却只要两钱一张。 那些逐利的商人会如何,恐怕不必多说。 她们会前来秦国,购买大量的墨纸,而后带着纸与那些制纸的商人抢占市场份额。 这么做,首先有利秦国货币流通。 再者,那些商人不可避免的会带来一些秦国本土没有的货物。 丰富秦国的产品种类。 再加上以后报纸的销售。 会自动替秦国舆论战做运输。 最关键的是,利于统一。 外人与秦人相互交融,不分彼此。 第33章 三全其美 宴席在各人心怀鬼胎中散去。 待送走一众商人。 赵姬便让赵成去寻卓子央前来。 还没等赵成走出大殿。 便听有宦官来报,“启禀王妃,有名叫做巴清的男子,欲要求见王妃。” “巴清?”赵姬挥手,让赵成离开,旋即对宦官言道:“请他进来。” 待宦官与赵成离开。 赵姬喃喃自语,“巴清。” 他想起之前在众商人中见过的男子。 拿出臻马让人送来的名册,翻阅了一会。 很快便找到了巴清的名字。 巴清,巴地首富。 巴地枳县人。 枳县有三万余人,其中半数皆是巴清的工人。 有传言,巴清自己组建了一支约莫千人规模的武装力量。 在巴地只手遮天。 在官僚与民间,颇有威望。 看完有关于巴清的介绍,赵姬轻笑一声,“有意思。一个男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容易。不过……。” 他眼神一凝,“在巴地只手遮天?还拥有千人非法武装,这是打算谋反?巴地可是秦国后方基石。万不可有失。” 千人规模的武装力量,虽然看起来不多。 但威胁性颇大。 毕竟这千人定然受过一些军事训练。 若这个巴清振臂一呼。 以千人为基层军官。 鼓动百姓加入。 那足以组建十万人的军队。 再加上这个巴清的财力。 恐怕到时候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如今异族环视,诸国虎视。 百姓不和。 正是内忧外患之际。 对待这样一个要人有人,要财有财之人,必须得加倍小心。 以免出什么纰漏。 就在赵姬思索之时,宦官来报,“王妃,巴清已经带到。” 赵姬合上名册,这个巴清已经被他在心里标上一个记号,“宣。” “王妃有令,宣巴地商人巴清入殿。” 话音刚落。 巴清低着头,拱手入殿。 走十步后站定,“小人巴清,见过王妃。” 赵姬缓缓开口,“孤记得你。那些商人中,只有一个男子,属实让人记忆深刻。” “多谢王妃抬爱。” “抬爱?算不上。只是孤觉得,你以男子之身,能混迹于豪商之间,让孤有些惊讶罢了。不过,这也能说明你绝非一庸人。”赵姬对宦官开口,“去给巴清安排一个座位。再上壶好茶。” 宦官拱手退下。 “多谢王妃。小人的确有些能力,但不足与王妃相比。王妃有所不知,自从王妃在赵国建立大同交易所开始,小人便无时无刻的关注着王妃。且视王妃为师。得王妃眷顾,才有了今日之成就。” 这明着攀关系,奉承的话,赵姬岂会听不出来。 “巴清,你无需奉承于孤。”赵姬一笑,“纵然你的嘴巴再甜,也无法改变纸的定价。” “小人绝无奉承之心,也无改变定价之意。” 赵姬呵呵一笑,“那你是来与孤闲聊饮茶的?” 此时两名宦官抬着案桌,来到巴清身前。 清冽的茶香弥漫。 一名小宦官捧着放有茶具的木板,来到赵姬身旁。 恭恭敬敬为赵姬倒茶。 “正好,茶也到了。陪孤饮茶,消一消腹中之食。” 赵姬举起茶盏,抿了一口。 “若王妃愿意,小人可每日前来,给王妃消遣解闷。” 巴清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孤正觉这宫里冷清,有你陪孤,也算不错。只是,你放得下那苦苦经营的丹砂生意?” 赵姬颇有深意的看向巴清。 “能被王妃看重,小人幸也。这丹砂生意。”巴清抿了抿嘴,“不要也罢。愿博王妃一笑,足矣。” 之前宴席之中,虽然赵姬也无时无刻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但未深入人心。 直到现在,独自面对赵姬时,巴清才感觉到了压力。 要不是以男子之身从商,早已锻炼出了坚韧的意志。 怕是现在,话都说不齐全。 更别提谈笑风生了。 “你倒是会讨人喜欢,怪不得能成为巴地的首富。” 赵姬放下茶盏,“人人都喜欢会说话的人,孤也不例外。不过,可惜的是,比起虚假的奉承,孤想要的是真心实意。” 他盯着巴清,“你想从孤这里获得什么?财富,地位,权势?” 赵姬一字一顿,“亦或者是靠山?” 本来打算给予巴清一些心理压力,让巴清主动说明来意。 未曾想,小瞧了这个男人。 始终不急不缓,游刃有余。 倒是有点意思。 “小人什么也不需要。”巴清连忙放下茶盏,“只希望王妃能答应小人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求?孤喜欢这个词。有请求,就有付出。”赵姬盯着巴清,眼眸带笑,“而付出是相互的。巴清,你应该明白。” “是的,小人明白。” “好,说说你的请求。”赵姬再次拿起茶盏,“让孤看看,究竟是什么,让巴地首富,求到了孤的身上。” “王妃,小人希望王妃能将提供纸的任务,都交到小人手里。相对的,小人会在咸阳城以及周边城市,多开设工坊。” 只要接过王妃所有订单。 他才不会成为可有可无的人。 虽然王妃没有亲口说出庇护于他。 但只要如此,所有人都会因他给王妃办事,而心生忌惮。 若有难处,也能借造纸之事,向王妃求援。 巴清的算盘珠子打得啪啪作响。 只要王妃答应。 他便能以极小的代价,将王妃拉到同一阵营。 甚至无须付出代价,还有可能有的赚。 还不用涉及朝堂纷争太深。 这才是商人左右逢源,应该选择的做法。 赵姬一乐,“二钱也愿意?” “愿意,不瞒王妃,二钱一张仅是薄利,并非无利。薄利自然得多销。故而小人前来请求王妃。” “没想到,你还颇为贪心。” “并非小人贪心。”巴清想了想,方才开口道:“宴席之间,王妃也见了。诸商不愿以二钱之价,售卖纸张。王妃虽以恐吓,逼迫诸商同意,可却不得人心。不如交给小人。王妃获纸。诸商也不会因此而心有怨恨。而小人也能从中获利。如此三全其美,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对于王妃是否答应他的提议,巴清很有信心。 王妃没理由不答应。 的确,巴清的提议很有诱惑力。 也很正确。 对于赵姬而言,好处大于坏处。 至少现在是如此。 只是他为什么要答应? 提议很不错,赵姬也采纳了。 但并不意味着大包大揽的人,非巴清莫属。 还有其他势力。 至于大同商行,掌控印刷术就可以了。 没必要为了些蝇头小利,去与民争,吃相太难看。 而且,这种投资巨大。 不适合准备负责做高端的大同商行。 “你的话,让孤很是动心。”赵姬轻敲桌面。 宦官继续倒茶。 “只是,你莫非忘了,孤还有一个大同商行。” 巴清听后,顿时眉头一锁。 王妃的意思是,想用大同商行,取代他的大包大揽? 赵姬似是无意的说道:“听闻巴地有股千人盗匪,滋扰百姓。” 巴清猛然看向赵姬。 巴地哪来的千人盗。 有匪,但都是零零散散的小土匪。 哪有如此规模。 莫非……王妃说的千人盗匪是他的私人武装? 作为一名大商人。 若不蓄兵,自己保护自己。 在这乱世之中,早已被人吃干抹净了。 岂会能让他将丹砂的生意做到如今的地步。 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 巴清开口道:“是啊,巴地有匪徒出没。小人也深受其害。如果王妃欲要剿匪。” 他抿了抿嘴唇,艰难的说道:“小人愿意贡献一半的家产,资助王妃剿匪。” “一半的家产。”赵姬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丹砂生意可是暴利,一半的家产,足有数万金,你当真舍得?” 巴清郑重的点了点头,“舍得。只求王妃能尽快剿匪,还巴地一份安平。” 这是一场交易。 拿一半家产,丹砂生意,以及千名私兵。 换取王妃的支持。 以及秦国造纸行业领导者的身份。 在巴清心里,这完全是值得的。 丹砂生意赚钱是赚钱。 但他只能是巴地首富。 势力也只能在巴地范围。 可搭上王妃这条线。 他将会从一个狭隘的湖泊,跳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赚的钱会更多。 并且会更安全。 “若非小人还需留些家产,建造工坊。不然,小人愿献出所有,只求王妃能尽快剿匪,还巴地安宁。” 赵姬嘴角微微翘起。 是个狠人。 他越来越看好这个从巴地来的男子。 不愧能以男子之身,成为富商的人。 够决绝。 都没有任何思考与犹豫。 就敢以一半家产,丹砂生意,以及千名士卒性命作赌注。 赌会将造纸一事,让他负责。 这足以表明其魄力。 赵姬一笑,“巴清,你很不错。年轻,当真让人羡慕。不像孤,现如今做任何事,都需瞻前顾后。” 巴清低下头,恭敬行礼,“王妃所忧,乃天下之忧。小人之虑,仅是家长里短。二者岂可一比?” 赵姬看巴清的眼神,越看越满意。 越看越顺眼。 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突然问道:“巴清,你可有家室?” 巴清一愣,不明白赵姬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老老实实回答道:“小人早已有了家室,只不过妻命短,于两年前病逝。” 赵姬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由天所定,半点由不得人。” 他看了看低着头的巴清说道:“一半家产,倒也不必。剿匪本就是朝堂之事,岂能让你一商人出资。” 巴清内心一喜。 但并未表露。 赵姬继续道:“你一男子,行商艰苦。尤其是在纷乱之世,应格外艰难。大秦军中有许多退伍老卒,历经尸山血海,忠贞不渝。只是年迈或者残缺。但也能帮衬你一二。至于造纸,既然那些商人不愿意,就交给你来做吧。” 巴清怎会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王妃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招募护卫,是可以的。 但不能招揽别人,必须招揽退役的秦国士卒。 且不能因有些士卒年迈或者残缺而拒绝。 至于那千人私兵。 趁早解散。 更让人兴奋的是,王妃居然真的将造纸的生意,委托给了他。 这简直是无法理解的让利! 明明可以将他的一切全部剥夺。 王妃却莫名其妙的选择了让利。 究竟是什么原因,巴清已经不想去考虑了。 他知道没人会无缘无故的给予。 可在王妃面前,巴清不想考虑这么多。 毕竟直面王妃的心理压力,实在让人无法正面去与其交涉一些利益。 或是思考一些东西。 这次不是谈判的谈判。 他已经成了王妃掌中玩物。 王妃的心思,难以让人猜透。 而他的心思,却无法隐藏。 他已经不想考虑什么,只想要离开这里。 然后再去考虑王妃为何做出这么大的让利。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让利,简直就是单方面的施舍。 王妃给予的施舍。 巴清站起身,朝着赵姬叩首,“小人多谢王妃,定竭尽全力,不负王妃。” 赵姬没有搭理巴清。 而是低声询问身旁宦官,“孤明日可有何重要之事?” 宦官一愣,连忙回答道:“尚无。” “太史令可有言,明日天气如何?” 太史令是专门观测天气,星辰变化,卜卦算命的官职。 在赵姬这里,就是时灵时不灵的天气预报。 宦官拱手道:“王妃,明日可是个好天,艳阳高照,天也不冷。您可要出门?” 赵姬点了点头,“在这宫中待久了,都快发霉了。是该出去走走。明日孤要前往城外猎林狩猎,让政儿陪孤一起。” 狩猎?! 宦官直愣愣的看着赵姬。 破天荒,真是破天荒。 王妃整日事物繁忙,抽不得身。 就算闷了,也只是在宫内钓钓鱼消遣。 现在居然想打猎。 还要叫公子政一起! 谁不知道公子政除了上朝,就是待在书房。 “怎的?”赵姬见宦官不语,询问道:“不行?” “当然可以,臣这就去安排。不过,恕臣直言,公子政怕是……。” “政儿孝顺,孤召之,必来。 “诺。”宦官离开。 赵姬这才看向巴清,“孤明日清闲,你若无事,便陪孤前去狩猎,可否?” 第34章 赊贷 巴清不知道王妃为何如此。 他不想去。 极其不想去。 哪怕想要牵上王妃这条线。 他也不想去面对赵姬。 巴清如今极其像一个想要逃避亲人间的人情往来,却又不得不加入其中。 他对赵姬行礼,“小人明日正好无事,王妃既然有如此雅兴,自当相陪。” “好,明日你就随孤前去狩猎。若是建设工坊有何难处,可去寻卓子央,臻马协助,亦或者找孤。”赵姬侧头,对一旁宦官说道:“你将巴清送出宫去。” 宦官行礼,“诺。” 宦官弯着腰,来到巴清身前,“巴家贵人,请随我来。” 从一个商人称谓,变成了贵人。 宦官的称呼转变之快,让巴清错愕。 这是因为王妃器重的缘故? 他看向赵姬。 宦官见巴清不言,也不催促。 眉宇间带着恭敬。 伺候宫里的贵人,最重要的是察言观色。 见王妃对此人颇为满意。 还破天荒的邀请此人一起前去狩猎。 最重要的是,还叫上公子政一起。 这无疑是王妃在表明一种态度。 那就是打算将这个巴清,介绍给公子政。 而这种介绍,很显然是男女之间的介绍。 虽然巴清是个鳏夫。 但这并不重要。 只要公子政满意,巴清便能成为她们的主子。 秦国的下一任王妃。 甚至都无需公子政是否满意。 只要王妃点个头,便可。 至于巴清。 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再者,他敢有意见? 基于这些考虑,宦官自然对巴清恭敬了些。 甚至打算透些口风出去。 以免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未来的王妃。 为她们这些老仆,招了恶事。 见巴清不曾离开,赵姬询问道:“怎的,还有何事?” “无。小人告退。”巴清拱手,缓缓后退。 待巴清走后。 不起眼的角落。 帷幕被人揭开。 赵勋坐在一张案桌后面。 案桌上摆着一支玉葫芦与一柄宝剑。 两名伺候的小宦官,将帷布卷起,挂在一旁。 “你很看重这个孩子?”赵勋提起玉葫芦,拔下塞子。 喝了一口,而后提剑走出帷幕。 两名小宦官,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赵勋看了一眼门外,“太像了。” “像?”赵姬一笑,“像什么?” “像你。”赵勋看向赵姬,“那孩子,有点像之前的你。” “我?”赵姬摇了摇头,“他可不能像我。若是像我,此时他的首级就应该摆在桌上,而不是在他脖子上。” “你就这么恨自己?” “无关于恨,只是明白我这种人,政儿未必能压得住。” “既然担忧政儿压不住,又为何将此人介绍给政儿?再者,他乃鳏夫,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鳏夫又如何?我看重的是他的能力,而不是他的身体或是身份。至于政儿能否压得住……。” 赵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是个聪明人,孤只要存活一时,他便只能是政儿的附庸。” 赵勋思索,“这也许就是你颇得卑贱之人爱戴的缘故。不过,我还是替政儿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孤也压不住他吗?” “那倒不是,只是担心政儿不会同意。她的心思,可都放在了书上。或许在政儿眼里,这个巴清,远没有一本书,有诱惑力。” “政儿若不喜欢,我不会强迫。” “话说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去赵国?” “怎的,想家了?” 赵勋饮了一口,“家……?我只是想回去看看。” 赵姬走到赵勋身边,拿过赵勋手里的玉葫芦,也喝了一口。 一股香甜味,萦绕在口中。 赵姬低头看了看玉葫芦,又看了看赵勋。 “是蜂蜜水。”赵勋笑了笑,“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 赵姬耸了耸肩膀,“味道还不错。”他看向门外,“现在还不是前往赵国的时候。等到政儿登基,时局稳定,我才可以前往赵国。” 他早就打算前往赵国,布局让赵国归顺于秦。 这种重要的事,交给别人做,始终不太妥当。 与赵勋闲聊了几句。 卓子央恰好前来。 一进来,便低头说道:“王妃,纸圣祠庙,臣已经选择好了位置,预计三日后便可开工。” 赵姬轻点了点头,“调查贪墨一事,可有进展?” “回王妃,尚无。最近一直忙碌于造纸之事,属实抽不开身。不过,最近听说盖聂在追查此事,还从许寇处调派了不少人手。王妃若想问询此事,可寻盖聂前来。” 卓子央与许寇在与赵姬同时回秦的时候。 在战场之中结下了同袍之情。 若非卓子央,许寇早已死在了那场廉颇用生命点燃的大火。 所以,有什么风吹草动。 都会知会卓子央一声。 盖聂奉命调遣许寇亲卫,意在调查大同商行的事。 自然也被许寇通知给了卓子央。 听到卓子央的话,赵姬想了想,“既然政儿想要亲自下场,那便让政儿试试。此事,你无需再过问,全力配合就好。” 话说回来。 自从将涉及贪墨的管事交给嬴政后,就没了动静。 不仅没有杀那些人,好像也没个风声。 难道是准备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后再杀。 还是留在登基之后,彰显自己的威仪。 想了一会,赵姬便不再多想。 反正人已经交出去,政儿该如何,那是她的决定。 赵姬看向卓子央,“大同商行可提供放贷服务?” 卓子央毫不犹豫的回道:“没有,我等爱惜名声,再者放贷乃泉府负责,我等不敢逾越。” 在市面上,借钱分两种,一种是赊,没有利息。 凡丧葬,祭祀,婚庆。无论民间还是官方皆只赊不贷。 且宗族内大户皆有出钱帮扶,借出之约束。 这是周礼规定。 所以卖身葬父,葬母这种例子,几乎没有。 第二种就是贷。 基本都是一些有耕地的农户去贷。 朝堂有专门负责贷的官员,乃是司徒下属官员,泉府。 泉府不仅负责税收,购买滞留市场的货物,还负责贷。 至于利息,得看情况而定。 有时利息高。 若是碰着君主收买人心,还会无息放贷。 曾经的宋王与晋王就是无息放贷。 深受百姓尊崇。 民间放贷的基本都是世家豪门。 什么十出十三归。 利滚利。 或者双倍偿还。 前些日子就有农人贷粮百斤,没有偿还。 被判罚双倍。 “从今日起,大同商行提供贷。” “王妃,息几何?” 卓子央没有问赵姬为何要大同商行提供贷款服务。 因所有大门大户都会如此。 只是看利息多少。 “利息百分之一。” 卓子央一愣。 她有些不明白赵姬的做法。 利息百分之一,这和没利息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为了收拢人心,倒不如直接无息贷款。 这样既不得罪人,也能笼络人心。 如果利息1%的话,不仅会得罪那些,放贷的世家豪门,而且大同商行的储存的现钱,也会供应不足。 再者,有利息与没有利息,是两种概念。 纵然会收拢一些人心,但其效果会大打折扣。 不如依照民间放贷的最低利息,进行放贷。 卓子央张了张嘴,想要跟赵姬阐明要害。 可是还未说出口,便被赵姬打断。 “孤知晓你心中顾虑,这贷并非直接放,而是针对一小撮人。” “王妃的意思是?” “这贷只放给一些想要参与造纸之事,却无本钱的百姓,且并非以现钱的方式,而是通过建设工坊,来进行放贷。要建设多大规模的工坊,与造纸需要的材料,人工。大同商行提供报价,贷款人确认后,大同商行进行借贷。待大同商行建设完毕后,交由贷款人管理。待贷款人偿还贷款后,这家工坊便属于她。若是偿还不了。大同商行将工坊折合成现钱收回。若不够贷款金额,其余皆由贷款人承担。” 看似复杂,但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大同商行建造工厂,安排工人,计算材料,损耗等等。 将报价告诉想要贷款的人。 贷款人签字后。 工厂便交由贷款人经营。 如果贷款人经营得当,偿还了贷款。 大同商行会将工厂全部交给她。 如果经营不当,那大同商行便会收回,贷给下一个人,或者自己经营。 而贷款人需要支付租赁费用以及工人薪水。 相当于傻瓜式扶持创业了。 至于售卖纸张。 如今墨纸市场就相当于一个无人动的蛋糕。 再加上墨纸低贱。 百姓富足。 无论是做供应商还是零售,基本都有活路。 在赵姬的打算中。 那些花了二百金的商人肯定是靠不住的。 经过巴清的劝说,赵姬也不打算勉强她们。 以后给报社提供墨纸,皆由巴清一个人负责。 墨纸市场的蛋糕这么大。 光巴清加上大同商行,肯定是无供应整个秦国。 倒不如以放贷的方式,让一些普通百姓加入其中。 这样即提供了大量工作岗位,也能让一些百姓富裕起来。 还能弥补墨纸市场的空缺。 卓子央百思不得其解,困惑道:“王妃,为什么大同商行不自己做,而是冒险交给一些百姓去做?” 赵姬询问卓子央,“你赚那么多钱干嘛?钱不够用吗?” 卓子央一愣。 谁会嫌弃钱多啊? 再者,大同商行挣的钱,可都是王妃的。 见卓子央疑惑的模样,赵姬轻叹一声,“与其让钱堆积如山,成为死物。还不如换一种方式,在百姓之间流通起来。大同商行没什么损失,而百姓却能富足。至于能不能还上钱,无需担心。” 他微微抬起手,“如果后来人有记载,那她们定然会说,接下来的岁月,是一个属于勇敢者的时代。只要有勇气,猪也能顺应时代的潮流,一飞冲天。而缔造这个时代的……。” 赵姬手指卓子央,“是你与孤。” 卓子央莫名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知缘由,不解其因。 反正很激动人心。 她对赵姬躬身行礼,“诺。” 朝堂内。 嬴政坐于王椅。 内史站出来,“公子,可知王妃宴请诸商一事?” 嬴政瞥了那名内史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到了吕不韦的身上。 吕不韦低眉垂头。 似乎在假寐。 昌文君与昌平君二人对视,决定不参与进去。 “政知晓,怎的?” “公子,王妃所住之地,乃是后宫,如此……。” 内史话未说完,只听嬴政猛的拍桌子。 蹭的一声站起来,虎视此人。 “你想说什么?!” 内史被如此暴怒的嬴政吓住,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臻马讥讽一笑。 蠢货。 公子政与赵主感情颇深。 以此事来污蔑赵主清白名誉,怕不是想死。 吕不韦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 她一步站出,“公子莫要误会,内史只是担心于后宫宴请众商有碍于王妃的名声,想要出言劝谏一番。若公子不喜,不言便是。” “哼。我父早已知会于政。此事也得政之同意。不容任何人妄加非议!散朝!” 她将衣袖甩于身后,背着手。 气冲冲离开。 昌文君冷笑的走到吕不韦身旁,“丞相大人什么时候也负责后宫之事了?不忧天下大事,却虑家长里短。看来丞相之位,无法发挥你全部的才能。” 吕不韦抬起头,孤傲的说道:“滚。” “你……!” 曾经芈宸在世,楚系权势最大的时候。 吕不韦如同狗一样,阿谀奉承。 而昌文君却从不用正眼去看。 现在,却身份颠倒。 昌文君成了宠臣,而吕不韦却成了权高之人。 这种身份扭转,本来就让昌文君不爽。 尤其是当吕不韦以蔑视的口语说出滚时,内心的不爽到达了顶点。 昌文君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小丑,正因为知道,才会觉得吕不韦的话是一种无法防御的侮辱。 简单来讲,就是破防了。 吕不韦看也不看,没等昌文君将话说完,扭头就走。 内史与一众官员跟在其后。 “呸!”昌文君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背骨弃义的狗东西,迟早摘了你的脑袋,祭奠阳泉君。” 本来臻马想上前与昌文君打个招呼。 但听到阳泉君三个字。 摇了摇头,向殿外走去。 阳泉君的死,赵系势力也是有份的。 第35章 不能输 行走于甬道之内。 嬴政原本阴沉的面容,在出甬道的刹那。 变得平静。 赵高跟在其后,低声说道:“公子,内史妄语,非议王妃,按秦之律当受鞭挞之刑。若公子应允,臣即刻追回内史。” 嬴政轻嗯一声,“看来中郎令对我父极为忠贞。” 赵高脸色一变。 几步走到嬴政身前,匍匐于地面,“臣只是见内史妄加非议王妃,内心气愤。王妃为国分忧,为公子分忧,岂能容人非议?至于臣之忠心,只予于公子!请公子明鉴!” 她实在是不清楚嬴政心中所想。 朝堂之上,面对内史言说之时,怒而拍桌。 正因此,赵高才想着表现一下自身。 在嬴政面前,说要治内史之罪。 可现如今,嬴政说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心中对于王妃有忌惮? 而她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 让嬴政误以为她是王妃派过来监视的人? 这岂能不让赵高惶恐。 赵高拦路,嬴政停下脚步。 一张脸笼罩在阴影内。 让人看不清面容。 在阴影之中,嬴政的身材似乎被拔高了万丈。 让人无法直视其伟岸。 良久,声音从阴影内响起,“政记得,你有一个妹妹,在服侍我父。” “是,舍妹赵成如今正跟随王妃。” 嬴政轻声一笑。 迈出一步。 脸庞从阴影内钻出。 “起来吧。” 赵高抬起头,见嬴政并没有生气。 这才缓缓起身。 “惩治一个小小的内史,有何用处?她只不过是受人指使,来试探政的态度而已。” 嬴政喃喃自语,“说起来,政已经好久未向父亲请安。赵高,你便替政去一趟,顺便看一看你的妹妹。” 一个内史,居然胆敢非议后宫之事。 其背后岂能无人撑腰。 韩系,宗族形同透明人。 楚系如今归顺,成了听话的狗。 赵系本就属于父亲。 那么谁支持内史,结果显而易见。 唯有如今势头最大的吕不韦。 吕不韦为何如此做? 总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来撼动父亲。 她没那个本事。 也没那个实力。 甚至在大义上也站不住脚。 所以,吕不韦需要盟友。 如今能与其结盟的,只有即将登基的自身。 故而想借内史,来确认态度。 若当无事发生,吕不韦自然退缩。 若遣人前去询问,吕不韦才会出手。 现在的吕不韦,就如同躲在坚固城池内。 城池严丝合缝,高不可攀。 不可强攻。 唯有让她主动从城池内出来,方才有击败她的机会。 而派遣赵高前去寻找赵姬。 就是为了向吕不韦展现自身的态度。 表现出。 在人前,政与父亲不容任何人挑唆。 在人后,却是内有野心,想要独掌大权。 早已对父亲不满。 以此引诱吕不韦。 对付狡猾的狐狸,不付出些什么,怎么能行? 嬴政嘴角上扬。 父亲,孩儿该和你对弈一番了。 历史是极其的相似。 嬴稷登基之时,被魏冉与宣太后架空。 而在其下,有四人被称为秦国四贵。 现如今,嬴政哪怕登基,权利依然不隶属于她。 同样有吕不韦与赵姬。 至于四贵。 颁布招贤令,册封为文镇侯,掌控赵系势力的臻马,算不算一贵? 能左右秦国经济,掌控大同商行,被册封为商文君的卓子央,算不算一贵? 掌控话语权,被册封为纸圣,秦墨领头人,负责秦国军械制造的匠人相里勤,够不够资格称一贵? 接近五万铁骑,负责咸阳城,以及王宫所有防备力量,被称之为钢铁城墙的铁甲军的统帅,赵勋。算不算一贵? 这还没算上吕不韦。 要是算上吕不韦,还有世家豪门,再加上王陵等等。 这岂是四贵。 五,六,七,八贵都有吧。 这一把,完全是高端局。 嬴政比嬴稷更加不幸。 四面楚歌,压力也是巨大的。 但又比嬴稷幸运。 首先吕不韦与赵姬不和。 其次,赵姬对嬴政疼爱有佳。 甚至期望与支持嬴政去推翻赵系,吕系。 说起来,是不是支持,嬴政也不确定。 就拿赵高来说。 赵高如今跟随的是嬴政 可其唯一的妹妹却被控制在赵姬的手中。 这就相当于狗脖子上拴条链子。 而链子正被赵姬攥着。 再来说臻义。 臻义有同窗之谊。 可其母却是臻马。 且此人对于嬴政的忠心程度,远远不及对于赵姬。 从参与杀死华阳太后,以及一直向赵系靠拢就可以看出。 再说许寇。 许寇虽然忠心是有,可此人不堪重用。 不守规矩。 再者与卓子央乃生死之交。 其能指挥的属下,也只有现如今不足三百人的亲卫。 现在已经被叫做铁鹰剑士了。 还有一个奔赴边关的魏无知。 魏无知乃义妹。 魏无忌之义子。 赵姬之义子。 这能不能信,不必多说。 嬴政真正能放心,值得信赖的人,其实很少。 第一个,盖聂。 一名没有存在感的剑士。 杀人可以,其他不行。 第二个就是臻忠。 一个痴傻之人。 第三个,老师韩非。 有文幸侯的名头,却无职务。 其他没了。 至于楚系的昌文君与昌平君。 呵呵,如何信? 所以嬴政越发质疑赵姬的支持,是真还是假。 她现在就像一个对父母产生质疑的青春期少女。 嬴政真的是喜欢读书吗? 喜欢到无法自拔? 又或者是乖乖女的性格? 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赵高见嬴政好似在想什么,小声回应道:“诺。” 她抬步欲走,却与一名宦官撞个满怀。 宦官连忙向赵高歉意的说了一句。 刚刚因嬴政似是而非的责怪,而有些不悦的赵高,当即皱眉,“如此毛毛躁躁,不成体统,你是哪个宫的?” 嬴政继续走着。 忽然听宦官说道:“小人乃宁德宫,服侍于赵王妃。奉赵王妃之令,前来寻找公子。” 嬴政脚步一顿,“父亲找政何事?” “王妃言,明日请公子前往城外猎林狩猎。” 嬴政一愣,良久方才开口道:“父亲怎的有如此雅兴?” “臣不知。” “也罢,是该出去走走。告诉父亲,政明日准时赴约。” “那公子……我这……。”赵高小心翼翼询问。 “你去你的,不必管政。” “诺。” 于此同时。 吕不韦面容有些暗沉的回到家中。 虽然早就知晓嬴政会袒护赵姬。 但内心还是对嬴政有些失望。 嬴子楚也就算了。 为何被嬴稷视作秦之明主的嬴政,也顾忌儿女私情。 在王室,任何的父慈子孝都是镜花水月。 如果嬴政沉浸在其中。 最后的下场,不会比架空的嬴稷好上半分。 套用范睢曾经对嬴稷所说的话。 “秦知太后,知商文君,知文镇侯,知纸圣而不知大王。” 一点也不违和。 再套用一句,“恐秦之后来,不为王之子嗣也!” 违和吗? 不违和! 这赵姬与当初的宣太后,有什么区别! 区别难道就是这个赵姬比宣太后更加聪明,更加难以对付吗?! 其实不然。 在吕不韦的眼中,嬴政比嬴稷幸运太多了! 首先,丞相与太后不合。 其次,大部分军权掌握在丞相手里。 而她这个丞相是嬴政的铁杆拥护者。 明明胜率如此之高。 可那个嬴政! 却相信一个权掌秦国半边天的野心家。 就因为这个野心家,将她带大! 仅此而已! 嬴政能当上秦王,明明是嬴稷和嬴子楚,还有范睢等人,用鲜血与生命捧上去的! 与那个赵姬,有多少关系?! 他只是在利用! 利用嬴子楚!利用嬴政! 利用着所有的一切,来走到今天的地步! 为什么?! 为什么嬴政不能如同嬴稷一样有野心! 为什么嬴政不能和嬴稷一样,看穿赵姬的野心! 为什么嬴政不能同她站在一起。 接受她的帮助与扶持?! 或许,在赵姬的蛊惑下,嬴政已经将她视作敌人。 视作可以铲除的障碍。 可是,她一旦倒了。 那何人能挡住赵姬? 谁能? 靠嬴政自身? 她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 不清楚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什么是可以信赖,什么是不可以信赖。 吕不韦喃喃自语,“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成长,等到你真正的明白,什么是王权。哪怕等到你如同嬴稷那样老。你的范睢,一直都在。如果不行,我亦能等你的子孙。” 就在吕不韦自语之时,一名仆从迎了上来,“娘子,吕滔被人抬回来了。” 吕不韦眉毛一抖,“受伤了?” “嗯,好像伤得不轻,只是吕滔不让我等查看她的伤势。伤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清楚。” “带路,引我去看看。” “诺。” 穿过亭台楼阁,两人在一处房屋前停下。 还未进去,便听到吕滔的叫唤声,“哎哟哟,你轻点。” “死鬼!”巴掌声伴随着男声响起,“你怎么不被人玩死?!我都没有动过你的谷道。” 吕滔一声惨叫,“哎呦!轻点!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去办正事,岂是去干那事。” “办正事?什么正事能伤到那种地方。呸,肮脏,恶心,不要脸。” “去去去,正烦着呢,滚一边去。” ……。 听到里面的争吵,吕不韦表情有些古怪。 谷道? 正欲步入其中,却见一男子红着眼眶,跑出房。 见到吕不韦,当即行礼,“大娘子。” 吕不韦挥挥手,“你先退下,我找堂妹有点事。” “诺。” 男子加快脚步,逃似般离开。 吕不韦让仆人在外等着,独自一人进入房间。 只见吕滔光着上半身,趴在床榻上。 下半身则是用被褥挡着。 旁边放着火盆,一壶冒着热气的酒水,还有几碟肉菜。 见吕不韦进来,吕滔想要起身。 却被吕不韦伸手虚按了下来。 吕不韦走到吕滔身前,“伤哪了?” 吕滔实在难以启齿,含含糊糊道:“屁……屁股。” 吕不韦瞥了吕滔屁股一眼,坐到床榻旁。 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盏酒。 “被赶出来了?” “没……没有。” “那就是被赵姬找借口打了一顿?” “也没有。”吕滔解释道:“这伤是我自己弄的。大娘子,咱们中了赵姬的诡计!” “是何诡计?” 吕滔将在王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吕不韦。 包括伤的由来。 吕不韦听后,陷入沉思。 “大娘子,接下来怎么办?商人不满定价,定然会找你为她们出头。” “出头?出什么头?”吕不韦抿了一口酒,“商与民,自然重民轻商。再者,我凭什么给她们出头?王妃之令,我亦不可违背。她们要找,便去找王妃去吧。与我吕不韦何干?!” 吕滔思索一会,笑眯眯道:“此计甚妙。那造纸一事?” “既然花了钱,那就得去做。定价就按照王妃说得去做。再者,去寻些读书人。” “寻读书人作甚?” “自然是抄录书籍,卖给其他人。王妃只是定了纸的价格,可没有定书的价格。物有价,而学识无价。” 吕滔眼睛越瞪越大,“妙啊,妙啊。我怎没想到。” 她想起身,立刻操办。 还未站起来,又被吕不韦压了下去,“好好养伤,不急一时。” 她喝了一口酒,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从吕滔处出来。 一名门客,带来了宫里的消息。 虽然赵姬赏赐,让大多数宫人对赵姬忠心耿耿。 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如此。 有好人,就有坏人。 有忠心之人,也有贪财之人。 再者,吕不韦也会一些忠仆送入宫内。 所以宫里的消息,还是能知道一些。 门客来到吕不韦的面前,拱手行礼,“娘子,宫里传来消息。” “言。” “中郎令赵高前去找了王妃,至于说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尚且不知。只是听说公子好似生气了。” 听到这一消息,吕不韦并没有感觉到兴奋。 而是淡淡的说道:“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待门客离开,她抬头看向天空,“圈套?还是幡然醒悟?”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吕不韦不敢赌。 因为她不能输。 在不确定嬴政的态度之前,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输了,她将彻底无法翻身。 大秦亦是如此。 第36章 问道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 鸡子般的太阳悬挂于空中。 一队铁甲护卫,护持着五辆马车,缓缓向猎林而去。 她们左右张望,警惕的环视四周所有风吹草动。 虽然在咸阳城外,没人胆敢拦截她们这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们保护的可是大秦未来的王,以及太后。 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车辇内。 臻忠,欲言又止。 一张病态的脸上,满是纠结。 巴清在赵姬左侧,正襟危坐。 低着头。 而嬴政则坐在右侧,手捧着不知是何竹简,细细观看。 场面些压抑,以及说不出来的尴尬。 赵姬主动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政儿,知你好学,但凡事得讲究张弛有度。劳逸结合。” 不等赵姬多说,嬴政放下手中竹简。 先是瞥了巴清一眼。 眉宇淡然却内藏疑惑。 莫非父亲让我出来,只是为了介绍此人给我? 这是要安排此人,来当政的丈夫? 说实话,对于嬴政此时的心态而言。 她虽然尊敬赵姬。 但对于赵姬的安排,她已经有了逆反,抵触的情绪。 甚至于厌恶。 只是碍于她需要依靠赵姬。 至少在未正式登基之前,需要依靠赵姬。 故而处处顺从。 嬴政对赵姬开口道:“父亲教训的是。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岂能扫了兴致。只是孩儿昨夜读到精妙之处,实在难舍。” 她对赵姬拱手一拜,“还望父亲见谅。” 父亲?! 听到嬴政的话。 巴清微微抬起头。 见一名仪态威仪,头戴冕冠的清秀少女,正对赵姬行礼。 心里惊讶。 这应该就是大秦未来的王,嬴政。 未曾想会以此等方式会面。 自从坐到赵姬的车辇上。 他便一直低着头。 不仅是因为担心失礼,还因为直视赵姬有可能被看穿心思。 故而当一个鹌鹑。 嬴政上车撵时,虽有察觉,但未细想。 如今才反应过来。 公子政就坐在对面。 巴清连忙行礼道:“小人不知公子尊面,失了礼数,请公子政责罚。” 这声音,倒是吸引了赵姬与嬴政的注意。 赵姬似是打趣道:“若是你一直低头,兴许政儿还不会责罚你。” “父亲说笑了。所谓不知者,无罪也。”嬴政虽笑,语气却带着漠视。 巴清小声说道:“王妃,小人乃乡间农夫,虽有些家财,但无胆。自然不敢仰视王妃与公子威仪。” “一如既往的奉承。”赵姬一笑,旋即看向嬴政,“之前听你言,读到精妙之处,实在难舍。孤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等精妙,让政儿难以放下。不如诉之于口,让诸位听听。” 嬴政眼眸似是有闪光,朗声道:“商君论帝道,王道,伯道。” 赵姬来了兴趣。 “何为帝道?” “奉行黄老之说,帝无为而治,顺应民意。” 帝道与后世的帝王之术,或者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区别。 真正的帝道,源自黄帝与老子之说。 也被统称为黄老之说。 帝道,其实并不是单指一个人。 而是一种绝对的,类似于乌托邦的净土。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 就如同五帝一样,实行禅让制。 例如舜禅让于禹。 谁有能力,谁就领导。 没有绝对的管理者。 也没有例如衙役之类的执法者。 帝遇事,与臣商,亦与民商。 大家互相商量,心往一块使,劲往一处用。 开辟一个天下为公,没有私欲的乌托邦世界。 这便是帝道。 商鞅第一次面见秦孝公时,便向秦孝公推荐帝道。 结果被秦孝公当众赶走。 对于帝道,有些可以借用。 但要完全遵守,赵姬绝对会嗤之以鼻。 民尚未开智。 不通治理,不精国事,不晓天地。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若让民治,只会分裂,再分裂,最后一团糟。 永远都不要指望所有人都同意一个观点。 也不要认为所有人都拥有正常人的认知与智商。 或许有帝道实现的时候。 但绝非是现在。 赵姬看向嬴政,“何为王道?” “王道奉行儒家学说,以仁德,礼制治世。” 灭亡的周朝奉行的就是王道。 有严苛的阶级划分。 王之子为王。 君侯之子为君侯。 王为核心。 士族公卿为臣辅之。 构建道德框架。 以礼乐文化作为核心约束所有人。 让所有人必须遵守这套框架。 这便是周礼。 君有君礼。 臣有臣礼。 民有民礼。 后来因此衍变出三纲五常,四端五伦,四维八德。 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五常:仁、义、礼、智、信。 四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五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四维:礼、义、廉、耻。 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以此治世,便是王道。 王道有好有坏,各有看法。 对于道德框架,赵姬觉得很不错,可以奉行下去。 但阶级固化,势必会引起抗争。 再者,一味的用仁德来约束自身。 面对不仁之士时,难免会吃亏。 比如谁也没想到,有个孙子提出兵者,诡道也的理念。 彻底改变了战争。 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三观。 再者,奉行周礼的周朝下场,就摆在眼前。 在道德观念根深蒂固的曾经。 照样有子杀父,父杀子,篡权夺位的例子。 这一理念,适合圣德明主,而不适合弱者。 若是王室衰弱,君王无能,朝纲必将大乱。 到时架空王室,祸乱朝纲,群雄逐鹿的局面,终会上演。 例如汉! 就如同周的轮回。 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统一的思想。 还有一个致命缺陷。 那就是官员,爵位制度松散与漏洞太多。 再加上阶级固化。 后来者若是立功,只能另外册封。 结果就是制度臃肿, 各种各样的官员,管着同一件事。 有爵位者遍地都是,蚕食普通人的生存空间。 商鞅向秦孝王阐述王道时,被秦孝王再次赶走。 赵姬听后,继续询问,“何为伯道?” “伯道,与帝道有异。帝道乃顺应民心,伯道则逆民情。” 伯道,便是霸道。 商鞅曾言:民只顾眼前之乐,不顾国家生死,并且乐在其中。 但王不行。 可难就难在民与王的思想不一致。 哪怕改变的再多,让民各自做自己本分的事,难道是民乐意看到的? 不如稳定内部,对外强势。 国不富,不能发动战争。 军队不强,不足以打击敌人。 要想国富,唯有种田。 要想军队强盛,必须劝民英勇作战,以封赏引诱,让民趋之若鹜。 再以重罚威胁,让百姓知晓什么是害怕。 重赏加上重罚,只要实施下去。 必定令行禁止。 这样做,秦国不可能不强大。 这便是商鞅给秦孝公阐述的伯道(霸道) 当伯道论说完,秦孝公便拜商鞅为相,开始了改革。 霸道,无非是对内和对外同样强硬。 在赵姬看来,所谓的霸道利于称霸,而不利于治。 霸道成功的关键在于外部压力。 可一旦外部没了压力,也就是没了敌人。 对外的拳头,就会打在自己身上。 内部也会因苛责的律法而被引爆。 就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 随时就会粉身碎骨。 赵姬面色平静的询问嬴政,“政儿觉得帝道,王道,伯道,哪一个适合你?” 这三种道不能说全错,但都有缺陷。 无论嬴政选哪一种,赵姬都会感觉到失望。 “帝道过于幻想,不可为之。王道受掣,政嗤之以鼻。至于伯道……。” 赢政沉吟了一会。 赵姬在案桌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 除了臻忠如坐针毡外,其他人的视线都放在了赢政身上。 嬴政接下来的话,很有可能会改变秦国的未来走向。 良久,嬴政开口道:“伯道是好,可正如父亲所说,不利于治。” 赵姬在桌子下的拳头,缓缓松开,一脸笑容,“帝道,王道,伯道,政儿皆弃之不用,那不知政儿当以何道立足于世?” 嬴政语气平淡,“黄老开创帝道,天下便有了帝道。周王开创王道,天下便有了王道。商君论述伯道,这天下便多了一个伯道。 商君言:夫琴瑟不合,必改弦而更张。政不更张,不可为治。” 琴瑟不合鸣,就改动琴弦。 不进行改革,就无法治理。 嬴政声虽轻,但如同春雷,在众人心中炸响,“先者无政之道也,政便创自身之道。其道当盖三皇,过五帝。政之道,当为盖过三皇五帝之道。” 她喃喃自语,“皇帝……皇帝……此词甚好。政之道,当为皇帝之道也!政开创皇帝之道,天下便有了政之道也!” 鸦雀无声。 车辇内,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车辇停下。 车辇外,响起宦官之声,“王妃,公子。我等已经到了猎林。” 宦官之声,唤醒众人。 赵姬面露笑容,“吾儿大有志气,不过光说无用,得看你能否做到。” 巴清此时看嬴政的眼神都变了。 这是何等的豪迈与气魄。 若天下无我之道。 我便开创自身之道。 这天下,便有了我的道。 若非身份卑微,巴清真想与其结交一二。 嬴政是有气魄之人。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男子之身,在商海沉浮,何尝不是在走自身之道。 嬴政倒是依旧平淡,“多谢父亲夸赞。” 臻忠则傻乎乎的盯着车帘。 似乎很想下去。 “臻忠,见你坐立难安,可否是坐不惯车撵?” 见赵姬问话,臻忠将头转了过来。 那张苍白的脸,此时更加苍白。 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 她委屈巴巴的说道:“赵叔,我坐这个,左摇右晃。肚子内吃的肉都活了过来……。” 臻忠拍了拍小腹左侧,“一会跑到这。” 又拍了拍右侧,“一会又跑到这。” 她指了指喉咙,“现在堵在了这。” 巴清见此人傻乎乎的,有些不解。 究竟是何人,竟敢对王妃如不敬。 “你该不会要吐了吧。”赵姬赶紧摆手,“政儿,你且带她下去。莫要脏了车。孤最闻不得那味。” 嬴政自幼跟在赵姬身侧。 自然知晓赵姬喜香,最厌恶污秽之气。 她对赵姬拱手,“诺。” 随后带着臻忠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臻忠便捂着嘴巴。 嬴政呼道:“去远些,去远些。若是让你母亲知道,你吐在我父之侧,定然要打你。” 臻忠呜呜了两句,一头扎入树林,没了踪迹。 车撵内。 赵姬笑问巴清,“我儿如何?” 巴清俯首,“人中龙凤,雄主之姿。” “可是奉承之语?” “绝无半句假话。” 巴清越来越摸不清赵姬问这个作甚。 总不能打算将他介绍给嬴政吧。 论身份,他商贾贱人。 论家世,他虽然略有小财,但已经成过家。 所以,巴清丝毫没有往那处去想。 他不是一个白日做梦的人。 巴清等待赵姬的下一句话,打算揣测一下赵姬的意思。 却未想,赵姬没了后文。 在宦官的搀扶下,出了车撵。 巴清连忙跟在后面。 刚下马车没多久。 一名骑着白马的女子,骑马来到近前。 女子三十左右,面容俊俏,英姿飒爽。 身着墨黑兽头铠,火红披风随风飘荡。 腰负长剑,弓藏于马鞍。 来到赵姬面前,女子勒住马,“需要我载一程?” 赵姬走到白马前,拍了拍马的脖子,“不了,走上几步应该就到了。你哪来的白马?” “臻马送的,她知我忘不了那匹战死的马儿。” “马是好马,可惜跟错了人。不能在疆场驰骋。” 赵勋也是如此。 马背上的赵勋,翻身下马,“有吃有喝,赶它走都不愿意走嘞。” “是匹好马。”赵姬转头看向赵勋,“多年未曾操练,不知将军武艺是否退步?” “若再来只老虎。”赵勋做出弯弓搭箭状,“我亦能杀之。” “好。”赵姬朝着嬴政招了招手,“政儿,你且与赵将军比试一番,谁嬴了,谁就有奖赏。” “奖赏是何物?”赵勋奇怪道。 “这岂能先说?去去去。速去。” 第37章 狩猎 “好。”赵勋应允,翻身上马。 手握马缰,对嬴政说道:“最近一直听说你潜心读书,也不知武艺是否落下。今日便考教你一番。” 嬴政笑了笑,“既然赵姨有此兴致,政自当奉陪。不知该如何考教?” “我们就比谁杀的猎物多,谁杀的猎物够凶。你用十支箭,我也不欺负你,五支箭如何?” 嬴政知晓赵勋的武力,自然不会认为赵勋是瞧不起她。 再者,她虽然从小就练习剑术与武艺。 但比起赵勋这个师傅而言,还是差了一些。 嬴政点头应允,“好。” “那就说定了,半个时辰为结束!”赵勋一扬马鞭,冲入树林。 激起百鸟慌张乱飞。 “怎的?”赵姬看向没有动作的嬴政,“你打算认输?” “自然不是。” 一名宦官递给嬴政箭袋与弓。 嬴政没接弓,而是从箭袋内抽出十支箭矢。 她单手举起箭矢,环视所有人,“能一箭杀死猛兽者,可从政这里领取箭矢,凡杀了猛兽,且能半个时辰内,回到政的面前。政定有重赏!” 嬴政环视四周,“谁人敢接?!” 有些铁甲军士卒跃跃欲试。 只不过她们没接,而是看向赵姬。 赵姬听嬴政欲要悬赏时,微微一笑。 这是作弊,或者耍小聪明吗? 显然是的。 但规则没有限制不允许这样。 嬴政如果真拿十支箭矢,去与赵勋比斗。 以赵勋的骑术与弓术,那必输无疑。 赵勋可是能独自射杀猛虎的强人。 可嬴政发布悬赏,让有能之士去为,那结果就不一定了。 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让利益最大化。 甚至取得最终的胜利。 至于用何种手段,耍何种心机,已经无所谓了。 胜者,方能为王。 见铁甲军看了过来,赵姬微微点头。 铁甲军纷纷上前,接过箭矢,三三两两结伴向林中而去。 就在箭矢只剩一支的时候。 一名铁甲军士卒跪在嬴政面前,想要去接。 却被跑回来的臻忠夺了过去,“嘿嘿,我也要玩。” 不等嬴政说话,一头扎入林中。 身影没入林内。 原本嬴政想要劝说臻忠一番。 见臻忠身影消失,也只能无奈笑了笑。 罢了,政这个大将军本就喜动而不喜静。 与政居住于宫内,想必早已经憋坏了。 趁此机会,就让她好好玩一玩。 跪在地上,原本准备接箭矢的铁甲军士卒一脸尴尬。 本来应该是她来接最后一根箭矢。 结果却被臻忠接了过去。 导致她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尴尬的低下了头。 此时,赵姬的声音响起,“臻忠这孩子,刚刚还吐的面色惨白,贸然入林,怕是会有什么意外。” 他对跪在地上的铁甲军士卒道:“你去跟着,臻忠打到的猎物,也算你一份。” 那铁甲军士卒微微抬头,看向赵姬。 “看孤作甚?还不快去?臻忠腿脚快,莫要跟丢了。要是她有什么闪失,孤拿你是问!” 士卒低下头,“诺。” 臻忠的实力,她们这些保护王妃,公子安全的士卒,岂会不知。 就那蛮力,足以与猛虎熊豹来一场肉与肉的厮杀。 岂会出什么意外。 王妃如此说,只不过疼爱士卒。 士卒站起身,朝着赵姬行了一礼。 而后与三两好友一起,朝着臻忠追去。 嬴政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既然政儿不打算亲自出手,正好陪孤在林中走一走。” 嬴政拱手,“孩儿正有此意。” “巴清,你也陪孤走走。” “诺。” 三人在一队护卫的保护下,在林中漫步。 剩下的人则开始搭建营地。 走了没一会,赵姬开口询问道:“巴清,孤记得你是巴地之人,是吧?” “是的。”巴清低下头。 “巴地,也算并入大秦之疆土。”赵姬停顿了一下,旋即才开口道:“不知巴地之民,如何看秦?” 嬴政听到这话,也同样看向巴清。 她也对这一话题感兴趣。 要是能从巴地中得到借鉴,或许能够明该如何对待那些韩人。 以及接下来的诸国百姓。 如何看秦? 巴清还真不好回答。 辱者有之,恨者有之,敬者有之,爱者有之。 怎么说? 说爱秦,敬秦,未免有些太假。 王妃是一个不喜欢听假话的人。 说辱秦,恨秦? 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巴清思虑良久,“巴地之民,只求安稳。” “安稳。”赵姬喃喃道:“好一个安稳。唯有安稳,才能久远。” 嬴政认同的点了点头。 赵姬话锋一转,“可如今处于乱世,诸国争锋,若民不为国而虑,何来安稳?” “父亲,莫非您忘了。商君有言,政成于内,敌服于外。” 赵姬明白嬴政说这话的意思。 就是保持内,外分开。 对外的争斗,就止步于外。 对内要营造出祥和,欣欣向荣的模样。 这样才能使秦国和平稳定。 赵姬释怀的笑了笑,“政儿,你成长了。父引以为傲。” 这一刻,在赵姬的眼中。 嬴政从一个抱着自己腿,喊着父亲的小奶娃。 变成了一个俯视天下的帝王。 虽然只有那一瞬间的幻觉。 但也让赵姬感觉肩膀略微一松。 其实,赵姬一直担心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 总想着尽一切的努力,为其遮风挡雨。 也时常疑惑自己有没有做好。 也怀疑自己会不会将未来的千古一帝,养歪了。 故而鼓励嬴政去推翻赵系,吕系。 最终达成王权至上的目的。 也因此,一直亲力亲为的为秦国谋划,打造坚定的基础。 就是在给嬴政,成长起来的时间。 他一直记得,在赵国邯郸。 欲要出使魏国前。 与年幼的嬴政共睡一榻。 睡前,他询问嬴政,“我儿想不想做终结乱世的英雄?” 稚嫩的声音,仿佛依然在耳边回荡,“自然是想的,可是……。” 赵姬喃喃自语,“我儿尽管去想,其他交给为父解决。” 嬴政听到赵姬的话,疑惑问道:“父亲,你说什么?” 年幼时的话,又怎会记得。 赵姬一笑,“没什么。年纪大了,总是回忆以前。” 他伸手,比了比小腿,“还记得你小时候,只有这么高。现在都快有为父这般高,也快要到成家的时候了。” 嬴政看向巴清。 巴清也看向嬴政。 两人视线汇聚到一起,又迅速分开。 父亲,果然是要政成家。 也不知这巴地来的男子,何处让父亲喜爱? 比之父亲,又如何? 巴清此时也在心里琢磨。 难道王妃真的要撮合我与公子? 不可能吧。 我可是鳏夫。 再者,妻亡故,不想再寻。 “父亲如今正值壮年,岂能言大?再者,孩儿再高,也是父亲的孩儿。” 嬴政语气带着沉稳。 巴清倒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乖乖站在一旁。 赵姬笑道:“回去吧,若是走的远了,那些臣子,怕是该着急了。” 与此同时。 一支箭矢划破空气,嗡嗡作响。 扎入白雪之中。 “奴隶们!”骑着高头大马的大月士兵,收回弓,俯视一众站在雪地内,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秦人。 这些秦人有老有少,皆是女子。 没有一个男子。 她们三三两两,互相搀扶。 站在雪地中,仰视着这些与她们有着血海深仇的大月士卒。 大月士兵残忍的笑着,“跑吧!拼尽全力的跑吧!只要你们跑回秦国,你们就自由了!” 秦人们没有动。 她们不相信这些残暴的大月人会这么好心。 几名大月士兵,骑马上前,挥动手里的长鞭。 鞭子高高举起,而后落下。 打在躲闪不及的秦人身上。 顿时惨叫声一片。 有位老妪被鞭子打在脸上,鲜血淋漓。 在地上止不住的翻滚。 鲜血将她身下的白雪都染成了红色。 “快走!快走!再不走,杀了你们!” 大月士卒操着并不流利的秦语。 秦人们这才挪动身体,一步一回头的看着。 走了一会,见大月人没有追过来,这才朝着漫天雪地中跑去。 大月士卒见此,哈哈大笑。 一名大月士卒调转马头,向后方大营而去。 营帐内。 大月氏族长支契与小月氏,也就是匈奴血统的华胥氏族长纳酥,谈论着该如何进攻秦国。 充当大月氏军师的诺托,几名大月氏首领与一些小月氏首领则在一旁喝着奶酒。 本来支契对于攻打秦国,心有抵触。 不想招惹这个强大的国家。 可是,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寒冷到必须迁徙到温暖地带,才能保全。 如果没有了牛羊。 部落里的勇士就只能饿肚子。 加之各部落的首领怂恿。 为了稳固自身的统治,支契只能听从诺托的建议。 与小月氏进行合作。 对秦国,展开进攻。 双方商定。 分两路,各自占据秦人控制的草原地区。 最终在秦国边关前汇合。 一起叩关。 入关后,各自分散,进行掠夺。 如果秦人过来攻打,再集结到一起,共同抗敌。 等到来年开春,天气回温。 再进行下一步讨论。 此次攻打秦国的目的。 最关键是躲灾。 其次是掠夺。 两人在诺托的撮合下,相谈甚欢,就差歃血为盟。 就在此时,大月士卒步入营帐。 她咧嘴笑道:“族长,猎物已经准备好了。” 狩猎奴隶,是贵族阶层间的取乐方式。 为了招待小月氏族长,支契可是拿出了还没被冻死的,足有三百人规模的奴隶。 供小月氏族长狩猎。 支契站起身,豪迈的说道:“听说你们华胥氏族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我不信。我们赫胥氏的勇士,才是最强的。” 小月人刚要说话。 却又听支契说道:“这么说,你们肯定不服气。所以我准备些奴隶,就让大家看看,究竟是我们赫胥氏的勇士厉害,还是华胥氏的勇士厉害!” 草原之中,拳头说话。 靠脑子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唯有靠能看得见的实力。 安排猎杀奴隶。 不仅是为了招待小月氏族长。 还为了亮一亮肌肉。 为接下来的利益分配,进行铺垫。 谁强,就能攻打油水多的地方。 谁强,谁就能分得更。 谁强,就听谁的。 这是草原的生存之道。 至于善恶观,是非观,皆没有。 草原人,没有这一套框架约束。 一切都为了更好的活着。 哪怕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 没了善恶是非。 掠夺就成了天性。 肉弱强食,成了必然。 小月氏族长自然明白支契的意思。 嘴角勾起残暴的笑,“支契族长都这么说了。我华胥氏就奉陪到底。不过,没有奖励,勇士连杀人都没了力气。” “一百头牛羊。谁杀得人多,就归谁!” “哈哈哈,看来你们赫胥氏牛羊死了不少啊。”小月氏族长竖起五根手指,“五百头牛羊,外加十个男人!” 此言一出,小月氏首领顿时欢呼。 支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价格已经报出,没办法加价。 她朝着诺托使了使眼色。 诺托会意,站起身,“纳酥族长真是大方,我们赫胥氏作为主人,岂能让客人提供奖励?” 她对众人说道:“纳酥族长所承诺的牛羊与男人,由我们赫胥氏提供。” 这话意思是宣示主权。 让小月氏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也堵住了小月氏族长的嘴。 毕竟说了由赫胥氏提供。 小月氏族长见好就收。 她只恨没有多报。 转身,面对着族人,“草原的野狼们,去吧!去猎杀你们的猎物!让赫胥氏看看你们的武勇!” 小月氏士卒欢呼一声,转出帐篷。 支契则对大月氏首领说道:“让华胥氏的勇士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勇士!” 大月氏首领倒是没小月氏首领那么兴奋。 反而很是沉稳。 “族长放心。” 一行人钻出帐篷,骑上马,带上兵器弓箭,朝着奴隶追去。 山林之中。 “大将军,你慢点……慢点……。” 三名铁甲士卒气喘吁吁。 这个臻忠,简直非人哉。 无论速度还是体力,都甩她们这些铁甲精锐一大截。 要知道,她们铁甲军最低的标准是负重六十斤甲胄,十来斤兵刃,奔袭一个时辰。 每日训练难度也是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从铁甲军,任意挑选一名士卒。 都可在普通军队里当一个十人长。 无甲空手,七,八人进不得身。 有甲有兵刃,十来个人如砍瓜切菜。 若是骑上战马。 纵使敌百,亦能两进两出。 这就是铁甲军贵的根本原因。 这还是普通的。 她们这些保护王妃,公子的铁甲军,更是其中翘楚。 第38章 猎杀 身为铁甲军精锐的她们,十人成阵,便可杀百人。 身体素质亦是比普通铁甲士卒强悍不知多少。 结果愣是追不上臻忠。 待她们追到臻忠时,只见臻忠正匍匐于一处矮坡。 脸色罕见的带了几分严肃。 “臻大……。” 士卒的话还未说完。 臻忠便转头,“嘘!” 她手指矮坡下方。 几名士卒岂能不明白臻忠的意思,相视一眼,缓步朝着臻忠靠近。 待到臻忠身旁,顺着臻忠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只骨瘦如柴的熊瞎子,不断用后背磨蹭着矮树。 一名士卒嘟囔道:“这个时候,怎么还有熊?” 按理来说,如今深冬。 熊基本在冬眠。 “谁知道呢?管她呢,兴许是饿急眼了。” 熊似乎听到两人的对话。 身体一顿。 抬起熊头。 鼻子吭哧吭哧冒着白烟。 众士卒低语。 “熊虽然不好对付,但对于咱们来说,还是有把握的。” “公子与赵将军的赌斗是用箭矢猎杀。” “我们只有一根箭矢,谁也没把握一根箭矢射杀此熊。” “可惜了。要是我等抬熊回去,定然能让公子,王妃刮目相看。” “走走走,去寻其他。” 一声暴吼,惊得慌鸟乱飞。 众士卒连忙朝着熊看去。 只见臻忠居然趁她们议论之时,跑到了熊的面前。 本来就饥饿的棕熊,见臻忠站在面前,哪里还忍得住? 四脚朝地,大吼一声,朝着臻忠冲了过去。 众士卒大惊。 “大将军小心!” “小心呐!” “畜牲,若是伤了大将军,定不饶你!” 她们朝着臻忠冲去。 还未接近,棕熊已经冲到了臻忠面前。 它站起身,足比臻忠高半个身子。 咆哮着朝臻忠压去。 臻忠傻呵呵笑着。 也不躲。 只听砰的一声 臻忠伸手握住棕熊的两个爪子。 棕熊小眼珠子,明显流露出疑惑。 百试百灵的饿熊扑食,却连一个痩猴都扑不倒? 臻忠可不管棕熊是何想法。 腿伸到棕熊下方,用力一甩。 几百公斤重的棕熊,被直接甩了出去。 众士卒惊呆了。 停下脚步。 活这么久,从来就没见过有人跟一只熊玩摔跤。 更离谱的是,熊还落了下风。 有人反应过来,“快,一起上!” 众士卒又朝着棕熊而去。 打算合力杀死这头棕熊。 臻忠见此,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将棕熊当做是玩具。 而玩具只有一个。 这些人上来,就是抢她玩具。 若是嬴政与赵姬要玩她的玩具,她二话不说,可以让出来。 可这些人。 臻忠只会护食。 她恶狠狠的朝着士卒们喊道:“谁都别过来!敢过来,我打死你们。” 棕熊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 士卒们停下脚步。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妃可是说了,如果臻忠有什么闪失,那可是拿她们是问。 可上前的话,会被臻忠这个憨傻痴儿打死。 臻忠这人可是心眼实诚。 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说打死你,那就真的会打死你。 更何况,以公子对她的宠爱而言。 她们死了估计也是白死。 可万一臻忠出了什么闪失,不仅会死,还愧对王妃。 众士卒相视一眼,当即决定。 先凑上去。 如果有什么意外,也能有个照应。 棕熊豆粒大小的眼睛透露出残忍。 它对臻忠呲着牙。 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朝着臻忠冲去。 动物的智慧虽然不如人,但它们猎食的经验,却比人强太多。 弱者是没有资格在大自然生存的。 它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臻忠久久不见棕熊来攻,有些急了。 “你这憨货,来又不来,退又不退!” 她迈步朝着棕熊走去。 两者越来越近。 棕熊或许认为此时是最佳的攻击时机。 哼哧着热气,朝着臻忠冲去。 只一瞬,便来到臻忠面前。 它俯身,用熊爪朝臻忠脑袋拍去。 “来的好。” 臻忠挥拳,轰击在熊掌上。 草原内。 苍鹰发出一声唳鸣。 在五个瘦弱的小人上方盘旋。 小脑袋左右转动。 似乎在疑惑雪地上的黑影是什么猎物。 又似乎在等待小人死去,如秃鹫般大快朵颐。 噗通一声。 年幼的,看样子不足十岁的身躯突然倒下。 这孩子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不幸的是,她的家没了。 幸运的是,她还有个姐姐,并且还活着。 要知道,孩子的肉,可比大人要来的娇嫩。 这场大雪。 冻死了不少的奴隶,也冻死了不少的牛羊。 所以,她才能和姐姐活下来。 没有变成满是牙印的骨头。 只是,在漫长的忍饥受冻中,再也无法坚持了。 一头载入雪地里。 思维越发的迟钝。 饿,冷,这些想法都消失不见。 唯一的光亮,也蒙上了一层永远看不透的阴郁。 双耳嗡嗡作响。 “阿妹!阿妹!醒醒!醒醒!咱们快到家了!别睡,别睡。” 家? 还有吗? “别睡!别睡!” 稚抓起一把雪,塞到妹妹的嘴里。 她只知道,填饱肚子,人就会有精神。 就能走得了路,就能活下去。 而唯一能充饥的东西,只有冰冷的雪。 活着,一定要活着。 为了活着而活着。 看着三个成年人越走越远,稚呼喊道:“搭把手!我妹妹快不行了!” 三人没有理睬,继续向前。 蛮夷的话,不能全信。 或许她们会出尔反尔。 所以,需要尽快抵达秦国的疆土。 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寒冷,饥饿已让她们的思维与身体变得麻木。 见三人不停。 稚只能倔强的背起,呼吸微弱的妹妹。 踩着重重的脚印。 朝着前方走去。 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 只知道往前走,她和妹妹就能活下去。 就能活着。 她和妹妹本来就追不上前面的人。 现在更加追不上。 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先是如同雪地内,唯一挺拔的树。 而后如同杂草。 最后只有白雪,与深深的脚印。 稚背着妹妹,踩着脚印,向前走着。 妹妹的身躯越来越冷。 呼吸与寒风混在一起。 都是冷的。 或许,在两人身上,唯一热源,便是稚脸上即将被冻住的眼泪。 “阿妹,姐求你,别睡。” “姐答应你,等我们回了家,姐就给你捉兔子吃。姐给你买饼子,买……。” 炙热的眼泪,让脸颊冰冷刺骨。 “别睡。”稚加快了脚步,“咱们快到家了,快到家了。听话,听话。” 不远处。 一队骑兵朝着此地而来。 “你们赫胥氏的箭法,也就能射一射愚蠢的牛羊。” 小月氏的一名勇士,朝笑着大月氏。 在其马尾处,悬挂着七颗头颅。 随着马儿的奔跑。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大月氏的勇士愤恨的勒停马匹。 实力代表一切。 她的马上,只有三颗首级。 若论实力,这些拥有匈奴血脉的小月氏勇士。 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可小月氏族豢养苍鹰。 放出苍鹰时,总能比她们更加快速的找到目标。 就相当于多了一双眼睛。 这就是小月氏勇士,耀武扬威的资本。 输了就是输了。 草原的勇士从来不屑于用狡诈的言语,辩驳些什么。 可面对小月氏勇士的嘲讽。 依旧觉得气恼。 她只能将恼怒,发泄在猎物身上。 大月氏勇士翻身下马。 抽出兵刃。 一言不发的顺着绳索,来到一名被马拖到奄奄一息的奴隶身边。 她抓起奴隶的头发。 将兵刃抵在奴隶脖颈。 恶狠狠瞪着小月氏勇士,“狩猎还没有结束。” 温热的鲜血四溅。 大月氏勇士提着滴着鲜血的头颅,来到马后。 将头发扣在已经被染成红色的马尾上,“你只不是比我多几颗而已。” 她翻身上马,“奴隶还有很多。” 小月氏勇士嗤笑一声,“再怎样,你们也无法比……。” 一声鹰唳,打断了小月氏勇士的话。 众人朝着天上看去。 只见苍鹰在天上盘旋。 好似在指路。 “哈哈!”小月氏勇士怪笑一声,“看来斥候又发现了猎物!” 她驾驭着马,朝着苍鹰指引的方向而去。 并且高声呼喝,“草原会告诉你,华胥氏才是最勇猛的勇士!” 小月氏的人,尾随其后。 “首领,我们……。” 大月氏勇士沉闷的声音响起。 “追上去。谁先杀死,首级就归谁。” 抢? 她们可太熟悉了。 大月氏的人,追了上去。 只留下一地的马蹄印。 与一具将白雪染红的尸体。 稚已经不再流泪。 口口声声的让妹妹撑下去,自己却即将睡了过去。 妹妹的身体,不再为她提供热量。 她的身体,再也无法让妹妹感受到暖和。 双眼所及之处,只有白茫茫,压抑到极致的白雪。 稚忍不住大声呐喊。 似乎为了提起精神,又似乎是质问。 喊声刚停下。 背后突然响起蛮夷独有的,怪异呼喊声。 与她的喊声,交相呼应。 且声音并不算太远。 稚惊醒。 那些蛮夷,果真如大人所说般,不讲信用。 追了上来。 对于蛮夷的恐惧,让稚涌起最后一丝力气。 她要带着妹妹活下去。 答应了阿娘。 稚迈开步子,费力的朝着远处跑去。 可瘦弱的身躯,再加背着人,又能跑多远? 更何况,谁也不知厚实的白雪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路面。 慌不择路下,一脚踩空。 稚摔入雪地里。 她踉跄着从雪地中站起来。 想要把妹妹重新背在身上。 却没了那力气。 马蹄踩踏白雪的沉闷声,已经足以清晰。 雪地里再度出现黑影。 只是这一次,带来的并不是希望。 她拖拽着妹妹,朝着身后退去。 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也不是什么勇士。 只是一个孩子。 也会恐惧。 小月氏人骑着马,朝着稚而去。 似乎要活捉,逼问其余奴隶的去向。 之前的脚印,可不只有两个人。 而大月氏人则是弯弓搭箭。 打算窃取果实。 风在此刻,变得更加寒冷。 猎林内。 棕熊远不是臻忠的对手。 几十回合交手,被臻忠摔得遍体鳞伤。 棕熊再次被臻忠摔倒,萌生退意。 臻忠倒是来了兴致,哈哈大笑,“来!再来!” 棕熊爬起身,咆哮了一声。 只是这次的咆哮,远不及之前有力。 它昂起头颅,朝着臻忠撞去。 臻忠做好准备,打算再摔它一下。 却未曾想,棕熊居然在半路转变方向,从右侧跑去。 “大将军,熊要跑!” 铁甲士卒打算追赶。 “想跑?!我还没玩够呢!” 臻忠也追了上去,速度并不比棕熊慢。 甚至还快上几分。 待到棕熊屁股后面,一把攥住棕熊短小的尾巴。 棕熊吃痛,脚步一慢。 臻忠顺势跳到棕熊背上。 扬起拳头,朝着棕熊脑袋砸去。 砰砰砰的声响,不绝于耳。 棕熊凄厉吼叫,横冲直撞,想要甩开臻忠。 得到的却只要拳头。 棕熊发疯的架势,让铁甲士卒不好上前。 有人弯弓搭箭,却被拦了下来。 “莫要伤了臻大将军。” 她们只能焦急的看着。 一连数十拳。 棕熊口鼻满是鲜血。 终于支撑不住,摔到地上。 臻忠随之从棕熊背上滚落。 铁甲士卒连忙上前,“臻大将军,可有事?” 臻忠坐起身,呸出几块泥,晃了晃脑袋,“没事。” 她见棕熊趴地上,哈哈大笑,“我嬴了。” 铁甲士卒也被臻忠的武力折服。 纷纷称赞。 臻忠脸上笑开了花。 这要是给公子带回去,应该能让公子开心。 她走到棕熊身前。 棕熊喘着粗气,黑溜溜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 “可惜了。”一名铁甲士卒看着棕熊,惋惜道:“要是此熊是被箭所杀,那公子与赵将军的比斗,必胜无疑。” 这一句话,倒是让臻忠来了精神。 她看向说话的士卒,“比斗胜了,公子会高兴吗?” 士卒一愣,“当然会了。胜了,都会高兴吧。” 臻忠恍然大悟。 她伸出手,“把箭给我。” 士卒不知臻忠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将箭矢递给臻忠。 臻忠手握箭矢,一步一步走到棕熊身前。 棕熊无神的眼睛有了焦点。 倒影出臻忠的身影。 “只要用箭杀了它,公子就会高兴,是吧。” (没什么收益,想求一些免费的小礼物) 第39章 风 “没错。不过猎杀棕熊,哪怕是不算比斗之中,但应该也会得到公子和王妃的奖赏。” 对于奖赏什么的,臻忠并不在乎。 她只希望嬴政能够开心。 臻忠手持箭矢,微微上举。 朝着棕熊的眼睛,扎了下去。 嗖-! 一根箭矢擦着稚的脸颊飞过。 脸颊处出现一条血痕。 这似乎是压倒稚的最后一根稻草。 稚崩溃了。 她用力拖动着妹妹,朝着那些人大吼,“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稚声音哽咽,“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想活着,只想带着妹妹活着。” 她嘶吼着,“我们只想活着!” “可恶的赫胥人!”小月氏勇士十分不满。 刚刚那根箭矢是大月氏首领射出。 并非是她的人。 而这些猎物,明明是她们发现的。 小月氏勇士朝着身后的大月氏人吼道:“你们做什么?!这是我们的猎物!” 大月氏勇士再度抽出箭矢,弯弓搭箭,“草原的规矩,谁先杀死,就归谁。” 刚刚那一箭,算那个猎物运气好。 这一箭绝对能取其性命。 她瞄准稚的头颅。 松开弓弦。 箭矢在空中旋转,朝着稚的额头而去。 可突然,箭矢被弹飞。 一根完整的箭矢与断箭同时落地。 “说了,这是我们的猎物。”小月氏勇士将弓放低,有意无意的对准大月氏勇士。 对于草原上生活的人而言。 无论是被别人抢了猎物,或是抢别人猎物。 都是常态。 对于此,她们有着应对方案。 绝对不能怂。 谁怂,谁就是懦弱。 谁就会一直抢。 这就是草原不成文的规定。 面对大月氏明目张胆的抢夺,小月氏人自然不可能怂。 至于上面人所考虑的。 与她们没什么关系。 哪怕双方起了冲突,有了伤亡。 双方该合作还是会合作。 顶多胜者会象征性的赔一些牛羊。 而这,并不是耻辱。 是一种实力。 值得称赞的荣誉。 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 身为猎物的稚,倒是被遗忘了。 但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放过了稚。 她们只是在争夺对于稚的狩猎权。 谁赢了,谁就能割下那惊慌到大喊大叫之人的首级。 就能带着荣誉而归。 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要带着妹妹活下去。 稚费力的拖动越来越沉的妹妹。 “这可是我们赫胥氏的草原。”大月氏勇士也放下弓,若有若无的瞄准着小月氏勇士。 两族的勇士。 就像两名将左轮手枪插回枪套的牛仔。 只等着一个契机。 迅速拔枪,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可这些奴隶,是我们华胥氏的猎物。” 气氛越来越压抑。 可此时,天空之上的苍鹰,发出一阵急促的唳鸣。 小月氏勇士脸色一变,“走走走!” 小月氏人没有废话,当即调转。 朝着远方而去。 大月氏人此时哈哈大笑。 以为小月氏人被她们吓破了胆。 大月氏勇士露出些许轻蔑。 弯弓搭箭,欲要享受胜利果实。 未曾想,就在弯弓的瞬间。 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猎物的身后传来。 大月氏首一愣。 半晌才反应过来,凄厉吼道:“快!快撤!” 稚觉地面震颤。 马蹄声犹如滚滚闷雷。 她转身,朝着身后望去。 双眼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刚回头。 就听沉闷的牛角声响起。 如海潮般的人声,此起彼伏。 “风!” “风!” “风!” 黑压压的箭矢,如同一朵朵乌云,盖过了头顶。 在乌云的后方。 秦字大旗,猎猎作响。 一排排士卒,如同城墙,让人生畏。 稚双眼再度流下泪水。 这眼泪,是那么的滚烫。 烫的她的脸颊火热,烫的她脸颊潮红。 稚跟着人声,呢喃自语,“风……风……。” 她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以至于嘶吼出声,“大风!大风!” 稚转头,对妹妹说道:“妹妹,快睁眼看看,我们的风!我们秦国的风来了!我们的风……。” 她的声音哽咽着。 泪水与鼻涕混合,“来了!” 她抱着妹妹,抬头望天。 风是黑的。 风也不止是冷冽,如同刀刮的寒风。 还有炙热到极致,绚烂到无以形容的美丽。 风来了。 箭矢如同雪花落下,带出鲜红,温热的雨水。 洒落在白茫茫,一望无际的草原。 似乎是要在草原上,在这雪地上,种满无数朵,妖艳的花。 凄厉的惨叫,与风的呼啸。 混合一处。 形成一曲,凄美的乐章。 秦字旗动了。 朝着逃亡的小月氏人追去。 稚将脸颊贴在妹妹冰冷的脸上。 沉浸在那一刻的震撼。 雪挂在妹妹的睫毛,鼻孔内。 虽然听不到妹妹说什么。 但应该是高兴的吧。 毕竟,她们活了下来。 一队骑兵,来到其面前,停了下来,“娃娃,你是秦人?” 稚抬起头,看着遮住并没有温度的太阳,那道与她一样年轻的身影。 木然的点了点头。 “魏无知,我就说吧,就该主动进攻!这帮畜牲,拿我们秦人狩猎。要是被我抓住她们的族长。我势必活剥了她们。” 一名骑着棕黑色马匹,身穿白色儒士服的魏无知,来到大声嚷嚷的李信身旁,无奈的说道:“王妃的命令,是让我们镇守边关,谨防敌人掠夺。冬季补给困难,草原风雪大,此时主动出击,得不偿失。等到夏季与春季,再主动出击也不迟。” “我不管。”身穿红色甲胄的李信,哼了一声,“什么是防守?防守就是打到她们无法进攻。敢如此对我秦人,小娘必须把她们的首级砍下来,当夜壶!” “李将军,虽然我阻止不了你。但此次你擅自出击,已然违反军纪,我定会向王妃告你一状!” “告吧,告吧。别以为你是王妃义女,我就怕你。我还是李家的呢!再者,大不了小娘不当这个将军。” 李信冷哼一声,“此次还不一定是成,还是败。若是成了,抓了大,小月氏族长。功劳算你一份,我可没你那么小心眼。” 她勒住马缰,“若是败了,我一力承担,绝对不将你牵扯进来!驾!” 李信抽出长剑,朝前方挥去,“跟我杀!活捉大,小月氏族长!杀!” “杀!” “杀!” 一众将士跟随其后。 她们就喜欢这样的将军。 魏无知无奈叹息。 母亲所着的《魏公子兵法》,她已熟读于心。 可是战场并不是只靠兵法。 靠的还是人。 哪怕她深知冬季攻打蛮夷,大概率会铩羽而归,还有可能死伤惨重。 可依旧阻止不了。 本来义父是想要她的稳重,来中和一下李信的气盛。 可李信压根就不听她的。 反而因身份,而认为她是依靠王妃义女这层关系,来此地镀金。 处处瞧不上她。 受李信的影响,军中士卒也大都如此。 在军中受排挤,魏无知也不想和王妃说。 怕王妃认为她无能。 又怕王妃因此教训李信。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魏无知不想要的。 李信急于建功立业,她又何尝不是想等待一个机会,证明自身。 可这个机会,不是现在。 而是天气回暖之时。 冬季寒冷刺骨,会造成非必要的战斗伤亡。 再者冬衣,粮食也难以供应。 道路也不好走。 属于不占天时,地利。 异地作战。 不占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缺,不宜攻也。 魏无知拍着马屁股,打算再劝阻一番。 却见被李信问话的少女,踉跄着跪在面前。 魏无知奇怪询问道:“你阻我作甚?” “求娘子救一救吾妹!”稚朝着魏无知叩首,“娘子善心,救一救吾妹吧!” 魏无知看了看躺在雪地之中,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女。 翻身下马。 几步走到少女前。 少女面黄肌瘦,嘴唇黑紫。 身体僵硬。 鼻孔内满是冰雪。 一看就是一具死尸。 她本想告诉跪在地上的稚。 看着稚那眼神中的期望,实在说不出口。 魏无知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少女的脖颈上。 触之冰凉,毫无波动。 且皮肉硬化。 她叹了口气,对稚说道:“你妹妹冻死了。” 魏无知站起身,掏出一袋钱,“葬了吧,拿着钱,好好活着。” 随手一抛,钱袋落到稚的身前。 稚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回话。 魏无知翻身上马,解开挂在马背上的袋子,扔给稚,“拿着钱与粮食,一路向东,就是我们大秦的领土。” 她甩动马鞭,朝着李信追去。 跪在地上的少女,的确很惨。 可比她还惨的,大有人在。 稚被那袋粮食吸引。 手脚并用,如同野狗般,爬到那袋粮食旁。 急切的打开袋子。 里面装着肉脯,果脯。 以前压根就吃不起,也没吃过的东西。 稚捧起一块肉脯,大口咀嚼。 噎着,就塞一把雪进嘴里。 嚼着嚼着,她便哭了。 泪水混合着肉脯的咸香,变成了苦。 被一起吞入腹部。 一道黑影,从远处的雪地站了起来。 踉跄着走了几步,又跌进雪地。 声音吸引了稚的注意。 她先是将粮食,护在怀里,而后警惕的看着远处。 那道黑影挣扎着坐起身。 似乎是累了。 没了动作。 稚不知那人是谁,只知道其穿着蛮夷的服侍。 看了看被冻死的妹妹。 稚的眼神变的凶狠,她抛下粮食袋,朝着黑影走去。 雪地里坐起身的黑影,是大月氏的勇士。 她是幸运的,被数枚箭矢贯穿身体后,从马背上摔下来,晕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那些秦人早已离开。 身边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她本想回部落,通知族长。 可受伤太重,让她无力起身行走。 只能坐在雪地里。 一想到秦人来袭。 族人会被屠杀。 大月氏勇士便又有了动力。 她忍着剧痛,拔出大腿外侧的匕首。 用匕首割断箭支。 伤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嘶吼起来。 就在大月氏勇士处理伤口时。 稚已经来到了其身后不远处。 她捡起一把弯刀,脚步轻缓的朝大月氏勇士走去。 脸色刚毅。 大月氏勇士处理好伤口,往嘴里塞了一把雪,想要站起来。 可刚有动作。 锋利的刀尖,就刺穿了她的腹部。 大月氏勇士吐出一口鲜血。 握住刀尖。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刀尖在颤抖。 似乎这把刀,正被一个胆小鬼握着。 大月氏勇士咬牙,将躯体从刀身拔出来。 滚到一边。 面对着稚,踉踉跄跄的想要站起身。 可始终站不起来。 她的目光定格在稚的身上。 是猎物,是没用的奴隶? 也许是觉得在一个奴隶面前,如此狼狈,觉得丢脸。 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大月氏勇士站起了身,用手臂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恶狠狠的瞪着稚。 眼神就如同之前那般。 那种狼面对羊的眼神。 也是猎食者,面对猎物的眼神。 稚手中的刀在发颤,但她依旧握紧了刀,她抿了抿干枯的嘴唇,“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活着?” 大月氏勇士听不懂稚在说什么。 就算听懂了,又能怎样?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没有为什么。 也不需要解释。 那是弱者才需要追寻的东西。 大月氏勇士,咧嘴一笑。 血沫从猩红色,参差不齐的牙齿中溢出。 她蹒跚着步子,朝着稚走去。 那神情,就像奴隶主提着马鞭,打算教训自己的奴隶。 “到底是为什么?!”稚呐喊着,一刀劈在大月氏勇士的肩胛骨上。 嵌在骨头里。 大月氏勇士侧头,看向肩胛骨。 稚抽出刀。 大月氏勇士膝盖一软,跪在稚的面前。 稚如发疯似的,朝着大月氏勇士身躯上乱砍,“把阿爹,阿娘,阿妹,还给我!” 她声音带着哀求,动作却不停,“把她们还给我!” 大月氏勇士眼神已经涣散。 手臂无力的垂在地上。 她抓起一把嫣红的雪,缓缓抬手,朝着稚的脸颊扔了过去。 雪砸在稚的脸上。 让稚后退了一步。 大月氏勇士嘴角抽动数下,最终露出狰狞而又带着嘲讽般的笑容。 鲜血如瀑布般,从嘴中流淌而下。 稚再也忍受不了大月氏勇士如此蔑视的姿态。 她挥舞弯刀。 粗暴的将大月氏勇士的首级,砍了下来。 无头尸体垂倒。 鲜血在雪地中形成一道水坑。 第40章 奖赏 看着大月氏勇士的尸体倒下。 稚并没有感到释然。 甚至都没有任何的表情。 一匹马尾上挂着首级的老马,跑了过来。 在一具尸体前,停了下来。 它用脑袋拱着尸体。 似乎要唤醒曾经的主人。 稚木然的将大月氏勇士的首级提起。 来到老马旁。 她伸手抚摸着老马的脊背。 稳定着老马的情绪。 而后将马尾处的首级,取了下来。 将大月氏勇士的首级系了上去。 用弯刀在雪地里刨了个浅坑,将与她同样命运的人,埋了进去。 脱下一具尸体身上,带着箭孔与血液的羊皮外衣,放在老马的背上。 牵着老马,来到妹妹的尸体旁。 稚伸手,取下羊皮外衣,披在妹妹早已冻僵的尸体上。 将妹妹的尸体,扛到老马背上。 呢喃自语,“妹妹,姐答应过你,带你回家。” 稚牵着缰绳,向东而去。 马背上的妹妹,似乎在稚的眼里,并没有死。 只是睡着了。 她不断跟妹妹说着,对于未来的畅想。 “妹妹,等我们回了家,我就将被草原人烧掉的房子,重新盖起来。虽然我不是很会,但应该不是太难。到时候我砌墙,你就给我搭把手。” “姐刚刚割了个草原人的脑袋,应该能从县娘子手里,换些钱财,我这还有一袋子钱,是刚刚军娘给的。里面还有不少。” “到时候,姐就拿这些钱,买上两块好地,再买个牛犊。到时候姐在田里耕地,你就在旁边放牛。姐答应阿爹,要好好照顾你。你想吃什么,姐就种什么。” “等到你长的大一些,姐就给你找个小郎君。等你成家了,姐就把地交给你种。” 仿佛听到妹妹在说什么,稚笑了一声,“姐不成家,不成家。有你给家里传香火就够了。你成了家,姐就安心了。” “姐不种地了。到时,姐就去参军。你在家好好种地,姐去给阿爹,阿娘报仇,多砍几个脑袋。” 稚的声音带着哽咽,“你就在家好好的……好好的种地。听话奥,等姐回来,等姐回来。别到时候,姐回来了,却找不到你了。” 她擦了一把眼泪,笑了笑,“姐没事,就是这风有点大。咱们回家……回家。” 稚仰头呼喊,“妹~!回家咯~!” 人影渐行渐远。 消失在,本不属于她们的雪地。 猎林之内。 嬴政派遣的人手,接二连三的回来。 带回的猎物,有狼有鹿。 而此时,赵勋却空手而归。 见堆积在营地前的动物尸体,愣了愣神。 嬴政的实力,赵勋自然清楚。 能捕杀三只猎物就不错了。 可眼前的这些,最起码有七八只。 在赵勋的眼里,就像一个只能考五十分的人。 突然间,考了九十多分。 这岂能不让赵勋惊讶。 低头看了看猎物上的箭矢。 的确是嬴政的箭。 赵勋翻身下马,走近观看。 每一箭都正中要害。 非在箭道潜心数年而不可。 听闻赵勋回来。 赵姬等人出门迎接。 见赵勋围在铁甲士卒打的猎物上,仔细观摩。 又不见赵勋身旁有猎物。 当即笑道:“赵勋,你的猎物呢?要是没有猎物,此局算是政儿胜了。” “只是取巧罢了。”嬴政谦虚道:“比不得姨母。” “本以为政儿潜心读书,对于武艺,有所懈怠。”赵勋欣慰的看向嬴政,“未曾想政儿武艺未曾落下分毫。” 对于赵勋的赞赏。 嬴政丝毫不感羞愧。 只是轻轻一笑。 赵勋旋即话风一转,“不过仅凭此,还胜不得我。” “莫非你猎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赵姬往后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 “猎了一虎一豹。携带颇为不便,也就没有带来。” 五根箭矢,杀了一虎一豹。 周围人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赵勋叫来士卒,让其将猎物带回来。 嬴政朝着赵勋行礼,“姨母武艺不减当年。” 对于嬴政的吹捧,赵勋很是受用,将马屁交给士卒,开口道:“你也不错,不枉费你小时候,我教导于你。” 她看向赵姬,“贵人,可是我胜了?不知是何奖励?” “不急,不急。”赵姬招呼着赵勋进营帐,“臻忠那孩子还未曾回来。输赢尚且不定。” 赵勋一边朝里走,一边奇怪道:“我与政儿比斗,与那臻忠,有何干系?” 赵姬笑了笑,对着嬴政道:“政儿,还是由你来说。” 嬴政一本正经,“不瞒姨母,接下比斗后,政以重赏诱之,将箭矢交由士卒猎杀。可是……。” 她摇了摇头,“纵然投机取巧,也比不得。” “这可不算是取巧。规则里,并没有不可请她人这一条。”赵姬侧头,一脸笑意的看着赵勋,“是否?” 面对赵姬的笑容,赵勋顿时一呆。 而后也开口道:“没错。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只要没有明令禁止,都可。” 一旁不说话的巴清。 看了看赵勋,又看了看赵姬。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赵勋看着王妃时,那眼神中的深情与浓郁的爱意。 似乎要将人溺死在其中。 而王妃面对赵勋时。 笑容也多了许多。 并且不是那种拒人之外的笑容。 莫非这个赵将军,其实是王妃豢养的面首? 巴清赶紧低下头。 不敢多想。 以免惹火烧身。 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众人回营地之时。 忽然听士卒高声呼喝,“臻大将军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头熊。” 众人转身,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臻忠与三名士卒,抬着熊走回来。 来到堆放猎物的地方。 臻忠将熊扔在猎物堆上。 傻呵呵的跑到嬴政身前请功。 她手指着熊,“我打的,用箭打的。开心吗?” 众人朝着熊眼处,唯一的箭矢看去。 箭矢已经没入熊眼。 只留下尾翎在外面。 跟臻忠回来的三名铁甲军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们可是知道的。 这头熊,分明是被臻忠用拳头,活生生打废的。 听她们提及比斗之事后,才用箭矢将熊戳死。 按照比斗的规矩,这应该不算吧。 她们不敢拆臻忠的台。 也就只能默不作声。 嬴政几步走到臻忠身旁,仔细的打量的臻忠上下,“可有受伤?” 正如同赵勋了解嬴政一样,嬴政也了解臻忠。 以臻忠并不算高的智慧是不足以让她学习弓箭的技巧。 别看熊的眼睛,插着一支箭。 嬴政可以确定,一定是臻忠用蛮力先打倒熊。 从而将箭插了进去。 臻忠将沾染鲜血的拳头,藏在了身后。 傻呵呵的笑道:“没有,我怎么会受伤呢?那头熊打不过我。嘿嘿。” “看来这场比斗,是政儿胜了。”赵姬侧头,看向赵勋。 赵勋点了点头,而后古怪的看着臻忠,“的确如此。” 之前,臻马曾经拜托她,抽空教训臻忠一顿。 并且言说,许寇被臻忠打到不愿意出门。 起初赵勋是不信的,而现在,不得不信。 嬴政能看得出来熊是怎么死的。 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 并且臻忠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赵勋看了看血肉模糊的熊头。 对比自身的实力,若是空手,她可没把握单凭技巧,将几百公斤的熊打成这样。 赵勋想着,如果臻马寻她教训臻忠。 自己得好好考虑一番。 如此骁勇悍将,政儿当真是捡到了宝。 怪不得政儿时常将臻忠带在身边。 “做不得数。”嬴政转身朝着赵勋一拜,“臻忠杀熊,乃是蛮力。而非凭借箭矢,自然是做不得数。” 赵勋笑道:“也没有规定,不可用蛮力。此次是你胜了。” “你俩别推辞了。”赵姬看着谦让的两人,“此次你二人皆胜。皆有奖赏。” 他招呼一名宦官上前,让宦官处理猎物。 而后招呼众人,进入营地。 回到营地,众人推杯换盏。 气氛越来越融洽。 赵姬也忘记了朝堂纷争,勾心斗角。 沉浸在此时的幸福之中。 待酒意浓时。 赵姬唤来宦官。 宦官捧着一件由白虎皮毛,制作的大氅,来到赵姬身边。 “赵勋,你上前来。” 赵勋不明所以,走到赵姬身边。 赵姬拿起大氅,亲手给赵勋披上。 眼眸含笑的看着,“你跟随我多年,我也没送过你什么。前些日子,臻马送了我一张白皮,我便想着让人改改,做个大氅,送给你。穿着合身吗?” 赵勋双眼泛红。 她跟着赵姬,并不奢求什么。 能默默陪在赵姬身侧,就足够了。 “合身,合身。” 赵勋微微展开手,想要拥抱赵姬。 可手只抬高了一点。 便缩了回去。 将手放在大氅上摩挲,“合身。” 赵姬轻叹一口气。 他有他的顾虑。 赵勋也能体谅他的顾虑。 可正因如此,两人之间,始终存在着一层隔阂。 这种隔阂,难以破开。 又似乎只要轻轻一戳就能捅开。 巴清看到这一幕,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他不由得看向嬴政。 似乎想要从嬴政这里,看出点什么。 可令人惊讶的是,嬴政并没有多少波动。 那么只有三种可能。 一是嬴政不知道王妃与赵将军之间,超越友谊的关系。 二是嬴政知晓,但碍于王妃把控朝政,不甘动怒。 纵观秦史。 凡后宫掌权,皆乱后宫。 王不敢言。 例如宣太后,华阳太后。 现如今,再加上这个赵姬。 三是嬴政知晓,但是并不在意。 不过,这在巴清看来,有些不太可能。 巴清收回视线。 是不是应该借由此事,在嬴政与王妃之间游走? 为自己谋划些许利益? 巴清在心里摇了摇头。 否定了这个想法。 成功的商人,不仅要抓住时机,还要自知之明。 以王妃与公子的才智 他若贸然为之,只会粉身碎骨。 还是不贪心,比较好。 赵姬可不知巴清在想什么。 他看向嬴政,“我曾说过,比斗,你二人皆胜。皆有奖赏。如今赵勋的奖赏,已经给了她。现在该给政儿奖赏了。” 嬴政听到这句话,当即拱手,“父亲,孩儿唯一想要的奖赏,只有父亲身体健康,享乐万年。” “这我可没办法答应。毕竟何人能万年乎?”赵姬欣慰笑道:“还是给你其他奖赏吧。” 他伸出手,“我要给你的,是两样奖励。第一个,需要到你登基时给你。而第二个……。” 手指向巴清,“就是他。” 巴清正喝着酒,听到赵姬的话,当即喷了出来。 见众人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局促不安的擦着桌子,“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他?”嬴政看向巴清,眉毛微微一蹙。 “正式介绍一下。此人乃巴地首富,巴清。善营丹砂,颇有家资。其人聪慧,又细心体贴。那奉承的话,虽假,但也能令我开心。” “父亲的意思是……?” 嬴政越来越觉得父亲这是要让她与巴清,喜结连理。 附近的宦官,相视一眼。 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妃……。” 巴清刚要说话,却被赵姬阻止。 对于赵姬来说,巴清只是一个奖赏。 而奖赏是没有发言的权利。 更没有表达意见的权利。 有的,只是接受或者不接受而已。 “我只是将此人奖赏于你,至于该如何使用,皆由你决定。我不干涉。” 巴清这个奖赏,不仅仅是他这个人。 而是背后,以及未来的利益。 还有头脑,智慧。 至于美色? 天下美人几何? 三千佳丽,亦是信手捏来。 各种绝色,唾手可得。 如此,美色只是一种附加工具而已。 有很好。 没有也无所谓。 赵姬朝着宦官招招手,“吃饱了,扶着我去转转。” “诺。” 赵姬朝着外面走去。 赵勋见此,也跟了上去。 营帐内除了伺候的宦官与胡吃海塞的臻忠外。 只剩下嬴政与巴清。 嬴政盯着巴清,若有所思。 而巴清却有些坐立难安。 想要走,却又担心因此九族消消乐。 只能如坐针毡般,不安的晃动的身体。 营帐在此刻有些安静。 安静到臻忠啃骨头的声音,都成了噪声。 嬴政率先打破了这种寂静,“你……比之父亲,如何?” 第41章 克制 比之王妃? 要是其他男子。 尚且有可比性。 可是与王妃相比,怕是没什么可比性。 无论眼界,还是阅历,身份。 他也只能望其项背。 “王妃非常人,若拿小人与其相比,怕是贬低了王妃。”巴清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单论行商之道,应有二三,可论其他,恐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云泥之别也。” 嬴政饮了一口酒,看向巴清。 巴清被看得有些发毛,“公子瞧我作甚?” “政以为,天下再无父亲这般人物。”嬴政举起酒盏,“甚至以为父亲乃天赐。” “公子之言,天下无不认同。” “可是父亲唯独对你,推崇有加。甚至希望政与你,结为连理。” “这……。小人乃鳏夫,怕是配不上公子。” “配不配得上,不是由你决定。而是由父亲与政决定。” 赢政转过头,“当父亲说你是巴地首富之时,政倒是有些惊讶。政虽年幼,但所见男子不知几何。有温柔似水,亦有权势滔天。” 又喝了一口酒,“可这些人,却无半分与父亲相似之处。温柔似水者,包容有之,坚毅不足。权势滔天者,坚毅有之,而眼界不足。父亲从未正眼瞧之。哪怕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华阳太后,在父亲眼中,也只是枯骨。他除了对文信侯吕不韦,信陵君魏无忌,文幸侯韩非,荀子这类人多有赞誉外,其余皆无赞扬。” 她似是感慨的说道:“就连母亲,父亲也无多少赞誉。凡是被父亲夸赞之人,哪怕困于一时,可终会鲲鹏展翅,直冲云霄。” 听到嬴政的话,巴清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弱者需要强者的认可与赞扬。 哪怕是被强者视作敌人,也会觉得荣幸。 可嬴政接下来的话,却给巴清泼了一盆冷水。 只见嬴政看向巴清。 伸手擦了擦巴清嘴角的酒液。 巴清缩了缩身子。 往后挪了一点。 他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嬴政行礼,“公子恕罪。” 嬴政长出一口气,摩挲着指间的酒液,“父亲说你聪明,不过说不如做。这次你来咸阳,想必是奔着寻找依靠而来,以稳固丹砂的生意。” 她面色平淡的询问巴清,“是也不是?” 没等巴清说话,嬴政继续道:“政知男子从商不宜,尤其如你这般的男子。恰巧此时父亲欲要大兴造纸,你便想着借造纸,接触父亲,从而让父亲成为你的靠山。为你的丹砂生意保驾护航。又或者你想要凭借造纸,再进一步。” 她轻声一笑,“是吧?” 巴清抿了抿嘴唇,“是。王妃已经答应将造纸一事,交付于我。至于丹砂……。” “父亲将你交给了我。”嬴政举起酒盏,“你明白吗?” 巴清怎会不明白。 王妃说这话的意思,就意味着王妃不会成为他的靠山。 而唯一能成为靠山的人。 只有眼前英姿飒爽的秦国公子。 未来秦国的王。 而代价,就是他必须成为一件礼物。 王妃给予嬴政的礼物。 要是不答应,不仅造纸一事,与他毫无干系。 甚至是丹砂的生意。 以及性命。 巴清觉得,自身就像是一头被摆放在餐桌的羔羊。 而王妃与公子政,则是磨刀霍霍的食客。 时刻将他生吞活剥。 剥皮拆骨。 巴清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 他的确感觉到委屈。 可现实就是这样。 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 或许在底层时,感触没有那么明显。 但一旦到达中层亦或者高层。 那么在前方等待着的,只有两种选项。 要么成为猎物,要么成为猎人。 没有第三种选项可言。 见巴清没有说话,并且低着头。 嬴政伸出右手,勾起巴清的下巴,“你真的明白吗?” 巴清抿了抿嘴唇,坚定的看着嬴政,“我明白。一切皆听王妃吩咐。” “错了。”嬴政打量着巴清的脸庞,“以后……你是政的人。要听从的,也只有政。” 她语气依旧保持着不悲不喜的平淡,“向政证明你的能力。” 举起酒盏,轻碰巴清的嘴唇,“政不需要无能之人。” 饮下酒盏内的酒,嬴政收回手,同时放下酒盏,“让政看看,一个能被父亲夸赞的人,究竟能有多少能力。” 嬴政站起身,“臻忠。” 臻忠抬起头,“咋啦?” “别吃了,宫里还有点事,该回去了。” 嬴政朝着营帐外走去。 “啊……我还没吃饱呢。”臻忠将油汪汪的烤狼腿,塞进怀里。 又抓起一块排骨。 而后跟在嬴政的身边。 营帐内,只留下陷入思索的巴清。 树林里。 赵姬与赵勋二人漫步其中。 “咱们多久没有像这样散步了?” 赵姬有些累了,依靠在一根树旁。 “好些年了吧,记不清了。”赵勋眼神带着追忆,“从赵国来此,你就一直忙碌。” 她掏出腰间的玉葫芦,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也帮不了你什么。” “你能陪着我,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赵勋笑了笑,拿下塞子,喝了一口,“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这些,随便谁都可以做到。” 赵姬摇了摇头,“并不是谁都能做到。是只有你。” “也对。”赵勋哈哈一笑,“比起魏无忌那个蠢货与短命的嬴子楚来说,我倒是幸运太多。” 赵姬不言,似乎想到了什么。 意识到说错话了,赵勋连忙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赵姬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你不用解释。” 两人陷入了沉默。 没一会,赵勋打破了沉默,“赵姬,你……开心吗?” “开心?”赵姬抬起头,看着赵勋,“为什么这么问?” 赵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只是……。” 她放下手,“只是我觉得,从来到秦国以后,你就一直在算计什么。” 赵勋伸手,捏住赵姬的肩膀,“你将半生都交给了嬴政,现在嬴政长大了。你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不,政儿并没有长大。” “她已经快要当上秦国的王了!都快要拥有自己的丈夫,怎么就没有长大呢?” 赵勋凝视着赵姬的双眼,“赵姬,你并不是一个在乎权势的人。我不相信你会成为华阳那样的人。可现在的你,已经在向华阳转变了。把控朝政,把控经济,把控秦国的一切,就和你在赵国,一模一样。你想当第二个华阳?还是打算让政儿当第二个赵王丹?” 她顿了顿,旋即继续道:“该收手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政儿和你会父子相残。我看得出来政儿的野心。而政儿是你一手培养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是该放权了。” 赵姬伸手,抚摸着赵勋的头,“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政儿……。” 他笑道:“有野心是好事。我会放权的,但不是现在。政儿得向我证明,证明她有实力配的上,她的野心。” 赵勋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因赵姬的安抚,而冷静了些许,“难道你还不相信她的能力?她已经很优秀了。”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在她能真正登上王座之前,我希望能保护好她。” “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可人总是贪心的,不是吗?” “好吧。你始终是对的,希望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赵勋放开赵姬的肩膀,将赵姬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拿了下来。 捏着赵姬的手。 感受的手上的纹理与温度。 赵勋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到时候,你想做什么?等到你为自己考虑的时候。” 赵姬想了想,“或许我会远离朝堂,在某个繁荣的小镇上,开一家饭馆吧。朝时开门迎客,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家长里短,与百姓谈论着最近趣事,夕时坐在院内乘凉,轻摇蒲扇,看着天上繁星起落。” “那我到时候,就给你当小厮。朝时跑前跑后,招揽客人。夕时与你共纳凉。” 赵姬看向赵勋,“如果我去种地呢?” 赵勋也看着赵姬,眼中满是柔情,“那我就给你耕田。” ……。 两人越贴越近。 “王妃。” 一名宦官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两人分开。 赵姬脸色恢复平静,对着远处说道:“寻孤何事?” “公子政回了宫。” “可有带上巴清?” “不曾,巴清被留在营地。”宦官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公子政言,想要看看巴清是否有能力。” “孤知晓,你暂且退下。” “诺。” 等远处没了声音。 赵勋与赵姬相视。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 “我们回去吧。” 两人结伴,朝着林外走去。 爱是克制,也明白对方的顾虑。 咸阳城内。 一处酒楼内。 之前参与造纸之事的商人,皆在此处。 她们表情阴沉不定,不知再想些什么。 “你们说,这王妃究竟是怎么想的?”一老妪站起身,“之前还逼迫我等以二钱之价,售卖墨纸。现在倒好,将生意交给了一个从巴地来的鳏夫。” “嗯……,会不会王妃见我等之前反对以二钱之价出售,认为我等不堪大用,故而不许我等参与墨纸之事?” “哼!”中年富商一拍桌子,“这怎能行?我等可是交了二百金!” “二百金?”胖商人嗤笑一声,“对于王妃与这笔买卖来说。”她用大拇指的指甲盖,按住小拇指的指甲盖,“不值一提。” “二百金不值一提,我等加起来,可是有数万金,还不值一提吗?” “咳咳……咳咳……。”手持拐杖的老商人,咳嗽几声,用拐杖重重跺地,“肃静!我来说两句。” 众人朝着老商人看去。 只听老商人开口道:“这造纸一事,纵然王妃不让我等做了,又能如何?” 她用拐杖环指众人,“那秘方,可在诸位的脑子里。既然王妃将造纸一事交给巴清这个小后生去做。” 老商人咳嗽了几下,旋即又说:“那正好,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卖。秦国定价二文,其他国家,如何定价,那还不是我等说了算。” “老先生,你说的倒是轻巧。我等家产,族人可都在秦国。各家各户那都是和世家勋贵有着关系的,要是未得王妃同意,去了别处,用了墨纸,赚了钱。我等怕是人财两空。更别说其他国家,人生地不熟。被人吃干抹净,还无处伸冤哩。” “是极,是极。” 有个脸上有刀疤的商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照我说,怕王妃作甚,我等这么多人,背后的势力联合起来……。” 话没说完,却听人群中有人冷冷道:“疤子,你是不是脑袋被人砍坏了?知道阳泉君,华阳太后是怎么死的吗?知道一时无两的楚系,为何沦落至丧家之犬吗?” 疤脸商人脸色一僵,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当我没说。” 而后老老实实坐好。 “说到底,我们就是拿不准王妃是什么意思。” “对了,谁人知吕娘子是如何做的?” “吕不韦?她放出风声,也是二文一张售卖。” “那大同商行呢?” “大同商行现在正招收人手,还放贷哩。鼓励那些小民贷款建造纸工坊。怕是王妃缺纸缺急眼了。小民纵使贷款,又能贷多少?产出又是多少?我等任意一家,都能是其总和。” “我有一策。既然王妃缺纸,我等又琢磨不透王妃的意思。不如先建工坊,在秦售卖二文。一点点试探王妃的底线,最终前往他国售卖,如何?” “嗯,就照这么办。” 翌日清晨。 咸阳城喧闹比以往更甚。 到处是敲锣打鼓之声。 繁闹的东市。 (铛铛铛-!) “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同商行大量招工!日俸二十钱!” “吕氏商行招工!日俸二十一钱!” “嘿,你什么意思?抢人是吧!知道大同商行后面是谁吗?商文君!听说过没有?” “商文君怎么了?我们娘子可是文信侯!” “大同商行,日俸二十五钱!” “二十六钱!” “二十五钱,外加二餐!” 在西市,也同样如此。 只是冷清了些许。 “李氏商行招工,二十钱。” “郑氏商行招工,十八钱。” “巴氏商行招工,二十五钱。” …………。 (求免费小礼物) 第42章 招工 东市的街口。 黄土垒砌的墙根下。 一名衣衫褴褛,面目邋遢的中年妇人,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旱莲花哟,三月三。小哥哥穿新衣,见那女子嘞~。” “别唱了,一早就惹人清梦。”一名孩童,走上前,踢了一脚中年妇人,“去去去,挪个地方。” 中年妇人抬眉,见到孩童,笑呵呵的将拐杖放到一边。 抱起空荡荡的裤腿,挪到了一边。 孩童坐到她的身边。 中年妇人笑着问道:“怎的?被窝不暖和?” “暖和。只是一大早上就被阿爹赶了出来。瞧瞧什么地方招人。”孩童从怀里掏出一块粗饼,掰成两块。 送给中年妇人一块,“你还没被冻死呢?” “没呢。”中年妇人接过粗饼,囫囵的啃上两口,“冬天也就晚上难受了些,不过找个地方躲躲,也就过去了。等早上的时候,晒一晒太阳,就好多了。” 她将粗饼吃完,拍了拍空荡荡的左腿,“就是这腿,疼的厉害。” 中年妇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回忆。 沉默了一会,她询问孩童,“对了,你找到活计了没?今个一大清早,四处都在招人。听说是王妃让那些商人弄什么造纸工坊,还说让人人都有纸用。要咱说啊,纸这种东西,咱们哪用得起?” “没呢。年纪小,不要我。”孩童郁闷的啃了一口饼,“我年纪小,可力气不小。” “要我说啊。松禾,你不如在家厮混个几年。等到了十五,六,就去当兵。” 松禾没好气的瞥了中年妇人一眼,“然后如你一样,断了一条腿,躺在这里等死?不是走投无路,谁去?” “嘁,那是我运气不好。”中年妇人咂巴了几下嘴,“要是运气好,砍了些脑袋。有了田地和爵位,你现在得称呼我岁艾为大娘子。” 岁艾叫嚷着。 在松禾面前诉说自己的峥嵘时光。 例如战场之上,奋勇杀敌。 攻城时勇登城墙。 又或者如何跟敌人厮杀。 别人或许会被岁艾忽悠住。 松禾可不会。 她们一家是春申君攻打函谷关时,与岁艾一起逃到咸阳来的。 本来就是一个村子的人。 岁艾的确是当过兵。 但没与敌人厮杀过。 当时秦王还是嬴稷的时候。 准备御驾亲征,驰援被困在邯郸的秦军时。 岁艾便入了伍。 结果刚到赵国地界。 便被一支大约四千人的部队埋伏。 岁艾是新兵。 哪见过这种阵仗。 惊慌失措下,脚一踩空,从釜山的高坡滚了下去。 人倒是没事。 只是一条腿没了。 也就拿了些钱,从军伍退了下来。 虽没有立过功,倒也领了几口薄田。 还没张罗娶个男子,这楚国的军队便打了过来。 结果房子没了,地也没了。 没了一条腿,去做事,别人也不要。 光出不进。 钱也用完了。 现在只能乞讨为生。 偶尔跟别人吹嘘一些从未有过的勇武,博得别人的同情。 还四处跟人说,她与文镇侯,王妃还见过一面嘞。 亲眼看到过文镇侯驭马,载着王妃前来秦军大营。 也不知真假。 在松禾看来,想必是假的吧。 文镇侯岂会当一个马妇? 松禾想起什么,转头对岁艾说道:“对了,你咋不去试试?” “我?”岁禾翻了个身,“算了吧,我一个废人,人家能要吗?还是不去讨人嫌。” “那可不一定。听说巴氏商行招工,说什么要军伍退下来的。身体有残的人也要。” 岁艾一听,当即起身,“当真?” 松禾白了她一眼,“我还能诓你不成?再说了,总归去试试。万一成了呢?你难道真打算一直就这样下去?万一哪一天冻死了,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句话,说到岁禾心坎里了。 她坐起身,“那我就去试试。” 岁禾拿起拐杖,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 朝着东面,蹒跚走去。 “欸,你走错了。巴氏商行在西边。” “我知道,我先去大同商行看看。不行再去巴氏商行。” “我跟你一起去。” 松禾追了上去。 对于咸阳城的百姓而言。 大同商行和吕氏商行这两家属于大商行。 如果在这两家商行任职,就相当于拥有了铁饭碗。 再者待遇以及福利。 都是最顶尖的存在。 只要得到了这两家商行的岗位,便会成为其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两人来到大同商行招工的地方。 只见前面人满为患。 人挤着人。 脑袋贴着脑袋。 四处都是吵闹声。 不远处的吕氏商行,也同样如此。 一名大同商行管事站在高处,大声喊着,“大家都不要急,大同商行需要很多人,人人都能有份工。” 声音虽大,但很快便淹没在人潮中。 直到傍晚,才轮到岁艾与松禾两人。 记名字的先生,头也不抬的询问道:“什么名字?” “娘子,我叫岁艾。” “之前做过什么?” “曾经当过兵。” 这时,先生才抬起头,打量起了岁艾。 见岁艾拄着拐杖,当即摇头,“我们这里只招收建造房屋,或者砍树的苦力。你……怕是不行。” “我什么都能干的。我亮几招给你瞧瞧。” 似乎为了证明什么,岁艾抡起拐杖,演示起曾经在军队里学习的招式。 哪怕她再小心翼翼,再如何的想要证明身体没有问题。 可腿脚的不便,还是让她摔了一跤。 周围人轰然大笑。 岁艾的脸,被磕了个口子。 往外流着鲜血。 可这鲜血,远没有乌黑泥灰下的脸庞来的红。 “岁艾,你没事吧?”松禾赶忙上前搀扶,而后环视四周,怒视那些嘲笑岁艾的人。 小小的身躯在此刻拔高了不少,“笑什么笑?!她这腿是打仗没的,有本事你们也去,看能不能活下来!滚滚滚,有什么好笑的。” 与此同时。 卓子央与其他管事朝这边走来。 “卓娘子,你可得评评理。我们出二十钱,那吕氏商行就出二十一钱。我们出多少,她们就比我们多一钱,这不成心找事嘛。” 卓子央一笑,“小打小闹,无伤大雅。我们首要的并不是和她们斗气,而是完成王妃交代的事情。招募到足够多的人,而后安排到建造之中。再者,这些钱也不是我们出嘛。” “卓娘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卓子央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至于吕氏商行,她们要闹,就让她们闹去。反正大同商行现如今工钱,一定是最高的。” “可这样,就会衍生出很多没必要的开销。” “知道我跟王妃这么多年,学到了什么吗?” “请卓娘子赐教。” “钱这东西,只有用了,才算钱。不用只是一堆石头。而且用得多,才能赚得多。没有一个商人靠着扣扣嗖嗖,把生意做大的。” 卓子央指了指脑袋,“靠的是这个。与其费尽心思,去算计给自己赚钱的人,倒不如将心思放在赚更多钱上。” 她感慨的说道:“那些算计给自己赚钱的人,是穷途末路咯。脑子不够用,所以去算计,去节省,营造出自己还能赚钱的假象。其实就是吃老本。” 卓子央嘲讽的笑了笑,“可什么老本能吃一辈子?到时候,就只能坐吃山空。” 她对其余人说道:“咱们跟着王妃,永远都有赚钱的路子,所以别把心思放在节省上,用心完成王妃交代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切勿本末倒置。” 卓子央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至于成本,绝不能铺张浪费。毕竟咱们是替别人工作。不能让别人添不必要的负担。” 所有人若有所思。 卓子央继续说道:“对了,借贷一事可宣扬了出去?” “按照卓娘子的吩咐,宣扬了出去。” “那有多少人,前来借贷?” 众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有人站出来说道:“尚无。” 卓子央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赊借可是重中之重。 现在招募的人手,基本上都是为了接下来给赊借人建造工坊,砍伐树木而准备的。 要是没了赊借人。 这些人可都砸在了手里。 虽然大同商行也能制纸。 可王妃说了,大同商行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不能把精力全放在生产纸张上。 有管事回答道:“倒是有百姓,前来询问。可一见数额如此巨大,还看不到钱,便打了退堂鼓。” “莫说是百姓了,那数额,我等看了也犯嘀咕。” “胆小。真是胆小。”卓子央不满的说道:“胆子不放大些,怎么能赚更多的钱。这件事,你们得多宣扬宣扬。跟我们大同商行做生意,只有共同赚钱,绝对不会亏钱。” 说话间,众人来到大同商行招工处。 见招工处喧闹的厉害。 卓子央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与一众管事上前去看。 走上前去。 只见一年幼的孩童,正与别人争吵。 而地上,趴着一个貌似是乞丐,没了左腿之人。 记名的先生见诸位管事到来。 连忙上前,“见过卓娘子,诸位管事。” 卓子央轻点了头,手指地上躺着的岁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打人了?” “卓娘子,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哪敢呐。”记名先生看向地上岁艾,“这个乞儿,名叫岁艾,曾经当过兵。想要来咱们这做功。她的腿没了一只,那我自然不可能答应。见我没有答应,她便急眼了,非要给我露两手,然后便摔在这,没有起来。” 卓子央身后的管事当即怒道:“估计是吕氏商行派来恶心咱们的。速速赶走!不走,就把她另一条腿也剁了。” 这话让岁艾听到。 也顾不上内心羞耻。 连忙爬起来,“这就走,这就走。娘子息怒。” 岁艾一只腿蹦跳着,捡起自己的拐杖,想要带着松禾离开。 松禾年少气胜,再者年幼大胆,怒视着卓子央等人,“呸!什么东西。岁艾的腿可是为了大秦没的,你们就这般待她。要是见到了大官,定然让其主持公道。” “莫要说了,莫要说了。”岁艾拉扯着松禾,“赶紧走。” 卓子央身后的管事气笑了。 主持公道? 何人敢主持大同商行的公道? 就算她吕不韦也不敢说这话。 管事刚要说上两句。 却被卓子央阻止。 卓子央看着邋遢的岁艾,询问道:“你何年当的兵?” 岁艾一愣,不明白卓子央是什么意思。 她忐忑不安的回复道:“昭襄王五十年募兵。” 昭襄王是嬴稷的谥号。 “昭襄王?” 岁艾点了点头,“娘子勿怪,我等无心闹事,只求个生计。这便走。” “岁艾,我虽未投身于军中,但也在军中锤炼些许时光。今日,看在你是老兵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卓子央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契约拿来。” 管事小声在卓子央耳边说道:“卓娘子三思。此人褴褛之身,定是无家业之人,若是借贷了出去,亏了本。恐怕收不回钱财。” 卓子央抖了抖手,“不让她亏钱便是,契约。” 见卓子央坚持,管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老老实实将契约交到卓子央的手中。 卓子央将契约扔给岁艾,“签字画押。你就有机会,脱离现在的处境。当然,也有可能让你生不如死。” 记名先生很有眼力劲的将笔递给了岁艾。 岁艾看了看契约上面的借贷,“这是什么?” “这是借贷契约。大同商行帮你盖工坊,帮你购买材料。所耗费的钱财,会折算成你所借的钱。你自己做生意,赚的钱是你的,亏的钱也是你的。等什么时候还上钱,工坊就是你的。要是还不上,工坊就归大同商行。你还得将不足扣除的钱补齐。当然,大同商行需要从中收取一些合理的费用与利息。明白不?” 岁艾摇了摇头,“不明白。” “算了。”卓子央也懒得解释,“愿意签就签,不愿意签,立马走人。” 岁艾没有丝毫犹豫,在契约上签了字。 再坏,能坏过现在吗? 不如豁出去,尝试一下。 记名先生将契约递给卓子央。 卓子央看都没看,便给了身后管事,“这是大同商行第一个客人。让她留个地址。等着消息。现在立刻安排人手,修建第一家工坊!” “还是卓娘子有能力。” “我等不及也。” 管事纷纷谄媚夸赞。 (求免费小礼物。) 第43章 蛮夷 数日之后。 “管事的。”孙氏商行门口,仆人凑到一名百无聊赖,把玩着手里笔的中年管事身边。 “怎的?”管事头稍抬,瞥了她一眼。 “这数日以来,咱们是一个人也招不到。那大同商行和吕氏商行都已经快修建工坊了。”仆人压低了声音,“咱们是不是提高一些工钱。我可听说了,吕氏和大同,甚至是新来的巴氏商行,可都把工价定在了日二十五钱。咱们日十七钱,实在是少了些。” 仆人说这话时,特意看了眼管事的脸色。 要求提高工钱,并不只是为了招人。 还为了自己。 毕竟那三家商行的工钱,属实让人眼红。 有不少如她这般,在小商行做工的人,都打算跳槽到三家商行。 水往低处流,可人得往高处走。 “抬高工钱?!”管事声音拔高了几分,“这世道,给那些贱民一份工作,就已经是发善心了。还要抬高工钱?” 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帮不知足的狗东西!” 听到这话,仆从转头看了一眼大同商行和吕氏商行的方向。 要不是对自家商行,还抱有一丝念想。 她早就跳槽了。 而现在,最后一丝念想也没了。 仆从对着管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得对,那些泥腿子,就是不知足。” 管事哼哼两声,颇为得意,“那是。”她也看向大同商行的方向,“看她们得意到几时。” 冷哼一声,“还有那从巴地来的无知村夫。也不看自身什么地位,也敢出价二十五钱。” “迟早啊。”管事伸了个懒腰,“都得完蛋。” 又过了些时日。 秦王宫。 百官谨见。 还没等宦官开口。 世家代表李亦,一步迈出。 她气宇轩昂,朝着嬴政一拜,“启禀公子,臣有事启奏。” 嬴政知晓李亦乃吕不韦同党。 故而瞥了吕不韦一眼。 却见吕不韦面无表情的看向李亦。 嬴政心里当即明白。 李亦所奏之事,不关乎吕不韦的利益。 准确来说,是不代表以吕不韦为首的势力。 嬴政心虽好奇李亦所奏为何事,但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言。” “臣要弹劾大同商行管事,扰乱市井。” 此言一出,全场目光齐聚于李亦。 大同商行的管事,背后站的可是如今风头无两的商文君卓子央。 这话的意思与弹劾卓子央何异。 更别提卓子央的背后,那可是赵姬。 众人的视线,从李亦的身上,全转移到了吕不韦的身上。 纷纷猜测是不是吕不韦按耐不住欲要对赵姬发难。 同吕系势力的王陵,苏唯也错愕的看向吕不韦。 那眼神仿佛在说,要对赵姬发难,为何不跟我们商量,而是去与李亦这个二傻子搞个突然袭击。 吕不韦黑着脸。 轻轻咳嗽几声。 想着是不是应该将李亦踢出团体。 嬴政收回视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她微微坐直身体,“扰乱市井,如何个扰乱法?说与政听。” “公子有所不知。我秦国工价,基本在日十五钱到日十八钱不等。”李亦声音抬高了几分,“可近日,大同商行将工钱提高到了日二十五,更过分的是,她们还包吃,并且吃得还不错!许多商人手下的仆人工匠,投奔到了大同商行内,以至于无人可用……。” 臻马冷笑两声,对身旁的臻义道:“某些人呐。没本事,还要怪路不平整。” “孩儿也觉得某些人实在难以理喻。”臻义说这话时,还看了李亦一眼。 李亦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哪里会受得了。 当即怒呵,“你俩藏着掖着说谁呢?!有本事出来当我面讲!” 臻马冷不丁笑了两声,“李娘子当真是好大气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娘子,君侯也。” 她对着赢政拱手,“公子,臣学识浅薄,尚明了有多大饭量,就吃多少食的道理。这其余商行出不得高价,扣扣搜搜。大同商行爱民,愿让利予民。何错之有?依臣之所见,不仅无过,还得嘉奖才是。请公子明鉴。” 臻马斜眼瞥了一眼吕不韦,“再者,臣听说这吕氏商行,也以日二十五钱,招募人手。若照李亦所言,这吕氏商行不也是扰乱市井?” 她笑眯眯的看向吕不韦,“不知文信侯对此,是何看法?” “我?”吕不韦沉默了一会,“若李亦所言乃是实情。为稳固市井秩序,吕氏商行愿意接受惩罚,且恢复以往工价。当然,君子以信存于世。之前所招募的人手,皆二十五钱。” 她对嬴政行礼,“吕氏愿听从公子安排。” 吕氏商行并不缺人。 相反,经过这一时间的招工,人手反而多了些。 原本也是手下人为了给大同商行添堵。 方才以高价雇佣人手。 此时,正好借助李亦,顺驴下坡。 臻马欲言。 却见殿外突然闯进来一名甲士。 甲士气喘吁吁的跑到大殿中央,单膝跪地。 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布,高声道:“边疆军情,请公子裁决!” 臻马等人当即收声。 边疆,关乎于大秦命脉。 她们如何窝里斗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耽误正事。 “速速呈上来!” 随着嬴政的话说出,一名宦官从甲士手中接过锦布。 小跑着来到嬴政的身边。 嬴政打开锦布一看,当即站起身,猛拍桌子,“这个李信,当真……当真…可恶!” 李亦与臻马听到这话,顿时紧张了起来。 李信也是出自李家。 与李亦还有着血缘关系。 至于李信为何投身于赵姬门下,而代表李家的李亦则选择与吕不韦合作。 那不得不说世家豪门的一贯套路。 那就是永远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相比较赵姬而言,李家更看好吕不韦。 所以选择李亦为代表,与吕不韦展开合作。 而赵姬,则是李家为了以防万一,让李信代表自身投奔。 这样,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 世家永远是嬴家。 李亦对着嬴政行礼道:“公子,边疆究竟发生了何事?” 嬴政冷冷的看向李亦,“这个李信,李家的李信!带着政的十万边军,于大雪之日,深入草原。至今下落不明!” “十……十万大军?草原?”李亦咽了咽嗓子。 十万大军,那可不是小数目。 深入草原,没了下落。 这就意味着这十万大军将没有补给。 没有补给,在草原内,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意味着,李信与十万大军,皆已葬身于草原。 这是何等的罪过。 恐殃及池鱼。 李亦欲要开口,解释一二。 却听跪在地上的甲士道:“回禀公子,李将军如此做,也是为了边关百姓。” 她抱着拳,“自从大王去世,草原蛮夷屡次派出小股部队,侵扰与试探。屠灭大小村落数十余座。被掠夺的人口,将近万人。百姓不堪其扰,纷纷远走。若仅此也就算了。李将军收到密报,大月氏欲要与小月氏联合,共同侵犯大秦。且在边关前,猎杀百姓取乐。” 甲士低下头,“李将军主动出击。为了追击大月氏与小月氏的族长,这才深入草原,没了消息。” “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事先不告知政?!”嬴政猛得拍桌子,振聋发聩,“当政如无物?!” 要不是李信失踪,恐怕边关的将士,还要瞒着她。 这岂能不让嬴政生气。 甲士将头埋了下去,不再吭声。 嬴政从牙缝里蹦出字,“当真是大秦的好臣子!政的好臣子!” 她看向殿门,“大月氏,小月氏。”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莫非当政好欺负不成?!” 嬴政站起身,大手一挥,“传政之令,草原蛮夷不通礼数,不服教化,屡次无故侵犯大秦疆土,屠戮我大秦子民,天人共怒!从今日起,大秦修缮甲胄,磨砺刀刃,枕戈待战!既然草原人不讲礼数。” 她眼神越来越冷,“那政就跟她们讲一讲拳头!” 有人当即站出来,“公子三思。大秦与诸国之战刚熄,又逢国丧,百姓无心战事,此时与草原人一战,实属不智。依臣所见,当以休养民生为主,至于草原蛮夷,当加以安抚。” “公子,臣也认为,此时不当再兴战事。” “公子,臣附议。” “此前连番战事,百姓早有怨言。再者,魏,赵,楚三国虎视眈眈。若与草原人开战。怕魏,赵,楚三国乘虚而入。如此我等罪矣。” 嬴政没有管这些劝说不要战的臣子。 而是看向吕不韦与臻马。 “文信侯,文镇侯也认为不该战吗?!” 吕不韦手握兵权,又权倾朝野。 她若不想战,那这场仗就打不起来。 而臻马身后是赵姬。 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 自然也得听从意见。 臻马拿不定主意,“启禀公子,此事事关重大,臣需细细琢磨。明日定给公子答复。” 嬴政知晓,臻马是要与赵姬商量。 没有继续逼迫。 而是看向吕不韦,“文信侯?” 吕不韦一步跨出,“可战!蛮夷如此欺凌我大秦。若是忍气吞声,不仅大秦威望有损,公子的威望亦会有损。” 嬴稷,嬴柱,嬴子楚时期,大秦始终恃强凌弱。 以强国的姿态,傲视群雄。 若是到了嬴政这里,为了一时得失,而畏手畏脚,甘愿被蛮夷欺凌。 如此,赢政定会被冠上无能者的标签。 这场仗,嬴政没有其余选择,只能打。 而且只能胜,不能败。 还得胜的漂亮。 如此方能威慑众国。 作为保王一派,自诩为嬴氏拥护者的吕不韦,自然主张战争。 王陵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愿率领大军,讨伐大,小月氏。以扬我大秦国威!” 自从邯郸之战后,王陵的处境每况愈下。 虽然她在关键时刻,投奔了吕不韦。 避免了随着楚系势力这条大船,一同沉没在名为权利的汪洋之中。 但是,距离回到原本的地位,还存在不小的差距。 她想要立功。 以鲜血与武勇,向嬴政与吕不韦证明自身的重要性。 此次平叛大,小月氏就是最佳的时机。 “臣以为,此次当战!”势力的掌舵者吕不韦已经站了出来,以及王陵的主动请缨。苏唯自然不甘示弱,她开口道:“祖宗疆土,岂能容宵小践踏?蛮夷畏武而不畏德。若只是安抚,便是助长宵小气焰。大秦四面环敌,若屡屡退让,才是让人有机可乘。” “不能打啊!”一名臣子对吕不韦说道:“文信侯,之前连番征战,早已让国内民生凋敝。好在王妃以造纸之术,让民生有了崛起之兆。若此时发动战争,不仅如今所做之事,功亏一篑。还会加重百姓负担。” 那臣子朝着嬴政一拜,“公子!大王!万万打不得!至少现在打不得。臣愿率领门客,亲赴草原。与大,小月氏和谈。臣若不能劝说大,小月氏不来侵犯我大秦之土。愿葬身于草原之地!” 嬴政没有理睬那臣子的话。 而是紧盯着吕不韦。 让嬴政没想到的是,吕不韦竟然如此支持于她。 至少现在比赵姬更加支持。 “既然文信侯说能打。”嬴政的视线,还未从吕不韦身上脱离,“那就一定能打。” 嬴政收回视线,坐在王椅上,“传政旨意,令驻守秦赵之地的蒙氏,分兵十万交由王陵统帅。令王陵为征北将军,开赴边关,权权负责边关事宜。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大,小月氏对秦,俯首称臣!并且带回李信,生死不论!” 她站起身,负手而走,“不平定大,小月氏,政绝不登基!” 众臣俯身,“谨尊王令!” 散了朝,臻马携子臻义,连忙朝着后宫而去。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 “王妃,最近大同商行招收人手过多,开支也较大。若长此以往,怕是账上赤字。”卓子央对着赵姬行礼,“依臣所见,是不是应该放缓脚步?” 按照赵姬的设想,就是让大同商行负责修建全部工坊,并且招收制作纸张的工人。 全程傻瓜式的辅助,赊借钱款,想要参与造纸一事的百姓。 然而,事与愿违。 首先,赊借的人太少。 其次,开支太多。 在没捞回成本之前,只能一直往里面烧钱。 可想要捞回成本,又不知猴年马月。 所以卓子央想要放缓步子,慢慢来。 (黑化狐狸(狐狸家族4)昨天@我说,总打赏超过60,问我能不能更一章。 可以。) 第44章 百族大会 就在卓子央汇报之时,有宦官前来。 宦官作揖来到赵姬面前,纳头行礼,“启禀王妃,文镇侯协子臻义觐见。” “让她进来。” “诺。” 不一会,臻马与臻义二人,急匆匆来到殿中。 “仆臻马拜见我主。” “臣臻义拜见王妃。” 见臻马脸色有些急迫,赵姬语气轻缓的询问道:“莫非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到赵姬的声音,臻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咽了咽嗓子,努力平稳心中急躁,“我主,祸事矣。” 谁都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 对如今主张安养生息以造纸之事发展民生的赵姬而言,自然是祸事。 听到臻马的话,赵姬语气依旧轻描淡写,“是何祸事?” “我主。大,小月氏侵犯大秦疆土,劫掠大秦子民。将领李信,率领边军深入草原,结果了无音讯。公子知晓,大为震怒,欲讨伐大小月氏。并言,不灭大,小月氏,绝不登基。” “魏无知呢?” 赵姬不想与大,小月氏一战。 至少现在不想。 此时乃冬季,不适合在草原与蛮夷一战。 熬过这个冬季。 造纸业兴盛,百姓富足。 如此才可放手一博。 可局势变化的太急了。 急到压根就没准备好打这一仗。 赵姬知晓李信性格桀骜不驯,刚愎自用。 故而派遣魏无知前去。 想以魏无知的稳重,压一压李信的桀骜。 可是,魏无知让他失望了。 李信还是按捺不住自身。 在皆是劣势的情况下,与敌开战。 最终身陷草原,下落不知。 魏无知? 魏无知是谁,臻马知道。 主的义女。 可不曾听闻魏无知的消息。 “我主,暂无魏无知的消息。仆等会去打探。” “不必了。”赵姬敲了敲桌子,“魏无知肯定和李信一起失踪了。” 他了解魏无知。 魏无知与魏无忌,如果硬要说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就是犟。 魏无忌死也不离魏。 魏无知一个王妃义女的身份,却压不住一个小小的李信。 导致局势恶化。 这足以说明魏无知在军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被人排挤或者抵触。 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可就算这样,依旧不愿给他这个义父书信一份,倾诉委屈。 魏无知或许为了证明自身,直到失踪前,应该还在劝阻李信。 赵姬想起什么,询问道:“文信侯吕不韦是何态度?” “这正是仆要跟主说的。在吕不韦的支持下,公子任命王陵为征北将军,从蒙氏分兵十万,全权负责边关事宜。” 臻义在旁补充道:“文信侯言:蛮夷欺凌我大秦,若是忍让,大秦受辱,公子亦会受辱。” “吕不韦当真如此说?” 听到赵姬的话,臻马与臻义如同小鸡啄米,不停的点头。 商文君卓子央听后,当即皱眉。 她对赵姬行礼道:“王妃,此时正值经营民生之际,若是无端与蛮夷开战,恐会有碍民生。” 作为商人。 当听到战争来临,她首先想到的是对于商业的影响。 十万大军的粮草,得提供。 还得招募足够多的人手运粮。 十万大军出征。 最起码得三十万人随行,方能保证粮食供应。 如今冬季,新粮未入仓。 之前连番征战,加上抚恤韩地百姓,原本粮食就窘迫。 打这一仗,光靠各地粮仓储蓄的粮食,是远远不够的。 还得向民间征收粮食。 百姓岂能愿意? 再者,粮食都供应给了前线。 后方的粮价与其他物品价格必然上涨。 这会导致民生困顿,甚至会出现饿死,冻死的人间惨剧。 还有韩地百姓。 刚脱离战乱之苦,凭借着开凿河运,勉强糊口。 粮食都供应给了前线。 又拿什么供应给韩地百姓? 人要是吃不饱,可是要反的。 再者,秦国如何对待韩地百姓,可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 要是见秦不给韩地百姓一条活路。 秦攻伐别国,别国百姓必将死战。 所以,哪怕秦国再困难,也要保障韩地百姓生活。 可粮食从哪来? 大同商行是富得流油。 可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更别提如今如火如荼的造纸行业会因此而暂时停滞了。 卓子央以商人,后勤的角度认为,此仗打不得。 她没有劝说赵姬。 因为以她对于赵姬的了解,想必赵姬肯定明白如今的困顿。 所以只是稍微提了个醒。 赵姬当然明白。 起初他还打算劝说嬴政,暂时休战。 只防守,不进攻。 可当听到那句‘大秦受辱,公子亦会受辱’时,赵姬改变了主意。 这仗必须打! 不仅要打,还得胜的漂亮。 赵姬手指臻马,“你去告诉政儿,让他放手一搏,扬大秦国威。” 卓子央作揖,“王妃……!” 未说完,赵姬便打断道:“你不必多言,孤明白。” 没人比赵姬更明白现在大秦处境。 首先,魏楚二国,虎视眈眈。 其次,粮草问题。 再其次,民生问题。 可这又如何? 曾经,赵姬在邯郸城跟嬴政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儿尽管去想,其他交给为父解决。’ 赵姬前半生都是在履行这一句话,如今则在为履行这一句话而努力。 赵姬似乎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说道:“政儿,尽可放手一搏。后果,为父承担。” 臻马拱手,“我这就去禀告公子。” 她转身就走。 臻义欲言又止。 作为后勤官员,她岂能不知赵姬做出这一决定,代表着什么。 她看了看卓子央,最终没能多言。 朝着赵姬行了一礼后,跟随臻马离开。 “卓子央。” “臣在。” “暂停修建其他工坊,将能生产纸张的工坊,全部投入使用。不计成本,昼夜不歇,全力制造纸张。三日内,不管做出多少,全部送到纸圣相里勤处。” “臣遵命。” 卓子央离开。 贵人就是她们的天。 只要贵人还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些许窘迫,不足挂齿。 等卓子央走后,赵姬呵道:“可有人在?” 赵高胞妹赵成从殿外走入,“臣在。” “派人通知秦韩二地豪门富商,孤七日后欲在咸阳举办百族大会。” “臣遵旨。” 第45章 可怜白发生 “另传呼相里勤前来。” “诺。” 待赵成离开。 赵姬俯身,挥墨书写。 没过一会,相里勤匆匆赶来。 “臣相里勤,拜见王妃。” 赵姬没有跟相里勤客套,直奔主题,“相里勤,孤令你在三日之内,再制作几台印刷设备。” 宦官上前,递给相里勤一张锦布。 相里勤接过锦布。 定睛一看,顿感惊诧。 锦布上赫然写着一篇讨蛮夷檄文。 “这是?” “如你所见。蛮夷侵略大秦,可时局艰难,仅凭朝堂是不够的,还需要民间的力量。” 相里勤知晓事情的严重性,郑重的向赵姬行了一礼,“臣定不负重托。” 另一边,御书房。 嬴政独自一人观看着简陋的草原地图。 她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草原之地辽阔,为何不能纳入秦国的版图? “赵高。” “臣在。” “你说,为何诸位先王不将草原之地,纳入大秦疆土?” 赵高哪懂这些,但她也不好在嬴政面前说不知道,只得含糊其辞的说道:“臣以为,诸先王不伐,是因草原不宜开垦耕种。” “不宜耕种?”嬴政沉思,“可草原草植茂盛,为何不宜耕种?” “这……。”赵高噎了一下,“又或许是因草原辽阔,不宜剿灭弓马娴熟的蛮夷。就算占领了一些土地,也会遭受蛮夷骚扰。” 嬴政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倒是合理。 兴许正因为这样,诸先王才没有去占领草原。 嬴政想到了一个点子,“若在草原建立军寨,城池。逐步推进,可否?” “又或者以蛮治蛮,不知能否让草原长治久安?” 赵高苦涩一笑,“公子,臣只知秦律,而不知国事。公子若有疑惑,可遣朝中重臣商讨。臣实在回答不了公子的问题。” 嬴政低下头,继续看着地图。 心中却开始盘算,如何治理尚未拿下来的草原。 就在此时,臻马前来。 “臣臻马,拜见公子。” 嬴政头也不抬,“父亲那边如何说?” “我主言,公子尽可放手一博。” 嬴政这才抬起头,看向臻马,“可还有说其他?” 她也知道现在时局艰难。 可嬴政实在忍受不了这口恶气。 要是放任蛮夷不管,任由她们在大秦疆土上烧杀抢掠。 她还怎么登基? 又该如何面对大秦的百姓。 所以,正如吕不韦所言,此战必须打,并且必须胜。 臻马拱手,“王妃有言:后果,王妃承担。” 嬴政笑了。 笑得十分开心。 父亲从来没让她失望。 曾经没有。 现在更没有。 未来,想必也不会。 这句话,就好比父亲跟你说,你放心大胆的去闯。 父亲为你兜底。 嬴政站起身,双眸之间蕴含自信与张狂,“立刻宣百官前来,商议战事。” “即令王陵立刻出发,接手边防事宜。” “即令传令兵日夜兼程,奔赴秦赵边境。让蒙武领兵十万,沿路补给,尽快赶往边关。” “即令内守腾,王翦收缩战线,谨防魏楚进攻。若遭遇强敌,可退守至函谷关。” “发布秦王诏令!募兵伐夷!” 虽然之前在朝堂上,已经说了让王陵前往边关。 但一直没有让王陵出发。 毕竟赵姬没点头。 现在点头了,秦国这台战争机器,也开始运转了起来。 同样运转起来的,还有造纸工坊,与印刷工坊。 时间过得很快。 转瞬七日时间,匆匆而过。 秦韩两地豪门富商,不敢忤逆赵姬的意思。 齐聚于咸阳。 这倒让本有些冷清的咸阳城,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每一日都好像在过什么盛大节日。 “父亲这是想复刻空手套白狼?” 卧寝内。 嬴政对着正被宦官整理头发的赵姬行礼。 “此计不可再用。至少孤不可再用。” 赵姬也没有跟嬴政解释为什么不能再用。 “那父亲这是?” 赵姬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而后,他询问道:“蒙武何时至边关?” 嬴政想了想,“大约还有五日路程。” “五日。韩地粮草不可缺。”嬴政提醒道:“而边关之粮,只能支撑二十余日。还有北地寒冷,将士需要足够的冬衣抵御。还有新招募的士卒,也需准备些兵刃甲胄……。” 总结下来,就一个字。 穷。 而嬴政前来,就是向赵姬哭穷。 赵姬一笑,“粮草钱财无需我儿费心,我儿只需考虑如何当好这个秦王便可,以及准备登基大典。” 他想了想,“对了,我儿打算在何月登基?” “本来敲定的是五月,可据他人所言,五月属凶,百邪横行。政想着推迟一月,再言登基之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一事只有提前,哪有推迟的道理?” “可政在百官面前有言,不平定大,小月氏,绝不登基。” 赵姬转身,看向嬴政,“你这是担心三月不足以平定?” 嬴政点了点头。 “我儿,这场仗不会打太久,也不能打太久。”赵姬继续面对着铜镜,“孤虽能为了解决粮草钱财,可民生拖不得。所以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如此。” 宦官梳理头发时,发现梳子上居然多了一撮白发。 顿时惶恐,跪在地上,“王妃……。” 话未说完,便被赵姬打断。 他将白发扯下,藏于手中,清冷道:“继续。” “是……是。”宦官唯唯诺诺,颤抖着手,继续梳理着头发,却不敢太用力,生怕再带出些许白发来。 嬴政奇怪的看着这一幕,但并未多问。 而是开口道:“如果不计后果,恐怕会徒增伤亡。” “伤亡?”赵姬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如今秦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之前秦国缺人。 但灭了韩国,掠夺了一番诸国人口后。 秦国狠狠的回了一波血。 只要嬴政想,现在就可以直接从民间再拉出二十万大军。 秦国要人有人,要地有地。 就是缺粮食与钱。 毕竟人与粮食,现在根本就达不到平衡。 要么选择粮食,要么选择人。 很显然,秦国选择了人。 所以粮食危机,钱财危机,势必会爆发。 之前是有大同商行在背后撑着。 现在发动战争,大同商行也撑不下去了。 大同商行撑不下去,还有赵姬出来顶。 可是,顶的了一时,顶不了一世。 就算解决了粮草,钱财。 又能怎样? 要是这场战争打得时间长一些。 青壮都去参军。 谁来春耕? 谁来恢复秦国经济? 战争时间越长,对于经济的影响就越严重。 尤其是如今的古代。 影响更加深远。 毕竟青壮是主要劳动力。 所以才有了那句‘好战必亡’。 这场战争,抛去其他因素,摆在大秦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不计成本的尽快结束战斗。 死伤或许会很惨重,但并不是没有恢复的机会。 二,稳扎稳打,做好长期打仗的准备。 伤亡也许会很少。 但影响秦国的经济,与产出的粮食。 如果遇到大灾大难,有可能会让本就不富裕的大秦雪上加霜。 同时,魏楚二国可会坐山观虎斗? 答案都不用想。 肯定不会。 魏楚二国肯定会趁机收回失去的领土。 甚至都无需派兵。 只要派遣使者前来,加以恐吓。 大秦敢不将吃下去的,重新再吐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秦哪怕付出重大伤亡,也必须速战速决的原因。 倒不是赵姬心狠手辣。 平心而论,赵姬自认为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都能称之为圣人。 只是大多数时候,总有人逼他不善良。 让他不得已向心狠手辣的道路上,一路向前。 邹平如是。 魏无忌如是。 赵王,赵胜亦如是。 明明只要她们乖乖听话,就可以不用死。 可惜,可叹。 赵姬从杂乱的思绪内脱离。 在别人眼里,就好像发了一会呆。 他对嬴政说道:“大秦没有选择的资本。我儿,你不可优柔寡断。牺牲一部分人换取更大的利益,只要牺牲的那个人不是你这个秦王。那对你而言,永远是正确答案。” “政记下了。”嬴政恭敬行礼。 从父亲这里,总能学到一些东西。 “对了,等会孤欲在宫中邀请豪门富商,我儿可要一起?” “不了,如今大战在即,政实在没什么心情。” 赵姬轻笑一声,“将乃兵之胆。君乃臣之魂。越到关键时候,越不能慌乱。主心骨慌了,其他人岂不是得心乱如麻?” 嬴政吐了一口气,“儿记下了。” “行了,退下吧。你如今还不是秦王……。”赵姬侧头,宠溺的看着嬴政,“倒可以任性一回。” 嬴政顿时脸颊绯红,“儿告退。” 待嬴政走后,赵姬脸上的笑容收敛。 将藏起来的白发,拿了出来。 穿越到此,似乎就在昨天。 如今却生白发。 他才不到四十岁。 理应正值壮年才是。 该不会操劳所致吧。 也不知会不会如同诸葛孔明一般,心力交瘁而死。 赵姬询问宦官,“白发可多?” 宦官不敢乱言,“只有些斑白。” “此事不可告知她人。” “诺。” 在嬴政没成长前,他不能示弱,也不能倒下。 咸阳城内。 “小报!小报!” 年幼的孩童扬着手里的墨纸,一边奔跑,一边呐喊。 “大,小月氏侵犯我大秦疆土,杀百姓,烧房屋,纵兵劫掠!朝野震怒,颁布秦王诏令!” 数不清的孩童,在咸阳城内游走。 她们有着统一的装束。 墨黑色游侠服,头戴毡皮帽,帽子上插着一根红色羽毛。 挎着塞满墨纸的小包。 高喊着同样的内容。 这些都是牺牲的大秦士卒遗孀。 赵姬特意安排她们当报童。 原本这报纸,是打算等嬴政登基后,才开始发行。 可*计划不如变化来得快。 只能早些发行。 正好也测试一番。 这些报童一出场,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其中包括岁艾。 得到了大同商行的支持,岁艾此时是春光满面。 以前从不打理的头发,如今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甚至还做了一副新拐杖。 此时,她正在与松禾在摊边喝着稀粥。 “岁大娘子。”摊主端着几张烤饼走了过来。 放到桌子上。 岁艾看向摊主,“你这是强买强卖?我可不给钱啊。” 摊主赔笑着,“这是哪里的话。岁大娘子以后可是要做大生意的人,些许烤饼,怎能收你钱呢?” 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的生存之道。 自从听说岁艾被大同商行看重,成了工坊的老板。 那可是要赚大钱的。 此时不巴结巴结,那还等什么时候? 至于有没有用。 摊主倒是不怎么在意。 反正付出的也只是几块饼而已。 多撒网,万一哪一天就用上了。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会平白无故的赠饼。 要是岁艾还是跟之前那般,是个乞儿。 赠饼? 没把她轰走,就算是发善心了。 人都是这般。 说不上善,也说不上恶。 岁艾有些难以置信,“送给我的?” 当乞丐的时候,可没人如此对她。 顿时有些感动。 朝着摊主竖起大拇指,“你真乃好人也。” 松禾有些吃味,拿起一张饼,猛的下口。 嘟囔着,“白送的,不吃白不吃。” 那表情,仿佛在说: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岁艾成为众人的焦点,而她还是那个她。 这心里自然不得意。 岁艾敏锐的察觉到松禾的异常,刚想说些‘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话,来证明自己的品德高尚。 却见报童吵吵嚷嚷的从、面前而过。 其他岁艾倒是没听清,只听清个秦王诏令。 凡秦王诏令,必有恶战。 岁艾连忙叫住报童,“小娃娃,你喊叫什么?” 报童以为岁艾要买报,跑到近前。 从挎包里拿出报纸,“先生,要买报吗?三钱一张。” “三钱?”松禾瞪大眼睛,“你这墨纸是金子做的?还是字是金子做的?” 她手指岁艾,“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岁艾!你们这些墨纸可都是她做的!” 一钱也就是一枚半两。 可以买一碗酒,一个烧饼。 三钱就可以买上一斗米。 这哪是卖墨纸,这分明是在卖米! 第46章 小报 听到松禾的话,报童看向岁艾。 实在没看出来,眼前的人居然是制作墨纸之人。 岁艾一脸尴尬。 她哪是制作墨纸之人。 只是在大同商行的照顾下,暂时当个实习管事。 什么时候还完了欠大同商行的钱,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老板。 她掏出三钱,放到桌上。 脸上带着曾经习以为常的卑微,“小妹,勿要听她胡言。这是三钱,给我来一份。” 这头一单生意做成,报童喜笑颜开。 将小报放到桌上,鄙夷的看了松禾一眼,“你懂个什么?这纸本就值二钱,上面的文章更是当今王妃亲手所写。莫说只卖个三钱,就算卖个三十钱,那也是你们的福气。要不是我今日心情好,就你刚刚之言,我便能找来卫兵,将你抓进大牢,抽你几鞭子。” “你……!” 松禾本就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番气。 一拍桌子,当即站了起来。 眼看两者要闹矛盾。 摊主与岁艾连忙上前劝导。 “哎哟,各位奶奶,小店可经不起你们折腾。” “小妹,勿要生气,我再买一份,就当赔礼。不至于闹到卫兵那里,平白给人添麻烦。” “哼。”报童娇哼一声,一边收钱取报,一边接过岁艾的报纸,“还是你明事理。圣人可是说了,墨纸有价,上面的内容无价。卖三钱过分吗?” “不过分,不过分。” 报童正要走,却想起什么,对岁艾道:“听你朋友说,你是制作墨纸之人,想必是兴办了造纸工坊,日后必定富贵人。看在你明事理的份上,我送上你几句话,人当以类聚,有些朋友目光短浅,惹事生非,迟早会给你招来祸事。” 此话言罢,报童转身就走。 岁艾看了一眼对摊主发脾气的松禾,心思微动。 眼看报童走了,松禾也消停了。 重新坐到桌子上。 松禾一边啃着饼,一边咒骂着报童。 岁艾一言不发,将一份小报递给了她。 或许是生气岁艾为何没有帮她,松禾一把将小报推开,生着闷气,“谁要这东西?!” 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松禾不想留在这了。 放下饼,站起身对岁艾道:“不吃了,咱们走吧。” 岁艾看着桌上的饼与碗里的稀粥,“还没吃完呢。” 听到这话,松禾更加生气,“要吃你自己吃,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岁艾见此,想要追上去。 可想到报童说的话。 望着松禾逐渐远离的背影,眼神闪过异样的色彩。 之前,松禾凭借着莽撞,让她获得了卓娘子的关注。 让她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乞丐,实现了阶级跨越。 可……,报童说得没错。 人以类聚。 以前是没得选。 只能与松禾成为朋友。 而现在……不同了。 她很感激松禾,为她开启了富贵之门。 但并不希望松禾沦为道路上的阻碍。 或许应该重新审视这一份友谊。 岁艾拿起小报,对摊主说道:“另一份小报就当做饭钱。” 言罢,将小报夹在胳膊里,与松禾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朝着工坊而去。 “欸!欸!”摊主本想叫住岁艾,她要这小报也无甚用。 可见岁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能苦着脸认了下来。 她也好奇小报上到底写了什么,居然值三钱。 待收拾好桌椅,便拿着小报,蹲在摊位前看了起来。 小报的内容并不算多。 只有两个板块。 第一个板块便是报童所说的内容。 【秦王诏令,募兵伐夷!】 【诸夏九州,虽分诸国,言不一,食不同,却属炎黄子孙,血相融,骨相连,筋不断。纵隔山河,心如比邻。诸国互伐,乃家事也,岂容外族放肆?近日,夷族,大,小月氏侵犯诸夏疆土,屠戮炎黄子孙,烧屋舍,损桑田,残虐百姓为乐。更以边疆百姓视作猪狗,肆意猎杀。其罪难恕,天不忍见。 公子政虽未即位,却不改忧民之心。此事传之于咸阳,朝野震怒,百官悲哭。公子更有言:蛮夷不灭,政不足以登基为王。】 看到这,摊主大声叫好,“当如是也!” “大姐!来两烧饼,一碗稀粥。不稠不给钱啊!” 一名穿着文士服的落魄女子,来到摊位前。 摊主懒着搭理她,挥了挥手,“自己盛。” 她继续沉浸在小报中。 【然,时局艰辛,诸国恩怨不休。秦韩之地百姓,尚忍饥受苦。有贤士劝阻:此时若兴战事,恐妨民生。】 摊主气得一跺脚,“这是哪个该杀的贤士?!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岂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都打过来了,也没见日子过不下去!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必定给她几拳!” 落魄女子一手拿饼,一手捧碗,蹲在摊主身边。 好奇的看向小报内容。 【贤士之言,不可不取也!国仇家恨,不可不报也!如今朝堂论政,一为战,二为安抚蛮夷,委曲求全!若君臣无一心,焉能成大事矣? 是战,是和。可持小报,于宫门前聚集,摇旗呐喊。让君臣见汝等之心!】 【王妃言:诸夏神州,焉能容蛮夷践踏?秦奋六世之力,方傲立于诸国。纵然艰难,亦不见先王委身屈于贼下,况今日乎?秦愿暂下诸国恩怨,下国名。以诸夏之名讨不臣!不报此仇,岂敢称炎黄?】 【大同商行:某卓子央愿携秦韩二地勋贵豪商,出粮资军,共伐不臣!】 【纸圣相里勤:墨者愿助力诸夏,兴修军备,共伐不臣!】 摊主拿着小报,刚要走。 却被落魄女子拦住,“你要去何处?摊位不要了?” 摊主头也不回,“我要去摇旗呐喊,请战伐不臣!” “欸!欸!欸!我还没看完呐!你走可以,能不能把手里的东西留下让我看看?” “自己买去,三钱的小报。” 摊主离开。 “小报?” 此时,又有报童路过,落魄女子叫住报童。 肉痛的掏出三钱,购买了一份。 一边喝着粥,一边看向第二个板块。 第二个板块讲述的是民生,朝野之事。 大同商行借贷,让百姓兴建造纸工坊。 巴氏商行愿招残缺士卒做工。 大同商行内部人员贪墨难民衣食,盖聂奉公子令,持鹿鸣剑,前去调查,杀了数百人。 阳泉君芈宸谋反,刺杀文信侯吕不韦不成,畏罪自杀。 公子蛟奉行孝道,愿为先王守陵等等。 落魄女子一一看完,深呼一口气,双眼越发明亮,“也许小说家的出路,便在这小报上!” 文信侯府。 看着小报,吕不韦直皱眉。 赵姬这一手,属实堪称神人。 原来墨纸的作用是在这! 这么一宣传,风头全被赵姬的人抢了去。 不是大同商行,就是相里勤。 她吕不韦也就第二个板块提了一嘴。 还是被人刺杀才上的小报。 吕不韦放下小报,叹了一口气。 “大娘子何故叹气?”管家询问道。 “我叹……。”吕不韦话未说完,摇了摇头,“王妃当真好手段。” 这东西的出现,寓意着是黑是白,全凭赵姬一言。 百姓所见到的,恐怕都是赵姬想要告诉她们的。 如果说她是个恶人。 就譬如说她就是劝阻不可战的贤士。 那她该如何辩解? 恐怕是百口莫辩。 吕不韦仰靠在坐背前,一脸的颓然,缓缓闭上双眼。 输了。 这场舆论对决,还没开始就输了。 输得彻头彻尾,一败涂地。 吕不韦内心升起了一丝退意。 她不玩了。 甚至想要就此躺下,如孩童那般哭闹。 ‘你耍赖,我不玩了!’ 可想法刚冒出,脑海里便浮现出嬴子楚的那张脸。 吕不韦猛得睁开双眼,用力揉搓着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放弃! 为了嬴子楚,不能放弃! 嬴子楚以国士待我,我岂能不以国士报之? 更何况,坐到如今的地位,早已退无可退。 “你之前言,小报众多?有多少?” 吕不韦看向管家。 管家想了想,“仆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见着咸阳城内到处都是报童,且每个报童手里都拿着百八十张小报。” 整个咸阳城都是报童? 如果有一百个报童,那就是得有上万张小报。 造上万张墨纸,倒也容易。 可如何能在上万张墨纸上书写同样的内容? 小报的内容不算多,但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写完。” 一万张也就是一万个时辰。 一天12个时辰。 (一个时辰等于2小时。) 一个人写的话,不眠不休需要833天。 那也就是说需要833个人,不眠不休,才能在一天之内写完。 这纸卖3钱一份。 去除墨纸成本2钱,一人一天就是不眠不休也只挣个12钱。 成本对不上账啊。 吕不韦以商人的角度,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她心里有了些许猜想。 旋即对管家道:“去!快去购买小报。买上一百份。” “诺。” 片刻过后。 咸阳街道上。 管家对着叫卖的报童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报童一蹦一跳的来到管家近前。 脸上满是开心。 一份报卖出,她能挣半钱。 今日已经卖出了六十余份,也就是三十钱。 对她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岂能不开心? 报童掏出一份小报,“老人家,要来一份吗?” 管家拿出一金,“我要买一百份,可有?” 一百份?! 报童愣愣的看着管家。 “怎的?没有?” “有,有。不过需要等会。不过,老人家要那么多小报作甚?” 管家不耐烦的说道:“管那么多作甚?我买来擦屁股不成?” 擦屁股? 报童眼神古怪的看着管家。 有钱人的屁股就是金贵,拿三钱,一斗米擦屁股,当真是奢侈。 没一会,管家与仆人抱着一摞小报,进入了文信侯府。 她们没有注意到的是。 那名卖给她们小报的报童,在远远的跟着她们。 直到看她们进入府邸,这才进去。 王宫之中。 正与秦韩二地豪商勋贵欣赏歌舞的赵姬,忽然见宦官脚步急匆匆向他而来。 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王妃,相里勤遣人来报,吕不韦购买了百份小报,不知想要做甚。” 赵姬轻笑一声,“不管她。想买多少卖多少。” 他岂会不知道吕不韦的心思。 估计是看出什么,想要验证一下。 赵姬说的没错,吕不韦的确看出了些许端倪。 她震惊的发现,这些小报都一样! 分毫不差。 有些字,多了一点墨痕。 结果其他小报也多了一点墨痕。 叫来充当帮手的吕滔,此时与其他人一样。 满眼充斥着震惊与不敢相信。 她举着小报的手,都在颤抖,“神迹!大同商行是如何做到的!王妃又是如何做到的?” 眼前的场景,简直堪称神迹。 十份一样,可以说是巧合。 也可以说是抄书人的习惯。 可一百份呢? 讨伐蛮夷之事,才刚过去七天。 如果这一百份小报如果是一人所为。 就算不眠不休也赶不上。 可若是许多人一起抄写,如何能做到一模一样? 吕不韦咬了咬牙。 赵姬啊赵姬,你到底隐藏着多少‘惊喜’! “速去,再买一百份来!” 一百份小报再度送到了文信侯府。 这次结果倒是不同了。 有十份小报有所不同,没了之前的墨痕。 但众人脸上无半分高兴。 场面一度陷入了压抑。 吕滔咽了咽嗓子,“大娘子,咱还开书坊吗?” 吕不韦原本想要凭借墨纸,开书坊赚钱。 今日见赵姬有这般手段,哪还有什么信心。 可一步落后,就步步落后。 吕不韦捏紧拳头,“开!不仅要开书坊,还要办这个小报。” 绝对不能将舆论之地,全部让于赵姬。 否则时局不利也! “可……。”吕滔不想打击吕不韦,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咱做不到这般……,而且三钱,可是个赔本买卖。” 吕不韦沉默的坐到座位上,思索良久,“我不信他赵姬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仙,手一挥就能变出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小报来!其定有秘密。我欲遣人前去打探……。” 她看向吕滔,“可有人手?此人必须籍籍无名,且要能给我想办法打探出赵姬的秘密!” 吕滔思索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我知晓有一人,名叫嫪毐。兴许能帮到娘子。” 第47章 出师不利 “嫪毐?”吕不韦嘴里一阵念叨。 她看向吕滔,“这个嫪毐是何人?又有何能力。” “嫪毐是咸阳城内的泼皮游侠,此人无甚作为,却有一样特殊能力,一定能帮到娘子。” “是何能力?”吕不韦有些好奇。 吕涛坏笑一声,“她能让男人欲仙欲死,勾人魂。这赵姬再如何的厉害,再如何的强势,总归是个男人。如今先王新丧,怕是寂寞的很……。” 听到这,吕不韦猛得拍桌子,“放肆!先王待我如手足,我岂可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吕滔惶恐,连忙跪在地上,“娘子恕罪!” 吕不韦闭上眼睛,“把这个嫪毐,带过来给我看看。” 吕滔有些纳闷。 刚刚还情同手足,现在又让我把这个嫪毐带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心有困惑,却不敢言,俯首低眉,“诺。” 咸阳城内。 一位胸大如瓜的少女,在紧闭的宅院前,来回踱步。 眼神时不时看向宅院大门,面色带着些许犹豫。 昨日,去大同商行上工,偶然被大同商行某位管事的丈夫瞧见。 正巧那人知晓她的一些‘特殊才能’。 欲要与她一起探讨一下‘生产’方面的知识。 在努力与不想努力之间,嫪毐有些挣扎。 这种‘特殊才能’也就在友人面前表演过,实际操作经验为零。 可那友人是个大嘴巴。 四处宣扬。 以至于‘特殊才能’被许多深闺怨夫知晓。 这就导致她直接社会性死亡。 到哪都会被调戏。 现如今,更有人向她发出了切磋请求。 要是寻常人,答不答应倒是无所谓。 可这人是大同商行管事的丈夫。 要是不答应,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恐怕做不了多久。 要是答应,万一被管事的发现。 恐怕性命不保。 就在嫪毐犹豫之际。 大门直接被打开。 一名年岁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从门内伸出脑袋,向外观望。 嫪毐下意识想要离开。 却被少年叫住,“你···请问你可是嫪毐?” 嫪毐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少年从宅院内走出,打量了一番嫪毐,最终停留在嫪毐夸张的胸脯上。 不由脸色一红,低下了脑袋,“我家大相公可等你多时了。” 嫪毐连连咳嗽。 少年一笑,“请跟我来。” “这···不好吧。”嫪毐还是有些犹豫。 知主莫若仆。 主人是何德性,仆人岂会不知。 少年更知晓嫪毐来此是为了什么,“来都来了,有何不好?再者,我家娘子早已离开。我家大相公可说了,要是你把他伺候舒服了,必有重赏。” “可是···。” 少年见犹豫中的嫪毐,哪能不知晓嫪毐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脸上的笑容更甚几分。 也不废话,从怀中掏出三枚金饼。 直接朝嫪毐递了过去。 “这可是三枚金饼,你在大同商行累死累活,也得做上好些年,才能得到。而这,只是我家大相公手缝里的一丢丢。只要你伺候得舒坦了。这三枚金饼,也只是开胃小菜,不值得一提。” 嫪毐咽了咽嗓子。 少年说的没错,这金饼的确是她好几年的工资。 财帛属实动人心。 少年见嫪毐有些心动,也不等嫪毐拒绝。 将金饼塞入嫪毐怀里,拉着嫪毐就往宅院里走。 嫪毐没有拒绝。 人总是这样,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总需要外力助力一把,才能践踏最后一丝道德底线。 穿过亭台楼阁。 最终在卧室内,见到了少年口中的大相公。 此人倒是有些病弱。 脸上带着荒淫无度的惨白。 见嫪毐前来,先是一笑,“听闻坊间之说,你会‘龙吸水’?可否是真?” 嫪毐低下头,“只是与伙伴玩闹时···。”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不知怎的流传了出去。” “可否表演一番?” 嫪毐脸上浮现出绯红,“在···在这?” “怕什么。”男子娇笑,“若是表演好了,我还有赏赐。” 男子看向少年,“去,端盆水来。” 少年一笑,“诺。” 没过一会,一盆水被端了上来,放到嫪毐的脚边。 男子从床榻下来,一边朝嫪毐走去,一边说道:“听那些不知羞的说,你能坐地吸水,哪怕一盆水,都能吸的一干二净。我阅女无数,却从未见有人能如此,今日倒是开开眼界。” “奴也没见过。”少年在一旁窃笑。 两人的话,让嫪毐的脸颊红如血,恨不得一头扎进土缝里。 可一想到怀里的三枚金饼,咬了咬牙。 开始脱起了衣服。 男子与少年直勾勾看着。 可衣服还没怎么脱,忽然听门外有人大声喊道:“娘子,今日怎的回这么早?” 门外响起苍老的女声,“还不是为了韩地那点破事,回来取账本。” “取账本啊?!” 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那么大声?对了,让人去外面,寻叫卖的报童,给府上每一个人买上一份今日的小报,这可是卓娘子亲自吩咐的,怠慢不得。” “诺!!!” “都说了,别这么大声,我还没老到听不见。” 听见外面的对话。 房内的三人顿时吓得慌了神。 “娘子怎的回来了。” 嫪毐更是惊慌失措。 如果被发现了,人头不保。 她惊慌失措的,就要往门外跑。 刚走没几步,便被男子拉住,“娘子就在外面,你往外面跑,难道是想死吗?!” 嫪毐被吓得慌了神,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那我···我···该怎么办?” 男子手指内室,“躲里面去,千万别出来。” “好。”嫪毐一头钻入内室。 环视四周,最终躲到幔帐内,用被子盖住自己。 男子见嫪毐已经藏好,故作震惊,与少年一同出门,欲要迎接。 刚出门,便见苍老妇人站在门口。 男子吓了一跳,嗔怪的打了老妇人一下,“你倒是吓死我了。” “勿怪,勿怪。我回来取个东西就走。” 男子百般阻拦。 却终究拦不住老妇人。 反而让老妇人升起了疑心。 老妇人不耐烦的推开男子,“你莫要拦我,今日要不把账查明白。不仅我人头不保,你人头也不保。知晓鹿鸣剑吗?知晓盖聂吗?等会看看小报,你就知道了。” 一进入卧室,便见地上放着一盆水。 疑惑的指道:“干嘛往这放盆水?” 听到这话,在被窝里藏着的嫪毐,被吓得瑟瑟发抖。 男子尬笑两声,“我···我打算洗脚。没错,就是洗脚。” “洗脚,一大清早洗甚脚?” 老妇人越发觉得男子怪异。 见男子与一旁男侍眼神,始终不经意瞟向内室。 脸上顿时出现冷笑。 她趁着男子不注意,一头扎进内室。 一进内室,便见瑟瑟发抖的被子。 嫪毐还是吃了没经验的亏。 男子顿时惊呼。 老妇人脸带怒容,抄起一旁铜镜,朝着被子砸去。 嫪毐痛呼一声,从被子里钻出来。 捂住脸,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跑去。 “好一个恶贼!竟敢在我府上乱来!站住!我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 老妇人朝着嫪毐追去。 男子想要阻拦,却被老妇人一巴掌扇倒,“滚!你个贱人,等会再收拾你!” 老妇人追出房。 终究腿脚不利索,只能呼喊家丁门客,欲要拿下嫪毐。 可还是晚了一步。 嫪毐趁乱,翻墙而出。 老妇人见没了人,带领家丁门客重回房间。 男子与少年此时相拥而泣,瑟瑟发抖。 老妇人也不废话,直接两巴掌让他们闭上了嘴。 而后质问道:“刚刚那个泼皮是谁?” 男子一直哭,祈求老妇人宽恕。 老妇人被惹得烦了,冷笑一声,“不说是吧,洗脚是吧。来人,把他们的脚给我剁了。” 门客提剑上前。 男子慌了,连忙说道:“那···那人是嫪毐。” “嫪毐。好一个嫪毐。小人,我给你饭吃,你如此对我。” 老妇人从门客手里接过剑,只几下,便将男子与少年劈死。 老妇人一边擦拭手上的鲜血,一边对门客道:“将尸体拖去喂狗。告诉大同商行其他工人,谁要是能将嫪毐首级放到我面前,我定提拔于她。” 另一边。 嫪毐直到跑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喘上几口气。 祸事,祸事啊! 没想到第一次做这种事,就被人抓了现行。 咸阳城是待不下去了。 不不不,大同商行,手眼通天,整个秦国都待不下去了。 她从怀里掏出三枚金饼,艰难的咽了咽唾沫。 好在,还有三枚金饼。 得赶紧跑路。 刚准备走,却被别人拍了一下后背。 嫪毐顿时汗毛乍起。 连忙朝着身后下跪,“别杀我,别杀我。我也被逼的啊。我本不想的,可他非得要和我做那种事,如果不做,就让我无工可做。” 吕滔玩味的看着,跪在地上乞饶的嫪毐。 果然是有‘特殊才能’的人啊,就是受欢迎。 不过,貌似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可这不是好事吗? 至少对文信侯而言,是好事。 见半天没有动静,嫪毐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吕滔。 吕滔一笑,“起来吧,我并非想要杀你的人。反而,我要助你一助。” “助我?” 嫪毐苦笑。 得罪了大同商行,何人能助? 整个咸阳,整个秦国,谁敢言能在大同商行手下保住她的小命? “多谢好意。”嫪毐垂头丧气的站起身,“你帮不了我。” “那可不一定。就算我帮不了你,有一个人也一定能帮你。你可知文信侯,吕不韦。” “文信侯?”嫪毐燃起一丝希望,连忙问道:“君大侯大?” “得看这个君是什么君,这个侯是什么侯了。” 嫪毐惴惴不安的说道:“商文君。” 吕滔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你说什么?!商文君?” 嫪毐见这反应,以为吕滔怕了,唉声叹气,“我就知道你帮不了我。” 没想到的是,吕滔哈哈大笑,“商文君,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我定要将此事传遍诸国!” 大同商行与吕氏商行本来就不对付。 私下里更是明争暗斗。 更是发生过好几次流血事件。 此时听嫪毐得罪了商文君,吕滔以为,嫪毐给卓子央送了一顶大大的帽子。 岂能不乐。 哪怕吕不韦不会打算见嫪毐,吕滔也要保上一保。 不仅要保,还要把嫪毐带在身边。 没事就在卓子央面前溜达两圈。 无她,唯念头通达尔。 “旁人帮不得你,我能帮。小小的商文君,不过走狗尔。焉能与文信侯相提并论?” 嫪毐大喜过望。 本以为山穷水尽。 未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吕滔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带你去见文信侯。” “没问题,见谁都行。只要能救我一命就可。” 秦王宫内。 赵姬打了个喷嚏。 原本载歌载舞的宴席,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赵姬。 等待着赵姬发话。 可赵姬哪有话讲。 这个喷嚏,来得过于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停了,那就谈正事。 赵姬环视宴席之中,来自秦韩二地的豪门富商,缓缓开口,“今日召开百族大会,一来互相交流,促进感情。二来是想求诸位一件事。” 众人纷纷放下酒盏,你看我,我看你。 这宴无好宴呐。 能在这宴中,有上一席的,手段,地位缺一不可。 自然知晓秦国如今的困境。 也知晓赵姬的目的。 可不得不来。 只是不知道,赵姬是巧取豪夺,还是其他什么法子。 巧取豪夺倒是不怕,谅赵姬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就怕赵姬用其他法子,再如赵国那般,使用诡诈手段,空手套白狼。 将她们的钱财,牢牢套住。 要知道,有些存储粮食在赵国大同商行的粮商。 直到现在,还没把粮食卖光。 手里只有一堆空头支票。 这都十来年,主事的都换了一批。 有多惨,可想而知。 她们就怕赵姬用这等诡谲手段,来骗,来做局。 来赴宴之前,都想好了。 实在不行,大家少割点肉。 喂一喂赵姬这头柴狼。 权当是交保护费了。 舍小利而保全自身,明智之举。 可她们忘了,小利压根满足不了赵姬,也满足不了大秦。 第48章 必胜 有人故作不明白,开口询问道:“王妃何意?” 赵姬岂会不知在场众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浅浅一笑,“尔等应是知晓如今朝堂所遇之困境,还需要孤来说明?” 众人当即不言。 神游天外的神游天外。 俯首低眉的俯首低眉。 虽然已经做好了割肉的打算。 但不可主动。 毕竟轻易获得的,总会让人不珍惜。 最起码得让赵姬百般哀求,加以胁迫。 她们再表演一番‘被榨干了’,又或者强忍肉痛,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本就打算交给赵姬的钱财。 如此,不仅能让损失最小化,还能让赵姬对她们心怀愧疚。 从而用其他方面弥补她们。 例如大同商行的生意。 又例如造墨纸之事。 没有加入造墨纸行业的,则想要加入进去,期望从中分得一杯羹。 而已经加入的,则是想要赵姬在墨纸的价格上,松一松口。 在原本两钱一张墨纸的基础上,提到二十钱一张。 又或者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 对于装聋作哑,假装肉痛一事。 所有人来此之前都没有过商议。 但都心照不宣的想在赵姬面前,表演这出戏。 没人是蠢货。 能坐在这里的豪门富商,更不是蠢货。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赵姬虽未全部看透,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无人搭理,也不恼。 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赵姬开口对众人说道:“既然诸位不知,那孤便告知于诸位知晓。大秦将兴战事,蛮夷屡次侵犯大秦疆土,劫掠大秦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然,大秦连番战事,粮草军备稀缺,钱财亦是不多。此番叫尔等前来,便是为了筹集钱财,以供军用。不知尔等意下如何?” 有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开口道:“王妃有所不知,秦韩交战,我韩地之商损失惨重,无多少财产。不过……。” 她咬了咬并不算多的牙齿,艰难的说道:“既然是为了百姓,我等就算节衣缩食,也要助上一助,我韩地之商,愿每人出资百金,以供军用。” 韩地商人数来数去,也就不到三十人。 三十人,每人百金。 也就三千金。 要之有何用? 赵姬并未说话,只是敬了老妇人一盏酒。 以示感谢。 脸上的笑容未减。 有一位气宇轩昂的妇人站了出来,“我韩国豪门,愿每人出资千金,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韩太子回韩国。” 赵姬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妇人不解,“王妃为何发笑。” 赵姬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却颇具威仪,“韩国?哪来的韩国?再者,孤同意她回韩地,可她敢出咸阳吗?” 这些韩地豪门,真是想死。 想要趁火打劫,将韩太子接回韩地。 其目的,可想而知。 不过是想寻魏楚相助,复辟韩国。 赵姬直接把话撂在这。 只要韩太子出咸阳,必死无疑。 “你……。”中年妇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将话咽了下去。 她将姿态放的极低,“韩太子已经献降,为何……。” 赵姬敲了敲桌子,脸上没了笑容。 眼神冰冷的俯视此人,“孤再提醒一句,如今没有韩太子,更没有所谓的韩国,只有授大秦封赏的安乐君。大秦君侯不居于咸阳,又该居于何处?” 一直身居于高位的赵姬,气场自然是强大无比。 在赵姬的俯视下,那人如同被猛虎所视,半天说不出话来。 宴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的士兵,此刻已经将手放到了剑柄上。 似乎等待着赵姬的一声令下,便将此人碎尸万段。 沉寂良久。 那人已经战战兢兢。 额头更是布满细汗。 内心懊恼着太过于冲动。 应该徐徐图之。 赵姬的轻笑,打破了寂静。 也移开了压在众人心头的大石。 只见赵姬举起酒盏,“韩地豪门,虽刚加入大秦,却愿为大秦百姓做些实事。常言道:患难方见真情。如此有情有意,岂能不让人动容?诸位举盏,让我等共同敬她们一盏,以谢其资助钱财之恩。” 赵姬似是有意,又似乎无意的说道:“此番韩地之人献财,正应了那句话,血浓于水。我们不分彼此。” 在不分彼此这四个字上,赵姬加重了语气。 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向那些韩地豪门敬酒。 韩地豪门成员有些慌乱的举起酒盏回应。 这酒要是不喝,那就是不认同赵姬的话。 恐怕今日就别指望走出王宫。 可要是喝了。 那变相的表忠心。 只能说此酒,难以下咽。 又不得不咽。 大秦商人见韩地商人与豪门都表态了。 立刻站出来说道:“我等秦商愿每人资助五百金。” 巴清没有表态。 要是赵姬让他一个人捐。 莫说五百金,就算要他半个家产。 他也会趋之若鹜,上赶着送钱财。 可……。 其他商人都在这。 在没有得到嬴政或者是赵姬的支持前,他绝对不会脱离商人群体,去当这个容易被人记恨上的出头鸟。 毕竟大家都捐五百金,凭什么就你特殊? 以李氏为代表的秦地豪门,则愿意捐千金。 整个宴席,满打满算凑不齐十万金。 对于整个秦国而言,勉强能填补一些窟窿。 但还是不够的。 尤其是赵姬并不打算在民生与军事上,只选择一个。 而是打算两手抓。 在保证军费充足的同时,还要让民生发展起来。 赵姬承认自己很贪婪。 可那又如何? 只有贪婪之人,才能成大事。 “诸位之情谊,孤记下了。”赵姬举盏,“孤敬尔等。” “王妃客气。” 一盏饮尽。 赵姬旋即又道:“诸位可要封地?” “封地?” “没错。”赵姬轻启嘴唇,“这次秦对蛮夷之战,不仅是国仇家恨,还是一桩生意。” 他环视众人,“而孤最喜爱与诸位谈生意。” 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询问道:“王妃何意?” “封地非功勋者不可得。”赵姬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酒盏,“而现如今,尔等只需要付出一些身外之物,便能获得。” 韩地商人与豪门顿时来了精神。 政权更替,损失最惨重的无疑是这些豪门富商。 原本在韩国朝堂之中的人脉,封地全部被收了回去。 商人还好,能凭借着手上的生意过活。 可那些豪门就不行了。 领地被没收,官职被罢黜。 只能吃老本。 这才胆大妄为的在赵姬面前提出接韩太子回国。 如今见赵姬欲要赏赐封地,岂能不动心? 秦国豪门与商人也有些心动。 商人不必讲。 封地是她们之前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而对于秦国豪门而言,封地自然是越大越好。 有韩商坐不住了,起身询问,“不知王妃是何意思?莫非要我等用钱财购买?” “非也,非也。”赵姬摆了摆手。 他笑着对众人说道:“虽是生意,但封地之事,滋事甚大,又如何能以钱财论之?” 众人脸色一黑。 先问付出一些身外之物,就能获得封地。 现在又说不能以钱财论之。 这什么意思? 耍我们? 有人询问道:“王妃莫非是在以我等为乐?” 直接一点,就是你赵姬是不是把我们当乐子人? “孤为何要拿尔等为乐?” “那王妃是什么意思?” “孤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你们奉献足够多的钱财,就可以从孤这里换取封地。” ? 众人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说不能以钱财论之。 现在又说奉献钱财就能获得封地。 王妃脑子没病吧。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有人看得明白,有人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的人,认为赵姬脑子有病。 看明白的人却在心里嘲讽赵姬,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 将买卖封地的事,说成是为大秦奉献。 这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 对于那些人的心思,赵姬不知晓。 就算知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对众人道:“买卖归买卖,奉献归奉献。怎可混为一谈?尔等奉献钱财,便是大秦的忠臣。孤只是代表大秦奖赏你们封地而已。再者,与其说是让你们奉献钱财,倒不如说是一种投资。” “投资?” “敢问王妃,何为投资?” “投资是为了获得某种利益,付出一些必须的钱财。”赵姬把玩着酒盏,眼神一直玩味的看向众人。 “王妃的意思是……?” 众人越来觉得无法理解赵姬的意思。 “很简单,如今草原之地,尚属蛮夷。而大秦虎狼之军,只要挥兵讨伐,必能将草原之地纳入囊中。可如今大秦之军,粮草军备短缺。”赵姬手指众人,“此刻便是尔等富贵之机。只要尔等出一些钱财,也就是投资大秦的军队。那么大秦的军队就会成为尔等手中利刃,为尔等开疆辟土,掠夺牛羊。” 赵姬的话很好理解。 就是大秦士卒以雇佣兵的形式,为这些豪门商人,掠夺草原的土地,牲口。 而这些人需要为大秦士卒提供军备,粮草,甚至是薪水,抚恤金。 只是与雇佣兵不同的是。 大秦士卒不听从她们的命令,她们也无权指挥,更无权干涉。 赵姬相当于为这些大秦士卒找了个金主。 当然大秦也需要付出一些东西。 那就是战功与荣誉。 众人有些难以置信。 赵姬莫不是疯了。 居然打算将大秦的兵权,交到她们手中? 所谓的投资,说到底就是买卖。 兴许是看透了众人的心思,赵姬敲了敲桌子,“孤最讲究诚信二字。孤提醒尔等,尔等并没有指挥士兵的权力。” 众人有些犹豫。 有一人站出来说道:“王妃的意思,是让我们先付出一些钱财,供军队使用。待攻下草原后,才能授封领土给我等?” 又有一人说道:“倘若此次战败…。” 说到这,那人当即闭上嘴巴,不敢多言,生怕触怒了赵姬。 虽然话没有说全,但赵姬哪里会不知晓她们的心思。 赵姬顺着那人的话说了出来,“你想说如果战败,你们又能获得什么?” 那人点了点头。 “什么也没有。”赵姬呵呵一笑,“投资就是这样,要么荣华富贵,要么陋屋破瓦。” 他手指自己的太阳穴,“想要荣华富贵,光靠脑子可不行,还得有勇气抓住机会。” 赵姬摊开双手,“而孤现在就是在给你们这个机会。封地,奴隶,牛羊,牧场都在等待着勇敢者去获取!” 就在此时,有名宦官低着首,脚步匆匆走到赵姬身边。 在赵姬耳边耳语几句。 赵姬挥手,示意宦官退下,而后对众人说道:“在诸位做出决定之前,孤想要请诸位看一样东西。” “是何?” 赵姬没有回答,站起身朝外面走去,“随孤来便知。” 众人相视一眼,跟在赵姬身后。 朝着宫门走去。 还未抵达宫门前,便听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战!” “战!” “战!” “以诸夏之名,讨不臣蛮夷!” “血海深仇,岂可不报!” 越往宫门靠近,这呼啸声就越大。 震得众人心惊胆颤。 赵姬倒面色无常。 在宦官的搀扶下,缓缓登上了城墙。 在最高处的城楼上,俯视下方。 咸阳城层次有序的亭台楼阁,宫前如汪洋大海的百姓,皆尽收眼底。 落日余晖洒下。 将咸阳城变成了金碧辉煌的仙城。 也将呐喊的百姓,变成了身披金甲的战士。 赵姬手指下方,对身后众人道:“看呐,这就是大秦的百姓。庸庸碌碌却丝毫不失血性。就算成为蚂蚁,也敢向豺狼挥剑。” 他转身,环视众人。 缓缓抬起双臂,似乎想要拥抱着什么。 又似乎等待着咸阳城的拥抱。 “大秦!永不败!” 旁边的将士,举枪呐喊,“必胜!” “必胜!” “必胜!” 声浪几乎盖过了百姓。 且越传越远。 见将士高喊必胜,百姓以为自己要求与蛮夷一战的要求得到了准许。 齐刷刷举起手小报,高声呐喊,“必胜!” “必胜!” 声浪越来越高,惊得咸阳百里无鸟兽。 甚至震破了天空之上,血红色的残云。 秦王宫殿内。 嬴政握紧拳头,从嘴里发出低沉却又坚定无比的话。 “大秦,必胜!” 第49章 投资 赵姬一步步朝着众豪门富商走去,给予她们心灵上的压迫。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让一众豪门富商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赵姬高举右手,握紧拳头。 将士顿时止声。 百姓见将士停下呼喊,也停了下来。 仰望城墙,窃窃私语。 赵姬缓缓放下手,看向一众豪门富商,“有虎狼之民,精锐之军,大秦岂会败?孤可以保证,此战必胜。也可以保证,这会是一个毫无风险,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扫视众人,“当然,如果你们不愿,孤也不会强迫尔等。大秦纵然时局艰难,但君将臣民一心,完全有信心度过一切难关。” 有人先是看了下方成千上万的百姓一眼,而后询问道:“不知王妃所说的投资,具体是何投资方法?” 如今的赵姬,就好似陷入困境,但有着个人魅力却又落魄的大老板。 而她们则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市民。 大老板带着无数愿意追随他的迷弟迷妹们,找到了她们。 承诺只要愿意出资砸钱,便能给她们带来富贵。 换一个比喻。 如果秦始皇真的带着五十万大军来到你面前。 直言只要你v50。 待打下某某地方,便将那块地封给你。 这五十,你v还是不v? 答案显而易见。 赵姬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实力,以及对此战必胜的信心。 只要不是蠢人,都会感到心动。 钱财很重要。 但权势更重要。 赵姬所言的投资。 无疑是给她们这些商人,提供一个获得权势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很有可能只有这么一次。 她们自然是想要抓住。 听到提问,赵姬知晓这些豪门富商已经上钩了。 这就跟钓鱼一样。 鱼儿上钩后,如果急于将鱼拉出水面。 反而会让鱼儿逃脱。 得让鱼儿死死咬着钩,心甘情愿被钓上来。 赵姬放缓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温和的对众人道:“孤给你们准备了两样投资方案。这第一种投资方案是你们可以选择投资某个千人队。只要这千人队,杀了敌,建了功。孤会按照杀敌的数量,功劳的大小,折换成封地的大小,回馈你们。不仅如此,这千人队缴获的战利品,俘虏都会以原有价值的两成,出售给投资者。总而言之,想要获得多少,不仅得看千人队的实力,还得看你们的个人眼光与运气。” 这和后世的股票,何其相似。 每个千人队,就是一支股票。 “孤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选择某个千人队后,该千人队的军饷,粮草,军备皆由你们负责。粮草与军备乃重中之重,你们必须交纳齐全,方视作选择了这支千人队。其他,孤不操心。你们可以自行出资奖赏士卒,激励士卒军心。可以用钱财从军需官手中,为士卒换取更加坚固的铠甲,利器,甚至是马匹。也可以什么都不做。还有一件事,只要你们选择了该千人队,便可为其起一个队名。甚至为其添加一面独特的队旗。” 有人双眼放光。 有人在心里默默盘算,甚至是掐起了手指,算起了账。 “这第二种投资方法,相比较第一种显得比较简单。那就是直接拿出钱财,供应军队。待战争结束后,孤会根据每人拿出的钱财多少,折算成战利品或者封地。” 赵姬看向若有所思的众人,“当然,无论是封地或者是战利品,都是选择第一种投资方案的投资者挑选剩下的。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束手束脚的人,永远只能吃别人的残羹剩饭。” 第一种方案很冒险,万一所投资的千人没有杀敌立下功劳。 又或者获得的远远小于付出的。 那岂不是白白浪费钱财? 第二种投资方法倒是安全。 有保底。 但关键的问题是,都是别人挑选剩下的。 既然是别人挑选剩下的,想必都不是太好。 有可能获得的封地,不适合牧马或者种植。 又或者获得的战利品,都是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次品。 见众人有所顾虑,赵姬询问道:“尔等对此有什么问题,尽可询问孤。” “王妃。怎么能保证所选的千人队,能够建功杀敌?” “说实话,这个孤并不能保证。孤只会让她们参与这次战争,至于能否杀敌建功,得看运气。” 众人有些纠结,不知该选择哪一个好。 “王妃,这千人队的选择,该如何选?” “随机。孤会按照参与第一种投资方案的数量,挑选一部分实力强的千人队,与一部分实力不强的千人队。由你们从中抽取。孤要提醒你们的是,强弱并非一概而论,抽到强队,勿要自傲。抽到弱队,也无需气馁。你们可以用外力改变强弱。” “王妃,我等又如何知晓这千人队是否建立功勋,又杀敌多少?” 赵姬一笑,“这个还不简单。你们要是信不过,可以挑选人手,进入千人队里。专门核查杀敌人数,与获得的战利品。” 询问的那人一脸尴尬。 “岂会信不过,只是……只是问问。” “还有何问题?” 巴清此时询问道:“是否真的能为千人队命名,甚至为千人队制作一面旗帜?什么旗帜,名字都可以?” 赵姬饶有兴趣的看了巴清一眼。 巴清不愧是巴地豪商,眼光就是与常人不同。 “没错。等这场战争结束,这些千人队还会举着旗子,在大秦百姓的注视下,回到咸阳授封。并且如果千人队建立了什么功勋,名字也会出现在小报上,告知大秦百姓。” 小报是什么,这些早早前来参加宴席的豪门富商并不知晓。 她们只听到要告知整个咸阳。 赵姬环视众人,“如何,考虑好了吗?是否参与?” 巴清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我巴氏商行,愿资助十支千人队。” 十支千人队,那就是一万人。 一万人的粮草军备,凑齐了。 其余人见此,纷纷出言,欲要参加进来。 除了有二十人选择第二种投资方法外,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第一种。 这世道,若无冒险精神,如何为商? 不过,这倒衍变出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千人队的数量,远远不够。 边关加上从秦赵那边调集的十万兵马。 满打满算,也就二百个千人队。 也就是二十万大军。 有些家资颇富的,打算用数量改变质量。 动不动就资助十个或者二十个千人队。 而在场的豪门富商,得有二,三百人。 结果就是狼多肉少。 赵姬只能将她们所要资助千人队的数量,一一让赵成记录下来。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如此方能长远。 赵姬走到城垛,俯视下方。 刚露头的一刹那。 人群中传出呼喊。 “那是我大秦王妃!” 人流涌动。 一部分人如同粉丝般,仰视着赵姬。 另一部分则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极具传奇色彩的男人。 ‘咚咚咚’的战鼓响,暂时压制百姓的躁动。 宫前将领高声大喝,“肃静!” 人群逐渐安静。 待安静后,赵姬方才开口道:“尔等之决心。孤,公子政乃至朝中百官,皆已明了。她们认为咱们是牛羊,可以肆意欺凌。我们就用手中的刀剑,告诉她们,谁才是世间的主宰。今日起,向大小月氏宣战,向草原蛮夷宣战。以诸夏之名,讨伐不臣!” 百姓高举右手,“宣战!” “宣战!” “宣战!” 赵姬伸手,示意百姓安静。 待百姓安静下来,他继续说道:“在此,孤由衷感谢秦韩二地的豪门富商,于秦国艰难之际,伸以援手。主动出资,包揽大秦将士的粮食与军备开支。” 他侧身看向身后众人,“来,上前。让大秦百姓,好好看看你们。” 众人咽了咽嗓子。 有些不敢相信。 王妃居然如此待她们。 不仅给她们获得封地,权利的机会。 还让她们在百姓面前露脸。 这次露脸,意义非凡。 想必日后,哪怕是官员见了她们,也得行上一礼,唤上一句尊称。 韩地豪门富商有些拘谨。 内心更觉得有些异样。 她们一直秉持着自己是韩国人。 而秦国是灭亡韩国的凶手。 可此时,她们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帮助秦国。 本不该如此的啊。 她们没想帮助秦国,甚至没放弃过复辟韩国的想法。 只是与秦国进行利益交换而已。 可……要是露了面。 接受了秦国百姓的欢呼。 要是在别的韩人面前,说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别的韩人信还是不信? 韩地豪门没有动。 富商倒是犹豫了一下,便走到了城垛前。 秦人倒是没那么多心理负担,纷纷走上前,接受百姓的欢呼。 赵姬看向那些没有动的韩地豪门,“怎的?羞涩了?” 一名老妪垂头行礼,“王妃好意,吾等心领。然,吾等此举只是为了生意,愧受。” 赵姬知晓这些韩地豪门,心里依旧没有放弃复辟韩国的想法。 这其实很好理解。 她们这些豪门,乃韩国的既得利益者。 荣辱皆伴随着韩国。 国盛则门户光大,国衰则门户颓废。 其实不光是豪门,百姓也是如此。 只是无法像豪门这般,具体的体现出来而已。 就譬如现在的韩人。 在老秦人眼里,就是低人一等。 现在还好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韩二地的矛盾,迟早会爆发。 此次攻打蛮夷。 对大秦而言,是不利的局面。 但聪明人总会将不利的局面,变成有利的优势。 赵姬召集秦韩二地豪门富商前来。 有多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筹备粮草军备。 其二借助伐蛮夷一事,彻底整合秦韩二地。 以外力,消除秦韩二地的隔阂。 其三,大秦并不缺军备,只缺粮食。 这就意味着可以借此次机会,囤积军备。 为下一次征伐楚魏二国做准备。 其四,生产军备,可以给秦韩二地的百姓提供工作岗位。 振兴民生。 反正付钱的是这些豪门富商。 其五,增加韩地豪门富商,以及韩地百姓的参与感。 让她们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她们的一切,皆与大秦绑定在了一起。 大秦胜,大家都有好处。 大秦若是败了,大家一无所有。 赵姬毫无王妃的架子。 走到老妪身旁,拉着老妪的手腕,将她拉了上去。 “生意归生意。荣誉归荣誉。大秦没有规定,做生意者不可获得荣誉,也没有规定,获得荣誉者不可做生意。” 老妪被拉着上前,欲言又止。 却被赵姬打断。 赵姬环视那些韩地豪门,“无论你们怎么想,在孤眼里,你们是秦国的子民。至于韩国,已经沦为历史的尘埃。好好想想,是成为历史的尘埃,还是与大秦荣辱与共。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 韩地豪门相视一眼。 有人走上前,接受欢呼。 有人则一动不动。 一副任杀任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愿意接受欢呼的,赵姬欣然接受。 站在原地的,赵姬也没让人动她们。 只是让赵成,将这些人请下了城墙。 杀是不可能杀的。 在如此敏感时刻,不可妄加杀孽,徒增变故。 只能等日后再处理这些冥顽不灵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便到了晚上。 秦王宫内。 赵高朝着嬴政递去一张纸,“公子,这是王妃为大秦讨来的粮食与钱财。” 嬴政看了看赵高手中薄薄的一张纸,内心纳闷。 不明白父亲在搞什么。 一张纸,就算写满了,又能有多少? 又能解决多少后勤补给? 嬴政带着疑问,朝纸上的内容一看。 纸上的内容很少。 只写了数个字。 三百六十四支千人队。 “这是……?”嬴政一脸困惑的看着赵高,“是什么古怪的计量?父亲可有说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说,已经凑齐三百六十四支千人队所需要的粮草军备。” 好家伙。 有零有整。 这么精确的吗? “这供应三百六十四支千人队的粮草到底是多少?” “这……王妃并没有说。” 嬴政站起身,“算了,政亲自去问父亲。” 不多时,嬴政便来到了赵姬所住的宫殿。 如今夜已深,殿内却灯火通明。 时不时有人影跃入窗布上。 侍从打开门。 只见殿内约莫坐着数百人,正咬着笔尾,苦思冥想。 赵姬则在人群上方,淡然的喝着茶。 第50章 狂野 见嬴政前来,赵姬站起身,“这么晚了,怎的还未睡?” 走到嬴政的面前,如同看着小孩子一样,看着嬴政。 虽然赵姬的语气中带着怪罪,但嬴政能听清楚怪罪之下的关心。 只是···。 她已经不是那个在邯郸城内,嚷嚷着要跟赵姬一起睡的小孩子。 而是大秦未来的王。 嬴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父亲···。” 她手指那些咬着笔尾,苦思冥想的文人,“这是?” 那些文人此时才注意到嬴政的到来,纷纷站起身,向嬴政行礼,“我等拜见公子。” “无需多礼。”嬴政客套了一句,带着疑惑看向赵姬。 赵姬朝着内室走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嬴政再度看了一眼那些文人,目光朝着文人桌上的墨纸瞥了一眼。 墨纸上写着什么千人队,单人损耗的粮草,以及军备的价值之类的东西。 嬴政收回视线,跟在赵姬身后。 两人进入内室,对面而坐,屏退左右。 在没外人的时候,嬴政才会稍微放下作为大秦公子的仪态,主动为赵姬斟茶。 她一边斟茶,一边对赵姬说道:“父亲给政的信,政看了。只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赵姬眉宇含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这三百六十四支千人队是什么意思?” 赵姬将豪门富商投资一事,告知嬴政。 “父亲之言,政还是不明白。父亲是说,大秦要用领土跟她们换取粮草,军备?” “怎的?不行?” 嬴政蹙了蹙眉,“父亲说可以,那便是可以的。” 领土何其重要。 何如此重要之事,却不愿与政商量? 莫非父亲还是当政是小孩吗? 可政已经是成人了。 并且还是大秦未来的王! 赵姬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只以为嬴政在顾忌着什么。 赵姬或许很聪明,但他并不完美。 他犯了所有父母都会犯的通病。 那就是总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小孩。 无论对错,总会替孩子做出决定,不去询问孩子,需要什么。 或许是那一撮白发,让他走上了秦王稷一样的道路。 那就是在有生之年,替后人将所有困难都解决掉。 嬴政如今并不是在抵触赵姬,也不是抵触赵姬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是抵触赵姬的做法。 这不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 赢政想要证明,凭她自己的能力,便能成为终结乱世的英雄。 而不是靠赵姬以强势手段干预的帮助。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主导地位。 正如大秦需要主导一样。 嬴政希望自己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而不是赵姬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这就跟小说只有一个主角一样。 嬴政希望自己是主角。 赵姬是配角。 可现在,赵姬才是主角,而她则成了配角。 嬴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虽然事情得到了解决,但嬴政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父亲···。” 嬴政刚出口,又将想要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 “我儿不必顾虑,草原疆土对大秦无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换些钱财,以供军资。再者,只要将草原领土册封给这些豪门富商,便能挤压草原蛮夷的生存空间。”赵姬抿了抿茶,“有价值的领土,才值得我们珍惜。” 顿了顿,赵姬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还有其他的目的。政儿好好想想,那些豪门富商得到这些领土后,该如何处置?” 嬴政有些兴致缺缺,“自然是开垦,建造房屋充当养马之地,建立城寨。” 赵姬点了点头,“没错。” 嬴政突然反应过来,看向赵姬,“这些投资者,大部分是韩地的豪门富商吧。” 赵姬笑容突然变得灿烂,“看来我儿想明白了。” 嬴政点了点头。 这一环接一环,的确厉害。 先是让韩地豪门富商,通过资助钱财,帮助大秦发展军队,来获得领土。 蛮夷被秦驱赶,等秦走后。 这些领土岂不是成了蛮夷眼中之刺? 蛮夷肯定会想,我欺负不了大秦,还欺负不了你们? 韩地豪门富商要想保住领土不被蛮夷侵扰。 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招募私兵。 二是请求驻守边防的大秦军队帮助。 可招募士兵需要时间。 能达到抵御蛮夷侵扰的程度,最起码得五年。 在这五年里。 这些韩地豪门富商,只能依靠大秦的军队,保卫领土。 可大秦军队凭什么去保卫? 这些已经是这些韩地豪门富商的封地。 想要大秦军队出手。 那得看有多少‘诚意’。 可以这么说,大秦边军在五年之内,绝对富的流油。 这些韩地豪门富商,肯定不愿一直依靠大秦。 因为她们还有一个崇高的理想。 那就是复辟韩国。 枪杆子还是握在手里最保险。 奉行广积粮,高铸墙,缓称王。 一边招募私兵,一边讨好大秦边军。 一边修筑城墙,囤积粮食。 这招募私兵,可是违反大秦律法的。 要想人不知,鬼不觉。 显然不可能。 只能有钱能使鬼推磨。 用钱财贿赂。 边军靠钱财壮大自身,然后与侵扰韩地豪门的蛮夷进行实战历练自身。 这一环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些投资者,大部分是韩地豪门富商。 心有复辟韩国之意图。 只要这些人发展壮大,绝对兵指大秦。 而就是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收尾的时候。 以平反之名,出兵剿贼! 这相当于先将没用的领土,送给韩地豪门富商发展。 待韩地豪门富商花费钱财,开垦好土地,修筑好城墙。 再引导她们谋反,也许都不需要引导。 她们本来就有反意。 等这些韩地豪门富商谋反后,便能以平反之名。 用这些人供奉多年的边军,将这些发展完善的领土,重新纳入大秦的版图。 如此,不仅解决了冥顽不灵,心怀不轨的韩人。 还能获得这些人的家产与开发好的封地领土。 边军又能增强自身实力,自给自足,甚至是减轻大秦的经济负担。 并且,无论这些韩地豪门富商是开垦,还是兴建城墙屋舍。 都能带动边关百姓的经济。 简直是一举多得。 这里面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谁来担任边军统帅。 如果边军真的被贿赂所收买,这无疑会形成对大秦不利的局面。 甚至是自掘坟墓。 嬴政喝了一口茶,“父亲以为,此战结束后,谁人可以驻守边关?蒙氏,吕不韦,王陵,王翦……。” 她深深看了一眼赵姬,“还是政的义妹,魏无知。” 蒙氏暂时属于中立阵营。 吕不韦,王陵不用多说。 王翦老油条一个。 谁都沾点边,却始终不明确态度。 而魏无知,自然是属于赵姬一伙。 边军发展壮大,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嬴政自然是想要试探赵姬一番。 想知道赵姬会安排谁,去担任边军统帅。 赵姬没有回答嬴政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道:“此次讨伐蛮夷后,我儿便是大秦的王了吧。” 嬴政点了点头,“本来政打算彻底剿灭蛮夷,可……明白了父亲的用途,政觉得应该给大,小月氏留条活路。” “既然你已经是大秦的王,边防一事,理应多操些心。” 嬴政沉吟了几声,“父亲的意思是……?” 她站起身,对着赵姬行了一礼,“政明白了。多谢父亲成全。” 赵姬说这话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不插手边防一事。 也就是说,只要嬴政想,安排谁担任边军主帅都可以。 这就是给嬴政一个掌握兵权的机会。 顿了顿,嬴政继续说道:“这三百六十四支千人队,实在有些多了。蒙氏十万人加上边军,总共不到二十万人。加上必须留守的将士。此次能前往草原讨伐蛮夷的,也只有一百五十支千人队。那另外的,难不成打算在秦国境地继续征兵?” 赵姬看了看嬴政,“自然。人无信不立。如果不给这些韩地豪门富商们,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我们又如何收割呢?” “明白了。等明日政就下诏,前往韩地募兵。” 赵姬笑了笑,“在韩地募兵?” 他鼓起了掌,“好,此法好。不仅削减一些不稳定因素,还能借助蛮夷之力,让两地百姓同仇敌忾。” 听到赵姬的夸奖,嬴政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反而很平淡的说道:“父亲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小报上,冠以诸夏之名讨伐不臣,而不是以秦的名义。父亲倒也不必把政当小孩子,哄政开心。” 嬴政低首,“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父亲的光芒,挡住了政的璀璨。” 她转身,“夜已深了。父亲早些休息。” 看着嬴政走出内室,赵姬端起茶盏,脸上挂着笑意。 “这些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 阴暗处,赵勋走了出来。 与之前英姿飒爽颇为不同的是,此时的赵勋有些狼狈。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嘴角更是破了个血口。 赵姬看着赵勋这副惨样,呵呵一笑,“你是说政儿,还是说臻忠。” “两人都是。”赵勋捂着红肿的右眼,坐到赵姬身旁。 说来好笑。 臻马想要在臻忠面前,重振母纲。 先是请许寇。 许寇被打得好几天出不了家门。 甚至看见臻马就溜。 后来又拜托到了赵勋头上。 结果显而易见。 赵姬将赵勋的手掰开,“上过药的,别老碰。你也真够可以的,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争勇斗狠。也不怕闪了腰。” “什么一把年纪。”赵勋有些不服气,“我才不到四十。” “四十。别人在你这个年纪,都当奶奶了。你……。” 话刚说完,赵姬陷入了沉默。 要不是赵勋等他,也不必如此。 赵勋深深看了赵姬一眼,“你不也没当爷爷嘛。再者,你与政儿之间的争斗,可比我们凶险多了。政儿现在动不动就试探你。” “也许是我真的盖住了她的璀璨。” “哼。要不是你,她在邯郸城就死了。璀璨?” 赵姬摇了摇头,仿佛不认同赵勋的话,“不必多言,政儿能如此,我倒是很高兴。” 赵勋狐疑的看了赵姬一眼,“当真?” 赵姬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赵勋多聊,转移话题道:“你和臻忠,谁赢了?” 提到这个,赵勋顿时有些尴尬,“我让了让她。” 兴许赵勋觉得右眼的伤,在赵姬面前有失体面。 她下意识再度捂了右眼。 赵姬再度伸手去掰开赵勋的手。“都说了,上过药了,别老碰。” 就在掰赵勋手腕的刹那,赵姬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赵勋胸前的柔软。 如触电般,让赵姬下意识收回了手。 可在收回手的瞬间,赵勋猛然抓住。 熊猫般,红肿的双眼,直勾勾看着赵姬。 昏黄的烛火,散发出暧昧的烛光。 烛火跳跃着,如同女子在旁,跳着散发荷尔蒙的热舞。 让两人有种意乱情迷的氛围。 只是那赵勋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凄惨模样,属实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让赵姬不禁一笑。 “你笑什么?”赵勋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泛起一抹嫣红。 “没什么。”赵姬将手抽开。 却怎么也抽不开。 似乎是为了报复赵姬的嗤笑,又似乎是多年躁动的心,让她变得胆大妄为。 赵勋咬了咬牙,将赵姬猛得拉到怀里。 主动朝着赵姬的嘴唇吻去。 赵姬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他难以相信,赵勋竟然如此大胆。 可唇间的温热,却不可能做假。 生涩的赵勋,用舌头抵住赵姬的嘴唇,像是欲要叩关的将军。 可却始终未能得逞。 她急了。 轻咬了一下赵姬的嘴唇。 手也在赵姬身上游走。 赵姬将赵勋推开,直勾勾的看着半躺在地上,一脸颓然的赵勋,“以下犯上,这是死罪,知道吗?” “我……。” 赵勋刚张开嘴,便见赵姬扑了上来。 像是发泄般,狂野的热吻。 这突如其来,让赵勋有些不适应。 咬紧牙关,惊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稍许,嘴唇传来一丝痛感。 并且感到一丝腥甜。 为了让她牙关松开。 赵姬居然将她的嘴唇,咬出了血。 这一丝疼痛,彻底消除了赵勋仅有的理智。 她干脆抛下一切思绪,笨拙的回应赵姬的狂野。 第51章 骑虎难下 两人的拥吻越发热烈。 双手在对方身上游走,似乎想要丈量对方的尺寸。 又似乎想要把对方的身体,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直到呼吸困难,两人这才分开。 双方几乎脸贴着脸,望着对方。 哪怕青一块,紫一块,甚至是有些红肿的双眼,也依旧无法掩盖住赵勋即将拉丝的深情。 以及隐藏在深情下的迷离。 “我……我是在做梦吗?” 赵勋呢喃着,双唇交合间,诞水如丝,细细拉扯。 她直勾勾的看着赵姬。 这一幕,她无数次只能在梦中遇到。 这场景,与无数美梦中的一个,高度吻合。 让赵勋已经分不清。 究竟是又多了一份美梦。 还是做梦都想得到的现实。 被赵姬咬破的嘴唇,渗着鲜血。 却没能有一丝打破美梦的痛楚,反而给赵勋打了一记麻醉。 让她浑身发软,甚至皮肤出现了泛红的‘副作用’。 刚刚的深情一吻,让赵姬喘息着。 呼出的炙热气体,从赵勋的衣领滑了进去。 让赵勋更加迷离。 也更加的暧昧。 “也许吧。”赵姬坐直身体,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服。 赵勋依旧迷离,“如果是做梦,那不要让我醒来。” “你想死吗?这里是后宫。而且外面还有上百名账房先生。” 赵姬朝着赵勋的身体拍了一下,“退下吧。” 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举动,让处于迷离中的赵勋瞬间清醒。 她摇摇晃晃的从榻上站起身。 身上的红晕依旧。 直勾勾的看着赵姬,没有说话,亦没有动作。 一种禁忌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让她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脑袋。 “退下吧,还不是时候。” 赵勋很想问赵姬。 到底何时,才是时候。 她忍受了十几年,也等了十几年。 熬死了魏无忌,也熬死了嬴子楚。 难不成还要熬死嬴政? 赵勋已经不再年轻,已经没有机会熬死正处芳华的嬴政。 她不怕等。 怕的是永远等不到。 赵勋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可赵姬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 低声道:“嬴子楚尸骨未寒,我无心行此举。刚刚只是……只是一时难以抑制。你退下吧。” 听到赵姬的话,赵勋没有多言,转身就走。 有这个回答,就够了。 这么多年都等了下去,也不怕再等一会。 刚要走出内室,忽闻赵姬的声音响起。 赵勋停下脚步。 “切记擦药。” 关心之言,溢于言表。 赵勋嘴角流出一抹笑意。 转身对赵姬行了一礼,“诺。” 内室门打开。 数名宦官在门口等待,见赵勋出来,齐齐朝赵勋行礼,“赵将军。” 宦官低下头,也不知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赵勋低头,有些做贼心虚的快步离开。 直到出了寝宫,这才放缓脚步。 用手指擦了擦嘴唇,想起那一抹温热,心脏砰砰直跳。 可就在此时,女子之声从身后响起,“赵将军。” 赵勋放下手指,表情变得冷峻,侧头看向身后。 赵高从阴暗处走出,脸上带着笑意。 “赵高?”赵勋语气镇定,“你不去伺候公子政,来此地作甚?” “当然是为了等赵将军。”赵高停顿了一下,“准确而言,是公子让我在此地等赵将军。” 听到这话,赵勋心提了起来。 难不成她与赵姬的事情,被嬴政发现了? “等我作甚?” 赵高无视赵勋话语中,细不可察的颤抖,脸上依旧挂着笑脸,“公子听闻赵将军被臻忠打伤,特意让我送些伤药给予赵将军。” 赵勋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还未彻底放松,又听赵高说道:“这药不仅是给将军的,还是给臻忠的。公子让我转告赵将军一句话,打人不打脸,脸面问题,重于一切。尤其是君侯将相,那相当于大秦的脸面。臻忠竟敢伤了将军的脸面,为了惩罚臻忠,公子已经让人打了臻忠的板子。劳烦将军将药给臻忠送去。” 赵高没有将药递给赵勋。 而是放在了地上。 “言以至此,告退。”赵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赵勋走上前,看着地上的药,眼神莫名。 嬴政果然知道些什么。 特意让赵高来警告她。 脸面。 为了脸面,连臻忠都毫不心慈手软的打伤。 何况她这个赵将军。 赵勋带着药离开了王宫。 她没有回去,而是直奔臻马的住处。 见到了屁股几乎被打烂的臻忠。 臻马在一旁大发雷霆,不断数落着臻忠的不是。 而正室则埋怨起了臻马,为何要让赵勋与臻忠搏斗。 以至于惹恼了公子政。 看着臻忠屁股上的伤,赵勋轻声一笑。 就这,想要吓住她? 想要用臻忠来杀鸡儆猴? 赵勋喃喃自语,“嬴政,你低估了十几年的坚持,也低估了我。” 她等这么多年,在乎从来不是生与死。 而是赵姬的一句同意。 只要赵姬点头,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全然不惧。 赵国容不下她,她便跟随赵姬来到了秦国。 秦国倘若容不下她。 她也可以带着赵姬,前往别国。 普天之下,总有容身之地。 至于大秦的颜面。 哼,与我何干? 咸阳城,一处老宅内。 韩地豪门相聚一起。 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小报。 “好一个以诸夏之名,讨伐不臣!”老妪将小报拍在桌子上,“她秦国凭什么能代表诸夏?” 中年妇人轻摇蒲扇,仰躺在榻上,“此乃攻心之计也。” “恩伯,何以见得?”老妪询问道。 叫做恩伯的中年妇人坐直身体,蒲扇轻点,“出此计之人,善攻人心。倘若此次讨伐功成,那便坐实秦代表诸夏之名头。长此以往,百姓知秦而不知诸国,虽不称帝却已坐稳帝位。” 恩伯咂巴几下嘴,“妙啊,尤其借蛮夷之势与这小报之便利,宣扬而出。简直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哼,恩伯此言差矣。区区见不得光的手段,如何上得了台面?诸国只要不承认秦代表诸夏,秦又有何计?” “哼,不承认?”恩伯有些不屑,“诸国可有小报?” 她捏起一张小伯,“此重一钱,可飘扬四方。百姓人人皆可得之。国君不承认,百姓呢?再者,小报有言,秦为百姓报仇,以诸夏之名,讨伐不臣之蛮夷。此乃正义之举。你一句不承认,只会自取其辱。” 恩伯长叹一口气,“其实真正的杀招,在不臣二字上。” 蒲扇指向不臣二字。 “这是以帝之名,讨伐不臣之人。对付蛮夷,不必多言。” 蒲团指向不臣后面的蛮夷二字。 “可如果这二字换成了诸国,情况就不同了。诸国莫名其妙成了反贼。秦讨伐诸国,便是正义之举。而诸国,则成了不义之师。如此,军民之心尽丧。” 谁掌控话语权,谁就是正义。 古往今来,亘古不变。 秦讨伐蛮夷,便是以诸夏之名。 如果讨伐成功,诸国百姓皆欢颜。 但这也在百姓心中,强行植入了秦便是诸夏代言人的名头。 假如有一天。 秦以诸夏之名,讨伐不臣之楚,或者不臣之魏。 估计就算说出那句‘我蛮夷也’,在大义上也站不住脚。 而是会起反作用。 至于不承认。 以诸夏之名,讨伐蛮夷。 乃是正义之举,谁敢不承认,谁又能不承认? 又凭什么不承认? 当然,一切的前提,在于秦国与蛮夷之战,能够获得胜利。 经过恩伯阐述,众人陷入了沉默。 恩伯继续说道:“听卖小报的报童所言,这小报的内容乃今日我等所见的王妃所着。这个王妃,手段了不得。怪不得为了取胜,甘愿将领土送予我们。他这是舍弃了草原贫瘠之地,换来一个海阔天空。亏我等还沾沾自喜,以为占了什么便宜……。” 一名老妪听到恩伯的话,重重的咳嗽一声,“恩伯,勿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恩伯环视四周,见众人愁眉不展,抱歉的行了行礼。 坐回位置,前摇蒲扇,闭目养神。 老妪看向众人,“此前不知其厉害关系 我等方才同意赵姬提出的投资。如今听恩伯阐明要害,我等又怎可助秦?暴秦伐韩,致使韩国沦丧,百姓悲苦。我等乃有志之士,又岂能静看秦害诸国?” 有人开口询问,“老先生的意思是?” 闭目养神的恩伯,不经意流露出嘲讽的笑容。 说得如何冠冕堂皇,终究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虚伪。 恩伯很看不惯这些遗韩贵族立牌坊的做法。 凡事以大义之名,将龌龊粉刷得富丽堂皇。 这太过于虚伪。 但看不惯,归看不惯。 不妨碍她这个同样是遗韩贵族的人,与这些人进行利益捆绑。 老妪听到提问,沉思了一会,“明日我等就跟赵姬说,银钱不足,取消投资。” “不可。”恩伯睁开双眼,“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恩伯有何见解?” “如今小报已出,秦国骑虎难下,必伐蛮夷。若我等此时毁约。秦国便可将罪责怪于我等头上。” 恩伯手指一些今天在城墙上露脸的人,“到时,无论是为了消民怨,还是为了军资,秦尽可堂而皇之的取我等性命,霸我等钱财。到时我等将无处申冤。” “这……。”老妪犯起了难。 她们与秦国一样,都骑虎难下了。 秦国必须要伐蛮夷,否则失信于众人。 而她们也必须得出钱支持。 无论乐不乐意,都无法改变。 乐意,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不乐意,恐怕这钱上,就得沾染点人血。 有个壮妇人气不过,猛得拍了下桌子,“这个赵姬,当真歹毒。从一开始就想害咱们!” “错已铸下,该如何弥补?” 伯恩用蒲扇拍了拍脑袋,“我等如今算是上了贼船。投资是必须要投的,虽未细数数,可今日投资的千人队,最低也有二百支,也就是二十万大军。蛮夷再如何强横,又怎能抵御二十万大军呢?除非……。” 老妪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魏楚二国给秦使绊子?这倒也算一计。有魏楚二国协助,应该能改变这场战争的胜负。” 伯恩摇了摇头,“不可。此次秦占据大义,魏楚二国如果在这个时候攻伐秦国,徒增诟病,落人口舌。再者,如果秦输了,我等的钱财,岂不是打了水漂?” “难不成要坐视秦日后用诸夏之名,为非作歹?” “这也是我觉得头疼的地方。王妃所言的投资之法,已经将我们彻底绑在了秦国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等要么期望秦能胜,获得封地与利益。要么期望秦一败涂地,可若是如此,咱们将一无所有,到时该如何复辟韩国?难道指望魏楚二国?” 壮妇站起身,“依我所见,倒不如期盼着秦胜。咱们如今是亡国之臣,秦国这个大敌,理应让魏楚头疼。咱们则在草原之地,慢慢发展,缓缓图之。也许魏楚秦三国乱战,我等还能坐收渔翁之利也,不仅能复辟韩国,还能主宰天下。” 壮妇的言语,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与其损自身利益,去解魏楚之忧。 倒不如抓住机会,发展自身。 伯恩摇了摇头。 不同与谋! 这些粗鄙莽妇,完全不知道什么才是韩国复辟的根本阻碍。 真正阻挡韩国复辟的,是强大的秦国。 只有秦国衰败,韩国才能真正获得复辟的机会。 她看向主位的老妪。 眼神内夹杂着无奈。 欲成大事,最忌讳分歧。 可现在已经出现了分歧的苗头。 有的人希望秦胜,而她这样的聪明人希望秦败。 老妪自然看明白伯恩眼神中的意思。 她咳嗽一声,“诸位且安静。无论秦胜,还是秦败,对于我等而言,都不是一个好事。不如选一个折中的办法。” “是何折中的办法?” “我等密信魏楚,只要她们答应帮助韩国复辟,我等就暗中作梗,想办法让秦败。如果魏楚不答应,或者秦未败,咱们就占据草原之地,徐徐图之。诸位以为如何?” “言之有理。” 众人纷纷赞同。 就连伯恩也连连点头。 现如今,这个办法貌似是最优解。 第52章 空穴来风 文信侯吕不韦府邸。 为了打探出小报可以批量制作的秘密,吕不韦奔走到现在。 可无论动用多少明子,暗子。 都没办法探查出,赵姬是如何批量制作出小报的。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倒是有了些线索。 这些线索,最终都指向一处。 那就是相里府。 也就是纸圣相里勤的住所。 可以肯定的是,相里勤肯定知晓些什么。 或者相里勤府邸里,就藏着赵姬可以批量制作纸张的秘密。 “娘子,咱们到家了。” 马车停止了摇晃。 外面响起车妇的声音。 吕不韦从思索中清醒,走下马车。 刚下马车,便见吕滔缓步走来,行礼道:“娘子。” 管家递过来一条毛巾。 吕不韦接过,一边擦掉手上的墨迹,一边询问道:“如何了?” “我已经将嫪毐请入了府,如今正在府邸等候。” “设宴。等会将嫪毐请来。” “诺。” 不多时,吕府备好了宴席。 嫪毐紧张的跟在吕滔的身后,“娘子,文信侯当真能保我性命?” “放心。”吕滔揣着手,淡淡的说道:“莫说咸阳,哪怕是整个大秦。只要文信侯想要保谁,那无论何人都动不得。一个区区商文君,只凭谄媚上位的废物,可是不敢与文信侯为敌的。” 听到这话,嫪毐放心了稍许。 可吕滔接下来的话,重新让嫪毐的心,惴惴不安了起来。 只见吕滔瞥了一眼嫪毐,“前提是你能向文信侯展现出值得保护你的价值。否则,文信侯不仅不保你,还会将你亲手交给商文君处置。” 嫪毐顿时慌了。 她就是一个老百姓,哪有足以让大秦君侯看上的价值? “娘子,我···我该如何展现价值。” 吕滔笑了笑,“当然是拿出你最擅长的手段,玩男人。” “玩男人?” 嫪毐愣了愣。 她也没玩过男人啊。 第一次,还没上手呢,就被人抓了现行。 惹上了大麻烦。 见嫪毐发愣,吕滔冷笑两声,“怎么,不乐意?” 嫪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乐意,当然乐意。文信侯让我玩谁,我就玩谁。哪怕猪狗,亦无二语。”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吕滔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嫪毐的肩膀,“你可是有福了。文信侯让你玩的男子可是不简单。” 想起之前宴席之中,高高在上的赵姬。 吕滔心头不由一阵火热。 羡慕的看了嫪毐一眼。 这人啊,真是没法比。 有的人,真是老天赏饭吃。 虽然和赵姬属于敌对。 但要是能与赵姬同床共枕一夜,哪怕短十年寿,也是愿意的。 也不知到时,赵姬会在嫪毐身下,如何承欢? 越想,心里越火热。 也就越羡慕嫪毐。 嫪毐察觉到吕滔的视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娘子,为何如此看我?” 吕滔收回视线,“没什么。” 领着嫪毐来到宴堂。 堂中坐着一众吕府门客。 嫪毐的到来,吸引到众人的目光。 自步入宴堂,嫪毐就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前方。 周围人的视线,让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嫪毐,坐立难安。 手拘谨的扣着指甲。 “娘子,嫪毐已经带到。” 吕不韦轻嗯了一声。 她打量起了嫪毐。 浑身上下,唯一能让人惊讶的,或许只有鼓鼓囊囊胸脯。 其他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实在难以相信,吕滔之前所言的,拥有‘特殊才能’,能让男人欲仙欲死。 “抬起头来。” 嫪毐缓缓抬起头,见到嫪毐抬头的刹那,吕不韦顿时惊的从坐垫上站起来,“是你?!” 众人视线放到吕不韦的身上,一脸不解。 嫪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娘子恕罪!” 她朝着吕不韦不停磕头。 见状,吕不韦才从惊诧中清醒,她连忙对嫪毐说道:“抬起头来。” 嫪毐再度抬头。 一张熟悉的脸,暴露在吕不韦的面前。 “像,实在是太像了。” 吕不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嫪毐身前。 搀扶起嫪毐,仔细打量。 越看嫪毐,越觉得像一位故人。 这位故人,虽然是敌非友,但其能力,天下无有不赞誉者。 此人便是信陵君,魏无忌。 而嫪毐的长相,简直与魏无忌同出一辙。 就是皮肤不比魏无忌。 魏无忌是小麦色的健康肌肤。 而嫪毐皮肤暗黄,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裕之人。 吕不韦再度打量起了嫪毐。 这次打量,又发现出了不同点。 她对一旁的门客招了招手,“快将蚁卵酱端来。” 门客不敢怠慢,连忙端着酱上前。 吕不韦用小指沾了沾酱,在嫪毐嘴唇上方一寸位置,点了颗美人痣。 抛开肤色,简直是魏无忌又重新活了过来。 被点了一颗痣,嫪毐下意识想要擦掉,却被吕不韦阻止。 吕不韦看着如今嫪毐,不由大笑出声,“像!太像了!” 吕滔上前,疑惑问道:“娘子,究竟像谁?” 吕不韦没有回答,而是询问道:“咸阳城外有一座简陋的君侯之墓,可知道是何人的?” “自然知道,咸阳城内谁人不知,那墓是王妃故友,魏无忌。” 吕滔瞬间反应过来,“难不成……。” 她看向嫪毐,“怎么可能呢?” “初时,我也觉得不可能。可这一幕,就明晃晃的出现在面前,让我不禁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吕不韦坐回座位上,喃喃自语,“难道是天意不成?” 只要是人,都有弱点。 哪怕这人聪明绝顶,也终究逃不过感情二字。 她如是。 赵姬亦如是。 在吕不韦印象里,赵姬对待魏无忌的感情很特殊。 有可能超越了普通友人的关系。 为了见到魏无忌,赵姬甚至做出在秦魏交战时,派遣赵勋前往魏国窃取魏无忌尸身的不明智举动。 如果这个嫪毐,仅有在男女之事上,拥有所谓的天赋异禀。 那赵姬不一定会被嫪毐迷惑。 很大概率,嫪毐刚表露出一丝异常,便被赵姬察觉。 继而被活活打死。 可如今嫪毐有着魏无忌一样的脸。 接近赵姬以后,赵姬也会在心神失守下,不会察觉到什么异常。 并且很大概率能够迷惑赵姬。 从而让赵姬做出更多不明智的举动。 既然无法达到赵姬几乎称之为妖孽的水平。 那就将赵姬从神坛上拉下来。 再找机会击败! 吕不韦下定决心。 虽然行使美人计这等龌龊举动,属实对不住嬴子楚。 但要是有其他办法,也不必出此下策。 这不能怪她,应该怪赵姬。 怪赵姬太强。 强到就像不属于这个世上的妖孽。 为了公子政。 也为了大秦不会出现第二个芈八子。 只能这么做。 吕不韦将万千思绪,压到心底,看向嫪毐,缓缓开口,“听人说,你在男女之事上有一项特殊才能,是何?” 嫪毐有些脸红,“小人也不知算不算特殊才能。小人只要碰到水,就能将水吸进肚子里。当时在友人面前展现了一番,不知为何在咸阳城里传开了。别人冠此法名曰:龙吸水。”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在嫪毐的小腹。 这种特殊技能,还真没听说过。 想看。 有人站起身,“吕侯,在场之人,皆英杰。有善驭马者,有善剑术者,更有善鸡鸣狗盗者。可唯独没听说过‘龙吸水’,不如让嫪毐展现一番,让我等瞧瞧,我等也能开开眼界。” “说得没错。” “我倒要看看这‘龙吸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值得吕侯在此英杰宴上,为她留上一席。” 吕不韦虚压了压手,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看向嫪毐,“可否让我等见识一番?” 展现价值,才能保住性命。 嫪毐哪敢拒绝。 “吕侯既然想看,小人哪有拒绝的道理,劳烦吕侯让人送盆水来。” 没等吕不韦说话,一名壮妇提着酒坛走到嫪毐身前。 “何须如此麻烦。你不是能吸水吗?酒水也是水,你就吸一个看看。” 吕不韦淡淡道:“可有为难?” 嫪毐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我试试。” 她当即解开衣服,坐到酒坛上。 ……(此处省略500字。你们都是正人君子,肯定不乐意看。) 稍许,只见酒坛少了小半坛。 嫪毐则是憋的一脸通红。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 吕不韦赶紧让吕滔带嫪毐下去,待收拾一番,方才重新带入宴堂。 此时,众人看着嫪毐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傲慢与不屑。 而是不解与震惊。 吕不韦清咳一声,“此法的确匪夷所思,可在男女之事上,有何用?” 嫪毐哪里知道,她还未来得及经人事呢。 吕滔拱手道:“市井中之言,总不得是空穴来风……” 一说到空穴来风,吕滔不由看向嫪毐。 她已经无法再直视这四个字。 清咳一声,将之前看到的场景从脑海中遗忘。 吕滔继续道:“此法对于男子而言,应有我等不知的妙处。对了,有一事我忘了禀报娘子。” “何事?” “我去请嫪毐时,发现嫪毐正被人追杀。” “何人?” “商文君卓子央。” 吕不韦蹙了蹙眉。 赵系阵营中,只有这个卓子央,不显山不露水。 并且为人和善,从不与人起什么争执。 要不是顺着相里勤造纸的这股东风,当上了商文君。 吕不韦根本不会将这样平平无奇的人,放在眼里。 如低调行事的人,嫪毐怎么会招惹上她? 会不会因此而坏了大事? 吕不韦看向嫪毐,“商文君为何要杀你?” 没等嫪毐回答,吕滔率先开口道:“貌似嫪毐睡了商文君的男人。”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将对将,兵对兵。 吕不韦没有将之前还未当上商文君的卓子央放在眼里。 并不代表手底下的人没有。 在咸阳城,能称得上是大商行的只有两家。 吕氏商行。 大同商行。 两者之间你来我往的争斗,已经维持了数年。 积怨已久。 此时听卓子央脑袋上戴了帽子,岂能不乐。 原本嫪毐想反驳两句。 可见大家都乐,她不敢出言辩驳,以免扰了大家的兴致。 嫪毐赔笑的乐呵两句,算是默认了吕滔的话。 可实则,她连商文君的男人是谁都不知。 只是与大同商行管事的男人有过勾搭。 关键还没成。 吕不韦也被逗乐了,“这个嫪毐,还是个花中老手。” 嫪毐一脸尴尬,连连点头。 心里却想,处子之身,也算花中老手? “且入座,舞姬起舞,乐师伴奏。一醉方休!” 待宴席散去。 吕不韦将嫪毐带到了书房,随行而来的还有吕滔。 步入书房,一股压抑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嫪毐的心头。 吕不韦闭着眼睛,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木桌,“嫪毐,此番叫你前来,可知为何?” 嫪毐看了看吕滔,而后拱手道:“知晓,吕侯想要我去玩男人。” “玩?” 吕不韦冷笑一声,“这天底下,能玩他的人可不多。” “吕侯恕罪。”嫪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吕不韦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果你真的能玩他,我不仅不会生气,反而很高兴。”吕不韦叹了一口气,“就怕到时候,不是你玩他,而是他玩你。” 嫪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吕不韦究竟让她去玩哪个男人。 只得含糊应是。 “吕侯说的是,小人定尽全力。” 吕不韦看向吕滔,“这宫里可有人?” 吕滔想了想,“赵姬寝宫,没有。至于后宫……倒是有个原本伺候先王赢柱的老宦官。” 提起赢柱,吕不韦不由想起了过往。 曾经赢柱的死,所有人都认为是华阳动的手脚。 其实不然。 真正动手脚的是秦王赢稷。 赢稷在临死时,预料到赢柱会受华阳的蛊惑,帮助楚系势力重掌兵权。 所以留下遗言。 只要有一丝苗头,就杀掉赢柱这个亲生女儿。 以保楚系无法掌控兵权。 吕不韦也是在接管外卿势力后,才知晓的这一切。 思绪收回,吕不韦对吕滔道:“入宫宦官,需要清白之身。” 她睁开双眼,瞥了一眼嫪毐,“嫪毐的清白之身,估计早就没了。让老宦官想办法帮嫪毐避开检查,并且找机会让嫪毐与赵姬见上一面。” 第53章 暗潮 能入宫者,不仅要家世清白,还要是清白的身子。 并且入了宫后,还会定期检查。 以免宫中妃子与宦官有染。 在吕不韦看来。 嫪毐既然以男女之事出的名,自然是没有什么清白之身。 想让送入宫中,只能动用这颗隐藏的暗子。 嫪毐听到吕不韦要将她送进宫。 愣了一下。 宫里的男人,都可以算做是大王的男人。 要是动了这些男人。 恐怕就算眼前的文信侯手眼通天,也保不下她吧。 嫪毐双腿一软,“吕侯饶命。” 吕不韦见此,奇怪的看了一眼,“你怎么了?” 吕滔冷笑,“该不会是不愿入宫吧。” 听到这话,吕不韦表情也冷了下来。 嫪毐跪在地上,蹭到吕不韦的腿边,抱着吕不韦的大腿,“吕侯,那宫里可都是···,小人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接触那些男人。” 吕不韦一笑,“我还以为是何事。放心,我要你接触的是当今王妃,也是以后的太后。只要你占了他心。纵观天下,也无一人敢动你。而且,我也会全力助你。” “能行吗?”嫪毐看着吕不韦,有些不自信。 吕不韦将嫪毐搀扶起来,“能行。” 翌日清晨。 赵姬再度召集豪门富商。 “诸位,都看看吧。” 他令人将昨夜整理好的千人队信息,分发给众人观看。 关于千人队,其实也没多少信息。 只是介绍一些基层,例如什长,百人将,千人将是谁。 参加过什么战争,立过什么功。 投资该千人队,需要缴纳多少费用。 众人一一翻阅。 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两个千人队上。 这两个千人队,无论是战绩,还是军备,都堪称豪华。 这便是赵姬从铁甲军中挑选的千人队。 由许寇以及其副将亲自率领。 全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在一众千人队中,属于ssr级别神卡。 全身铁甲,连马匹都有锁链甲。 更别提曾经以万人规模,硬刚二十万大军的辉煌战绩。 最重要的是,这支千人队需要投资的费用很低。 仅需要提供两千金。 便能让这支千人队为她们打出一个大大的封地。 众人顿时激动了。 争抢着标注铁甲千人队的墨纸。 伯恩与巴清,还有一些比较聪明的豪门富商倒没有加入抢夺铁甲千人队的范畴。 在她们看来,这铁甲千人队,很有可能是赵姬混在其中的噱头。 绝不会是谁抢到,就让谁投资。 她们想的没错,的确不是谁抢到就归谁投资。 而是用抽奖的模式。 谁抽到,就归谁。 投资千人队的数量,就相当于抽奖次数。 而这两支铁甲军千人队,分别被巴清以及某个韩地富商抽中。 那个韩地富商。 抽到铁甲军千人队时,整个人都懵了。 直到旁人惊呼,这才反应过来。 似是疯魔一般,举着手里代表铁甲军千人队的墨纸,哈哈大笑。 巴清倒是没有怎么高兴,而是询问赵姬道:“之前听王妃所言,只要投资了这些千人队,就能为其命名,以及添上一面旗帜,是真是假?” “这自然是真。”赵姬笑道:“莫非你准备好了名字?” 巴清拱手,“小人不仅准备好了名字,还准备好了旗帜。” 没想到巴清的动作这么快。 这倒让赵姬来了兴趣。 “噢?是何旗帜,能否一观?” “王妃稍等。” 巴清让一名宦官去宫外马车内取旗帜。 没一会,宦官便抱来一摞旗帜,古怪的看向巴清。 巴清伸手拿起旗帜展开。 看到旗帜的刹那,赵姬越看巴清,越觉得满意。 旗帜上有一个大大的巴字。 下方还有一行字。 巴氏丹砂。 赵姬笑道:“这就是你准备的旗帜?能否让我看看其他旗帜?” 巴清没有拒绝,将旗帜一一展开。 同样大写的巴字。 还有一行小字。 巴氏墨纸。 巴氏酒楼。 巴氏粮行。 ……。 其他人都看傻了眼。 还能这么玩? “王妃,小人这些,如何?”巴清虚心向赵姬讨教着。 在巴清眼中,赵姬完全是商业的奇才。 一定会对他的举动,有一定的共鸣。 说不定还能指教一两句。 “很不错。巴清,你着实让孤很意外。这些旗帜是如何想到的?” 巴清行礼,“之前王妃有言,可以为投资的千人队,添上一面旗帜时。小人便想到了。再者,这难道不是王妃特意给予我等的好处?” 赵姬一笑,旋即又道:“虽然你的旗帜很不错。但用巴字作为商标,倒有些不美。” “商标?”巴清喃喃自语。 赵姬没有管巴清,而是对众人说道:“尔等回去筹措粮钱。三日后,送往边关前线,尔等可派遣一人随军同行,记录功勋。” 不一会,人慢慢散去。 一名宦官,走到赵姬身旁,小声的说道:“王妃,我等安插在韩地豪门周围的暗探,获知了一条重要情报。” “是何?” “韩地豪门欲书信给魏王与楚王。承诺只要魏楚能帮助韩国复辟,她们就出手破坏秦伐蛮夷的计划。如今信件已寄出,暗探不敢打草惊蛇,只是偷偷跟在身后,等待王妃下一步的命令。” “杀了。” 赵姬平淡声音响起。 仿佛下令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 “诺。” 宦官领命,正欲离开,却好似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 “暗探在跟着送信之人的时候,发现了有另一批人也在跟。” “知晓是何人吗?” “不清楚,那些人训练有素,为了避免暴露,暗探没有过多接触。” “有意思。这大秦什么时候出现了第二个情报组织?调查一番,这些人是属于谁。对了,吕不韦那边有什么动向?” “文信侯让一位名叫嫪毐的女子入了宫。这嫪毐在市井之间,名声不是太好。听说与大同商行某位管事的小妾有过苟合之举。” “嫪毐,入宫?” 听到嫪毐,赵姬来了兴趣。 原本的历史轨迹,赵姬迷恋上嫪毐,意图谋反。 现如今,倒想看看这个嫪毐是否能让他迷恋上,从而行背德之举。 话说,历史上对于嫪毐的描述是吊能转轮。 来到男女颠倒的世界,这个嫪毐该不会是个大雕萌妹吧。 有意思。 赵姬嘴角细不可察露出一抹笑意。 宦官自是没注意到,她询问赵姬道:“要派人杀了嫪毐吗?还有与吕不韦勾结的宦官该如何处置?” “与吕不韦勾结的宦官侍奉的人是谁?” “那宦官年事已高,并未侍奉别人。只是独自居住于冷宫之中。” “年纪大了,就不要参与暗潮汹涌之中,容易被浪拍死。至于嫪毐,暂时别动。” “明白。” “安乐君可有什么动向?” “安乐君近日频繁与韩地豪门接触。” “这世道,安乐君也不安乐了。”赵姬冷冷一笑,“安乐君可有后人?” “有,两女一儿。” “安乐君突发骤疾,不治而亡。其长女继任君侯之位。”赵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不想安乐,就让她彻底安乐。” 留韩太子一命,是为了保证秦国在韩地统治的合法性。 但并非需韩太子不可。 只要有能继承韩王之位的人就行。 这个安乐君,心里没点数。 小命都在别人手中,还如此挑衅。 真当秦国不敢动她? 与此同时。 御书房。 嬴政翻阅着奏章。 一名素衣侠客在身侧说道:“韩地豪门派遣人手,似乎携带了什么东西,直奔魏楚二地而去。铁鹰正在尾随。不过据铁鹰来报,有另一批同样也在跟着。那些人不似普通人,皆是好手,为了避免暴露,铁鹰没有过多接触。” “前往魏楚二地?”嬴政放下竹简,“看来这些韩地豪门,贼心不死。政倒想看看,韩地豪门究竟要往楚魏二地,送什么东西。杀了,东西带回来。” “诺。”侠客行礼。 正欲离开,却又听嬴政道:“找机会弄清楚另一批人的身份。” 侠客应了一声。 见侠客离开,嬴政浅笑一声,“父亲,看来你似乎算漏了一步。” 虽然尚不知晓,前往魏楚二地的人,携带了什么东西。 但可以肯定的是,必定是那些有着小心思的韩人,想要联合魏楚,搞事情。 再加上近日以来父亲的动作。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心怀叵测之人,一定是想要破坏此次攻伐蛮夷的行动。 “安乐君啊安乐君。”嬴政缓缓吸气,“你说政该如何处置你呢?不如···。” 赢政嘴唇上扬,“不如杀了吧。” 秦王宫内。 嫪毐小心翼翼跟在老宦官的身后。 时不时看向四周。 这王宫,果真气派。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十步一哨,五步一岗。 就连宫门外站着的士卒,都跟外面的士卒不太一样。 “跟紧了。”老宦官弓着身子,“能把你弄进来,属实不容易。” “好···好嘞。” 老宦官带着嫪毐,一直走到冷宫,一处清冷的偏殿。 随后将殿门关上。 就在殿门关上的瞬间,一柄匕首架在了嫪毐的脖颈处。 嫪毐顿时冷汗直流,“你···你这是作甚?咱们是自己人?” 老宦官阴恻恻的笑了两声,“能跟咱家称自己人的,要么是个死人,要么不知生死。” 嫪毐懵了,“你···你不是吕侯的人吗?” “吕侯?吕不韦?她不过是一只摇尾巴的小狗儿。谁强就对谁摇尾巴。谁能是她的人?” “那你究竟是谁的人啊?” “咱家是谁的人,你先别管。反正咱家手这么轻轻一动,你小命就得交代在这。说,吕不韦派你入宫做什么?” 嫪毐咬着牙,不敢说。 毕竟眼前之人身份不明,说了怕是得死。 勾搭王妃,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说是吧,咱家现在就弄死你。”老宦官手一颤。 嫪毐脖颈顿时出现血痕。 她吓得双腿打摆,胯部更是湿润了一片,“我说,我说。吕不韦让我接近赵王妃,想办法将赵王妃哄骗上床。” “赵王妃。”老宦官双眼一眯,“赵姬是不是?” “没错··没错。我也是听命行事,放···。” 放我一马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嫪毐便觉得脖颈处的冰凉退去。 再一看,老宦官已经收起匕首。 嫪毐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有任何动作。 心里却连连叫苦。 这都叫什么事啊。 说好了帮我接近赵王妃,结果刚入宫就差点把小命丢了。 老宦官没有管嫪毐,而是陷入思索。 正如老宦官之前所言,她并不是吕不韦的人,吕不韦也指挥不了她。 她是秦王赢稷的人,手里还有赢稷留给嬴政,对付赵姬的书信。 赢稷死后,蔡泽就成了她的接头人。 也正是与蔡泽合谋,才能毫无破绽的将赢柱的死,嫁祸给华阳。 可自从蔡泽前往了燕国,她便与外界断了联系。 一晃数年过去。 没想到,吕不韦通过她与蔡泽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她。 并且要她带一个人入后宫。 为了弄清楚,她这才不声不响的将嫪毐带到这。 “你是说,吕不韦让你去接近赵姬?” “没···没错。都是吕不韦指使我干的。不然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招惹王妃。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老宦官笑眯眯的说道:“别怕,咱家不会杀你。反而咱家想求你办一件事。只要你做好了,咱家就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什···什么事?” 老宦官递给嫪毐一个瓷瓶,“只要你接触了赵姬,就想办法把这东西洒在赵姬的食物,或者床榻上。” “这···这是什么?”嫪毐看着手中的瓷瓶。 “吕侯让咱家帮你,咱家自然得上心。这是催情药,只要赵姬沾上一点···。”老宦官嘿嘿一笑。 其实,瓷瓶里的并不是催情药,而是毒药。 老宦官知晓,为了遏制赵姬与吕不韦,赢稷布下了三粒暗子。 可这三粒暗子,都联系不上了。 而且她年事已高,又无继承者。 说不定哪日就死了。 死倒是无所谓,就怕对不起秦王稷。 愧对秦王稷重托。 恰好此时,吕不韦送来了此人。 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等到赵姬死于嫪毐之手。 自己便揭发吕不韦,再将秦王稷的书信,交到秦王政的手中。 如此,也算完成了秦王稷的遗愿。 纵死,亦无憾。 第54章 乌龙 今夜,注定是风云变幻的夜晚。 “店家,给我来上一斤羊肉,半斤烧酒。有什么好菜尽管上,再开一间上好的客房。” 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步入客栈。 她将沉甸甸的包袱,放到客栈柜台上。 客栈掌柜看了女子一眼。 见女子衣着朴素,小心翼翼的说道:“客人,一共四百钱。” 女子当即蹙眉,“这酒肉还没上桌,你便找我要钱。莫非觉得小娘给不起酒钱?” “客人息怒,咱店就这规矩。” “你……。”女子刚想发怒,但看了一眼包袱,克制住了怒火。 包袱内有给予魏楚二王的密信,如今在秦地。 还是小心为上。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饼。 猛得拍在桌子上,瞪向掌柜,“速速准备酒菜,若是怠慢半分,小心我砸了你的店!” 掌柜喜笑颜开的接过金饼,仔细端详后,又对女子道:“吃饭没问题,开房嘛,需要路引。不知可有路引?” 在严苛的秦律下,如果无故收留没有路引的人,那罪可就大了。 女子也不废话,扔给掌柜路引。 而后走到门边的桌子旁,坐了下去。 眼神止不住往外瞥。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出了咸阳城,这心里一直难以安定。 似乎有什么人,一直跟在身后。 可仔细观察,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这让她属实有些抓狂。 小厮将酒肉上桌。 女子扔给小厮几枚半子,让小厮好好照顾停在外面马。 小厮喜不自禁,连连感谢离开。 眼前丰盛的酒肉,不仅缓解了女子奔波的疲劳。 也让女子放松了警惕。 就在女子放松警惕的时候。 有两波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客栈。 第一波人,是数个衣着光鲜女子。 是隶属于赵姬的情报组织,幽卫。 她们点了桌酒菜后,在门的另一边坐下。 另一波人倒是寻常百姓服饰。 是隶属于赢政的铁鹰。 同样坐到了门的另一边。 与幽卫临桌。 两波人,先是将目光放到大快朵颐的女子身上。 又瞬间转移到邻桌的人身上。 两波人对视一眼。 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是她们吗?” 幽卫小声讨论着。 “应该是的。” “是敌是友?” “不清楚,不过很大概率是敌人。” “动手吗?” “再等等,王妃有令,让我们一定要杀了韩地豪门的密使。旁边那些人有可能阻挡我们。人手不够,为了以防万一。去,多叫些人来。” 一名女子点了点头。 站起身,快步走出客栈。 铁鹰也在秘密商讨。 “旁边的人,应该就是和我们一样,都是跟在密使身后的人。” “这些人如果是想要杀这个密使,应该早就动手。直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很可能是保护这个密使抵达魏楚二国。” “没错,是敌非友。” “主人有令,让我等劫杀密使,抢夺密使手里的包袱。这些人有可能会是阻碍。” “那就一起杀了。” “等等,她们有人出客栈了。” “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要不要动手?” “暂时别动手,去,多叫一些人来,以防万一。” “诺。” 幽卫见邻桌有人离开。 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手悄悄放到怀里。 若无其事的观察着邻桌的情况。 “咱们是不是暴露了?她们中有人离开了。” “都小心点。暂时别动手,等咱们的人到了再说。” “诺。” 铁鹰这边也察觉到邻桌的异常。 同样将手伸进怀里。 用眼角余光看向邻桌。 “这些人是想动手?” “小心些。等咱们的人到了,再动手。” “诺。”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不一会。 离开的幽卫与铁鹰成员,同时迈入客栈。 朝着自己这方的头目,微微点头。 而后警惕的看向对方。 来到各自的桌旁。 异口同声的小声道:“姐妹们都准备好了。” 幽卫与铁鹰头目齐声,“好,听我命令,准备动手!” 就在此时,小厮端着一碟酱菜走了过来,“这碟酱菜,是谁点的?” 话刚落下,就听幽卫与铁鹰头目同时喝道:“动手!” 两方人马掀掉桌子,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剑。 而后看向对方。 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果然是敌非友。” 人数相同,实力不知。 双方没有轻举妄动。 这动静,自然吸引了密使的注意。 她拿起包袱,就想要跑。 却听小厮说道:“客人,不至于。不过是一碟酱菜。不至于动刀。” 欸,有热闹看? 密使放下包袱,将酒肉端到正对那些剑拔弩张之人的方向。 一边看起了热闹,一边吃起了酒肉。 这种械斗,在如今乱世,早已习以为常。 莫说她这个密使。 哪怕是寻常百姓,也不见得会有半分惧怕。 两方皆没有搭理小厮,而是警惕的看向对方。 手中的短剑,逐渐捏紧。 吧唧,吧唧。 咕嘟,咕嘟。 紧张到死寂的环境之中,只有密使喝酒吃肉的声音。 小厮见火药味十足,连忙跑去后厨,寻正准备食材的掌柜。 一进后厨,便慌里慌张的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大事不妙!两桌客人为了一碟酱菜,要打起来了!” 掌柜一听,顿时一懵。 也顾不上放下手里的菜刀。 拎着菜刀,冲出后厨。 见掌柜的拎着菜刀,双方都以为掌柜的是对方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掌柜的见双方亮了兵器,连忙劝阻道:“诸位,不至于,不至于。出门在外,以和为贵。不至于动刀动枪。” 幽卫的头目冷声说道:“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行个方便。” 铁鹰的头目冷笑一声,“我给你方便,谁给我方便?在大秦,谁也阻止不了我们。” “阁下好大的口气。那就各凭本事了。”幽卫头目对身边的人说道:“叫人。” 那人点了点头。 拿出哨子吹了一声。 铁鹰成员同样不甘示弱。 也拿出哨子,吹了起来。 客栈外。 东边与西边同时出现一队人马。 直奔客栈而来。 到达客栈门口,双方互相对峙。 皆不敢轻易动手。 密使睁大双眼,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秦人这么彪吗? 为了一碟酱菜,呼朋唤友,在大街上准备厮杀? 能灭掉韩国,不是没有道理。 械斗,她见识多了。 可这种成百上千人,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械斗。 还真没见过。 这次来秦国,当真长了见识。 别说密使了,掌柜的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双腿都差点软了。 “诸位,诸位。实在是不至于。本店又不止着一份。我再给诸位上一份就是。今日的饭钱算我的。” 掌柜的当即让小厮去后厨,再端一份酱菜上来。 此时,密使也忍不住开口劝导。 主要怕这两帮人打起来,殃及池鱼。 伤了她这个吃瓜群众。 密使走到双方面前,开口道:“些许小事,何必动手呢?掌柜说了,还有一份。实在不行,你们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 铁鹰与幽卫的人,奇怪的看向密使。 幽卫头目古怪的说道:“怎么个一人一半?” 密使以为自己劝导起了作用,仰着头,“当然是你一半,她一半。这样大家都有份,谁都不用抢。” 铁鹰看向幽卫,“一人一半?” 东西可以一人一半。 人如何一人一半? 是左右分一半。 还是上下一半? 而且,主人有令,要这个密使死,并且带回藏在包袱里面的东西。 主人的命令,高于一切。 狗屁一人一半。 “我全都要!”铁鹰头目高喝,“动手!” 铁鹰大部分是军人出身,颇有组织性。 一半人冲向密使。 一半人冲向幽卫。 幽卫更是赵姬用前世训练士兵的方法,训练出来的。 自然也不弱。 同样一半冲向密使,一边结阵抵挡。 见里面的人打了起来。 外面的人不甘示弱。 幽卫这方有人高喝道:“杀!” 双方战在了一起。 见两边皆有人向她而来,密使腿都软了,“我…我就说句公道而已。你们打你们的,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抢酱菜。” 密使慌不择路,东躲西藏。 掌柜与小厮藏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双方都以为对方是为了保护密使。 一边接近密使,一边阻止对方接近。 两边的战斗,自然引起了当地守兵的注意。 当地守兵在守将的带领下,包围此处。 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守将呵道:“住手!再不住手,一律按反贼论处!” 幽卫中有人赶紧喊道:“我等奉王妃之令,前来截杀反贼。有令牌在此。将军快快相助!” 铁鹰中有人也喊道:“我等奉大秦公子政之令,诛杀叛贼!速助我等!” 守将懵了。 王妃? 公子政? 反贼?叛贼? 谁是反贼,谁是叛贼。 幽卫与铁鹰也懵了。 纷纷停下了手。 就连受伤躺在地上的人,都停止了哀嚎,一脸懵逼的看向对方。 众人的脸上,不仅有懵逼,还有一丝尴尬。 客栈内。 幽卫与铁鹰头目,齐齐看向对方。 异口同声的说道。 “公子政的人?” “赵王妃的人?” 两人点了点头,而后沉默相视。 密使此时手指两人,“你们是嬴政和赵姬的人?!” 她拎起包袱就想跑。 可反应过来的铁鹰与幽卫,又怎会让其溜走。 纷纷出手,制住了密使。 密使一脸颓然,跪在幽卫与铁鹰头目面前。 幽卫头目开口道:“公子政的命令是什么?” “杀掉密使,将她包袱里的东西带回去。你…你们呢?” “我们也是杀密使。” 两人又沉默了。 原来目的相同,闹了一个大乌龙。 此次回去,很有可能不仅没有功劳,还会被责罚。 真倒霉。 怎么碰上这档子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处理。 铁鹰头目开口道:“不如一人一半?” “怎么一人一半?” “包袱让我带走,人交给你处置。如何?” 幽卫头目想了想。 赵王妃只让她杀掉密使,并没有提及包袱里面的东西。 现在也只能如此。 “好。” 密使如丧考妣。 早知道自己不看这个热闹了。 不一会。 幽卫头目拎着染血的头颅,与背着包袱的铁鹰目,同时走出客栈。 双方皆没有说出自己组织的名字。 也没有问对方。 更没有相互道别。 而是各自带人离开。 她们皆有一种感觉。 双方还会再遇上的。 幽卫与铁鹰走后,独留在风中凌乱的当地守将,在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 咸阳城内。 安乐君,原韩国太子突发骤疾,不治而亡。 还没等安乐君府上之人悲伤。 一伙盗贼,潜入安乐君府邸。 在偷了一些金银与伤了一些安乐君府邸门客后,悄然溜走。 让人奇怪的是。 这伙盗贼只盗取了安乐君卧室里的东西。 王宫内,同样不太平。 冷宫之中。 老宦官正准备休息。 忽然一道黑影从窗外而来,打灭了烛火。 老宦官当即看向窗外,“谁?” 话刚出口。 一道劲风袭来。 老宦官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夜渐渐深了。 乌云掩盖住了明月。 给大地平添了几分萧瑟。 翌日。 一名宦官端着木盒,来到正在洗漱的赵姬身旁。 赵姬当即蹙眉,“拿远点,孤最厌血腥。” 宦官往后退了数步,方才开口道:“韩地豪门派遣的密使,已经被斩杀。安乐君死于骤疾。而冷宫里的老宦官也已经处理了。不过……。” “不过什么?” “另一批跟在密使身后的人,是公子政所派。幽卫在动手时,与其有了冲突,死了七个,伤了十四个。” “政儿所派。”赵姬来了兴趣,“确定?” “那帮人亲口所言。她们也是为了杀密使。而我们的人不知晓,所以……。” “不知者无罪。该赏的赏。该厚葬的厚葬。” “诺。” “对了,政儿的人,死伤多少?” “她们死了二十一个,伤九个。” “嗯……,伤亡有些多。到底是雏鸟,还没经过磨练。等会去送一份幽卫操练手册,就当是赔礼。” “诺。还有一件事,需王妃知晓。” “何事?” 在安乐君死后,有一批窃贼潜入安乐君家中,盗取钱财。据我们的人估计,这帮人是奔着人去的。盗取钱财,也只是掩人耳目。” 赵姬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告知咸阳府衙,今晚之前就将这帮盗贼缉拿归案,交由安乐君长女处置。” 第55章 先生,请借头颅一用 这装扮成盗贼,前去安乐君府上的人,应该就是政儿的手笔。 杀安乐君,倒是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落了别人的口舌。 若是别人将盗贼一事,与安乐君的死联系在一起。 那就是裤裆揣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压根解释不清楚。 反而越解释越麻烦。 对于王权更替,或者是朝堂纷争,又或者外交上。 得尽可能做到润物细无声。 将影响范围压缩到最小。 最好是不起波澜,如此方能长治久安。 倘若动不动就搞一些大动作,大手笔。 只会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不利于安定。 宦官为难的说道:“那些人了无踪迹,怕是府衙很难在短时间内将那些盗贼抓获。” “这个还需要孤教你如何做吗?找几个死刑犯,花点钱让她们认罪。”赵姬停下了洗漱,“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被抓住了。去吧,” “诺。” “对了,将这首级给韩地豪门送去。” “需要转达什么话吗?” “呵。”赵姬一笑,“聪明人不用多说,蠢人说了也没用。” “属下告退。”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公子,另外一批尾随密使的人,是王妃的部下。我们与她们交了手。还有包袱,已经拿回来了,密使也死了。” 侠客将包袱呈递给嬴政。 对于铁鹰的话,嬴政倒不觉得意外。 反而一副情理之中的模样。 “父亲总是这样。”嬴政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询问道:“王妃的人比之你们如何?” 听到这话,侠客立即低下了头,“很强。那些人训练有素,尤其善群体作战。攻防一体。比之她们,我们更像是散兵游勇。照属下看,她们比起情报部门,更像是个军人。” “你说铁鹰与她们交了手,战况如何?” “铁鹰死二十一人,伤九人。而她们死七个,伤十四人。” 嬴政听到这时,手中的动作一停,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三比一的伤亡比例。 也就是说三个铁鹰,才能换掉一个。 嬴政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侠客。 也不说话。 侠客顿时觉得冷汗直流,她连忙解释道:“如果单个作战,铁鹰不会比她们弱……。” “政想听到的,不是解释。” “是。属下回去就好好操练她们。” “此次,凡与王妃部下交战者,皆罚棍五,赏金一。” “多谢公子。” 侠客算是看明白了。 只要打不过王妃的人,那就只能领罚。 嬴政将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书信,边看边道:“安乐君如何了?” “死了。不过不是我们的人杀的,而是病死了。” “嗯?病死了?” “没错。我们的人刚到安乐君府,便听到安乐君突发骤疾,不治而亡。铁鹰想要撤离,却被发现。只能佯装盗贼,掠夺一些财宝。” “这么巧?政刚想杀她,她就病死了?” 侠客恭维道:“公子鸿福,自有天助。天取安乐君之命也。” 嬴政脸上依旧带着困惑,“你说,会不会是王妃的人所为?” “应……应该不是吧。”侠客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病死,又不是被人杀死。”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响起赵高的声音,“公子,王妃派人送来礼物。” 嬴政挥了挥手。 侠客躲到帷幔之中。 赵高带着一名小宦官走了进来。 “拜见公子。” “起身。父亲近日安好?” “王妃安好,公子放心。只是王妃时常感叹宫内冷清,想要在宫中种些花草。” “知晓了,政有空便去看看。父亲送政什么礼物?” “王妃知晓公子爱书,特意用墨纸着了一本书,让臣送来。” 小宦官从袖中掏出书,然后想要呈递过去。 却被赵高拦了下来,她冷冷看向小宦官,“目无规矩,着实该打。” 小宦官也不惧,“郎中令,王妃有言,此书需臣亲自呈递给公子。” “赵高,你暂且退下。” “诺。” 小宦官捧着书,一步步向嬴政走去。 帷幔之中的侠客,悄然将剑抽出剑柄。 只要有异动。 绝对能斩杀小宦官。 让众人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书被到桌上,小宦官便退开。 嬴政看向桌上的书。 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 《幽卫训练手札》 “原来那些人叫幽卫。” 嬴政的喃喃自语,入了赵高的耳。 幽卫? 那是什么东西。 似乎公子与王妃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小秘密。 这让赵高很是不安。 自认是嬴政宠臣的赵高,却连嬴政的秘密都不知道。 那说明没有完全取得嬴政的信任。 没有取得信任,如何能在公子登基后,得势而起。 光大门楣! 赵高有一个理想。 这个理想,是母亲被华阳活烹之时种下的。 人命太贱,也太轻。 对于上位者。 卑贱之人的生命,就如同猪狗一样低贱。 甚至不如猪狗。 这便是赤裸裸的现实! 赵高自认已看透了这个世界上的本质。 要么上桌吃菜。 要么上桌成菜。 赵高不和母亲一样,成了一盘菜。 想要坐上餐桌,成为食菜者中的一员。 就算坐不上餐桌。 她也要将自己放在最精美的盘子里,供最高贵的食用。 有句话,很适用于赵高的心态。 不是一步,一步成为最高。 而是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所以,她才用赵姬当做跳板,来到了嬴政的身边。 嬴政的小秘密,让赵高心生警惕。 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让嬴政与她诉说这个秘密。 主动问,肯定不行。 赵高想到了一个人。 巴清! 或许可以从巴清这里下手。 嬴政没管心思极重的赵高,对小宦官说道:“欸,回去告诉父亲。政不是小孩子,完全不会生气。” “诺。” 小宦官没有问清楚这话的意思。 径直离开。 嬴政顺便让赵高也退下。 侠客从帷幔中走出。 拱手行礼,“公子……。” 话未说完,一本书砸了过来。 “好好看看!好好练练!政改主意了。参与击杀密使的人……!”嬴政手指侠客,“包括你,全部罚十棍!赏2金。” “啊……?” “啊什么啊!滚出去!” 侠客不敢停留,捡起地上的书,便灰头土脸的离开。 刚出门。 便与赵高意味深长的眼神撞在一起。 侠客挺了挺腰,装作若无其事。 她就是幽卫? 赵高如此想着。 却听嬴政喊道:“赵高!” 赵高不敢怠慢,连忙走了进去。 嬴政将一封信,甩到地上,“将这封信,送到安乐君府邸。告诉安乐君长女,这是政给安乐君写的悼文。且下旨,安乐君病故,秦韩二地,皆痛心不已。安乐君虽无君主之能,却有贤人之德。为消仇怨,亦让百姓避免战乱之苦。自愿让位于秦。此恩德,政铭记五内,秦韩二地,亦所缅怀。为感念安乐君仁德。政决定,册封安乐君长女韩状,继承安乐君之位。望韩状,承继仁德。” “诺。” 赵高带着书信离开。 没一会,来到了挂着白绫的安乐君府。 听闻有宫中之人前来,安乐君长女韩状不敢怠慢。 协家中男女,出门迎接。 “上使屈尊前来,状有失远迎。我母新丧,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韩状将赵高请进院内。 赵高看了眼白幡招展的四周,开口道:“秦公子有旨。” 韩状与众人纷纷拱手行礼。 赵高将嬴政的旨意说完。 韩状道了一声谢,接过信件。 既然是悼文,那自然得在灵堂念完,然后再烧掉。 一群人乌泱泱来到灵堂。 韩状打开信件。 当看到件内容的刹那,顿时惊愕。 这哪是什么悼文。 而是韩地豪门以韩国的名义,向魏楚二国寄的书信。 而信上的更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言。 看得韩状冷汗涔涔。 这……。 如果将这封信,视作悼文。 那应该不止是给母亲的悼文,而是给整个安乐君府邸的悼文。 韩状慌了。 想要跟赵高解释什么。 突然想到嬴政要想治罪,哪里会下旨让她继承母亲的君侯之位。 这封信,分明是在警告她。 韩状将信件烧毁,噗通一声,跪在赵高面前。 “公子之恩,状没齿难忘。请上使告知公子,状知晓如何行事。” 赵高一头雾水。 她看了一眼被烧毁的信件。 看来根源在这封信上。 赵高没有多问,搀扶韩状起身,“安乐君节哀,你之言,我会转告公子。” 待了没一会,赵高离开。 赵高前脚刚走,韩地豪门富商便听闻韩太子病逝。 赶来此处,前来吊唁。 可刚到门口。 韩状便带着家丁门客,拎着棍棒将她们打走。 下手可是真的黑。 哪怕是年过六十的老妪,都挨上了好几棍子。 这些韩地豪门富商,只能鼻青脸肿,骂骂咧咧的离开。 刚走没久。 咸阳府衙之人也上了门。 说是昨夜的盗贼,被抓着了。 准备杀了,以祭安乐君在天之灵。 韩状哪里敢杀,连忙替这些人求情。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已经不敢想母亲到底是不是病死。 也不敢对这些盗贼下手。 谁知道这些盗贼,究竟是什么人。 府衙之人,一脸奇怪的离开。 与此同时。 马车之中。 老妪骂骂咧咧的对伯恩说道:“不当人子!我等一心为韩,这个韩状竟然如此对我等。着实不当人子!” “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老妪看向伯恩,“如何奇怪?” “前些日子,韩太子亦生龙活虎,可突然间就去了。” 老妪思索,“你是说……?” 伯恩继续道:“而且我等皆是韩国旧臣。此去吊唁,乃不忘先主之恩。公子状不说将我们请进去,以礼待之,也不该如此对我们。” “是啊。公子状与我等并无什么仇怨,相反之前还颇为敬重我等。如今行此怪异举动,属实不该。” 伯恩喃喃道:“不知为何,我心难安。” 马车抵达住所。 仆人行礼,“诸位娘子,我们到了。” 伯恩等人一下马车,顿时有门客抱着木盒上前。 对老妪道:“大娘子,王妃遣人送来盒子,要我等亲手交给大娘子。” 伯恩心中不安,更加强烈。 快步上前,打开木盒。 木盒刚打开,她便颤抖的退了好几步。 众人此时也看到了木盒里面装的东西。 脸上露出惊恐,害怕,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 这头颅,赫然是她们派往魏楚二地的密使。 伯恩反应过来,迅速将木盒盖上。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伯恩看向门客,“送此头颅之人,还说了什么?” “并无。” “今日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出入。”伯恩小声的说道:“让所有人,兵刃不离身。” 她又转头看向老妪,“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行人来到客厅。 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这该如何是好?” “如今头颅被送来,我等那点谋算皆在赵姬手里。” “这秦人的军队,想必马上就要来了。我等家族将毁于一旦。” “我就说嘛,咱们老老实实靠投资获得封地多好。非得整出这档子事。现在好了,什么也没了。” “你说什么?!难道要坐视秦执天下牛耳。” “还我说什么?!你就是想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捞好处。现在好了,不仅毛都没有,还让我们陷入危险。老娘……老娘真想打死你!” “来啊!谁怕你啊!” “嘿,反正都得死,我死前也得拉上你垫背。就是你这种人害了大家!” “行了!”伯恩出声阻止争吵。 她之前没看错。 这个团体是真的不行。 可同富贵,不可同生死。 “现在继续争论有害而无一利。与其虚耗光阴,不如想想该如何是好。” 老妪看向伯恩。 这群人里面,能堪大用者只有伯恩。 只可惜族弱,人言轻。 没有她的支持,很难说动其他人。 “伯恩,你有何看法?” “先生,如今可以肯定的是,韩状如此对我等,一定是知晓我等所为之事,故而急于撇清关系。如此赵姬是要对我等动手了。可现在却迟迟没动手,应该是想要一个解释?” “解释?如何解释?” “我有一法,可解如今之困顿。” “是何?” 伯恩郑重的对老妪一拜,“先生,请借头颅一用。” 第56章 伯恩 “伯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胆!先生待你不薄,你竟想取先生的头颅!” “好一个狼心狗肺!” “我早就看出这人不对劲。” “没错,王妃如何知晓我等派出的密使,一定是这小子偷摸的通风报信!故而被王妃所知。” “来人,拿下伯恩!” 几名仆人上前,将伯恩按在地上。 伯恩也不反抗。 因为没有意义。 哪怕这些韩地豪门,现在就杀了她,她也不怕。 死谁手上,都是个死。 死于王妃手里,与死于她们手里,有什么区别。 老妪重重咳嗽一声,将仆人屏退。 以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向伯恩,声音都变得低沉,“伯恩,尔要取老妇首级请功领赏?” 伯恩沉默了一会,“先生,我又岂是那种人。只是···只是唯有先生献出首级,如此韩地豪门方能保全自身。舍先生一人,保韩国之基业!” “先生,赵姬谴人送来头颅,而不是直接派遣军队进行绞杀。不过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若如不然,大军开拔讨伐蛮夷前,所有人的老小,都会血洒战旗,成了祭旗的人。先生德高望重,唯有先生一死,将一切的事情,归咎于先生。大秦与韩国要想保持和平稳定,还得靠我等,拉拢天下之心,非万不得已,赵姬绝对不会动我等。” 伯恩看得很透彻。 她认为赵姬没杀她们。 并不是不敢。 也不是心软。 而是目光长远。 留着她们作为榜样,告诉天下人,到了与秦一战的时候,没必要死忠于国家。 你看,投降于秦的韩地豪门,就活得好好的。 不仅有封地。 就算谋反,也原谅了她们。 打,你们也打不过。 不如早点投降,享受与韩地豪门一样的待遇。 所以,赵姬不会杀她们。 而是将她们当做拴在门口的家狗。 吸引流浪狗的家狗。 现在家狗咬了主人。 只要献出首恶的头颅,向赵姬表示有悔过之心,便能保全性命。 “多敬献些钱财,可保老妇之命乎?” “多敬献些钱财,是我等必须为之,岂能保命?” 这件事,不是钱能解决的。 钱财只能是赔罪的其中一项。 赵姬真正想要看到的,是她们的悔过之心。 以及承诺不再如此。 非德高望重之人首级,不可解如今之局。 两害取其轻。 要么死一人,要么所有人都得死。 “先生,若有可能,我愿代替先生去死。可···我不足以入赵姬之眼矣。”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汇聚在老妪身上。 之前谩骂伯恩的人,此时却希望老妪能舍己为人。 以死保全她们。 伯恩环视所有人。 她们眼神带着渴望,与跃跃欲试。 仿佛想要立刻摘下先生的头颅,向赵姬赔罪。 虽然这个办法是伯恩提出来的,但看众人的眼神,伯恩内心不免一阵悲凉。 豪门如此不团结,岂能复辟韩国。 一帮只知道自身利益的蠢货。 众人的目光,自然落入老妪的眼中。 她哈哈大笑。 笑声带着凄凉与颤抖。 “好!老妇活了六十三载,也该到了魂归九幽之时。取老妇之命,保全韩国之基,老妇之幸也。” 老妪闭上双眼。 “老妇死后,尔等可依照伯恩行事。伯恩有兴盛韩国之才,不可蒙于尘土。” 她伸出脖子,“老妇头颅在此,烦请取之。” 虽然都想要老妪死,但没人想要动手。 毕竟,老妪德高望重,要是成了取头颅之人,日后势必会被人看不起。 伯恩苦涩一笑,抽出别人腰间长剑,“伯恩,愿送先生一程。” 老妪开口,“伯恩,切勿···。” 她想要伯恩别动手。 本来就家族势小,人言轻。 要是再背上杀她的骂名,以后定受人排挤,不得出头。 韩地豪门,她最看重伯恩这个新起之秀。 自然不想伯恩背上骂名。 伯恩自然明白,可她已经没有选择。 从说出办法开始,就已经没有选择。 没等老妪说完,伯恩就砍下了老妪的头颅。 老妪无头的尸体,摔到地上。 鲜血喷洒伯恩一身。 众人惊惧。 “伯恩,你当真下得去手?!” “秦虽强,但我等亦愿同生死。可你……你竟然杀先生,以保自身!” “羞与尔为伍!” 如今见老妪头颅被斩下,自认保全了性命。 这些韩地豪门便开始慷慨激昂的表演起英勇赴死的角色。 将之前无能,胆怯的外衣,强行套在伯恩的身上。 而她们则虚伪的为自己披上一层忠贞义士的外衣。 仿佛只有抨击伯恩,才能与之前的自己进行完整的割裂。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这些人更是深谙此道的老手。 虚伪! 太虚伪了! 也太让人恶心了。 伯恩拎起老妪尚未闭目的头颅,悲凉大笑,“先生请看,韩不亡于别人之手,而亡于韩人之手!嗟乎!哀乎!” 只有处于伯恩的境地,才能明白她有多么的绝望。 她的绝望,并不是赵姬导致。 而是在场的韩地豪门导致。 哪怕赵姬再如何厉害,再如何的布局。 伯恩也没放弃过反抗。 甚至提出死中求活,牺牲对她如学生的先生之命。 保全大部分人。 可是,这些人是如何表现的? 内斗,争论,胆小,怯弱,推卸。 她们只是基于复辟韩国的框架下,凝聚在一起的散兵游勇。 伯恩就像是一场游戏里,哪怕是逆风局,依旧努力的想要带领队友取得胜利的人。 甚至为此而牺牲了一些东西。 可她的队友,还在争论的某个地方失误。 在泉水里面争论谁对谁错。 指责这局输了,都是队友的错。 甚至将罪责怪到了伯恩身上。 伯恩惨笑着,拎着老妪的头颅,走出宴堂。 她一刻也不想和这些人待在一起。 这些人就如同猪圈里,为泔水撕打的猪。 不去逃离猪圈。 而是为泔水,而空耗力气。 并且还为占了多少泔水,而沾沾自喜。 伯恩走后,那些人又开始了互相指责。 只是这一次,没有伯恩阻止,也没有老妪劝和。 只剩下如菜市场般的喧闹。 伯恩拎着头颅,在众目睽睽下,来到王宫前。 “宫前何人?!胆敢在宫前行不法之举!” 伯恩正了正神色,表情肃穆,“韩国仆大夫伯恩,携贼子头颅,请见秦朝公子!” “韩国?韩国不是早就亡了吗?” “国亡于战,不可亡于我心。” “烦请稍等,我需通传。” 没一会,宫门打开。 “公子有旨,宣旧韩之臣,伯恩入殿晋见。” 嬴政此举,倒是给了伯恩一丝体面。 或许是跟赵姬学的。 她行为做事,都有着赵姬的影子。 伯恩正了正衣冠,为了韩国最后一丝颜面。 努力让自己以一国使节的礼节,来回应嬴政。 虽国已亡,王已降。 但臣不可负。 她在军士的瞩目下,大方的走入大殿。 大殿之中,坐着秦国百官。 而嬴政,此时高高在上。 “旧韩之臣,伯恩见过秦国公子!” 体面是相互的。 嬴政给了伯恩最后一丝体面。 她自然也不辜负嬴政。 伯恩没有称韩,而是称旧韩。 嬴政先是看了地上的首级一眼,遂后道:“此首是谁?” “旧韩卿大夫,崔毫。” “为何斩此人之首,见政?” “崔毫密信于魏楚,欲破坏秦伐蛮夷之计。我便将其斩杀,送头颅前来。” 嬴政笑了。 这个伯恩,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才派人前去警告安乐君长女韩状,结果这个伯恩,就察觉出不对劲。 将崔毫的首级送来。 是个人才。 嬴政不知道的是,伯恩并不是自愿来的。 而是被形势所逼。 她本想去寻王妃。 可转念一想,还是来寻了嬴政。 寻王妃,那不是主动认错。 那是亡羊补牢。 可寻嬴政就不同了。 那是大义灭亲,主动坦白。 不仅无过,还有功劳。 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嬴政一句承诺。 那韩地其他人,都能保住性命。 哪怕最后嬴政幡然醒悟,也为时已晚。 这是伯恩为韩国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称自己为韩国之臣,为何要取崔毫首级献政?” “秦伐蛮夷,乃诸夏之伐也,大义!我忠于韩,小义。小义岂可盖大义之理也!” “好!哈哈哈。”嬴政哈哈大笑,“说得好。秦此伐夷,是为诸夏百姓,芸芸众生。韩虽一国,终是诸夏之一。岂能与诸夏相提哉?先生取大义而舍小义,当赏!传政旨意,伯恩斩杀贼首,功于诸夏,封安民侯,赏千金。” “伯恩不要赏,只望公子能答应伯恩一个条件。” “是何?” “此事乃崔毫一人为之,请公子勿要迁怒她人。” 这个嬴政岂会不答应。 别说其他韩地豪门没有参与。 就算参与了,嬴政也不会动她们。 还指望着这些韩地豪门为大秦开垦草原荒芜之地。 嬴政十分痛快的说道:“政答应你了。不仅如此,政的赏赐也不会收回来。” “公子仁德,伯恩愧受。” “伯恩,政念你是个人才,可愿在秦国出仕?政定以君侯之礼待你。” “忠臣不侍二主。伯恩虽为大义而杀崔毫,却失心中之义。唯有一死,以全忠义!” 伯恩起身,一头撞向柱子。 血花四溅,朝堂惊呼。 伯恩抱有死志,自然毫不犹豫。 她身体瘫软,缓缓倒下。 透过血气蒙蒙的双眼,伯恩看向嬴政,露出一抹笑容。 她必须得死。 等到嬴政反应过来,等待她的很有可能是死无全尸。 如今已保韩地豪门,该为自己谋划了。 只要在大殿内,一死了之。 不仅能留个全尸,还能留个好名声。 而且,嬴政总不能拿尸体出气吧。 尤其是有了忠义之名的尸体。 最关键的是,伯恩看不到希望。 看不到复辟韩国的希望。 她可以不用死。 她有方法不用死。 可希望的破灭,队友的无能,让她感到了无尽的绝望。 逼死伯恩的,从来不是大秦。 而是‘志同道合’的队友。 伯恩双眼慢慢失去神采。 只是那一抹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不曾褪色。 似是讥讽,又似是释然。 嬴政感叹道:“是个义士,可惜不为政所用也。来人,以君侯之礼厚葬伯恩。” 若是父亲在此,应该能让伯恩弃韩而投秦吧。 看来政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朝堂散去。 后宫之中,赵姬听完宦官的讲述。 愣了愣,“政儿当真要以君侯之礼厚葬伯恩?” “是的。如今司礼正在准备下葬事宜。” 伯恩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赵姬。 不过是打个信息差,将过错变为功劳。 然后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现在嬴政已经开了口,要以君侯之礼而葬。 哪怕知晓了来龙去脉,也没法朝令夕改。 残害义士之躯。 如此只能徒增人诟病。 可以预料的是,嬴政知晓后,必怒火冲天。 却无办法消除怒火。 说了不怪罪别人,密信之事,也就算是翻了篇。 如何将怒火宣泄给韩地豪门? 伯恩死了,并且以忠义之名死了。 总不能鞭尸吧。 或者将伯恩救活,再杀一次。 如此有损王之威仪。 赵姬在思考,该不该将来龙去脉告诉邮政。 仔细想想,他打算将事情告诉嬴政。 人可以犯错,但不能一错再错。 吃了一个亏,得吸取教训。 不能再吃同样的亏。 人嘛。 总得在错误中,才能找到正确的路。 赵姬对宦官说道:“准备一下,孤要做菜,等会送到公子处,再把来龙去脉告知公子。” 为了以防万一,赵姬还特意叮嘱道:“记住,先上菜,再说。说完以后,什么也别说,直接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回头。” 宦官一脸奇怪。 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嬴政喜欢吃甜食。 赵姬特意下厨做了一些带着甜味菜。 例如糖醋鱼,糖醋里脊,红烧肉……。 宦官与端菜的侍从,浩浩荡荡的往嬴政寝宫而去。 寝宫之中。 虽然没能收服伯恩,但嬴政心情大好。 伯恩临死前所说的话,若是宣扬出去。 对于秦而言,无疑是有利的。 距离统一天下,又迈了一步。 “公子为何事而喜?”赵高在一旁不解的询问。 第57章 可恨 “今日你不是在朝中见了。” “公子指的可是伯恩?” “没错。”嬴政感叹,“这个伯恩,着实可惜。若其余诸国皆有伯恩,那对于天下而言,利也。可对于秦而言,弊也。” 赵高没有吱声。 她明白嬴政的意思。 伯恩明事理,但太忠义。 忠义是很好,但只要不是忠于大秦,那便是不好的。 其实,赵高很不理解伯恩的做法。 如果是她处于伯恩的角度,恐怕在嬴政抛出橄榄枝的瞬间,便上赶着去接。 而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忠义,去一头撞死。 最关键的,忠的还是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 愚蠢。 完全没有意义。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来报。 “启禀公子,王妃遣人前来,送些吃食。” 赢政一乐,“看来父亲也知政心情不错,特意送些吃食庆祝。” 她对外面喊道:“让她们进来。” “诺。” 小宦官领着端着食盒的仆从,走入殿中。 仆从先是给赢政行了一礼,而后在小宦官的指挥下,将食盒里面的菜,摆在嬴政面前的桌子上。 看着色香俱全的饭菜,嬴政心情更好了几分。 她对小宦官说道:“昨日听你说,父亲在宫中很是无聊,想要养些花草?” 小宦官一愣,而后行礼道:“没错。” “政已经遣人去宫外寻找良种,父亲再等些时日,就能在宫中耕种花草。” “臣替王妃,谢过公子。” 赢政点了点头,接着拿起筷子,夹了一些糖醋鱼,放入碗中,细细品尝。 酸甜口感,让嬴政嘴角流露出笑意。 父亲总能做出她喜欢吃的食物。 “赏。”嬴政看向小宦官,“来此之人,皆赏一金。” 小宦官不敢领赏。 而是先让仆从退下,对嬴政说道:“可否让郎中令先行退下?王妃让我等来此,除了给公子送些吃食,还有一事,让臣转告给公子。” 嬴政挥了挥手。 赵高面无表情的看了小宦官一眼。 越发觉得王妃身边的小宦官很不顺眼。 她不敢忤逆嬴政。 只能离开。 待赵高离开后,小宦官先是看了正在吃饭的赢政一眼。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嬴政。 嬴政夹菜的动作顿时一停。 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小宦官没忘记赵姬的嘱托,“王妃还在等着臣伺候,臣告退。” 说完,小宦官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 殿中只留嬴政一人。 赢政脑海里回荡着小宦官之前的话。 原来这些菜不是为了庆祝,而是安慰。 安慰她被人骗了。 看着这些菜,仿佛听到父亲在耳边说,“傻孩子,别乐了。你被人骗了。来,吃点好吃的,不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嬴政瞬间变成呐喊的土拨鼠。 可恨!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政以真心待伯恩,可伯恩却利用政! 最关键的是,还被父亲知晓了! 被人利用,嬴政其实并不生气。 朝堂纷争,权力斗争就是如此。 不是我利用你,就是你利用我。 伯恩的利用,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毕竟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杀光这些韩地豪门。 伯恩此举,反而让她与大秦有了好名声。 最多就是不爽而已。 她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可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让父亲知晓。 赢政就像一个急于向父亲表现的孩子。 结果被人骗的糗事,被父亲给知晓了。 关键自己还需要让父亲提醒,才能反应过来。 嬴政又气又羞。 脸色涨红,胸膛起伏。 “混账!这个伯恩当真···当真可恶啊!”赢政气的一拍桌子。 盘中的菜,震到桌子上。 “政以贤士待伯恩,伯恩却如此待政,可恨!” 赢政剧烈喘息着。 可想了想,貌似没办法出气。 伯恩已经死了,自己还在众人面前说,要以君侯之礼下葬。 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难不成杀韩地豪门泄愤? 暂且不提伯恩让她在众人面前承诺,并不怪罪别人。 就光需要韩地豪门开垦贫瘠之地,便没有理由杀这些韩地豪门。 只能忍气吞声。 耻辱。 让父亲取笑的耻辱! 此时,赵高见小宦官离开,迈步走了进来。 见情况有些不对劲的嬴政,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 赢政冷静了下来。 用筷子将掉在桌子上的菜,扒拉到碗里。 气归气。 不能浪费食物。 嬴政一边吃着碗里的菜,一边对赵高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脸上因羞耻诞生的红晕依旧。 赵高一愣。 立马低头,“臣知罪。” “现在滚去抄录秦律,十遍!什么时候抄录完毕,什么时候再来见政!滚!” “诺。” 秦律可有很多内容,抄录一遍都需要不眠不休两日。 十遍,那最起码得一个月。 赵高纳闷的走出殿。 眼神疑惑的转头看向身后。 公子这么喜怒无常吗? 唉,果真伴君如伴虎。 赵高摇着脑袋,刚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难不成我失宠了? 还是王妃遣人对公子说了些什么? 我收钱的事,被王妃知道了? 可那些人只是想要给我送些钱财,希望我能在公子面前,为她们美言几句。 钱,倒是收了。 可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不行。 得想办法,重新得到公子的宠信。 赵高走后,嬴政化怒气为食欲。 大口吃菜。 香甜可口的饭菜,虽然依旧好吃,可总感觉少了些滋味。 待吃饱喝足,拍了拍小肚子。 嬴政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这一点,绝对是继承嬴子楚的基因。 可心里还有怒气,想要发泄出去,便遣人前去召集铁鹰副统领前来。 正统领自然是鹿鸣剑,盖聂。 等到铁鹰副统领前来。 一进殿中,便见嬴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当即心里一慌,“不知公子叫臣前来,是为何事?” 嬴政冷笑一声,“《幽卫训练手札》研读的如何了?” 提到这个,副统领就不困了。 当即开口道:“拿到手札后,臣便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训练方式,颇为奇特。比起我们这些人而言,更加适用于军队。若是将用此法训练军队,势必能练出一支强军。” 《幽卫训练手札》里面的内容,是赵姬根据后世知晓的军队训练方法抄写下来的。 包括练习队列,负重急行军等等。 当然,幽卫并不是军队。 而是情报部门。 所以,又添加了一些别的东西。 化妆,撬锁,暗杀,人体构造,以及基本的求生知识。 要是全盘照抄,运用于军队训练中,显然不太可能。 毕竟冷兵器的时代,士卒压根不需要知道多少东西。 她们只要知道听从命令,挥剑杀人就够了。 所以赵姬没有去推广这本训练手札。 再者,对于军队的掌控,赵姬仍旧停留在只掌控铁甲军的基础上。 主要是没能找到能担当重任的统帅。 原本初定的是李信与魏无知。 这可两人,直到现在还没消息。 赢政细细思索。 她并不是思考,该不该将训练手札,应用到军队训练之中。 而是在思考如何能光明正大的给铁鹰副统领一些苦头。 赢政想了想,“李信可有消息?” 铁鹰副统领脸色一僵。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低下脑袋,“草原白雪皑皑,商队都没有几个,想要找到···。” 话未说完,便被嬴政打断,“政说了多少次,政要的不是解释,而是结果。” “没···没有。” “没有!很好。”嬴政一拍桌子,“政花这么多钱,养这么多人!在草原里面找个人有这么难吗?十万大军!李信带着政的十万大军,又不是只有一个人!草原有多大?十万大军一点消息也没有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政再给你们十日,找到李信以及政的十万大军,否则,军法处置,绝不留情。” 赢政劈头盖脸一阵破口大骂。 铁鹰副统领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的说道:“诺。” “还有,既然你说幽卫手札适合训练军队。你去招募三千人,由你统帅,用幽卫的训练方法训练她们。” 铁鹰副统领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多谢公子。” 训练军队,这个可是好事。 像铁鹰这样的组织,成员大部分都是武职位。 以后的出路,就只有军队这一条。 只要在训练军队中表现的好,也许以后将从幕后走到台前。 成为某某将军也不一定。 嬴政点头,“退下吧。” 骂完铁鹰副统领后,嬴政做了几个深呼吸。 将怒火彻底排除。 而后,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道:旧韩伯恩,诓骗于政,让政在父亲面前,丢失颜面。可恨!!!为大计,政暂不计较。今随笔,当记牢,不可轻信于她人,亦不可被表面忠义所骗。此怨,当后来报之! 写完,赢政将此张纸叠好,取出怀中荷包。 荷包打开,里面有几根刻满字的小竹条,还有一墨纸。 赢政郑重的将纸塞在荷包里,然后揣到怀里。 拍了拍藏荷包的地方,冷哼一声。 此仇,暂且记下! 王宫另一边。 不愧是王之居所,就连宦官的床榻都如此舒适。 着实让人不想起来。 虽已到中午,嫪毐依旧躺在床上。 享受着床榻的舒适。 穷苦人,哪里享受过这等舒适。 这比草垛都要舒服。 嫪毐翻个身,抱紧松软的被褥,将头埋进被褥里,贪婪的吸着被褥里的香味。 她都不想从床上起来。 可如今已到了中午,再加上腹中饥饿。 嫪毐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床榻上起来,打算去寻老宦官,要点吃的。 敲了敲门,不见老宦官回应。 嫪毐奇怪的推开门。 刚一进门。 顿感惊恐。 只见老宦官趴在地上。 身下满是鲜血。 她踉踉跄跄跑出门,刚想喊死人了。 可突然想起来。 万一别人说她杀了人,该怎么办? 老宦官说过,这里是冷宫。 平常没有什么人来。 更别提这院子里只有她与老宦官两人。 就算不冤枉她。 也会调查老宦官的死因吧。 万一牵扯到她身上,那岂不是遭了。 她可经不住查。 不行,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嫪毐如此想着,脸色苍白的回到屋子里。 然后走到老宦官尸体旁。 顿时见老宦官死不瞑目的双眼。 以及一根嵌入老宦官脖颈的粗壮铁针。 的确是被人杀的。 谁动的手? 又为什么杀她? 嫪毐咽了咽嗓子。 这王宫实在太危险了。 一个独来独往的老宦官,都有人去杀。 何况她这个企图勾搭王妃的人。 看着老宦官的死状,嫪毐就像看到了以后的自己。 脸色更加惨白。 这王宫实在是待不了一点。 嫪毐有了退意。 她开始在老宦官的房间里搜刮值钱的东西,然后离开王宫。 逃离咸阳。 管她什么大同商行。 管她什么吕不韦。 管他什么王妃不王妃。 小娘不跟你们玩了! 老宦官曾经是赢稷最信任的人,自然得到了不少赏赐。 财宝装了满满一大包。 这让嫪毐惨白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看在这些财宝的份上,嫪毐打算让老宦官死不瞑目的双眼闭上。 主要这毫无生气的双眼,总感觉在瞪着她。 让她在将财宝打包时,心里瘆得慌。 可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让老宦官的双眼闭上。 嫪毐以为老宦官有什么怨气,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叩首,“老人家,不是我杀的你,你变成鬼,可千万别找我。我拿了钱,你也别找我。你都死了,要钱也没用,不如给我···。” 话还没说完,嫪毐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在桌子下面,貌似有一个盒子。 嫪毐钻到桌底,将盒子取了出来。 这个盒子奇怪的很。 古朴,没有一丝花纹。 并且怎么也打不开。 嫪毐虽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一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应该值不少钱。 等到了半夜。 嫪毐将盒子带上,带上装满财宝的包袱,悄咪咪溜出冷宫。 按照记忆,向宫外走去。 可王宫守备极其森严。 嫪毐很快便被守卫发现。 幸好嫪毐善偷鸡摸狗。 抛下沉重的包袱,抱着盒子翻越宫墙,消失在守卫面前。 守将上前,看着散落一地的财宝,顿时冷笑,“好大的胆子,敢在王宫行窃。搜!死活不论!” “诺!” 第58章 了却心愿 “政儿如何,可否还在生气?” 寝宫之中,赵姬询问小宦官。 没等小宦官回答,赵姬便自顾自的说道:“应该是生气的吧。” 小宦官开口道:“王妃,臣倒也不知公子气不气。只晓得,侍奉公子的下人,被责罚了好多个。” “打人了,还是杀人了?” 赵姬眉头一蹙。 生气归生气,不能将怒火迁怒给身边的人。 否则身边人对于嬴政,畏惧大于敬重。 这可极其危险的。 “那倒没有。公子政···。”小宦官表情有些古怪,“公子政令她们抄写各式书籍。而且不抄完,不准回来。郎中令最为倒霉,只因未听召,便擅自闯入,被公子责罚抄录秦律十遍。估计得一个月后,才能继续侍奉公子。” “这···属实让孤没想到。不过这样也好。就当是让那些下人放个假了。” “臣也是如此想的。” “孩子被气着了,孤这个做父亲,也不能坐视不管。”赵姬敲了敲桌子,开口道:“传令下去,明日小报内容,加上一个伯恩因举报旧韩之臣崔毫,有功于秦,册封伯恩为安民侯,授封地。因其不幸亡故,其子嗣同族,代领侯位。为防止亡韩之残部报复,令伯恩同族,皆迁入咸阳。任何人不可刁难。” 小宦官心中一凉。 王妃这是要伯恩一族的命啊。 秦初占韩。 韩地有很多忠韩义士。 要是她们知道伯恩出卖同伴,得到了秦国的册封。 那还不得骂死伯恩。 而且王妃是说不幸亡故,而不是自绝。 这两个词,意思可大不同。 最关键的是,仿佛提醒这些忠韩义士,这个伯恩一族,你们要想刺杀得趁早。 要是晚了,她们就要迁往咸阳了。 可以预料到的是,伯恩一族会死的很惨。 小宦官将头低下,“诺。” 赵姬补充道:“让幽卫看着点,要是伯恩一族不幸被歹徒所害。孤要这些逆贼,死。” 小宦官咽了咽嗓子。 弄死伯恩一族还不够,还要拿伯恩一族当做诱饵。 吸引忠韩义士,来个一网打尽。 她将头埋得更低,“诺。” 就在这时,外面人影耸动。 细微的叫喊声传入房中。 赵姬瞥了外面一眼。 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诺。” 小宦官走出门,双手插入袖中,面容冷酷,询问来往之人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吵吵嚷嚷。” 一名侍从开口道:“启禀上官,有贼子在宫中偷盗,如今巡逻士卒正在搜寻贼子。” 小宦官眉头一皱,“让她们快点。要是冲撞了王妃与公子,皆死罪!” “诺。” 侍从离开。 与此同时。 嫪毐翻过宫墙,来到宛如仙境之地。 水榭楼台,假山园林,应有尽有。 且四周门口皆有甲士仆从把守。 严防死守。 她躲在假山后面,观察着四周。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刚说出这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这是显德宫,王妃居住之地。” 嫪毐未察觉,“显德宫?王妃?” 突然她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向身后看去。 顿时跌跌撞撞的跑出假山,“鬼啊!” 叫喊声让士卒瞬间围了过来。 二话不说,将嫪毐拿下。 从假山后,出现数道腰别长剑之人。 这些人戴着恶鬼面具,隐藏于黑暗之中。 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一切。 “你们是何人?” 士卒纷纷将手中兵刃对准这些怪人。 其中一位戴着笑面鬼面具的人开口道:“幽鬼十二卫,奉令保护王妃安全。” 幽卫的人数足有成千上万。 其中十二人实力最强,赐号幽鬼。 每一人都有以一敌数十人的武力。 幽鬼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隐藏在暗处,保护赵姬。 她们永远没有在阳光底下行走的行走的机会。 哪怕是死,也只能埋没在阴影中。 在嫪毐闯入的时候,幽鬼就已经盯上了嫪毐。 “幽鬼十二卫?你们···。” 士卒刚想询问。 只见赵姬听见外面动静,从寝宫中走出,开口道:“她们是孤的人。” 所有人朝着赵姬看去,齐刷刷行礼,“王妃。” 赵姬朝着幽鬼挥挥手,“退下。” 幽鬼朝黑暗中走去。 没一会遁入黑暗,没了动静。 他就是王妃? 嫪毐抬起头,看向赵姬。 赵姬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容貌依旧俊朗,并且还多了时间沉淀下的成熟。 且有着一股华贵之感。 眼角些许的皱纹,也只是给赵姬平添了几分沧桑。 这样的人,也有一种名曰少妇杀手的称呼。 对于怀春少女依旧有不小的杀伤力。 嫪毐一时间愣在原地。 赵姬俯视地上躺着的嫪毐,“你有点眼熟。” 他对一旁的侍从道:“去,将她的脸照给孤看看。” “诺。” 侍从提灯,来到嫪毐身前。 用烛光照着嫪毐的脸。 从昏黄的灯光中,赵姬恍惚间看到了魏无忌。 曾经与魏无忌共处的时光,浮现于眼前。 耳边似乎又回荡着与魏无忌之间的对话。 “信陵君,我与魏国,你会选谁?” “不能都选吗?” “不能,只能选一个。” “那我与嬴政,你会选谁?” 赵姬叹息一声。 莫非真老了? 开始回忆起了曾经。 他开口询问眼前之人,“你是叫嫪毐吧?” “你···你怎么知道?”嫪毐十分困惑。 她第一次见赵姬。 同样,赵姬也是第一次见嫪毐。 但赵姬从来不是个蠢人。 一个顶着魏无忌脸的人,出现在王宫之中。 那必定是针对于他的。 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知晓他与魏无忌的赵勋,吕不韦,嬴政。 赵勋和嬴政显然不可能将这人派来。 那答案只有一个了。 正巧,这几天吕不韦派了一个叫嫪毐的潜入宫中。 此人不是嫪毐,又会是何人?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巧合。 而赵姬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赵姬转身,对侍从说道:“带下去,梳洗一番。然后带来见孤。” “诺。” 看着赵姬离开,嫪毐想要发问,却被人拖了下去。 经过搜身,又被人粗暴的扔进浴桶内清洗。 在水里沉沉浮浮时,嫪毐为未来感到忐忑与不安。 王妃知道她。 那岂不意味着王妃知晓她如何入的宫。 也知晓她入宫的目的是什么。 说不定那老宦官,也是王妃所杀。 嫪毐都快哭了。 早知道不听吕不韦的话,入宫来蛊惑王妃了。 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步错,步步错。 是大同商行管事丈夫勾搭她,让她有了不想努力的想法。 这样的诱惑,没有多少人能克制住。 嫪毐同样没能克制。 继而被人撞破,被大同商行追杀。 想要活着,只能接过吕不韦抛来的橄榄枝。 替吕不韦办事。 也许,只要她能克制住诱惑,就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可人生没有重来。 嫪毐此时悔恨的流下了泪水。 寝宫之中,赵姬找出了魏无忌的衣服。 这件衣服并不是魏无忌给他的。 而是他按照记忆,仿制的。 抚摸着衣服上的针线,赵姬喃喃道:“魏无忌,多希望这只是巧合。是上天安排,让我还能见你最后一面。” 赵姬与魏无忌之间的感情,难以说清。 是敌,也是友。 是爱,也是恨。 更是怀念。 似乎魏无忌已经是赵姬对于过去时光的寄托。 “王妃。”小宦官走了进来,“从嫪毐身上搜出毒药,还有一个奇怪的盒子。” “奇怪的盒子。” “没错,这个盒子似乎是运用了某种机关术,需要特殊手段才能打开。” “将盒子给相里勤,让她想办法打开盒子。” “诺。” 赵姬将衣服递出去,“将这件衣服,给嫪毐穿上。” “这···。” 小宦官知道,这件衣服可是王妃最看重的衣服。 只是不知道代表了什么。 她低着头,“诺。” 不多时,嫪毐穿着魏无忌的衣服,步入赵姬的寝宫。 赵姬在寝宫之中,布下酒宴。 他身上穿的,不再是华贵服装,而是如在魏国般,一袭朴素白裳。 此时正跪在蒲团上。 见嫪毐前来,赵姬手指对面蒲团,“请君入座。” 嫪毐局促不安的说道:“我···。” 话未说完,赵姬又道:“请君入座。” 嫪毐不敢忤逆,只得坐在蒲团上。 小宦官在一旁给嫪毐斟酒。 她一直绷紧神经,谨防嫪毐行刺。 甚至幽鬼也隐藏在暗中。 赵姬端起酒盏,“你我无需一言,只饮酒作乐。” 他看着嫪毐,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情愫。 将酒水饮尽。 嫪毐不敢不奉陪。 饮完酒后,赵姬直勾勾盯着嫪毐。 眼神中的深情,溢于言表。 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过往。 烛火在晚风中跳跃。 一盏接着一盏。 很快便到了天明。 嫪毐已经醉到神志不清。 赵姬也开始醉醺醺。 在此期间,赵姬与嫪毐什么话都没说。 但赵姬又什么都说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寝宫内。 赵姬叹道:“天亮了。” 嫪毐迷迷糊糊端起酒盏,“是啊,天亮了。” 赵姬注视着嫪毐,“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嫪毐大着舌头,“什···什么问···问题?” “你会选我吗?” 嫪毐愣了愣,醉眼朦胧的说道:“你···你这么···这么俊朗。哪···哪个女子···都会···选你,又是···大秦王妃。我愿弃吕侯···而忠于你。” 赵姬笑了。 笑容在璀璨的阳光中,更加夺目动人。 “你不是她。” 他端起酒盏,“来人!” 士卒走入寝宫,“在!” “拖下去,斩了。取头颅,送至···。” 赵姬一盏饮尽,摔掉酒盏,提高嗓音道:“送至文信侯府,替孤告诉吕不韦,孤谢谢她,帮孤了结一桩遗憾!” “诺!” 士卒上前拖拽嫪毐。 嫪毐顿时酒醒,“王妃!王妃!饶命!饶命。我愿听从于王妃!” 赵姬为自己斟酒,放声大笑。 笑声中夹杂的情绪十分复杂。 似是悲凉,又似是释然。 对于嫪毐的话,充耳不闻。 直到嫪毐被拖下去,笑声也没止住。 几滴泪水,落入酒盏。 给酒水平添几分苦涩。 一声惨叫,远远传来。 赵姬身体一颤,笑声戛然而止。 而后若无其事的为自己斟酒。 突然身体一歪,倒在桌子上。 小宦官急了,连忙上前查看赵姬的状况。 却发现赵姬未饮尽的酒水中,多了一丝血迹,连忙悲呼,“传御医!快传御医!快!” 整个咸阳城,瞬间变得安静。 铁甲军入城。 城内禁严。 任何人不得外出,违令者杀! 文信侯府,被幽卫,铁鹰,铁甲军围的水泄不通。 吕不韦想要出门,却被强行阻止。 并且弓弩皆指。 丝毫不管她是不是文信侯,更不管她外面是否有着几十万大军。 “现在如何是好?” 吕滔看着嫪毐的头颅,“我等只想让此人蛊惑赵姬,并非想要谋害,怎会搞成这样?!” “慌什么!”吕不韦大声吼道。 一脸镇静的坐在位置上。 其实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慌。 她想赵姬死。 但绝对不是现在。 现在只要赵姬一死,整个秦国都要乱。 甚至嬴政的王位都有可能坐不稳。 赢蛟是自愿守在王陵的吗? 那是因为赵姬。 宗族势力,韩系势力,是自愿销声匿迹吗? 那是因为赵姬压着。 还有楚系,赵国,韩地豪门···。 赵姬就像一个阀门。 虽看似不重要,却控制着整个秦国的压力。 王宫之中。 赢政一脸急迫的询问把脉中的孙尚,“父亲如何?” 下方,跪倒一片宦官与侍从。 甚至还有一些官员。 孙尚缓缓放下赵姬的手腕,“王妃身体无碍,只是忧虑太多,劳累过度,如今又受了些刺激,故而晕厥。臣开些方子,熬上几副药。再调养几个月,便好了。” 赢政微微瞥向跪倒的人,“都滚下去!” 那些人如蒙大赦,纷纷离开。 公子之前可是说了,要是王妃不醒。 她就屠了整个显德宫。 当时的公子,凶煞异常,吓得众人不敢接近。 嬴政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能做出来。 以前赵姬就说过,嬴政性子暴虐。 要是没有赵姬压着暴虐的性子,嬴政肯定会放纵自身,从而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这是必然的结果。 孙尚下去煎药。 嬴政走到床榻前,询问一旁的小宦官,“究竟发生了何事,导致父亲如此?!” 第59章 多情,无情 小宦官唯唯诺诺的将事情的始末告知赢政。 当听到吕不韦派遣一个长得像魏无忌的人,欲要潜伏在赵姬身边。 并且正是因为此人,赵姬才会如此。 嬴政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那人如今在何处?” 小宦官低首道:“那人已被王妃所杀,头颅已经送至吕不韦的府邸。” 听到这话,嬴政低头看了赵姬一眼。 知女莫若父。 知父,莫若女。 父亲与魏无忌之间,三言两语很难解释。 算是父亲的遗憾吧。 嬴政对于父亲的看法,与别人不同。 她并不认为父亲是一个绝情的人。 反而,她认为父亲是一个多情的人。 对魏无忌,对母亲,对赵勋。 见不得百姓忍饥挨饿,也见不得百姓受战乱之苦。 甚至都闻不得血腥味。 可多情的人,有个理智的脑子。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被迫绝情。 而这一点,才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东西。 赢政突然瞥见赵姬头发中有一抹苍白。 她伸手将那抹苍白,轻轻的放在手心。 父亲,生了白发? “什么时候的事?” 小宦官低声说道:“也就是最近的事情。看着王妃发丝每日比昨日更白了几分,臣等看着也心疼。” 赢政细细摩挲着掌心的白发,似是无意的说道:“这世上,可有不死之人?” 小宦官有些不确定,“应是没有吧。不过,臣幼年乞讨时,倒曾听说过有神仙人物,可点石成金,呼风唤雨。哪怕数百年,依然面容依旧。” “长生不老吗?” 那个在赵国逃亡时的稚童,那个说想要接过父亲包袱的稚童,此时突然长大了。 嬴政将白发塞入赵姬黑发之中,“是政,让父亲操心了。” 她站起身,转身朝着殿外走去,“替政照顾好父亲。” 出了殿。 赢政对宦官侍从道:“出发,文信侯府。” “诺。” 代表天子的九马拉车,数十年间,头一次驶出王宫。 文信侯府。 哐哐砸门的声音响起。 可仆从门客压根不敢开门。 门外。 一名将领对赵勋说道:“她们不开门。” 赵勋一袭银甲,手持铁枪,骑着高头大马。 身后跟着数百名甲士。 她冷冷的看着,哼了一声。 赵勋翻身下马,眼神冰冷的走到门口,“退后。” 将领连忙退至赵勋后方。 赵勋手持长枪,带着怒气,抽向大门。 大门猛然一颤。 门后数名家丁护卫死命抵着门。 见大门没开。 赵勋一枪接着一枪。 每一枪都势大力沉。 门后的家丁护卫再也抵挡不住。 被震得纷纷倒地。 门终于开了一条缝隙。 赵勋抬腿一踹,门彻底被踹开。 家丁护卫倒下一片。 赵勋没有看那些家丁护卫,径直朝着院中走去。 甲士跟在后面。 叮铃哐当的声音,与整齐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 “吕不韦,你给我滚出来!” 呼呵声,并没有让吕不韦出来。 反而更多的家丁护卫,手持兵刃,从四面八方钻出。 围聚于院内,警惕的盯着赵勋。 “吕不韦!滚出来!” 依旧没人回应。 赵勋冷笑一声,“不出来是吧,那就别怪我大开杀戒了!” 她高举长枪,“诸将听令!” “在!” “文信府,鸡犬不留!” “诺!” 甲士刚有动作。 “慢着。” 不出来不行。 赵勋这个稚儿,当真会如此做。 吕不韦一脸镇静的从人群中走出,看向赵勋,“你想谋反?” 她环视赵勋身后的甲士,“吾乃大秦文信侯,掌管大秦兵权,任三军统帅。无大王令,谁人动吾,皆以谋反论处。” 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勋身后的甲士面无表情。 仿佛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眼中。 这些人,从跟随赵勋来到此地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她们是孤儿。 是赵姬给了她们吃的,也是赵姬让她们活了下去。 还教她们识字,教她们本领。 哪怕是死,她们也不惧。 更别说什么谋不谋反了。 故而,一听赵勋要为赵姬报仇,便尾随而来。 要不是没叫那么多人。 带的人,绝对能上万。 赵勋抽出腰间长剑,甩到吕不韦脚边,“捡起来!” 吕不韦没有动。 这剑不能捡。 只要捡了,以赵勋的性格,绝对会杀她。 赵勋是极其高傲的人,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吕不韦有过了解。 只要不捡剑,还能有条活路。 “我让你捡起来!” 吕不韦依旧没动。 “不捡是吧。” 赵勋朝身旁刺出一枪。 一名手持兵刃的家丁,被一枪捅穿喉咙。 “捡起来!” 家丁痛苦的看着赵勋,很快便瘫软倒地。 吕不韦还是没动。 “捡起来!” 赵勋又杀了一名门客。 吕不韦闭上双眼,“都放下兵刃!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赵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门客家丁放下兵刃。 赵勋见此,冷哼一声。 将长枪,插在地面。 捏着拳头,来到吕不韦身前,“数年前,我饶你一命。当时就和你说过,离赵姬远些。” 一拳打在吕不韦的腹部。 吕不韦直接被打到趴在地上。 家丁门客想要上前,却被吕不韦阻止。 吕不韦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赵姬是大秦的王妃,而不是你的赵姬。稚儿,时光荏苒,岁月变迁。你还跟曾经一样天真。我乃大秦之臣,亦手握重兵千万。你若杀我,秦必乱之。不仅你得死,赵姬也得死。” 吕不韦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和赵姬,无论谁死。 大秦必将大乱。 到时军中之人,要么为了争夺权利,要么为她报仇,必来咸阳逼宫,讨要说法。 这些军中之人,可没有那些文臣有那么多的顾虑。 所以有这么一句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到时兵临城下。 赵姬唯有斩杀赵勋,方可平息。 如果别有用心之人稍加挑唆。 要赵姬自缢,或者赢政退位给赢蛟。 也并非没有可能。 赵勋可不管这些。 她的眼中只有赵姬。 “你以为能威胁得了我?” 又是一拳,将吕不韦打趴。 “大秦对我而言,远远比不上他。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大秦如何,又与我有何干系。” 吕不韦躺在地上,也不打算起来了,哈哈大笑,“蠢货。” 和这样的蠢货,完全没有浪费口舌的必要。 吕不韦也来了火气,“来,吾人头在此,有本事取去送予赵姬。” “以为我不敢杀你?!” 赵勋拔起地上的剑,高高举起。 她也不管什么原不原则了。 吕不韦,该死! 就要挥剑,忽闻嬴政的声音响起,“住手!” 人群慢慢让开一条道路。 嬴政走到人前。 所有人拜道:“参见公子。” 嬴政先是看了吕不韦一眼,又看向赵勋,“政让你住手。” “政……。” 赵勋话未说完,便被嬴政阻止,“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秦国公子。叫我公子。” “公子,这吕不韦暗害你父亲。” “政知道,那又如何?” “那可是你父亲!将你带大的父亲!你难道无动于衷?!!!” 或许嬴政之前会暴怒,也会为父出气。 可看到赵姬头上的白发,她改变了想法。 “政不仅是父亲的孩子,更是大秦的公子。而父亲,是大秦的王妃!” 嬴政环视在场甲士,“如今,政以大秦公子的身份,命令尔等,全部退下!” 听到嬴政这么说,甲士有些犹豫。 她们尊重赵姬。 也愿意为赵姬卖命。 更知晓嬴政在赵姬心中的地位。 自然不敢忤逆。 可……。 嬴政接着说道:“政以父亲之令!难道尔等还不退吗?!” 提起赵姬,甲士没有犹豫,纷纷退出院子。 嬴政看向赵勋,“你呢?!” “我……我……欸!”赵勋怒得丢下长剑,对吕不韦说道:“今日看在公子政的份上,饶你一命!要是赵姬有什么意外,哪怕是死,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哼!” 赵勋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嬴政,你变了。自从当上了这个公子,你就变了。我告诉你,无论你再怎么变,都勿要忘记赵姬是你的父亲。为了你,赵姬做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 言罢,赵勋走了出去。 赢政脸上无悲无喜。 管家搀扶着吕不韦起身。 嬴政瞥了一眼,“吕不韦。” “臣在。” “错了?” “臣错了。” “即日起,你交出三军统帅之权,交给函谷关守将王翦。禁足于家中,直到父亲醒来。” “臣认罚。多谢公子恩德。” 嬴政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 她也想杀吕不韦。 可她更知道,父亲不会让她杀吕不韦。 她也不能杀了吕不韦。 走出院子,抬头望天。 今日方知父亲之忧。 秦国,在父亲陷入昏迷的瞬间,便陷入了动荡。 铁甲军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挥兵入城。 强行戒严。 兵围文信侯府。 王宫变成铁桶,鸟兽都飞不进去。 朝中,赵系与吕系互相撕咬。 人心惶惶。 大同商行更是连门都不开。 原本迈步前行的大秦,就仿佛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并且内部状况百出。 韩系,楚系,宗族也开始蠢蠢欲动。 聚到了一起。 这还只是父亲晕倒。 若是父亲真有什么意外,秦国是否还能延续? 她又能否坐稳王座? 嬴政此时才明白,为何父亲说只有将赵系,吕系同样扫清,方能书写自己的篇章。 也明白父亲为何不直接放手,而是让她一点点的成长。 原来是父亲不能放手。 也不敢放手。 下位者,身不由己。 上位者,又何尝不是? 原来她们早已登上疾驰的马车。 驰骋在悬崖边上。 稍加不慎。 便是车毁人亡。 而站在车头的人,注定是粉身碎骨。 嬴政带着感慨,返回王宫。 先是召集许寇,卓子央,赵勋,臻马母女前来,诉说赵姬并无大碍。 让她们无需紧张,一切照旧。 等这些人同意后,嬴政又立刻安排人手,在文信侯府周边进行保护。 同时令王剪协大部分将领前来咸阳议事。 原本可以直接将任命书,送去函谷关。 但嬴政没有这么做。 而是为稳定函谷关以及军中局势,将这些将领叫到了咸阳。 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大军也不会轻举妄动。 并且,又让老师韩非出面,与韩地豪门讨论投资事宜。 同时,召集百官议事。 看着百官神色各异的表情,嬴政缓缓开口,“昨夜宫中进了蟊贼,冲撞了王妃。此贼不为钱财而来,而是亡韩之士,欲要行刺,幸好被宫中将士所拦杀。苏唯。” 吕系势力暂时的掌舵者苏唯站了出来,“臣在。” “韩地乃吕不韦镇守之地,却出了个胆大妄为的蟊贼,实属不该。削去吕不韦统帅之位。你代为转达。” “臣领旨。” “希望诸位,引以为戒。” “还有,政要告诉某些人。好好想想自己有几颗脑袋。散朝!” 在嬴政的努力下。 咸阳城再度恢复了繁荣。 只是有几股暗流,潜伏于水下。 等待时机,欲要兴风作浪。 文信侯府内。 管家正在给吕不韦上药。 一旁的吕滔一拍桌子,“我等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今天这情形,要不是公子政赶来,怕是我吕府上下,无一活口。” “这……我等又没想加害王妃。” “所有人都说我们害了,那就是我们害的。吕滔,这个嫪毐的身份,你查过了没有?” “查过了。这种事情上,我又怎敢不小心。” 吕不韦喃喃道:“我以为自己高估了赵姬,其实是小瞧了赵姬。” “这话如何讲?” “抛开究竟是何人想要利用我们,加害赵姬不谈。赵姬能斩杀这个酷似魏无忌的嫪毐,足以说明其心志之坚,其心之狠,其情之绝。” “娘子,会不会是咱们猜错了,这个赵姬其实对魏无忌并没有什么感情。” 吕不韦摇了摇头,“赵姬与魏无忌之间的确存在着感情,可正因如此,我才感到畏惧。扪心自问,如果一个长得向嬴子楚之人,来到我的身边。就算知道此人是潜伏在我身边密探,我也不会杀此人。最多困于一处,小心提防。可赵姬竟毫不犹豫将其斩杀。着实无情。” 第60章 历史 吕不韦叹道:“低估了他。不过这次倒算是因祸得福。” 这次,虽然受了不少的委屈,但是能看清楚赵姬对于大秦真正的影响力。 弄清楚,想要对付赵姬所要面临的困难。 以及获得了嬴政的支持。 没错,就是支持。 嬴政太过稚嫩,虽然表情上没有显露出什么破绽。 但眼神中那股冷意,实在是无法隐藏。 她能敏锐的察觉到。 嬴政这股冷意,并非只针对于她。 而是包括赵勋以及铁甲军。 没有任何一位君王能无视一个不尊王权的军队。 嬴政显然也不能。 这次,赵姬昏迷。 恰恰显露出赵系势力对于王权的威胁。 以及日后对于秦国的危害。 要想对付赵系,就离不开她的帮助。 故而,嬴政对她虽抱有敌意,但依旧开口阻止赵勋杀她。 吕不韦可以想到的是。 她不会死。 就算赵姬死于她手中。 赵勋等人要杀她。 她也不会死。 只要赵系还存在一天,嬴政就会出面保她,甚至会支持她。 反之,赵系势力被瓦解的那一天,她吕不韦死期也就不远。 这便是权力斗争的魅力。 吕不韦眼神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采。 赵姬。 对你,我是无从下手。 但对付别人。 我还是可以的。 再者,如今优势在于我,而不在于你。 秦王宫内。 昏迷中的赵姬,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叮铃铃的一阵铃声。 “各位,让我们欢迎新同学,赵季。” 赵胜站在讲台上,对背着书包的赵季招了招手。 教室内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赵季的身上。 这些人有在角落里,转着圆珠笔的廉颇。 有戴着副眼镜,坐在第一排,成绩貌似不错的魏无忌。 有偷偷摸摸从桌子里掏出一根辣条,迅雷般若无其事塞入嘴里。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看书的嬴子楚。 郭开。 赵王丹。 龙阳君。 魏王。 如姬。 邹平。 ……。 那些本该死去的人。 她们都如同孩童模样,坐在干净明亮的教室里。 沐浴在阳光之中。 赵季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赵胜再度招手。 赵季身体不由得走到赵胜旁边。 “同学们,这便是转校生赵季,大家鼓掌欢迎。” 教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 “赵季,你不如跟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 赵季没有回答,眼神在这些人身上游走。 缓缓开口道:“你们……在等孤?” 赵胜继续道:“看来赵季同学有些害羞。请赵季同学到位置上坐好。” 赵季依旧没有理睬。 赵胜似乎压根不在意赵姬,自顾自的说道:“赵季,提到赵季,你们会想到什么?没错,那就是赵姬,千古一帝背后的男人。” 她在黑板上,写上赵姬这两个字。 而后继续道:“在史书上,对于赵姬的描述,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独断专行,把控秦国数十年,并且私生活奢靡,与吕不韦,信陵君魏无忌,赵勋等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成为秦始皇嬴政的唯一污点。” 赵季半歪着脑袋,奇怪的看向赵胜。 诽谤。 赤裸裸的诽谤。 赵胜依靠着讲桌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部分不这么认为。她们觉得正是因为赵姬,才奠定了秦统一六国的基础。并且,在与始皇帝嬴政受困于赵国的时候,便提出了大一统的思想。在这一思想的影响下,我们秦人才能围聚在一起,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民族。” 她环视一众学生,“赵姬的功绩还有很多。重用墨家圣人相里勤,于两千年前为人类创造出纸这样的文明载体。当时第一份纸,名叫墨纸。这可是要考的。” “创办了报社,促使后来出现百家争鸣的千古盛世。可以这么说,就是因为赵姬,才使我们现在的历史,璀璨夺目。他给历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廉颇没好气的说道:“也让我们怎么也学不完。” 赵胜一拍桌子,“后面站着去。” 教室内哄堂大笑。 廉颇不情不愿的站到了垃圾桶旁边。 赵胜继续说道:“当时,赵姬还提出了以商兴国的概念。令人开凿了第一条四通八达的运河。这个工程总耗时一百七十年,直到现在,仍围绕着这条运河进行修建。被称之为人类历史上的奇迹。” 运河? 赵季困惑。 什么运河? 说得该不会是那些俘虏,韩地百姓开凿的河流吧。 一百多年? 从哪找的人去修建? 难道一百多年了,嬴政还没统一六国? 赵胜没有管赵季的困惑,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大同商会第一任的会长是谁吗?” “卓子央!” “不对,卓子央是赵姬归秦后,才任命的。并且那是大同商行,是大同商会的分支。当时的会长是出任赵国宰相的范奇。” “那是臻马吧。” “也不对,第一任会长其实是赵姬。而赵姬所创办的大同商会,发明了许多流传至今的东西。例如自行车,火锅,炒菜,火药…等等,数不胜数。大同商会,已经成了人类文明最重要的奠基石。如果没有大同商会,我们的科技也不会如此的发达。这也让后来的君主们,认识到了科技的重要性。所以哪怕是皇权走向没落,对于科技的研究,也从未断过。” 嬴子楚举起手,“自行车我在嬴子楚的陵墓里面见到过。上面还刻着赵姬的名字。嘿嘿,她陵墓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有赵姬的名字。” 邹平手撑着脑袋,白了一眼,“这几千年前的狗粮,真是够了。” “狗粮吗?我倒是不觉得。嬴子楚陵墓里面处处都是赵姬。”魏无忌推了推眼镜,“却唯独没有赵姬的骸骨。” “有可能在秦始皇陵墓里面。书上可是说了,嬴政对父亲赵姬极其尊重。甚至立了庙,第一个以男子之身,被称为太上皇的人。” “拜托,赵姬把控了朝堂几十年,你以为嬴政是自愿的吗?照我看,赵姬的骸骨肯定被嬴政炖成了骨头汤。”赵王丹说道。 “有没有种可能,嬴政炼成了长生不老丹?” 赵胜拍了拍手,“好了。赵姬的骸骨在哪,或许等我们彻底破开始皇帝陵墓大门,就有可能知道这个被称为奇男子,赵姬的下落。” 她拿起粉笔,“今天我们这节课,继续讲…。” 赵胜在黑板上写道:赵姬与嬴政的死亡到千年皇朝的落寞。 赵季欲要细听,忽闻耳边听到嬴政的轻呢,“父亲,父亲。” 秦王宫内。 赵姬一脸憔悴的睁开双眼,看向身侧的嬴政。 嬴政见赵姬醒来,顿感惊喜,连忙呼喊,“快叫御医!” 显德宫内,陷入混乱。 没一会,响起欢呼声。 赵姬昏迷这些天,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 不仅是因为嬴政说过,只要赵姬有什么意外,便屠了她们。 还因为赵姬是一个好主人。 更是她们的主心骨。 赵姬看着一脸担忧的嬴政,笑了笑,“让我儿看了笑话。” 他想要坐直身体。 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 嬴政连忙上前,搀扶着赵姬。 “父亲,勿要起身。” “没事,大风大浪孤都挺过来了,些许病痛,无妨。孤睡了多久?” “睡?父亲昏迷了整整四日。若非孙尚说父亲无恙……。” 嬴政低着头。 猛得抱住赵姬,“父亲,请勿离开政。政舍不得父亲。” “傻孩子,父亲还没看到政儿成为英雄,又怎么舍得离开呢?孤没事,只是做了很长一个梦。” “什么梦?让父亲流连四日。” 什么梦,赵姬倒是记不清楚。 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嬴政炖了骨头汤。 赵姬一笑,“记不得了,应该是很有意思的梦吧。” 没一会,孙尚前来给赵姬把脉。 言赵姬身体虚弱,得花一些时间调养。 并且最近不要耗费心神。 以免忧虑成疾。 医生的话,永远是正确的。 可病人如果能听话,也就没有生病这一回事了。 送走了嬴政,赵姬便召来了小宦官。 一边喝着药,一边询问道:“孤昏迷之后,可有什么乱子?” “回禀王妃。自您昏迷后,铁甲军听闻消息,便入城以防止不测。同时对王宫与咸阳城进行戒严。并且很多将士听说王妃是因吕不韦所致,当即派兵包围了文信侯府。铁鹰,幽卫也同样如此。” 赵姬眉头一皱。 王宫戒严没有问题。 可问题在于没有王令,铁甲军不该入城,更不该控制咸阳。 有哪个君王可容忍军队如此。 “继续说。” “赵勋将军带领数千铁甲军,前去吕不韦的府邸,欲要杀吕不韦,替王妃报仇。” 赵姬猛得起身,手中的碗摔在地上,“你说什么?赵勋带人去文信侯府?!吕不韦可有大碍?” 以赵勋的性格,如果没人阻止,估计过几天就应该是吕不韦的头七。 现在估计都凉透了。 “文信侯只是被赵将军打了几拳。” “打了几拳?政儿出面了?” “公子带人去阻拦,吕不韦才没被杀。” “果然如此。” 赵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吕不韦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想要覆灭一个势力,光靠一味的杀戮是不够的。 再者,吕不韦死了,谁来当赵系势力的刹车与阻碍? 小宦官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完。 赵姬沉声道:“即刻宣卓子央,臻马,赵勋,以及铁甲军大小统领,入宫见孤。” “诺。” 听到赵姬苏醒,赵勋是第一个到的。 当她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赵姬,顿时喜笑颜开的想要走到赵姬身旁。 可她刚走两步,便听到赵姬一声冷呵,“给我站那。” 赵勋一愣,乖乖站好。 有些局促不安的说道:“怎么了?” “别嬉皮笑脸的。你问我怎么了。谁让你带人去的文信侯府?”赵姬冷声说道:“要是政儿不阻止你,你是不是要杀了吕不韦?” 赵勋哼哼两声,“杀她,还算是轻的。我都想将她挫骨扬灰。” “你可知吕不韦死了,大秦会如何?!” “知道,那又怎样?我忍不了你被别人欺负。” “你…。”赵姬想要说什么,却见赵勋无所谓的滚刀肉模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急促呼吸了几下,而后对小宦官说道:“拖下去,打十军棍!” “诺!”小宦官应了一声,而后小声的询问赵姬,“真打啊?” 赵姬闻言,瞪了小宦官一眼,“难道孤还说假话吗?” 小宦官闻言,连忙喊来士卒,准备拉走赵勋。 赵勋也不反抗。 反而因赵姬没事,心情大好,嘻嘻哈哈的对士卒说道:“等会打轻一点。” 士卒看了赵姬一眼,低声说道:“赵将军,不要难为我们。” 赵勋被拉到门口,忽然听到赵姬高喊,“罢了!禁足十日。” 赵勋连忙说道:“十日太长,还是打我十军棍吧。” “三日,三日。赶紧拖走,孤不想见她。” “赵姬,我等会熬汤让人送来,你记得喝啊。都是我猎到的好东西。”赵勋一边呼喊着,一边被人拽了下去。 刚出门口,便撞到了脚步急匆匆的臻马母女。 臻马见赵勋被拖拽了出去,连忙拦住士卒,“赵将军,这是怎么了?” 士卒说道:“赵将军惹得王妃生气,王妃要赵将军禁足三日。” “赵将军,这就你的不是了。王妃刚醒,你怎惹王妃不悦呢?” “我没惹他,是吕不韦惹的他,等我出来,再找机会揍吕不韦一顿。” 殿内响起赵姬的声音,“臻马,还不进来?赵勋,禁足五日!” 士卒不敢怠慢,连忙拖着赵勋下去。 臻马与臻义两人相视一眼,内心忐忑的进入殿内。 一入殿,臻马便戏精上身,连滚带爬,哭哭唧唧的跑到赵姬塌边,哽咽道:“我主,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听闻我主晕厥,仆食寝不香,夜夜祈祷,终苍天有眼,佑我主平安无事。” 臻义看着这一幕,在心中赞叹。 不愧是能从底层一直爬上来的母亲,就这功力,够她学一辈子。 臻义也想整出些眼泪来。 可实在整不出。 只能乖乖站着,当一个木头人。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臻马这是真情流露。 只是夸张的放大了些。 第61章 雀占鸠巢 “孤无碍,你倒也不必如此。臻马,听闻孤晕厥之后,朝堂乱作一团。是真是假?” 臻马有些尴尬,唯唯诺诺道:“倒未生什么大乱,只是许多人见我主被吕不韦所害,心生愤慨,自发抨击吕不韦的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臻马。 赵姬是赵系势力的核心人物。 也是她们所围绕的中心。 这就像一棵大树。 赵姬是树干,而其他人便是树枝。 树干若是倒了,她们这些树枝又如何幸免? 所以,出于对自身安全考虑。 赵系成员会自发的,不要命的去针对吕系。 打压吕系势力的有生力量。 避免在树干倒塌后,遭受吕系势力的清算。 只有这样,才能为赵系势力争取发育的时间。 打个比方。 赵系势力与吕系势力就像两个大家族。 首先,一山不容二虎,这是无需质疑的。 哪怕理由再如何的高大上,其本质都是吞并别人,强大自身。 而赵姬便是家族的最强者。 如果赵姬出了什么意外,为了家族不被吞并,只能是抱着以防万一的想法,打击吕系。 而这样的打击。 只有等到赵系势力出现某个能取代赵姬的存在,才会暂时停止。 同理,吕不韦如果死了,吕系势力也会这样。 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臻马无法阻止的。 毕竟,她只是赵姬的口舌。 而非赵姬本人。 赵姬在,她们可以听从臻马的话。 赵姬如果不在,以臻马的能力与手段,又能压得了谁? 赵姬叹了一口气。 臻马的忠心,毋庸置疑。 可她能力还是太过平凡。 发生什么意外后,不足以掌控局面。 要是将臻马替换掉。 让一个能力强的人上,就担心未来会赵系势力成为大秦的祸害。 该如何抉择? 赵姬沉吟。 见赵姬思索,臻马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连忙跪到地上,“仆御下无方,请我主责罚。” 这事能怪在臻马头上吗? 显然不能,这事谁也怪不了。 都是绑在疾驰马车上的人,都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孤没怪你。”赵姬让臻马起身,“让朝堂中的人都清静些,如今与蛮夷之战迫在眉睫,又岂能在此时生乱。” “仆知晓了。” “对了,征讨蛮夷的大军,可曾出发?” “已经出发了。” “没耽误正事就行。要是耽误了正事。孤绝不轻饶。” 就在此时,卓子央与相里勤步入殿中。 两人朝着赵姬一拜,“我等拜见王妃。” 看到卓子央,臻马神色有些怪异。 似是强忍笑意。 而卓子央则怒瞪了一眼臻马。 见此,赵姬开口询问道:“看来在孤昏迷时,发生了什么趣事。” 臻马一笑,“我主是不知晓。你昏迷这段时间,市井之间,不知谁传言,说卓子央满足不了小妾,小妾便与别人有染。并且还被卓子央撞个正着。此事已成了百官之间的笑谈。” “王妃,绝无此事!都是市井之间胡乱编排我的。此事只是一名大同商行管事所为,不知为何,以讹传讹,传到了我身上。” 对于此事,卓子央也很纳闷。 不知道谁这么损,传出这么一消息。 导致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 “市井之言,做不得真。卓子央也无需在意,等上个几日,谣言自散。” 赵姬顿了顿,旋即又道:“孤昏迷数日,不知豪门富商可有将粮食筹备齐全,伐夷又可否出发?” “回王妃。”卓子央行了一礼,“粮草早已筹备齐全,并且军队已向边关进发。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些豪门富商为了给自家商品打响名头,将所投资之军队取名为商品或是商铺之名。诸如韩氏猪肉千人队,巴氏丹砂千人队,杨氏伢行千人队……。” 卓子央先是看了赵姬一眼,而后小心翼翼道:“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惹得军中许多人不满,与那些商行之间多有争论。臣以为,若长此以往,恐坏军心。” 赵姬哼了一声,“她们凭什么不满?这些可都是支持她们的金主。赚钱而已,不满什么?而且这些名字,哪里稀奇古怪了?” 这些投资者,可以称得上是甲方。 不好好讨好甲方,甲方又怎会舍得掏钱? 要是让他领军。 别说是冠以这种名字。 就算是让他打仗时,嚎上一声我是xxx千人队。 那也是可以的。 这些人就是放不下脸皮,矫情。 而且,这名字哪里怪了? 只不过是打个广告而已。 要是后世之人取名。 恐怕会取什么,光之国千人队,小黑子千人队,皮卡丘千人队。 要么就是抽象的要求在打仗的时候,喊上一句皮卡皮卡,浇给,奥利给,迪迦,代表月亮消灭你……等等怪异口号。 赵姬冷哼一声,“派人告诉那些千人将,这些可关乎她们的军备与粮草,还有赏金。孤不仅要她们竖起旗帜,还要她们在作战时喊出队名。如有违背,军法处置。若是不服,可前来寻孤!” “诺。” 这样的打仗模式,无疑是最省钱,也是最省事的。 如果可能的话,赵姬很希望能延续下去。 当然,每一次出征,必须重新抽取投资的千人队。 否则,秦国的军队,都成了豪门富商的私军。 卓子央应了一声,随后又听赵姬说道:“听说孤昏迷期间,大同商行停止营业,可有此事?” 卓子央没有掩饰,“却有此事,王妃发生意外,大同商行人心惶惶,且当时铁甲军入城戒严,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臣便索性令人将所有店铺都关了。” 赵姬猛得一拍床榻,“卓子央,你可知大同商行意味着什么?” 卓子央疑惑,“臣不知。” “大同商行不仅是一家商行,还是有官方背景的机构。只要无缘无故关门,就会有无数商人效仿。见所有店铺关门,百姓岂会不瞎想?” 赵姬看着卓子央,很严肃的说道:“今日孤立下个规矩。日后无论是大灾大难,还是被敌人围困于孤城,凡隶属于大同商行的店铺,除非打烊,否则不准关门歇业。只要店铺还有活人,就给孤一直开着。否则死罪!” “诺。” 嘱咐完卓子央,赵姬看向相里勤。 刚要开口,却见许寇领着铁甲军大小统领前来。 对于铁甲军的擅自行动,赵姬给予了重罚。 先是扣除半年的俸禄,又每人赏十军棍。 可那些人虽然认罚,但赵姬看得出。 她们下次还是会这么做。 毕竟这些人大部分是赵姬收留的孤儿,以及从赵国带来的人。 她们与赵勋一样,对于秦国,不抱有任何感情。 虽然许寇是忠于秦国之人。 但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全都被嬴政拿去,充当了铁鹰。 故而真出了什么事,许寇是管不了铁甲军的。 赵姬知晓这一点,所以没有着重惩罚许寇。 给完铁甲军惩罚后,赵姬欲要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小宦官提醒道:“王妃,孙医者可是说了,你不能再劳累了。” 臻马等人很识相,纷纷拱手请辞。 只有相里勤纹丝未动。 赵姬看了眼相里勤,而后让臻马等人离开。 待臻马等人离开后,赵姬询问相里勤,“圣人可是有话要与孤单独说?” “当不得王妃一句圣人。臣的确有话与王妃说。劳烦王妃屏退左右。” 赵姬看了眼小宦官,开口道:“此处没有外人,圣人有言直说。” “启禀王妃,你要臣破开的盒子,臣已经破开了。” “盒子?什么盒子?” 小宦官在一旁提醒道:“王妃,你忘了?当时嫪毐怀里抱着一个盒子,你让臣送去给圣人瞧瞧。” 这么一提醒,赵姬立刻想了起来,“孤记得的确有这么一个盒子。” 他看向相里勤,“如何?盒子可有打开?” “盒子被打开了。只是臣觉得里面的东西,得王妃独自过目。” 言罢,相里勤从怀里掏出两封信件。 递到赵姬的面前。 赵姬打开信件,顿时一愣。 开篇便是,稷留于子孙政。 赢稷留给嬴政的东西,怎么会在嫪毐手里? 不会嬴政接触过嫪毐吧? 还是……。 晃了晃脑袋,赵姬将胡思乱想甩出脑袋。 嬴政不是那种人。 赵姬可以坚信这一点。 “你看了?”赵姬询问相里勤。 “看了一点。”相里勤低头,内心十分忐忑。 “看了就看了吧。退下吧。” 相里勤如蒙大赦,连忙离开。 不怪她如此,实在是信件上的内容,实在是太劲爆了。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顶着圣人的名头。 知晓赵姬不会轻易杀她。 在看了信件内容时,她就该自绝,以保家人性命。 等相里勤走后,赵姬打开信件,细细观看。 两封信件,很快看完。 在最后一封信件上,有这么一句话。 若观此书者,乃是赵姬。 勿忘你我军中之诺。 这两封信件,确实是赢稷所写。 只有赢稷,才能在死了许多年之后,依旧想方设法的除掉他。 这两封信件内容很简单。 第一封是嬴政登基后,交给嬴政的。 要她提防赵姬,权利面前,任何感情都不可靠。 这一点,六十岁才掌控权力的赢稷很有发言权。 如果赵姬独断专权,并且威胁到王权。 她留下两粒棋子可助嬴政。 第一粒,吕系势力前身,外卿势力的掌舵者,蔡泽! 无论如何也要将蔡泽留在身边,哪怕蔡泽只是一民妇,也可调动原外卿所有成员。 这是范睢与赢稷留给嬴政的,最宝贵的政治财产。 只要有蔡泽在,在朝堂纷争中,嬴政便能有一席之地。 第二粒棋子便是蒙氏率领的军队。 蒙氏一族,对赢氏死忠。 只要嬴政振臂一呼,蒙氏数十万军队,便能听从嬴政的调遣。 内外结合,怎么输? 她赢稷可没这么好的开局。 输了也没关系。 直接第二封信。 要是嬴政没有登基,华阳扶持了别人登基。 或者两粒棋子都被废了,又想要杀赵姬。 或者危难之际。 那就前往边关苦寒之地,带着信,前去寻找赢系。 赢系乃是与嬴子楚争夺王位失败,被驱逐出咸阳的人。 只要找到嬴系,便可号召大秦嬴姓宗亲,所有忠秦之部下,进军咸阳,扫清奸臣乱党。 让大秦浴火重生。 当然这种办法是最无奈,也是最危险的办法。 赵姬一笑。 不愧是赢稷,死了几十年了,依然惦记着我。 可惜,她的棋子早就被拔了。 蔡泽去了燕国,估计回不来了。 蒙氏被削弱了好几次。 动不动就分兵。 现在手底下估计只有不到十万人。 如何成事? 不过,这个赢系倒是很让人意外。 没想到赢稷居然在边关留了一手。 估计边关大部分都是真正的赢氏宗族之人。 为何要说是真正的。 因为咸阳城内大部分的宗族成员,都是芈八子滥情的结果。 只有一小部分是流淌着赢氏血脉的。 很有可能,这一小部分没什么话语权的人,其实才是真正掌握实力的人。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初回秦国的时候,有位赢氏老祖宗曾经拿着族谱出面,当时还贬低华阳来着。 当时华阳势力如日中天,却不敢对那位老妪不敬。 原来如此。 估计华阳也知道真正宗族势力,手里掌握着怎样的力量,这才没直接夺权篡位。 赵姬将信件重新折叠好,而后对小宦官说道:“找机会,将这两封信交给嬴政。记住,得悄无声息。” “诺。” 赵姬没有将信藏起来的想法。 孩子嘛,有时候需要自己做决定。 至于后果是什么,反正有他兜底。 楚国。 楚王日夜宠幸黄歇送来的男子,朱英。 终于怀上了孕。 大喜之下,又重用了黄歇。 并且立朱英为后。 准许朱英的姐姐李园参政。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 楚王身体不好,遭遇难产,孩子刚出生便死了。 为了荣华富贵,李园,朱英,黄歇三人一商量。 决定来个掉包。 将黄歇的女儿,与死去的楚太子掉包。 楚王不知,取名为悍,表名为悼。 楚王经历过难产后,身体每况日下。 如今眼看不行了。 李园与弟弟朱英一合计,打算踢掉黄歇。 辅佐幼主,独掌大权。 第62章 乱象丛生 李园为了独掌权力,便在暗中蓄养死士。 打算除掉黄歇。 黄歇不自知。 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女儿,即将接任楚王的喜悦之中。 虽然楚王可以在亲族中挑选子嗣过继,接任楚王之位。 但黄歇之前输掉了几次重要的战役,而被楚王责备。 即使官复原职。 也不得重用。 更别提将她的子嗣,任命为储君。 可黄歇一直不忘为死于秦人手中的将士报仇。 只要楚王病死。 她便能联合朱英,李园二人,里应外合,共同把持楚国朝政。 待稳固楚国朝堂。 黄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攻打秦国。 以报将士死伤之仇。 就在楚国暗流涌动之际,一条消息在楚国掀起了浪花。 “混账小儿,如何敢的!” 脸色苍白的楚王,猛的将手中的小报拍在桌子上,“秦国,一个以下克上,无君背德之国,也敢以诸夏自居?!” 楚王猛得咳嗽。 一旁的宦官连忙给楚王顺气。 待气顺了少许,楚王挥手让宦官走开,而后环视百官,“尔等如何看?” 有臣子道:“此乃秦借攻伐蛮夷之名,实则想要称帝之举。若不阻止,恐秦借此事,坐稳帝位。如此,我等诸国将陷入不利之地也。而且···。” 臣子看向楚王桌子上的小报,“若是这东西在楚国流通,恐民间会被秦国言语所制,有慕秦之心。” “传寡人之令,严禁小报在国内流通,凡售卖此物者,皆斩!” 小报这东西。 只要不是蠢人,都能看出它的作用。 并且,秦国也没有掩饰。 就差赤裸裸的将狼子野心,写在小报上。 “大王。”黄歇站了出来,“臣以为,堵不如疏。众人皆有好奇之心,再者秦国有意将伐蛮夷的消息,通传于诸国。再如何严防死守,终归会有露出破绽的一天。” 楚王看向黄歇,无悲无喜,“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此物,臣觉得颇为有用。我等应同样实施,以此法,对秦百姓宣扬楚国富饶。必能让秦百姓对楚心生向往,从而背离秦国,转而投楚。” 楚王想了想,眼神不由的看向小报,“可这小报的材质,貌似不是锦布。而且听说其价格极其的低廉。在各国的售价仅需三钱。如果楚国也想要使用小报来回击秦国,该用何制作小报?竹简,锦布?寡人虽不明商,但也知晓如此做,只会拖垮楚国。” 关于小报的讯息,黄歇有过调查。 她开口说道:“听闻这小报使用的是,墨家圣贤相里勤所制的墨纸。” “墨家?” 百官听到这名字,一阵皱眉。 楚国也有墨者。 被人称之为邓陵氏之墨。 与相里勤之墨不同的是,邓陵氏之墨传承的是墨者武艺。 邓陵氏家主,更是被冠以剑圣的名头。 邓陵氏传承,讲究的是行侠仗义。 常常肆意残杀当地官员与豪门富商。 行为等同于反贼。 楚国百官对这批人,深恶痛绝。 连带着也厌恶墨家。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招安墨者,从而制作出这种墨纸?”有名官员站了出来,询问道。 “不可。”又有名官员站了出来,对楚王道:“墨家乃是无法狂徒,时常当街行凶杀人,百姓皆痛恨这些歹徒。若是招安墨者,怕是会惹百姓不满。从而动荡楚国之基业!” 官员口中,所谓的百姓是指地主豪绅。 至于那些食不果腹的民众,不过是地主们拥有的牲畜。 压根就不是人。 而这些地主豪绅,往往因残害百姓,而被邓陵氏墨者暗杀。 两者之间早已积怨已久。 如果楚王想要招揽这些邓陵氏之墨。 不说邓陵氏愿不愿意。 这些地主豪绅肯定是不愿意的。 楚国本质上就是被各大世家与地主豪绅控制的国家。 也就是资本控制着一切。 楚王就算想要招揽墨者,也没有任何办法。 对于楚国的情况,楚王自然心知肚明。 她没有接黄歇招揽墨者的话。 而是转移话题道:“现在最关键的并不是那些墨者,而是该如何应对秦国对于百姓之间的影响力。” “臣以为,可在秦国与蛮夷交战时,与魏国结盟,共伐秦。只要秦国战败,必遭反噬。” “不可。”黄歇连忙开口,“大王,秦伐蛮夷,可谓顺应民意,占据大义。若我等在此刻攻打秦国,必遭天下人唾弃。不仅如此,秦国完全可以将讨伐失利一事,归咎于我等。如此,我等便是罪人。在民之口中,不利也。” “难道要让秦国,行号帝之举?” “不如……不如我等想办法资助大,小月氏?” 楚王眼神一亮,暗淡惨白的脸色有了丝神采,“此计妙哉。” 只用花一些钱,不仅能让秦国丢失颜面,还能让秦国损失战斗力。 “传寡人旨意,令人前往魏国,与魏王增一同商议援助大,小月氏之事。” 很快,朝堂结束。 朝中一些重臣被留了下来。 楚王自感时日无多,索性与这些人商讨起了储君之事。 而黄歇没在这些人的行列之中。 自从与秦一战后。 她已经被迫退出了核心圈子。 但黄歇没有躺平摆烂。 既然楚王不叫她,她便去找楚王的丈夫朱英。 来到后宫。 朱英正在带娃。 四岁的公子悼,此时正捧着竹简,朗读着内容。 黄歇快步走了上前,宠溺的捏了捏公子悼的脸颊,“可曾想我?” 不等公子悼回答,朱英立马将公子悼拉到身后,防贼般看着黄歇,“你怎的来了?” 对于朱英的语气,黄歇很不满,“难道我还来不得吗?不要忘了这是谁的孩子!” 朱英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而后语气和蔼的对公子悼,“去外面玩会。” 公子悼颇为听话的离开。 待公子悼离开后,朱英语气温柔,拉着黄歇坐下,“春申君勿要生气,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不可因小失大。” 他开始揉捏着黄歇的身体。 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黄歇怒气渐消,伸手将朱英搂在怀里,“我有点等不及了。如今朝堂之中,哪怕我再如何努力,终究抹不去失败的耻辱。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将士···。” 她闭上双眼,叹息道:“每时每刻都在质问我,什么时候能给她们报仇。” 黄歇面色狰狞,“我很痛苦,夜不能寐。” 朱英依靠在黄歇胸膛,手指在黄歇软嫩上画着圈圈,“快了。很快整个楚国就是悼儿的,也是你我的。” “快了是多久?楚王还能撑多久?” “楚王现在几乎无法站立,全靠宦官抬着。而且时常出现血崩等状况,宫里的御医曾言,大王五脏六腑衰竭,看似如常人,但其实最多能撑三月。” “三月。”黄歇脸上轻松了许多,“再等三月,我便能和我儿堂堂正正的相认。” 在宫中与朱英温存了一会。 担心会被别人发现,黄歇匆匆离开。 就在她离开没一会。 李园从角落走了出来。 先是看了看黄歇离开的方向,而后走入寝宫。 一入寝宫,便见朱英坐在案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黄歇来此是为何事?” 朱英站起身,“来看孩子……。”他想了想,又继续道:“还有她等不及了。想要掌控楚国。” 李园听后,叹了一声气,“悼儿或许无法坐上楚王之位了。” “怎的会这样?!难不成楚王发现孩子不是她的?!” “并非如此。”李园坐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你可知刚刚楚王留朝中重臣,在商议什么?” “莫非有关悼儿?” “没错。虽然楚王想要立悼儿为王储,但那些大臣不同意。她们认为悼儿年幼,不足以把持朝政。这些大臣提议从楚王室子弟中挑选一人过继给楚王,用以立太子之位。” “放肆!”朱英一拍桌子,“谁人为太子,乃是大王家事,这些臣子怎敢如此?!再者,大王又不是没有子嗣……。” 朱英说到这,顿时一噎。 旋即又道:“纵然大王没有子嗣,可悼儿在名义上就是大王子嗣,既然有子嗣用以传承,何必听那些个大臣指手画脚?!”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去跟大王说去。” 朱英起身,刚准备走,却被李园拉住,“你跟大王说也没用,大王是打算立悼儿为储君,是那些朝中重臣不愿意。” 李园叹了一口气,“毕竟悼儿的年纪摆在这。这些朝中重臣自然希望能有个更适合的人,来接任楚王之位。尤其如今这情形,悼儿压根没有任何胜算。” 现在有个大敌,秦国。 楚国要想与秦国为敌,那必须分秒必争。 没有时间等幼主成长。 “那该如何是好?”朱英心里一慌,“难不成要坐视悼儿王位被夺?如此,你我又该何去何从?” 李园眯起眼睛,“这个王位必须是,也必定是悼儿的,谁也夺不走。” 她看向朱英,“弟,你且放心。我势必全力助悼儿继承王位!” 李园没有选择,她是公子悼的舅娘。 只有将公子悼扶持上位,她才能获得荣华富贵。 朱英听后,忐忑的心稍加平息,“全仰仗姐姐了。” 与朱英说了一会话,李园便离开了王宫。 本来欲要回家,可想了想又让人将她送去春申君黄歇的府邸。 于客厅之中,两人会面。 一见面,李园便装作急切的说道:“春申君,祸事矣!” 黄歇纳闷,“是何祸事,让你如此失态?” 李园神色慌张道:“大王欲废悼儿,重立新主!” 论才智,李园自认不是黄歇的对手。 自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可她善于利用别人。 既然自己想不出办法,不如让春申君帮她想。 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岂不美哉? 听到李园的话,黄歇顿感惊愕,“为何会如此?莫不是大王知晓悼儿的身世了?” “那倒不是,而是大王认为此时乃多事之秋,悼儿年幼,不足以继承王位,故而欲要在亲族中,另挑选才俊,继承楚王之位。” 黄歇听后,当即蹙眉。 要是没有悼儿,那她真就万劫不复,再无出头之日。 李园别有深意的询问道:“春申君,我等该如何是好?” 黄歇没有回答,而是在想些什么。 最终,她做出决定。 为了自身,也为了悼儿,博一博。 “如今之计,唯有以快刀斩乱麻。” 李园佯装惊讶,“春申君的意思是……弑主?!” 她眼神一亮。 很快又掩示了下来。 弑主好啊。 等春申君杀了楚王,自己再以谋逆之罪,杀了黄歇。 自己便是楚国最大的权臣。 春申君全然不知李园心中盘算,眼神中露出一抹狠色,“决不能让大王立她人为太子!” 两人一商议,打算在楚王收义女之前便动手。 由李园与朱英想办法杀掉楚王。 而春申君则想办法控制朝堂局势。 过了几日。 春申君集结军中部下,以及数千门客。 潜伏于都城之中。 等待着李园与朱英的消息。 此时,楚王躺在床榻上,已经奄奄一息。 她绝望的看着枕边人朱英,以及正用好奇目光看着她的公子悼。 楚王颤颤巍巍伸出手,打算抚摸公子悼的脸颊。 却被朱英打落。 “为……为何如此?”楚王盯着朱英,“寡人从不负你与孩子。为何要害寡人?” 朱英抚摸公子悼的脑袋,“为了孩子。这个孩子,凭什么不能是楚王?只有你死了,那些朝中之臣,才会打消重立太子的心思。如果你心里还有孩子,请下遗诏,立悼儿为楚王。” 楚王苦笑,“寡人从来就没有想过将王位传给别人。”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想决定的。” “遗诏,寡人给你。”她对朱英说道:“寡人传位予胞妹,春申君。” 楚王恶狠狠的瞪着朱英,“你不会得逞的!悼儿也不会是楚王!你费尽心思,一切都是徒劳!” 她爽朗大笑。 似乎为摆了朱英一道而开心。 可朱英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而是轻飘飘的说道:“此次乃春申君与我等一起谋划,而且悼儿并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就死了。” 他抱住公子悼,“悼儿是我与春申君的孩子。你传位给春申君,悼儿还是会继承王位。” “你……!” 第63章 农 听到朱英的话,楚王急火攻心,手指着朱英,“你这贱人!!!” 她捂着胸口,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可双腿孱弱,无力的摔到地上。 最终气绝身亡。 公子悼看了眼朱英,又看了眼地上的楚王,不解的询问道:“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她死了。”朱英面无表情,捂着公子悼的眼睛,“悼儿,勿怕。只有你母亲死了,你才能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公子悼哽咽道:“可我要母亲···。” 朱英一巴掌拍在公子悼的脸颊上,“不要哭!你是未来的楚王,不能哭!” 这时,李园走了进来。 先是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楚王,而后询问朱英,“遗诏可曾拿到手?” “没有。她最后没有将王位给悼儿,而是给了春申君。” “春申君?” 李园冷笑一声,“等利用完黄歇,我就送她去见楚王。谁也夺不走悼儿的王位。以后你就是一国之母,我则是国舅。我等富贵,将无穷尽也。” 她朝着外面走去,“收拾一下,别被人看出什么。” 朱英点了点头。 没一会,楚王驾崩的消息,从王宫之中传开。 对于这个消息,众位重臣自然不感到意外。 毕竟御医曾说过,楚王命不久矣。 她们只关心楚王有没有立下遗诏。 将楚王之位,传给了谁。 李园,朱英拟了一份假遗诏。 在众目睽睽之下,宣读楚王将大位传给公子悼。 并且,让朱英垂帘听政,册封李园为宰相,共同辅佐公子悼。 这一举动,引得众臣不满。 李园是何人? 不过是依靠美色上位的贱人。 如何有能力成为托孤之重臣? 而且,此时正是楚秦二国针锋相对之时。 李园有这个能力,打败秦国? 她完全没有这个能力! 这个李园,当真一点面皮也不要。 还得意洋洋的让诸臣多多关照。 黄歇也很不满。 这托孤重臣,凭什么没有她? 大家一起谋划杀君夺位,结果你两人分到了好处,我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 正当黄歇怒气上涌之时,却见李园给她使了使眼色。 让她稍安勿躁,暂时先稳定朝堂局面。 黄歇见此,只能将情绪暂且压下。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障公子悼能继承王位。 至于利益分配,稍后再言。 在黄歇杀了几个对遗诏有意见的臣子后,众人最终不敢再多言半分。 只是暗暗将黄歇与李园,朱英三人记恨上。 等回去之后,就鼓动家族势力,给这三人施压。 黄歇自然明白,楚王其实是被各大家族掌控的傀儡。 她想着等此事暂时平息后,便去找各大家族的掌舵者,商议公子悼之事。 毕竟,没有这些家族支持,公子悼就算坐上王位,那也坐不稳。 而李园与朱英,丝毫不知楚国的本质。 依旧幻想着自己即将掌控大权。 众臣暂且散去。 朱英与李园二人操办起了殡葬一事。 而黄歇则准备先去寻李园,质问她为何不商议,就将遗诏颁布。 李园早已安排刺客,躲藏在暗中。 打算杀掉黄歇,彻底掌控好楚国大权。 御花园内。 黄歇一拍石桌,“李园,遗诏之事,为何不与我商议?!” “春申君稍安勿躁。”李园赔笑着,“我这不是担心夜长梦多嘛。” “夜长梦多,我看不尽然吧。你也有能力当楚国的宰相?”黄歇冷笑两声,“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知道楚国是如何运作的吗?一个贱奴出身,也配?” 李园低下头,眼神闪过一丝杀意。 她的确不知道楚国是如何运作。 可那又如何? 总得试一试,才知道有没有能力。 她抬起头,将杀意隐藏。 对旁边喊道:“上些酒水,我与春申君欲要长谈。” 李园看向黄歇,谄媚笑着,“春申君勿恼,大不了明日我就辞去宰相之位,把位置予你。” 黄歇这才消了些怒气,点了点头,“李园,我并非信不过你的能力,而是楚国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说实话,黄歇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取得那些大家族的支持。 就算取得了大家族的支持,想必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不过,只要悼儿能坐稳王位,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是,是。”李园赔笑着,“我把握不住,唯有春申君能把握得住。” 此时,一名宦官端着酒水上前。 李园将酒水倒满。 而后对黄歇说道:“春申君,饮一杯,祝我等大事已成。” 黄歇不疑有他。 端起酒盏便要饮。 可刚仰头饮酒时。 宦官与李园同时从托盘下抽出两柄小剑。 扎入她的身体。 酒盏落地。 黄歇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狰狞的李园。 李园此时怨恨道:“我把握不住?” 小剑抽出,又扎了上去,“我把握不住?!” 再抽,再扎,“我把握不住?!!” “你黄歇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废物,你都能把握得住,我凭什么把握不住?!” 李园狰狞的笑着,“还有,让你死前做个明白鬼。悼儿,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被我弄死了。那孩子,是我的。你处心积虑,终究是为我的儿。哈哈哈。” 黄歇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你···你···不得好死!” “现在不得好死的人是你!”李园一脚踹翻黄歇,用小剑不断捅着黄歇。 好似发泄,哪怕黄歇死了,哪怕血溅了一脸,也不曾停下。 刺死黄歇,李园站起身。 宦官体贴的递来手帕。 李园一边擦着血,一边开口道:“春申君黄歇趁大王新丧,行叛乱之举,已被我斩杀。春申君府邸门客,一个不留。” “诺。” 楚国都城内,顿时一片混乱。 待李园将黄歇斩草除根后,以为掌控了局势。 却不曾想,有位黄歇的门客,将公子悼是黄歇血脉的事,透露给了楚国世家。 世家联合百官,打着朱英,李园乱政的旗号。 率兵占领王宫。 李园在乱战中被万箭射杀。 朱英则是被赐死。 至于公子悼,倒是保全了性命。 虽然她是黄歇的血脉。 但楚王无后。 再者公子悼年幼,没有参与暗害楚王之事。 最重要的是,公子悼才四岁。 易于掌控。 有了世家的拨乱反正,楚国似乎再度稳定了下来。 但其实,更大的风浪,在暗中积蓄。 如今幼主羸弱,权力被世家瓜分。 倘若长此以往。 公子悼的下场,可想而知。 朝堂上的纷争,与百姓无关。 她们甚至都不晓得李园是谁,更不晓得公子悼是何等人。 百姓只晓得耕种,以及对于明年的担忧。 楚国都城外,某处地头。 年岁大约六,七十的老妪,抬起满是沟壑的脸颊。 看着寒风中的田野。 叹息了一声。 不远处,铃铛声伴随着山歌,由远及近。 一名中年邋遢女子,醉醺醺的骑着一头青牛,摇摇晃晃的向此处而来。 山歌嘹亮,且有种说不出的洒脱。 老妪抓起一把泥土,在粗糙的手掌中捏碎,“明年怕是没有什么好收成。” 今年太冷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那只是相比较北方而言。 南方种植的是相对适应温暖气候的农作物。 寒冷的天气,反而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 从而影响收成。 老妪喃喃自语,“不知如何能避免粮食不受天气的影响。” 就在这时,中年妇人已经来到了老妪身边。 她醉眼惺忪的从牛背上下来,摇摇晃晃的朝着老妪行礼,“许先生。” 这个被称之为许先生的人,就是农家大贤,许行。 农家是诸子百家中三教九流之一。 这三教九流可不是什么贬义词。 农家奉行的理念是,所有人都得种粮食。 不管你是君王也好,世家豪门也罢。 不种粮食就没得吃。 谁种粮食,谁就有的吃。 民以农为本,国以农为本。 这么邪乎的理念,触及了大多权贵者的利益。 自然没人能搭理农家。 故而,哪怕许行是种田的好手,又是农家的大贤,也不得重用。 只能在田间日夜耕种。 沈行抬了抬眉,拍了拍手里的泥土,“邓陵子,你不去行侠仗义,来我这里做甚?” 她歪了歪头,“莫非你又没钱吃饭了?” 邓陵子见不得百姓受苦,往往遇到困苦的百姓,除了给自己留足买酒的钱。 其余都分给了百姓。 这就导致邓陵子生活颇为拮据。 只能来沈行这里混吃混喝。 沈行也知晓邓陵子的脾性,往往在邓陵子来的时候,便变卖些粮食,给邓陵子买酒,款待邓陵子。 而邓陵子会为沈行讲一些奇闻异事,当做报答。 听到沈行的话,邓陵子嘿嘿一笑。 洒脱的说道:“落魄了,来沈先生这里讨碗酒喝。” “且随我来。” 沈行扛起锄头,佝偻着背,朝着家中走去。 而邓陵子则牵着青牛,跟在后面。 一副唯美田园景象。 青牛脖间的铜铃,发出一阵悠长的脆响。 给这份景色,平添了几分神采。 来到家后。 沈行令女儿扛粮食去猎户家中换肉。 而丈夫则磨刀霍霍,欲要宰杀家禽。 邓陵子将青牛拴在院中,便随着沈行进入房内。 酒肉上桌。 邓陵子向沈行谈论起最近见闻。 当听到公子悼即位时,沈行不由叹息一声。 “沈先生,为何而叹?” “我叹幼主年幼,世家掌权,恐生动荡,到时受苦者唯有百姓也。” 邓陵子此时也沉默了。 如她这般,又并非是反对楚国。 也有拳拳报国之心。 可楚国自吴起死后,世家便掌控了朝堂上下。 鱼肉乡里,强取豪夺。 百姓困顿不堪。 以至于如她与沈行这样的大才,只能混迹于市井之间。 一个成了老农。 一个成了反贼。 谁人知道,邓陵氏之墨,最拿手的其实不是剑术,而是机关术。 能与鲁班术相提的机关术。 两人喝着酒,谁也没有多言。 楚国已经是将亡之国。 表面繁华,内部早已被蛀虫蚕食。 四处露风。 要想摆脱现状,唯有出现一个类似商鞅的大才。 以及一位有大手段的明君。 否则谁也无法改变楚国。 两人饮了一会闷酒,随后邓陵子从怀里掏出小报,拍在桌子上。 她颇为神秘的说道:“沈先生见多识广,不如猜猜此乃何物?” 沈行看向桌上墨纸,先看了眼纸上的内容,又看了看材质。 惊奇道:“这是?沈某空活六十余载,倒是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物。似布非布,似锦非锦。” 邓陵子嘿嘿一笑,“此乃墨纸,乃我墨家圣人相里勤所创之物。一纸仅售三钱。” 沈行笑骂道:“你不是来讨酒喝的,你是来炫耀你们墨家出了个圣人。” “这只是其一,我是想请沈先生看看纸上的内容。” 沈行看着纸上秦国讨伐蛮夷的诏文,颇感有趣。 “如何?”邓陵子询问道。 “伐蛮夷,以正诸夏之名,自然是好事。” “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这墨纸可载文字,若相叠加,既可成书。” “那又如何?” “沈先生的农家之学,利于百姓。只是限于无人知晓。若以此成书,分散出去,必助百姓不受饥饿之苦。” 沈行眼前一亮。 邓陵子的话,说到她的心坎里了。 她不在乎什么名利。 不然也不可能沉浸在农道上,风吹雨打多年。 她只是想要将农业知识,传播给更多人知晓。 教会所有人该如何种好田,让天下再无饥饿。 沈行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邓陵子,可愿助我?” “我如何助你?” “当然是帮我着农之书,用这墨纸。” 邓陵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会做墨纸。” “不会?你一墨家之人,还是墨家巨子,不会做墨纸?” “不是说了嘛,此乃相里勤所创。我虽然不会,但相里勤会。这次,我打算前去秦国,恭贺相里勤以纸成圣。沈先生,可要同行?” “同行!”沈行面色坚毅,“此乃我之道也!” 墨纸的影响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扩散。 一些知名,不知名的诸子圣贤,朝着咸阳而去。 如果用数字来概括的话。 那就是相里勤造纸成功,文化感染力翻百倍,对于诸子百家的吸引力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第64章 小说家 “请问此地可是小报发行之地?” 落魄女子询问小巷门口,站着的士卒。 士卒警惕的询问道:“你是何人?” 由于小报的发行,让相里勤府邸成了别人眼中的香饽饽。 以至于很多人派出死士,想要探查小报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为了保护印刷机器。 也为了保护相里勤,不让相里勤被别人掳走。 赵姬早已安排铁甲军,驻扎在相里勤府邸外围。 将相里勤府邸围的水泄不通。 任何人不得靠近。 相里勤府邸,成了除王宫外,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落魄女子朝着士卒行礼,“告娘子知晓,我是小说家欧阳春,特来拜见相里先生。” “小说家?”士卒挥手驱赶,“没听说过,去去去。此乃重地,闲人免进。” 对于士卒的驱赶,欧阳春并不在意。 游历诸国,对于别人的冷眼,早已习以为常。 欧阳春掏出一叠墨纸,“那能否劳烦兵娘,将此交于相里先生?” 士卒看了看纸上的内容。 乱七八糟。 全是家长里短的八卦。 随便翻了两下。 士卒不耐烦的将这些墨纸还给欧阳春。 “我知晓你为何而来。不过是想要在小报上刊印这些东西。可凡是来寻相里圣人者,要么拿的是上位者自传,要么是治理天下,有助百姓的圣贤书。你这是何物?不过家长里短之事,里面大都是一些市井烂俗之语,如何上得了小报?” 欧阳春不死心,掏出身上仅有的三十钱,放在纸上,“劳烦兵娘……。” 话未说完,便被士卒一把打落。 要是欧阳春没掏出钱,只是哀求。 或许士卒会帮忙。 掏出钱,打算行贿。 这侮辱谁呢? 她可纪律严明的铁甲军,是精锐。 不是什么小兵小卒。 再者三十钱也想走关系? 她一天的响钱而已。 简直异想天开。 “去去去。莫要烦我。再待在此地,我便抓入大牢。” 对于士卒的白眼,欧阳春并未放在心上。 在诸国游历这么久,她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悲凉。 小说家的出路,究竟在何处? 我的道,又该如何走? 欧阳春捡起地上的墨纸,拍干净上面的灰尘。 一步一回头的走开。 来到不远处的摊位旁。 对着摊主说道:“来碗面。” 她的眼睛盯着巷子,时刻关注着巷子的动向。 企图等相里勤出来,向相里勤推销自己。 摊主端来一碗面。 欧阳春拿起筷子,吸溜了一口,结果被烫的吐了出来。 摊主见状,端去一冷水。 欧阳春饮了一口,向摊主表示感谢。 而后眼神继续看向巷子。 摊主见没什么客人,便坐到欧阳春身旁,笑道:“客人不是秦国人吧。” “你怎么知道?”欧阳春奇怪的看向摊主。 “咱们老秦人吃面,可没客人那般斯文。” “哦?老秦人是如何吃面的?” “这你可问对人了。”摊主端起一个空碗,蹲在地上,“咱老秦人吃面,得蹲着吃才爽利。不蹲着吃,吃个瓜怂?” 欧阳春一愣。 学着摊主,蹲在地上,大口吸溜着面条。 如此吃面,倒也有趣。 摊主继续询问,“客人是打哪来?” “齐国。” “齐国啊,那与我们秦国可是盟国。客人应该是想见相里圣人吧。” “你又如何知晓?” “嘿嘿。”摊主嘿嘿一笑,“咱虽没什么本事,但这双眼睛可毒辣的很。再者最近有不少读书人,前来找相里圣人。” “什么都瞒不住先生。我其实想要让相里圣人在小报中添加我的文章。” “小报?不是没有了吗?” 自赵姬晕倒后,小报就停止了发行。 “小报肯定会有的。”欧阳春笃定道,“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暂停售卖罢了。” 小报这种东西,意义非凡,绝对不可能是昙花一现。 摊主咂巴几下嘴,“那感情好,说实在的,我可喜欢读小报了。” 她想起什么,对欧阳春说道:“你说想要在小报上添上自己的文章?” “没错。” “那能否给我看看?” 在秦国,平民百姓不说人人识字,但大部分人都认识。 哪怕一无名小卒,也能自己给家人写信。 “那自然可以。也求你点评一二。” 欧阳春将墨纸拿出来,给予摊主观看。 摊主翻阅,发现不少感兴趣的事。 例如前些日子,铁甲军戒严,兵围文信侯府之事。 又譬如商人奴仆与商人的儿子有染,被发现后差点被打死。 还有城东卖羊肉汤的老店里,有个桌子上面总会摆两碗羊肉汤。 却从来不见有人去喝那碗汤。 甚至店铺掌柜,从来不让人去坐那个桌子。 就算店里生意再忙,客人给的钱再多,也没用。 有好事之人,强行去坐那张桌子。 第二天就被人打断了手脚,并且关进了大牢。 询问店中小厮,方才知晓。 留着这张桌子,是有个姓吕的商人,在等一位老食客。 这上面不仅有咸阳城内的趣闻,还有其他国家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 摊主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哪怕欧阳春将面吃完,还沉浸在纸上的内容。 欧阳春也不打扰,静静的等摊主看完。 摊主看完,长舒一口气。 欧阳春忐忑的询问道:“如何?” “有意思,若是刊登于小报之上,定然受追捧。” 欧阳春大笑,“天下无人识我,唯有你知。足矣!” 这么多年不被人认同。 如今却获得了认同。 欧阳春不禁心生触动。 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果然,小报才是小说家的出路。 她将墨纸收回,站起身,“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也要见到相里圣人。” 欧阳春朝着小巷走去,却被摊主拉住,“像你这样,是见不到人的。相里先生如今被士卒保护,别说闲杂人等进不去。相里先生自己都不出来。我到现在只见过相里先生出来一次,还是那次兵围文信侯府的时候。” “我无出路,只能枯等。天不负苦心人。” “天若不负苦心人,你又何止于此?”摊主笑了笑,“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 欧阳春朝着摊主一拜,“先生请说。” “当不得先生。”摊主搀扶起欧阳春,“不知你可曾听闻匠人斥,割首献义?” 欧阳春虽然来咸阳城不久,但为了准备资料。 打探了许多消息。 这个匠人斥,自然也听说过。 原本造纸之人,不仅有相里勤,还有一名叫做斥的匠人。 后来,相里勤先造出了纸。 斥觉得愧对了王妃,便让自己的女儿,把自己的首级割下,送予王妃。 王妃当时还赏了斥之姓,予斥之后人。 “自然知晓。”欧阳春有些忐忑的说道:“你之明路,该不会让我如同斥一般割首吧?” “胡咧咧什么?你割首了,谁写文章?” “那你的意思是?”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斥割首献义,不就证明王妃注重人才。既然你见不得相里圣人,为何不另辟蹊径,去见王妃呢?” 欧阳春一拍脑袋,“我怎的没想到···。”可突然,她又垮着脸,“可王妃居于王宫之内,相里圣人我都见不着,更别谈王妃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妃爱才,你为何不展现自己的才华?” “可我见不到,如何展现才华。总不能让宫里将士帮我将此文章交给王妃手中吧?” “无药可救。”摊主摇了摇脑袋,“怪不得你到现在一事无成。” 欧阳春憋红着脸,“我···我又怎么了?” “笨呐。才华可以显露于表面的。” “此话何意?” 摊主打量起了欧阳春,“你这落魄样子,如何让人信你有才华?你得整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如权贵公子般高傲。如此方能显露于表面。” 欧阳春一把抱住摊主,“我之贵人也,豁然开朗,豁然开朗。” 她松开摊主,朝着摊主行礼道:“今日之恩,春铭记于心。敢问恩人姓名?” “我名兰州。” “兰先生,待我富贵时,定报答先生之恩。” 见欧阳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再加上看重欧阳春的才华。 兰州主动出资,为欧阳春置办衣裳,甚至还给欧阳春雇了一辆豪华马车。 欧阳春坐着马车,来到王宫前。 王宫守将当即拦住马车,呵问道:“车内是何人,速速下车!” 欧阳春下了马车,装作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微微施礼,“吾乃齐国无名学士,欧阳春。听闻王妃有爱才之名,特来求见。望告知。” 这说自己无名,却一副高傲姿态。 一看就是非等闲人。 守将有些拿不住主意。 犹豫再三后,开口道:“你且稍等,我需禀告王妃。” 听到这话,欧阳春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也松了一口气。 王宫之中。 “回禀王妃。”小宦官对着正在院中种粮食的赵姬说道:“李信与魏无知二人终于有了消息。” 赵姬手中的动作一顿,“是死是活?” “活。”小宦官继续道:“李信与魏无知为了追杀大,小月氏的族长,深入草原。结果在草原迷路,跑到了匈奴的地盘。” “嗯?匈奴?” 匈奴那可是燕赵边境。 “没错,臣也很诧异。” “十万大军,还剩多少?” “六万。” “这不到一个月就死了四万,她们是被匈奴袭击了吗?” “没错,她们与匈奴打了好几场,俘虏了匈奴单于的小女儿。听魏无知说,她们还与一些头发和眼睛很奇怪的部落打了几次。俘虏了上千样貌怪异的健壮奴隶。” “毛熊?” 燕赵方向,也只有毛熊了。 小宦官不明白赵姬的意思,奇怪道:“什么毛熊?” “没什么。打了就打了吧。派人通知赵王偃,向匈奴施压,让她们不准袭击我大秦的军队。同时护送李信与魏无知回国。” “赵国?通知?”小宦官迷糊道:“王妃说错了吧。” “对,说错了。是命令赵王偃。” 小宦官眨了眨眼睛,一脸懵逼。 命令一国之王? 王妃,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知道赵姬在赵国很有权势,可命令一国之王,就有些夸张了吧。 “王妃真的没有说错····?” 小宦官话还没说完,赵姬一个眼神看了过去。 小宦官当即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回复道:“诺。” 就在此时,一名士卒来报,“启禀王妃,宫门外来了一个叫做欧阳春的齐国学士,想要见王妃。” “欧阳春?”赵姬仔细想了想。 不曾听说此人名讳。 他询问道:“此人见孤作甚?” “听此人说,是听闻王妃有寻贤爱才之心,特意从齐国赶来,求见王妃。” 赵姬笑了笑,“毛遂自荐?有意思。请入宫中。” “诺。” 不一会,欧阳春在宦官的带领下,进入显德宫。 在大殿内,见到了换上华贵服饰的赵姬。 赵姬打量起了欧阳春,见欧阳春气度不凡,倒是有点才能的样子。 不由询问道:“阁下来秦国,不知修的是何法?尊的是哪位圣贤?” “启禀王妃。我不修法,也不修儒,更不修黄老。我修的乃是自创之学派,小说家。” “小说家?臭写小说的?连饭都吃不饱的那种?” 欧阳春一阵尴尬。 虽然···但是···,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 欧阳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心气突然被贬低没了。 正当欧阳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忽然听赵姬说道:“把你写的小说,让孤看看。写的好,兴许孤能赏你一口饭吃。” 见赵姬如此自来熟,欧阳春一脸奇怪。 她还没介绍小说家是什么呢。 怎么王妃好像听过小说家似的? 不容欧阳春多想,宦官便来到欧阳春的面前,开口道:“把小说拿出来吧,让王妃瞧瞧。” 欧阳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稀里糊涂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宦官。 宦官送到赵姬面前。 赵姬拿起来翻看两页,“这也不是小说啊。怪不得吃不饱饭呢。” “王妃,我···我虽然日子窘迫了些,但还没···还没到吃不饱饭的地步。” “孤指的不是你。” 写小说的,吃不饱饭的,多的是。 第65章 观雪 对于赵姬的话,欧阳春十分不解。 这小说流派,是她自己开创而出。 可王妃的意思,貌似还认识其他小说家。 而那些小说家混的比她还惨,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这让欧阳春在心里叹息一声。 有些怀疑小说家是否是一条光明之道。 “你说自己是小说家。”赵姬将手里的墨纸放下,“可孤看这些东西,不过是市井之言,和小说有何关系?” 欧阳春行了一礼,“不知王妃所知的小说流派是何?我所创的小说流派便是收集市井言语。小乃百姓,说乃言语。集万民之言,市井之论,上报于天听。这便是小说,为万民之口舌,君王之耳目也。不过···。” 她顿了顿,旋即又道:“我见识过大秦小报后,便改变了想法。学当以用于民,与其当君王之耳目,不如当万民之耳目。我之道,为万民察天下,天下互通,” 赵姬疑惑的看向欧阳春。 据他所知,小说家的流派,不是写小说吗? 杜撰,或者将自己经历过的故事写出来吗? 怎么听欧阳春对于小说家的解释,这么像记者呢? 或者一些新闻媒体。 欧阳春看向赵姬,询问道:“不知王妃所知小说家的道,是否与我相同?” “相同,也不同。” “此话何意?” 赵姬想了想,开口道:“孤所知晓的小说家,是杜撰与编写故事。就例如你所写的奇闻轶事。而你所说的小说家,似乎与记者相似。” “何为记者?” “记录消息,通报万民,便是记者。”赵姬抿了抿嘴唇,“或许你才是对的。真正的小说家不止是创作故事。” 欧阳春陷入了思索。 “又或许你也可以将小说家,分为两种流派。一种流派将天马行空的思维,写成故事,娱乐于百姓。另一种,则将真实的事情,书于纸上,告于百姓知晓。” “王妃,能否让我见一见你所说的小说家?” “这恐怕不行,我只是听说而已。” 欧阳春叹息一声,“可惜,不能与之一见,共论大道。” 这次,哪怕没能入得了王妃的眼,欧阳春也觉得自己赚了。 朝闻道,夕可死。 不外如是。 赵姬打量着欧阳春。 这个欧阳春的小说家,不就是记者嘛? 正巧,小报需要记者。 虽然现在小报停刊。 但那是在全力印刷之前小报,打算通传天下。 并不是打算将小报停刊。 赵姬已经做出决定。 等到了嬴政登基的时候。 小报会换一个名字,继续发行。 而这个名字,早已敲定为‘华夏’。 到时候,欧阳春可以成为华夏报的第一位记者。 首个报道秦始皇登基的记者。 也会成为后世记者的祖师爷。 赵姬对欧阳春说道:“既然你不远万里来投奔孤,那孤便给你一个机会。” 欧阳春精神一震,“多谢王妃。” “先别谢孤,这只是一个机会,若你不行,孤照样不用。” “王妃请言,我定以死报之。” 欧阳春欠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既然你们小说家是为万民之耳目,如今边关正战火如荼,不如你前去采访前线战士,将前线战士所知所闻,书于纸上,告知百姓?” “好!我这就去边关,不负王妃之望。” “先等等。避免你在前往边关的途中饿死,或者受人刁难。我书信一封,且赏些钱财予你。你可持书信,予边关统帅王陵,让她配合你。” 赵姬伏在案桌上,奋笔疾书。 随后将书信交给欧阳春。 欧阳春带着赵姬的书信与赏赐的钱财出了宫。 她虽然想立马前往边关,但想到兰州的提携之恩。 便按住了想要立刻出发的心思,去了兰州的面摊。 一到面摊,便见兰州收拾着桌椅板凳。 欧阳春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兰州连忙上前,搀扶起欧阳春,“你这是作甚?” “多谢先生提携!” 兰州顿时一惊,“成了?” “成了。王妃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边关,采访边关将士。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还,也不知能不能还……。” “呸呸呸,说甚不祥话。时来运转,定会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兰州笑呵呵。 或许这是她人生中,最不平凡的一天。 “承先生之言,若我归来,定报先生大恩。” “来来来,我为你煮碗肉面,吃完再上路。” 不等欧阳春拒绝,兰州将欧阳春拉到座位上。 操弄起了手中的擀面杖。 望着忙碌中的兰州,欧阳春心绪万千。 鼻子也有些酸楚。 本以为小说家会一直籍籍无名下去。 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得见彩虹。 欧阳春决定,等会就将兰州赠面之事,书写下来。 以后有机会便刊登于小报上。 告诉如她这般郁郁不得志之人,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获得转机。 咸阳城内。 巴氏商行。 “你们的主人巴清可在?” 赵高带着几名仆从,步入巴氏商行。 掌柜瞧了瞧来人。 华贵衣裳,腰配宝玉,定不是常人。 不敢怠慢,几步上前,“客人从哪来?不知寻我家主人何事?” “从来处来,寻你家主人自然有要紧事。” “要紧事?”掌柜疑惑。 刚想询问是什么要紧事。 却见赵高身后奴仆,猛得一瞪,“废什么话?!快将你们的主人叫来。若是怠慢了,你可担待不起!” 见来者不善,掌柜不敢多言半句,连忙应道:“是是是。” 她喊来店中小厮,嘱托几句后,又恭敬的伺候起了赵高。 要是在巴地,赵高如此得瑟,早就被掌柜轰了出去。 可这里不同。 这里是咸阳城。 整个秦国的富贵人可都在此地。 谁知道此人会是何人。 自然不敢得罪。 小厮有了掌柜的嘱托,不敢怠慢。 马不停蹄的往筑地跑。 城外筑地。 “商文君,能否再便宜一些?”巴清望着眼前施工的工人,询问卓子央。 墨纸需求量急剧加大。 巴清为了能尽快拿下墨纸供应,只能继续兴建工坊。 然而,随着秦国与蛮夷的交战正式打响。 人工成本一涨再涨。 再加上他投资了数支千人队。 导致钱财有些吃紧。 没办法像之前那般大手大脚。 “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 卓子央咬定价格不松口。 如今,谁都是紧巴巴过日子。 打仗,靠的是钱。 大秦打仗的钱,可不是通过给百姓加税得来的。 全都是大同商行以及其他商人贡献的。 这就导致,这场战争,对于平民倒没什么影响。 该吃吃,该喝喝。 可对于大秦权贵而言,那影响可就大了。 都得勒起裤腰带过日子。 这就导致大同商行奢侈品不好卖。 各大奢靡场所更是生意惨淡。 仅靠与平民百姓的买卖,也就勉强将日子过下去。 可大同商行,不仅得混日子,还得交付百姓借贷后,需要的造纸工坊。 正在修建河道的韩地百姓,也得保障吃喝。 甚至相里勤那边还要钱,用作改进印刷机,还有制作印刷机。 铁甲军的饷钱,王宫的吃穿用度。 都得要钱。 还要给相里勤建圣庙。 等等等等……。 这些时日,卓子央愁的头发都白了。 一度想卸下商文君这个君侯之位,当个普通百姓了。 好不容易逮住巴氏商行这只大肥羊,自然得往死里薅。 “再便宜些,往常一家工坊,修建只需要一千六百金。你现在却要两千金,整整贵了四百金,我要修建十座工坊,那就得多出四千金!完全可以再修建两个工坊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生意也难做,人力价格,材料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我知道,可你涨价也涨得太狠了吧。一千六百五十金。” “看你也不容易,一千九百七十,不能再少了。造纸一事是王妃下的令,我又怎敢赚钱?这是最低的价格。” “莫要拿王妃压我,我……。” 巴清话未说完,忽然见店中小厮,跌跌撞撞而来。 气都没喘上几口,便慌忙说道:“我主,咱们铺子里面来了个贵人,欲要见你。掌柜的说,来者不善。” 恰好此时巴清也不想与卓子央多谈。 咬死价格不松嘴可还行? 一千九百七十金,倒不如直接去抢。 虽然现在只有大同商行才能兴建起造纸工坊。 但没了卓屠夫,难道还吃不上带毛猪? 大不了自己再想办法。 哪怕少修建几个工坊,也不能让大同商行赚去这黑心钱。 至于王妃。 王妃h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又岂会不知卓子央是胡乱开价。 再者,虽然王妃没有表明态度成为他的后台。 可只要他想。 大不了从了王妃,去嫁给公子政。 反正就是不让卓子央将这三百多金的钱赚了。 巴清连忙对仆从道:“领我去看看。” 没有跟卓子央告别,巴清风风火火的离开。 “欸,可以再聊聊嘛,一千九百金!一千八百五十金!”卓子央望着巴清远去的背影,呐喊着,“价格方面可以再商量商量。” 巴清就像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名管事的凑到卓子央身边,小声道:“卓娘子,这一千五百金,咱们还有的赚,为何要开如此高价?我看这生意是谈不成了。” “你懂什么?吃穿用度不是钱吗?你们的工钱,不是钱吗?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大商行,我不得为咱们大同商行捞一点吗?” “可价格太高,巴清现在估计已经没了和我合作的心思。” 卓子央挠了挠头,“不成,我得去看看。想办法把巴清拉回来。” 言罢,随着巴清而去。 巴清抵达店铺。 先是看了眼掌柜,又顺着掌柜的眼神,看向坐在一旁的赵高。 赵高正老神在在的喝着茶,忽然见巴清前来,连忙起身,“公子清,你可算来了。” “阁下是…?” “赵高?!”卓子央此时也迈入店铺,“就是你来此闹事?” 赵高连忙摆手,“我可不敢,我可不敢。” 卓子央没好气的说道:“你来此做甚?” 对于赵高跳槽到公子政身边的行为,老一派的赵系势力,十分不耻。 故而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赵高。 “商文君认识此人?”巴清疑惑道。 “认识,她是公子政身旁的宦官,任郎中令。”卓子央眼神一转,而后开口道:“不过,公子清且放心,你是大同商行的客人,大同商行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谈成了这笔生意,大同商行就帮你摆平。 要是谈不成,那大同商行也不好去管。 发生点啥,谁也不知道。 对于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巴清早已司空见惯。 他皮笑肉不笑,“多谢商文君好意。” “商文君说的哪里话?”赵高也听出了卓子央话语里的意思,开口说道:“王妃可是对公子清赞赏有加,更是让公子政与其多接触接触,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招惹公子清。” 卓子央一愣,“王妃?公子政?” “没错。”赵高笑了笑,“这次来,我是替公子政前来,邀请公子清,前去观雪。” 她在心里冷笑。 这卓子央想要强出头,定然是看上了巴清。 可巴清是公子政的人,更是王妃钦定的。 凭你也敢抢? 由于之前赵姬等人出去打猎,并未告知别人。 所以卓子央尚且不知巴清还有这层关系。 此时听赵高所言,顿时愣愣的看着巴清。 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就像一起工作的同事,突然告诉你,他是老板的情人一样离谱。 “观雪?”巴清回忆起嬴政那副冷峻又霸气的面容。 这样的人会邀请他去看雪? “没错。”赵高笑呵呵,“公子清,能否借一步说话?” 卓子央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你们聊,你们聊。” 她识相的走了出去,并且将门关上。 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 当即耳朵凑到门上,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郎中令,有话请言。”巴清开口道:“这里已没旁人。” “公子清倒也不必如此生分。”赵高谄媚笑着,“您可以呼我赵高。” 顿了顿,她旋即道:“其实这次邀公子清,并非公子政授意,而是我的意思。” (祝我生日快乐。) 第66章 约 巴清面露疑惑,不解的看向赵高,“郎中令,这是何意?” 赵高笑了笑,“公子政看似冷酷,其实内心柔软。她念着你,又放不下作为大秦公子的架子。” 巴清脸色一红,“当真?” 赵高点了点头。 其实,公子政是如何想的,赵高哪里会知道。 更加不晓得公子政,对于巴清是抱着怎样的想法。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撮合巴清与嬴政。 只要巴清在她的撮合下,成为嬴政的男人。 巴清必定对她心怀感激。 嬴政也会对她青睐有加。 最关键的是,赵王妃估计也会记得她的付出。 如此,又何愁不能光大门楣? 虽然赵高没有谈过什么恋爱,更不明白什么男女之事。 可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巴清与嬴政这般,互不接触,那指定是没戏了。 要么靠外力推一把,要么靠自己推一把。 必须有一方主动去亲近另外一方,才能有戏。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她赵高助力的时候。 所以,赵高才会在这个时候找到巴清。 并且替嬴政邀请巴清前去观雪。 赵高故意叹了口气,“瞧着公子政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我这个做家奴的便心疼。故而斗胆替公子政邀请你去观雪,不知你可曾愿意。” 这话,说的巴清面红耳赤。 羞的几乎要钻入地缝。 小声嘟囔着,“如果公子政愿意去的话,我自然···自然···。” 没等巴清说完,赵高一拍手掌,“好。到时自会有马车前来接你。” 她急匆匆朝着外面走。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对巴清说道:“明日你可要穿的俊俏些。” 听到铺内响起脚步声,门外偷听的卓子央当即不再偷听。 装作若无其事的站在一边。 店铺门被打开。 赵高退了出来。 一出来,便见卓子央站在门口。 四十五度角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 似乎在思考什么哲学。 赵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商文君,怎的还在这?” 卓子央冷笑一声,“怎的?我堂堂一个君侯,在哪还需要向你报备?” “那自然不用。只是我想提醒商文君的是,莫要为了一时的便宜,断了日后的前程。”赵高朝着卓子央行了一礼,不卑不亢,“下官先行告退。” 瞧着赵高远去的背影,卓子央冷哼一声,“得意什么?不过是一趋炎附势,投机取巧的小人尔。” 她转身步入店铺。 脸上换上一副慈祥的笑意,“公子清···。” 巴清此时从羞涩中清醒,看到卓子央,无奈道:“商文君,你那价格太贵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卓子央打断,“欸,之前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我就算再如何想挣钱,也不会挣你的钱。这样,每个工坊,大同商行只收一千三百金。这可是最低价了,如何?” “一千三百金?” 比之前的价格还便宜两百金,十家工坊就是两千金。 巴清狐疑的看向卓子央,“当真?” 在他看来,卓子央就是个老狐狸。 不见兔子不撒手的主。 又如何会如此好心。 “这岂会有假?”卓子央笑咪咪的说道:“咱们都快是自己人了,我做生意,从来都照顾自己人。” 自己人? 巴清瞬间明白卓子央态度的转变,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句自己人,就值两千金。 权势,当真是一个好东西。 与巴清闲聊了几句,卓子央便立马前去寻找了赵姬。 当着赵姬的面,将赵高找巴清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赵姬听后,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卓子央连忙开口道:“臣也觉得这个赵高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应当重罚!” 赵姬无奈的摇了摇头,“孤说你岂有此理!” 卓子央一懵,手指着自己,“我?啊?” “没错,就是你!”赵姬走了下去,“建造一个工坊,要多少金?” “一千三百金啊?” “成本多少?” “一千三百金。” “这做生意是做生意,你一个生意人掺和政儿与巴清的事作甚?你想要干什么?!拉帮结派,提前讨好?还是打算以后在王位争夺上,插上一手?” 卓子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在地上,“王妃恕罪!” “什么人就做什么事。其他的,你不能插手,也不准插手,更没有能力插这手。给巴清建造工坊,就定在一千七百金。” “可臣已经说了,一千三百金。” “这和孤无关。反正孤要看到一千七百金。不够,你自己想办法填进去。反正孤要看到一千七百金。” 卓子央脸皱的像是苦瓜,“诺。” 等卓子央走后,赵姬让人喊来赵高的妹妹赵成。 而后对赵成说道:“替孤带句话给政儿,这咸阳城旁的仲山风景绝佳。” 赵成有些奇怪王妃为何说这个。 但不敢多问,连忙跑去寻赵高。 此时的赵高,已经来到了书房外。 宦官想帮赵高通传,却被赵高阻止。 她朝着门的方向,微微施礼,“臣赵高求见公子。” 房内响起嬴政的声音,“进来。” “谢公子。” 赵高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入书房,便见嬴政批阅着今日的奏章。 嬴政头也没抬的说道:“十遍秦律,抄完了?” 赵高脸上的笑容一僵,“尚无。” “政不是说过,没抄完秦律不准见政吗?” 声音很轻,却在赵高的心里如同万丈大山。 赵高连忙说道:“公子恕罪,臣…臣这次来,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嬴政终于抬起头,露出剑眉星目,“何人敢逼迫郎中令?又是何人给你胆子,忤逆政?” 赵高突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人攥住一样。 仅仅十来日未见公子政。 公子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身上的气势,越来越霸道。 也越来越像一个王。 赵高连忙说道:“公子恕罪,臣只是想替巴氏商行的巴清,传上两句话。” “巴清?”嬴政再度低下头,“什么话。” “巴清想要邀请公子前去观雪…。” 话未说完,便听嬴政说道:“不去。” 赵高愣了愣。 难道揣测错了? 嬴政对于巴清,并没有什么感觉。 更没有男女之情? 其实,对于巴清这样与赵姬相同的男子,嬴政是有一定好感的。 仅有一点点。 但还没有到发展成恋人的程度。 除非巴清能向嬴政证明他的能力的确能与赵姬一比。 如此,嬴政或许会对他青睐有加。 能让赢政侧目的,估计只有如同赵姬这样的男子吧。 很显然,现在的巴清,做不到这一点。 嬴政有些不耐烦的对赵高说道:“退下吧。这次政不罚你,若有下次,莫要怪政。” 赵高如蒙大赦,“多谢公子。” 拍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 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正欲连滚带爬的离开。 却听妹妹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显德宫赵成,请见公子。” 嬴政先是看了眼赵高,“你姐妹二人是不是过于清闲?”她转头看向门口,“且进来。” 赵成步入书房,还没开口说话。 便见赵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顿时一愣。 以为赵高犯了什么大错,连忙也跪了下去。 “请公子饶恕家姐之罪也。” “你从显德宫而来,是为了给你姐姐求情?”嬴政慢条斯理的翻动书页。 “这倒不是,是王妃让臣传个话。” “父亲?”嬴政抬起头,“什么话?” “王妃言,咸阳城外,仲山风景不错。” 嬴政深深看了眼赵高。 看得赵高汗毛竖起。 将头埋的更低。 嬴政收回视线,对赵成道:“政知晓了。你回去吧。” “家姐···。”赵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赢政打断,“政让你回去!” 赵成不敢多言,忧心忡忡的看了赵高一眼,而后小声说道:“诺。” 赵成走后,嬴政从座位上起来,朝着赵高而去,“好你个赵高,为了政的事,如此操心。” “公子明鉴,臣并未告知王妃。”赵高连忙解释,“臣也不知王妃如何知晓。” 嬴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告诉巴清,明日随政前往仲山,赏景。” “诺。” “赵高。” “臣在。” “既然你很清闲,这郎中令也不用当了,去伺候园中花花草草吧。” 赵高心里咯噔一下,“多谢公子。” 走出书房,赵高如丧考妣。 本想借助这次机会,讨好嬴政。 却未曾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没能得到赏赐,还丢了郎中令的职位。 赵成担忧赵高,并未走远。 见赵高出来,几步走到跟前,急切问道:“姐,没出什么事吧?” 赵高压下心中情绪,脸上展现出笑容,“我能有什么事?莫要忘了我可是你最厉害的姐姐。” 她揉着赵成的脑袋。 对于自己唯一的亲人,赵高十分珍惜。 赵成担忧不减,“可我刚刚···。” 话没说完,便被赵高打断,赵高故作轻松的说道:“刚刚那是公子政有些羞恼而已。” “羞恼?” “妹妹可知巴氏商行的巴清?” “听说过,我曾听王妃身边的宦者说过,王妃很看重这个巴清,还欲撮合巴清与公子。私下里,有许多人揣测,巴清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王妃。” “没错。”赵高露出笑容,“可公子与巴清都是羞涩之人,谁也不肯迈出第一步。姐姐我便自告奋勇,在中撮合。如今公子与巴清相约,明日游玩仲山。” 她如同画饼般,向赵成描述着未来,“倘若有一日,巴清真的能成为王妃。那定然记得我的好。到时候,咱们姐妹也无需在宫中伺候别人,而是别人伺候我们。” 赵成甜甜一笑,“姐姐还是那般聪明。” “那是。如今时候不早了,你得赶紧回去复命,若是晚了,恐怕得受责罚。至于我,你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就行。” 赵成朝着赵高行了一礼,“那妹妹先告退了。” 赵高不舍的看着赵成离开。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偷鸡不成蚀把米。 指望讨好公子政恐怕是没希望了。 越来越难猜出公子政的真实想法。 讨好王妃? 更加不可能。 她要将筹码都押在巴清身上。 全力扶持巴清上位。 只要巴清上位,她就能实现向妹妹所描述的宏伟蓝图。 也能成为坐在餐桌旁的人。 嬴政要与巴清前往仲山游玩的消息,在权贵阶层慢慢流传。 巴氏商行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无论是吕系还是赵系势力,都前来瞧一瞧巴清长得是何等模样。 还有想试探一下巴清。 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去试探一个商人出身的巴清。 难道是担心第二个赵姬,第三个芈八子的出现? 有的人去讨好巴清,有的人去试探巴清。 而有的人蠢蠢欲动。 显德宫内。 赵勋挑来两桶水,放在赵姬身旁。 赵姬递给她一块手帕。 她擦了擦,然后顺其自然的塞到怀里。 舀了一瓢水,浇灌到了地里。 装作若无其事的询问赵姬道:“听说明日政儿要与巴氏商行的巴清游山玩水?” “是啊。年轻人嘛,就得接触接触。” 赵勋动作一顿,故作轻松的说道:“那你也想去吗?” “去哪?去仲山?”赵姬摇头,“不去。我去了岂不是煞风景。” “我不是说仲山,而是···什么地方都好,出去转转。” 赵姬看向赵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赵勋被赵姬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 胡乱的用瓢泼着水。 “别泼了,再泼苗就被你淹死了。” 赵勋收回瓢,“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赵姬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调笑道:“你想约我?” “约?” “就是约定去哪玩的意思。” 赵勋脸颊顿时一红。 她低着头,用瓢玩着桶里的水,“我是看你在宫里太无聊了,想着带你出去转转。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好啊。明天你带一套普通的衣服来。咱们微服私访,出去玩。” 言罢,赵姬离开。 赵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直到宦官走到赵勋身旁,小声说道:“赵将军,这水也浇完了,王妃也走了。您难道要在这里守着这些东西吗?” 赵勋眨巴着眼睛,猛地将木桶剩下的水,浇在自己的头上,哈哈大笑。 “赵将军,你这是作甚?” 第67章 两个人的约会 翌日清晨。 嬴政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仲山而去。 走了没多久。 赵勋便背着包袱,顶着熊猫眼走到了王宫前。 为了这次约会,她兴奋的整夜未眠。 不仅沐浴了四,五次。 还用香囊,将自己腌的香香的。 走到宫门前。 驻守宫门的将领,一眼便看到她。 刚想上前询问,却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 将领耸了耸鼻子,而后对赵勋道:“赵将军,你闻没闻到一股香味,怎的如此香?就好像是那些小郎君才有的香味。” 赵勋的脸颊顿时一红,轻咳一声道:“错觉,是你的错觉。” “错觉?”守门将领有些怀疑,“可我真的闻到了一股香···。” 赵勋羞恼道:“闭嘴!守好你的门,莫要出什么差错!” 她不想和守门将领多说什么。 脚步急匆匆的朝着宫内走去。 走了没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开口询问道:“公子可有出去?” 守门将领还在好奇那股香味从哪来的。 听到赵勋的话,方才回过神。 连忙开口道:“公子政一早就带着人出去了。” “出去了?”赵勋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出去了好。” 她收敛起笑容,又咳嗽一声,“守好王宫大门,莫要懈怠。” 守门将领立刻站直身体,大声道:“诺!” 目送着赵勋远去,守门将领鼻子动了动。 发现萦绕在鼻尖的香味消失不见。 她更加疑惑道:“真的是错觉?” 赵勋脚步随着兴奋的心情,越来越快。 很快便抵达了显德宫。 一进显德宫,便被小宦官拦了下来。 小宦官倒是没有在意赵勋身上那股香味,而是笑着道:“赵将军,王妃早就起了,就等你了。不知赵将军可准备好王妃的衣物?” 赵勋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在这。” “请赵将军稍等。” 小宦官接过赵勋手里的包袱,而后离开。 赵勋在显德宫内,焦急等待。 时不时踱步,观望四周。 等了没一会。 便听身后响起赵姬的声音,“让你久等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赵勋立刻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一袭白衣如雪的赵姬,如同画卷内的翩翩公子。 从画卷中走出,来到了这个世界。 赵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赵姬。 仿佛回到了曾经,她与赵姬在魏国的那段时光。 赵姬当时也是这副打扮。 也是在那时,成为了她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经过岁月的沉淀,或许赵姬与之前大不相同。 但唯一不变的是,那束白月光,始终是她心里唯一的光。 赵勋嘴唇微动,“贵···贵人。” 赵姬走到赵勋面前,“无需叫我贵人。这次,你我微服私访,你是赵勋,而我是赵姬。没有贵贱之分,亦无身份之别也。” 他鼻子微动,闻到了一股香味。 顺着香味,凑到赵勋的肩膀上。 远观,就好似伏在赵勋的肩膀上一样。 赵勋顿时石化,一动也不动。 沉寂多年的心脏,再度砰砰直跳。 赵姬奇怪道:“赵将军,你好香啊?” 呼出来的热气,喷吐在赵勋脖颈处。 脖颈瞬间绯红,并且向上蔓延。 心脏超负荷跳动。 并且全身突然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让赵勋浑身一软,双眼一黑。 就要摔倒。 见状,赵姬伸手揽住赵勋。 赵勋入怀。 赵姬疑惑道:“低血糖吗?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么找孙尚过来瞧瞧?” 听到赵姬的声音,赵勋眼前的漆黑缓缓褪去。 见自己躺在赵姬的怀里。 顿时慌的手忙脚乱。 又听赵姬要叫孙尚过来瞧瞧。 连忙站起来,又蹦又跳。 似乎证明身体没问题。 而在赵姬的眼里。 赵勋身体僵硬的蹦跳着。 并且慌里慌张的开口道:“我···我很好。我身体没问题。” 在赵勋心里。 好不容易约一次赵姬。 莫说身体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要坚持下去。 见状,赵姬笑了笑,“你还是如同以前那般有趣。” 赵勋深情的望着赵姬,“你也和之前一样···。” “那么,你想带我去哪?毕竟是你邀请的我。”赵姬凑到赵勋耳边,“这次,我不想大张旗鼓。所以,这次的约会,能否只有我们两个人?” 作为王妃,以及权力核心。 为了保障赵姬的安全。 这些宦官,以及隐藏的幽卫,势必会跟在赵姬身后。 哪怕赵姬不允许跟着,也不行。 可以肯定的是,到最后肯定是乌泱泱的一群人,一起出宫。 他做了许多年的王妃。 这次只想放纵一下,做一次自己。 抛开安全,抛开顾虑。 只想好好看看,不是一串串文字囊括的咸阳城。 赵勋看了眼身后。 小宦官在一旁站着。 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阴暗角落。 几名身穿伪装服的幽卫,潜伏在暗处。 要想带着赵姬离开。 千难万难。 但是···! 谁也不能阻止两个人的约会! 赵勋语气坚定道:“这次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吗?” 赵勋对赵姬道:“你才需要计划,而我不需要。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你只需要相信我。” 赵姬一笑,“没错,一直都是这样。” 两人出了显德宫。 几名士卒当即牵来十来匹骏马。 赵勋在赵姬耳边,小声道:“等我。” 言罢,便找了个理由想要试试骏马。 宦官自然不敢拒绝。 趁众人不注意,赵勋夺剑挑断所有马匹缰绳。 随后翻身上了一匹最强壮的马匹。 呼呵着马群,在显德宫外肆意狂奔。 士卒顿时惊慌,想要阻止马群。 赵勋趁乱,骑马向赵姬冲来,远远的便伸出手。 赵姬脸上露出笑容,也伸出了手。 两人交错。 电光火石间,两只手搭在了一起。 赵勋一用力,将赵姬拽到了马上。 随后抽动骏马,向宫外奔去。 周围人顿时惊呼,“赵将军,你这是作甚?!” 数名戴着面具,穿着伪装服的女子,向赵勋狂奔而去。 又有几名面具女子,翻身上了暴动的骏马。 控制住躁狂的骏马后,朝着赵勋追去。 可追了一会后,便听到赵姬的声音,“尔等不准追来。违者死罪!” 这些面具女子,当即停下了动作。 此时宦官带着士卒,来到面具女子身边。 见这些戴着面具的女子站在原地,顿时急切道:“尔等愣在这干甚?还不追上去?!” 一名面具女子,声音清冷的说道:“王妃有令,不准我们继续追。” “糊涂!糊涂啊!万一王妃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个都得以死谢罪!”小宦官急切道:“追!我以幽卫大统领的身份,命令尔等,追上去,保护王妃安危!” 这些面具女子没有动。 她们属于十二幽鬼。 幽卫统领无权调度她们。 小宦官气急,一脚将一名面具女子踹翻,“废物!” 她对身边士卒道:“继续追!” “诺!” 赵勋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王宫门前。 守门将领见赵勋前来,刚想询问。 却听赵勋大声呼喊道:“我乃铁甲军统帅赵勋,有急事需出宫,速速打开宫门!” 守门将领听闻,连忙呼喊着士卒,打开宫门。 赵勋骑着马,从宫门穿过,扔下了一句话。 “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出宫。” 言罢,身影在众人面前缓缓远去。 一名士卒对守门将领道:“刚刚赵将军马背上,是不是有个男子?” 又一名士卒道:“我也看见了,而且很熟悉。” 守门将领自然也瞧见了,也觉得很熟悉。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抹灵光。 刚刚那道身影,好像是···好像是王妃! 赵将军带着王妃出了宫?! 什么情况?! 这时,小宦官带着追了过来。 毫不客气的询问守门将领道:“可曾看到赵勋?!” “你是?” “我乃显德宫总事,任宦者令!我问你可曾看到赵勋?” 宦者令是掌管宫中所有宦官的职位。 相当于总管太监。 “看到了。不知宦者令寻赵将军···。” 话没说完,便被小宦官打断道:“不该问的,你别问。只要告诉我,赵勋朝何处而去!” 守门将领没有隐瞒,手指赵勋离开的方向,“往那边去了。” 小宦官当即令士卒,继续追击。 却被守门将领拦住,“等等,赵将军有令,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出宫。” “蠢货!速速让开!” “不行,没有赵将军的命令或者王妃与公子的命令,我不能放你们离开。就算你是宦者令也不行。” 小宦官气急,又毫无办法。 总不能说王妃跟赵勋约会去了。 她咬着牙,“出了什么事情,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抱歉,我只是听令行事。”想到赵勋马背上的人,疑似是王妃,守门将领旋即又道:“你们想要做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去做。” 小宦官不可能将王妃的事情,透露给眼前之人知晓,只能令人拿来笔墨,写上一封信。 让守门将领,交给咸阳城内的幽卫。 不一会。 咸阳城中的幽卫,倾巢出动,在咸阳城内寻找着赵姬与赵勋二人。 另一边。 赵勋带着赵姬冲出王宫后,便将马匹随意的放在某处客栈。 两人步行在繁闹的市集中行走。 赵姬颇为新奇的望着四周的摊位。 而赵勋则目视前方,颇为紧张的行走着。 靠近赵姬的那只手,动了动。 似乎想要去牵赵姬的手。 可终究没能如此大胆。 那只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如此循环往复。 赵姬自然有所察觉。 在赵勋的手,即将缩回去的时候。 伸出手,握住赵勋的手。 察觉到手被另一只手握住,赵勋脸颊顿时升腾起绯红。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行走着。 手则是逐渐握紧。 仿佛生怕赵姬的手,会从她的掌心脱离。 市集中的人来人往与热闹喧嚣,仿佛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留下了赵姬与她紧紧相握的手。 以及两颗一快一慢,跳动的心脏。 赵勋的呼吸,不由加快了几分。 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跟赵姬说。 此时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昨晚,赵勋已经模拟了成千上百次她与赵姬之间的约会。 也准备了各种方案。 力求能与赵姬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 可那些预演,那些准备。 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大脑。 以及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窘迫。 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赵姬的声音响起。 “今天的约会,可是听你的安排。” “我···我···。” 此时大脑一片混沌。 语言系统完全瘫痪。 更别说什么安排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凑了过来,热情的对赵勋和赵姬说道:“二位是刚来咸阳吧。” 赵姬一愣,旋即笑道:“你如何知道?” “二位如此俊俏,若是见过二位,又岂会忘?我在这咸阳城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如此般配的夫妻。” 赵勋担心小厮的话,会让赵姬抵触,连忙解释道:“别误会。” “误会?”小厮奇怪的看着手拉手的两人。 十指相扣的牵手。 这是误会? 没等赵勋多言,赵姬温和一笑,“不知女郎,寻我等何事?” 小厮朝着旁边一指。 大同商行的匾额显露在眼前。 赵姬这才注意到,两人不知不觉间,居然来到了大同商行的门口。 小厮对两人道:“不知二位可听说过大同商行?” 赵姬的笑容更加灿烂,“倒也听说过,好像是赵国的。” “郎君,你这话就不对了。赵国的是大同商会,而秦国的是大同商行。两个虽然是一家,但又有所不同。” “噢?有何不同?” “她们有的东西,我们有。她们没有的东西,我们也有。可以这么说,想要买稀奇古怪又有意思的东西,就得到我们这来。不知二位是否有兴趣,进去逛一逛。我可以为二位讲解一番。” 赵姬看向赵勋,“你说呢?” “全听你的。” “既然这样,就进去看一看吧。” 逛一逛自己创办的大同商行,这感觉颇为新奇。 听到赵姬的话,小厮顿时喜笑颜开。 这些日子,生意不好做。 看这两人,一看就是从其他国家来的土包子。 而且是有钱的那种。 这次可要大赚一笔! 第68章 忽悠,接着忽悠 小厮吆喝着,“贵客临门,里面请!” 店铺内的掌柜听到声音,当即会意。 当即小声的对另外一名小厮说道:“上茶,上好茶!” “诺。” 小厮领着赵姬与赵勋两人走了进来。 掌柜的立刻迎了上去,笑呵呵道:“两位客人大驾光临,让小店蓬荜生辉。” 没一会,另外一名小厮端来茶水。 赵姬想要撒手。 却发现赵勋依旧紧紧握着。 似乎没有半点要撒手的意思。 赵姬在赵勋耳语道:“我又不会跑。难不成你打算一直牵着?” 赵勋这才后知后觉的放开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放开手的瞬间,内心顿觉空虚。 甚至感觉灵魂也被抽走了。 只留下手心的余温,以及浑浑噩噩的躯壳。 赵姬察觉到赵勋脸上的患得患失。 伸手搂住赵勋,然后对掌柜的说道:“听小厮说,你们这里有些稀奇古怪又有意思的东西。不知能否看一看。” 赵勋侧头,盯着赵姬。 眼神中仿佛蕴藏着一汪清水。 浓浓的情意,几乎要拉成了丝。 掌柜看着这一幕,奇怪的打量起了赵姬。 如此大胆又率性的男子,还真是少见。 越打量赵姬,掌柜越是心惊。 倒不是她认出了赵姬。 而是觉得赵姬此人很不简单。 作为一位掌柜,尤其是咸阳城这样权力中心的掌柜,眼力自然非比寻常。 莫说一个掌柜的,就算是个普通的百姓,那眼力也不是其他地方的人能比的。 这倒不是什么教育,只是环境使然。 在咸阳城这样的权力中心,要是没点眼力劲。 得罪了什么人,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就像自然界中的生存法则,优胜劣汰。 掌柜觉得赵姬很不简单的关键,在于赵姬那超凡脱俗的样貌以及那非比寻常的气势。 样貌不必多说,岁月虽然留下了痕迹,但也留下了沉淀。 至于气势。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能体会。 赵姬一开口,铿锵有力,谈吐清晰,缓慢有序,有重有轻。 非上位者,绝不可能会养成这样的说话习惯。 再者,往那一站。 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并且让人不由的低了一头。 从平等交流,变成了单方面聆听上位者的教导。 掌柜仔细想了想,在咸阳城,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其他国家的贵族公子? 赵姬见掌柜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没有回话,又重复道:“掌柜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能否拿出来让我们瞧一瞧。” 一旁的小厮也奇怪自家的掌柜,在这个时候愣什么神。 她走到掌柜的身边,用手肘戳了戳掌柜,“掌柜的,客人叫你呢。” 掌柜这才回过神,“能,能。我这去给客人拿。” 她嘱咐小厮道:“一定要好好伺候,不得怠慢。” 那还用说。 这两人一看就是大肥羊···大金主。 等掌柜的离开。 小厮又是擦桌子,又是擦凳子,“客人坐。” 赵姬侧头看了依旧盯着他的赵勋。 怀里的赵勋此时还在看着他。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赵姬对小厮一笑,“不了。” 他搂着赵勋,打量起了四周。 这间店铺,服务态度还算可以。 就是商品没像后世超市那般,摆放出来让客人看。 而是通过掌柜介绍。 这样不仅浪费时间,还无法为顾客提供便利。 或许可以让卓子央开设一家大同超市。 赵姬微微点头。 而在小厮眼中,却是赵姬对大同商行的肯定。 自豪感油然而生。 开始跟赵姬讲述起了大同商行的历史。 以及大同商行曾经做过的,利国利民的大事。 而掌柜进入后院,便瞧见端茶小厮正端着茶朝前院而去。 掌柜立马拦住,然后对端茶小厮道:“换。” 端茶小厮疑惑道:“换什么?换次茶?” “换一两金!” “可···。” “可什么可,快去。” “诺。” 不一会。 掌柜领着几名或抬或扛盖着红布物件的小厮走了过来。 茶水也上了。 掌柜笑呵呵的说道:“让两位贵客久等。” “倒也没等多久。” 掌柜拍拍手,“请贵客掌眼!” 小厮掀开红布。 一辆铁制自行车,铁锅,一沓墨纸显露在眼前。 掌柜自豪的说道:“咱们大同商行有五宝,自行车,铁锅,墨纸。” “啊?” 赵姬满眼疑惑。 赵勋噗嗤一乐。 她这一笑,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 掌柜与店中小厮不满的看着赵勋。 “笑甚?!” “没什么,没什么。”赵勋连忙摆手。 小厮小声嘟囔,“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明白什么是宝。” 赵姬开口道:“这才三宝,另外两宝是什么?” 掌柜手指桌上的茶碗,“此乃第四宝,茶!” “茶?” “客人不如一边观茶,一边听我说。” 赵姬拍了拍赵勋的肩膀,然后松开赵勋。 走过去,端起茶杯嗅了嗅。 远没有他喝的茶,那般醇香。 掌柜询问道:“不知客人可看出什么?” 赵姬昧着良心的说道:“好茶。” “哈哈,客人有眼光,此名曰:一两金。一两茶叶一两金。” “一两金?”赵姬低头看着茶碗里的茶叶,“这···?” 一两金是什么概念。 这玩意值一两金这个称呼? 卓子央是打算当奸商吗? 掌柜以为赵姬惊诧茶叶的昂贵,旋即开口道:“此茶种植于巴蜀高山之上,云雾缭绕,如同上宫仙境。吸收日月之精,纳天地之气。” 她闭上眼,似乎在畅想着那种画面。 “若饮此茶,可延年益寿。” 赵姬看着掌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忽悠,我看你怎么把我忽悠瘸了。 掌柜睁开双眼,又开口道:“若是如此,也无法叫做一两金。” “哦?还有套路?” “套路?”掌柜奇怪的看向赵姬。 赵姬改口道:“没什么,你继续。” 掌柜收回视线,继续说道:“客人可知晓这茶叶如何采摘?” “茶叶不就是用老方法采摘吗?” “非也,非也。”掌柜手指向自己的嘴唇,“这茶采摘靠的不是手,而是嘴。” “嘴?” “没错。选十五岁左右,美貌的妙龄少年,用舌头与嘴唇将茶树最精华的部分采下,再加以特殊方法制作,饮此茶就仿佛与妙龄少年亲吻一般美妙。客人可品尝一番,应该能感受到那种香甜。” 赵姬重重的咳嗽一声,将茶碗放回了桌子上,“不,我不爱饮茶。” 赵勋奇怪的看向赵姬。 赵姬不是最爱喝茶的吗? 掌柜有些惋惜的说道:“也许客人喝了此茶,就会爱上饮茶。悄悄告诉客人,此茶在咸阳城极度畅销,不仅商文君与文镇侯爱饮。” 她小声的说道:“就连咱们的死对头,文信侯也时常悄悄派遣仆人前来购买。” 没想到卓子央与臻马两人,还有吕不韦是这样的人。 赵姬摇了摇头,“多谢掌柜好意,我真不爱饮茶。” 掌柜有些可惜。 这茶叶生意,可是最挣钱的。 她有些不死心的询问赵勋,“那这位客人···。” “他不喜欢的东西,我也不会喜欢。” 掌柜叹了一口气,“好吧。”她挥挥手,对小厮说道:“把茶撤了。” “诺。” 赵姬开口道:“听了掌柜说的第四宝,这最后一宝是何?” “最后一宝,客人就别问了。” “为何?” “这最后一宝,乃是无价之宝。” “有意思,这无价之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连问都不能问。” “既然客人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这最后一宝,不是个东西,而是居于深宫之中的赵王妃。他才是我们大同商行···不···是咱整个大秦最珍贵的宝贝。” 赵姬听到这话,一直保持的笑容骤然一僵。 赵勋倒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岂止是大秦的宝贝。 更是她心里的宝贝。 掌柜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赵姬打住,“停,如此议论当今王妃,恐怕会惹怒王妃,咱们还是聊些别的。” 听到赵姬的话,掌柜点了点头,“客人说得是。” 她走到自行车旁边,拎起自行车,介绍道:“那我就为客人介绍一下这个东西。” 掌柜一屁股坐到自行车上,开口说道:“此物名曰自行车,只要掌握了特殊技巧,翻山越岭不在话下。而且又能省脚力,又无需喂养草料。而且价格上与一匹驽马相同,只要五金。客人可要试试?” 赵勋与赵姬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自行车这种东西,技术不成熟。 要是真拿这玩意翻山越岭,恐怕屁股不保。 “客人不想要?”掌柜让人将自行车推到一旁,然后开口道:“那我为客人介绍一下铁锅。” 她拎起铁锅,“我们大同商行的铁锅,乃是名匠取陨铁打造。” 掌柜挥了挥铁锅,“不仅能用来当做兵器,还能用做盾牌。” 她将铁锅盖在胸前,“只要像这样,就能阻挡箭矢以及刀剑劈砍。” “嗯?这是铁锅的用法?”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这些用法只是附带,它真正的用法,是来烹饪美味的食物。可曾吃过咸阳城酒楼的饭菜?那里面的饭菜就是用此铁锅烧制。客人如果现在购买,我们还送你十道菜的食谱。只要十金。” 民以食为天果然没错。 一金相当于17万。 一口锅卖出了170万的高价。 这锅是金子做的吧。 卓子央,卓子央。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赵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看不上。 掌柜挠了挠头。 这两人看起来不好忽悠啊。 她只能寄希望于墨纸。 掌柜颇为神秘的说道:“你们知晓秦国出了一个圣人吗?” “这,听闻过。” “既然客人听闻过,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掌柜拿起一摞墨纸,“此名曰墨纸,与市面上的墨纸不同,此墨纸是定制款。” “定制款?” “没错。”掌柜将墨纸抽出一张,递给赵姬。 赵姬看向手中的墨纸,发现纸上似乎有花瓣的图案。 掌柜开口道:“相信客人已经看到了,我们这的墨纸是有花的。” 赵姬笑了笑,“好棒棒。” 语气过于敷衍,让掌柜以为赵姬瞧不起这墨纸,连忙说道:“客人,可莫要觉得这纸普通。这纸乃是商文君亲自请相里圣人设计,这纸的材料可是一些昂贵的中药。嗅之不仅提神醒脑,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赵姬闻了闻。 的确有股如同薄荷,茉莉花混合的清香味。 “不仅闻了可以提神,要是嘴馋了,还能吃。” 掌柜的或许为了验证自己话,撕下一片塞到嘴里咀嚼。 边嚼边享受的说道:“更具有提神效果。” 看到这一幕,赵姬觉得槽点满满,却无从吐起。 到底是谁想出来吃纸的? 而且,用昂贵的中药来做廉价的纸,真的合适吗? 掌柜将嘴里的纸咽了下去,“这纸,颇受一些不爱看书的公子们,还有贵族男子吹捧。可以这么说,只要是有名有姓的男子,皆人手一份。” 对于掌柜的话,赵姬摇了摇头。 他就没有。 不过,估计卓子央也不敢给他。 因为之前他可将纸的价格定在了两文钱一张。 赵勋似乎被说动了,开口道:“多少钱?我买了。” 她可没忘记赵姬最喜欢香味。 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东西买下来,送给赵姬。 掌柜笑吟吟,“不贵,一百张只要十金。” 赵勋掏出十金,交给掌柜。 掌柜笑呵呵让小厮清点纸张。 赵姬虽然不需要这东西,但他没有拒绝赵勋的好意。 只是笑着说道:“太贵重了。” 赵勋傻呵呵挠着头,“只要你高兴就好。” 正当赵姬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门外的小厮领着几个面容冰冷的女子走了进来。 “客人,需要些什么?” 那些面容冰冷的女子,没有理会掌柜的话。 而是环视一圈后,将目光定格在赵姬与赵勋身上。 那些女子当即朝着赵姬而去。 赵勋察觉到了不对劲。 将赵姬护到了身后。 “拜见王妃!” 面容冰冷的女子全部单膝跪地,低着头说道:“幽卫统领担心您的安全,特意让我等前来,保护王妃。” “啊···?”掌柜看向赵姬,“王···王妃?!!!!!!” 手中的十金,突然感觉无比烫手。 第69章 永不结束的约会 掌柜手脚一软。 手中的金饼与膝盖同时落地。 “王···王妃恕罪。” 赵姬没有搭理掌柜,而是看向眼前跪下的女子。 “滚。” 女子没有动,而是低下了头。 她不能离开。 哪怕王妃要杀了她,她也不能离开。 王妃可以任性,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不要她们的保护。 但她们不能。 王妃的安危,关乎每一个围绕着王妃的人。 甚至关乎于整个大秦。 王妃哪怕伤了一根手指头,都得血流成河。 赵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怒气。 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他只是想暂时摆脱王妃的身份,放松一下。 怎么会这么难?! 赵姬无奈笑了笑,而后看向赵勋,“咱们的约会,貌似到此结束了。” 赵勋看着赵姬,握住赵姬的手,“没有。咱们的约会,刚刚开始。你不是一直问我对于这次约会有什么计划吗?现在我想到了。” “什么计划?” 赵勋拽着赵姬奔跑,“约会永不结束!” 两人冲出大同商行店铺。 “快!”那些冷峻女子,急道:“快追上去!快!” 这些人连忙追了出去。 诺大的店铺,顿时变得冷清。 掌柜这才颤颤巍巍开口道:“来···来个人,扶我一把。” “不···不行啊,掌···掌柜的,我们···腿也软。” “咱们不会被···被砍头吧。” 一听到砍头,掌柜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不行,我得去找卓娘子,求卓娘子救我等。” 另一边。 在剧烈跑动下,赵姬手一松。 价值十金的墨纸散落了出去。 飘飘洒洒,墨纸上本来就有粉红色的花瓣。 就好似两人闯入了无边无际花瓣海。 望着赵勋的侧颜。 赵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习惯用笑容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 逐渐的,也忘记该如何去笑。 可这一次,笑容是无比的真挚与喜悦。 几乎显露于脸上。 赵姬并不是武将。 无法追上赵勋的速度。 跑了没多久,便气喘连连。 但他并没有开口让赵勋等一等。 又或者让赵勋停下来。 而是努力跟随着赵勋的脚步。 为的是,那句永不结束的约会。 这个约会,他也不想就此结束。 赵勋停了下来。 赵姬顿时有些失落。 他看着赵勋,“怎的停了?” 赵勋没有多言,而是将赵姬背在背上,然后埋怨道:“你跑的太慢了,咱们会被抓住的。” 这一刻,她仿佛放下了身份。 也放下了彼此之间,那道摸不到,也看不到。 却能感受到的隔阂。 赵姬爽朗一笑,“那你可要受苦了,我可不轻。” “再重也背得起来。” 身后,不远处的幽卫纷纷喊道:“放肆!” “速速放下!” 有名幽卫喊道:“快放下王···。” 话刚出口,便被幽卫首领踹倒,“混账!不可泄露身份。要称呼贵人。”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喊着赵将军,速速放下王妃。 王妃的脸面置于何地? 王室脸面置于何地? 大秦脸面置于何地?! “诺。” 赵勋没有管身后叫喊的幽卫,而是想着该如何脱身。 赵姬也没有管。 他在享受此刻风的自由。 也在享受此刻并不算浪漫的约会。 此刻,仲山。 嬴政与巴清两人面对面坐在亭子内。 在两人之间,有个火炉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嬴政望着火炉,静静的发着呆。 而巴清则偶尔抬起头,看向赢政。 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低着头。 看得不远处的赵高,一阵心急。 说点什么?! 快说点什么?! 巴清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有点搞不懂嬴政。 听赵高说,嬴政思他到茶不思,饭不想。 可为何至今一言不发呢? 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难道是羞涩? 我要不要主动一些呢? 还是矜持一些? 赢政望着火炉升腾起的烟雾。 思绪飘了别的地方。 父亲在做什么? 想必在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吧。 边关的战事如何了? 打了这么久,也没见传来什么消息。 还有李信! 嬴政捏起拳头。 这个该死的李信,居然迷路到了燕赵之地。 这个路痴! 找不到路就别那么冒险深入草原! 不过,听说李信首战大捷,俘虏了匈奴王的小儿子。 该如何处置她? 死罪,诛三族? 嗯?好像不行。 李信毕竟是个人才。 也是值得培养的将才。 赏赐李信? 不可,李信这次是违反军纪。 若赏赐的话,置军纪于何地? 不赏不罚? 不行,必须让李信长一长记性。 嬴政点了点头。 还是得罚。 暂时革去李信的职位,贬为小卒,磨一磨她的性子。 没错,就得这样。 对了,盖聂何时能回来? 还有韩地百姓如今过的如何,今年格外的冷,不知有没有过冬的衣裳,吃食够不够。 还有燕丹。 十几年未见,又是否还像之前那般天真。 倘若再见,她应该会吃惊政的变化吧。 想到这,嬴政露出了一抹笑容。 “公子。”巴清犹豫再三后,率先打碎了双方默契的沉默。 嬴政微微抬头,看向巴清,“嗯?” 巴清想了想,随便找了个话题,“公子觉得周围的景色如何?” 嬴政含含糊糊道:“美。” 巴清在心里抓狂,又找了个话题道:“公子可想···。” 话未说完,嬴政轻飘飘的说道:“政不想。” 巴清一脑门黑线。 他看了眼赵高。 这叫茶不思,饭不想?! 这分明是嫌弃好吧! 赤裸裸的嫌弃! 赵高做着手势。 你继续啊! 不要停! 要想成功,必须得抛下尊严,去讨好公子。 然而,巴清并不能抛下尊严的人。 反而他是一个自强的人。 否则也不会一个人,经营起庞大的商业帝国。 更不会在女子当道的世界,以男子之身闯出一番天地。 巴清冷冷的说道:“公子若是不想与我相聚,尽可回去。” “噢。”嬴政站起身。 欲要走。 巴清也不阻拦,给自己倒了一盏酒。 嬴政走到亭子外,似乎想起什么,转头说道:“你不一起回去吗?” 巴清举起酒盏,“我为什么要回去?公子眼中无美景,不代表我眼中无美景。公子走了,我也落得个清净,也能好好欣赏此番美景。” 不知怎么的,嬴政突然感觉这个巴清,好像有点意思。 自从她成了秦国公子,没有人能如此跟她说话。 看着巴清,嬴政突然想到了小时候,赵姬抱着她,在赵国朝堂,环视一众赵国君臣的样子。 那表情。 压抑的愤怒中带着倔强与不屈。 简直如出一辙。 嬴政转过身,坐回原位。 原本见嬴政要走,赵高心里一凉。 现在见赢政又坐了回去,心里顿时一乐。 还有机会! 嬴政坐回原位,终于给自己斟了一盏热酒。 她散漫的举起热酒。 见嬴政回来,巴清无悲无喜。 一盏接着一盏饮着酒。 嬴政也饮了一口,缓缓开口道:“巴清,你如此顶撞政,就不怕政惩处于你?” “惩处?”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又或许嬴政之前的爱搭不理,触怒了巴清,他毫不在意的说道:“哼,惩处就惩处吧。公子既然想要在我身上找威风,我这一普通商人,又如何敢反抗?” 越是这么说,赢政越是感兴趣。 不知是什么原因,嬴政长大后,遇到过许多男子。 可总觉得这些男子,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 没有父亲那般聪明,也没有父亲那般勇敢无畏。 导致嬴政对于男女之事,总是兴趣缺缺。 甚至觉得,这男女之事,有没有都无所谓。 如今见巴清顶撞她。 嬴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巴清另眼相看。 这种另眼相看,并不是男女之情。 而是觉得有意思。 仿佛又重温了小时候父亲在她面前所展现出来的神态。 “你真不怕政?” 巴清微微抬头,瞧了嬴政一眼。 又自顾自的倒起了酒。 嬴政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一边打量着巴清,“听说你们巴氏商行最近生意不错?” “公子日理万机,也关心我等商贾生意?”巴清呵呵一笑,“公子不是想要离开吗?怎的还不走?” “政之前的确想要离开,不过……现在政改变主意了。” 嬴政站起身,朝着巴清走去。 巴清一愣,见嬴政越走越近,顿时一慌。 可想了想。 何必要怕嬴政。 总不可吃人吧。 再者,他现在可是与王妃做着生意。 就算嬴政想要动他。 王妃也会拉他一把吧。 应该吧。 反正绝对不能让嬴政瞧不起。 秦公子又如何? 高高在上又如何? 巴清心里不再慌张,而是怒瞪着嬴政。 嬴政越来越觉得有趣。 她走到巴清身边。 巴清询问,“你想作甚?” “无甚。”嬴政露出一抹笑意,“政只觉你有趣,想凑近看看。” 她盘膝坐在巴清面前。 两人同用一张桌子。 嬴政开口道:“听闻你自妻子死后,独自创办巴氏商行,在短短两年便包揽了整个天下的丹砂生意。” “没……没错。” “你和我父倒是有几分相同。我父也是独自一人将大同商行发展至今。”嬴政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有孩子吗?” 孩子? 嬴政问这个做甚? “没……没有。” 听到这话,嬴政微微摇头。 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又似乎这个回答很让她失望。 嬴政或许是在找巴清与赵姬之间的共同点。 她继续问道:“能以男儿身,走到如今的地步,倒是有些许手段。那么,政问你,你如何看待如今的局势?” 如今的局势? 指的是什么? 是整个天下吗? 巴清含含糊糊道:“我就只是一个男子,哪里知晓什么局势,只知晓赚些钱财,安身立命而已。” 这个回答,让嬴政有失望。 虽然父亲是个男子。 可父亲从没有将自己束缚在男子这个框架内。 从而限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或许这就是父亲与其他男子不同的地方。 而巴清的回答,很显然是将自己约束在男子这个框架内。 知晓得安身立命,不晓得关心天下大势。 可巴清真是如此吗? 很显然,不是的。 若是小商小贩,或许可以不用关心天下局势。 可如巴清这样的大商人,想要成功。 不仅需要超高的运气,独到的眼光。 还需要对天下局势有一定的了解。 如此,方能在其中获得利益。 见嬴政面露失望,巴清一愣,旋即小心翼翼道:“虽然我不知晓这天下局势,但也知晓一些事情。如果公子有什么疑惑,我倒也能回答公子一番。” 嬴政来了兴趣,“你如何看待秦?” “秦……。”巴清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嬴政大手一挥,“畅所欲言。” “既然公子这么说了,那我便斗胆说一说我的看法。秦自商君变法,越发强盛。可这也留下了祸害。” 嬴政双手环于袖中,“说说看,是何祸害?” “那便是暴!律法严苛,士卒残暴。故而诸国多畏惧于秦,而非憧憬于秦。” 嬴政平静的看着巴清,“此话怎解?” 巴清像是打开话匣子,继续说道:“敢问公子,秦国是否有伐诸国之心?” “自然,天下大同。” 巴清叹了一口气,“秦国律法之严苛处有二。小罪重罚,十户连坐。若想百姓安乐,长治久安,必要行变法之事。若不行变法,就算秦统一天下,也不得安稳。” “难道你认为,现在的秦国不安居乐业?” “公子可想听实话?” “自然。” “如今的安乐只是强压之下的水中泡影,一旦有个契机,安乐的假象会立刻覆灭。百姓会推翻她们头上的严苛律法。” 巴清这么说也没错。 先不论小罪重罚。 单论十户连坐。 一人犯事,十户人家,无论男女老幼,同罪论处。 无辜之人会如何想? 再者这些人难道不会被迫包庇犯罪者吗? 若是包庇,别人不知。 这岂不就是虚假的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了吗。 巴清继续说道:“至于士卒残暴,不知公子可知晓士卒发髻由来?” “知晓,秦士卒发髻不同于别国,难以解开,是为防止同袍砍下自己首级,冒充军功。” “公子觉得这样的军队正常吗?又会善待其他国家的百姓吗?” 第70章 何时 这样的军队当然不正常。 商鞅对于军功制度的改革,让秦军队变成了强军。 可也铸就了残暴。 是的,嬴政认为秦人的军队就是残暴。 杀俘,以百姓首级充为军功的行为,屡禁不止。 甚至还有杀秦国百姓为军功的案例。 嬴政的确想要改革。 她自从成为秦国公子以来,每日钻研律法,还有百家之法。 为的就是变法。 既要变民法,也要变军法。 当然,只要六国没有统一,嬴政就不会推行变法一事。 变法所遇到的阻碍暂且不谈。 首先是商鞅推行的律法,无论是民法,还是军法。 都符合现如今的国情。 现如今律法制度,不仅能让秦国有个安稳的大后方。 同时又能让军队保持一定的侵略性。 若缺少其中一点,便无法统一天下。 可正如巴清所说的那样。 秦律并不适合以后。 尤其是统一以后。 天下一统,社稷太平。 军队靠什么获取战功? 士卒靠什么去获得土地? 而百姓在如此严苛法律下,若是遭受某个有心人挑唆,难道不会生乱? 法是一定要变的。 但不是现在。 巴清说完话后,看了嬴政一眼。 发现嬴政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巴清不由胆子变大了些,“依我之见,公子要想一统天下,唯有变法安民。否则纵然秦国统一天下,也不得安稳。” 嬴政笑了一下。 没有说认同巴清的话,也没有说不认。 或许巴清拥有敏锐的眼光,能够看出秦国现如今的问题。 但他并没有看出秦国现如今并不适合变法的现状。 或许是对于秦国,没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又或许他的眼光,止步于此。 为了彻底了解巴清的水平,嬴政询问道:“你认为秦国现如今适合变法吗?” 这话一出口,巴清愣了一下。 他并没有想得那么深。 只是对于秦国未来的方向,进行简单的推测。 以赵王妃的水准,以及秦国的野心。 巴清推测出,秦国会面临一次权贵阶层的大洗牌。 准确来说,并非只针对权贵阶层,而是针对整个天下的权贵阶层。 例如其他国家的君侯。 秦统一天下后,这些其他国家的君侯,总不可能还霸占着领土。 这就意味着,秦国将会获得让所有人疯狂的蛋糕。 而这块蛋糕,就是从其他国家权贵手里抢夺过来的领土。 这就意味着,只要跟着秦国,便是抓住了机会。 哪怕是普通人,也能有机会一飞冲天。 然而,秦国权贵会这块充满诱惑力的蛋糕与其他人分享吗? 巨大机遇底下,便是暗潮汹涌。 老牌权贵想要获取更大的利益,只能针对新生势力。 而新生势力想要分一杯羹,保全自身。 只能抱团取暖。 话说回来,如果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强行推动变法,会产生什么后果? 老牌权贵的利益必然受到冲击。 这就好比所有人都坐好,等待着嬴政分蛋糕。 可嬴政突然把游戏规则变了。 不再按照传统形式分蛋糕。 这谁能答应? 再者,新生势力也会觉得,游戏规则的改变,会让他们这些人,再也没有资格坐上餐桌。 去分食美味的蛋糕。 所以,巴清推测,如今不是秦国变法的最佳时机。 巴清对着嬴政摇摇头。 嬴政一笑,越发看重巴清。 她继续询问道:“那你觉得何时才是变法的时机?” 巴清仔细想想。 好像什么时候,都不是变法的合适时机。 分蛋糕的时候,改变游戏规则。 显然得不到支持。 蛋糕分完的时候,改变游戏规则。 损害的是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并且会打破已经分好蛋糕的平衡。 从而使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打破,生出动乱。 正应了那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 翻不得也动不得。 更别提变法不是翻动小鱼。 而是换个锅。 从快煎快炸的平底锅,换成熬煮时间更长的砂锅。 如果换了,不能保证已经被煎酥的小鱼完整性。 如果不换,那只能等着小鱼变成焦炭。 “对于何时推行变法,我也不知。此千难万难。” 对于巴清的回答,嬴政并没有感到意外。 她又询问道:“你觉得,若是推行变法,谁最合适?” 巴清毫不犹豫的说道:“王妃!” 赵王妃能力非凡,以一己之力把控秦国上上下下。 亦有能力压制所有不平的声音。 再者,以赵王妃的才能,定然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嬴政摇了摇头。 的确,父亲是推行变法第一人选。 可嬴政不希望让父亲去做这件事。 变法一事,势必会惹众怒。 要是变法失败,父亲将置于何地? 虽然嬴政有七成的把握,觉得赵姬一定能成功变法。 可不是还有三成机率会失败嘛。 别说三成了。 哪怕只有一成机率会变法失败,嬴政也不愿意让赵姬去做这件事。 嬴政的摇头,让巴清很是不理解。 他看得出,嬴政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少年君主。 而这样的君主,最容忍不了的一件事,就是国家大权,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秦国真正的大权,其实一直被赵姬握在手里。 至于嬴政,只是一个透明人。 是的,就是透明人。 或许是赵姬的能力太强,完全遮住了嬴政。 就如同在太阳面前,星星散发的光,几乎不被人察觉。 像是白天,谁都知道天上有星星存在。 却从来就没有人能在白天看到星星。 而嬴政就是最亮的星星。 可惜,还有赵姬在,没人能看到她。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而言,这大日是必须落下的。 而赵王妃能力非凡,估计已经看出秦国现如今已经面临的难题。 势必会推行变法。 只要嬴政操作得当。 不仅能让大日落下,还能成功变法。 可现如今,嬴政摇头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他说错了? 还是认为赵王妃并不会推行变法之事? 又或者没有把握,趁此机会落下大日,独耀天空? 嬴政此时开口道:“除了王妃,还有何人适合变法?” 巴清想了想。 该不会嬴政担心赵王妃变法成功,声望会彻底到达顶点。 从而威胁到王权。 巴清恍然。 是了。 一定是这样。 毕竟王权斗争,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其实,巴清理解错了。 他理解不了赵姬。 也理解不了嬴政。 更理解不了嬴政对于赵姬那种极其复杂的情感。 巴清开口道:“如果公子不愿让王妃推行变法一事,或许还有一人适合?” “何人?” “当今文信侯,吕不韦。” “吕不韦?”嬴政一愣,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正如之前所言,赵姬的光辉,盖住了所有人。 这其中也包含吕不韦。 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原因。 嬴政一直将吕不韦当成平衡赵系与吕系势力的一粒棋子。 如今经过巴清的提点。 嬴政全明白了。 怪不得父亲会放任吕不韦,甚至是纵容吕不韦。 怪不得,吕系与赵系之间的争斗,从来就是吕系单方面的进攻。 赵系势力一退再退。 而不是父亲所言的相互制衡。 怪不得听闻赵勋去找吕不韦的麻烦。 一惯爱护赵勋的父亲,会让军士去打赵勋的军棍。 明白了。 全明白了! 原来,变法之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牺牲的是谁! 棋子。 这就是父亲真正的实力吗? 这就是父亲一直在下的棋局吗? 这一刻。 嬴政仿佛坐到了原本属于赢稷的位置。 拨开所有云雾,看清楚了棋局。 也看到了棋局后面,那执子而行的父亲。 什么赵吕之争,只不过是隐藏棋局的迷雾。 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赵系只不过是吕不韦的踏板。 而吕不韦的尸骸,会是大秦的基石。 她会成为第二个被五马分尸的商鞅。 嬴政一边摇头,一边哈哈大笑,“文信侯?宰相?” 巴清奇怪道:“公子,你笑甚?” 他不明白嬴政在笑什么。 难道提及吕不韦,让嬴政感到可笑吗? 谁人不知,大秦除了赵王妃外,就属吕不韦最有能力。 就算暗害赵王妃,最后也不了了之。 可以这么说,除了赵王妃,吕不韦便是大秦第一人。 也是唯一一个能与赵王妃相抗衡的人。 也是除了赵王妃外,唯一一个能引领变法的人。 只是现在受困于赵吕之争。 倘若赵吕之争,吕不韦能够获得胜利。 那无疑是变法的最佳人选。 最关键的是,吕系现如今是纯粹的保王派。 而吕不韦是嬴政最忠实的拥护者。 无论变法成功与否,对于嬴政都没有任何损失。 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嬴政为何发笑? 嬴政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她长出一口气,“今日与你交谈,政收获良多。” 嬴政不想再谈及朝堂之事。 不用去验证巴清与赵姬的差距了。 她已经明白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巴清有能力,也有眼光。 可···。 与赵姬相比较,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这样的差距,或许需要一生去弥补。 不过,倒是能入眼。 说嬴政有恋父癖,其实也不尽然。 主要是赵姬将嬴政的眼光,提到了一定的高点。 没有达到这一高点,那自然是入不了眼。 至于巴清。 虽然没有达到,但是勉强接近这一高点。 嬴政主动开口道:“不知你吃没吃过火锅?” “火锅?在大同商行的酒楼吃过一次,印象深刻。” 嬴政站起身,“如此雪景,若是不来一顿火锅,岂不是浪费?走,陪政去打猎,涮火锅用。” “啊?在这?” “当然。岂能辜负美景?” 咸阳城内。 “赵···赵···赵,赵勋,你···你把贵人···放···放下。” 幽卫气喘吁吁的跟在赵勋身后。 赵勋也喘着粗气,“休···休想。” 赵姬开口道:“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 “不···,我···还能跑。” 奔跑的幽卫,以及被追赶的赵勋,赵姬二人,早已落在了整个咸阳人的视线里。 百姓望着这一幕,纷纷猜测。 “这是?” “估计是那个男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那个女子是个穷女子。两人暗生情愫,而大户人家的娘子嫌弃穷女子没得钱。然后两人就私奔。大户人家铁定不同意噻,就派人来追。” “噢,原来是这样。” 百姓们一脸吃瓜的表情,远远的跟在幽卫的身后。 想要吃到最新鲜的瓜。 “我看追那小鸳鸯的人,都带着刀剑,今天估计得出人命哦。” “啧啧啧,可惜咯,一对亡命鸳鸯。” 赵勋与赵姬两人,带着幽卫以及咸阳东城的百姓,一路窜到了咸阳西城。 并且后面的人越聚越多。 这一幕,不仅落到了百姓的眼中。 也落到了刚来咸阳城不久的邓陵子与沈行的眼中。 邓陵子见百姓朝着一个方向去,顿时有些疑惑,“这···发生了何事?” 沈行当即拉住一名百姓,询问道:“敢问人群皆往西而行,发生了何事?” 那名百姓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沈行。 而后随大流往西。 邓陵子本就是爱打抱不平的人,听到这样的事,尤其是准备棒打鸳鸯的大户人家,打算杀了穷女子,当即眉头一皱,“男欢女爱,本就是纲常。强行阻止也就罢了,还要当街伤人性命···。” 沈行叹了一口气。 多年好友,她岂会不知老友脾性。 “你想去就去吧,但勿要惹出什么麻烦,咱们毕竟还有求于人。” 邓陵子用布将脸蒙住,用苍老之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取下牛背上的光滑竹条,朝着人群围聚的方向而去。 赵勋正跑着,突然一阵凉风袭来。 她顿时停下脚步,惊讶的看向后面,“好快!” 刚刚这人从她身边经过,她居然没有任何察觉。 倘若是刺杀。 她早已死了。 赵姬也注意到后面突然多了一个人,奇怪的看了过去。 只见那人用披风遮住脸,穿着有补丁的破旧衣裳。 手里拿着一根光滑,如剑一般的木棍。 十分奇怪。 赵勋为了安全考虑,暂时将赵姬放了下来,同时护住赵姬。 第71章 注定的结果 自放下赵姬后,赵勋的视线就没从遮盖住面容的邓陵子身上脱离。 强者通常有两种。 一种是身上具有很明显的,强大气场。 比如盖聂。 她身上就有这种气势。 另外一种则是如同邓陵子,藏剑于鞘。 好似寻常人,毫无气势。 而这样的人,是最危险的。 也是最适合做一名刺客。 “阁下是何人?”赵勋开口问道。 幽卫此时也警惕的盯着邓陵子。 手放到剑鞘上。 长剑抽出一条缝隙。 邓陵子用苍老的声音道:“帮你们的人。你们速走,我来挡住她们。” 说完,用手中的竹棍,指向幽卫。 幽卫听邓陵子的话,疑惑的看向赵姬。 仿佛在询问赵姬是否认识这个人。 同时赵勋也看向了赵姬。 赵姬心里奇怪。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又为何帮他。 赵姬声音响起,“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你我可曾相识?” 听到这话,邓陵子眉头一皱。 她这副打扮,明显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这男子为何还要问她叫什么名字? 邓陵子不知晓其中缘由,只当赵姬是深居于闺房之中,不明事理。 她对赵勋说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赵勋看向赵姬。 仿佛在询问走还是不走。 如果帮忙的人是认识的人,那赵勋会毫不犹豫的带着赵姬离开。 可前来帮忙的是一个陌生人。 这就不得不让赵勋心生警惕了。 毕竟赵姬的身份摆在这。 想要杀赵姬,或是挟持赵姬的人,数不胜数。 如果是为了一时快活,从而将赵姬陷入危险的境地。 赵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见赵勋不走,邓陵子急道:“还不速速离开此地?!” 赵姬小声对赵勋说道:“咱们先离开。” “好。” 赵勋拉着赵姬,走出人群。 两人并没有走远。 赵勋带着赵姬来到高处,观察着邓陵子。 她询问赵姬,“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 “那这人是不是故意拦住幽卫,从而找机会针对于你?” “有这个可能。暂时咱们先不要脱离幽卫太远,观察一会再说。” 赵勋点了点头,看向邓陵子的方向。 幽卫见赵姬离开,相互对视一眼。 齐齐点了点头。 而后五人打算从邓陵子右边穿过,前去保护赵姬。 另外五人则是冲向邓陵子。 无论邓陵子是什么身份。 先擒下邓陵子再说。 邓陵子乃是被称为剑圣的存在,自然实力非凡。 只三两下,便用竹棍抽下所有幽卫的武器。 并且看上去十分轻松惬意。 幽卫们大惊失色。 其中有一人开口道:“速速叫人,此人剑术高超,我等不是对手。” “诺!” 一名幽卫连忙往后跑去。 其余幽卫,则再度冲向邓陵子。 邓陵子挥出竹棍,将一名幽卫抓向她的手打落。 心想着赵姬与赵勋已经走远,便心生退意。 可这些幽卫,又岂会放邓陵子离开? 跟丢了王妃,本来就是大罪。 若是放跑邓陵子,万一王妃出了什么意外。 她们就算死上千百次,也难以赎罪。 为了留住邓陵子,幽卫皆悍不畏死。 邓陵子本来就没想伤人,自然不会下死手。 面对幽卫的悍不畏死,自然觉有些麻烦。 虽然如此,但邓陵子终归是剑圣。 用竹棍抽倒七,八个人后,便找了个机会,想要溜走。 可正当她准备溜走之时,幽卫的支援已然赶到。 前去求援的幽卫,直接叫来了咸阳城的守军。 一千多人围住道路。 弓弩瞄准邓陵子。 并且结成枪阵,守住道路。 邓陵子眉头一皱。 心想刚刚那两人究竟是何身份。 为了抓那两人,居然出动如此阵仗。 躺在地上的幽卫头目,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捂着受伤的胳膊,对邓陵子说道:“不想死就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 所有士卒暴呵,“放下!” 周围百姓见动了真格,也不敢再看热闹了。 纷纷离开。 邓陵子缓缓放下手中的竹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幽卫头目冷笑一声。 就在幽卫头目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只听不远处响起叹息声,“唉,闹剧该结束了。” 赵勋与赵姬两人款款走来。 见到赵姬,一众幽卫当即行礼。 其他士卒也朝着赵姬行礼。 邓陵子见到这一幕,将目光对准赵姬,“你究竟是何人?”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邓陵子看了看对赵姬行礼的士卒,觉得已经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 她拿开遮住面容的布,“在下墨家邓陵子。” “墨家?你和相里勤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邓陵子越发觉得赵姬不是一般人。 相里勤如今可是圣人。 谁敢直呼相里勤的名字? 她开口道:“相里勤乃是我师姐。” 顿了顿,旋即又道:“我已经告诉阁下,我的身份。阁下是不是应该也告诉我是什么身份?” 赵姬一笑,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对幽卫头目道:“让这些士卒都散了吧。” “诺。” 士卒在幽卫头目的呼喝下,缓缓散去。 “邓陵先生。”赵姬转头对邓陵子笑道:“我的身份,暂时不方便透露,抱歉。” “无妨。既然此地不需要我,那我便离开了。” “此次多谢邓陵先生,你我有缘再聚。” 邓陵子自嘲一笑,摇着头离开。 等邓陵子离开后,赵姬对赵勋说道:“看来我们两人之间的约会,要到此为止了。不过,既然是约会,那就得有始有终。可愿随我去个地方。当做对于这次约会的结束?” 赵勋点了点头。 两人在幽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城墙。 赵姬命令所有幽卫在城楼下等待。 随后与赵勋上了最高的城楼。 在城楼上。 两人搂着对方,看着耀日逐渐西垂。 另一边。 沈行正吃着羊肉汤,听着周围百姓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当听到士卒将蒙面人包围了起来,顿时心里一慌。 刚要结账离开。 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到了对面,对着小厮吆喝道:“小厮,来份一样的。” “好勒,客人稍等。” “你怎么逃出来的?” “欸,别提了。” “你不是去救那对苦命鸳鸯吗?怎么惊动了士卒?” “什么救啊,那两人压根不需要我救。” “仔细说说。” 邓陵子将发生的事情,皆告诉了沈行。 “你说那两人究竟是什么人?” 沈行摇摇头,“反正不是一般人。幸好如此,否则我俩就要灰溜溜滚回楚国了。” “欸,这次是我自找麻烦。” “邓陵子,你这爱打抱不平的毛病,真该改改。” “改不了,改不了。若是改了,我也就不是邓陵子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去找相里师姐。” 城楼上,望着夕阳。 赵姬缓缓开口,“赵勋,你知道吗?我曾经跟魏无忌讲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不配喜欢别人,也不配让别人喜欢。” “为什么这么说?” 赵姬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我这一生,爱上了三个女人。” 他手指陵墓方向,“一个在那里,始终弃我而去。” 赵姬又指向埋葬着魏无忌的小土包。 那小土包几乎看不见。 而赵姬却能精准的指出小土包什么地方。 “一个在那里,始终不会选择我。” 赵姬又看向身旁,“一个在我身旁,我却无法给她什么。” 他苦笑一声,“这三个女人也爱着我。可正因如此……。理智已经告诉我,最终的结果。可感情却始终让我犯错。” 赵姬盯着赵勋的眸子。 赵勋沉默了一会。 微笑着轻吻着赵姬的额头,“我从来就没想过从你这里获得什么。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赵姬一笑,换了个姿势枕在赵勋的腿上。 他看着赵勋的脸庞,“所以你会一直陪着我是吗?” “当然。” 赵姬看向落日夕阳,“孤累了。” 赵勋也看向落日夕阳,“那就睡一会吧。我会守着你。” 赵姬缓缓闭上眼睛。 赵勋看向魏无忌与赢子楚所在之地。 长出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月朗星稀。 凉风将睡着的赵姬吹醒。 “你醒了?” “何时了?” “亥时。”赵勋顿了顿,“公子政的人还有幽卫,皆在下面候着。” 赵姬坐起身,“该回去了。” “你先回吧,我还想在这待一会。” 赵姬点了点头,他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下脚步,“赵勋,孤今天真的很开心。” “去吧。” 赵姬朝着楼梯下面走去。 梦总会醒。 赵姬还是那个王妃。 而她也还是守在王妃身旁的将军。 这本来就已经知道的结果。 不是吗? 出了城楼。 外面围满了人。 见到赵姬出来,所有人皆行礼,“拜见王妃!” 小宦官捧着大氅,让侍从给赵姬披上。 “王妃,天凉,咱们该回宫了。” 赵姬平淡道:“回宫。” 在众人簇拥下,赵姬缓缓走下城墙。 在即将踏到地面的那一刻,他抬起头看了眼城楼。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所有人,都是规则中的一环。 赵姬并不是不想打破规则。 而是他身居于高位,不可能不去考虑骤然打破规则后,酿下的后果。 想要打破规则,只能循序渐进。 就好似为了统一天下,秦准备了数百年。 为了消灭楚系势力,赢稷准备了几十年。 而他想要打破规则,改变秦国,甚至改变天下。 需要的时间很长,很长。 也许是一辈子。 也许是几代人。 又或许是几十或是几百年。 任何的不稳定因素,都将会让长远计划产生变动。 其中必然要有许多人为此牺牲。 也包括他。 回到宣德宫。 刚一入殿,发现嬴政此时正待在殿内。 仿佛在等着赵姬。 见赵姬进来,嬴政起身,“父亲舍得回来了?” 她一脸幽怨的看着赵姬。 赵姬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父亲!” “怎了?” “我问你,你是否真的喜欢赵勋?” “问这个作甚?” 嬴政咬了咬嘴唇,“如果父亲真的喜欢赵勋,可以将她纳入后宫。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不能给她名份。” “傻孩子。”赵姬走到嬴政身边,摸着嬴政的脑袋。 若是以前,嬴政或许会不耐烦的将赵姬的手拨开。 说一些我已经长大了的话。 可现在,嬴政却没有这么做。 赵姬开口说道:“我与赵勋……,不能在一起。如今大秦正处关键时刻,要想让天下人信服,要想告诉天下人,大秦乃天命。那么你与我,绝不能有任何污点。你明白吗?” “既然父亲明白,为何让我去接近巴清,又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赵勋……。” “巴清是个人才,有继王妃之位的才能。可为妃,不可为后。而我与赵勋,就当是想要做一场美梦。” 当然,不止是这样。 还是为了让嬴政全力支持吕不韦,拥有一定的合理性。 赵姬对嬴政说道:“吕不韦还在府邸吧。” “没错。” “你去将她放出来,官复原职,并且将兵权还给她。” “为何?”嬴政刚问出口,瞬间想明白了,“父亲这是让我支持吕不韦?” “吕不韦这个人,太过于小心。没有完全的把握,绝对不会出手。” “政明白了。” “你与巴清如何?” “相谈甚欢。政欲要支持巴清。” “去做吧。为父还能为你遮风挡雨。” “多谢父亲,儿告退。” 赵姬挥手,“去吧。” 等嬴政离开,赵姬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嘴角逐渐露出笑容。 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卓子央……。” 与此同时。 相里府邸。 相里勤并未因为自己是圣人,就冷落了邓陵子这个穷亲戚。 在府邸大摆宴席。 一直喝到现在,邓陵子这才借着酒劲,向相里勤介绍。 “师姐,我跟你介绍……。” 相里勤摆了摆手,“之前不是介绍过了吗?” 她端起酒盏,对沈行道:“沈先生,我敬你一盏。” “欸!师姐,你不懂。沈行除了是我好友以外,还有一层身份。” “噢?是何?” “不知师姐可听说过农家?” 第72章 复职 “农家?”相里勤放下酒盏,“恕我孤陋寡闻,这农家是何?” 农家虽然是九流之一。 但这是后世之人的评价。 现如今只是一个兴盛的流派。 相里勤没有听说,实属正常。 沈行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笑道:“相里先生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农家学说是我所创,尊神农氏为圣贤先师。此学宗旨是让天下再无饥饿,让百姓再也无需易子而食。” 虽然还不知道农家学说究竟是什么,但仅凭农家的理念,便让人感到折服。 相里勤站起身,朝着沈行郑重行了一礼,“先生大义。” 沈行连忙起身回礼,“愧受。” 两人客套一番,再度坐好。 相里勤开口说道:“如果先生不弃,可否跟我讲一讲这农家学说?” 顿了顿,旋即又道:“王妃注重人才,我可向王妃引荐先生。” “多谢相里先生好意。”沈行摇了摇头,“我并无出仕的打算。此番找相里先生,是因我看到了相里先生的小报。想求相里先生帮我着书,传于天下。” 着书一事。 相里勤可说了不算。 虽然印刷术在她的手里,但印刷什么,得看王妃的意思。 只要王妃不点头,她岂敢刊印? 所以,哪怕有许多人找她帮忙着书,哪怕找她的人中也包含着她的好友,她也没有答应。 相里勤不知该如何与沈行去说,含含糊糊道:“这···。” 见相里勤含含糊糊,邓陵子急道:“师姐,你给个准话,行还是不行。沈先生可是我的至交好友。她与我不似姐妹,胜似姐妹。” “我···。”相里勤犹豫了一会,开口对沈行道:“沈先生,师妹与我有同门之情,又情同手足。按理说,你有所求,我应该帮你。可···。” “可什么可?”邓陵子开口道:“莫非要我跪下来求你?” 她朝着相里勤跪下,“师姐!师妹求你了!” “你这是作甚?”相里勤拉着邓陵子,“快快起来!” “师姐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起。” 沈行此时也对相里勤跪了下去,“求相里先生成全。” 相里勤看了看邓陵子,又看了看沈行,叹了一口气,“我并非不愿意帮你们。而是此事我做不了主。” 邓陵子抬起头,“你乃圣人,小报又是你制作而出,你又如何做不了主?” 相里勤没好气的对邓陵子说道:“别人不晓得我,你还不晓得我吗?师姐妹三人,唯有你最为聪颖,不仅习得老师的机关之术,还习得老师的剑术。你能做出印刷机吗?你能想到墨纸是如何制作而出的吗?” 邓陵子一愣,“印刷机?” 察觉自己说漏了话,相里勤不再多言,而是坐回座位,“此事你们求我也没用。我做不得主。” 沈行抬起头,“那何人能做主?” “只有当今王妃,方能做主。” 一听相里勤做不了主,邓陵子从地上站起身,“早说啊,害我跪了这么久。” 她想到了什么,对相里勤说道:“对了,师姐能否让我瞧一瞧那印刷机?” 相里勤揣着糊涂,“什么印刷机?我听不懂师妹在说什么。” 印刷机,王妃可是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别人知晓。 更别说让别人看了。 尤其是精通机关术的邓陵子。 毫不夸张的说,邓陵子就是一个拷贝机。 只要看了一眼,就能知道是怎么做的。 并且还能复制出来。 “师姐,莫要装了,我听到你说印刷机了。” “什么印刷机,你听错了。” 为了避免邓陵子继续追问,相里勤转移话题道:“沈先生还是跟我讲一讲这农家之学。到时我向王妃引荐先生。” “也罢,那我就跟相里先生讲解一番。” 沈行开始向相里勤讲解起了农家。 一旁的邓陵子见相里勤岔开话题,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而是眼睛转了转,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 离开宴厅。 她并没有去厕所。 而是找了个僻静之地,遮住面容。 只露出一双眼睛。 “师姐,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看。” 这次去寻找印刷机,不仅是为了沈行,还为了好奇心。 至于什么规矩。 她邓陵子如果局限于某种规矩,就不会带着弟子,成为楚国臭名昭着的反贼。 也不会用暴力手段,行侠仗义。 在相里府邸绕了一圈。 终于找到了一处森严之地。 此地,满满当当站满了值守的士卒。 还有巡逻士卒一刻不停的巡逻。 邓陵子瞅准一个时机。 避开巡逻士卒与值守。 翻墙入院。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院内养了数只恶犬。 当她刚翻进院墙的时候,恶犬狂吠。 并且朝她奔来。 邓陵子心道不好。 连忙翻墙,准备出去。 可为时已晚。 几十支箭矢从黑暗处钻出,射向邓陵子。 邓陵子痛呼一声。 从墙上掉了下去。 此时,相里府邸一阵喧腾。 沈行停下讲述,奇怪道:“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莫非进了贼人?” 相里勤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先生安坐,不过是一些蟊贼罢了。” 自从小报显露于人前,总有人想要知晓小报发行的秘密。 尤其是某个姓吕的。 暗探,明探。 络绎不绝。 对于晚上突然火光冲天,相里勤早已习以为常。 可这时,她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少了师妹邓陵子。 一想到邓陵子的性格。 相里勤与沈行二人相视一眼,“遭了!” 地牢内。 一名幽卫一鞭子抽在满身血迹的邓陵子身上,“说,是谁派你来的?!” 邓陵子抬起头,“我乃相里勤的师妹。” 又一鞭子,打得皮开肉绽。 邓陵子痛到捏紧了拳头。 就在此时,相里勤与沈行二人,匆匆而来。 相里勤远远的便呼喊道:“军士,勿动手!” 在场幽卫朝着相里勤一拜,“见过相里圣人。” 沈行几步走到邓陵子身边,见邓陵子身上还插着数支箭矢,顿时埋怨道:“你这是作甚?!” 邓陵子尴尬的笑了笑。 相里勤也走了过来。 看到相里勤,邓陵子低下头,“师姐。” 相里勤瞪了她一眼,“等会再找你算账!” “我错了,师姐。” 相里勤看向幽卫,赔笑道:“此人乃是我师妹邓陵子,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相里圣人,如果她未踏足印刷工坊,我们可以当做是误会。可她已经翻墙进入了印刷工坊。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行。” “是···是···是。”相里勤又瞪了邓陵子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我相里勤必铭记此恩。” “相里圣人,你也知印刷工坊何其之重。王妃曾有令,任何染指之人,皆死。相里先生应该知晓规矩。” 相里勤怎会不知晓规矩? 正因为知晓规矩,才匆匆赶来,为邓陵子求情。 她声音带着祈求道:“能否通融一下?” 幽卫叹了一口气,“既然相里先生有求,我等也不是不知晓好歹。放人是不可能的,我等可留两日。若两日内没有王妃的命令,相里先生就准备后事吧。” 相里勤气的走到邓陵子身边。 她不是为幽卫而气,而是为邓陵子而恼。 “我不告诉你,自有我的道理。以前就属你最为机敏,可现在你怎能做出如此傻事?!” “师姐,我...。”邓陵子的声音弱了几分,“我只想看一看。” “如此重要的东西,又岂是随便让人观看的?我知晓你有些能力,可你又能敌过多少人?” 相里勤本打算继续对邓陵子进行说教,此时却听沈行开口道:“邓陵子知晓错。请相里先生想想办法,搭救一番。” 好歹邓陵子是自己的师妹。 相里勤又怎会坐视不管? 她对沈行说道:“我明日去找王妃,看能不能替师妹求求情。” 相里勤用手指点了点邓陵子,“你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好好反省吧。” 言罢,她又对幽卫道:“劳烦几位好好照看我的师妹。” 幽卫知晓相里勤备受王妃重视,自然会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予邓陵子一定的关照。 幽卫拍着胸脯,“相里先生且放心。” 相里勤转头看了邓陵子一眼,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沈行劝慰了两句,也跟了出去。 一大清早,相里勤便带着沈行向王宫而去。 吕不韦府邸。 吕滔急得团团转。 最近这些日子,吕不韦被关了禁闭,不仅丢了军权。 还让群龙无首的吕系势力有了别样的心思。 要是在这样下去,可以肯定的是,吕系势力一定会大打折扣。 她不由将目光转到淡定自若的吕不韦身上。 “娘子,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办法。” 吕不韦淡定的举起茶盏,“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能不急嘛。 一直被困在这,吕系势力没有了主心骨,难免人心惶惶。 万一以臻马为首的赵系势力,乘虚而入。 吕系势力如何能挡。 “我的吕大娘子欸,咱们没了兵权,还恶了王妃。咱们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只要赵系动手,咱们吕家就完了。” “放心,完不了。”吕不韦饮了一口从大同商行买来的一两金。 “有人不会坐视赵系独大的。” “谁?” 吕滔刚发问,便听院内响起宦官的声音。 “公子有旨!” 听到这一声音。 吕滔一乐。 而吕不韦则眉头一皱。 这个旨意来的太快了。 不应该啊。 嬴政无论是打算敲打她,还是给赵姬一个说法。 都应该冷藏她一阵子才对。 如今刚过去不足一月,嬴政便下了旨意。 着实有些蹊跷。 难不成朝堂发生了什么变故? 吕滔可不愿让宦官久等,拉着吕不韦小跑着出去。 “吕不韦接旨。” “不韦接旨。” “王妃晕厥之事,现已查明,并非文信侯吕不韦所为。今秦与蛮夷战事焦灼,政决定,吕不韦重任三军统帅,明日入宫复职。” 宦官笑着对吕不韦说道:“吕侯,恭喜恭喜。” 她对身侧招了招手。 一名仆从捧着兵符走了过来。 “如今此物,算是物归原主。” 吕不韦没有接兵符,而是询问道:“请问最近发生了何事?” 宦官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最近无事发生。” 吕滔很有眼力,走了过来,将身上的玉佩系在宦官腰上。 宦官顿时喜笑颜开,“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朝着吕不韦招招手,示意吕不韦凑过来。 但吕不韦靠近。 宦官小声对吕不韦说道:“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吕不韦点了点头,“你且放心。” “昨日,任铁甲军统帅的赵勋与王妃私会,闹的咸阳城风风雨雨。公子知晓,勃然大怒……。” 宦官没有继续说下去。 吕不韦笑了笑,“多谢上使。” 她拿起虎符。 从宦官口中,她已经得知为何嬴政会这么快让她出山。 定是王妃毫无顾忌的行为,惹怒了嬴政。 加剧了嬴政与赵姬之间的隔阂。 想要对抗赵姬,只能将她放出来。 吕不韦在心里冷笑。 男人,总是这样。 自以为掌控了局面,便开始无所顾忌,我行我素。 华阳如是。 赵姬亦如是。 虽然如此想,心里却有些不安。 实话,她有点不相信赵姬会这么做。 一个连嫪毐都能杀掉的无情人。 会为了一个赵勋,与嬴政产生摩擦。 未免也太奇怪。 吕不韦打算等重掌职权后,暂时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与赵姬对抗。 她不能犯错。 一旦犯错,就是万劫不复。 从文信侯府出来,宣旨的宦官停下脚步。 转头看了眼文信侯府。 而后取下腰间玉佩,随意扔给一名仆从。 “赏你了。” 仆从千恩万谢。 宦官冷笑一声,随后继续向王宫而去。 显德宫中。 “卓子央啊卓子央,可真有你的。” 听到赵姬的话,卓子央如丧考妣。 当她听说赵姬在大同商行被坑了十枚金饼。 便提心吊胆了一整夜。 卓子央硬着头皮说道:“臣……也是想为了大同商行多筹备一些钱财。” “那你便坑蒙拐骗?” 第73章 天时地利 被赵姬这么一说。 卓子央低着头,小声说道:“王妃息怒。” “孤并非对你有怒,孤也知如今大同商行颇为窘迫。可做生意得重诚重信。这自行车也就罢了,那铁锅,稀疏平常之物,你也敢要价十金?莫说寻常百姓,孤都觉得贵。你何不去抢呢?” 卓子央擦了擦额头的汗。 心中却觉得委屈。 铁锅这种东西,只有王妃知晓成本。 别人根本不知晓。 再者,大同商行不是做的寻常百姓的生意。 也没想着将铁锅这种东西,售卖给寻常百姓。 那些富贵人,花十金购买铁锅,彰显自己与百姓不同。 贵吗? 并不贵好吗? 反正大同商行卖出这么多铁锅,从来就没有一个买铁锅的人,因为觉得买贵了,从而找到大同商行。 不仅如此,她们还觉得买少了。 多买了好几个,不仅自己用,还用铁锅在其他地方开办酒楼。 赚得盆满钵满。 卓子央甚至觉得十金已经是良心到不能再良心的价格。 卓子央的思维,不能说是错误的,也不能说是正确的。 她将本用来造福百姓的铁锅,变成一种贵族阶层的奢侈品。 是能够赚许多钱,可百姓呢? 赵姬想要改变整个天下。 若都是按照卓子央这个逻辑,改变的不会是整个天下,只会是上层阶级。 就和发明了书本,结果只在上层流通,成为区分下层与上层之间的东西。 那么对于整个大秦,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固步自封? 赵姬问责卓子央就是这一点。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 可整个社会的改变,是弥足珍贵且难得的。 铁锅虽小,可这也标注着秦国饮食从单一化向多元化的转变。 甚至关乎于流传千百世的一种独有文化。 和卓子央讲这些东西,卓子央是听不懂的。 赵姬知晓,或许卓子央还在心里觉得自己委屈。 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对卓子央说道:“有些东西,比钱更加重要。” 言尽于此,卓子央能领悟多少,全凭个人认知。 卓子央以为赵姬所说的有些东西,是指她的性命。 顿时慌作一团。 “王妃,臣只是想要为咱们多赚一些钱而已。罪不至死啊。臣等会就回去,让大同商行立刻下架这些东西。” “卓子央,你还是没明白孤的意思。” “恕臣愚钝,敢问王妃是何意?” “你售出的东西,得有个明确划分。哪些是奢侈品,哪些是平民百姓都用得起的东西。”赵姬拿起一张墨纸,“就比如这张墨纸。你以为孤为何强行要求墨纸只能售卖二钱?而不是如你一般,把墨纸当成一种只供应上层人的奢侈品?” 赵姬将墨纸扔给卓子央,“你说。” 卓子央望着墨纸,有些忐忑的说道:“是为咸阳百姓提供工作?” 赵姬叹了一口气,“孤记得你之前没有这般愚不可及!” 卓子央低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开口说道:“臣想起来了,是为了小报,是为了宣传。臣听王妃说过。” 赵姬被这句话气的一噎。 他四处张望,想要找个合适的东西去砸卓子央。 看了看。 桌上的东西,要么太贵,要么太重,容易砸伤。 卓子央自然看出赵姬想要干什么。 抱着头,却不敢躲避。 小宦官瞅见这一幕,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递到赵姬手边,“王妃是否想要这个?” 卓子央瞪了小宦官一眼。 小宦官微笑示意。 啪嗒一声。 帽子砸在卓子央身上。 “榆木脑袋!” 卓子央委屈的捡起地上的帽子。 恭敬的递了上去。 赵姬看着卓子央。 体会到了一种教了几十遍,就是教不会孩子1+1等于几的感觉。 怒气渐消。 赵姬开口说道:“孤将墨纸的价格定为二钱,抛开其他因素,根本原因是让人人都有墨纸可以用。是为了秦国百姓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秦国在一点点的变好。是为了其他国家看到秦国百姓的日子在变好,是为了以后天下再也不是只有上层人能读书写字,而百姓只能用树枝在泥土上写字。是为了秦国的未来,是为了文化的积累,更是为了能给后世之人留下一些值得骄傲的东西。” 他再度拿起一张墨纸,“孤说过,这不仅是墨纸,还是我们乃至后世之人脚下的基石。上面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你好好想想。” 卓子央羞愧的低下头,“臣知晓了。” “知晓就好。”赵姬语气缓和了些,“赚钱其实并没有错,但有些钱赚不得。你回去就将大同商行所有东西排列出,什么是可以当做高端商品,从那些权贵手中赚钱。比如那一两金的茶叶,就是个不错的点子。什么是利于大众的低端商品,就如同墨纸,铁锅这些东西,需要以低价格,方便百姓。” 听到赵姬夸奖一两金的点子不错,卓子央抬起头,脸上逐渐露出笑意。 似乎担心赵姬说她得意忘形。 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臣回去就列出清单,让王妃过目。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臣不知高端与低端的标准是什么。” “低端产品就是百姓的必须品,例如米面粮油,墨纸,铁锅。高端产品则是奢侈品,例如一两金的茶叶。” 卓子央想了想,“臣好像明白了王妃的意思。” “说说看。” “王妃的意思是不是让臣将某种商品,降低成本,低价卖给百姓。或者提高成本,高价卖给权贵。就像茶叶一样,普通茶叶,几文钱一两,可以贩卖给百姓。而一两金茶叶则以几金的价格,卖给权贵。两头通吃?” 卓子央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臣怎的没想到如此良策。这样既能赚百姓的钱,又能赚权贵的钱。” 她拍了拍脑袋,“臣真笨。居然只想着赚权贵的钱。” 赵姬一脸疑问。 我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这样理解,好像也没错。 赵姬一挥手,“随你怎么想,反正列出好清单,让孤看一看。” “遵命。”卓子央笑呵呵道:“臣这就去列清单。” 她刚走到门口,有名小宦官从她身边路过。 走到殿中,“启禀王妃,圣人相里勤携一名女子求见。” 卓子央快步走出。 赵姬让小宦官将帽子捡回来,而后开口道:“让她进来。” “诺。” 没一会。 相里勤与沈行二人,步入殿内。 “臣相里勤。” “民沈行。” “拜见王妃。” 赵姬先是看了眼沈行,而后将目光放到相里勤身上,“相里先生来访,是工坊出了什么事吗?需要孤为你做些什么?” 相里勤没有第一时间,将师妹邓陵子的事情,告诉赵姬。 而是开口道:“臣此番前来,是为王妃引荐一人。” “何人?” 相里勤拱手道:“农家沈行。沈行此次前来咸阳,是为求着书而来。臣做不得主,便领着沈行来此。” “着书?农家?” 赵姬打量起了沈行,“孤对农家颇为感兴趣。不知这农家是什么?” 沈行开始为赵姬讲述农家。 听着听着,赵姬有些皱眉。 对于农家亲自耕种的行为,赵姬很是认同。 但对于农家的一些理念,赵姬不敢苟同。 农家提倡,在分工互助的基础上,人人平等劳动,物物等量交换。 相当于一种另类的乌托邦世界。 没有资本,没有商人。 所有人都要种地。 你种你的地,我种我的地。 你想要我的粮食,就得拿等同的粮食来换。 就是一种无组织,无社会的状态。 有些理念,赵姬倒是认同的。 那就是民心不可违背。 还有农家对于农业灾害问题上,有独到的见解。 将水灾,旱灾。风雾雪霜,疾病,虫灾合称为五害。 当权者应该将精力放在除五害上,而不是在战争上。 只有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听完沈行的诉说,赵姬拍起了手掌,“果然是大才。” 见赵姬认同,沈行一喜,“那请问王妃,能否帮小民着书?传播给更多人知晓。” “当然可以,如此利民之事,孤又怎会拒绝。不仅如此,只要是大秦官员,孤都会给她们一本先生的着作,用以拜读。” “多谢王妃。” “先别谢孤,只不过孤有些问题,想请先生回答。” “王妃请言。” “在数千年前,先祖从狩猎时代进入农耕时代,当时也是人人种地,可为什么会有商人的诞生?是历史的必然趋势,还是自我提升的过程?” 沈行想了想,“应该是必然趋势吧。” “既然是必然趋势,如果按照先生的理念,我们岂不是要将历史倒退到刚进入农耕时代的时候?这样,过了许多年,我们又是否会回到现如今的状态?如果再有如同先生这样的人,提倡人人耕种。那天下是否成为了一个永远打不破的死循环?” “可那样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民众不受压迫,不必劳心劳力耕种一年,仓中却无多少米粟。” “可商人孕育而出,你也说了,是必然趋势。你认为天下该固步自封?” “没错。” “孤认为错了。时间是一个永远不停的车辙,固步自封与螳臂当车者,只会被无情的碾压成碎片,就比如现在。秦统一六国,铸就天下大同,同一种语言,同一种文字,同一个民族的大一统王朝,就是历史的必然趋势。韩国与其他诸国,甚至反抗秦国之人,都只会在这必然趋势之中,被碾压成飞灰。” 赵姬看向沈行,“时间永远不会为了某一些人,某一些势力而停止。先生,你明白孤的意思吗?如果不明白,孤可以再简洁明了的告诉你。如果秦国采纳了你的学说,并且按你所说而行,那么秦国就是被历史的必然趋势碾压的一方。秦国会被其他国家灭掉,你的学说,依旧没入尘埃。时间会改变一切,你要做的不是阻止这样的改变,或者回到曾经。而是顺应改变,利用改变,主宰改变。时代变了,先生。” 一番话,将沈行说沉默了。 她嘴巴张了张,最终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王妃为何答应为我着书?” 赵姬一笑,“因为大秦在顺应改变。百家争鸣是必然趋势,思想与道理,碰撞的越激烈,对于天下来说,就越有利。也能让秦国看到自身的不足。不是吗?” 他顿了顿,旋即又道:“当然,先生的理念并非一无是处。譬如关于农作物的种植,防五害的知识,还有农业与百姓的重要性。凭这些···。” 赵姬站起身,朝着沈行一拜,“孤拜你为先生。” 沈行有些感动。 碌碌无为,被人看轻的农家,在赵姬这里获得了应有的尊敬。 她对赵姬回礼,“王妃过誉了。民愧不敢授。” “先生受得。孤有个不请之情。” “王妃请说。” “孤想请先生在秦国出仕,孤愿以君侯代之。” “蒙王妃不弃,臣愿意。” 赵姬爽朗一笑,“得先生相助,大秦无缺粮之忧矣。” 他几步走到沈行身边,拉住沈行的手,“先生请跟我来。” 相里勤惶恐,“王妃,礼数不可废。” “无碍,如今没有君臣,没有男女。只有先生与学生。” 沈行心里越发感动。 跟着赵姬,一路抵达花园。 赵姬领着沈行来到种植农作物的地方。 望着种植农作物的土地,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对赵姬说道:“这···这是王妃所种?” 她第一次见贵不可言之人,会屈尊去种植农作物。 这和农家理念,何其相似。 沈行内心动容,对赵姬深深行了一礼。 赵姬连忙搀扶,“先生,勿要多礼。此处只有学生和先生。” “王妃若有困惑,请言。臣定为王妃解惑。” “先生,反季可种植农作物乎?” “不可,种植农作物,天时,地利也。不可缺其一。” “学生并不认同。学生以为,天时不利,可变天时。地不利,可变地。” “此话怎解?” “先生言说农作物种植时,曾言可用人肥,沃兴土地,土地干涸,可浇灌以养土。是否?” 沈行点了点头。 “既然地利可变,为何天时不可变?” 沈行一愣,“地利尚可变,这天时岂能变哉?” 第74章 悯农 沈行还真就不明白,这天时该如何变? 总不能呼风唤雨,驱雷敕电吧。 或许有些神仙人物能够做到。 可那些是超凡脱俗的高人,岂会有几亩地,而使用如此神仙妙法? 或许是赵姬看出来了沈行心中所想,他开口说道:“先生是不相信可变天时?” “这四季轮转,阴阳交替,风霜雪露乃是天理纲常,岂能因人力变哉?” 赵姬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询问沈行,“先生对于农,颇为精通。学生请问先生,若是遭遇干旱,如何保住地里的粮食?” 沈行想也没想,回答道:“自然是用水浇灌。”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反问赵姬,“王妃所言,可变天时,便是这个?” “是,也不全是。既然米粟会因严寒而冻死,人能穿衣,抵御严寒,为何米粟不能穿衣御寒?” 赵姬又问道:“酷热之季,庄稼枯死。为何人知躲于阴凉之地,躲避烈日,而庄稼却不能?” 沈行喃喃道:“是也,为何它们不能。人无根,而米粟有根。故而人可趋利避害,而米粟不能也。” 她自顾自的说道:“既然它不来,那便我去。严寒之季,米粟无衣,为何我不可为米粟穿衣?酷热之季,庄稼不知躲于阴凉之处,为何我不可以荫蔽之?” 沈行眼中闪过一丝明亮,“我悟了。原来如此。趋利避害,乃万物之天性也。米粟因有根而固,而无法趋利避害。人要做的,就是帮助它们。” 她朝着赵姬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王妃使我开悟。王妃之言,功于千秋。在下拜服。” 言罢,沈行就要朝着赵姬下跪。 以现在的种植模式。 那纯粹是靠天赏饭吃。 粮食收成的多少,是否饿肚子,完全看天意。 哪怕最厉害的老农。 也只是根据天时变幻,从而预测出今年的收成,并且提前做一些简单的预防。 完全没想到去与老天抗争。 去与季节抗争。 赵姬并没有教沈行,温室大棚效应之类的东西。 他教不了,也不会。 但赵姬教会了沈行去与四季轮转,风霜雨露进行抗争。 为沈行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 一个逆天而行的思路。 或许,在许多年以后,有人会在沈行的影响下。 开始种植反季节作物。 或者成体系的预防天灾对于粮食作物的影响。 这对农耕文明而言,是一个巨大改变。 这种改变无疑是深远的。 虽然没办法直接进入人人都能吃饱的时代。 但能够让一些本该会饿死的人,活下去。 在沈行的眼中,此刻的赵姬虽不是圣人,但更似圣人。 此功绩,当流传至千秋万代。 见沈行想要下跪,赵姬连忙伸手搀扶。 “先生这是作甚?” “王妃之言,醍醐灌顶。我替天下百姓,叩谢王妃之恩。” 沈行往后退了两步,“请王妃受我一拜。” 她郑重的向赵姬,行跪拜之礼。 “先生,快快请起。我之言,只是启发。真正造福百姓,还需先生相助。” “臣必誓死效力。” 顺着赵姬的搀扶,沈行站起了身。 望着赵姬种植的庄稼,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的色彩。 从赵姬这里,她看到了农理念中的世界。 也看到了硕果累累的米粟。 更看到了百姓脸上露出的笑容。 此时,又听赵姬说道:“先生,其实我还有一个疑惑。想要请先生解答。” 沈行连忙行礼,“王妃请言,臣必知无不言。” 她对自己的称呼,从我变成了臣子。 赵姬随手拔出一根秧苗,“此苗是何?” “此苗乃粟苗。” 粟也就是谷子。 去壳后便是小米。 乃是五谷之一。 “请问先生,粟苗本来就是如此吗?” 沈行想了想,“粟自古有之。自然如此。” 赵姬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怎么觉得,先生可在山野中瞧见野粟?” “野粟?”沈行点了点头,“野粟颗粒不一,口感也并不软糯。” “那先生觉得,为何同是粟,野粟却没有我等所种之粟好?” 沈行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因野粟所长之地贫瘠···。” 话刚说出口,沈行一愣。 若是荒山之中,或许可以这么说。 可有些粟田,里面也生长着野粟。 与种植的粟,同处一片地,同饮水。 可照样有所不同。 沈行喃喃自语,“是啊,为何如此?” 赵姬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所食用的粟,是先祖经过成千上万年的培育,变化之物?其根本就是野粟。” “王妃,这是何意?” “先生,你吃过橘子吗?” 沈行点头,“我自楚国而来,自然吃过橘子。” “那先生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橘在南方为橘,北方为枳?” “听过。”沈行刚出口,顿时恍然,“王妃的意思是,野粟会因南北不同而变化?” “不全对。我的意思是,无论是橘还是枳,都是一种东西,为何会有这般变化?” “是啊?为何呢?” 沈行只知道橘子到了北方,成了枳,南北差异不同。 可从未想到为什么会导致南北差异不同。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先生,我以为,万物其中必定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变化。如果我们能掌握这种变化。”赵姬伸出手,看向手中带着泥土的粟苗,“也许能让这粟,变得更可口。又或者,让粟苗长成硕果累累的参天大树。又或者提高粟的产能,让世间再无饥饿。先生以为如何?” 他手指向沈行,“就比如你我。我等皆从婴儿成长到如今。如果将野粟比作婴儿,我们所吃的粟米比作少年。那么我们是否能够通过研究,或者培育,加快少年成为青年的过程?” “变化,万物皆有变化?”沈行喃喃自语,“人可变,为何粟不可变?”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捶胸顿足,如同幼儿。 “先生这是为何?”赵姬很不理解,为什么说的好好的,沈行会如此。 沈行眼泪汪汪的看着赵姬,“我怎的未早些想到?若早些想到,也不必蹉跎八十余载。” 赵姬的变化之言,让沈行又喜又悲。 喜的是终于开悟。 悲的是她已年华逝去,压根没有什么精力和时间去研究变化之法。 对此,赵姬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可以给予沈行思路,告诉沈行何为正确的道路。 却无法逆转时间,更无法改变沈行已经老去的事实。 赵姬只能在一旁宽慰。 两人聊了许多。 聊了如何浇灌土地,聊了如何嫁接,聊到了杂交庄稼品种。 聊了北方有的植物,南方没有。 南方有的植物,北方没有。 聊了这天底下是否有什么植物,可以代替五谷,用以百姓果腹之物。 甚至聊到了西域香料,以及西域的农作物。 从赵姬这里,沈行不仅开拓了眼界,还明白了许多未曾猜想过的道路。 这让沈行既兴奋,又失落。 从白天一直聊到了晚上。 两人这才回到殿中。 相里勤早已在殿中焦急等待。 见赵姬与沈行结伴而来,连忙上前,“王妃···。” 她又注意到沈行湿润的双眼,小声询问道:“沈先生她···。” 沈行见此,擦了擦眼角,“我无碍,只是如梦方醒。” 赵姬此时看向沈行,“先生打算何时出书?” “臣本以为,臣之学识足以着书育人,如今听王妃之言,臣觉得自己的才能还不够。请王妃等臣一些时日,臣再细细琢磨。” “没关系,孤等着先生大作。” 赵姬转头对一旁侍奉的小宦官说道:“去政儿那里请道旨来,册封沈行为悯农君。” “诺。” 小宦官朝着沈行笑着一拜,“恭贺悯农君。” 相里勤此时也说道:“祝贺沈先生。” 沈行谦虚回礼,“都是王妃抬爱。” “若无事,你二人便回吧,如今夜已深,孤也就不留你二人了。” “王妃,臣还有一事。” “何事?” “臣有一师妹,今日误闯印刷工坊,被幽卫扣押了下来。如今已被关押,请王妃宽恕。” “你的师妹,是墨家中人吗?” “是。臣之师妹,极擅长机关术与剑术。” 赵姬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应相里勤,放出她的师妹,而是开口道:“既然是你的师妹,那可带过来让孤瞧瞧。” 相里勤心里大定。 只要能入王妃之眼,不仅性命无忧,还能有荣华富贵。 她朝着赵姬一拜,“多谢王妃,臣告退。” 赵姬挥了挥手,“去吧。” 嬴政寝宫。 经过巴清的事,赵高顺利官复原职。 再度留在了嬴政的身边。 这次,赵高比之前更加小心,城府也更加的深。 她此时对嬴政说道:“公子,齐国送来一封书信,请公子过目。” “拿过来。” “诺。” 从赵高手中拆开信,嬴政看了看。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稷下学宫想要前来论道。 并且还写了前来论道的人。 几名如同荀况一样的大才。 还有一些学生。 嬴政不解的放下书信,“论道?和谁论道?” 其他的先不说。 现如今秦国能拿的出手的文人,也就小猫三两只。 第一个韩非。 荀况的弟子。 她的老师。 第二个,吕不韦。 吕不韦凑合凑合能算一个。 第三个就是相里勤了。 第四个···。 想了想,嬴政实在想不到人选。 所以,嬴政属实不明白,荀况这些人来秦国论什么? 要是说来秦国传道,嬴政还能信服一些。 嬴政喃喃自语,“这些人究竟想来秦国干什么?” 她对赵高说道:“去打探荀况这些人到了何处。既然她们想要来秦国,政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荀况既是大才,还是嬴政的祖师。 嬴政于情于理,都该去迎接一二。 “诺。” 赵高离去。 不一会,赵姬身边的小宦官快步走了进来,“臣拜见公子。” 嬴政抬了抬头,“政记得你,不在显德宫伺候,跑政这里作甚?莫非父亲要你传达什么话?” “公子真是明鉴。”小宦官一笑,“臣来此,是奉王妃之命,求一个君侯之位。” “君侯之位?”嬴政打量起了小宦官,“你?” “公子说笑了。臣何德何能。王妃是为了一个叫做沈行的人求的。求的是悯农君。” “这个沈行又何德何能,让父亲亲自为她求个君侯?” “这个,臣就不知了。只知王妃很器重沈行的才华。” 两人都一起坐在菜地里,聊了一天。 刚见面就赏了个君侯。 能不器重嘛。 嬴政摸了摸下巴,“你是说父亲器重她的才华?” “没错。” 听到这话,嬴政来了兴趣。 父亲精选,可是都有品质保证的。 譬如掌控赵系势力的臻马,商文君卓子央,相里勤,还有她的老师韩非子。 年轻一代,更有如今帮助臻马,人人皆称赞稳重的臻义。 虽然傻,但武力超群的臻忠。 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历经大小战役,能以万人敌数十万人的许寇。 还有一个废物,整天就知道勾搭父亲,鲁莽冲动的赵勋。 甚至是盖聂,都是父亲所推荐的人。 抛开赵勋不谈,只要父亲推荐的人,似乎总有不平凡之处。 其实,并不是赵姬的眼光有多好。 就譬如臻马,碌碌无能,还封建迷信。 卓子央,贪财胆小。 许寇,好酒容易误事。 这些人都没有别人眼中那么完美无缺。 或者有什么能力。 至于这些人为何会成为别人眼中,那种能人异士。 只能说是赵姬发现了这些人身上的优点,并且加以利用与栽培。 有了诸多例子。 嬴政自然对这个叫做沈行的,有了招揽之意。 虽然不知道沈行有什么用。 但既然是父亲选的,那必定是大有用处。 其中必定蕴含着什么了不得的算计。 她对小宦官说道:“政知道了。不过君侯之事,乃国之大事,怎能轻易允人。这样,你让这个沈行的,明日来宫中寻政。由政考较一番。” 没错,嬴政想要挖赵姬的墙角。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现在赵吕未分胜负。 她手底下,连个有用之人都没有。 能用的,除了盖聂与赵高,就是被打残的楚系。 想要做些什么,都觉得被束缚了双脚。 第75章 内乱 苍茫的草原。 白雪皑皑下,诸多帐篷林立。 一些身穿兽皮的草原人,一脸疲惫的在其中行走。 “该死的中原人!” 大月氏族长支契,猛得一拍桌子。 桌上的奶酒顿时洒了一地。 容不得她不生气。 本来应该是她们劫掠一番中原,好好过一个肥年。 不曾想,秦国居然派遣一个叫做李信的傻愣子趁她们还没集结的时候搞偷袭。 率领十万人,愣是在白雪皑皑的大草原上,追杀她们数十日。 不过,幸好这傻愣子不知草原之路。 不仅在草原内,损失了大量兵马。 还被引到了匈奴的地界。 一想到这个李信,有可能被匈奴人杀死。 支契的心情,好受了些许。 可一想到如今的处境,支契内心又升腾起一丝愤怒。 甩掉李信这个傻愣子后,小月氏与大月氏准备集结人手。 打算报一报被李信追杀之仇。 可秦人欺人太甚。 又兴兵三十余万,讨伐她们。 领头的将领,比那个傻愣子李信,更加难以对付。 不仅派遣轻骑兵在大小月氏的领土上,进行烧杀抢掠。 还用大量军队,逐步蚕食她们现有的生存空间。 大秦的军队,对于她们而言,不亚于碾压。 她们的生存空间都快被挤压没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放弃这片肥沃的草原。 向更加寒冷的北方迁移。 要么与秦人殊死一战! 原本一直主张侵略秦国领土的小月氏族长,此时一脸颓然的坐在火堆旁。 对着熊熊燃烧的牛粪呓语,“完了,都完了。” 小月氏族长似乎想起什么,猛得起身。 眼眸猩红的望着支契,“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要招惹秦国,我们又何至于成为丧家之犬!你还我草原,还我牛羊!” 她崩溃的抓向支契。 却被支契一把扔了出去。 砸出营帐。 望着躺在冰冷雪地里,哎哟叫唤的小月氏族长。 支契冷笑,“可别忘了,是你撺掇的我们部落的人,在我面前说要一起攻打秦国,如今被秦国追杀,就将罪责怪在我的头上,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中原人的狡诈?!” 小月氏族长见此,只能在雪地里撒泼道:“我的牛羊,我的草原,我的奴隶啊!这些该死的秦人!” 为了躲避秦人的追杀,大,小月氏成员抛弃了太多太多。 无数的牛羊,回归了草原。 奴隶则成了秦人的战利品。 支契也很心疼。 她本来就不主张进攻秦人。 可族人一个个都叫嚣着要踏平秦人的城池。 抢夺秦人的财宝。 睡了秦人的男人。 可现如今,一个个都成了丧家之犬。 更有甚者,有人将罪责,怪罪到她这个族长身上。 想到这里,支契看向狗头军师诺托。 诺托此时也一言不发。 甚至刚刚发生的一幕,都没能吸引到诺托的注意。 支契大步走向诺托身边。 散发的冷意,仿佛冻结了篝火的炙热。 让诺托不由得抬头,向支契看去。 支契伸手,将诺托拽了起来。 一句话也没说。 先左右开弓,给了诺托几个巴掌。 打得诺托昏昏沉沉,眼冒金星。 待支契打完,诺托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 并且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痰。 支契呵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秦人的军队不会全力对付我们?!这就是你说的小秦王无法调集军队对付我们?要是不想个办法,明天我就砍了你的脑袋,送给秦人当做赔礼!” “族……族长,我……我也没想到这次秦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之前秦进攻韩国的时候,她们也趁机打了秦国。 并且劫掠了不少好东西。 那时,秦人不仅没有任何反应。 还蜗居在城池里,不敢出来。 任由她们烧杀抢掠。 可没想到,这次秦人的反应如此之大。 她们还没进攻,只是在秦国边境,猎杀奴隶为乐。 秦就派遣十万大军,对她们一路追杀。 哪怕长生天震怒,降下鹅毛大雪。 这些秦人依旧没有放弃对她们的追杀。 好在,长生天庇护,这些秦人在风雪中迷了路。 不知到了何处。 她们也打消了进攻秦国的心思。 可秦人好像并不打算放过她们。 还没喘息几天。 秦人不知从何处,调集了将近三十万大军。 继续追杀她们。 这让诺托很是纳闷。 小秦王还没登基,如何能如此迅速的调集这么多的军队? 再者,秦人刚打完与韩人的战争。 难道不想要休养生息吗? 还有,这么多军队调集到这边。 秦人难道是疯了? 难道就不怕楚国,魏国,赵国趁此机会进攻秦吗?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迟了。 望着支契欲要杀人的眼神,诺托连忙说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支契一脚将诺托踹翻,而后坐到一旁羊皮垫上,凶狠的说道:“说,是什么办法?” 诺托感觉小腹被什么搅动一般,疼的她呲牙咧嘴。 满头冷汗。 但她为了保命,只能忍着剧痛说道:“我……我的办法有三个。第一个,咱们可以向秦人投降,只要投降了秦人,再贡献一些好处,秦人一定会对待匈奴人那样,将草原还给我们,并且退兵。”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到如今,好像只有投降,才能保住族群。 要是再打下去。 她们只能被迫迁移到更北方的寒冷荒芜之地。 去与那边的波斯人抢夺地盘。 要再想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毕竟,按照往常惯例。 秦人在追不到她们后,一定会退兵。 到时一定有其他,例如匈奴人来占领这片肥沃的草原。 虽然瞧不起匈奴人,可不得不说匈奴人的战力比她们强了不知道多少。 从匈奴人手中抢回草原。 其难度不亚于从野狗嘴中抢骨头。 支契对于投降的主意,有了些心动。 但她并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沉声说道:“另外两个办法是什么?” “第二个办法是咱们归顺匈奴人,让匈奴人帮我们抵御秦人。” 对于这个办法,支契直接否决,“不行。” 可小月氏族长则立马站起来,“这个方法好!” 小月氏本就是匈奴人的族群。 身上流淌着匈奴人的血脉。 自然对于归顺匈奴人,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大月氏族长支契不行。 她们可不是匈奴人。 对于匈奴人而言,只要不是匈奴人,都是奴隶。 堂堂大月氏,又岂能甘心做奴隶。 要是这样,她们宁愿战死。 支契没有看向小月氏族长,“直接说第三个办法。” 小月氏族长自然知晓支契心中之想。 她哼了一声,“你们继续与秦人交战吧,我小月氏不奉陪!族人们,我们走!” 小月氏族人刚站起身。 大月氏的族人便拿起兵刃,站了起来。 本来就打不过秦人。 要是小月氏族再走。 那岂不是更打不过了。 支契怒瞪了诺托一眼。 这个流淌着诸夏血脉的杂种! 如今,经过诺托这么一说,小月氏的人,肯定是留不住了。 与其自损实力,强留小月氏,倒不如放小月氏离开。 支契挥了挥手,“让她们走!” “族长!” “让她们走!” 小月氏族长对着支契行了一礼,“支契,我敬你是个勇士,要是你愿意投奔匈奴人,我会向匈奴王推荐你。” 支契没有说话。 小月氏族长也没多言,带着族人离开。 等人走远,支契怒的拿起一旁的鞭子,甩在诺托的身上,“要是三种办法还不是什么好办法,我就把你的头割下来,当做酒杯。” 诺托冷汗直流,却不敢叫疼。 断断续续道:“第…第三种办法是让中原其他国家,讨伐秦国。这样,就能让秦人退兵。” 诺托不知道什么是围魏救赵。 更不知道什么是兵法。 可生死之间爆发出来的潜能,让她领悟出了兵法。 “你怎么不早说?!” 又是一鞭子打在诺托的身上。 要是先说第三种方法,小月氏族又怎么离开?! 不过,诺托说的办法,的确有一定的可行性。 但让中原其他国家攻打秦国,有一些不现实。 支契用鞭子抽打在诺托的身上,“你去,去秦人的营地,告诉那些秦人,只要她们愿意退兵,我大月氏族愿意尊秦为上国。并且愿意每年供奉牛羊。” 诺托不敢拒绝,连忙应了下来。 为了防止诺托逃跑,或者做出什么有碍大月氏族的事情。 支契特意安排一些亲卫,以保护诺托为名,实则监视诺托。 一行人战战兢兢的前往秦国营地。 秦国营地内。 歌声一片。 士卒们围在篝火旁,唱起秦人独属的歌谣。 一壶滚烫的热酒,在人群中来回传递。 而有的人则安静的坐到一旁,给遥远的家人,书写家书。 偶尔遇到不识的字,便跑去询问一旁算账的投资商。 这些投资商总会善意的教导。 只是让士卒有些反感的是。 这些投资商看她们的眼神,倒不像是在看人。 反倒像是在看什么金银财宝似的。 那一双双眼睛,都泛着光。 一辆装载人头的马车后面。 大同商行的旗帜,随风飘扬。 一名身穿奶白色羊皮袄,头戴毡帽的中年女子在马车内嘿嘿直笑,“发了,发了。今日又是一百余颗人头。若一直下去,为我家主人换个君侯,也绰绰有余。” 一百余颗人头,看起来少,其实已经很多了。 如今大小月氏不敢与秦为敌。 遇到也只是亡命奔逃。 这一百颗人头,还是好几支千人队将这些人驱赶到一处,围杀而来。 至于俘虏? 抱歉,蛮夷听不懂大秦话,宁死不屈。 那个谁,别以为放下武器,就是投降。 我完全相信你能用指甲盖杀人。 没有指甲盖? 哇,你长的这么壮,拳头估计都能打死人。 什么? 你手断了? 那你还活个什么劲,不如变成我家主人的封地。 反正,到现在,凡是大小月氏之人,那是一个俘虏都没有。 毕竟奴隶可以买,而封地却买不到。 赵姬太小看这些人的贪婪了。 他居然想让这些人多俘虏一些,充当劳力。 秦士卒本就有杀俘虏,充战功的习惯。 上面将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下面士卒与投资商们,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滥杀无辜。 真正的灭族,无论男女老幼。 在她们眼里,都是可以记载的功勋。 能拿到人头的,自然得意洋洋的清算着今日的收获。 甚至盘算着怎么将缴获来的牛羊与财宝送回去。 而一些没什么收获的,就坐到一旁喝着闷酒。 这些人,大多代表的是韩地豪门。 倒不是赵姬故意如此。 实在是韩地豪门的人太小气,不肯与其他人一般,或是讨好,或是帮助士卒提升战斗力。 自然是吃屎都抢不到一口热乎的。 就在她们一伙人纳闷之时。 一名副将领着欧阳春前来。 刚见到副将,所有投资商都围了上来。 “将军,我们孙家铸铜千人队如今已经人人装备了轻铠,能否将孙家铸铜千人队安排到靠前的位置。” “我,吕氏商行千人队,明天要当主力。我家文信侯与统帅可是至交。” “将军,我是巴氏丹砂千人队,能否给个面子?” “我,韩地赵氏米行千人队……。” “我周氏肉铺……。” “我钱家酒楼……。” 吵吵嚷嚷,让副将很是烦躁。 每次来此地,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大吼一声,“肃静!再有喧闹者,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这里可是军营。 军法大于一切。 刚来之时,不少人都吃了苦头。 待人群安静下来,副将有些恭敬的对欧阳春说道:“让您见笑了。” 不恭敬不行。 这欧阳春是王妃派遣下来。 说什么取材。 在副将眼中,就相当于调查员。 别说她得小心伺候着,哪怕边关主帅王陵也得小心伺候着。 至于王陵不给欧阳春面子,或者找个理由杀了欧阳春。 然后谎称什么都不知道? 别逗了。 只有平民百姓才需要证据这种东西。 至于王妃,想要对付一个人,还需要证据吗? 最关键的是,王妃现在派人来干什么? 王陵很有理由相信,欧阳春奉王妃命令前来。 就是过来找她的麻烦,然后趁机断掉吕不韦的一臂。 玩脑子的,心眼都脏。 王陵好不容易重掌兵权,自然不希望为了一些小事,再把前程断送进去。 第76:献降 听说欧阳春是王妃派过来,想要询问一些事情。 再者,王陵也想将欧阳春赶的远远的。 避免被抓到什么小辫子。 便安排副将,将欧阳春领到投资商这里。 并且嘱咐副将,一定要好生照顾,莫要怠慢。 副将有些谄媚的对欧阳春说道:“先生,这些都是王妃安排的投资商,你要想知道这里一些情况,问她们准没错。” 言罢,她又对投资商说道:“这位是王妃派遣过来,了解情况的先生。她会对你们进行简单的采访,你们一定要‘知无不言’,明白吗?!” 在知无不言上,副将加重了语气。 众投资商哪能不明白副将的意思。 这是在提醒她们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一众投资商朝着副将行礼,“我等知晓。” 有一人询问道:“不过,这采访是什么?” “采访是……。”副将刚想解释,可话到嘴边,也不知采访是什么。 她看向欧阳春,“先生,这采访是何?” 欧阳春笑了笑,而后对一众投资商说道:“我是小说家欧阳春,幸运的被王妃任命为小报记者。所谓的采访,就是询问你们一些有关于与大小月氏作战的事情。然后在小报上刊登出来。” 似乎担心这些人不明白小报是什么。 欧阳春又解释道:“尔等知晓小报吧。” 这些人岂会不知道。 她们不仅知晓小报,还知晓这次是露脸的机会。 只要在小报上,刊登有关于她们投资的千人队的战场表现。 不仅能在整个大秦露脸。 运气好,还能打响自家商行的旗号。 投资商们纷纷围了上去。 吵吵嚷嚷的,开始说起自家投资的千人队在战场中的光辉战绩。 欧阳春不厌其烦的将这些人的话,记录下来。 打算回去便挑选一些重要的信息,交由王妃过目。 大致采访了一下投资商,欧阳春又对副将说道:“这军中可有表现出色的士卒?我想顺便再采访一些士卒。” “没问题。”副将应承下来,打算去找那些千人将问问。 就在此时,巴氏商行的投资商走了过来,“先生可是要采访士卒?” “没错。” 见巴氏商行投资商过来,副将眉头一皱,“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嘿嘿,我倒是能帮到先生。我巴氏商行的千人队中,就有一名士卒,虽然年轻,但作战时颇为勇猛。之前与大,小月氏战斗时,身中数箭,依旧嗷嗷叫的冲上去,砍下了五,六个蛮夷头颅。并且哪怕身上有伤,也依旧带头冲锋。” 这么一说,欧阳春来了兴趣,“此人是谁?” 人群中突然有声音响起,“张老六,你指的该不会是稚吧?” 一说起稚,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副将也开口道:“我貌似知道这个人。” 欧阳春更加好奇,“此人很武勇吗?” “论武艺,这人倒是不怎样,在军中也不出色。但论勇,绝对是军中翘楚。” “能否领我去见上一见。” 张老六立刻凑到跟前,“先生,我领你去见她。” 在张老六的带领下,欧阳春朝着士卒们走去。 “先生,你到时候可要在小报上给巴氏商行多美言几句。我家主人很是崇拜王妃。” 欧阳春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只负责记录,至于能否刊登在小报上,还得看王妃的意思。” “嘿嘿,记录就成,记录就成。” 询问了篝火旁的士卒,最终在一处帐篷后面,找到了稚。 稚浑身裹着渗血的白布,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在她的视线里,明月中倒映出一幅景象。 她拉着大黄牛,在田里耕作。 已经冻死的妹妹,则在一旁无忧无虑的捉着蚂蚱。 画面中的妹妹与自己,都洋溢着幸福与充实的笑容。 可突然间。 那名满嘴鲜血,追杀她们的大月氏族勇士出现。 用狰狞笑容,俯视着稚。 如同梦魇的般夺走了妹妹的生命。 夺走了她的一切。 稚闭上双眼。 而那副不屑又带着嘲讽的笑容,依旧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张笑容,已经成了稚挥之不去的噩梦。 哪怕她已经砍下了那名大月氏勇士的头颅。 哪怕她已经在战场上表现的足够勇武。 可在那张笑容下,依旧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胆小,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死在眼前的无能之辈。 稚睁开双眼,拿起一旁的酒水,倒在自己的身上。 酒液带来的灼烧感,驱走了恐惧,也驱走了幻想。 哪怕疼的满头冷汗,稚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只有疼痛,才能让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支离破碎的内心,不再麻木。 “稚!” 张老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稚头也没回。 对于一个不畏惧死亡的人而言,所谓的权势根本就是笑话。 她压根就不需要和其他士卒一样,为了更好的装备,去讨好这些投资商人。 因为哪怕没有任何装备,哪怕只有她一个人。 面对大,小月氏的族群时,她也会无所畏惧的发起冲锋。 死亡,对于稚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见稚不搭理,张老六讪笑着对欧阳春说道:“先生勿要责怪,稚就这样。” 她跑到稚的身边,乐呵呵道:“稚,你的富贵来了!” 张老六手指欧阳春,“这位是小报的先生。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小报,那可是咸阳城的新鲜玩意。只要先生将你的名字写在小报上,整个咸阳,不,应该是整个天下都能知晓你。也许王妃与公子会亲自召见你也不一定。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先生领来找你,听你讲述英勇事迹。你可别忘了多提几次巴氏商行啊。” 稚还是没有反应。 张老六气了一下,但很快便消了气。 她对稚说道:“只要你愿意把你的事,讲给先生听。我就想办法给你搞一套铁甲军装备。让你能杀更多的蛮夷。” 听到这话,稚才抬起头。 视线从张老六身上,过渡到欧阳春身上,“你想知道些什么?” 欧阳春一笑,坐到地上,“什么都想知道。” “你们聊,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拿些酒肉来。” 张老六给了稚几个眼神暗示,便笑呵呵的离开。 稚喃喃自语,“我感觉,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杀人,再杀人。被别人杀,或者杀别人。” 对于自己有什么英勇之事,稚还真不知晓。 她已经麻木了。 只知道杀人。 一场战斗下来,只记得鲜红的血液与利刃撕裂肉体的感觉。 她看向欧阳春,“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你叫什么名字?” “稚。” “多大?” “16。” 欧阳春一边问,一边在墨纸上写着。 “你因为什么来边疆?”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你和谁有仇?” “大月氏!她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村子,父母,妹妹,还有所有我认识的人!” 这句话,稚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 她吼完,拿起一旁的酒水,倒在伤口上。 直到疼痛感袭来,这才重新恢复了冷静。 “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就来了。” 欧阳春觉得,要是将这个名叫稚的士卒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或许能被王妃看重。 她继续询问道:“你是如何从大月氏人手中活下来的?” 稚将过往的事情,一一讲给欧阳春听。 从被大月氏人俘虏开始。 到成为奴隶,与妹妹相依为命。 再到成为取乐的猎物,被大秦的军队所救。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亲人,冻死在眼前。 说完这一切,稚的眼眶已经满是泪水。 欧阳春将稚的话,一一写下来后,叹了一口气,“那么,你以后想要做什么?这场战争不可能一直打下去。” “以后?”稚呵呵一笑,“我没想过以后。” 欧阳春一听,瞬间就明白别人为何说稚勇猛。 因为稚压根就没想着活到战争结束。 欧阳春本想说一些宽慰稚的话。 忽然听到远处有道欢呼声响起。 “结束了!降了!大月氏派人前来投降了!我们打赢了!” 欢呼声越来越远。 也越来越多。 欧阳春与稚同时站了起来。 “降了?!” “降了?” 稚喃喃自语,“怎么能降呢?战争,我还没死,怎么可以结束?” 欧阳春此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中军大营跑去。 此时,中军大营。 诺托举着降表,低着头颅,“勇武的将军,大月氏族长支契,愿意以附属国,尊秦为上国。两国共结友好……。” “共结友好?”有名将领冷笑一声,嘲讽道:“现在知道友好了?当初派兵劫掠我大秦领土的时候,怎么不说友好?猎杀我们大秦子民的时候,怎么不说友好?现在被打的落荒而逃,沦为丧家之犬,便叫嚷着两国友好,希望秦退兵?” “哈……tui……,本将还是喜欢你们之前桀骜不驯的模样。” 这番话,羞的诺托几乎抬不起头。 她小声说道:“对于大月氏给秦国造成的损失,我们族长愿意赔偿。并且每年都会给秦国贡献牛羊与美人。” 诺托稍稍抬起头,“这场战争,已经让我们彼此损失了太多的姐妹。我们……我们愿意臣服。” 中军大营外。 所有投资商都来到了此处。 听着里面的动静,议论纷纷。 要说谁不愿意结束这场战争。 那无疑是这帮投资商。 “战争怎么就突然结束了?才刚刚回本。” “没了战争,咱们还能拓宽封地吗?” “你们倒是回了本,我们这才赚几亩地。这战争要是结束了,岂不是要亏死。” “是啊,我们可是投资了上万枚金饼,靠一些土地,压根回不了本。” “战争不能就这么结束!” “没错!没错!” 欧阳春推开吵吵嚷嚷的人群,走入中军帐篷。 而稚神色莫名,抽出腰间匕首,也向中军营帐走去。 我还没死呢。 大月氏还有人活着。 我的仇,决不能如此潦草的结束! 欧阳春刚入帐篷,便听王陵说道:“你们如果真的想要归降,那就放下手中的武器,率领你的族人前来。” 诺托自然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我们草原人说话算话。说愿意臣服大秦,就一定会臣服。至于放下武器,是不可能的。” 王陵猛的拍桌子,“是什么,让你以为有资格同大秦谈条件?你们若是不想投降,完全可以接着打下去。” “将军,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就算是逼你,你又能如何?要么继续打下去,要么让你的族人放下武器,前来受降。” “这……。”诺托有些犹豫,“我回答不了你,需要与族长商量。” “可以。来人,送客!” 诺托看了一眼王陵,不伦不类的行了一礼。 而后朝着外面走去。 待诺托走出帐篷,欧阳春询问道:“既然大月氏愿意臣服,将军为什么非要难为她们。” 让这些草原人放下兵器,前来投降。 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 欧阳春很不理解王陵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不想尽快结束战争? 王陵看到是欧阳春在发问,欲要回答。 突然听见外面大吼,“死人了!有刺客!” 王陵脸色一变,连忙带着人走了出去。 只见大月氏使节诺托倒在血泊之中。 一柄猩红的匕首静静躺在不远处。 而旁边,稚被几名士卒死死压在身下。 她剧烈挣扎着。 似乎还想再捅诺托几下。 当看到欧阳春与王陵一同出来时。 稚放弃了挣扎,朝着欧阳春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陵看了眼诺托,又看了眼稚。 挥挥手,“押下去!至于这个大月氏使节,看看能不能救,不能救就砍了她的脑袋,充战功。再派些人,前去大月氏驻地劝降。” 似乎想起什么,她补充道:“再派人前往咸阳,将大月氏投降的事,禀告公子。” 接不接受大月氏的臣服,最终还是嬴政说了算。 至于为何让大月氏放下武器,前来献降。 那是因为嬴政曾经说过一句话。 ‘不灭大小月氏,政绝不得登基。’ 先安抚投降的大月氏,等嬴政对于这个‘灭’是怎么定义的。 再来决定大月氏的下场。 第77章 家书 魏国。 魏增从昏昏欲睡中骤然清醒,她看了眼身旁的宦官。 “几时了?” “回禀公子,如今月牙高照,应是子时。” “子时。”魏增叹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桌子上的两封信件。 一封信是有关于秦国的小报内容。 另外一封信,则是楚国使节呈递,邀请魏国对大,小月氏进行援助。 魏增来回翻动。 不知该不该如同楚国说的那样,帮助大小月氏,以消耗秦国的战力。 她喃喃自语道:“魏无忌,龙阳君,母亲。如果你们还在,会如何选择?” 按照政治而言,帮助大小月氏,消耗秦国。 无疑是正确的决定。 可与情理不合。 正如秦国在小报上说的那样,诸夏血脉相连。 乃同根同族。 如今外敌侵扰,秦欲以诸夏之名,讨逆不臣。 若魏国帮助外族。 不被人知晓还好,倘若被人知晓。 魏国便会遭受唾骂。 楚国一句‘我蛮夷也。’自然可以搪塞过去。 可魏国不行。 魏国占据中原腹地。 要是如同楚国那般,说不要面皮的话。 会引起天下有志之士共同讨伐。 同时,魏国本土也会发生暴乱。 可又不能坐视秦国不管。 魏增开始想,如果魏无忌等人遇到了这种事,应该如何解决? 思考了一会,魏增再度困意袭来。 打了个哈欠。 “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宦官劝道。 魏增点了点头。 站起身准备回寝。 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宦官道:“寡人有一事想要询问你。” “公子请言。” “你家中可有姐妹?” “有,家中尚有4个姐妹。” “关系如何?” 宦官不明白魏增这是要干什么,但依旧老实回答道:“姐谦妹让。” “倘若,寡人说是倘若,倘若你们姐妹吵架了……。” “公子说笑了,这一屋之人,哪有不吵架的。都是血脉之亲,吵架归吵架,这血脉是割舍不断的。” “寡人说了倘若,倘若……寡人是说,假如你们吵架了。”或许是担心宦官不能理解其中意思,魏增解释道:“不是吵架,就是你与其中一个姐妹,有生死之大仇。此时有个外人,与你有仇的姐妹殴打在了一起。你会如何做?” 魏增看向宦官,“你会帮着外人吗?” “敢问公子,那个外人,臣认识吗?” 魏增摇头,“不认识。” “那臣为什么帮这个外人?姐妹之间的仇怨,乃是家事。而外人欺负到姐妹头上,自然得同仇敌忾。臣会上去帮助姐妹,一起殴打这个外人。” 这个回答,让魏增不是那么满意。 她继续问道:“如果这个姐妹与你有不可戴天之仇呢?” “那也得在打完外人再说。公子,臣不知晓什么大道理。但臣知晓一件事,那就是手足姐妹皆是一个娘亲,那是打断了骨头也连着筋的血脉至亲。姐妹相争,那是关上门,自己解决的事。若放任外人欺辱,这丢的可不是姐妹的颜面,而是丢的我这一家的脸。要是我不出手相助,共击外人。那别人岂不是认为我家好欺负?到时要是欺负到我的头上,谁又能助我?” 听到这一席话,魏增长舒一口气,“寡人明白了。” 她坐回蒲团上,挥笔书写。 于楚王之言,资助大,小月氏之提议,魏国并不想参与其中。 诸夏之战,乃诸夏家事,何须借蛮夷而损诸夏之利也? 至于秦代诸夏以讨不臣。 魏国并不认同。 愚侄会书信一封国书,递交于秦。 若秦愿意开放国门,愚妹愿派遣五万精锐,行至秦国边境,共讨蛮夷。 奉请楚王,资助大,小月氏一事,恼请三思。 勿以诸夏仇怨而行损人不利己之举。 若行此举,凡诸夏子民,必共讨之。 信件内容并不多。 大致意思是,如果楚王帮着外人打自己人,那么魏国将联合秦国与其他诸国,共同讨伐。 让楚王三思而后行。 至于派遣五万军队,从秦国穿过,去讨伐大,小月氏。 就是魏增对于秦国代诸夏讨伐蛮夷这条讯息的反击。 告知天下人,诸夏不仅只有你大秦,还有魏国。 现在魏国要派遣军队,前去攻打大小月氏。 你秦国敢不敢放开国门,让我魏国的军队过去? 不用想,秦国势必不敢让魏国的军队横插秦国疆土,去讨伐大小月氏。 如此,既能让秦国代表诸夏之言,成了笑话。 还能为魏国打响名头。 再者,一旦秦国在与蛮夷交手中战败,到时天下人将会知晓一件事。 那就是秦国因小肚鸡肠,而不让魏国共伐大小月氏。 秦国将失天下之心。 权利斗争是最能磨砺一个人。 曾经碌碌无为的太子增,魏无忌事件与龙阳君甘愿赴死后,逐渐成长为了如今的魏公子。 未来的魏王。 书写好给楚王的信件。 魏增再度书写给嬴政的信。 待两封信写好,魏增对一旁的宦官说道:“将这两封信,快马加鞭送至楚王与秦公子手中。” “诺。” 宦官应承了一句,而后离开。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魏增一人。 她望着跳跃的烛火,喃喃自语,“母亲,信陵君,龙阳君,增儿是否做对了?” 没人能告诉她。 回应她的,只有被拉长的影子,在随着烛火跳跃。 咸阳城内。 沈行此时也在烛灯下,奋笔疾书。 她并不是在写书。 而是在给远在楚国的家人写信。 知远吾儿,见信如吾。 路途风顺,吾已抵达秦国咸阳。 秦国并非如百姓言说那般严苛,也未曾受到刁难。 吾儿放心。 此行,本意欲求助墨家圣人相里氏,勤,协助吾着农家之书一册。 以助百姓耕养田地。 幸得王妃垂爱,一切顺利。 王妃愿助吾出书一册,教化万民。 若农家之言,得以众人知晓。 吾也便死而无憾。 然,虽得承诺。 吾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动笔。 王妃乃爱才之人,听说吾之一事,便与吾论辩农家之事也。 吾儿不知,王妃亦善农事。 甚至在堂皇富贵之地,耕田种植。 位高却无跋扈之见。 从王妃口中,吾已知晓农家之使命,乃是逆天而行之路。 逆地利,逆天时。 逆四季轮转,逆天地纲常。 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叹吾已垂暮老矣,虽得知农家成道之路,有求索之心。 却无苦研之力。 一时悲从心来,心中戚戚。 只恨为时已晚,未早日遇见王妃,未早些得知大道。 可奈何,可奈何。 吾自觉学识不足以着书,只能抱憾。 但幸吾儿可传承吾之衣钵。 可悟农家之大道矣。 有明灯引路,吾儿亦可成农家圣人也。 吾却不得见以后农之盛世。 其中滋味,难以言述。 望吾儿见吾之书信,携好友亲朋,农家子弟,共往秦国。 共举农家盛世之景。 写完书信,沈行已经双眼湿润。 擦着眼泪,哭了几声。 而后将信件装好,放在桌子上。 接着拿起蜡烛,前往卧寝。 只剩下一封书信被压在书桌上。 没一会,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拿起桌子上的书信。 缓缓举起。 一张戴着恶鬼面具的脸庞,从黑暗中透出。 她先是看了一眼书信,又看了一眼烛火尚未熄灭的卧寝。 这人是十二幽鬼之一。 奉王妃之命前来,对沈行进行保护和监视。 从王妃看重沈行开始。 沈行的性命就已经被王妃拿捏在手中。 看了看信件内容。 幽鬼自觉没什么问题,将信件放回原处。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出现细不可察的动静。 幽鬼眉头一蹙。 翻窗出去,并且将窗户再度关好。 而不远处。 一名几乎隐藏在黑夜中的黑衣人,正悄然向此处靠近。 嗖的一声。 箭矢破空,扎向黑衣人。 黑衣人心有所感,鹞子翻身,翻下墙壁。 就在她戒备之时。 忽然察觉她原本站立的墙壁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幽鬼面具,此时正缓缓抽出腰间短剑。 那双从鬼神面具下透出的眼神中,蕴含着无边的冷意与杀意。 “幽鬼?!”黑衣人惊呼一声。 “你知道……。” 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幽鬼的尾音这才响起,“我们?” 黑衣人功夫也不弱,在挡住幽鬼的短剑同时,后退数步。 “我们和幽卫交过手。” 听到这话,幽鬼收起短剑,“铁鹰?” 黑衣人掏出铁鹰令牌,“奉公子之命,前来保护沈行。”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想要调查一番沈行。 毕竟在嬴政眼中,这可是父亲都看重的人。 “奉王妃之令,保护沈行。莫要让我难做。”幽鬼冷冷的扔下这句话。 黑衣人点了点头,“规矩我懂,绝对不接近到五十步,只在外围。” 幽鬼看了一眼,随后跳进院子。 黑衣人也随之消失于黑暗。 一切都像是无事发生。 翌日清晨。 赵高领着沈行,前往了王宫。 而相里勤则领着邓陵子也前往了王宫。 两人同时在门口碰面。 不同的是。 沈行穿着新衣,由宦官驭马,仪仗尾随。 前往王宫是为了加官进爵。 而邓陵子就比较惨了。 穿着带血的衣裳,被几名军士扛着。 身上还戴着脚链手铐。 前往王宫乞命。 见到好友,邓陵子原本萎靡的神态,顿时一震,“沈行,你这是?” “邓陵子,我打算留在秦国了。” “啊?你准备留下来?你的女儿和丈夫怎么办?” 一旁的相里勤开口道:“当然是接过来。你不知道,沈行即将是秦国的悯农君,与你这阶下囚不同。” 说到这,相里勤有些生气的拍了拍邓陵子的后背。 痛的邓陵子龇牙咧嘴。 “到了王宫,见了王妃,可要放尊敬些。” 见沈行迟迟不上马车。 赵高催促道:“沈先生,咱们该走了。” 此时,军士也催促道:“相里先生,该出发了。” “沈行,等回来请我喝酒!” “邓陵子,我会想办法为你求情的。” 两人言罢,各自上了马车。 沈行与邓陵子一同来的秦国,此刻却仿佛走向了不同的命运。 王宫内。 嬴政在宦官的伺候下,穿着黑色的华服。 她低声开口道:“可有调查出什么?” 身后一名穿着侠客服的女子,拱手道:“没有。王妃似乎很看重这个沈行,安排了幽鬼在暗中保护。” “幽鬼?” 嬴政转过身。 幽鬼可是保护父亲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今却被父亲安排保护沈行。 这意义可不一般。 嬴政有种感觉,这个沈行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会如同相里勤一样,改变整个天下。 不! 有可能比相里勤还要重要。 毕竟,哪怕相里勤如今是圣人,保护她的也只是普通的幽卫。 而非精锐的幽鬼。 嬴政想了想,开口道:“让铁鹰百人队,贴身保护沈行的安全。” “这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哼,你懂什么?百人队,政还觉得少了。要是政有幽鬼这样的精锐,也会派去保护沈行。” 宦官给嬴政整理着衣领。 “记住,这个沈行远比相里勤更加重要。” 待宦官整理好衣领后。 嬴政大步一跨,“走,去会会这个沈行。” 众人小心翼翼跟在嬴政身后。 朝堂之内。 百官望着吕不韦,窃窃私语。 “吕侯不是因为刺杀王妃,而被革职禁足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 “难道……。” 吕不韦出来,要么是王妃点头,要么是公子点头。 吕不韦与王妃属于敌对。 王妃点头,显然不可能。 那只有一种可能。 是嬴政放吕不韦出来。 这无疑释放出一个讯号。 那就是公子要与王妃进行正面对抗。 而吕不韦就是首当其冲的棋子。 “诸位慎言,小心惹祸上身。” “欸,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又要起风波了。” “希望这两人的斗争,勿要殃及我等。” 臻马此时看着吕不韦,直皱眉头。 臻义小声说道:“母亲,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暂时没有,儿只觉得,最近咱们赵系,应该少惹些麻烦才是。以免被抓住什么把柄。” “等散了朝,你去嘱咐她们。”臻马长出一口气,“顺便等会和我前去显德宫拜见王妃,探探口风。” 第78章 你是耕田的? “母亲,吕不韦被放出来一事,会不会是王妃为之,难道是有什么计划?” 臻义与臻马不同。 她从小就跟在嬴政的身边。 知晓嬴政对于王妃的态度是何。 在得知吕不韦想要暗害王妃的时候,嬴政没有第一时间取了吕不韦的脑袋,并且还阻止赵勋杀吕不韦,这已经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现在更是将吕不韦放出来。 难道真如揣测的那样,嬴政因为权力而对王妃产生了特殊的忌惮。 所以,需要让吕不韦来对付王妃? 又或者,是想要利用吕不韦,来达到平衡吕系与赵系? 这倒是像是王妃的手笔。 再者,如果王妃不同意放出吕不韦的话。 可以这么说,在吕不韦出家门的瞬间,王妃有无数种方法,让她尸首异处。 臻义仔细想着。 或许要改变与吕系势力的争斗。 以退为进? 放任吕系势力一家独大,暗自积蓄力量。 只有吕系势力一家独大,王妃为了平衡两方力量,赵系势力在朝堂中定然会顺风顺水。 并且走的长久。 赵系势力退的越多,吕系势力受到的打压就越多。 臻义眼神中闪过莫名情绪。 王妃? 貌似也没有母亲说的那般厉害。 臻义在心里对于赵姬的敬意,削弱了几分。 人总是这样,棍子不落在自己的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棋子再如何自作聪明,到头来终究跳不出棋局。 莫说跳出棋局。 能棋局是什么都看不明白。 吕不韦如是。 臻义更如是。 朝中百官,大秦黎民,天下百姓,都是棋局中的一环。 能勉强看清楚棋局的人,兴许只有站在高处,天生就跳出棋局的嬴政。 然而,嬴政并不打算破坏这个棋局。 甚至打算推动这一棋局快速成形。 臻义不知道的是。 无论吕系,还是赵系,都不重要。 甚至两个能不能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个都能在最后结束的阶段,为大秦做出最后的贡献。 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才是最重要的。 “吕侯,你怎的出来了?” 吕不韦不在期间,身为吕系代理掌舵者的苏唯此时凑了过来。 吕不韦闭目假寐,“怎的,我出来,你很不高兴?” 苏唯立马拱手惶恐道:“吕侯,你这可就冤枉我了。你没在的期间,我等可是饱受欺凌,如今你来了,咱们就有了主心骨,有了救星。” 吕不韦眼都没睁,“这次,公子放我一马,是因为王妃。所以,我们得在公子面前展现一番价值。” “展现价值?”苏唯有些困惑,“吕侯的意思是?” 吕不韦睁开了眼,“在我被禁足期间,听说有了李信与魏无知的消息?” “没错。李信与魏无知刚从赵国那边归来。” “等会弹劾这两人。”吕不韦眼神闪过一丝冷意,“赵姬想用李信与魏无知,掌控兵权。哼,终究错算一招。” “吕侯的意思是?”苏唯用手抹了抹脖子,“咔?” 她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个李信可是李家人。李家可是咱们的人。” “那又如何?” “咱们可以把罪责全部怪罪到魏无知的头上,对于李信惩治一番,这样既不得罪李家,也能打击到王妃。” 吕不韦转头,“你是想死吗?” “吕侯何出此言?” “知道这魏无知是何人吗?” “没听说过。” “呵,这魏无知是魏无忌与赵姬的义女。你想弄死她?信不信她什么事都没有。你无故病逝于家中?” 苏唯听到这话,咽了咽嗓子。 这王妃能让人突然病逝的超能力,已经成了某些人的心理阴影。 甚至专门请了个医者,专门防止自己突然病逝。 并且,还立下遗嘱,若不幸亡故,那绝对不是病逝。 苏唯尴尬笑了两声,没有继续说话。 吕不韦开口说道:“这个李信,不过是李家外族子弟,死了也就死了。王妃为了保这个魏无知,大概率会抛弃李信。所以···。” “我明白了···。” 苏唯话刚出口,忽然听不远处有人冷嘲热讽道:“哟,这不是咱们大秦的栋梁,吕不韦,吕侯吗?这么些天没见,脸倒是白了几分。这是快不行了,还是抹了粉啊?” “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咱吕侯日夜操劳的,这脸啊,自然就被累白了。” 听到这番话,吕不韦都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除了搅屎棍楚系残党,昌平君和昌文君两姐妹,那也没别人了。 这两姐妹,自从芈宸身死。 楚系势力彻底落寞后。 便开始彻底放飞了自我。 如同搅屎棍,疯狗。 什么事也要掺和一下。 并且极度仇视吕系。 毕竟芈宸在跳城墙的时候,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大骂吕不韦是小人。 结果就被这两姐妹记恨上了。 昌平君冷笑一声,“累白了,那就是快不行了?那就多休息几天,这朝中啊,没了吕侯,这倒也照常。” 她看向旁边的昌文君,“你说这奇不奇怪,这是不是说,吕侯,其实没啥用?” “姐姐,话可不能乱说。”昌文君对吕不韦摆手,“对不住,昌平君没有说你是废物的意思。不不不,是没有说,‘你是没用的东西’!” 昌文君又说道:“对了,吕侯在家忙甚,累得脸色如此苍白?莫非房事不力?这样我有个门客,善房事。不如送予吕侯,替吕侯劳心劳力,如何。” 吕不韦脸色不改。 一副视这两人如空气的模样。 苏唯倒是忍不住了,“你二人胡言乱语什么?朝堂乃议论国事之地,你二人却在此地污言秽语。等会我必在公子面前,告尔等一状!” “哇。”昌平君惊讶道:“告状欸,我好怕啊。” “是啊。”昌文君也后退几步,“求求你,不要告状好不好。我真是太害怕了。我不想和吕侯一样,只能在家日夜操劳。” “你们···!” 苏唯气的胸疼。 此时,宦官朗声道:“公子临朝,百官肃静!” 所有人都不敢多言,朝着殿门口拱手一拜。 嬴政扶着腰间的宝剑,缓缓走向王位。 路过吕不韦身边时,停顿了一下。 朝着吕不韦瞥了一眼。 吕不韦将头低下。 不敢直视。 嬴政走到王位前,转身面对百官,“尔等起身。” “多谢公子。” 所有人站起身,而嬴政缓缓坐了下去。 屁股还没坐热,昌平君便一步迈出,“公子,臣有奏。” “言。” “吕不韦以一己私欲,暗害王妃。理应革除爵位,不得上朝···。” 话没说完,嬴政便挥手说道:“不必多言。王妃遇刺之事,政已查明原因。此非吕侯所为,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政尚未探查出来。” 她看向昌平君,眼神中带着些许冷意,“莫非昌平君有什么线索?” “这···。”昌平君犹豫了一下。 现在可以肯定,吕不韦被放出来,绝对是嬴政的手笔。 她不由朝着臻马等人看去。 希望臻马能和她一起挤兑吕不韦。 臻马刚想说些什么。 衣角却被臻义拉住。 臻马回头望去。 只见臻义朝着她微微摇头。 对于臻义的话,臻马还是听的。 也就没有选择参与其中。 见臻马不愿为她站台,昌平君轻声冷哼,而后对嬴政说道:“臣并无线索。” “既然没有什么线索,又如何说此事乃吕不韦所为?吕不韦乃我母最信任之人,政相信吕不韦一定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嬴政将视线转移到吕不韦身上,“文信侯,你觉得政说的对吗?” “多谢公子抬爱。” 昌平君深深看了嬴政一眼,立刻退了下去。 如果嬴政一心要支持吕不韦。 那她们这些楚系势力,就要另找靠山了。 反正绝不和吕不韦同党。 嬴政环视四周,“还有何言?” 苏唯站了出来,“公子,臣想请公子严惩边军将领李信,魏无知,这二人私自调动大秦之兵,追杀大,小月氏,致使军队伤亡惨重,十万大军只剩下六万。此举置边关百姓于何处?不惩治这二人,不足以平愤!” 嬴政早就想要惩治李信了。 她开口说道:“传政旨意,革除魏无知,李信二人职位,手中将士交由蒙骛带领。乘坐快马,立刻回咸阳认罚。此二人若有出逃之意,格杀勿论。” “公子圣明。” 苏唯顶着李家人质问的目光,回到队列中。 “还有何事?” 吕不韦站了出来,“公子,臣听闻一则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什么?” “是楚国的消息。” “楚国?”嬴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政也听说了,只是……。” 她顿了一顿,“楚国之事,暂且不论。” 嬴政故意对吕不韦说道:“吕侯如果想要详谈,等会可前往政的书房。” 吕不韦低头,“诺。” “好了。你们的事都说完了。”嬴政环视一圈,“那么该政说了。” 众人当即竖起耳朵,仔细听嬴政要讲什么。 嬴政开口道:“昨夜,显德宫来人,想要政给个君侯之位。” 显德宫? 王妃? 君侯之位,允以何人? 赵系成员一脸的激动。 齐刷刷看向臻马。 以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臻马的认可,臻马上报给王妃。 故而求到了王妃头上。 只是有没有上报,臻马还能不知道吗? 她此时也是一脸困惑。 王妃一脉的老人,除了赵勋,其他都已是君侯。 就连没有存在感的许寇,也是个代侯。 总不能为赵勋求的吧。 这应该不可能吧。 赵勋如果有君侯之位,要想继续陪在王妃身边,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哪有君侯做贴身侍卫的? 那会是何人? 莫非王妃又挖掘了某些如相里勤的人才? 我不会失宠吧? 臻马一脸担忧。 此时,嬴政继续说道:“父亲既然求政,政也不好拒绝。此次,授封君侯,尔等正好替政考教一番。” 她朝着外面喊道:“宣,沈行入殿!” 宦官高声喊道:“公子有令,宣沈行入殿!” 声音越传越远。 赵系势力成员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原来没有她们的份。 其他人则在脑子里回忆有没有听说过沈行这号人。 不一会。 沈行步入大殿。 哪怕沈行已经穿着最好的衣服,但还是略显寒酸。 尤其那张被风吹日晒的脸,显得无比苍老。 并且佝偻着背。 一双手更是布满老茧。 与其说此人是什么大学问的人,倒不如说此人是刚刚忙活完农活的老农。 众人不由轻视了几分。 “你就是沈行?” “臣沈行,拜见大王。” 嬴政露出一抹笑意,“沈先生,请称呼我为公子,政尚未登基。” 意识到说错了话,沈行连忙改口,“拜见公子。” 见沈行有些紧张,嬴政笑了笑,“无碍。” 她继续说道:“父亲昨夜派人前来,为你求一个悯农君之位,政可以答应。但赐封君侯,不是什么小事,政需问个清楚。” “公子请问。” “你可有治国之方?” “并无。” “那你可有甚高论才学?” “也无。” “那你会甚?” “臣只善耕种。” 嬴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臣言,臣善耕种。” 耕种? 种田? 这不是在搞笑吧? 父亲是认真的吗? 嬴政一开始以为赵姬如此保护沈行。 是因为沈行有什么特殊之处。 结果就来了一句。 俺是耕田的。 拜托,随便找个老农,也善种田。 是不是也要赏赐一个君侯? 嬴政有些不死心。 父亲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看重一个人。 “你真的只会种田?” 沈行点了点头,“臣真的会种田。” 嬴政一脸问号。 臻马此时开口问道:“你这种田,应该和别人的种田不一样吧。” 虽然不认识沈行。 但同属于赵姬派系,该帮衬,还是得帮衬着些。 此时沈行开口道:“臣这种田,应该与别人不同。” 嬴政长出一口气,“有何不同?细细说来。” “公子有所不知,臣自创一流派,名曰农。乃为天下苍生寻求耕种之法,寻求逆天地纲常之道。可在冬日种植瓜果蔬菜,可让粮食产量增加。当然,臣学识浅薄,尚未寻到此法。但臣相信农家子弟定为此前仆后继,只为百姓不受饥饿之苦。” 第79章 株连九族 “你说什么?!”嬴政猛的站起身。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行。 沈行还以为嬴政没有听清楚,重复之前的话,“臣言,臣自创一流派,名曰农,旨在为天下苍生不受饥饿之苦。” “等等,政不是要听这个,你说能在冬日里种植瓜果,并且能让粮食产量增加?” 农耕社会,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靠的是粮食。 粮食越多,生产力就越多。 国力也就越强大。 这就是所谓民富国强。 “臣尚不能做到,可以后,一定能做到。臣做不到,臣还有女儿,臣之女做不到,臣还有孙女,还有农家弟子。臣相信,只要一直坚持,一定能为天下开辟出一个农家盛世。” 明白了。 都明白了。 嬴政哈哈大笑。 她明白父亲为何看重这个沈行了。 以父亲的眼光,应该是认为这个沈行能做到如她所言的农家盛世。 如果沈行真的能开辟出一个农家盛世。 那么,莫说是诸夏。 只要是日月所照之地,皆可为秦土。皆可为秦人耕种之地! 嬴政顿时豪迈从心头起。 政要这普天之下的土地,都种上秦人的粮食! “好!”嬴政大笑出声,“好一个沈行,好一个农家。政这就册封你为悯农君,不仅如此,政还要将咸阳城外的土地,都赏赐给你。只要你能开辟出农家盛世。政亲自为你祭祀上苍,求一个圣人香火之位。” 这祭祀上苍求的圣人,可是与相里勤这样的圣人不同。 相里勤只能说是秦国的圣人。 其他国家,并不认可。 可是祭祀上苍后,那得要通告八方,还得请大儒亲自写祭文。 相当于得到诸国,甚至诸贤认可。 那是真的会如同孔圣,老子这般,只要华夏传承不灭,便会一直流传下去。 “恭喜公子,恭贺大秦。”吕不韦此时也开口道:“得沈行,如得千军万马。秦国大业可成!” 众臣纷纷附和。 原本嬴政想要招揽沈行为己用。 可知晓沈行是何等的大才,嬴政便放弃了招揽。 这样的人,不属于她,也不该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与其让沈行卷入权力斗争之中,而碌碌无为。 不如让她离开纷乱的朝堂,专心致志的去搞所谓的农家盛景。 在册封完沈行后,嬴政又赏赐了沈行一些财物。 并且还让大同商行与巴氏商行全力协助沈行。 在嬴政的大笑中,朝堂议事落下帷幕。 在散朝时,嬴政将吕不韦留了下来,前往书房。 详谈楚国之事。 与此同时。 显德宫内。 赵勋与赵姬两人为田中庄稼除着草。 相里勤与邓陵子在士卒的带领下,来到赵姬两人身后。 看着在田地中忙活的背影,邓陵子顿觉熟悉。 想了一会,吃惊道:“是你们?!” 她想起来了。 这两人不就是之前在咸阳城被追杀的小情侣吗? “不得无礼!”相里勤皱着眉。 明明出门前已经百般叮嘱,要对王妃尊敬些。 怎的还如此莽撞? 真就不长记性? 她朝着赵姬一拜,“臣拜见王妃,见过赵将军。” “稍等一会,等孤除了草……。” 相里勤连忙摆手,“无妨,无妨。” 她抹起袖子,“臣也来帮忙。” 相里勤也不客气,扛起锄头,便吭哧吭哧的忙活了起来。 要是朝中臣子见了,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万人之上的王妃,一个受香火供奉的圣人,还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 如今却像老农一般,在地里忙活。 邓陵子看了看周围。 无论是宦官,还是侍从,都拿起农具在一旁忙活。 浇水的浇水,除草的除草。 只剩她和看守的士卒在一旁干站着。 邓陵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要我帮忙?” 赵姬听到这话,转头看了邓陵子一眼。 邓陵子,他自然没有忘记。 侠义之士。 侠义之士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则,而不屑去做一些龌龊的举动。 赵姬笑着,“好啊。” “王妃……。” 身旁的小宦官还想劝阻。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赵姬打断。 “无妨,既然是相里先生的师妹,孤便信得过她。” 相里勤听到这话,抡锄头的动作更加快了些。 侍卫解开捆绑着邓陵子的绳索。 邓陵子活动了一番,而后抢过一名宦官的锄头,凑到相里勤身边,抡了起来。 赵姬开口说道:“你是叫邓陵子是吧。” “是。” “相里先生之前在孤这里提过你,不仅剑术高超,还善机关术。” “师姐谬赞,只是略懂。” “谦虚了。”赵姬话锋一转,“孤虽与你仅有一面之缘,但孤觉得你应该是个侠义之士。可让孤感到困惑的是,如邓陵先生这般的侠义之士,为何夜闯工坊?难不成是受人蛊惑,或者受人指示?” 听到赵姬提起夜闯工坊一事,邓陵子顿觉有些尴尬。 连忙回应道:“我……我只是好奇。” 总觉得王妃不算健硕的身躯,能给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哪怕自己是剑术宗师,也不敢在其面前放肆。 这是邓陵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才是上位者的压迫。 就好像一只猛虎在旁边打着盹。 虽然不知道猛虎什么时候醒,但在下意识中,总感觉猛虎随时醒来吃人。 赵姬给邓陵子就是这种感觉。 听到邓陵子的话,赵姬一笑,“好奇?好奇容易害死人呐。”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邓陵子,你说孤该拿你怎么办?于理,任何擅闯之人,无论何种理由,都难逃一死。于情,你乃是相里先生的师妹,孤应该放你一条活路。” 赵姬看向邓陵子,“不如你给孤出个主意?” 邓陵子停下除草的动作,看了眼一旁的相里勤。 她并不怕死。 只是担心会连累到相里勤。 邓陵子对赵姬说道:“此乃我之过也,王妃勿要怪罪相里勤。我愿自挖双目,去口舌,以恕自身之罪。” “师妹!”相里勤惊呼一声,而后朝着赵姬跪了下去,“王妃,我家师妹还小,尚不懂事。请王妃原谅。” 还小? 瞅着这邓陵子的样貌,往年轻一点说,都有四十来岁。 这还小? 赵姬头也不抬,也不回应相里勤的话,“总得要规矩不是。” 他直起腰,舒展一番腰,然后开口道:“听相里先生说,你善机关之术?正巧,孤对于机关之术,也感兴趣。” 赵姬对一旁小宦官说道:“去将孤桌子上的东西拿过来。” “诺。” 小宦官离开。 没一会。 小宦官拿着一张墨纸走了过来。 赵姬朝着邓陵子示意。 邓陵子拿起墨纸,朝上面看去。 这是一幅奇奇怪怪的画。 这画···。 邓陵子顿觉惊愕。 这是一杆奇怪的兵器。 上面标注着兵器的尺寸,以及需要的零件。 她抬起头看向赵姬,“这是?!” “这是火枪。具体怎么用,你别问孤,也别有什么好奇心。” 赵姬放下锄头。 小宦官眼疾手快的端过来水和毛巾。 赵姬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好奇心总会害死好奇的人。只要你能把这东西做出来,孤就宽恕你。要是做不出来。相里先生就要陪你吃些苦头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赵姬补充道:“对了,孤要提醒你的是,这枪管可不能有任何缝隙。还有,你看到枪管里面那道纹理了吗?这个也是必须要有的。” “在管子里面雕刻纹理,这如何做到?!”邓陵子一头雾水道:“还有这什么枪管,如何能做出来?” “这不是孤考虑的东西。造出来,你活。造不出来···。”赵姬朝着邓陵子一笑,“孤会很不高兴。” 他转头对小宦官说道:“去安排一百个匠人给邓陵子,这些匠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负责造出火枪就行。造出来,每人都有赏钱。造不出来,诛九族。” “诺。” 赵姬看向邓陵子,“现在有上千条人命,在你手中。别紧张,放轻松。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你···!”邓陵子气急。 之前她还对赵姬抱有好感。 以为赵姬是一个好人。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好人。 邓陵子又看了眼赵姬,“好!我答应你!” “等着你的好消息。孤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退下吧。” 邓陵子走后,相里勤小声询问道:“王妃,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师妹?” “怎么,心疼了?” “不是,王妃如此做,必定有深意,只是臣有些不明白。” 在相里勤眼中,赵姬从来就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 在她的预想里。 赵姬会礼贤下士,然后招揽邓陵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逼迫邓陵子。 赵姬摇了摇头,“你这个师妹,太过于散漫,要想她能为我所用,只能逼她一把。相里先生,你这师妹,对孤而言,可有大用。” “臣明白了。” 望着邓陵子离开的方向,赵姬眼眸深邃。 枪,这东西可不容易造出来。 至于给邓陵子的图纸,只是赵姬按照记忆里所知道的,画出来的而已。 里面缺不缺零件。 或者缺了什么零件。 赵姬一概不知。 与其是想要邓陵子造枪,倒不如是想要让邓陵子尝试一番,能否利用机关术,来弥补科技上的差异。 能做出,赵姬很高兴。 做不出来,赵姬也不会生气。 至于诛工匠九族,完全是在逗邓陵子。 拜托,工匠是什么。 那可都是人才。 人才可是第一生产力。 赵姬又不傻。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的东西,而去屠杀人才。 为了提防相里勤告密,赵姬嘱托道:“可别说出去。” “臣知晓。” “嗯,你也回去吧。好好改进一下印刷机。还有想办法雕刻一个公子的人像。公子登基后,孤希望大秦,乃至天下的百姓,能够知晓她们的王,是什么模样。” “诺。” 相里勤走后,赵勋与赵姬两人便坐到湖畔旁。 一边钓着鱼,一边悠哉的晒着太阳。 看着水里游动的鲤鱼。 赵姬突然感慨道:“你说人,为何要争权夺利?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和我一般,种种地,钓钓鱼。” 赵勋一笑,“你不也在这浪潮里,沉沉浮浮吗?” 她甩出鱼竿,“别人不是不想如你这般悠闲,而是没这个能力。你虽然在此地甩竿,但钓的可是整个天下。” 赵姬摇了摇头,“什么钓的天下?我就是在普普通通的钓鱼。” “普普通通?”赵勋呵呵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了解你,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你一定在背地,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你想多了。” 就在此时,有宦官小声说道:“王妃,文镇侯臻马,携女臻义,还有悯农君沈行,想要见王妃。” 赵姬奇怪道:“臻马什么时候跟沈行凑到了一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臻马可一直都善交友。” “说的也是。”赵姬对宦官说道:“让她们进来。” “诺。” 没一会。 臻马三人走了进来。 “臣拜见王妃。” “仆,拜见我主。” “臻马,你啊你,给庄稼除草的时候你不来,偏偏趁孤钓鱼的时候,就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赵姬说这话时,带着些许笑意。 臻马一听,立刻挽起袖子,“我主,仆这就去帮你拔草。不是仆吹嘘,仆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干农活的好手。” “不必了,草都除了。去拿根钓竿,陪孤钓一会鱼。”赵姬看了一眼沈行与臻义,“多拿两个。” 没一会,几人便坐在一旁,陪着赵姬钓起了鱼。 “如何?这君侯之位,可求了下来?” 沈行立刻放下鱼竿,朝着赵姬一拜,“臣多谢王妃恩德。” “不必谢孤,只要你早日拿出成果就行。” “臣回去,就立刻研究粟米品种与反季节种植。” “很好,孤等你的好消息。”赵姬朝着臻马看去,“你呢?寻孤何事?” “我主,吕不韦官复原职了。” “嗯?吕不韦?!”赵勋蹭的站起身。 “坐下。”赵姬没好气的说道:“难不成你打算去祝贺一番?” “祝贺?呸···!我没打死她,就算她厉害!” “你啊你!冲动什么,孤这不是没事吗?!” “必须得给吕不韦这个小人一点教训!” 第80章 以退为进 赵勋现在还没忘记,吕不韦是用何等的下作手段,致使赵姬昏迷。 当时是看在嬴政的面子,再加上革除吕不韦的职位。 赵勋这才没有发难。 可还没到一个月,嬴政就将吕不韦放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必须得找吕不韦,甚至找嬴政要个说法。 赵姬没好气的看了眼臻马。 臻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 见赵勋不听阻拦,赵姬呵斥道:“拿下!” 话音刚落。 数道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影,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 其中一人开口道:“赵将军,属下劝你最好听王妃的。” “你们也想拦我?” 赵勋无视这些幽鬼,继续朝着外面走。 “得罪了,赵将军。” 话音刚落,数道铁链如蟒蛇一般,冲向赵勋。 只一会的功夫就将赵勋捆得严严实实。 赵勋此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搭着一把短剑。 赵姬一挥手。 脖颈处的短剑,瞬间被拿开。 “现在冷静了吗?”赵姬轻声说道。 “你拦我作甚?吕不韦如此欺负你…。” 话还没说完,赵姬对幽鬼说道:“扔到水里。” “诺。” 几名幽鬼扛着赵勋,朝着池塘走去。 赵勋挣扎着,“欸欸欸,你们想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幽鬼又怎么会听赵勋的。 赵勋朝着赵姬喊道:“你快让她们放我下来啊!” 赵姬充耳不闻,继续钓着鱼。 见求赵姬没用,赵勋又对臻马喊道:“你快帮我说说啊。” 臻马站起来,刚想开口。 就听赵姬说道:“谁为她求情,就一起下去冷静冷静。” 臻马缩了缩脑袋,“仆只是坐的屁股疼,想要站一会。” “那你就一直站着。” 臻马颇为委屈的说道:“诺。” 只听噗通一声,赵勋被扔进了池塘里。 赵姬此时开口问道:“现在冷静了吗?” 没想到,等来的并不是赵勋的回答,而是赵勋的呼救。 她在水里剧烈挣扎着,“救命!救命!我不会…咕嘟咕嘟…不会游泳。” 赵姬一听,顿时急了。 也顾不上思考什么。 顿时跳进水里,朝着赵勋游去。 周围人纷纷惊呼。 “王妃!” “王妃!” “快,快下去救王妃与赵将军。” 转瞬间,靠近池塘的人都跳进了水里。 看着赵勋脑袋淹没在水里,赵姬更加心急。 奋力游向赵勋淹没的地方。 正打算寻找赵勋的身影时,赵勋从水里钻了出来。 朝着赵姬喷出一道水柱。 然后哈哈大笑。 池塘边,准备跳下去的人,此时尴尬的看了看四周。 现在跳还不是不跳? 见赵勋没什么事,赵姬先是一喜,而后怒道:“赵勋!!!” 突然感觉赵勋没有以前的拘束了。 赵勋如同做错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等侍从们将赵姬从水里带回岸边。 宦官连忙用毯子盖在赵姬的身上。 如今虽然已经入了春。 但身处北方,还是有些冷的。 冻的赵姬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姬,你听我解释。”赵勋从水里游上岸,一脸焦急。 赵姬对幽鬼道:“带下去,关十天!” “赵姬,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跟你解释。” 在一声声呐喊中,赵勋被带了下去。 赵姬看了一眼刚从水里出来的沈行,臻马等人。 然后对一旁的宦官道:“给她们找一件干爽的衣服。再熬些姜汤。” 刚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小宦官连忙说道:“王妃,保重身体。” 她气冲冲看向周围的侍从宦官,“你们怎么不拦着点?要是王妃出什么意外,你们都是死罪……!” “行了。”赵姬打断小宦官的话,“是孤自己傻。” 他迈步朝着卧寝而去。 没过一会。 众人换好衣服,来到正殿。 宦官端来姜汤,每人分了一碗。 赵姬喝了一口,放下碗,“臻马。” “仆在。” “你来此是为了什么,孤很清楚。” 臻马那点小心思,赵姬怎会不懂。 不就是想要试探一番,吕不韦是不是他点头同意放出来的。 臻马听到赵姬的话,将头低了下去,“仆就知道瞒不住我主。我主,仆有些不明白,为何我主处处忍让吕不韦?” 对于赵姬,臻马可以拍着胸脯的说,没人能比她更加了解。 可正是这样,她才奇怪。 要是按照赵姬以前的行事风格。 这个吕不韦,怕早已死在赵姬的算计之中。 可自从赢子楚死后。 赵姬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变的越来越陌生。 也变的越来越谨慎。 甚至变的胆小怕事。 现如今,赵系势力与大同商行,还有铁甲军。 完全可以掌控秦国的上上下下。 就如同赵国一样。 只要赵姬一声令下。 别说一个吕不韦。 哪怕拿下咸阳,甚至拿下秦国。 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如今。 王妃处处忍让吕不韦。 吕不韦都相当于骑到头上了。 王妃不仅没出手整治,还放纵吕不韦,甚至同意嬴政将吕不韦放了出来。 这简直不可理喻。 一旦吕不韦被放出来,对于赵系而言。 那绝对是一种巨大威胁。 赵姬此举,无疑是养寇自重。 臻马不理解,也有情可原。 在她的想法中,赵系势力属于赵姬。 吕不韦是赵系势力的敌人,更是赵姬的敌人。 对于敌人,自然要扼杀于摇篮之中。 可在赵姬的想法中,赵系势力虽然是他的。 但他并不属于赵系势力。 赵姬是以整个大秦的视角,去看待这一切。 并不是仅仅是赵系势力的视角。 无论是赵系还是吕不韦所处的势力。 都只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姬没有回答臻马的疑惑,而是看向臻义,“你也如此认为?” 臻义行礼道:“臣……。”她想了想,“也如母亲一样,有着疑惑。” 臻义自然与臻马的想法不一样。 臻马是马奴,出身决定了她的眼界上限。 而臻义,接受过教育。 眼界自然比臻马高。 她能看出来,赵姬如今不再是以赵系势力实际掌控者的身份,来看待赵系与吕系之间的矛盾冲突。 而是以大秦掌控者的身份,来看待一切。 属于更高一层的视角。 正因为知道站在面前的,不仅仅是赵姬,而是大秦王妃。 她才想到了与吕系势力之间保持平衡的平衡之道。 吕不韦越得势,赵系也就越安全。 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 其实,就算表露出来,也不会有什么。 或许臻义想要藏拙吧。 听到臻义的回答,赵姬摇了摇头。 仿佛对于臻义的话,并不满意。 他看向臻马道:“吕不韦一事,孤自有考量,你只用放手与吕不韦一博便可。” 臻马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赵姬做出驱赶状,“退下吧。” 臻马只能收回想要说的话,低声道:“诺,我主保重身体。” 出了显德宫。 臻马越想越不明白。 转过头,看向显德宫的方向。 “母亲在想什么?” 臻义的语气平淡。 “我不明白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陌生。” “王妃可没变。” 臻马看向臻义,“你懂什么?!我主之前……。” “停,别再讲你与王妃经历过的事情了,儿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嘿,你这小妮子。” 臻马欲要上手,让臻义知晓什么叫做母爱。 对于马奴出身的臻马,信奉的就是孩子不听话就得打。 收拾不了臻忠这个傻大个,难不成还收拾不了臻义这个弱书生。 可还没等臻马的手落下。 忽然听到臻义说道:“母亲,你的主人如今是什么身份?” “你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大秦的王妃。” “母亲,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母亲不是说了,那是大秦的王妃,既然是大秦的王妃,自然以大秦的思想去思考一些事情。而赵系势力,又或者吕系势力,无论哪一方壮大,对于大秦而言都是危害。这么说,母亲你能明白吗?” 臻马错愕的看着臻义。 眼神中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 良久,方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主以为……赵系是危害?” “错,准确来说是强大的赵系是危害。” 臻马目光呆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是危害?” 在臻马的心中,赵姬不亚于神灵。 而臻义的话,相当于告诉她,她的神灵认为她是危害。 臻马转身,就要朝显德宫而去。 臻义连忙拉住,“母亲,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解释一番。我对王妃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王妃的事情。” “母亲,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无论什么意思,也绝对不会动摇我内心的忠义,也绝对不会背叛大秦。我要去见王妃,误会,这一定是个误会。” 臻义拦着臻马,“母亲……。” 她顿了顿,重新组织一番语言,开口说道:“这不是忠心耿耿的问题。这么解释,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母亲,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能保证现在不会背叛王妃,不背叛大秦。可以后呢?你能保证以后的赵系势力不背叛大秦吗?” 这一句话,直接将臻马问懵了。 以后的事情,她怎么会知晓? 见臻马不说话,臻义放开了她。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赵系未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楚系,这谁也说不准。” 全明白了。 臻马全明白了。 臻义的这番话,就仿佛给臻马开了上帝视角。 让她想明白赵姬为什么准许嬴政放出吕不韦。 想明白赵姬为什么会处处忍让吕不韦。 原来是想要利用吕不韦灭掉赵系势力。 想明白这一点,臻马顿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她错了。 大错特错。 主人没变。 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主人。 只是她身处局中,看不清楚形势而已。 原来主人的目标,不是吕不韦。 而是赵系! 臻马泪奔,跌跌撞撞往显德宫而去。 一边走,一边哭嚎着,“我主,老仆……老仆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呐!我主!” “母亲!你还是没听懂!” “听懂了,听懂了。这赵系势力留不得啊!留着恐我臻家小命难保啊!” 臻义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真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坐到如今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文镇侯位置。 简直愚不可及。 臻义连忙说道:“母亲,难道你就不想想,如果赵系没了,吕系难道就不会威胁到王室吗?” 听这么一说,臻马顿时反应过来,“对啊,别的我不知道,可吕不韦这个狗东西一旦得势,必定会对我主下手!”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臻义,“你的意思是说,我主不仅要灭掉赵系,还要灭掉吕系?!” “怎么可能?”臻义捂着脑袋,一脸无奈的说道:“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一点也不像我。” “嘿,怎么说话呢?哪有母亲像女儿的?!” 话说回来,貌似臻忠,臻义两姐妹都不像臻马? 臻义开口说道:“母亲,你可曾想过。如果真如你所说,王妃欲要灭掉赵系与吕系,那么秦国的政事,该由何人处理?难道让只有小部分人的韩,宗族,楚系去解决吗?!” 听到臻义的话,臻马瞬间反应过来,“对啊。咱们都没了,空出那么多的位置,秦国上下岂不是瘫痪了?” “正因如此,所以我猜想的是,王妃不是想要赵系势力与吕系势力灭亡。而是达到一种相互制衡的微妙关系。这些时日,由于吕不韦被革职,赵系势力一路高歌猛进,拿下不少重要职位。有可能正是因此,才让王妃决定放出吕不韦。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赵系势力会被针对。但不可能伤筋动骨。” 臻马恍然大悟,“原来我主那句放手与吕不韦一博的话,是在这里。” “没错,王妃已经在提醒我们,必要的时候可以放手。” 臻马询问臻义道:“那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臻义嘴角微微上扬,“王妃不是要平衡吗?那我们就给他这个平衡,母亲,可曾听说过以退为进?” 臻马喃喃自语道:“以退为进?” 第81章 谋万世 显德宫内。 望着下方的沈行,赵姬开口道:“先生,后面有什么打算?” “王妃,公子已经将咸阳城外的耕地,皆交由臣打理。臣想着先在咸阳城外,试试王妃所言逆天时。” 听到这话,赵姬摇了摇头,“逆天时,暂时不可取。” 沈行一愣,“为何?” “孤并非打击先生,万物生长离不开三种东西,水,阳光,土壤。” 赵姬询问沈行道:“先生打算如何逆天时?” “这......。”沈行犹犹豫豫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不瞒王妃,臣还没有什么头绪。不知王妃可有什么想法?” “照孤之所见,逆天时的根本问题是提供一个与外界有所不同的环境。这个其实很好解决,人以房屋躲避烈日或者严寒,为何植物不可以?我们完全可以为植物建造一个房屋,以躲避严寒与烈日。” 沈行恍然,“原来如此。” 她看了看四周,仿佛想要找东西记下来。 可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哪怕连个石子都没有。 只能小心翼翼的对赵姬说道:“王妃,可否借纸笔一用,臣好记录下来。” 赵姬点了点头。 宦官将纸笔递给沈行。 沈行接过纸笔后,直接趴在地上,开始记录赵姬之前的话。 看着沈行七八十岁,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写字的模样,属实难以直视。 赵姬对宦官道:“给悯农君安排一张桌子。” “诺。” 桌子还没到,沈行急切道:“王妃,请继续言说。” 见沈行坚持,赵姬继续说道:“为植物提供房屋,并不难。甚至我们可以在房屋内烧柴,还有烧煤,给屋里的植物提供足够的热量。甚至我们可以将植物,种植在温暖潮湿的地下。” “温暖潮湿的地下?”沈行一边记录,一边询问:“这地下如何种物?” “地窖。咱们可以将地窖扩大一些。” “妙啊,妙啊。王妃之想,天马行空,难以琢磨。” 见沈行没了疑问,赵姬继续说道:“所以,营造一个与外界不同的环境,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一点,那就是阳光。植物基本上离开阳光。可无论是建造房屋,还是在地下种植,都无法将阳光引入其中。除非有一种东西,既能阻挡住外面的寒冷,又能让阳光,照射到里面。” 沈行抬起头,“这应该不可能做到吧。” 刚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水和冰貌似可以达到王妃所言的那般。可···可水,总不能将植物种在水下吧。至于冰,若是制造冰屋,那需严寒季节方有可能。并且冰容易融化。” “没错,其实除了水与冰,还有两种东西,能够达到这种效果。那就是琉璃与塑料。” “琉璃?塑料?” 琉璃也就是玻璃。 关于琉璃,沈行自然能听懂。 可这塑料是什么,她就听不懂了。 沈行开口道:“这塑料是何物?臣不知。可这琉璃价格昂贵,若制成琉璃屋,恐怕百姓负担不起。” 她知道,以赵姬乃至大秦的财富,想要制造琉璃屋,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可她的农道之路,并非只是为了权贵,能在冬天有青菜吃。 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能够在冬天通过种粮食来吃饱肚子。 如果只是为了权贵,沈行宁愿不去研究这些。 “沈行,你之心思,孤明白。”赵姬话锋一转,“你知晓琉璃从何而来吗?” 沈行摇了摇头,“此物应该是天所授之。” 赵姬一笑,又问道:“沈行,你会生火吗?” “自然是会的。” 沈行不明白赵姬的用意是什么。 生活谁不会? 用火折子一吹,便能生火。 就算没有火折子,捡几块石头,乃至用几根木棍,也能生出火来。 为何要如此问? “会生火啊。”赵姬感慨道:“在数万年前,火亦是上天所授之物。”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行语气颤抖,“王···王妃的意思是···是我们可以制造琉璃?” “现在当然不能,因为没人朝着这方面研究。” “臣可以,臣可以!” 沈行大声的吼道:“哪怕臣不行,臣还有女儿!” 她想要制造琉璃这种东西,并非为了钱。 而是为了理想。 “你不行,术有专攻。不过,孤倒是知晓一人可以。” “何人?” “巴氏商行,巴清。此人善丹砂,水银。有不少关于砂石的人才,让他去研究,再好不过。” “臣请王妃下旨,让巴清着手琉璃的研究。” “这个,你不应该求孤。” “王妃何出此言?” “这个巴清是公子的人,你要求也应该求公子。” “臣告退。” 沈行还是挺现实的,没等赵姬说完,便想告退离开。 不过,倒是没忘记说一声告退。 “等等。你知晓琉璃该从哪方面开始研究吗?莫说你了,这巴清估计也不知道吧。” “王妃之意···。”沈行震惊的看向赵姬。 怎么感觉王妃,好像什么都知道。 简直如同天上的神仙。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这么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反而还有些贬低了王妃。 沈行哪里知晓。 赵姬说的这些,哪怕是一个上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中学生,都能说个一二三。 更别提赵姬了。 “那么吃惊作甚?孤只是懂的比你们多了一点点。” 一点点? 沈行脑子里满是问号。 这是一点点? 简直···简直就是圣贤下凡! “王妃过谦了。数天下英才,无一人能比之王妃分毫。大秦有王妃在,无上荣光。” “沈行,你倒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孤还是比较喜欢做实事的人。你可勿要沾染朝堂上的污浊气。” 与其跟朝堂上那些自认为聪明的老狐狸,小狐狸交流。 赵姬更喜欢与沈行这样的科研人才聊天。 不过,环境能改变一个人。 这是至理名言。 就比如相里勤。 赵姬能感觉出,这个科研人才不再如之前那般纯粹。 也开始自以为是的推敲他的想法。 “王妃,臣并非是恭维。” “行了。关于研究琉璃的思路,孤告诉你。孤观砂石之中有反光之物。凑近一观,发觉砂石之中,有细碎琉璃。这是不是意味着,砂石经过太阳炙烤,形成了得天独厚的琉璃?既然如此,为何不像提炼铜铁一样,将琉璃提炼出来?天下砂石何其多也?若能提炼出来,不就可以用作建造琉璃屋了?” “臣在此立誓。”沈行突然举起右手,“苍天为鉴,琉璃之法,臣绝不告诉除公子与巴清外任何一人。若有违背···。” “行了。”赵姬摇了摇头,“无论是琉璃或者造纸之类民生之术,孤并打算隐瞒。这天下都是吾儿的,谁研究出来,不都是一样?” 沈行对于赵姬的崇拜,又添了一分。 这气度,这胸襟。 莫说男子之中,绝无并肩者。 就算是女子之中,也鲜有能比者。 沈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赵姬去当这个秦王。 秦国会走到何种地步? 难以想象。 不敢去想。 一旁的小宦官开口道:“王妃···,我们能不能也参与一下?” 赵姬看向一旁的小宦官,“你们幽卫也想试试?” “没错,这···我们总不能一直靠大同商行的资金来···。”小宦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实就一句话,那就是她们想要自己经营一些生意。 赚一些外快。 听赵姬说起这琉璃。 自然有些心动。 “要真想赚钱,你们不如去跑外卖,或者搞一个镖行。” “外卖?镖行?”小宦官疑惑的看着赵姬,“王妃,臣不明白。” “酒楼外送,或者别人想买什么东西,知会你们一声,你们帮忙跑腿。比如其他郡县想要买咸阳的东西,可以委托当地的幽卫,幽卫收取一些钱财,然后购买该物品送过去。至于镖行,这是与商人做生意。有商人从大同商行购买货物,由你们进行押送。” 小宦官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赵姬。 好一个专业对口。 她们正好准备部署全国情报系统。 王妃就说让她们跑外送或者搞镖行。 这简直为她们准备的一条赚钱路子。 不过,这会不会暴露幽卫? “王妃之言,臣倒是可以这么做。只是会不会暴露幽卫?” “蠢呐,你非得说自己是幽卫?不能说自己是某某快递吗?将业务分为城内快送,全国送。在工作之余,顺便把钱赚了。” “臣明白了。” 怎么说这农业上面的事,突然转到了赚钱上了? 沈行小心翼翼打断道:“王妃,要是没什么事,臣先告退了。” “先等等,刚刚孤说到哪了?” “王妃说了琉璃的制造方法,臣欲要前去求公子下旨。” “琉璃的研制,并非一朝一夕。与其等待琉璃研制成功,你不如现在研究如何改进农作物的品种与研究如何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孤之前不是与你说了嫁接原理吗?就如同犬一样。有些犬类与狼进行交配,会诞生既温顺,又凶狠的犬类,既然动物能如此,为何植物不可?你完全可以将两种不同的植物通过授粉,嫁接等手段,改变农作物的品种,就比如野生的粟麦。野生的粟麦生命力顽强,哪怕恶劣的环境也能生长,结果比我们种植的粟麦,更加多。” 顿了顿,赵姬继续说道:“而现阶段种植的粟麦,结果少,并且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而导致产量降低。唯一的优点,恐怕只剩下口感软糯香甜。你可以试着研发出一种既有野生粟麦顽强生命力,又有现阶段粟麦软糯的全新品种。孤相信你能够做到。” 沈行郑重的说道:“臣定不负所愿。” “去吧。天下百姓的口粮,全系于先生一人。” 沈行走出显德宫。 眺望着西边的落日。 此时此刻,她感到天地一片清明。 闭上眼睛,似乎都能听到繁荣的喧闹声。 活了八十余年,唯有此时感觉前路一片光明。 夕阳落在沈行的身上,似乎为她披上了一层战衣。 一件锦袍。 沈行扯出笑颜,“这盛世,我沈行来了!” 她睁开双眼,一脸坚定的迎着夕阳走去。 书房内。 “文信侯,政收到一则消息。不知是否是你在朝堂上向孤禀报之事。” “公子的消息,是否关于楚国王室?” “没错。消息称,楚国春申君黄歇叛乱,暗杀楚王。后被李园所杀。听说楚王之子并非楚王所生,而是黄歇所生。调换幼主之事,李园也参与其中。致使楚国世家举兵,讨伐李园。李园死于战乱之中,幼主即位。又因幼主无法把持朝政,楚国宰相负刍暂管楚国朝政。” 现在楚国的局势,就一个字,乱! 剪不断,理还乱的乱! 吕不韦点了点头,“臣所言之事,就是此事。这个负刍,心有野望,如今幼主势微,负刍必然噬主以自立为王。一旦负刍噬主。若是大秦高举匡扶楚幼主之名,讨伐楚国,必然占据大义。” 嬴政敲了敲桌子,“政不想为别人做嫁衣。”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再者,秦与大,小月氏交战尚未停息,此时讨伐是否不妥?” “楚国如今动荡,君臣不和,将卒分心。乃讨伐楚国为最佳时机,臣愿意领兵前往。” 嬴政深深看了吕不韦一眼,“文信侯,这朝中,政如今能信的只有你,你还是留下来帮政吧。” 这棋还没下完,怎么可能让棋子到处跑? “政记得王翦颇有将才,不如让王翦率兵,讨伐楚国?” “王翦此人的确有统帅之才,公子可以信之。” “好,等会政便书信一封,让王翦伺机而动。” 顿了顿,嬴政继续说道:“吕不韦,你知晓政为何忤逆父亲,保你性命,并且将你官复原职吗?” 吕不韦拱手,“嬴政,你放心。你之忧虑,我皆明白。我与你母亲乃生死之交。只要我一命尚存,你永远是秦王,秦王也只能是你。大秦也只能姓嬴!” 这番话,说的嬴政有些触动。 吕不韦的确忠心耿耿。 也是坚定的保王派。 可有些东西,并不是忠心耿耿就够了。 正如赵姬要割舍掉赵系。 而她要割舍掉吕不韦。 只有棋局干净了,这水不再浑浊了。 大秦才能长治久安。 谋一时,不如谋万世。 嬴政笑了笑,“有你在,政···很放心。” 第82章 是吉是凶 “人各有命,是生是死。就全看天意了。” 文镇侯府。 臻马坐在主位。 其女臻义坐在次位。 其余赵系势力成员,按照尊卑而坐。 仆从举着签桶在一旁候着。 一名赵系成员开口道:“我等做事小心谨慎。为何要我等犯错,落于吕系口舌?” 她们不明白臻马是怎的了。 前些日子,吕不韦被放出来。 吕系势力,士气大涨。 在朝堂之上,不断针对赵系势力。 原本赵系势力成员,想要臻马带领她们反击回去。 却未曾想,她们等来的并不是反击的号角。 而是认罪。 认一个莫须有,甚至还没犯下的罪名。 这很莫名其妙。 “是啊!臻侯,难道你怕了吕不韦不成。吕系势力如此咄咄逼人。臻侯不仅不让我们反击,反而从我们之中挑选五人,去犯错。这不是自断手脚?” “怕吕不韦?”臻马手指自己,“我?本侯会怕她吕不韦?笑话!” 她大手一挥,“想当年,我以微末之躯,随王妃入秦营。视数十万大军如无物,岂会怕吕不韦这个小儿?” “那为何让我等自断手脚?” “臻侯,此事不可为之。” “一味的忍认,只会让吕不韦觉得我等赵系好欺负。” “没错。我等有王妃撑腰,有臻侯率领,商文君,铁甲军,乃至纸圣皆是我等赵系之人。何惧吕不韦?!” “投降于敌,不可!唯有与吕系势力一斗,方有生机。” 听着众人的义愤填膺,臻马叹了一口气。 如果有的选,她又怎会舍得牺牲一些人呢? 关键是没得选。 臻义说的没错。 吕不韦官复原职,就是一个信号。 那就是嬴政与赵姬不想要赵系势力一家独大。 现在吕系明显处于弱势。 所以嬴政才让吕不韦官复原职。 赵姬告诫她要放手。 现在,能保全赵系整体,唯有如臻义说的那般,以退为进。 牺牲一些人,来达到嬴政与赵姬所想的平衡。 避免等到吕系真正露出獠牙的时候,损失更多。 再者,只有拉到与吕系同一实力下,方能去与吕不韦进行对抗,才能有胜的概率。 否则,在赵姬与赢政的默许下。 赵系势力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败。 见臻马叹气,臻义知晓臻马是心慈手软了。 她起身,朝着诸位一拜,“诸位,我这有言,烦请诸位一听。” 对于臻义,所有赵系成员早已内定她是赵系未来的掌舵者。 自然是不敢造次。 赵系成员连忙回礼,“请言。” “对于如此决定,义在此先向诸位赔个不是。” “臻义,你也觉得此决定有些荒唐?” 对于赵系成员的话,臻义摇了摇头,“并不是。” 见赵系成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臻义伸手虚按了下来,“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言来龙去脉。” 顿了顿,她继续道:“诸位可知吕不韦为何会被公子放出?” “公子有言,暗害王妃一事,并非是吕不韦所为。” “旁人不清楚其中缘由,难道诸位还不清楚吗?” 赵系成员陷入思索。 臻义这话说的没错。 王妃昏迷一事,闹的沸沸扬扬。 朝野上下皆暗流涌动。 百姓有可能不知道真相,可她们这些身居于高位者,怎么可能不知晓。 王妃昏迷,是因吕不韦安插一名携带毒药,名叫嫪毐之人导致。 是啊,公子为何要放一个弑主之徒官复原职? “想必诸位也看出了。”臻义叹息一声,“公子放吕不韦出来,并不是因为吕不韦不是暗害王妃的凶手,恰恰相反,吕不韦正是暗害王妃的凶手。可为何如此,诸位有想过吗?” 不等众人回答,臻义又开口说道:“要论世间,谁最敬重王妃,那属公子无疑。王妃出事,我坚信公子定有杀吕不韦之心。可公子并没有这么做,甚至主动替吕不韦消除罪名。” 她环视众人,“为何?” 又不等众人回答,臻义开口道:“理由很简单,因为公子需要吕不韦!需要吕不韦来对付日益庞大的我们!不知诸位可知道楚系?” 混迹秦国朝堂,岂能不知晓曾经的楚系。 甚至有些人还亲眼见证过楚系从衰落,到强盛,再到衰落。 众人点了点头。 “公子担心我们会成为第二个楚系,故而需要吕不韦,需要吕系势力遏制我等。如今我等比吕系强横,如若不主动自断手脚,恐后面在公子纵容下,吕系会伤及我等根基。与其将刀子握在吕系手中,不如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臻义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反正都是割肉。 与其让吕不韦来割,倒不如自己痛快一点,主动割下肉来。 不然,等到吕不韦来割。 谁知道吕不韦会不会奔着大动脉去割。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 她们听懂了臻义的话。 那就是舍小保大。 有人小声说道:“不如我等去求王妃做主?” 臻马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我去了,王妃暗示我放手。公子毕竟是王妃唯一的子嗣,自然宠爱有加。怎么可能为了我们,去与公子对抗。” “难道我们···我们就只能如此?” 赵系成员心生绝望。 她们没犯错,又犯了错。 犯了一个名曰强大的错。 错就错在,赵系在逐渐成为第二个威胁王权的楚系。 在此刻,楚系又好像没有灭亡。 哪怕已经成为了过去,却依旧影响着她们。 甚至影响整个大秦。 臻义闭上双眼,“还是那句话,是生是死,人各有命。诸位抽签吧。抽到上签勿喜,抽到下签勿悲。抽到下签之人只要不死,我定许尔等日后富贵。若是死了,我就算拼着文镇侯爵位不要,也会在王妃那里长跪不起,保全尔等全家性命。” 赵系成员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选择了。 为了集体利益,只能牺牲一些人。 纷纷从签桶里抽出竹签。 正如臻马所言的那般。 抽到上签的人,并没有高兴或者喜悦。 而抽到下签的人,则一脸惨白。 甚至有人瘫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数年寒窗,数年在朝堂之中沉浮,经历过大风大浪。 却在此刻,一朝丧! 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苦笑。 叹上一句,奈何,奈何。 看着抽中下签的五人,臻马朝着这五人深深行了一礼。 所有赵系成员也行了一礼。 “诸位。”臻马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请放心。” 五人齐刷刷朝着众人回礼,“多谢。容我等无礼,先行一步,料理后事。” 众人一直目送着这五人离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关于五人的罪行,在不掩饰的情况下,送往了吕不韦的案桌。 吕不韦此时正吩咐其他吕系势力,收集有关于赵系成员的罪证。 此时便有赵系成员的罪证,被呈递了上来。 当看到这五人罪证时,吕不韦一愣。 想打瞌睡,结果就有人送上枕头? 吕不韦本就是多疑的人。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罪证呈递给嬴政。 而是安排人手,开始着手调查这五人。 吕不韦有些怀疑这些罪证是假的,是赵系,又或者是赵姬主动给她下套。 可让吕不韦没想到的是。 她还没递交罪证。 这五人居然直接认罪了! 吕不韦有些懵。 嬴政倒是好像看出了什么,一脸玩味的看着臻马与臻义。 这五人的罪行,本来就不大,又是主动认罪。 嬴政倒是没有难为她们。 罪行最大的两人被发配去了边疆。 其余三人则是准许告老还乡。 臻马也没忘记自己的承诺。 全力保住了这五人的家人。 并且这五人的子嗣,皆安排到了官场之中。 这相当于利益交换。 舍弃自己,而保子孙仕途。 于此同时,王翦收到了嬴政让她准备进攻楚国的信。 王翦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只是派人回了信。 言说没有八十万大军,不足以灭楚。 可函谷关现如今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十万。 而王翦的意思是要八十万。 这就意味着不仅要调动秦赵边境的蒙氏军团。 还得抽调正与大,小月氏交战的王陵军团。 相当于灭一个楚国,得动用大部分的大秦军队。 看到王翦的回信。 嬴政气笑了,“八十万?哈哈哈···。”她看向下面的诸臣,“这个王翦,居然要八十大军?!长平一役,武安君白起也就率领六十万,而她要八十万。哈哈。王翦以为自己是谁?第二个武安君吗?” 武将纷纷请战。 言说不需要八十万,只要二十万,就能踏平楚国。 这个王翦,在嬴政心里倒是一个将才。 对于大言不惭要八十万大军,嬴政并没有答应。 而是给王翦画了一个大饼。 让王翦先打着,五十万支援,随后就到。 可王翦压根就不吃嬴政画下的大饼。 在给嬴政回信中,更是硬气的表示。 我腿疼,我腰疼,我哪哪都疼。 没有八十万大军,好不了。 公子要想伐楚,恕老臣无能为力。 不如让其他人当将帅。 这可把嬴政气着了。 跟她玩武安君那一套? 当即让王翦歇着。 派遣蒙武,暂管函谷关的军队。 同时诏令王翦回咸阳养病。 于此同时,有关于边关的捷报,在传令士卒的高呼下,人人皆知。 “捷报!与大,小月氏一战!我方大胜!斩杀敌寇十六万余,大月氏族长率领族人献降,小月氏远遁匈奴!” “捷报!与大,小月氏一战!我方大胜!斩杀敌寇十六万余,大月氏族长率领族人献降,小月氏远遁匈奴!” 传令士卒的声音不断在咸阳城内回荡。 咸阳城百姓奔走相告。 朝堂内。 嬴政听着捷报,眉头一皱,“降了?” 百官高呼,“恭贺公子,恭贺大秦。” 嬴政微微摇头。 她很不满意这个战报。 嬴政想要的是,灭掉大,小月氏一族。 让这个族群,彻底消失。 而不是献降。 蛮夷,不可教化。 若留着,只会是危害。 可···。 现在欲要伐楚,只能暂时勉强接受大月氏族长的投降。 嬴政对传令兵说道:“告诉王陵,让她将大月氏族长带来咸阳。政要好好看看,这个大月氏族长究竟是何等模样,居然敢犯我大秦疆土。” 传令兵低头,“诺。” 嬴政又看向卓子央,“让赵国丞相范奇,告知匈奴王。若想要她的女儿,就将小月氏族长的头颅送来!” 匈奴王小女儿被迷路的李信与魏无知俘虏。 此时正在赶往咸阳的路上。 卓子央一拜,“诺。” 臻马站了出来,“臣有事禀告。” “言。” “魏王增派使节言,秦国并非诸夏,而是其一。魏国愿派遣五万精锐,远赴边疆与大,小月氏一战,以正诸夏之名,请我秦国让道。” 嬴政一笑,“告诉魏王,她来晚了!大,小月氏已降诸夏。至于那五万精锐。还是绕道去赵国打匈奴吧。” “诺。” 嬴政站起身,以睥睨之态,俯视众人,“数月前,政有言。不灭大,小月氏,绝不登基。如今大月氏已降,小月氏远遁。边关无碍,百姓再无颠沛之苦。政无愧于诸夏,无愧于百姓。令祭祀挑选良辰吉日。寡人即日登基为王!” 百官拜道:“我等恭贺公子,恭贺大秦。公子万年,大秦万年!” 原本登基的日子被定在了五月。 可因大,小月氏一战,一直拖延。 如今入夏。 五月显然已经不可能。 只能将日子推后。 在百官的争吵中。 敲定了好几个日子。 六月,七月,八月,九月都有。 更有甚者,将日子定在了明年的正月初四。 最终,赵姬发话。 将嬴政登基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九。 九为极。 九月九,更是极致中的极致。 有巫师言,九月初九,不能说是吉,也不能说不是凶。 能压得住是吉。 长长久久,象征永恒。 压不住就是凶。 一切皆幻影,瞬间崩塌。 赵姬让这些巫师去算,若嬴政在九月九登基,是凶是吉。 结果巫师因各种意外死了十个,都没能算出什么。 有人建议嬴政与赵姬,换一个日子。 并且将巫师的死,认为是上天的警告。 认为九月九,并非什么吉日。 第83章 独善其身 “九月九压不住?” 显德宫内。 赵姬低头看向下方禀告的祭司。 “王妃。”祭司连忙跪下,“请您三思。我等诚心劝谏,九月初九实乃大凶。我等为推演,已连亡十人。实在不宜登基。” 赵姬一笑,“封建迷信要不得。登基一事就定在九月初九。压不住?这世间还没有我儿压不住的日。” 祭司人都麻了。 为了推演这九月九,是否适合嬴政登基。 上苍已经降下祸端,连害十人。 在祭司看来,就是上苍给予的警告。 王妃哪里来的自信,蔑视上苍? 难道就不怕上苍动怒。 降下天灾。 致使大秦灭亡吗? 在赵姬看来,所谓的压不住,纯粹就是封建。 如果是好日子,那可以说是得天相助。 如果是不好的日子,那便人定胜天。 反正就定在九月初九了。 他就不信天。 祭司好说歹说,也没能劝住赵姬。 只得到赵姬一句话,人定胜天。 祭司没办法,只能面见嬴政。 想要劝说嬴政,改个日期。 嬴政听完祭司的话,没有表态,而是询问道:“父亲那边如何说?” 祭司不敢隐瞒。 将赵姬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嬴政。 当嬴政听完祭司的话,哈哈大笑,“好一个人定胜天。” “公子,九月九真乃凶日,不宜登基。” “父亲不是说了嘛,人定胜天。政倒要看看这九月九,政如何压不住?天若阻,那便让它阻。政乃人王,天不授政,政便改天换日!登基之日,就定在九月初九。” 在嬴政与赵姬的坚持下,登基的日期被定在了九月初九。 也不知祭司是如何想的。 没能劝说嬴政与赵姬,回去之后,便悬梁自尽了。 不过,嬴政与赵姬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日。 小说家欧阳春,风尘仆仆的站在显德宫外。 小宦官走出显德宫,笑着对欧阳春说道:“欧阳先生,王妃召你进去。” “多谢。”欧阳春对着小宦官行了一礼。 而后在小宦官的带领下,进入了显德宫。 见到了正在饮茶的赵姬。 “欧阳春,拜见王妃。” 听到欧阳春的话,赵姬侧头看向欧阳春。 去边关取材的这段时间,欧阳春真是变了许多。 原本只是有些落魄,但到底还是白白胖胖。 现如今脸上被晒的干裂,嘴唇更是有好几个豁口。 一脸疲惫的站在那里。 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一般。 赵姬手指对面空着的蒲团,“欧阳先生,请坐。” 欧阳春行了一礼。 在赵姬对面正襟危坐。 “欧阳先生在边关的日子,看来并不好过。” 赵姬给欧阳春倒了一杯茶。 欧阳春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茶盏。 赵姬放下茶壶,“是王陵难为你吗?” 欧阳春如此疲倦,这还真不是王陵的错。 起初到了草原,尚且没什么感觉。 待了数日,各种高原反应,接踵而至。 再者,草原上多是肉食,欧阳春肠胃不适应,上吐下泻。 时间长了,便是如此。 “多谢王妃关心,王陵将军并没有难为我,只是我不适应草原的环境。” “没有难为你就好。若是刁难你,你可以告诉孤,孤绝对不轻饶了她。” 赵姬话风一转,“你此行可还顺利?” “回禀王妃,一切顺利。” “那大月氏族长,是否已经到了咸阳?” “尚无。我先行一步。她们应该还有些时日。”欧阳春想起什么,掏出一叠墨纸,递给赵姬。 “这是我收集而来,欲要刊登在小报上的内容,请王妃查阅。” 宦官想要上前,查看墨纸是否安全。 却被赵姬挥手驱赶。 他拿起墨纸看了起来。 欧阳春有些忐忑。 时不时拿起茶盏,喝一口以压住心中的紧张。 努力这么久。 是前途坦荡,还是继续落魄。 全看王妃对于她撰写的内容是否满意。 赵姬看了一会,而后将墨纸放下。 “如何?”欧阳春的声音有些颤抖。 “说实话,欧阳先生。孤对你这一份内容并不满意。”赵姬没有隐瞒,对欧阳春实话实说,“你撰写的东西,实在太过于枯燥。大部分篇幅都是在写某千人队,斩杀多少敌人,缴获多少战利品。这样实在太空洞了。你应该书写将士是如何的勇武,与敌人是如何的恐惧。” 欧阳春一脸绝望。 赵姬继续说道:“还有,虽然得如实报道,但有一些事,可以选择性不报道。例如杀俘。” 在欧阳春书写的内容中。 要么就是哪支千人队,杀了多少人。 要么就是谁谁谁,在上官的许可下,杀了多少俘虏。 对于杀俘这件事,已经是军队里不成文的规矩。 这也是为什么秦国士卒要把自己的头发绑成难以拆开的原因。 秦国士卒为了能多添一笔功勋。 莫说杀俘虏了。 就算自己人也杀。 这已经形成了非常恶劣的风气。 但赵姬并不打算对军队进行改革。 至少现在不打算这样。 饭要一口口的吃。 朝堂尚未肃清。 天下尚未一统。 此时要是对军秦国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只会适得其反。 既然不打算对秦国军队进行改革。 那自然也就不能将有关秦国军队的负面信息,透露出去。 以免打击到将士的士气。 以及其他国家利用舆论,往秦国身上泼脏水。 听到赵姬的话,欧阳春当即一愣,“王妃,你不是说,所谓记者,就要如实报道吗?” “孤没有不让你如实报道,而是选择性报道。” “可滥杀俘虏之风气,绝不可助长!”欧阳春拱手道:“王妃,我虽不明白朝堂之事,亦不知如何治民,更不知诸国伐交。但我知晓一事,那就是唯有善德者方得民心。倘若日后秦军皆以杀俘为乐,恐失天下民心,国之将亡也。” 欧阳春知晓。 她说出此话,很有可能会让赵姬生气,从而失去前途。 可她还是要说。 不然有违心中道义。 赵姬严肃的说道:“孤知晓杀俘不祥,更有责罚之意。但此事报道出去,终究不美。若宣扬出去,恐乱军民之心也。你也不必多言。杀俘一事,孤不想与你多加论辩。” 赵姬将手压在欧阳春撰写好的新闻稿上。 “至于你所撰写的内容,孤只对一名叫做稚的士卒经历很感兴趣。其他内容,孤会选择性的刊印在小报上。” 顿了顿,赵姬继续说道:“欧阳春,也许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你好好想想。” 赵姬欲要让宦官将欧阳春送出显德宫。 与欧阳春争论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可不能改革秦国的军队。 欧阳春看出了赵姬不想在这方面与她多言。 她没有坚持。 而是拱手拜道:“我还有一事,想要告诉王妃。” “关于杀俘一事,勿要多言。” “并不是,而是关于这个稚。” “稚?”赵姬疑惑道:“此人怎么了?” “回禀王妃,稚因亲人被大,小月氏屠戮,心生怨恨。在大月氏族人前来献降之际,刺死一名叫做诺托的首领。如今,大月氏人想要王陵将军处置稚,以维护双方的关系。王陵将军本想杀死稚,在我劝说下,这才只是将稚关押。我此番脱离队伍,独自一人奔赴咸阳,就是为了给稚求情。求王妃宽恕稚之罪也。” 赵姬一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王妃何意?” 欧阳春不明白赵姬在笑什么。 而且哪里有意思了? “孤听你言,这个稚杀死了一名前来献降的大月氏首领,对否?” 欧阳春点头。 “那这是不是杀俘?为何别人杀俘,你百般看不惯,甚至要孤报道出来,企图用舆论让孤乃至秦国,对这些军队,进行处罚。而这个稚杀俘,你却让孤宽恕她?” “这不一样……。” 欧阳春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赵姬打断道:“这有何不一样?难不成你想说稚是因仇恨?那么你就能保证其他士卒杀俘,不是因为仇恨?” 欧阳春张了张嘴。 还是没能说出个什么。 赵姬继续言道:“若按照你所言的,孤是不是要将稚杀死俘虏一事,报道出来?” 他敲了敲墨纸,“让百姓瞧瞧,这个稚是如何的罪恶?” 赵姬看向欧阳春,“孤本以为你是个好人。很显然,孤错了。你并非是好人,当然也并非是坏人。你只是一个好的不彻底,又谈不上坏的人。” 他站起身,“行了,退下吧。关于稚一事,孤自然会保她。不仅会保她,孤还要将她变成一位平民出身的英雄。这个时代需要英雄,来掩盖微不足道的罪恶。至于杀俘,孤会改变,但不是现在。” 小宦官走到欧阳春面前,“请吧,欧阳先生。” 出了王宫。 欧阳春有些迷茫。 不知该为了前途抛下心中的道义。 还是为了道义,抛弃前途。 她能感觉到,王妃很看重她。 只是对她要报道将士杀俘一事,而感到不屑一顾。 无论如何,关于杀俘一事,肯定不会在小报中出现。 这一点,是肯定的。 唯一可以改变的是,她要么前途光明,要么继续泯然于众。 原本欧阳春会坚定不移选择道义。 可为稚求情之事,让王妃将她内心的道义,撕的粉碎。 她苦笑两声,“也许真如王妃所言的那般,我只是一个好的不彻底,又不算坏的人。” 迷茫之中,欧阳春沿着咸阳街道,漫无目的行走着。 不知为何,走到了兰州面摊。 兰州此时正拉着面。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摊主,来碗面。” 兰州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欧阳春!” 她擦了擦手,高兴的走到欧阳春面前。 瞅见欧阳春疲惫的神态,有些感慨。 拉着欧阳春坐下。 “你先坐,我去给你下面。” 兰州一边拉着面条,一边笑呵呵道:“边关苦寒,想必你就念着我这一口。” 欧阳春点了点头。 “你是不知,前些日子我还跟客人提及过你。说等你回来,小报上会有我兰州面摊的名字。” 兰州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烂肉面,坐到欧阳春旁边,“她们还不信嘞。平安回来就好。” 欧阳春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而后问道:“我有个困惑,不知能否为我解答?” “困惑?我并非什么大儒贤人。” “没关系。” “那你说,我听听。” “如果有个机会,只要当坏人,就能拥有前途,你会选择当坏人吗?” “这个坏人,是如何的坏?烧杀抢掠?” “那倒是不至于,只是隐瞒一些事情。” 兰州瞬间明白了。 一定是边关有些龌龊事,威胁到欧阳春的前途。 她笑了笑,“那对于秦国是有害还是有利?” “有害?有利?”欧阳春拿不准,“都有吧。” “那不简单,在其位,当谋其事。你没资格插手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有资格管的人。” “若有资格管的人,却不管呢?” “那说明其中必定有别人的考虑。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要是实在心中有愧,你可以告诉更上一层,比如秦国公子,王妃等等。若是公子与王妃也不打算管,那你更加不用多虑,你只用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顿了一顿,兰州继续道:“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努力爬上去。等到有资格管时,再来管。以前我听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觉得挺有道理。” “什么话?” “落魄的时候,照顾好自己。等到富贵的时候,再帮助别人。” “那是孟子之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懂的多。我可不知这些个大道理。” 欧阳春沉默了一会,而后开口道:“但你们可比我看得通透。” 有时候,学识高也不一定管用,很多道理需要足够的阅历才能够明白。 “再来一碗!” 经过兰州的劝说,欧阳春胃口大开。 她已经问心无愧了。 杀俘一事,她没办法管,也管不了。 与此同时,魏无知与李信赶到了咸阳城外。 驿站内。 “哪都通外送,请问李信在吗?这有李家的信件。” 第84章 哪都通 驿站的官员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在,李家的小娘子在我们驿站。你可以将信给我,我交给李小娘子。” “抱歉,此信必须要亲自交到李信手中,劳烦通传一声。” “也罢,我这就去通传。” 驿站房间内。 “这下你舒服了?” 魏无知有些无语的看着喝酒吃肉的李信。 早就说了,冬天不宜打仗。 这个李信非不听。 结果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迷了路。 还断了粮食补给。 幸好遇上了一些白毛,红毛的野人。 这才没饿死在大草原上。 “舒坦了。”李信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你就说我们这一次,不仅杀光了大,小月氏数个部落。还抓到了一些奇怪的蛮夷。还有抓到了匈奴王的小女儿。这次怎么也算大功一件吧。” 魏无知气不打一处来。 “还大功一件,恐怕这次咱们凶多吉少。因为咱们,秦国被动与大,小月氏进行了一场全面战争。损了秦国的国力。而且听说公子政对我们擅离职守的行为,颇为不满,故而革除你,我职位,召令我等回咸阳。” “欸,别你啊,我啊的。”李信伸手拒绝,“你是你,我是我。别搞在一起。这次,擅离职守是我一意孤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要掉脑袋,还是发配边关,我李信堂堂女子,自然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你也陪我在战场上走了一圈,我李信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 李信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盏,“你不是说王妃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最感兴趣吗?这样,你把那些白毛的,红毛的野人,还有匈奴王的小女儿,送给王妃。再加上你还是王妃的义女,与公子政算得上是姐妹。公子政不会难为你的。” 魏无知有些感动。 李信这个人,虽然嘴巴损了点,性格莽撞了点,为人粗鄙了些。 除去一系列的缺点,其实还算……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魏无知坐到李信的对面,“你把功劳让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还用你担心?”李信哼哼两声,“我乃世俗罕见的将才,天生的大将军。此战我能以十万人从秦国边关杀出去,再从赵国边关杀回来,纵然匈奴动用十来万军队围捕我,我依旧杀个来回。公子政又岂会责罚于我。怕是重用我还来不及。” 她随手撕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 随后用鸡腿指向魏无知,“你还不错,对本将军的胃口。到时候还让你做本将军的副将。” 李信想起什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本将军如此待你,你感动不感动?” 魏无知喝了一口闷酒,“感动什么?这次真的是要被你害死。” “本将军不是说了吗?”李信拍着胸脯,“这次之过,本将军一律承担,绝对不会牵扯到你。你到时就说,本将军不听你劝阻,一意孤行。” “本来就是好嘛。”魏无知没好气的说道:“出发前我就说了,冬季攻蛮夷,天时,地利不可也。若是将那大,小月氏灭了也就罢了。倒是也能将功补过,可…。” 魏无知又喝了一口闷酒,“可咱们却在草原上迷了路,要不是赵国将领李牧亲自率军来救,我等怕早已死在匈奴手中。” 李信不屑,“区区匈奴,也想取本将军性命?笑话。无需李牧搭救,本将军自能杀出重围。” 顿了一顿,李信继续道:“话说回来,赵国为何出手?” 魏无知瞥了李信一眼,“管这么多作甚?” “本将军只是奇怪。这秦赵二国积怨已久,我等身陷草原,赵国没有落井下石,已是心慈仁善。为何还要助我们?” 李信哼哼两声,“本将军明白了,定是李牧瞧本将军勇猛,想要收服本将军!嘿嘿,本将军不吃那一套。这天底下,唯有白起能入得了本将军的眼。” “啊对对对。”魏无知敷衍着,“你说的都对。你多厉害啊,你多武勇啊。” 关于李牧为何出手相救。 李信不明白,但魏无知心里门清。 定是义父驱使。 一想到赵姬,魏无知就头疼。 如今铸下大错,该如何向义父解释? 魏无知很明显讽刺的话,可在李信耳中却成了奉承之语。 李信又在那里,孤芳自赏。 “本将军也觉得本将军厉害。” 魏无知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此时,李信开口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之前听你讲过,你有一册《魏公子兵法》是不?” 魏无知警惕的看向李信,“你想干什么?” 李信嘿嘿一笑,“没想干什么,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借我看看。” “不能!!!你不是最厉害的将军吗?怎么也能看得上我这兵法?” “没人会嫌弃自己本事多。好姐妹,看在我揽下所有过错的份上,就让我看一眼。我看你这兵法写得对不对。” 军中是最尊重强者的。 李信如此自大骄傲,魏无知能跟她相处融洽,自然是因为在李信面前,显露了一些本事。 而这个本事就是有关于兵法。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魏无知善用兵法。 李信又怎能生擒匈奴王的小女儿。 自从那以后,李信便惦记上了魏无忌手中的兵法。 魏无知将头摇成拨浪鼓,“不成,绝对不成。” 见魏无知不肯答应,李信嘟囔道:“不就是一本破兵法吗?真小气” “破兵法?!!!” 侮辱她可以,绝对不能侮辱母亲魏无忌。 “我手中的兵法,可是我母呕心沥血所着,其中更是包含前人的智慧。” 杠精自古有之。 所谓辩论之术,也就是变着法的抬杠。 李信抬杠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否则就是破兵法。” “你……!”魏无知强忍着想要在李信脸上邦邦两拳的冲动,“若是其他东西,让你看了也就看了。唯独兵法不成。此乃家传之秘。不可让外人观也。” “姐妹也不成?” “不成。” “那好吧。” 正当魏无知以为李信要放弃的时候,却听李信开口。 “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勉为其难收你做义女。无知,你先跪下,娘跟你商量个事……。” 话还没说完,魏无知就将一杯酒泼在李信的身上,“滚!还想当我娘?你要是拜我做义母,或许我还能考虑一下。” 李信立刻站起身,“当真?”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魏无知。 魏无知惊讶的看着李信。 不是吧,难道真的想要做义女? “当然不可能。除非亲生,否则这兵法我宁愿带进棺材里,也不外传。” 李信顿觉兴致缺缺。 刚要坐下,又想到一个馊点子,“无知,你我情同姐妹,何不亲上加亲。我有一个堂弟……。” “免了。我可不想亲上加亲。” 魏无知哪能不知晓李信想干什么,连忙否决。 李信还想劝说。 门外却响起驿丞的声音,“二位将军。” 驿丞就是负责驿站的官员。 听到声音,李信与魏无知当即收敛起了玩闹。 魏无知咳嗽一声,方才开口道:“进来。” 驿丞推开门,走了进来。 朝着魏无知与李信二人施礼,“二位将,门外有个哪都通的快递员,说有李将军的家信,想要亲自给予李将军。” “哪都通?快递员?”魏无知一脸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二位将军离开咸阳已久,不知晓也实属正常。这哪都通是新鲜事物,不知是何人创办。只要给足钱财,无论货物多少,路途多远,哪怕是深宫高院,也能将东西送到。” “高院也就罢了,王宫也能送进去?” 魏无知有些吃惊。 她可知晓王宫的守备多森严。 李信不屑的撇了撇嘴,“多是自吹自擂之语。” “二位将军莫要不信。起初还真有人不信。花了数十金,请人送信至王妃处。说是想要请王妃吃个饭。结果王妃真就回信了。” 李信来了兴趣,“王妃答应跟那人去吃饭了?” “那自然没有,王妃乃万金之躯,岂会与这等富人吃饭。王妃只回了一句,没空。” 李信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听的我都想给王妃书信一封。” “奉劝二位将军,可千万别这么做。” “为何?”李信奇怪道:“为何那人写得,我写不得?” “二位将军可知给王妃写信之人的下场?” “是何下场?”魏无知也有些好奇。 “给王妃写信那人当天就被府衙查个底朝天。哪怕犯了一点小错,也被重判了。最后家产查没了一半。所以,如果不是什么大冤大屈,勿要写信予王妃,以免自找麻烦。” 魏无知认同的点了点头。 倒不是认同驿丞所说的话。 而是认同那句没有必要,勿要写信给王妃。 想请王妃吃饭的人,恐怕能从咸阳东,一直排到咸阳西。 要是人人都写信给王妃。 王妃估计一天什么事也不用做,只用给这些人回信了。 李信奇怪道:“这哪都通,究竟是何人创办,居然有如此大的能力。” “这……。”驿丞赔着笑,“抱歉,小的位卑低贱,哪里能知道哪都通究竟是何人创办。只知晓是小的得罪不起的人。” 魏无知心里有了猜想,但是不敢肯定。 李信似乎对这个哪都通,很感兴趣,“那这个快递员,又是何物?” “快递员就是哪都通的人,她们称呼自个是员工。” 李信还想继续问。 忽然听有人在门口说道:“驿丞,那快递员等的有些急了。” “哎哟,光顾着聊天,忘了正事。”驿丞对李信说道:“不知将军是否接见?” “让快递员进来吧,本将军倒想看看。” “诺。” 驿丞退下,不一会领着一名身穿紫红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衣服很独特。 胸前绣着白色的字。 ‘哪都通’ 身上穿着的,并非诸夏常见的宽大衣袍。 而是紧身的衣服。 身上还带着剑与短弩。 这配剑倒是不奇怪。 大秦对于配剑,并不没有严苛的管辖。 可配弩就有些过分了。 弩乃军中重器。 私藏弩者,轻则发配,重则死罪。 快递员随身佩戴弩,那可是死罪中的死罪。 李信不由在心里咂舌。 感慨着哪都通,幕后之人的背景强大。 怪不得能将信送到王宫里面。 快递员一进门,环视四周。 “人已带到,那我便退下了。”驿丞说了一句,而后离开。 快递员从怀里取出信件,“李信,李小娘子是吧。” 她看向李信。 李信蹙眉,“既然知晓本将军,为何不行礼?” “先办正事再说。你是不是李信?” 李信一噎,“明知故问。” “是李信就成。”快递员掏出墨纸扎成的本子,并且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印泥,递给李信,“按照哪都通的规矩,你得先按个指印,这信才能交给你。” “哪用这么麻烦,只用给我就行。” “这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你要是不按,这信就不能给你。” 李信还想说什么,却被魏无知阻止,“就按照别人的规矩来。莫要难为人家。” 听魏无知这么一说, 李信嘟囔着在本子上面,按上手印。 快递员将信件递给李信,开口说道:“信件已经送达,我是快递员余竹,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任何一家哪都通店铺进行询问。感谢您使用哪都通,哪都通,哪哪都通。” 魏无知与李信一脸奇怪的看着余竹。 “抱歉,这是我们哪都通的宣传用语。将物品送达,必须要说完这句话。” 魏无知点头,“理解。” “行了,临时工作已完成,该做本职工作了。” 余竹看向魏无知,“你是魏无知是吧。” “没错,莫非也有我的东西?” “能否借一步说话?” 魏无知与余竹两人,走出房门。 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方才停下。 “不知寻我何事?” 余竹表情冷漠的说道:“我是幽卫驻咸阳城第三队,第七小队的队长余竹,编号三七二五九。我等直属于王妃。” 余竹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枚令牌,“这是我的令牌。” 魏无知打量着令牌。 令牌只有巴掌大。 上面有着恶鬼面孔。 下面有着大写的幽卫。 以及一串看不懂的符号。 第85章 斯拉夫人 魏无知并没有立刻相信余竹的话。 而是怀疑的说道:“幽卫?我怎未曾听说过?” 余竹收回令牌,“你没听说过,实属正常。幽卫起初只隐藏在暗处,也就这段时日,显露在人前。你也不必怀疑我,在大秦境内,无人敢冒充我们。” “那么……义父是否有什么话要转达给我?” “王妃想要见你一面,但不想让别人知晓。故而派遣我来接你。” 魏无知想了想,“好。你在此处稍等,容我与李信说一声。” “尽量快些。” “我知晓了。” 告别余竹,魏无知回到房间。 只见李信喝着酒,脸上全无之前的骄傲自大。 一封信就摆在桌上。 魏无知察觉到异常,开口询问道:“怎的了?怎么突然没了精神?” 李信叹了口气,“你自己看。” 她苦闷的喝着酒。 魏无知,走到近前。 拿起桌上的信,细细观看。 信上的内容并不算多。 前面大多是责备李信的话。 重点则在后面。 信上说,由于李信擅自行动,惹得公子震怒。 吕不韦以及吕氏势力,打算借助这件事,攻击魏无知。 但魏无知是王妃的人,吕不韦不敢逼迫过多。 故而最后的责罚一定会落到李信的头上。 这次不同以往。 若是寻常时,李家还能出手搭救。 甚至让吕不韦看在李家的面子上,放弃追究。 可这次,是吕系势力与赵系势力正式碰撞。 也是吕不韦与王妃之间的首次交锋。 王妃实力太强。 吕系势力甚至其他人皆不敢与王妃进行正面对抗。 也没什么底气,与王妃进行争斗。 所以,吕不韦对于这次交锋,格外看重。 无论如何,也要从王妃身上撕下一块肉下来。 只有这样,才能鼓舞吕系势力的士气。 消除王妃给予其他人的压迫。 让人畏惧的,永远是无法打败的敌人。 只要能从王妃身上,撕下一块肉。 变相的告诉别人,王妃并非无法战胜。 为此,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值得。 再者,吕不韦也想要向嬴政纳投名状。 让嬴政相信她能击败王妃。 在这两大势力的交锋中,李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不能,也不敢出面保李信。 但李家并不打算放弃李信这个后起之秀。 提醒李信,要是不想成为牺牲品。 那就与魏无知打好关系,并且请求王妃出手。 如此,李信方能保全性命。 还有就是李信以及亲属,都被李家划分了出去。 成为李家分支。 以后李家全力支持吕不韦。 而李信自求多福。 说是自求多福,但其实还是给了李信一条路。 那就是投靠赵姬。 世家豪门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分开投资。 如此方能长久。 魏无知看完信,“我以为什么呢。走,跟我出门一趟。” 李信抬起头,“去哪?” “去找我义父。” 魏无知准备拉李信起来。 一听是要去寻找赵姬。 李信又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去。本将军最不屑于用如此龌龊之手段。本将军就不信了。” 她咕噜噜的喝了一口酒,故作大声道:“本将军既能带兵又能打仗。上马弓骑射,下马安百姓。此次虽然是本将军之过,本将军堂堂女子,自然敢当。” 李信挽着腿,抖动着,“可此番,本将军也是立了功的。杀的大,小月氏丢盔弃甲不说,还从匈奴地界杀了回来。我就不信,公子政舍得杀我这个将才。不去,坚决不去。” 魏无知捂着额头,一脸无奈。 知晓李信犟脾气又犯了。 她就不理解了。 去求一下王妃,又不会死。 为什么不去? 再者,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有没有能力的问题。 牵扯的是秦国两大势力之间的争斗。 她们已经处于一场惊涛骇浪的风口浪尖。 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李信,勿要任性。你是个将才又如何?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有才之人。哪怕被称之为人屠的白起,楚国曾经的战神吴起,赵国的廉颇,我母亲魏无忌,都是死于朝堂风波之中。你就算再有才也不会是个例外。” 魏无知苦口婆心,“李家如今弃你而去,转投吕不韦手中。你如果不去找王妃,恐怕性命难保。” 李信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不去自然有她不去的道理。 王妃曾经不以她年少而轻视。 委以重任。 未能报答王妃知遇之恩。 如今还闯下如此祸端。 又有何颜面,去见王妃,祈求王妃搭救。 若今日锦衣玉袍,昂首而归,又哪里需要魏无知劝说。 她定会第一时间去拜见王妃。 现在,实在没脸见王妃。 “不去,要去你去。”李信盘膝坐在蒲团上,“要杀要剐,小娘子受了。大不了十来年后,本将军再战天下。” 魏无知都被气笑了。 “十来年后,你坟头草估计都有你高了。还再战天下?谁给你的自信?” 好赖话都说尽,魏无知干脆不管了,“算了,你爱去不去。反正我要去。” “去吧,去吧。记得把那些白毛,红毛的蛮子带着,兴许王妃感兴趣。” 魏无知没有回答李信的话。 哼了一声,出了房门。 房门外。 见魏无知出来,余竹上前一步,拱手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魏无知还是放心不下李信。 李信现在唯一的生路,就在于取得王妃的庇护。 否则必死无疑。 别说李信了,就连她也没把握在这次风浪中,全身而退。 始终是生死与共,一起从匈奴人围剿杀出来的姐妹。 魏无知哪会不管不顾。 再者,无论她亲生母亲,还是义母都是为忠义二字而亡。 她又如何能背弃忠义。 魏无知询问余竹道:“你既然是为王妃秘密行事的幽卫,手脚功夫应该很不错吧?” “还算可以。你想要杀谁?” “不是杀人,而是想让你带上房里的李信一起走。” 余竹看了看房门,“这个不合规矩。王妃只说想见你。” “我乃王妃义子,义父那里,我自然会说。” 余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公子去叫上李信。” “李信不愿随我去,所以我想着你跟我进去控制住她,强行带她去。” 余竹想也没想,便否决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余竹手指双眼,“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有眼力。我观李信龙行虎步,下盘极稳,双手宽大皮厚。这功夫可比你和我加在一起还要强。若是大队长前来,还能与我一起制住李信。至于你···。” 她打量起了魏无知。 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无知哪里看不出余竹的轻视。 可作为智囊的她,也就几人近不得身。 哪里会是李信的对手。 “那没有其他办法吗?” “有,下毒。” 魏无知重重咳嗽一声,“说个靠谱一点的。” 余竹想了想,“这样,你牵制住李信。我从她的后方偷袭,打晕她。” “这个办法好。” 两人商议好计策,进入房内。 一进门,便听李信说道:“你不是要去见王妃吗?怎么还没走?” 视线移到余竹身上,“还有你怎么还在这?” 魏无知含含糊糊的说道:“不去了,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有事咱俩一起扛。” 听到这句话,李信急了,“这怎么能行?擅自出击,是我之过也,与你又没有干系。” 她走到魏无知身前,打算将魏无知推出门。 余竹趁机走到李信后方。 在李信准备推搡魏无知的时候,猛的挥出手刀,打在李信后脑处。 李信踉跄了几步,捂着后脑,转头看向余竹,“你干什么···?” 话未说完,魏无知也趁机挥出手刀。 李信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余竹晃了晃手,“这头可真硬。” 魏无知拖拽着李信,对余竹说道:“搭把手。” 两人一起将李信扛上马车。 携带好所有东西,准备向王宫而去。 看押魏无知与李信的士卒发觉。 刚想询问,便见余竹掏出令牌,呵斥道:“幽卫办事,任何人不得阻拦,若有意见,可上报于王妃。” 士卒哪知晓什么幽卫。 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驿站内响起一名女子之声,“让她们走。” 对于这个女子,士卒表现的很尊敬。 纷纷让开道路。 余竹奇怪的朝驿站看了一眼。 随后在魏无知的催促下,驾驶马车,离开了驿站。 等她们走了没一会。 一脸冷酷的盖聂,腰挎鹿鸣剑走了出来。 自从派出彻查大同商行贪墨一案。 数月间斩首数百人。 盖聂身上的杀气,越发浓烈。 哪怕一个眼神,都让普通士卒瑟瑟发抖。 这次办完案归来,碰巧遇上了押送魏无知与李信的队伍。 便与魏无知等人,一同回咸阳。 望着魏无知等人离开的方向,盖聂喃喃自语,“这就是王妃的幽卫?实力果然不凡。” 这个实力不凡,是相比较普通人而言。 与她这样顶尖的剑客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盖聂有把握在一息之间,杀掉与余竹实力相仿的三人。 她身后有名铁鹰,一脸憧憬的看着盖聂,“统领,咱们就这么放她们离开?公子有言,要让我们亲自押送魏无知与李信返回咸阳。” 盖聂缓缓吐出一口气,“公子应该不希望我们与王妃的人起什么冲突。” 她想起什么,询问身后的铁鹰道:“对了,这个幽卫如何?” “统领指的是哪一方面?” “实力,人数。” “幽卫具体人数,属下也不知。不过幽卫打算在全国铺设那什么哪都通站点。人数应该有数万,或许不止。至于实力,很难评价。幽卫与我们只交手过一次,我们伤亡远比幽卫要来的惨重。还有就是,幽卫中有一十二人,号称幽鬼。行无影去无踪。很是神秘。没有人见过她们真正出手。但据说幽鬼曾经很轻松就制服了赵勋。” “赵勋。”盖聂喃喃自语。 她与赵勋交过手。 马上作战,她不是对手。 如果步战,她能在数百回合后,将赵勋斩杀。 “王妃这是想干什么?”盖聂自语道:“难不成真如其他人所担心的那般,他会成为更加强大的芈八子?” 她转头对铁鹰道:“为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去面见公子。” “诺。”铁鹰应了一声,随后想起什么道:“统领,你见到公子时,能不能帮我们问个话?” “什么话?” “姐妹们都想知道,我们铁鹰什么时候能像幽卫一样,创办类似于哪都通的店铺?” 情报组织,自然避免不了相互之间的交流。 幽卫工作之余,还能赚不少钱财。 属实让一些普通铁鹰羡慕。 毕竟普通铁鹰也有家庭。 也有子女要抚养。 自然也想和幽卫一样,拿两份工钱。 可反应上去,只换来再等等这些推诿之语。 如今遇到统领,自然大着胆子询问一番。 盖聂朝着铁鹰看了一眼,“我会与公子详谈。” “多谢统领。”铁鹰笑脸如花,“属下这就去为统领准备快马。” 月朗星稀。 望着巍峨的城墙,塔拉夫·基奥斯喀·诺特薇娅惊叹道:“pa3вeэtoЦapctвoБoжne?” 斯拉夫人可没见过如此巍峨而又厚重的城墙。 她们与游牧民族一样,根据天气迁移。 迁移到东边,就是东斯拉夫人。 迁移到西边,就是西斯拉夫人。 匈奴王的小女儿听到这话,鄙夷的说道:“真是个野蛮人,连中原人的城墙都没见过。与你们关押在一起,简直是在侮辱我。” 她离这些斯拉夫人远些的位置挪动。 一脸嫌弃的看着斯拉夫人身上的兽皮,“这可不是神的国度。这些中原人也不是神。没必要大惊小怪。” 塔拉夫奇怪的看向匈奴王的小女儿。 自从这个人和她们关押在一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今终于开口说话,却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塔拉夫奇怪道:“oчemtыгoвopnшь?tыmoжeшьгoвopntьhahaшemr3ыke?” 匈奴王小女儿对于斯拉夫人并不陌生。 在匈奴人看起来,这些斯拉夫人不过是一群野人。 当然必要的接触还是有的。 她用斯拉夫人的语言说道:“Эtohe6oжectвo,nohntoжehe6oгn.3akponpotnждncmeptn,вapвap.” 说完这话,匈奴王的小女儿闭上眼睛假寐。 塔拉夫与一众斯拉夫人急了,摩拳擦掌站起身。 第86章 狂妄自大 匈奴王的小女儿见这些斯拉夫人想要动手。 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 睁开双眼,不屑的瞥了一眼。 愚蠢的野蛮人,还想动手? 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 如今可是在囚车内。 塔拉夫与其余同伴刚想上前,给叫她们是野蛮人的匈奴王小女儿一点教训瞧瞧。 好好教导一下这人,什么叫做尊重。 可还没动手,一根皮鞭便抽了过来。 “安静些!” 皮鞭打在囚车上。 斯拉夫人有些畏惧的看了眼押送的士卒。 她们可没有忘记,就是这群人,将数万人的部落,轻而易举的击溃。 匈奴王小女儿对士卒说道:“勇士,我是匈奴王子嗣,桑卓。你们不应该将我和野蛮人关押在一起。这是对我的侮辱。我是王的后裔,我请求你们给我换一个独立的囚车。” 士卒乐了一下。 不想跟野蛮人关在一起? 不都是蛮夷吗? 难道蛮夷之中,也分谁野蛮,谁不野蛮? 纯粹是笑话。 “这里是大秦。不是你们匈奴人的地盘。而且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没有资格提条件。” 桑卓激动起来,走到囚车边,脸抵着囚车的栏杆,“你不能这样,我虽然是俘虏,但我也是贵族。我与这些野蛮人不一样!你们必须给予我应有的尊重!” 斯拉夫人一脸玩味的看着匈奴人。 似乎准备看匈奴人被这可怕的士卒,打得皮开肉绽。 正如斯拉夫人所想的那样,士卒一鞭子抽在桑卓的手上。 桑卓的手,顿时皮开肉绽。 可就算是这样,桑卓依然没有放开抓着栏杆的手。 甚至都没有退缩。 她脸色狰狞的看着士卒,“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未来的匈奴王!” 斯拉夫人不明白桑卓在喊什么。 不过看桑卓被鞭子抽了,每个人都发出嘲笑。 嘲笑着桑卓的不自量力。 行进的车队停了下来。 魏无知与余竹两人走了过来。 魏无知皱着眉,询问手拿鞭子的士卒,“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吵闹?” 余竹则是奇怪的看着斯拉夫人。 她是第一次见白毛,黄毛,红毛的人。 甚至眼珠子都是五颜六色的。 真是奇怪。 对于魏无知。 无论是斯拉夫人,还是桑卓,都不陌生。 斯拉夫人顿时畏惧的蹲了下来。 “禀告将军,是匈奴人在闹事。” “我不是在闹事!她在说谎!这个士兵在说谎!”桑卓大喊着。 拿鞭子的士卒瞪了桑卓一眼,似乎还想教训桑卓一番。 却被魏无知阻止。 她对桑卓说道:“你知晓诸夏的语言?” 自从俘虏了桑卓,就没听过桑卓说话。 还以为桑卓听不懂。 “当然。” “那么你想说什么?” “我是匈奴王的女儿,我会是未来的匈奴王。我和你一样,是个贵族。我的母亲会带来钱,牛羊来赎我···。” 桑卓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魏无知打断,“说重点。” “我与这些野蛮的斯拉夫人不一样,我请求得到贵族应有的尊重。我想要一辆独立的囚车。” 魏无知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杂毛的,是斯拉夫人。 之前桑卓与斯拉夫人是分开关押的。 这次王妃召见,便将斯拉夫人关进了桑卓的囚车。 看来桑卓是有意见了。 魏无知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在匈奴的地位,更愿意给予你应有的尊重。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希望你能忍耐一会。” 言罢,魏无知不再理睬桑卓,高呼一声,“进城!” 车队驶入咸阳城。 拿鞭子的士卒恶狠狠的看了桑卓一眼,朝着斯拉夫人吼道:“都老实一点,别逼老娘弄死你们!” 虽然听不懂士卒在说什么,但威胁之意已经表现了出来。 原本斯拉夫人还想偷偷给桑卓一点教训尝尝。 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 桑卓见无法更换囚车,只能坐在一旁,继续闭目假寐。 丝毫不担心这些斯拉夫人会对她做什么。 车队在繁华的街头行走。 望着层层叠叠的房屋,宽敞的道路。斯拉夫人止不住的惊叹。 每当看到豪华的建筑,都忍不住高呼神迹。 哪怕万人部落,都见不到如此繁荣的场景。 夜晚,街道并没有多少人。 也就没有秦人围观。 当车队来到王宫前,斯拉夫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本以为看到的城墙,是最为壮观的建筑。 未曾想,此时见到的建筑,比城墙更加的庄严肃穆。 更让这些斯拉夫人确定,这一定是神的部落。 这建筑内居住的,一定是神灵。 显德宫内。 赵姬趴在桌子上打着盹。 有名侍从走了进来,“王妃···。” 声音刚出口,就被赵姬身旁站着小宦官打断。 小宦官对着侍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侍从连忙闭上嘴巴。 这时,赵姬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儿魏无知来了吗?” 小宦官转头看去。 只见赵姬已经坐起了身,脸上带着疲惫。 这可让小宦官一阵心疼。 她不明白王妃一直以来在写什么,但知晓王妃都是为了大秦,为了天下百姓而忙碌。 甚至睡眠都少了许多。 看着王妃越来越多的白发,小宦官心疼道:“王妃,要不明天再接见公子无知?” 遥想当年,初见王妃时,王妃风华正茂,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 谈笑之间,家国大事有序分明。 可如今容貌依旧,却早生华发。 实在不愿王妃再过多操劳。 赵姬伸了伸懒腰,“不了,今日事,今日毕。何必等明时?” 他对侍从说道:“让魏无知前来见我。” “诺。” 侍从退下。 赵姬整理着桌上的纸张。 上面有关各类民生方面的知识,科技产品。 未来的发展方向。 甚至还有未来的历史与一些含糊不清的地图。 要写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担心,若是不写下来。 这些能帮助大秦少走几千年弯路的东西,最终会与他一起步入坟墓。 穿越,让他拥有超越当代所有人的眼界。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赵姬不仅要思考解决当代的问题。 还要为长远的未来做着重要的规划。 小宦官劝说道:“王妃,时间还长,无需如此操劳,不如歇一歇。如今酷暑,何不与赵将军出去游玩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对于王妃而言,时间似乎很紧迫。 王妃似乎想要在短时间内,做成某些事情。 以至于日夜操劳。 可现在大秦明明已经向富足的道路上前进。 各地太平。 理应无需如此操心才是。 听到小宦官的话,赵姬笑了笑,“时间还长?” 他摇了摇头。 没有说什么。 如今已经向四十而去。 按照总体平均寿命而言。 时间应该是越来越少。 想要做的事情,大部分还没做。 比如火药。 比如统一天下。 又比如稳定秦国朝堂,还有变法。 时间如何够用? 以前还感慨嬴稷,总想着活着的时候,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现如今,他倒是成了第二个赢稷。 也不知道,这天底下会不会有第二个赵姬,来感慨他。 正想着,魏无知与余竹二人嘿咻嘿咻的抬着李信进来。 “这李信怎么这么沉呐?” 余竹小声抱怨。 赵姬一脸奇怪,“你们这是?” 余竹与魏无知两人同时放开手。 昏迷中的李信摔到地上,轻嗯一声。 “属下驻咸阳城第三大队,第七小队,队长余竹,拜见王妃。”余竹又对赵姬身边的小宦官说道:“见过统领!” 魏无知更加干脆,双膝跪地拜道:“儿魏无知,见过父亲。祝父亲安康万年。” 李信悠悠醒转,噌的坐起身,将目光定格在跪在地上的魏无知身上。 “你……。” 话还没出口,只见魏无知向她眨着眼睛,似乎暗示着什么。 “大胆!”小宦官一声冷呵,“王妃近前,怎敢无礼?!” 李信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王妃正笑着看向她。 连忙单膝跪地,“末将李信,见过王妃!” 她低着头,瞪了魏无知一眼,似乎在质问魏无知怎么将她带到了王妃面前。 赵姬开口道:“怎么把李信也带来了?” 没等余竹开口,魏无知率先开口道:“是儿臣所为,不关余竹的事。” “原来如此。”赵姬挥了挥手,“余竹,你且退下。” “诺。” 余竹拱手离开。 “李信,怎的一直低着头?” “末将……末将不敢无礼。” 李信现如今就像是犯错的孩子,不敢直视长辈的眼光。 赵姬笑了一声,“不敢?你的胆子不是大的很吗?” 他站起身,“私自领兵,讨伐大小月氏。这天底下还有你李信不敢做的事?” 李信将头又低了下去,几乎要埋进胸口,唯唯诺诺的说道:“末将知错,请王妃责罚。” 魏无知此时也开口道:“父亲,调集军队一事,非李信一人之过也。儿臣也参与其中。父亲若想责罚,也请责罚儿臣。” “好一个姐妹情深。”赵姬朝着两人走去,“无知,孤不了解李信,但孤了解你。” 他走到魏无知身旁,“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可不会做出私自调动军队的事。再者你也知道冬季不宜动兵。起来吧。” “父亲……。” 赵姬看了魏无知一眼。 压迫感十足。 魏无知只能将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从地上站起来。 李信也学着魏无知,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却听赵姬道:“孤让你起来了吗?” 李信一听,一脸尴尬的又跪了下去。 “至于你,李信。”赵姬走到李信面前,“孤一直都将你视作才俊,可你让孤很失望。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末将错在私自调动军队。” “不是。” 李信想了想。 自己犯的错误,不就是私自调动军队吗? 难不成还有其他? “末将不明,请王妃提点。” “想不明白就继续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起来。” “诺。” 李信老老实实回了一句,开始苦思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赵姬转头对魏无知说道:“无知,你知晓孤为何深夜让你前来吗?” “知道。如今朝堂起风云。而儿臣与李信便是风云的中心。父亲,儿臣想要求父亲搭救李信。这就是儿臣带李信前来的原因。” “你交了李信这个狐朋狗友?” 李信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敢多言。 “这……,李信也并非一无是处。” 赵姬点了点头。 他岂会不知李信的才华。 可李信身上的缺点,盖过了优点。 “此次,你与李信险些酿成大错,惹得政儿大怒。如今吕不韦欲要在政儿面前表现一番,欲要置你二人于死地。孤此时叫你前来,就是要让你有心理准备。孤此番不会出手保任何人,不过政儿会看在孤的面子上,不会伤你性命,但些许责罚还是有的。你受着便是,就当吃个教训。” “儿臣自当认罚,可是这李信……,父亲,李信之才可委以重任。” “一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之人,即使再有才华,也难以委以重任。”赵姬看了眼李信,“李信,孤且问你。在你决定带兵讨伐大小月氏前,无知是否劝说过你?” “是。” “如今知道自己错哪了?” “知……知道了。末将错在刚愎自用,狂妄自大。” “你年少得志,有些意气风发,孤乃是政儿都会容你。可你不能不听劝谏,莽撞行事。此乃兵家之大忌。要是这十万人皆因你之错,无法回来。那么不仅你要死,你之三族亦要同你陪葬。” “王妃,此乃我一人之过也!” “一人之过?你之过错可能害死十万人!那可是十万人!” 小宦官连忙上前,劝道:“王妃消气,孙尚说了,王妃不可情绪激动。” 赵姬回到座位旁,“你就一直跪着。好好想想。” 李信低着头。 她都说了,不想来。 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是被魏无知害惨了。 赵姬坐到座位上,对魏无知说道:“听说你们在与匈奴人交战中,不仅俘虏了匈奴王的女儿,还遇到了奇怪的异族?” “没错。儿臣知晓父亲对奇异感兴趣,已将异族带入了宫。如今那些异族与匈奴王的小女儿正在殿外候着。” 第87章 塔拉夫 听到魏无知说,那些疑似毛熊的人,正在外面等候。 赵姬让小宦官去吩咐她们进来。 没一会,斯拉夫人与桑卓步入大殿。 青铜还未经历氧化,可是比黄金还要耀眼。 而赵姬的大殿,里面到处都是耀眼的青铜。 可谓是金碧辉煌。 甚至都能称得上是黄金铸就的宫殿。 看得斯拉夫人,瞠目结舌。 直呼神迹。 她们可从未见过如此奢靡的建筑。 下意识的认为,这就是神灵所居住的宫殿。 桑卓也吃惊于秦国的富饶。 但比起从未见过世面的斯拉夫人而言,她还是有些眼界的。 所以并没有表现的有多震惊。 匈奴虽然称之为蛮夷,在诸夏子民看来,是不通教化之人。 但诸夏文明还是在一定的程度上,影响着匈奴的文化。 就比如桑卓。 她努力挺直腰杆,做出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的义士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入大殿。 斯拉夫人一边惊叹,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 小宦官鄙夷的看了看。 当真是目光短浅的蛮夷。 她快走几步,与蛮夷拉开一定距离。 骨子里对蛮夷的蔑视,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走到大殿中央。 斯拉夫人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李信。 这个可怕的女人,她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就是这个女人,将她们所在的部落屠戮一空。 也是这个女人,率领着地狱士兵,成为她们的噩梦。 可现如今,却和绵羊一样,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斯拉夫人不免看向那个女人跪拜的方向。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有个雕刻着不知名神鸟的金色座椅。 上面坐着一个穿着华丽而又庄重衣服的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来岁。 面容俊朗五官柔和,与她们斯拉夫人完全不同。 黑色长发以奇怪的方式绑在脑袋上。 其中又夹杂着缕缕苍白。 这就是神灵吗? 斯拉夫人脑海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这个男人,满足了她们对于神灵的一切幻想。 金碧辉煌的宫殿。 强大的士兵。 令人畏惧的威严。 俊美的面貌,与不可亵渎的威严。 “王妃……。” 小宦官还没开始说话,斯拉夫人便匍匐在地上。 朝着赵姬说道:“Вeл?k? Бoг, kaл? лacka, пpa6aчцe haшыr гpэx?.” (伟大的神,请宽恕我们的罪。) 真的是毛熊? 对于斯拉夫人的语言,赵姬自然是听不懂的。 但说话仿佛烫舌头一样的卷舌音。 不会错的。 赵姬询问道:“can you speak english?” 对于赵姬的话,这些斯拉夫人也是听不懂。 她们不断诉说着对于神明的信仰。 以及对于自身罪过的忏悔。 甚至还有人想要亲吻赵姬的脚趾。 “尔等有谁知晓这异族人说了什么?” 一旁的桑卓见此。 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她左手拍胸,“尊敬的大秦王妃,我匈奴王之女桑卓,愿意为您效劳。” “先不说效不效劳,哪怕是匈奴王见了孤,也得下跪。你一个王子……,怎的?目中无孤?” 小宦官呵斥道:“还不跪下!” 对于普通士卒,甚至是魏无知,桑卓可以狂傲。 但对于眼前的王妃,她没有任何狂傲的资格。 甚至也不敢狂傲。 所谓的匈奴王,说到底就是一个不被诸夏认同的地方武装。 说破天,也就是个贵族。 给面子称呼一声匈奴王。 不给面子,直接就称呼匈奴族长。 “不敢。”桑卓单膝跪地,老老实实低下头,“尊敬的王妃,为我的无礼,向您表示歉意。” “你还算懂事,跟孤说说,这些人刚刚说什么?又哭又拜的。” “回禀尊贵的大秦王妃,这些人见到了您,折服您的威严,将您当做了行走人间的神灵。她们在向您祈祷,祈求您饶恕她们的罪过。这些愚昧的野蛮人,甚至想要亲吻您的脚趾。” 小宦官当即怒道:“大胆!” 桑卓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是这些野蛮人说的。我只是将她们的话,翻译给王妃知晓。” 赵姬抬了抬手,“行了,孤并不怪罪你。你替孤问问,她们是什么人。” 桑卓没有将这句话,翻译给斯拉夫人。 而是替斯拉夫人回答道:“她们是生活在苦寒之地的野人,自称是斯拉夫人。据我的祖辈们说,这些人是从遥远的草原,迁移过来。” 斯拉夫夫人见桑卓与赵姬聊上了。 激动的对赵姬说着桑卓的坏话。 让赵姬不要相信桑卓。 可赵姬压根就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又看向桑卓,“她们在叫嚷着什么?” 桑卓冷笑一声,“这些野人,在污蔑我对于王妃的尊敬。” 她恭敬的对赵姬道:“尊敬的王妃,我请求您。请求您给予我身为贵族的颜面。请求您准许我的母亲,草原上的匈奴王,用财物与牛羊换取我的性命。我是匈奴王的女儿,我的赎金不会让您失望。” “你觉得孤需要那点赎金吗?” “当然。尊贵的您,一定是看不上的。可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打动您。请您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我会写信给我的母亲。她一定会给予你满意的答复。” 桑卓丝毫不担心匈奴王会舍弃她。 因为她是匈奴王的小女儿。 最有资格成为匈奴王。 也是匈奴王最疼爱的小女儿。 桑卓毕恭毕敬,完全没有之前面对士卒的傲慢。 “孤只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小月氏一族的脑袋。” “小月氏?王妃,不知道小月氏如何触怒了您?” 赵姬冷哼一声,“她们屠戮了孤的子民,将孤的子民视作了猎物,肆意屠杀取乐。” “这需要一些时间。小月氏虽然是匈奴人,但她们已经脱离了匈奴部落。” “看来你并不知晓。” “知晓什么?” “大秦与大,小月氏打了一仗。大月氏已经降了。而小月氏则逃亡到了你们匈奴。如果愿意将小月氏一族的性命献给孤,孤可以饶恕你的性命,甚至与你缔结贸易往来。你们匈奴人有牛羊,有骁勇善战的骑手,而我们有盐,有茶,有你们想要的武器。只要匈奴人愿意成为大秦的附庸,你们的族人不必为生存而发愁。” 顿了顿,赵姬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那孤只能自己去取。孤会令赵国出兵二十万,你们的熟人李牧领兵,征讨匈奴。不仅取下小月氏的脑袋,还要取下你们匈奴人的脑袋。” 他手指桑卓,“至于你,你的惨叫将会成为出征时的号角。” 起初听到赵姬要跟匈奴进行贸易合作。 桑卓心里还很高兴。 甚至还打算能不能不以附庸,而是同等的方式去合作。 可听了赵姬后面的话,桑卓顿时冷汗涔涔。 要是没被李信俘虏前,对于赵姬的威胁,她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可与李信一战后,她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诸夏的实力。 那可怕的,可以一直发射的弩。 那密密麻麻的,如同乌云盖日的箭簇。 在那种覆盖式的打击下。 能清楚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天威。 桑卓已经被那种犹如天威的作战方式,吓破了胆。 听赵姬说要让赵国派遣二十万大军,并且还是她们从未赢过的李牧带队时。 桑卓自然是怕了。 “尊敬的王妃,请您冷静。小月氏族,不该成为破坏我们友谊的石头。我会书信一封给予母亲,劝说她将小月氏族的脑袋献给您。如果王妃信的过我,我愿亲自去劝说母亲。” “你亲自劝说就不必了。” 见桑卓如此上道,赵姬也就没有难为她,“你好不容易来咸阳一趟,孤又怎能不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对身旁的小宦官道:“去,在咸阳城找个宅子,让这个……。” “我叫桑卓,尊敬的王妃。” “让这个桑卓住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莫要怠慢了。” “诺。” “那么,尊敬的王妃,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赵姬开口道:“你先别走,替孤问问这些斯拉夫人,一些事情。” 他用毛笔,在纸上画了土豆,番薯,玉米。 然后对桑卓说道:“问问她们,可有见过这三样东西。” 小宦官接过赵姬手中的墨纸,递到那些斯拉夫人面前。 桑卓开口说道:“Бoг пыtae вac, вы kaл?-he6yд3ь 6aчыл? гэta……。” (神在问你们,有没有见过……。) 她看向墨纸,“王妃,这是什么东西?” 小宦官鄙夷的说道:“墨纸都不认识。” “这是墨纸,你别管这个纸。孤是问她们见没见过纸上画着的东西。” 桑卓脸色一红,“尊敬的王妃,纸,我不知道怎么说。” 赵姬让小宦官点给斯拉夫人看。 桑卓这才继续说道:“Бoг пыtaeццa вac, kaл?-he6yд3ь вы 6aчыл? гэtыr pэчы。” 小宦官指了指墨纸上的图案。 虽然赵姬并没有对寻找到土豆这些东西,抱有多少的希望。 但试试总归是好的。 要是能找到这三样镇国神器。 大秦的旗帜,将会在某一天在整个世界飘扬。 而天下也将只有一种语言,一种文字! 斯拉夫人仔细瞅了瞅,始终没有给什么反应。 赵姬对桑卓说道:“告诉她们,只要她们见过,或者知道这三种东西的下落。孤重重有赏,封君入侯,哪怕是想拥有自己的国家,也不在话下。” 桑卓翻译道:“Бoг cka3a?, пakyль вы вeдaeцe, д3e 3haxoд3?ццa гэtыr tpы pэчы. eh вam haгopaд3?ць ? 3pa6?ць вac выcakapoдhыm?, haвat kapaлrm?.” (神说,只要你们知道这三样东西的下落。他会赏赐你们,让你们成为贵族,甚至成为国王。) 或许为了避免这些斯拉夫人不理解国王的意思。 毕竟斯拉夫人还是流浪民族。 桑卓补充道;“kapoль — camы чaлaвek, rkoгa kaшto?вaeццa ha kaвaлaky 3rmл?, aдпaвeдhы 6oгy.” (国王就是土地上最尊贵的人,等同于神。) 在斯拉夫人的理解中,只要找到这三种东西。 赵姬就会赐予她们神力。 让她们也成为如同赵姬一样神明。 再不济,也和跪在地上的勇士一样。 所有的斯拉夫人陷入了狂热。 脸几乎贴到了纸上。 想看明白究竟画了什么。 看着纸上的画,她们努力回想着。 结果都没有看过纸上画着的东西。 斯拉夫人对着赵姬摇了摇头,“Дapaг? Бoг, mы h?koл? pahen he cyctpэл?cr。” (尊敬的神,我们没有见过。) 桑卓本想翻译,却被赵姬阻止。 本来就不抱有什么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如今看来,这些斯拉夫人唯一的用处,只有测绘大秦通往欧洲的地图。 也许能从欧洲大陆获得这三样镇国神器。 就在赵姬打算让这些斯拉夫人先行退下的时候。 塔拉夫开口道:“Дapaг? Бoжe, mы he вeдaem гэtыx pэчa?, aлe ecць aд3?h чaлaвek, rk? пaв?heh вeдaць. rha вaшa camar вephar пacлrдo?h?цa, пpapok haшыx pa6a?.” 桑卓翻译道:“尊敬的王妃,这个斯拉夫人说,她虽然不知道。但她们斯拉夫人的先知一定知道。” “斯拉夫人的先知?”赵姬看向塔拉夫。 有点希望,总归是好的。 “她叫什么名字?” “王妃,您指的是她们的先知?” 赵姬手指塔拉夫,“孤指的是她。” 桑卓经过一番询问,回答道:“塔拉夫·基奥斯喀·诺特薇娅。” 赵姬眉头一皱,“名字怎么这么长。” “尊敬的王妃,她们斯拉夫人就是这样,有着又臭又长,有难以记下的名字。您可以称呼为她为塔拉夫。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尊敬的王妃。” “那孤就称呼她为塔拉夫吧。告诉她,孤会挑选勇士,跟她一起寻找那位先知。只要找到,孤不会失言。” 桑卓一边翻译着,一边打量着墨纸上画着的东西。 她不明白,就这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值得王妃许下重诺。 桑卓在心里将三样东西牢牢记下。 打算以后有机会,也去找找。 就算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用的,拿出来献给王妃,换取一些利益也是好的。 赵姬安排宦官道:“给她们找个住的地方,再收拾的干净些。蓬头垢面,有失体统。” “诺。” 小宦官领着斯拉夫人和桑卓离开。 “别跪了。” 李信缓缓站起身,“多谢王妃。” “无知,你先和李信回去。你们的性命,孤保了。” 魏无知刚要答谢。 却又听赵姬说道:“先别谢孤,死罪可饶,活罪难逃。你二人回去等着责罚吧。” “多谢父亲。” “多谢王妃。” 道完谢,两人离去。 “幽鬼何在?前来听令!” 第88章 十二幽鬼 没有让赵姬等多久,八名幽鬼来到赵姬的面前。 本来有十二名幽鬼保护赵姬的安全。 可无论是农家的沈行,还是如今制造火枪的邓陵子皆是重中之重。 赵姬早已安排四名幽鬼对这二人进行贴身保护。 并且下了命令。 如果沈行或者邓陵子逃走。 都格杀勿论。 幽鬼集体对赵姬行礼,“主人,有什么吩咐?” “刚刚斯拉夫人的语言,你们可有信心能够学会?” “只要主人下令,属下必定完成任务。” “需要多久?” “三个月。” “从你们之中,挑选出四人,带领一千名聪明点的幽卫。去跟桑卓学习斯拉夫语与匈奴语。要在吾儿登基前学会。可否能做到?” 从八人中,走出四人,“主人所愿,我等誓死达成。若不能在公子登基前,学会异族的语言,愿提头来见。” “去吧。” “属下告退。” 四人走出大殿。 赵姬对剩下四人说道:“明日让沈行入宫见孤。” “诺。” 咸阳宫内。 嬴政躺在床榻上酣睡。 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寝宫内。 人影看着床榻上的嬴政,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感情波动。 追随公子政时。 公子政还是个幼童。 虽是幼童,却有常人不能及也的成熟。 她是亲眼见证嬴政,从一个质子,走到如今的掌管国家大权的存在。 也不知道,天下的未来,会不会如公子政与赵姬所言的那般,天下大同。 更不知道自己追随嬴政的决定,在日后的史册上,是被人唾弃,还是被人传唱。 嬴政翻了个身。 似乎是因为天热的缘故,她一脚蹬开被子。 人影上前,捏着被子,打算替嬴政盖上。 可手刚伸过去,就被嬴政抓住了手腕,“何人敢闯入政的寝宫?” 当看清楚人影的样貌,嬴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 她坐起身子,“盖聂,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盖聂取下鹿鸣剑,恭敬的向嬴政递去,“臣特来归还鹿鸣剑。” 嬴政接过剑,缓缓抽出。 一声鹿鸣。 明亮的剑身,闪烁着寒芒显露在嬴政面前。 这柄剑,是赵国的时候,卓子央赠予的。 当时年幼,鹿鸣剑刚好够用。 可如今身高比一般女子还要高大。 大概一米八超模的个子。 这鹿鸣剑,在嬴政的手中,就如同孩童把玩的小剑。 嬴政用手抚摸着鹿鸣剑的剑身,“此剑可有饮血?” “饮了。” “饮了多少?” “八百七十六人。参与贪墨韩地百姓衣粮者,大,小官员共计一百零四人,其余皆是其亲属。” “可有无辜者?” “皆是该死之人。” “可曾放过一人?” “皆未放过。” “做的好,政的鹿鸣剑,不出鞘则已···。”嬴政将鹿鸣剑收回剑鞘,“一出剑,必人头滚滚方能止杀。” 她哼了一声,“政的百姓,可不是这些贪官污吏所能欺凌的。” 嬴政看向盖聂,“如今韩地百姓生活如何?” “在韩地官员的带领下,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开垦,种植。还有一些没有田地的散户,还在继续开凿河流。” 盖聂想了想,“其中,韩地官员中有一位叫做内守腾的,挺不错。她以大秦的名义,从原属旧韩贵族的土地,从那些世家豪门手中,抢夺了出来。并且分给了治下没有土地的百姓。韩地其余之地,皆有困顿之民,唯独内守腾治下,百姓安乐,路不拾遗,且内守腾已经开始逐渐推行秦法,推行秦语与秦制。” “内守腾?”嬴政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个内守腾,是不是原先叫做外守腾。在大秦伐韩之时,主动献降,与王翦一起攻陷韩王宫的那人?” “没错。” “很不错。努力做事的人,应该得到封赏。等政登基,便给予她奖赏。” “还有一事,需要禀告公子。” “何事?” “臣回来时,偶遇押运李信与魏无知的队伍,与她们一起回的咸阳。” 嬴政冷笑一声,“李信,魏无知。” 这两人,可是上了记仇薄之人。 要不是这两人,打乱了部署。 她早就趁机会攻打楚国了。 盖聂继续说道:“可刚到咸阳城外,王妃就遣一名幽卫,带走了两人。” 嬴政听后,当即皱了皱眉。 “父亲派人接走了她们?” “臣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接走李信与魏无知的人,手里拿着幽卫的令牌。” 父亲要保魏无知,嬴政尚且能理解。 抛开魏无知是父亲的义女不谈。 光父亲对于死去的魏无忌,那份独特的感情,也容不得她这个亲生女儿,去杀魏无知。 嬴政虽然说要找魏无知算账。 但也只是给魏无知一点点苦头尝尝而已。 至于这个李信,那是必死无疑的。 不仅是因为李信上了记仇本。 还因为吕不韦需要用李信的死,来竖起对抗赵系势力的大旗。 从来为消灭赵系,吕系做铺垫。 李信死在吕系手中,与没死在吕系手中。 所要达成的效果可不一样。 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为何还要保这个李信? 嬴政想了想。 暗自下定决心。 如果明日父亲不表态,或者表态不清晰。 她便揣着明白,装糊涂。 先杀了李信再说。 如果父亲生气。 大不了抛下颜面。 在父亲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父亲心软,总归是见不得她寻死的。 下定了决心,嬴政点了点头,“政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盖聂拱手,“臣有事情,需要禀告公子。” “言。” “铁鹰之人见幽卫创办哪都通店铺,有些意动,也想创建类似的店铺,以赚取一些钱财。故而请臣在公子面前耳语两句。” ‘哪都通’在咸阳城闹得沸沸扬扬,嬴政怎会没听闻。 那什么写信给王妃的把戏,只不过是父亲身边的小宦官自导自演的小把戏而已。 嬴政微微蹙眉,“难道政有短过她们的钱财?” “那倒没有。只是普通铁鹰毕竟还要养家糊口。” “那政就提高她们的薪酬。铁鹰是政的眼睛,何必要不务正业。” “臣倒是觉得这个‘哪都通’很不错。” “说说。” “只有在紧急任务时,才能调动全部的铁鹰。其余时候,铁鹰大部分成员都是处于待命的状态。这样不仅会增添大秦的负担,而且还会让她们无事可做。倒不如像‘哪都通’一样,这样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壮大自身。王妃估计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方才创办‘哪都通’。” 嬴政想了想。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 父亲不会平白无故的为幽卫创办‘哪都通’。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好处。 陪伴嬴政许久的盖聂,准确的拿捏住嬴政的弱点。 只要搬出王妃,嬴政总会细细考虑建议。 想了一会,嬴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铁鹰便创办一个。” “那臣便去找大同商行商量,让她们给予一些生意。” “大同商行?不必了。去找巴氏商行,巴氏商行如今属于政。既然大同商行与‘哪都通’是做整个秦国的生意。那政的铁鹰自然不能弱于她们,政要么不做,要么做整个天下的生意!” 嬴政看向盖聂,“正好,巴氏商行的丹砂生意,遍布天下。铁鹰可借助巴氏商行的生意,在整个天下构建情报网。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应该逃过政的耳目。” “请公子为商铺赐名。” “哪有通,哪都通?”嬴政呢喃了几句,然后开口道:“那铁鹰就创办一个‘神州行’!诸夏神州,皆可行!” “臣代铁鹰谢公子赐名。” 盖聂一顿,接着说道:“对了,公子可听说过十二幽鬼?” “十二幽鬼?” 嬴政又怎么会没听说过。 幽卫中最强的十二人。 日夜守护着父亲的安全。 “政听说过。她们是幽卫中的最强者。精通暗杀,潜伏,保护,以及易容。实力不凡,鲜有人知。” “那公子了解她们吗?” “政曾经派遣铁鹰中的精锐,隐藏身份前往显德宫刺探。结果一个都没能回来。”嬴政想了想,又继续道:“政用各种手段调查,也只知晓她们的代号。她们的代号分别为:子神鬼,土畜鬼,山君鬼,月精鬼,云漓鬼,小龙鬼,飞黄鬼,崇山鬼,猢狲鬼,啼云鬼,黄耳鬼,乌金鬼。” 嬴政叹息了一声,“除了这些代号,政对她们一无所知。” 她不由在心里埋怨父亲藏私。 为何不把训练这十二人的方法连同《幽卫训练手札》一起送给她。 嬴政对这十二幽鬼,可是颇为眼馋。 其实,赵姬哪里是藏私。 而是幽卫基数大。 出现一些天赋异禀的奇人,也很正常。 而这十二幽鬼,便是天赋异禀。 嬴政念叨了两声,然后看向盖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似乎想到了什么。 嬴政颇感兴趣的说道:“莫非你与这十二幽鬼交了手?” “没有。只是刚回咸阳就听说了这十二幽鬼,便想着来问问公子。” “你要是真的好奇。”嬴政将鹿鸣剑扔给盖聂,“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嬴政也想知道,父亲的十二幽鬼与盖聂孰强孰弱。 “诺。” 盖聂接过鹿鸣剑,走出咸阳宫。 “来人!” 赵高走了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掌灯,备茶。” “诺。” 夜黑风高。 盖聂悄无声息的来到显德宫。 扫视四周,发现假山处有一丝动静。 “一个。” 闭上双眼,静心倾听。 宫殿屋檐下,有铁链被风吹动的声音。 “两个。” 一股细不可察的危险感,从池塘处传来。 “三···。” 盖聂 ‘三个’还没说完。 明晃晃的三爪钩索从屋檐下弹射而出,直击盖聂的脑门。 盖聂挥剑。 金铁交鸣。 钩索被挑飞。 钩索另一端,隐藏在鬼神面具下的冰冷眸子,有了一丝惊讶。 好快的剑。 伸手一拽。 原本向上飞的钩索顿时停下,迅猛的朝下砸去。 要是砸中,盖聂的脑袋应该不会比碎裂的西瓜好多少。 盖聂又挥一剑。 钩索又被挑飞,朝着假山飞去。 藏在屋檐下的幽鬼被惯性力道带了出来。 朝着下方坠去。 没等钩索飞到假山。 从假山冲出来同样戴着恶鬼面具的女子。 女子徒手抓住飞行中的钩索。 用力一拽。 原本朝地面坠去的幽鬼借着力道腾飞到了空中。 寒光闪过。 在空中的幽鬼,不知何时抽出一柄短剑,如同荡秋千一样。 拽着钩绳,借助惯性,杀向盖聂。 火花四溅。 两双冰冷的眼神,在火花中对视。 盖聂此刻方才看清楚使用钩索的幽鬼,戴着的鬼神面具上,有猴子的轮廓。 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猢狲鬼?” 猢狲鬼双眼一眯。 没有承认。 而是快速退后。 另一边的幽鬼,放开钩索。 啪的一声。 钩索在空中响起一声炸响。 四周的士卒听见动静,纷纷朝此地而来。 盖聂见状,打算离开。 猢狲鬼看出盖聂的退意。 甩出钩索,打向盖聂。 同时,水底出现十来支冒着幽暗光芒的毒箭,射向了盖聂。 从假山钻出的幽鬼,则扛起百来斤的巨石,打算扔出去。 盖聂用鹿鸣剑击飞钩索,又用剑柄劈落射来的毒箭。 在巨石还未砸到之前,连忙退走。 幽鬼并没有选择追击。 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她们是保护王妃的护卫。 不是杀手。 更不是士卒。 杀人不是目的。 小宦官此时领着人前来,看到幽鬼站在原地。 询问道:“猢狲鬼,人呢?” “跑了。”猢狲鬼冷声道,“这人剑很快,我们拦不住,也不是对手。” “有多快?” “很快。” “我知道很快,有多快?!” 猢狲鬼还是冷冷道:“很快。” 小宦官无语,“那你可看见刺客样貌?” “看见了。” “等会画下来。咸阳城内能有实力在显德宫来去自由的,也就那么几个。” “好。” 咸阳宫内。 盖聂走入寝宫。 见嬴政正独自喝着茶。 她来到嬴政身旁。 “回来了?” “嗯。” “幽鬼的实力如何?”嬴政说到这时,发现盖聂的左臂袖子,被划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口子。 “还不错。臣只在院中发现三个幽鬼。猢狲鬼用铁钩将自己挂在屋檐下。另一个在假山。还有一个在水下。” “比之你如何?” “五十招内杀猢狲鬼,二十招内杀假山的幽鬼。至于水下,不清楚。” 盖聂的意思是在三人围攻下杀人。 “其他幽鬼,没有交手?” “没看到,没交手。隐藏的很好,很危险。” 第89章 疯魔才能成道 盖聂轻飘飘的一句,却让嬴政十分吃惊。 要说谁最了解盖聂的实力。 那除了盖聂杀死的敌人外,就嬴政最了解。 可以这么说,盖聂就是天生的剑客。 哪怕嬴政自幼练习剑术,再加上本身天赋也不错。 却依旧无法在盖聂面前,走过百招。 毫不夸张的说。 如果曾经在赵国刺杀父亲与她,是如今的盖聂。 纵然有数千人保护。 盖聂依旧能取下她与父亲的首级。 虽然盖聂也得死。 但至少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就是这样强的可怕的剑客,却只能发现十二幽鬼中的三人。 另外九人,盖聂却毫无察觉。 父亲究竟在私底下,隐藏了多少实力? 看来,政也要努力才行。 不求能超越父亲。 只求能站在父亲的身边,与父亲比肩。 嬴政不知道的是,今夜保护赵姬的,只有三人。 另外九人,压根就不在显德宫内。 而是在沈行与邓陵子处。 相里府邸。 哐当,哐当的砸铁声不断在闷热的工坊里响起。 赤裸的上身的匠妇用钳子,夹住烧的通红的铜棍,放到铜砧上。 同样光着上半身的学徒,用小锤不断敲打。 加入到此起彼伏的节奏声里。 呲剌一声响。 一股水汽升腾而起。 给闷热的工坊内,又添了些热气。 汗水止不住从匠妇们的身上流淌。 一名匠妇人拿着扳机,小跑到邓陵子身后,“邓陵先生。” 邓陵子被吓了一跳。 原本切削弹簧的动作顿时一停。 未完工的弹簧顿时断裂。 又失败了! 邓陵子有些抓狂。 弹簧,邓陵子并不陌生。 相反,机关术有很多地方,都用得上弹簧。 比如投石车。 可机关术上面只是用其他东西,来拥有弹簧的效果。 而不是像赵姬给的图纸上的弹簧那样。 用铜铁所制,而且还那么细小。 实在难以制作。 邓陵子将废掉的弹簧扔到一旁。 没好气的转过头。 当看到匠妇手中的扳机时。 她也顾不上去斥责匠妇。 连忙拿起扳机,靠近烛火看了看。 不敢确定是不是火枪上面使用的。 准确来说,不确定符不符合王妃图纸中的扳机尺寸。 她拿起图纸,看了看。 匠妇有些忐忑的询问道:“可有问题?” “没问题,就是这个。” 邓陵子很是高兴。 取出一个木盒。 打开木盒。 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零件,差不多有十来种。 她小心翼翼的将扳机放到盒子里。 在邓陵子看来,这些东西可不是简单的零件。 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赵姬可是说了。 要是制作不出他想要的东西。 不光她要死,这工坊里面的工匠,有一个算一个。 都难逃一死。 匠妇开口说道:“王妃图纸上的小零件,咱们只剩下一个叫做击针的东西,尚未完成。枪柄,木匠也已经制作。剩下的,也只有先生如今正在制作的金属弹簧了。不知先生可曾做出来?” 不提弹簧还好,一提起弹簧,邓陵子就来气。 “要不是你,我已经将弹簧制作出来了。” 匠妇一脸委屈,可却不敢多言。 只唯唯诺诺的说道:“王妃的图纸上有写,弹簧是用来装配击针的。如果没有弹簧,击针尺寸很难把控。” “这需要你说?”邓陵子有些暴躁。 这倒也不能怪她。 为了制作一个小小的弹簧,不间断的集中精神。 耗费半个月,结果都是失败告终。 这放谁身上,也会暴躁。 没有先进的机床,邓陵子制造弹簧的方式只能靠从完整的铜柱上,切削出细小的弹簧线。 然后再经过压折,变成弹簧的模样。 极其麻烦。 要是制作不出来,王妃只杀她一人。 邓陵子早就不干了。 耐不住这个性子。 邓陵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狂躁。 “别打扰我。做不了击针,就想办法做枪管去。” 匠妇一脸为难的说道:“枪管……我们该如何制作?难道用东西在铜棍里面打磨出孔洞?” “难道你们不会用浇筑法吗?去准备一个模型。再将铜水倒进去浇筑,再打磨。” 匠妇恍然大悟,“好主意。”她又疑惑道:“那枪管里面的螺纹……。” 这个邓陵子早就想到了。 “你用过钻头没有?把钻头削成螺纹模样,往枪管里面钻不就行了!去去去,别打扰我。” “好,我这就和姐妹们去做枪管。” 匠妇离开,邓陵子继续忙活起了切削弹簧线。 另一边。 沈行一脸肿胀的,看着盆栽里面的花。 手不停的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她喃喃自语道:“王妃说,植物与牲畜一样,皆有公母之分。而开花之所以会结果,就是因为蜜蜂将雄性植物的花粉,转移到雌性植物的花粉中,可如何看出植物是雄性还是雌性呢?” 沈行打量着植物,试图找出不同的地方。 一边找,还一边喃喃自语,“果子其实不是果子,而是植物的孩子,而我们一直在吃它们的孩子?既然植物也能生孩子,那它们为什么不能说话?或者为什么不叫?” 沈行用手指戳了戳植物,“你会疼吗?你能感觉到吗?我看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看着我?那么你在想什么?我应该怎样才能与你们交流?” 她小声对盆栽里面的植物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公是母?” 暗中保护沈行的幽鬼一脸懵。 这个沈行,难不成是个疯子? 问一盆花是公,是母? 这妥妥的疯了。 难道是被蜜蜂蛰傻了。 之前沈行为了弄懂蜜蜂是如何授粉的,非要抓一窝蜜蜂来。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的猪头模样。 幽鬼暗自下决定,等有机会就把沈行是疯子的事情,告诉王妃。 沈行不知道暗处的幽鬼在想什么,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有公母之分,那会不会有种族之分?就比如桃子一族,梨子一族。”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呢喃道:“要是桃子一族与梨子一族相结合,会生出什么?半梨半桃?看起来是桃子,吃起来是梨子?” 暗处的幽鬼,已经确定沈行是彻彻底底的疯了,完全没救的那种。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桃子一族?梨子一族? 是不是还得有杏子一族? 桃子不就是桃子吗? 不都一个样吗? 疯子。 幽鬼认为沈行疯了。 可沈行眼神里没有疯子那种浑浑噩噩。 反而闪烁着莫名的精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王妃之前对于农家盛世的畅想,是真的!” 沈行眼神莫名。 如果能将桃子一族与梨子一族结合,诞生出半桃半梨。 那是不是可以将粟与桃子结合。 诞生出粟米树? 沈行幻想着。 幻想着自己站在粟米树下。 金黄色的粟米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柔晃动。 要是能种出粟米树,这天底下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挨饿了吧。 就在沈行沉浸在幻想之时,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沈先生,可曾睡下?” 沈行从幻想中清醒,“不曾。可有事?” “我是从显德宫而来,王妃邀沈先生明日入宫。” 翌日清晨。 朝堂。 嬴政没有出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双眸子,带着些许压迫,俯视众臣。 吕系势力的苏唯看了一眼吕不韦。 吕不韦轻轻点头。 苏唯一步迈出,“公子,臣有奏。” “言。” “臣听闻李信,魏无知二人已经抵达咸阳。不知是否。” “是。王妃于昨夜召见了此二人。”嬴政看了眼苏唯,“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公子,臣只是想问,公子如何处置这二人?” “如何处置。政倒是没想好。不如你帮政出出主意。” “臣不敢替公子做主。只是臣有言,想要告知公子。” “何言,但说无妨。” “公子,自商君变法以来,秦以法治军,以法治民。商君更是言,权贵犯法与民同罪也。正因商君重法,大秦尊法。方成如今强盛之景。公子以为,臣说的对否?” “自然是对的。” “那臣请问公子,擅自调动军队,发起战争。其罪按律该如何处置?” 百官精神一震。 正戏终于来了! 可没等嬴政说话,臻义此时站了出来。 “臣有言。” 嬴政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小时候的玩伴,也开始崭露头角。 担任赵系势力的领头羊了。 还记得以前,臻义还和臻忠一样,叫嚷着‘誓死效忠公子’呢。 现如今……。 只能说利益足以改变一个人。 嬴政轻飘飘的说道:“臻义,你有何言?” “臣愿替公子回答苏唯的问题。” “准。” “苏唯,你好歹也是老臣,怎的连大秦律法都忘了?我就替公子回答你,擅自出兵,致使大秦有损者,灭三族。” 臻义说完,拱手对嬴政道:“臣觉得,大秦人才济济,没必要让老臣日夜操劳,如此有碍国体。” 灭三族? 赵系势力成员,饶有兴趣的看向苏唯。 李信暂且不管。 魏无知的三族是谁,恐怕整个大秦朝堂,没人不知道吧。 王妃赵姬,是魏无知的义父。 公子嬴政,是魏无知的义姐。 你不是要公平公正吗? 你不是要权贵犯法,与民同罪吗? 你灭一个看看。 楚系势力的昌文君,昌平君两人疯狂吃瓜。 心里恨不得这两帮人现在就打生打死。 嬴政眯了眯眼。 好家伙,绕来绕去,绕到我头上了。 “苏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臣只是……只是想……。” 苏唯看向吕不韦,期望着吕不韦说些什么。 吕不韦站出来解围道:“李信,魏无知二人,触犯大秦律法,擅自调动军队,与大小月氏发生战争,以至于大秦陷入被动,按律当灭三族,以儆效尤。然……。” 顿了顿,她继续道:“此番这二人屡建奇功,先是振大秦之国威,追杀大,小月氏族长数百里,斩获人头数万。又千里奔袭,俘虏匈奴王之女。” 吕不为拱手道:“李信,魏无知二人有过,不可不罚也。有功,不可不赏也。臣提议,只杀李信与魏无知二人,以示公子之仁。其赏,交由二人家人代领,如此方才赏罚分明。” “吕侯说的对。” “吕侯之言,臣附议。” “臣等附议。” 臻义又站了出来,“如此怎算赏罚分明?” 吕不韦淡淡道:“你以为如何?” 臻义开口说道:“自然功是功,过是就……。” 说到这,她语气一顿。 眉头瞬间一锁。 臻义呼出一口气。 果然老狐狸。 众人看向臻义,不明白臻义怎么突然不讲了。 “臻义,你想说什么?”嬴政玩味的看着臻义。 臻义拱手,“臣认为吕侯说的对。” 此言一出,不明所以之人,顿时哗然。 不解臻义为何如此。 可看明白之人都知晓,吕不韦差点将臻义绕了进去。 要不是臻义有所察觉。 恐怕骑虎难下的就是臻义了。 这简单的交锋,终究以臻义的退缩而告终。 “商量来,商量去。不如让李信,魏无知二人入殿见政。兴许二人也是被逼无奈。政并非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被逼无奈。 谁是被逼无奈? 显然不可能是主将的李信。 没过多久。 李信与魏无知前来。 “臣等拜见公子。” “可知政为何不远万里,召你们回咸阳?” 李信出声道:“知晓,臣于边关之时,擅自调动军队。此乃臣一人之过,与别人无关。” 魏无知连忙开口,“公子,李信只是见大,小月氏猎杀百姓取乐,一时忍耐不住。” 吕不韦指责道:“忍耐不住?那你们大可救了百姓后,回撤到边关。也可以书信一封送往咸阳,交由公子处置。千不该,万不该,擅自行动,调走边关十万大军。军队之中,最忌讳此事。一时莽撞,就有可能酿成大错。魏无知,你身为随军知事,理应明白。还有李信,你身为主将,无论什么理由,都罪责难逃。” 她朝着嬴政拱手道:“臣请奏,立斩魏无知,李信二人,以正法典。” 臻义看向臻马,用口语说了一句,“救?” 臻马回道:“知。” 嬴政并没有回答吕不韦的话,淡定的敲击着椅子。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90章 让儿尽孝 嬴政在等赵系势力救魏无知。 吕不韦同样也在等。 为了让赵系势力搭救魏无知,她甚至点明魏无知是随军知事。 李信是主将,罪责难逃。 可随军知事,顶多是被胁迫。 只要赵系开口,便能为魏无知洗脱罪名。 有赵姬在,吕不韦知道杀不了魏无知。 一味的逼迫不如放魏无知一条生路,从而让赵系选择放弃李信。 攻城还讲究围三缺一。 反正她只是想竖起正面对抗赵姬的大旗。 弄死一个就成。 只有李信死了,才能让吕系势力在朝堂中树立起威望。 振奋吕系势力的士气。 毕竟在吕不韦因嫪毐一事,被禁足后。 吕系势力经历了赵系势力的打压。 士气已经降到了冰点。 急需一场胜利,恢复士气。 至于救魏无知,李信,赵姬并没有吩咐臻马等人。 甚至都不打算出面。 因为知晓魏无知不会有什么事。 而李信还不够资格让他出面。 至于为什么知晓魏无知会没事。 那是因为,无论是吕不韦还是嬴政,又或者赵系势力。 都知晓魏无知与赵姬之间的关系。 嬴政不会杀魏无知。 因为知晓魏无知是赵姬的义女。 吕不韦则是知晓杀不了魏无知,也没有这个能力杀魏无知。 至于赵系,那就更简单了。 要是不尽全力去救魏无知。 一旦有什么意外,赵姬问责下来。 赵系势力的权力架构将会面临一次大洗牌。 无论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整个赵系的利益。 臻马与臻义只能不顾一切的去救魏无知。 至于李信。 谁管她? 李信的本家是吕氏势力的李家。 本来就不算是自己人。 最多算个夹在两者中间的边缘人物。 是死是活,对于赵系而言,都不重要。 臻马站出来,开口道:“臣有言。” 嬴政停下敲击椅子的动作。 之前的都是前戏。 如今才是重头戏。 三方默契的开始演戏。 “你有何言呐?”嬴政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大秦以法而治,固国强也。正因律法,我等不可放过一个犯错之人,也不可冤枉一个无过之人。否则法理何存?” “噢?文镇侯以为,谁是犯错之人,谁又是无过之人?” “李信身为边关主将,擅自率兵出击,既有功,又有过。吕侯既然说要杀李信,以儆效尤,臣不敢多加议论。可魏无知不过是一个随军知事,身无半点军权。主将有令,岂敢不从?臣觉得魏无知不仅无过,甚至还有功。要是因主将之过,怪罪到将士头上,如此必动摇大秦士卒之军心。故臣以为,魏无知与其他将士,当赐以重赏。擅自调动军队,皆是李信一人之过也。” 魏无知连忙说道:“公子,这岂是李信一人之过?是臣与李信二人合谋···。” 话未说完,李信便打断道:“文镇侯说的没错。此并非将士之错,是臣之错。公子若想责罚,臣一人担之。” “李信,你!” 李信朝着魏无知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何必要跟我抢?” 臻马此时也看向魏无知,表情十分不满。 好心好意搭救你,你却自己往火坑里面跳,脑子没问题吧。 其实魏无知和魏无忌很像。 同样的愚蠢。 又同样的重情重义。 嬴政又敲打起了扶手,“吕不韦,你觉得呢?” 吕不韦此时拱手道:“经过文镇侯一言,臣也觉得牵连别人终究不妥。魏无知一个小小的随军知事。纵然知晓主将违抗军令,也无法做什么。” 看戏的昌文君,昌平君撇了撇嘴。 她们压根就不在意李信的死活。 在意的是吕不韦是否打算杀魏无知。 显然,吕不韦怂了。 不敢硬刚赵姬。 否则就有好戏看了。 嬴政眼神始终未曾从臻马身上移开,“臻马,对于李信,你还想说什么?” 臻马拱手,“公子如何处置李信,臣无甚意见。” “既然如此……。” 父亲似乎并没有保李信的意思。 这让嬴政很是意外。 可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吕不韦建立威望,是棋局里面的一环。 李信只是碰巧成了吕不韦树立威望的踏脚石。 只能说李信命不好。 嬴政缓缓开口:“李信擅自调动军队,置边关数十万百姓安危不顾,即日起,削去军职,于三日后,宫前斩首,以儆效尤。又因其有勋功,为彰显政之仁德,准李信以君侯之礼安葬,册封为骁勇侯。” 顿了顿,嬴政继续开口道:“此事,只罪主将,从者无罪。且军功亦不受影响。” 李信低头,“臣多谢公子大恩。” 魏无知朝前走了几步,被一众宦官阻拦。 她当即跪倒,“王姐三思,李信罪不致死,此次擅自行动,虽有错,但李信也是为了边关百姓,不受屠戮。再者,此并非是李信之过也,而是臣教唆所至。若非臣从中教唆,李信又岂会调动兵马。若王姐治罪,请罪于我身,宽恕李信。” 魏无知对着嬴政叩首,“父亲也曾言,可宽恕李信之罪也。” 知晓人微言轻,魏无知搬出了赵姬。 然而这是一个愚蠢的做法。 首先,要想引诱吕不韦这个老狐狸冒头。 那嬴政必须在人前表现的与赵姬水火不容。 此时搬出赵姬。 嬴政会如何做? 李信则一脸感动的看着魏无知。 什么叫做至交好友? 魏无知这种的,无疑是最佳的代表。 愿意为朋友死。 甚至到了最后一刻,也不忘拯救朋友。 听魏无知提及赵姬,嬴政哼了一声,“父亲?大秦国法,又岂能劳烦父亲操劳?拉下去!” 殿外走出数名甲士,拖拽着李信与魏无知向外走。 “嬴政!”魏无知大喊,“你忤逆父亲之意,父亲不会原谅你的!” 嬴政嘴角抽了抽。 见到这一幕,百官内心各有想法。 吕不韦则毫无波澜。 她似乎料到了嬴政会这么做。 吕不韦看了眼嬴政。 将嬴政与赢子楚做了比较。 嬴子楚就像水,柔和,温文尔雅,稚子之心。 只要不像华阳那样,触及到嬴子楚的底线。 嬴子楚基本上都能忍耐。 并且,嬴子楚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知人善用,以诚相交。 缺点就是心不够狠。 而嬴政,年轻气盛,心思重,城府颇深。 直到现在,嬴政也没有跟她露过底。 唯一一次公开支持她与赵姬对立。 还是赵姬在咸阳城胡作非为的时候。 并且只有那一次。 后面都表现得如局外人一样。 即不表态对于吕系势力的支持,也不参与对赵系的打压。 让人捉摸不透。 最关键的是心足够狠。 不然也不会想着从亲生父亲手里夺权。 臻马看到这一幕,也有自己的想法。 魏无知说,王妃要保李信? 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嬴政很显然动怒了。 谁上去说,都是在触嬴政的霉头。 得去询问一番王妃,再盘算如何保李信。 被魏无知像是撕破脸皮的指责。 赤裸裸的将王妃把控朝政的遮羞布撕的一干二净。 嬴政没有继续议事的兴致。 匆匆结束了朝堂。 散朝之后。 吕系势力成员除了李家,其余皆围在吕不韦身边,兴高采烈的吹捧着吕不韦。 这一次出手。 不仅打击了赵系的嚣张气焰,为吕系出了一口恶气。 还幸运的挑唆起嬴政与赵姬之间的矛盾。 简直一举多得。 赵系成员看到这一幕,纵然心中不爽,但也无可奈何。 只能酸溜溜的说上两句。 臻义朝着吕不韦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臻义与吕不韦的身上。 臻义拱手一拜,“吕侯,咱们之间路还长。可要保重身体。” 吕系成员纷纷开口。 “臻义,你是什么意思?!” “哼!败犬之言。” 吕不韦笑了笑,“贤侄还是多忧虑你母亲吧。” “多谢吕侯费心。告辞。” 言罢,快步追上臻马,朝显德宫而去。 看着臻义的背影,吕不韦双眼中透露着一丝担忧。 苏唯遣走所有吕系成员,来到吕不韦身边。 与吕不韦并肩而行。 “吕侯在担忧王妃会出面?” 吕不韦轻嗯了一声,“魏无知在朝堂之中,可是说了赵姬要保这个李信。如今公子虽然给李信定了罪,但只要赵姬出手,加以压迫,公子很有可能会放过李信。” “这不是正好吗?我虽不了解公子,但从公子的行事风格,以及手段而言。公子绝非甘心于寄人篱下之人。倘若王妃多加干涉,公子很有可能会与王妃彻底撕破脸皮,从而站在我们这一方。” “如果公子有实力与赵姬撕破脸皮,我又怎会担心。李信可杀,也可不杀。大不了再等待机会而已。反正我还等的起,嬴政也等的起。时间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吕不韦顿了顿,“我担心的是,嬴政的年少轻狂。再没有把握前,便揭露底牌,与赵姬死磕。如此我们将陷入被动。赵姬是一个庞然大物。他可以输无数次,而我们只能输一次。” 她感慨道:“我可以等,但不能输。我输不起,嬴政也输不起,大秦更输不起。还不是时候,还不是与赵姬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那吕侯的打算是……?” “如果赵姬真想保李信,那我们就退一步。利用李信,取得赵姬在其他方面的妥协。” 吕不韦停下脚步,“我得劝说一番嬴政,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 显德宫内。 沈行与赵姬面对面的坐在亭台内。 望着不远处倒塌的假山,沈艾奇怪道:“这是?” 赵姬一笑,“昨夜显德宫跑来一只狸猫,打翻了假山让先生笑话了。” “狸猫……打翻假山?” 沈行一脸的奇怪。 到底是什么狸猫,能将几百斤的假山打翻? “先生不必在意。”赵姬将茶递给沈行。 一旁的小宦官朝着假山石林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假山石林处走出脸戴具有牛象征的鬼神面具之人。 那人一言不发,走到巨石假山前。 十分轻松的扛起巨石假山,哐当哐当的往假山石林走。 沈行刚饮一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赵姬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对沈行说道:“此番请先生前来,不仅是为了饮茶,还想请先生帮忙。” “王妃有求,但说无妨。”沈行抱拳道:“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全力以赴。” 赵姬取出三张墨纸递给沈行。 “此三物,分别为土豆,马铃薯,玉米。都是吃食。无论是土豆还是马铃薯,亩产能达到五千至一万斤。” “多……多少?”沈行脑袋嗡的炸开。 说话都哆嗦了。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这……这是真的?” 赵姬轻点了点头。 沈行打了半个嗝,两眼一翻,栽到了地上。 赵姬愣了一下。 连忙准备查看沈行的情况。 小宦官率先一步,探了探鼻息,“王妃,她没气了。” “什么?没气了?”赵姬无语。 怪他。 沈行都是八十来岁的人了。 就不该把消息告诉她。 要是死了,得不偿失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施救,孤不是告诉你们急救方法吗?” 小宦官点头,给沈行做起了心肺复苏与人工呼吸。 赵姬对其余人说道:“快去!快去把太医署的人全部找来!” 侍从们急匆匆的往外面走。 刚走出去,便遇到了魏无知。 魏无知见这些人慌里慌张的连忙询问,她们这是打算去哪。 侍从自然不会隐瞒。 说是要去太医署,请所有的医者前来。 魏无知顿时愣在原地。 怪不得父亲不曾出面。 原来……原来……。 魏无知不敢多想。 此前朝堂上受的委屈,在悲伤的撺掇下,一股脑的涌现了出来。 嚎啕大哭着里面跑,“父亲!父亲!孩儿来晚矣!” 刚跑进院。 便见小宦官给躺在地上的人进行急救。 魏无知跑到面前,十分丝滑的跪了下去。 痛哭流涕道:“父亲,勿要弃儿而去。勿要弃儿而去。” 亭台内的赵姬一脸无语,“那孤带你一起走?” “父亲,带儿走吧!让儿在你身边尽……。” 话未说完,魏无知看向亭台的方向,错愕的看着坐在亭台的赵姬,缓缓吐出一个字来,“孝。” 第91章 哪来这么多李信 “父……父亲。”魏无知声音颤抖,“你……你没事?”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人,“那这地上的……。” 沈行的样貌,显露在魏无知的面前。 “是谁?” “悯农君,沈行。” 魏无知利索的站起身,“她怎么这样了?” 赵姬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 他看向魏无知,“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李信?” 一提起李信,魏无知当即又跪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她跪的方向,不再是沈行,而是赵姬。 “父亲,刚刚在朝堂之上,李信被赐死,于两日后斩首示众。儿与嬴政说了,父亲欲要保李信。可嬴政不听儿之言,不仅没有宽恕李信,还将儿赶了出来。儿便急冲冲向显德宫而来,想要求父亲救一救李信。此次李信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啊。” 魏无知朝着赵姬叩首,“父亲仁德,求父亲救一救李信吧。儿求父亲。” “李信的确罪不至死。” 听到赵姬的话,魏无知抬起头,“如此说,父亲是答应儿救李信了?” 就在这时,太医署所有医者匆匆赶来。 也顾不上朝赵姬行礼,直接开始对沈行进行急救。 场面顿时变的乱哄哄。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孤来。” 与魏无知来到安静之处。 赵姬此时才开口道:“李信罪不至死,但她也该死。” 魏无知心里咯噔一下,“父亲何出此言?” 赵姬一笑,摇了摇头,“你和你母亲一样,总是以忠义来看待一切。却丝毫不知朝堂凶险。” 顿了顿,他接着道:“不,你比不得你母亲。你母亲是看得明白,却无可奈何。而你,是看不明白。这也不能怪你,这朝堂局势,已经成了浑水。这里面的鱼,又如何能看得清呢?” “父亲的意思,孩儿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你只要知道李信不该死,但也必须要死。而孤会救李信,但救的不会是李信。” 魏无知越发糊涂。 什么该不该死。 又什么救不救的。 她只想知道,李信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赵姬挥了挥手,“你回去好好歇歇吧。等三两日,你还得去秦赵边境一趟。珍惜这次机会,因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魏无知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小宦官请了出去。 刚出门,便碰见赶来的臻马等人。 “魏无知?” “文镇侯?” 臻马笑呵呵的说道:“公子无知,莫要怪我等不帮你。李信乃主将,为了救你,只能将罪责全部推到李信的身上。这不,一散朝,我便携子前来,问问王妃有何办法。” “多谢文镇侯操心。” “哪里,哪里。”臻马笑道:“都是应该做的。莫说你是王妃之子,就算你只是魏无忌之子,我也会帮你的。魏无忌与我那也是有过交情的。” 能没有交情嘛。 大女儿臻忠,就是因为魏无忌搞的刺杀,而成为如今傻憨憨的模样。 哪怕臻忠如今是嬴政身边最亲近的人。 更是她文镇侯的女儿。 也没有什么名门男子,愿意嫁给臻忠。 哪怕是媒公,也不愿给臻忠说媒。 别人十七,八岁,都开始抱孩子了。 结果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可讽刺的是。 她忘不了对魏无忌的仇恨。 可现如今却要对魏无知卑躬屈膝。 甚至出手搭救魏无知的性命。 其中滋味,难以言说。 臻马望了一眼热闹的院子,询问魏无知道:“哎哟,今个是怎么了?里面怎么这么多医匠?” 她脸色一变,“莫非···。” “文镇侯多心。是悯农君沈行无故晕倒,医匠正在里面进行救治。” “原来如此。”臻马恍然,而后又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无知此番前来,是救王妃来了?” 她试探的问道:“王妃如何说?” 魏无知低下头,“父亲之意,我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父亲让我回去,暂且告辞。” “公子无知慢走。” 目送着魏无知远去,臻马询问臻义道:“你怎么看?” “依孩儿所见,没有答应就是拒绝。王妃应该不想出手干预此事。” 臻马喃喃自语道:“这才是我主一贯的行事作风。只要一遇到有关嬴政的问题上,我主总会选择主动让步。” “那咱们还要去询问王妃吗?” “问,当然得问。” 臻马转头看向臻义,“儿,论能力,为母不及你。可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你不及为母。有些事情,你哪怕知道是个无用功,也得尽全力去做。对与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与不做,更关键的是不仅要做,还要做给上位者瞧。只有这样,才能让人记住你。” 臻义没有搭话。 臻马看了一眼,“为母知晓你看不上这等小手段,可必要时候,这种手段是能保命的。” 臻义若有所思,“儿记下了。” 臻马停止了说教,带着臻义装作匆匆忙忙的样子,来到赵姬面前。 一见到赵姬,臻马便跪到了地上,“仆有罪,请主惩罚。” 赵姬不紧不慢端起茶盏,“何罪?” “仆未能保下李信。李信被公子赐死。” “这又不关你的事,起来吧。” “是仆能力不足,才会如此。听公子无知说,我主想要保下李信,仆便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搭救李信。可仆无能,抵不过吕不韦。还是让吕不韦成功挑唆主与公子的关系,公子这才违背主之意愿,于两日后,欲杀了李信。仆担心误了主的大事,一散朝便领着臻义前来请罪。” “起来吧。” 在赵姬的准许下,臻马站起了身,“我主,接下来仆该如何做?” “什么都不做。我儿既然想要杀李信,那李信就该死,就该杀。” 赵姬的回答,臻马与臻义并没有什么意外。 早有预料。 但臻马还是装作一副忐忑的模样,“可要是这样,必然惹得公子无知不悦。” “没关系,又不是小孩子,总得要成长。”赵姬看向臻义,“臻义就很不错。” “我主谬赞,若非我主,臻义又如何成现在这般模样。怕是早就冻死,饿死了。我儿必定忠于王妃,至死不渝。” “你儿很不错。”赵姬对于臻马的奉承话,早就是听够了,笑了笑,“你呀,该是培养一下接班人了。” 听到赵姬的话,臻马心里一惊。 不明白赵姬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让她退下去? 可为什么? 臻马小心翼翼的问道:“仆不明白我主的意思,请我主明示。” “没什么意思。”赵姬突然询问臻马,“你追随我多久了?” “回我主,十四年七月零十三天。仆一直记着勒。”臻马露出了以前的憨厚,褪去了现如今的圆滑与狡诈,“仆还记得我主曾经跟我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赵姬念叨着,“孤记不得了。” “我主记不得,可仆一直记着。”臻马手指自己的心口,她声音有些哽咽,“记在这里。记在仆这里。” “是吗?” “是的。”臻马望着赵姬说道:“当年,仆驭马,载着我主前往秦军大营。仆害怕,主说:仆若害怕,大可回去。仆当时是真的怕。那可是被视作虎狼的秦人,而咱们就两个人。” 她似哭似笑的说道:“那长戈如林,虎勇之师,仆如何能不害怕?不怕我主耻笑,仆都快被吓得尿了裤子。可我主对我说:马奴又如何?秦先主,也曾是为周天子养马的家奴,秦将郑安平,亦是魏奴出身。主让仆莫要妄自菲薄。” 臻马咬着牙,“在那时,仆便认定了主是值得仆一辈子追随的人。主便是仆的胆。纵秦军长戈在前,仆亦无所惧。” 她苦笑一声,“可仆让主失望了,面对秦人的喊杀声,仆还是尿了裤子。当时仆羞得不敢直视主。可···仆还记得,记得当天的大日,是何等的耀眼。在那日,仆终于看到了大日,终于抬起头,看到了大日的耀眼。” 臻马跪在赵姬面前,“仆一直记得那天的大日。一直记得那日的承诺,仆会一直忠心于主,永不背弃。” 臻义望着自己的母亲,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 虽然自小养尊处优的她,无法与母亲感同身受。 可她终于明白母亲对于赵姬究竟抱着怎样的情感。 赵姬朝着臻马看了一眼,内心起波澜,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还记得呢。孤都快忘了。” 他长出一口气,“臻马,孤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我们都老了,而未来是属于臻义,臻忠这样的年轻人。” 臻马抬起头,双眼通红,“我主,仆···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赵姬念叨了两句,然后闭上双眼,“臻马,孤也记得你的忠义,记得你一直陪着孤走到了现在。” 臻马笑了笑,“如此,仆就知足了。” “两日后,李信必须死。”赵姬喃喃道:“而李信不能死。曾经的李信死了,以后的李信可以活着。” 臻义低头,“臣明白了。李信必须死,死的只是李信。” “退下吧。” “主保重,仆退了。” 臻义搀扶着臻马离开。 此时,赵姬睁开双眼。 眼神闪过一丝不忍。 这一丝不忍,转瞬即逝。 总得要有人要成为大秦的基石。 总有人要牺牲。 大秦万年,只是一个口号。 可这个口号下面,是白骨累累。 是无数人的鲜血与眼泪。 赵姬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大秦万年。赢稷,我终究成了你。” 两日后。 臻马病了。 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从显德宫回去的路上,便发起了高烧。 大病了一场。 而李信的脑袋,也被砍了下来。 朝堂之中。 臻义比之以往,更加成熟。 她对嬴政拱手道:“启禀公子,臣有言。” 嬴政面无表情,“何言?” “臣要为公子举荐一人。此人有领兵之才,可为大秦征战四方,攻城掠地。” “何人?” “此人名曰李信!请公子见见。” 朝堂之中,众人顿时错愕。 “李信?” “李信?” “李信不是死了吗?” 嬴政眉头一蹙,“李信?是政杀的李信吗?” “公子说笑了,人死怎能复生?” 嬴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进来,让政瞧瞧。” 没一会。 身穿甲胄的李信,步入大殿。 众人见到李信的脸,顿时议论纷纷。 “这···这不就是被斩首的李信吗?” “怎会死而复生?!” “什么情况?!” “臣李信,拜见公子。”李信单膝跪地,朝着嬴政拜道:“公子万安。” 嬴政眯着眼睛,看向臻义,“你···?”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士卒的声音。 “显德宫宦者求见公子!” 嬴政一挥手,“宣!” 小宦官举着手旨前来,她低头走到殿中,“王妃有旨,请公子一听。” 赢政面无表情,“言。” 小宦官摊开手旨,念道:“昨夜仙人入梦,让孤重用一人。此人名曰李信,与逝去的武勇侯同名,孤颇感新奇····。” 赵姬的旨意很简单。 那就是现如今的李信,不是被杀的李信。 并且是仙人托梦,让他重用李信。 故而派遣臻义,将这个李信寻来,入朝为官,谋个职位。 众人听完,一副你难道当我们是傻子的表情。 这个李信就是李信! 就是理应被处死的李信。 嬴政也直皱眉,打量李信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小宦官收起旨意,笑呵呵的说道:“王妃还让臣给文信侯带上一句话。” 吕不韦开口问道:“什么话。” “王妃说:吕不韦,你觉得这个李信,应该授何职?” 吕不韦嘴角抽了抽。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之前的李信被杀了,这是在给你的面子。 现在这个李信,我是保了。 你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了。 吕不韦低头回道:“任命当由公子做主才是,臣又如何敢逾越?” 嬴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父亲这手段,未免也太无赖了。 之前的李信已经被处死了。 现在的李信···。 坑儿呢? 父亲,你哪怕让她换个名字,政也能信啊。 就算政信,百官也不信啊。 小宦官似乎早有预料,“王妃还有话,想要询问诸位。” 顿了顿,她又言道:“诸位臣子,你们觉得巧不巧,这个李信和死去的李信,同样名字。” 众臣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第92章 人生如戏 众臣差点都想骂个脏话了。 巧? 巧什么?! 分明就是一个人! 大家又不是傻子! 小宦官见没人搭话,又开口道:“诸位,王妃可是问了,到底巧不巧?诸位起码回个话,让我好回去,告诉王妃。” 这是点人? 赵系成员集体说道:“巧,实在太巧了。” “你瞧这个李信的鼻子,跟死去的李一般无二。” “你瞧这体格,也是一样。” “还有脸上的痣。” “要不是王妃说,我还以为李信没死呢。啊哈,哈,哈。” 一阵干笑声响起。 嬴政捂着额头。 难以直视这一幕。 小宦官瞧向吃瓜群众的昌平君,昌文君。 “二位,你们说呢?” 昌文君和昌平君呵呵一笑,“王妃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臣老眼昏花,瞧不出个仔细。” 小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吕不韦,“文信侯……。” 还没等话说完,苏唯便想站出来。 却被吕不韦阻止,她非常平静的说道:“对与错,全凭公子做主才是。公子说是,那臣就认为是。公子若说不是,就算刀斧加身,臣也说不是。” 果然,任何一个男人在掌握至高权力后,都会昏聩。 华阳如是。 赵姬亦如是。 子楚尸骨未寒,便与赵勋勾三搭四。 如今在朝堂上,搞出如此荒唐的把戏。 认为秦国,如今是他的一言之堂了吗?! 哪有君王,能承受如此侮辱! 赵姬,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吕不韦很愤怒。 这种剧烈的情感波动,也只在赢子楚死后,出现过一次。 只是与当时的声泪俱下而言,此时的吕不韦冷静的可怕。 小宦官看向嬴政,“不知公子觉得……?” 没等小宦官说完,一块砚台砸到小宦官脸上。 将小宦官砸的头破血流。 血滴答滴答的流到地面上。 小宦官动都没动一下。 甚至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眯眯的面孔,就好像是没有痛觉的人。 “公子。”小宦官开口道:“王妃让你勿要任性。” 在嬴政身旁的赵高,看到这一幕。 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 什么叫做权倾朝野?! 这就叫权倾朝野! 说李信不是李信。 百官如同眼盲痴愚,无一人敢出言反驳。 哪怕是手握五十万大军,认领大秦统帅的吕不韦,也依然不敢直言反驳。 这就是权力吗? 无法无天的权力! 赵高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 赵姬让她直观的看到了何为手掌天下权。 她成了赵姬,最狂热的粉丝。 嬴政怒而拍桌,蹭的一下站起身,“你……!” 她一挥衣袖,“摆驾,回宫!” 见赵高未动,嬴政一脚将赵高踹翻,“滚!” 望着嬴政朝殿外走去的背影,赵高慢慢握紧了拳头。 拳头又慢慢松开。 低着头,站起身,卑贱的尾随嬴政而去。 吕不韦与一众吕系势力,也纷纷拂袖而去。 小宦官从衣兜里掏出第二道旨意,“王妃有令,公子若离去,由王妃代先王授职。李信,武勇有佳,赐封为护勇都尉。魏无知,与大,小月氏一战,屡建奇功,晋升为左郎将,即日前往函谷关任职。” “李信接旨。” 一旁记录的史官,在墨纸上写道: 秦王妃,姬。权握于手。 欲乱秦之朝纲。 以仙人入梦为引。 由文镇侯之子,义携应亡之人,信。入宫求赏。 宦者问询左右。 百官畏姬如狼虎,不敢多言。 又问询公子,政。 欲胁迫公子,政。册封应亡者。 公子,政怒! 不屈于淫威之下。 持砚以掷宦者。 遂拂袖而去。 文信侯从之。 姬以先王之名,赐封应亡者,护勇都尉。 赐封义子,魏国公子,信陵君之子,魏无知。左郎将。 于函谷关任职。 朝堂散去。 史官欲要离去。 却被臻义阻拦。 有崔杀三史的先例在,臻义并没有对史官不客气。 反而恭敬的行了一礼,“且留步。” 史官停下脚步,毫不畏惧的看向臻义,“不知找下官何事?” 臻义一笑,“可否借今日记录一观?” 史官递给臻义一张纸。 当看到上面写的东西时,当即眉头一皱,“这记录有误,王妃并无作乱之意。” “是否由后人言。下官只是据实记载。” “可否稍加改动?” 一说起这个,史官来了精神,昂首挺胸。 炯炯有神的盯着臻义,“史家之书,一字不改。” 语气坚定且高亢。 “你……!” 史官向前迈出一步,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 臻义则被逼的后退三,两步。 她一脸纠结的看着手上的纸。 见臻义连说出‘就不怕我杀了你’的胆气都没有。 史官顿感兴致缺缺。 夺回臻义手中的纸,大步流星的走出大殿。 当走出大殿时。 史官抬头,望着悠悠白云。 差点名垂青史。 回去的路上。 苏唯对吕不韦说道:“吕侯,今日你可见赵姬是如何的嚣张跋扈!你为何拦我,不让我直言?!莫非你真的怕了赵姬!” “怕。”吕不韦点头,“哪能不怕。面对赵姬这样的人。只要是个人,都会怕。只不过……,这次对我们而言,并非什么坏事。” “吕侯,何出此言?” “赵姬越是无法无天,嬴政就越发容不得他。也就只能和我们越靠越近。” “可……如今朝堂之上,赵系已如曾经的楚系一般,盘根错节,难以根除。而这个赵姬甚至比整个赵系更难对付,我等该如何才能拔出赵系这个毒瘤?” “等……。赵姬如今已显露出早亡之兆等嬴政登基。等一个契机。他会成为第二个华阳,而赵系也会成为第二个楚系。” 吕不韦目视前往。 眼神深邃。 子楚,你若在天有灵,可曾看到今日之场景? 这个赵姬,我从未看错他。 子楚,是你错了。 吕不韦转头,对苏唯道:“你们暂且先行回去。” “吕侯,你去何处?” “我去喝碗羊肉汤。” 嬴政返回咸阳宫。 一脸怒气的将所有人宦官赶了出去。 随后关上了房门。 脸上的怒容,逐渐消散。 恢复了平静。 在朝堂上,她只是在众人面前,演那么一出戏。 对于父亲的做法,嬴政之前是有怒的。 可想了想。 倘若父亲真的只是想要保李信。 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他能有无数种方法,去保下李信。 甚至完全可以在李信尚未被处决。 让她释放李信。 没有必要用这等愚蠢的手段。 没错,就是愚蠢。 这就好比一个要谋反的人,大大咧咧的当众说,自己要谋反一样。 要么是极度的自信。 要么就是愚蠢。 父亲是一个稳重的人。 更不是什么蠢人。 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没人能看清楚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别人也许看不出,但她不一样。 别人都是棋子。 而她是棋手。 本身的眼界,就比别人高上一层。 她有些看明白父亲的用意。 无非是想要在吕不韦面前,给她施加一些压力。 让吕不韦看到,她与父亲之间的矛盾,在逐步升级。 就是因此,她才会在朝堂上,上演这么一幕。 可是父亲为什么这么做? 吕系与赵系之间的纠缠,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解决的。 父亲这样的做法,好像在加快吕系灭掉赵系的进度。 对比臻马现在大病了一场。 嬴政有理由怀疑,一定是父亲向臻马透露了一点信息。 臻马又惧又怕下,才会大病一场。 可父亲为什么要加快吕系灭掉赵系的进度? 难道就不怕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全盘出现问题吗? 就在嬴政思索间,门外响起宦官的声音,“公子,臻大将军求见。” 赢政随手取来一个瓶子,摔在地上。 稀里哗啦的声音,听得门外的宦官胆颤。 “政,谁也不见!” 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宦官声音弱了几分,“诺。” 她转头看向臻忠,“大将军,你也听到了。公子不想见你。” “不……不可能。”臻忠憨憨傻傻的说道:“政姐儿与我最要好了,不可能不想见我。” 宦官无奈道:“真的,你也听到了。” “噢,我懂了。”臻忠大步一跨。 来到宦官面前。 望着近在咫尺的臻忠,宦官哆哆嗦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臻忠可是在咸阳宫内,闯了个混世魔王的名头。 宫里的人,除了盖聂,谁都不敢惹她。 臻忠双眼一瞪,“一定是你挑唆我们姐妹情谊。” 她将宦官举过头顶。 宦官连连告饶。 臻忠可不管那些,随手将宦官扔了出去。 宦官砸在地上,捂着腰哎哟哎哟的叫唤。 臻忠一脚踹开房门。 “政姐儿,我来找你玩了。” 一进门。 就见嬴政蹲在地上,有些心疼的捡地上的瓷瓶碎片。 见臻忠进门,嬴政一脸错愕,“你怎么进来了?” 意识到不对,嬴政站起身,怒呵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她们说你生气了,我来哄你开心。”臻忠憨憨傻傻的笑着,“我生气了,我娘就会这样。” “我娘会说,忠儿勿恼,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娘。娘帮你揍她。” 臻忠摇头晃脑,“政姐儿勿恼,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妹妹。妹妹帮你揍她。” 嬴政本来就没有气。 见臻忠如此,也装不下去了。 但她还是提高音量,对臻忠道:“去把门关上!” “好勒。” 臻忠有些笨拙的关门。 门的插栓断成了两截。 臻忠看了看四周。 结果硬生生拆了一个桌子腿,插在了门上。 桌子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嬴政既生气又无语。 她砸个瓷瓶,都有些舍不得。 这个臻忠,可真够憨的。 臻忠插好门栓,询问嬴政道:“到底是谁惹怒了你?我帮你揍她。” 嬴政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我父亲。” “王……王妃?”臻忠缩了缩脖子,“我……我……。” “怎的?你不是要帮我揍他吗?” “我……我不敢。”臻忠声音小了几分。 也不知是怎的。 臻忠明明知道赵姬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她却极度害怕赵姬。 要知道,她要是犯起浑来,可是连亲生母亲臻马都敢撵着跑。 却唯独不敢在赵姬面前放肆。 这也许是生物面对危险的本能在作怪。 臻忠憨厚的笑道:“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个?” “臻义。” “我……我妹?” “怎的,也不敢?” “那不可能。你等着,我马上去揍她一顿。” 臻忠撸起袖子,兴冲冲就要朝外面走。 却被嬴政叫住,“行了!还不如坐这,跟政聊聊。” 时间过得很快。 门外宦官喊道:“公子,该用膳了。” 门内响起嬴政的声音,“滚!政不吃!” “干啥不……唔唔。” 宦官想凑近听个清楚。 却又听嬴政吼道:“孤让你们滚!没听到吗?” 宦官被吓住了。 连忙离开。 嬴政这才放开臻忠的嘴巴。 “干啥呀!我……我想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要么你出去吃你的饭去。” 臻忠委屈巴巴的坐到一边,“干嘛不让人吃饭。” “政要绝食,政现在很生气,你明白吗?!” “吃完饭,再绝食,再生气也不迟。” “绝食你懂吗?!吃了饭,哪里是绝食?” “只要不在绝食的时候吃饭,那不就成了。” 嬴政一噎,“你要吃饭就出去!” “不吃了。” 傍晚时分,嬴政还是没有吃饭。 宦官急匆匆的派人前往赵姬处。 将事情告诉赵姬。 请求赵姬劝说嬴政吃饭。 而赵姬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回了一句,“政儿那孩子已经大了。想要饿着,那就让她饿着。什么时候饿的头晕眼花,那也就消停了。” 宦官无奈,只得离去。 入夜。 咸阳宫内。 盖聂挡在一道黑影前。 望着黑影的鬼神面具,“十二幽鬼?” “在下十二幽鬼之一,云漓鬼。阁下就是王妃所言的剑圣盖聂吧。” 没想到王妃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盖聂平静道:“所来何事?” “给公子送来一些吃食。” “离开吧,公子如今什么都不想吃。” “你为何不问问公子呢?对了,此次王妃说了,要不为人知。盖聂先生勿要惊动别人。” 第93章 欠下的债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云漓鬼举起手中的食盒,给盖聂瞧个仔细。 “我只是奉命行事,望先生勿要难为我。” “稍等。我去询问一番公子。” “切记,勿要让人知晓。” 盖聂转身,没有应承。 没过多久。 盖聂便带着嬴政的话,回来了,“可有公子喜爱吃的糖醋鱼?” “这个……。此食盒由王妃独自准备,我并不知晓。” “那跟我来,公子要见你。” “诺。” 两人来到嬴政寝宫前。 云漓鬼身手矫健的爬到了高处。 看得盖聂一愣,“你这是做甚?” 云漓鬼开口道:“王妃说了,不可为外人知。我打算从上面进去。” 盖聂不语,径直离开。 同时观察着云漓鬼。 发现云漓鬼手脚极度灵活。 接近数米高房屋,很轻松便翻了上去。 寝宫内。 嬴政正在看书。 而臻忠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就在此时,桌上的油灯闪了一下。 包裹在黑衣之中的云漓鬼从房梁上跳下来。 这突然的一幕。 吓得嬴政手没拿稳,书顿时掉到了地上。 “十二幽鬼,云漓鬼。拜见少主。” 臻忠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嬴政抬头,看向上方。 房梁上的瓦片,不知何时不翼而飞,露出个小窟窿。 这时,寝宫门被打开。 盖聂走了进来,同时将门关上。 嬴政询问盖聂道:“你怎么让她从上面进来?不是让你将外面的宦官驱离吗?” “驱离了。”盖聂点了点头,“可她非得说要不为人知,然后打算从上面进来。” “你咋不拦着她?” “臣为何要拦?” 嬴政看向云漓鬼,“你们十二幽鬼,有门不走,非得从上面走是吧?” 云漓鬼低下头,好像有些尴尬,“臣只是想要小心些。” “行了。父亲给我带了什么?” 云漓鬼将盒子放到桌子上。 不一会。 三个菜一碗米饭,摆在嬴政的面前。 这其中不仅有糖醋鱼。 还有清爽可口的时蔬。 嬴政端起碗,便要开动。 却被盖聂拦了下来,“得试毒。” “试毒?”原本酣睡的臻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云漓鬼的身后,双眼一亮,“我最喜欢试毒了。” 她一把推开云漓鬼。 没等嬴政有所反应,便抢过嬴政手里的碗筷。 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欸,欸,欸。给政留点!” “让你试毒,不是让你吃!” “盖聂,把臻忠拽走。” “快把她拽走!” “政警告你,别再动政的鱼!” “你还动?再动政要发火了!” “云漓鬼,盖聂!你俩使劲啊!把臻忠给我拽走!” 片刻过后。 臻忠放下空空如也的碗筷,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政姐儿,你吃吧。我试过了,没毒。” 嬴政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碗碟。 那条沾着汤汁的鱼刺,格外显眼。 嬴政眉毛蹙了蹙,怒道:“臻忠!你给政滚!滚远些!” “盖聂,将臻忠赶出去!” 没过多久,寝宫门被打开。 盖聂面无表情的将臻忠踢了出去。 而后,寝宫门再度关闭。 臻忠可不傻。 她算是看明白了。 所谓的绝食,就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吃好吃的。 她拍击着门,嚎啕大哭,“政姐,政姐!你开开门,我跟你一起绝食。” “滚!你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绝食。”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把门开开。” 听到里面的动静,原本被驱赶走的宦官偷偷摸摸朝着看。 寝宫门再度打开。 臻忠一脸高兴,就要进去。 却被盖聂拦了下来。 盖聂面无表情,“公子说了,回家哭去。莫要在这,惹人心烦。”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惹急了公子,公子会让王妃打你。” “啊?” 盖聂转头,看向宦官的方向。 眼神如利剑。 宦官连忙缩回脑袋。 不敢再看。 一群宦官小声议论着,“看来公子这次是动了真怒。连最宠爱的臻大将军,都遭了无妄之灾。” “你们可知,究竟为何,公子如此生气?” 宦官们看向赵高,“郎中令,公子时常将你带在身边,可知道为何?” 赵高开口道:“是因王妃。” “王妃?” “公子对于王妃不都一直敬爱有加,公子怎的会生王妃的气?” “尔等可记得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威压一时。 只要上了些许年纪的宦官,哪能记不得华阳当时的荣光。 “莫非王妃也烹了公子的心腹?” 一听宦官提起这事。 赵高眼皮不由的抽动了几下。 华阳太后当时为了惩治赢子楚,活烹了她的母亲。 赵高不再言语。 有宦官提醒那个口无遮拦之人,“瞎说什么。王妃怎会是那种残暴之人?王妃一直体恤下官,逢年过节,还赏赐我等钱财,从不亏待我等。勿要瞎说。” 那口无遮拦之人,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当即掌了掌嘴,“瞧我这嘴,就没个把门的。郎中令,前些日子,我那在显德宫当职的姐妹,得了一瓶好酒,等会我送你那去。” 赵高心不在焉的拱了拱手,“那就多谢了。” “莫要客气,莫要客气。咱们都是一个宫的。日后有什么事,还得多加照应。” 臻忠哭嚎着出来。 宦官不敢再言。 望着臻忠离开。 寝宫内。 嬴政望着空碗,以及桌子上的空碟。 脸色越发难看。 这个臻忠。 试个毒,连口菜汤都不给她留。 气的一扔碗筷,“不吃了。” 而肚子,此时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这一天,为了演戏。 嬴政可一口饭都没吃。 云漓鬼小声说道:“要不臣回去再带一份过来?” 嬴政望了过去,“那你还等什么?等政把盘子吃了吗?!” “诺。” “告诉父亲,政要吃糖醋排骨,大块的!” 云漓鬼想要从门口走。 却被嬴政呵斥,“你走门作甚?” 云漓鬼一愣。 嬴政手指上面多出来的天窗,“走上面,顺便把它修好!修不好,政砍了你!” “诺。” 云漓鬼见嬴政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言。 手脚麻利的爬上屋顶。 嬴政与盖聂,眼睁睁的看着云漓鬼修好的屋顶。 “这么会修,怎么不当个匠人呢?”嬴政手指着上方,“以后,在上面弄些兵器,要么就弄层网。” “诺。” 文镇侯府。 正室给躺在床上的臻马擦了擦脸,看着日渐消瘦的臻马,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臻马悠悠醒转,看向正室,“哭甚?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也不迟。” 她缓缓坐直身子,“我还能落个清净。” 正室埋怨的轻打了一下臻马,“勿要瞎说。” 他擦了擦眼泪,“你说你,以前无吃无喝,什么病都没有。现在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怎的突然就病倒了?” 正室将水盆端到一旁,“我看你呀,就是人常说的贱命,享受不得福气。” “去去去,贱什么命。你以前说我是贱命,我不恼你。可现在我好歹是个君侯,哪有贱命能当上君侯的?” 正室嗤笑一声,“别人知不得你,我还能知不得你?你我夫妻同床共枕十来年,岂能不知晓你是何等人?论才,你比不过吕不韦。论德,你贪财好色,油尖嘴滑。也不知我以前是如何看上的你?” “现在嫌弃我了?要不是我,你还在破落屋里,忍饥挨饿呢。” 臻马叹了口气,“老了,时间过的太快了。” 她似是感慨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做梦。梦到了曾经,也梦到了郭开。” “提那腌臜人作甚?那人狼心狗肺,王妃如此待她,她却想着背叛王妃。” 臻马一笑,“你懂个甚?” 别人不知道郭开是怎么死的,她可清楚。 郭开,成了王妃抛弃的棋子。 也上了王妃的死亡名单。 可郭开不想死,她想活着。 所以才会选择逃向楚国。 结果,她还是死了。 要不是自己这个老熟人,暗地里保下了郭开的子嗣。 郭开恐怕就绝了后了。 现在,她有种预感。 她即将步郭开的后尘。 这些时日,老在梦里回忆起郭开当时的话。 咒她会如郭开一样的下场。 如今,她与郭开一般无二。 只有两个选择。 顺应王妃的意思和逃亡别国。 不对。 她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项。 还有臻义与臻忠在。 再者,她也压根没有把握,逃出王妃的掌控。 臻马感叹道:“若无王妃,哪有一贱奴的今日。权当报答王妃了。” 正室似乎察觉到什么。 犹豫了一下,喃喃说道:“马儿。” 如此亲昵的称呼,臻马可是好久没听到了。 这男人,当真奇怪。 曾经一贫如洗,视你为珍宝。 如今富贵,却时常嫌弃。 “唤我作甚?要是缺了钱财,去管家那里支取便是。” 正室没有应,而是开口道:“你现在也快老了。义儿和忠儿,都事业有成,无需你为她们遮风挡雨。你不如就退了吧。” 他向臻马畅想着以后的生活,“咱俩就算是粗茶淡饭,那也是极好的。” 臻马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能退。曾经与王妃一起面对杀气腾腾的秦军,我亦未曾后退。岂能现在退了?” 正室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随后转过头去,故作生气道:“就知道你舍不了那些个小妾。” “两码事。” “就是一码事。我现在就去刮了他们的脸。” 正室端起水盆,朝着外面走。 走到门口时,臻马叫住了正室,“去将义儿找来。” 正室也不知听没听见,径直走出房门。 臻马望着烛火,发起了呆。 没过一会,臻义走了进来,拱手道:“母亲。” “来,到我身旁。” 臻义走近,臻马拉着臻义的手,开口道:“儿,母时常觉得亏欠于你。你姐因脑疾,自幼得我等宠爱。而你,我等总是过于忽视。你是否心中怨恨母,怨恨你姐?此时就你与我二人,尽可直言。” “母亲多虑。孩儿心中并无怨恨,只有感激。” “如此便好。前些日子,于显德宫中,你也听出王妃之意。王妃欲要让你继承我位。母不希望其他,只望你能照应你姐。你姐愚钝,尚不知朝堂险恶,空有蛮力亦无法自保。你自小聪颖,如今也已逐渐手掌重权,勿要让你姐受人欺凌。” 臻马握紧臻义的手,“可能做到?” 臻义点头,“定能做到。血肉至亲,当同气连枝。” “我这辈子,只对三人心有愧疚。一是王妃,愧不能报王妃提携之恩。二是你姐,若当年不是我硬要你姐随王妃返秦。你姐也不会痴愚如此。三便是你,自幼冷落了你。好在你也争气,我以你为傲。”臻马望着臻义,“母再求你最后一事。” “母亲,请说。” “无论发生什么,勿要背叛王妃,勿要背叛王妃,勿要背叛王妃。”臻马连说三遍。 她将臻义的手,捏紧紧的,“哪怕王妃杀我,你也不能心有怨恨。” 臻义低着头,没有说话。 “儿,请答应我。若无王妃,也没有我臻家今日。我臻家的富贵,唯有忠,义方能偿还。故而母将你二人,取名忠与义。王妃要是杀我,正是我从忠义之道时。勿要心有怨恨。” “儿···儿答应你。” 臻马释然一笑,“如此便好。你要记得今日之语。否则,我纵在九幽之下,也饶不得你。” 她闭上双眼,挥了挥手,“去吧。我倦了。” 臻马不知道王妃想做什么。 但追随王妃已久,已经大概能知晓王妃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王妃会以何种方式,让她死。 希望不要像郭开一样。 不得好死。 “孩儿退下了。母亲安心休养。” 臻义走出房门,却见正室在不远处站着。 还在抹着眼泪。 臻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正室阻止。 正室开口道:“你不必多言,夫妻一场,这心总归是相通的。人呐,各有命数。你母亲是该还欠的债了。只是,我臻家欠的太多···太多了。我就担心···担心你与忠儿,也得去还。” 他又擦了把眼泪,“记住,我臻家没有忘恩负义之人。该还的债,臻家绝不会欠。” 正室擦掉眼泪,“去吧,夜已深了。明日你还得去上朝呢。” 第94章 不可视的漩涡 正室让她回去休息,可臻义又如何能睡得着。 她让下人准备一些酒菜。 坐在亭子里,自斟自饮。 听着庭院里虫鸣蛙叫,方才得到一丝宁静。 臻义给自己倒了一盏酒,用力饮下。 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何王妃要对母亲下手。 更想不明白,臻家如此对待王妃。 母亲更是说,哪怕是被王妃所杀,亦不要怨恨王妃。 可王妃为何要如此对待臻家? 忠义予以王妃,恨不得连心都扒给王妃。 王妃想要让赵系与吕系之间,保持一个平衡。 她能理解。 也愿意配合。 赵系主动牺牲一些成员,来达到王妃与公子所期望的平衡。 可为什么要对母亲下手? 母亲又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臻义又饮了一口酒。 或许,母亲犯了错误。 她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成为了赵系的掌舵者。 成了王妃在朝堂的代言人。 又或者,这个错误从母亲以贱人身份,仰望巍峨大日时,就已经犯下。 而母亲如今得用性命,偿还这个错误。 臻义不理解。 她很不理解。 难道母亲死了,对于王妃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赵系还是那个赵系。 吕系还是那个吕系。 朝堂还是那个朝堂。 一切都没变,变的只会是她。 只会是她,少了一个母亲。 酒水在月光的映照下,逐渐落入酒盏。 “世人皆赞我聪慧,而我却困惑于身,不得解。” 臻义缓缓举起酒盏,苦笑一声,“算什么聪颖,算什么成才?犹是当年稚童。” 酒水饮尽。 酒盏重重砸在桌子上,“未曾改!” 文镇府外。 臻忠拍着大门。 老仆举着油灯,“何人?” “我。”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老仆打开门。 只见臻忠站在门前。 神情沮丧。 “哎哟,大公子,你不是入宫陪公子政了吗?为何深夜回来?” 臻忠没有理会老仆,一进门便嚎啕大哭。 这哭的老仆心慌。 她本想去禀报臻马。 可想了想,臻马如今重病卧床。 实在不可再操劳其他。 老仆想到了臻义。 腿脚麻利的朝着臻义所在的院子而去。 没一会,便来到有了一些醉意的臻义面前。 “回禀小公子,大公子从王宫而返,入门便嚎啕大哭。仆宽慰不得,小公子快去看看吧。” 臻义抬起醉眼迷离的双眼,“大公子?我姐?” “是,是大公子。” 臻义摇摇晃晃站起身,“领我前去。” 老仆搀扶着臻义,来到门口。 臻忠此时还在哭嚎。 见姐姐哭嚎,臻义立刻醒了酒。 她蹙眉走到臻忠面前,“姐,为何悲哭?难不成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臻忠抬起满是眼泪的头,“什么消息?是政姐儿嫌我在宫里哭得吵闹,让我回家哭去。我就回来哭了。” 臻义无语,“你还真的回家哭啊?” 她恨铁不成钢,“你怎的这么蠢啊!” “蠢?”臻忠站起身,“我娘说我最聪明,说你是个蠢人。” 她搂着臻义,“不过,你是我妹妹。我不会取笑你的。” 臻忠扬了扬拳头,“要是有人说你蠢,告诉姐。姐一定帮你教训她。” 原本臻义还有着怒气,心里还有未散的郁结。 可是在听到臻忠说的话时,一切都烟消云散。 她释然的自嘲一笑,“是我蠢,我蠢。” 臻义叹了口气,旋即问道:“你又是为何在宫里悲哭?” “公子绝食,不带我。” “绝食?”臻义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以前,她以为很了解王妃与公子之间的关系。 可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让她充满了困惑。 首先是王妃为了保一个小小的李信,居然当众让公子政下不来台。 让百官看清楚,谁才是秦国的真正掌舵者。 还有王妃对母亲说的那句,‘你儿臻义为承继你位。未来属于年轻人。’ 如今公子又绝食抗议。 这无疑是在给所有人释放一个信号。 那就是年幼的狮子,想要挑战狮王的权威。 想要掌控整个狮群。 王妃与公子之间,即将会迎来一场恶战。 臻义不由的想起华阳临死前,对她说的话。 那就是赵姬会和华阳一样,会落得一个不得好死。 这是他们的宿命。 说来,似乎大秦王室似乎真的有一种无法改变的宿命。 那就是父子相残。 芈八子与赢稷。 华阳与赢子楚。 现如今轮到了赵姬与赢政。 似乎只有踩在父亲的尸骨上,王才能引领大秦走向兴盛。 臻义笑了两声。 权力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暗流即将涌动。 朝堂会进行一场兵不血刃的厮杀。 是权力更迭,还是维持现状。 臻家又能在这场权力更迭中,成为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嬴政如历代先王一般,踩踏父亲的尸骨,带领大秦实现天下大同这个不可能的梦想。 还是赵姬以嬴政为傀儡,操控众生? 而她又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是母亲期望的一般,追随王妃一路走到底。 还是···。 臻义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如今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 水面平静。 而水下却有一股暗流在逐渐变成足以毁天灭地的旋涡。 她知晓水下有漩涡。 也知道,这个漩涡足以将她撕扯成碎片。 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更不知道,漩涡什么时候形成。 又会从哪里显露出来。 在王妃与公子所制造出来的大势面前,她乃至赵系,吕系都如此的渺小。 惶惶天威,难以揣测。 臻义将气缓缓吐出。 她对臻忠开口道:“姐,答应我一件事。” 臻忠奇怪的看向臻义,“什么?” 臻义十分郑重的说道:“不要背叛公子政,不要背叛公子政,不要背叛公子政。” 她连说三遍,以此表示郑重。 臻忠一脸不解,“我为何要背叛政姐儿?母亲不是说,让我听政姐儿的吗?” “那就行。”臻义笑了笑,“我希望你答应我,哪怕你的政姐儿要杀我···。” 臻义猛的转头,看向臻马所在的方向。 她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母亲早就替我们做出了选择···。不!” 臻义看向王宫的方向,“是···王妃。在我们年幼的时候,替我们做出了选择。” 她明白了很多。 难以用语言去表述。 原来从一开始,臻家就已经被安排好了结局。 王妃还是念着臻家的好。 无论结果如何。 臻家还是会存在下去,富贵不减。 “妹妹,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臻忠奇怪的看着臻义,“什么选择?为什么政姐会杀你?” 她似乎想起什么,“哦,对了。政姐儿说你惹她生气了,要我打你一顿出气。” “打!必须打!”臻义对老仆说道:“取藤条来!” “小公子···。” “去!” 老仆拗不过臻义,取来藤条。 臻义将藤条递给臻忠,“来打我,用力打!” 臻忠看着手中的藤条,心里更加奇怪。 她扔掉藤条,伸手抚摸臻义的额头,“你也和母亲一样,生病了?” “如果你还是我姐的话,就拿起藤条打我!”臻义知道臻忠的脾性,吃软不吃硬,“你不是还要给公子政出气吗?你不打我,如何出气?” “对哦。”臻忠拿起藤条,“妹,我等会轻轻打你,你要是觉得疼,我就不打你了。” 臻义点了点头,撩开后背,“来吧。” 一鞭接着一鞭。 打到皮开肉绽,臻义都没喊一声疼。 还是在老仆的劝说下,臻忠才住了手。 看着臻义后背上的鞭痕,臻忠询问道:“妹,你不会疼吗?” 臻义额头冷汗涔涔,虚弱的说道:“去···去找公子政复命吧。” 她踉踉跄跄,欲要摔倒。 老仆和臻忠连忙上前搀扶。 臻义一把推开臻忠,“去···去王宫,找公子···公子政。以后,要是没什么必要,勿要回家。” “那我去了?”臻忠有些不放心的看着臻义。 臻义都不想说话了,只是挥了挥手。 臻忠一步三回头,逐渐从臻义的眼前消失。 老仆心疼道:“小公子,你这是何苦来哉?公子政只是与大公子说的玩笑话。你何必当真呢?” 臻义虚弱一笑,“君命,岂可违背。明日派人前往宫中,我被臻忠打伤,下不得床,无法上朝。” “欸。” 翌日。 庭院内多出了两张床。 臻马躺在床上晒着太阳。 而一旁,臻义则趴在床上,吃着水果。 正室无语,“你们娘俩在搞什么鬼?!” 臻马伸腿,踢了臻义一脚,“昨晚还好好的,今天这是咋了?” “疼。”臻义拨开臻马踢过来的脚,“昨日为了保李信,公子政生气了。绝食以向王妃表达不满。公子政或许对我心有怨恨,便让臻忠回来揍我,为她出气。” 剩下的不用多说了。 臻马陷入了沉默。 正室则一脸气愤,“我等会就去宫里,找王妃说道说道。孩子和他闹脾气,为何要打我家的孩子。” 臻马与臻义同时开口,“不可去。” 正室没好气的看了两人一眼,“不管你们娘俩了,真是有病。” 他转身离开。 臻马与臻义相视一眼,笑了笑。 “义儿,咱们多长时间没像这样,抛开一切晒太阳了?” “不记得了,应该好久了吧。” “是你长的太快了。” “是母亲的时间太快了。” 两人爽朗一笑。 王宫之中。 赵姬看着桌子上的墨纸,迟迟没有落笔。 墨纸上只有两个半字。 开科举。 这个‘举’字,一笔未落。 头上包着白布的小宦官开口道:“刚刚咸阳宫又派人来了,希望王妃能劝劝公子。公子如今不仅不理国家大事,还不食不喝。” “政儿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任性的性子?闹脾气也就罢了,还不理朝政。”赵姬落笔,补全‘举’字,“国不可一日无君。准备替孤更衣,孤今日起,暂行监国一事。” “诺。” 赵姬离去。 桌子上的‘开科举’三个字的下面有一个小字。 ‘死’。 朝堂之上。 百官议论纷纷。 “昨日王妃实在做的有些过了,公子政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能忍受得住?” “谁说不是呢。听说公子昨天一日未食,今日更是不理朝政了,如此下去,岂能了得?” “可我等又能如何?” “不如散朝后,我等前往显德宫前,斥责赵姬?我等人多势众,量赵姬也不敢对我等如何。” “还不如我等静坐于咸阳宫外,公子政绝食一日,我等便绝食一日。直到赵姬认错为止。” “我大秦历经数百载,从未有人如此大胆,置王权如无物。哪怕芈八子,华阳,也不敢如此对我大秦之王。这个赵姬,如今还只是王妃,就敢如此只手遮天。要是让他当了太后,岂不是比华阳,芈八子更甚?如此,国将不国也!” “妖妃,害我大秦纲常!其罪当诛!” “诸位,慎言。”有人手指昂首挺胸的赵系成员。 “tui~!走狗鹰犬,不屑为伍!” 苏唯看向吕不韦。 却见吕不韦面色如常。 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吕不韦望着空空如也王椅。 嬴政,这点蔑视与欺辱,就能打倒你吗? 逃避,是弱妇才会做的事情。 真正的女子,当迎难而上。 勇敢与赵姬进行斗争。 只要你站出来。 我会支持你。 我会成为你最坚固的后盾。 我会帮你,帮你打败赵姬。 我答应过子楚,我答应过她。 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不要让子楚失望。 不要让大秦历代先王,不要让你的子民失望。 “百官肃静!” 宦官高亢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殿门。 赵姬的身影,遮住了殿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仿佛让殿内暗了几分。 赵系成员,一脸激动与兴奋。 王妃临朝。 赵系将前所未有的强大! 甚至比楚系还要强大! 赵系,终于获得了出头之日! 她们恨不得喊上一句。 ‘王妃万年,万年!’ 赵系成员一个个仰头挺胸,似乎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 目送着赵姬走向至高的位置。 而吕不韦等人,则扭过头去,不去看赵姬。 似乎赵姬在她们眼中并不存在。 赵姬坐在本属于嬴政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的环视下面诸位百官。 百官神态各异。 却在赵姬目光的扫视下,皆低下了头。 吕不韦也是如此。 第95章 持剑的勇者 “怎的?见到孤,礼数也忘了?” 赵姬的声音,并不算大。 却在安静的大殿内,格外洪亮。 赵系成员定然不必多说。 纳头便拜。 “臣等见过王妃。大秦万年,王妃万年。” 吕不韦与其他人则是没有任何动作。 这世间从来就不缺一种人。 那就是铁头娃。 有臣子站出来,开口道:“王妃不在深宫弄花养草,来此殿作甚?公子政呢?公子政在何处?王妃所处之位,应只有公子政方能坐得。” “目无尊上。”赵姬一挥手,“拖下去,关押入大牢。” 小宦官对甲士斥道:“你们的耳朵呢?未曾听到王妃之言?” 甲士连忙站出来,“诺。” 她们上前,欲要拖拽那名铁头娃臣子离开。 铁头娃臣子倒也是硬气。 没等甲士拖拽,冷哼一声,“王妃,你无权干涉我大秦国事!我等只尊公子一人。你可杀我,却杀不尽老秦人!” 她转身离开。 没有半分犹。 这铁头娃臣子刚离开。 又有一人站出来询问,“不知公子今日为何不到?” 谁都知道嬴政闭门绝食一事。 如此问,不过是想给赵姬施加压力。 让赵姬请公子出来,主掌朝政。 这次不用赵姬多说,小宦官又将人拖了出去。 如此关押三,五人,终于没人再跳出来寻问公子政去哪。 但她们并没有选择屈服。 而是看向吕不韦。 在这些人眼里,赵姬已经成为了祸国殃民的大反派。 控制公子的恶龙。 而吕不韦就是那个可以持英雄之剑的勇者。 可以与恶龙一战的勇者。 她们期望吕不韦站出来。 不需要吕不韦做什么。 只要站出来说上两句。 也就相当于在巨龙的淫威之下,举起手中的剑,也就足够了。 吕不韦没有辜负这些人的期望。 一步跨出。 “臣请问,公子在何处?!” 吕系势力,数十人齐刷刷跨出一步,“臣请问,公子在何处。” 韩系,宗族,“臣请问公子在何处。” 不加入任何一方势力的臣子,“臣请问公子在何处。” 她们的声音汇聚到了一起,响彻朝堂。 “臣,请问王妃。公子在何处?” 楚系成员没有任何动静。 昌文君,昌平君二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可她们忘了一件事。 楚系成员先是秦人,有血性的秦人。 后是楚系成员。 正因这些楚系成员,有着坚定的信念。 才未在楚系落寞之时,离开楚系。 如今见忠臣良将,对峙妖妃。 岂能袖手旁观。 有一个楚系老臣站了出来,“臣请问公子在何处!” 昌文君与昌平君瞪了老臣一眼。 未曾想,越来越多的楚系成员站了出来。 如今反对赵姬,成为了正确选项。 昌文君与昌平君被大势裹挟着,屈辱的说道:“臣请问公子在何处。” 是的,就是屈辱。 她们始终视吕不韦为仇敌。 在两人看来,如今是吕不韦在利用众人,与赵姬进行争斗。 她们被周围人裹挟着,成了吕不韦手中的兵刃。 要么顶着压力,站队赵系。 成为众矢之的。 要是真的站在赵系这方阵营,她们将会遭受众叛亲离。 最后落得一个里外不是人。 所以,昌文君与昌平君只能屈辱的顺应大势潮流,沦为吕不韦手中的英雄之剑。 两人心里,就如同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赵姬俯视着吕不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吕不韦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姬。 在两人眼里,似乎只有彼此。 朝堂上的诸臣皆不存在。 而在别人眼里。 吕不韦就是手持百官之剑,向赵姬这头庞大的恶龙,质问公子去处。 有意思的是赵姬与吕不韦两人之间的位置。 赵姬高高在上,坐于至高王座,俯视吕不韦。 吕不韦虽然仰视着赵姬,但身躯挺拔,如同青竹挺立。 丝毫没有弯下去的意思。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碰。 就像两名剑客,用各自的剑意,凌空对决。 朝堂陷入长达半个小时的安静。 半个小时一动也不动。 吕不韦额头冒出了细不可察的汗珠。 其余百官也是如此。 赵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似乎成了打破紧张气氛的锤子。 为彼此之间的紧张气氛,增添了一丝温度。 “公子抱病在身,无非处理朝堂之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孤暂行管理朝政一事。”赵姬俯视百官,“诸位可有异议?” 百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胜利了。 赵姬退缩了。 在她们眼里,赵姬就是退缩了。 从管理朝政,变为暂行管理朝政。 这也就是说,公子政的权力,不会被赵姬剥夺。 她们保住了王室的权利,保住了公子政。 百官赞许的看向吕不韦这个领头羊。 在她们心里,吕不韦的威望已经到达了顶点。 而赵系成员则愤愤不平的看着吕不韦。 又是吕不韦! 又是吕不韦! 要不是吕不韦数次坏了好事,赵系早已掌控了整个秦国! 又岂能容吕不韦今日携百官之剑,与王妃对峙。 赵系成员的心里,想杀了吕不韦的心都有。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该暗杀吕不韦。 只要吕不韦一死。 吕系成员便群龙无首。 也就再也没人能阻挡得了吕系。 话说,曾经的楚系也是这么想的。 也是以为只要杀了吕不韦,就能万事太平。 可事实是,吕不韦只是踩在浪潮上的人。 死了一个吕不韦,很快会出现张不韦,李不韦。 听到赵姬说暂管朝政之事,吕不韦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赵姬不退缩,那么退缩的就是她。 因为如果要与赵姬进行殊死对抗,影响的绝非只有秦国朝堂,还有整个秦国。 到时候整个秦国都要大乱。 如此才真正的叫做,国不将国。 这也就是任何势力的更迭,都得是润物细无声的原因。 如果赵姬没有退缩,为了保全秦国国力,她只能暂且退缩,再谋打算。 如此才不负子楚托孤。 吕不韦现在好恨。 恨曾经的自己,将赵姬送给了赢子楚。 恨曾经有无数次可以杀了赵姬。 甚至可以给赵姬致命一击。 却没有这么做。 将嬴子楚带出赵国的时候,吕不韦就打算杀掉赵姬与仍旧是孩童的嬴政。 断了嬴子楚的念想。 可她为了赢子楚,没有这么做。 在她与赢子楚出使魏国的时候。 她也打算杀了赵姬。 奈何没有人手,又没这么做。 在赵姬与楚系进行对抗的时候。 她又打算帮助楚系,除掉赵姬。 奈何华阳触怒嬴子楚,并且开始对付起了嬴子楚。 她只能与赵姬合作。 嬴子楚死后,她更是无时无刻都想杀了赵姬。 可奈何,赵姬已经成势。 已经不是她想杀,就能杀的人了。 只能说苍天不佑,让赵姬活了这么长时间。 最终成为了秦国的祸害。 吕不韦在心里默默道:子楚,你错了,你真错了!赵姬不是一个好男人,从来都不是! 她朝着赵姬一拜,“臣无异议,就是不知公子何时病愈?” “吕不韦,何时病愈。你可以去问问公子。公子这病,乃是心病。”赵姬一笑,“公子之病,一日不愈。孤便掌管朝政一日。” 吕不韦低首,“诺。” 她退回队列。 百官也是如此。 小宦官朗道:“百官可有事启奏?” 赵姬开口道:“怎的不见臻义?” 赵系成员站了出来,“昨夜,公子谴臻忠将臻义打伤,臻义如今下不得床,已让仆人前来告假。” “臻忠打伤了臻义?”赵姬冷哼一声,“孤不管臻忠与臻义如何的姐妹情深,臻忠打伤大秦官员,按律法如何处置?” “这···。” 赵系臣子不敢多言。 这可是臻家的家事。 她们这些外人,怎敢管。 小宦官开口道:“回禀王妃,死罪也。” “死罪就不必了,暂时关押入大牢。”赵姬看向下面的臣子,“还有何事,一律奏来。” 除了赵系成员,没人说话。 赵姬处理了一些赵系成员汇报的小事,便散了朝。 行走在回显德宫的路上,赵姬对小宦官说道:“臻马的病,如何了?” “回禀王妃,臻马快要痊愈了。” 赵姬点了点头,“孤暗格内,有个盒子。等会你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香囊给臻马。孤记得,她曾经为孤驭马时,总会备着。” 小宦官一愣。 那暗格里,放的都是重要的东西,为何要放个香囊? 又为何专门从暗格里取香囊送给臻马。 又为何要送香囊送给臻马? 虽不理解,但小宦官没有多问,低头称是。 咸阳宫内。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一名宦官跑向嬴政寝宫。 对躺在寝宫外睡觉的臻忠说道:“臻大将军,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你快醒醒!” 臻忠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怎的了?” “臻大将军,你的事发了!王妃谴甲士,来拿你了!你速速向公子求情。如今也只有公子能搭救你性命!” “事发了?什么事发了?” “小人怎的知道?如今甲士正提锁链而来。” 宦官嘴上说着不清楚,但心里门清。 如今这宫里,谁不知道王妃与公子闹掰了。 很显然,臻忠成了两方博弈的牺牲品。 现在咸阳宫内所有侍从,宦官都人心惶惶。 一是担心被如今喜怒无常的公子责罚。 二就是担心如臻忠这般,成为牺牲品。 要知道,上层人稍微翻个身。 对于她们而言,都是惊天巨浪。 臻忠很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半天没啥动静。 宦官连忙摇晃臻忠。 臻忠这才打着哈欠,从地上坐起来。 挠了挠有些蓬松的头发,“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数十个手持棍棒的铁甲士卒,闯了进来。 “臻忠,你殴打官员。王妃令我等将你关押至大牢。”铁甲士卒可是知晓臻忠战力,谨慎的说道:“可莫要难为我等,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臻忠望着这些士卒,“你说王妃让你们来的?我不信!” “我等有凭证。”铁甲士卒正要掏出显德宫的牌子。 却见臻忠蹿到嬴政寝宫门口,使劲拍着寝宫大门,“政姐儿,快开门!快开门让我进去躲躲!” 铁甲士卒见此,岂能让臻忠叫公子政出来。 一个臻忠就已经很难被拿下了。 要是公子政出来,说要保下臻忠。 她们该咋办? “动手!拿下臻忠!” 铁甲士卒手拿铁链,纷纷上前。 见铁甲士卒逼近,臻忠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 一脚踹开寝宫的门。 门一踹开。 便见嬴政坐在书桌旁,手里拿着竹简。 旁若无人的看着书。 哪怕门被踹开,头也未曾抬那么一下。 盖聂捧着鹿鸣剑,站在嬴政的身旁。 也是垂眉低目。 臻忠钻入寝宫,“政姐儿,救我!” 她撂下这句话,转头朝着床榻而去。 用被子盖住头,只露出个屁股。 如同鸵鸟一样,瑟瑟发抖。 铁甲士卒不敢迈入随便迈入嬴政的寝宫,低头拱手道:“拜见公子政。” 嬴政没有回应。 仿佛他的眼里只有手中的书。 等了良久,都不见嬴政回应。 铁甲士卒又开口道:“启禀公子政,臻忠打伤朝中重臣臻义,致使其下不来床。我等奉王妃之令,将臻忠捉拿入大牢。还望公子能行个方便。” 嬴政依旧没有回应。 甚至都不关心臻忠为何打伤臻义。 也不关心为何要捉拿臻忠。 铁甲士卒见嬴政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犹犹豫豫间,有名铁甲士卒站了出来,“得罪了。我等得依王妃的命令办事。” 她抬步进入寝宫。 原本垂目低眉的盖聂,顿时抬起头来。 冰冷的眼神也随即扫视了过来。 本打算迈入寝宫的铁甲士卒,顿时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似生物遇上了刻在基因里的天敌。 一股凉意从脊椎骨,直窜天灵盖。 铁甲士卒连忙收回了脚。 嬴政这时才开口道:“忠与义本就是姐妹,姐妹之间嬉笑打闹,何必大动干戈?回去告诉···。” 话未说完,显德宫的小宦官出现在门口。 嬴政这才放下手中的竹简,看向门口的小宦官。 第96章 不可夺志 当看到小宦官出现在门口时,嬴政顿时明白。 父亲是非要关押臻忠不可了。 只是她不明白。 之前臻忠把臻马打了一顿,也没见着父亲非得要关押臻忠。 如今也只是想臻义打了一顿而已。 这个臻义,越发的嚣张跋扈,昨日还当众让她这个秦国公子下不来台。 打了也就打了。 何必如此呢? 父亲又不是不知道臻忠的脑子不好使。 何必要与臻忠计较? 小宦官行礼,脸上挂着令嬴政感到厌烦的笑容,“启禀公子···。” 话没说完,嬴政长出一口气。 她用竹简,指向撅着屁股的臻忠,“在那。” “公子···。” “去吧。” 小宦官一愣。 没想到嬴政还挺配合,笑了笑,“臣也是替王妃做事,公子勿怪。” “快滚。” “诺。”小宦官对铁甲士卒道:“没听到公子所言吗?赶紧办完事,赶紧滚。莫要打扰公子看书。” “诺。” 铁甲士卒手持铁链,进入寝宫。 走到床榻旁,拽着臻忠。 臻忠力气,岂是这些铁甲士卒能拽动的? 她抱着床榻,死不撒手,哭嚎道:“我不走,我不走。” 小宦官走到一旁,用力将臻忠的手指掰开,“臻大将军,这可由不得你。王妃已经下令将你关押入大牢。你莫要耍小性子,要是惹恼了王妃,王妃可要治你的罪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又没犯什么错,王妃为何要抓我。”臻忠可怜楚楚的看着嬴政,“政姐儿,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嬴政咳嗽一声,继续看书。 小宦官说道:“你打了朝中官员臻义,这就已经触犯了大秦律法。” “我妹让我打的!不对···政姐儿让我打的!”臻忠手指嬴政,“你们抓她,你们抓她。” 嬴政重重一声咳嗽,“胡闹,政什么时候让你打了?” “政姐儿,你怎能这样?昨日我问你,何人恼了你。你先是说是王妃。我不敢打王妃替你出气,你又说是我妹。我便深夜回家,打我妹为你出气。” 小宦官看向嬴政。 嬴政脸颊一白,“胡说八道。盖聂,将臻忠赶出去!” “诺!” 在盖聂与小宦官一齐动手下,被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臻忠,被带了出去。 “政姐儿,救我!” “政姐儿,你可不能不讲义气!” “救我!” 臻忠的话越来越远。 几乎都听不到了。 喧闹结束,寝宫恢复之前的平静。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望着寝宫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盖聂此时出声道:“公子。” 嬴政这时才回过神,“嗯?” “刚刚那个小宦官不简单。” “政知晓,那小宦官就是幽卫的大统领,实力应该比幽鬼更强一些。” 盖聂若有所思。 王妃究竟有多怕死? 又是铁甲军,又是幽卫。 还有幽鬼在暗处保护,身边时常跟随的宦官,更是一个高手。 王妃究竟是多怕别人暗杀他? 嬴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盖聂,你觉得父亲想要做什么?” 盖聂不仅不知道王妃想要做什么,更不知嬴政想要做什么。 两人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又似乎处于敌对的状态。 让人十分困惑。 “臣不知。” 赢政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盖聂,“盖聂,人能否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盖聂思索,“臣倒是从市井间听闻过,有人能呼风唤雨,长生不死。更听闻海外有一神州,仙人居住于其中。更听闻有能者可炼制神仙妙丹,只要吞下一粒,就能让人白日飞升,羽化登仙。” “那你见过吗?” 盖聂摇了摇头,“臣从未见过,就连百岁老人也实属罕见。” “政想要求你一件事。” “公子请说,臣必定全力以赴。” “去找寻长生不老之法。无论是灵丹妙药,还是什么。” “长生不老之法?”盖聂浑身一震,“公子如今尚值青壮,为何要追寻缥缈之术?” “父亲老了。”嬴政接着看着书简,淡淡道:“他还没看到政成为天下共主,还没看到大一统,还没看到政成为英雄之日。” 嬴政捏紧手中书简,“政不允许,政不允许父亲看不到!” 盖聂低首,“诺。” 他朝着寝宫外走去。 走到门口,盖聂停下脚步,“公子,臣有一言。” “说。” “王妃死,利于公子。况且,长生不老之术,根本是子虚乌有,不可能找到。” 谁都能看明白。 嬴政最后的敌人,不是整个天下。 而是王妃。 那个实际掌控秦国,智如神人,如同一座巍峨大山,压在众人头上的王妃。 只有王妃死了,嬴政才算真正走到了顶点。 权力的顶峰。 听到盖聂的话,嬴政没有生气,语气依旧带着平淡,“政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盖聂,“可那又如何?” 盖聂沉默了一会,“臣明白了。” 她朝着殿外而去,“臣曾经说过,永远都是公子手中的剑。公子所指之处,便是臣所行之处。” 咸阳宫外。 “你要带我去哪?”臻忠望着小宦官,“我知晓错了,能不能放了我?要不你打我一顿。” 小宦官呵呵一笑,“臻大将军,你可折煞小人了。小人可没那胆子打你。不过,你且放心,王妃只是让你在牢里住些时日。过了几日,还会将你放出来的。” 臻忠哭嚎着,“可我不想去啊!我会被饿死的。那里还有老鼠!” “哎哟,臻大将军好歹也是能猎杀野熊的能人,怎的还怕老鼠?” “老鼠很可怕,它会钻到脑子,啃掉脑子的。我娘说我脑子就是被老鼠吃了。”臻忠剧烈挣扎着,“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被啃掉脑子!” 小宦官逗弄着臻忠,“臻大将军,你不是说脑子已经被老鼠啃掉了吗?老鼠还怎么啃你脑子?” 臻忠一愣。 说得好有道理。 就在此时,吕不韦与一众官员走到面前。 小宦官又挂上了笑眯眯的表情,“见过吕侯。” 吕不韦看了一眼臻忠,又看了一眼臻忠身上的锁链,“你可真大胆,敢在公子眼皮底下抓人。” 她可知道嬴政与这个臻忠最为要好。 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嬴政怎么会让小宦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拿人? 赵姬抓臻忠,在吕不韦眼里,就是一点点在试探嬴政的底线。 嬴政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难道嬴政真的被夺了胆气。 不敢反抗了? 直接彻底放弃挣扎了? 臣等欲死战,公子何故献降?! 小宦官笑了笑,“吕侯言重了,小人也只是奉了王妃之令而已。小人还要向王妃复命,就不打扰吕侯了。告辞。” 不等吕不韦多言,小宦官带着臻忠离开。 望着小宦官远去的背影,苏唯对吕不韦开口道:“你看看,这个赵姬越发的嚣张!” 吕不韦担忧道:“赵姬再如何的嚣张,我都不放在心上。只担心公子没了志气。” 与一众官员,来到咸阳宫。 赵高来到寝宫前,先试探的开口说道:“启禀公子,臣有要禀报。” “言。” “文信侯吕不韦携百官前来,想要见一见公子。” “政不见。” 没一会,赵高将这话告知吕不韦。 苏唯在旁道:“公子不愿见我等,该如何是好?” 吕不韦站在太阳底下,闭上双眼,“等!等公子愿意见我等。让公子看看我等的决心,让公子知晓,大秦还有忠于她的臣子。” 烈日炎炎。 一些上了年纪的臣子,纷纷被晒的晕厥了过去。 可就算这样,依旧没有离开。 只是被宦官带到阴凉处,小心伺候着。 赵高再度来到寝宫前,“公子,吕侯与百官已经在烈日下,枯等两个时辰。已经晒晕了几人,公子还是见一见吧。” “不见,她们愿意等,就让她们继续等!” 直到傍晚。 吕不韦等人,已经有半数的人倒了下去。 哪怕正值壮年的吕不韦,此时也摇摇欲坠。 赵高急匆匆迈着步子出来,“公子愿意见你们,公子愿意见你们。” 这一句话,仿佛将一些官员身上的精气神抽了出去。 又有一部分官员倒了下去。 不过,每人都露出了笑容。 不怕一直等。 就怕没有结果,就怕嬴政没了志气。 经过商议,吕不韦带着几名重臣进入寝宫之中,其他人皆在外面等候结果。 一进入寝宫,吕不韦便高声呵道:“嬴政,你忘了历代先王之志吗?!”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嬴政。 嬴政被这么一呵,顿时一愣。 随后,又轻描淡写道:“你让政怎么办?难道要如一个傀儡般,坐在那个位置上吗?政不想玷污了那个位置。” “你可知道,在你躲在这咸阳宫之中时,那赵姬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你以为绝食,不处理朝政,是在逼迫赵姬服软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你这是在将历代诸王的心血,送于赵姬之口!曾经先王稷面对芈八子,哪怕六十岁之高龄,依旧没有放弃赢家的江山。你母子楚,势不如人,被华阳百般欺凌,又何时轻言放弃?!” 吕不韦手指嬴政。 此时,她不是以臣子的身份,来面对嬴政。 而是嬴政长辈的身份,来呵斥嬴政。 “若是先王稷,你母子楚都如你这般。稍遇些挫折,便轻言放弃,躲于深宫之中,不问朝事。哪里还轮到你坐这个位置?!这江山,早就易名改姓了!” 她在胸中早已酝酿许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三军可夺帅,匹妇不可夺其志也!这江山是秦人江山,是历代先王打下的江山!是无数秦人,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江山。你就如此拱手让于别人?!若历代先王泉下有知,安能闭眼?” 越说越气,吕不韦干脆取下门闩,“你母临终前,曾让我扶持于你!今日我便替你母教训你!” 苏唯与数位大臣,连忙拦住吕不韦。 这可打不得。 要是打了,被公子记恨上。 以后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嬴政淡定的将书简放到旁边,“先王稷有范睢相助,我母有我父相助,政有何人助也?” 说到了关键点上。 吕不韦扔下手中的门闩,“我乃秦之统帅,手握五十万重兵,愿意助你成事!” 在场臣子皆行礼,“我等与咸阳宫外百官,皆愿助公子成事!” 她们这次来,主要的目的就是告诉嬴政。 嬴政并非孤军奋战。 而是有大把人相助。 嬴政语气依旧平淡,“比之我父如何?” 很直白。 你们这些人加在一起,能不能和父亲比。 赵姬是何等人。 所有人都很清楚。 正因为所有人都清楚。 所以没人敢说,赵姬不过尔尔的自大之语。 吕不韦也陷入了沉默。 嬴政笑了笑,“退下吧。” 话刚出口,吕不韦拱手道:“我等敢以命相搏!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等誓死为之!纵然比不得赵姬,也无愧见九幽故人。” “我等皆愿以命从之!” 虽然比不过,但我们敢跟赵姬玩命! 生死置之于度外。 是驴,是马。 拿出来遛一遛。 嬴政笑了。 笑容很复杂。 吕不韦等人的话,并没有让她情绪有多少波动。 依旧是轻描淡写,“那就试试吧。” 她站起身,“明日早朝,政会去的。退下吧,政累了。” 吕不韦等人面露欣喜。 目的达到了! 等这些人走后,嬴政走出寝宫。 仰望天上玉盘,“是啊,目的达到了。可父亲,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文镇侯府内。 “大娘子!大娘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臻马正喝着粥呢,结果见管家急匆匆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 “大娘子,不好了!大公子被拿下了!如今被关押到了大牢!我起初还不信,特意去看了。果真是大公子,现在还在牢里哭呢!” 正室一听,顿时急的站起来,“怎么回事?” “听说是因为把小公子打了,被王妃关进了大牢。” 正室想问臻马该怎么办。 却见臻马与臻义二人,还在那淡定的喝着粥。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掀翻桌子,“还吃呢?你女儿被抓进了大牢,你怎么还吃的下。” 臻义与臻马眼疾手快,各自抱着一碗幸免于难的粥。 第97章 可敢与孤同行? 正室的突然发怒,并不能影响臻马与臻义的食欲。 臻马刨了一口粘稠的粟米粥,旁若无人的对臻义说道:“这粥味道不错。” “的确,父亲从大同商行的厨子那,特意学的。添加了一些肉丝。” “原来这样。呆在咸阳城这么些年,还是不习惯秦人一天三顿面食。” 正室瞧这母女俩,一个个都无视他。 气到发抖,“你俩就吃吧,吃死算了。” 他对管家说道:“备马,我亲自去找王妃说道说道。凭啥,凭啥将我的孩子关进大牢?!” 管家应了一声,正准备去备马。 却被臻马叫住,“急什么?” “我能不着急吗?”正室抹起了眼泪,“你这杀千刀,那可是咱们的孩子。忠儿那么小,哪里受得了这般罪。” 臻马放下手中的碗,叹了一口气,“不吃了。我现在去找王妃。” 臻义抬起,看了眼臻马,“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妃这是为了姐姐好。” “我知道。”臻马站起身,“总得去看看不是。”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臻马朝着外面走去。 正室在后面喊道:“记得把忠儿带回来!” 臻马没有答应,只是挥了挥手。 出了门。 她没有立刻前往显德宫。 而是去大牢看了一眼臻忠。 臻忠此时在牢里呼呼大睡。 小孩子心性就是这样,闹一会就不闹了。 臻忠怕老鼠。 狱卒还体贴的给臻忠安排了一个干净牢房。 “文镇侯,要过去看看吗?” 狱卒询问在牢房前踌躇不前的臻马。 臻马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算了。” 她扭头就走,没有一丝留念。 臻忠似有所感,从睡梦中醒来。 刚睁开双眼,便见臻马的背影。 “娘?” 一声呼喊,让臻马再次停下脚步。 臻马犹豫了一会,还是离开。 背影从臻忠的视线消失。 臻忠顿时嚎啕大哭。 她已经可以确定了。 那道背影就是自己的母亲。 “娘!忠儿不想呆在这!忠儿怕。忠儿想回家,忠儿想回家。忠儿会听话的,娘!” 在臻忠的一声声呼喊中,臻马走出了牢房。 她出门,仰望着头顶的大日。 大日还如之前那般难以直视。 只是在眼泪中,显得有些混沌。 也有些模糊不清。 她对狱卒道:“照顾好我儿。” “文镇侯,请放心。显德宫早有交代。” “如此便好。” 看望过女儿,臻忠这才前往显德宫。 显德宫外。 赵姬似乎早有预料。 小宦官站在门口,见臻马前来。 顿时迎了上去,“文镇侯可让我好等。”她埋怨道:“王妃可早早就让我在这等着你。” 臻马行了一礼,“多谢。” 也不知道这一声谢。 是为了感激对臻忠的照顾,还是别的什么。 小宦官眯眼一笑,“我等该做之事,何需言谢。文镇侯,请随我来。” “前方带路。” 小宦官领着臻马,来到赵姬面前。 赵姬头也不抬,喃喃自语,“你来了?” “仆来了。” “去看了臻忠?” “去了。多谢我主。” “你应该明白孤想要做什么。” “明白,我主放心。无论我主让仆做什么,仆都没有任何怨言。”臻忠跪了下来,“只求···只求忠儿和义儿平安。” “放心。孤说了,未来是属于她们。只要孤还活着,她们就不会有事。不仅没事,还会因你名垂千古。只是你...,不得好死。” 臻马抬起头,“仆心甘情愿。” 赵姬甩去一张墨纸。 墨纸飘飘扬扬飞到臻马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兴科举!’ “你还记得,文镇侯的爵位是怎么来的吗?” “仆记得。为了弥补楚系空缺,赵主让仆颁布招贤令,招募天下英才。故赏赐文镇侯一爵。” “这个科举与招贤令相同,也不同。” 赵姬始终没有抬头。 似乎不想看臻马。 又似乎不忍心去看臻马。 “招贤令,只是试探。孤真正的目的,一直是兴科举。以科举,断绝世家豪门之垄断。以科举,兴大秦才有所用,人人如龙之盛世!” 赵姬长出一口气,“这是在刨世家豪门之根基,这是在挑战天下所有权贵。” 他抬起头,指向臻马,“你不得好死!犹记商鞅五马分尸,你不会比她好上多少。孤保不了你,这天下,没人能保你。但孤可以保住你俩个孩子。与国同休!” 稍息片刻,赵姬摇头笑道:“吕不韦想要扳倒孤,只能帮你推行科举之事。只有这样,才能让赵系成为人人人喊打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借世家之势,扳倒孤。” 他看向臻马,“曾经,你与孤结伴闯秦营。这一次,你可敢···可敢随孤一起,与天下世家为敌?” “敢!”臻马咬着牙,“仆敢!仆永远不会背弃我主,无论刀山,还是火海!仆舍命与赵主走上一遭。” 赵姬开心一笑,“孤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有你这样的忠仆。你且放心,我等之名,必传千古!你之子嗣,定为你而傲。孤曾经说过,你必能成秦先主这般的英雄豪杰,孤如今该兑现承诺了。” 臻马将那张写着‘兴科举’的墨纸,死死握在手中。 “主之恩,仆当以死报之!” 将有关科举一事,告知臻马。 待臻马离开,赵姬开口说道:“备马,秘密出宫,前往文幸侯府。” 一辆黑色马车,驶出王宫。 在摇摇晃晃中,赵姬想到了与赢稷的那盘棋。 那句话,赵姬没有忘记。 也一直履行着对赢稷的承诺。 外卿灭赵。 分化外卿。 当以攘内,后伐诸国。 曾经,他跟赢稷下了一盘残棋。 赢稷曾邀请他,下完残棋。 他没有去下那盘残棋,只是说了一句,“此棋静待后来之君。” 而这个后来之君,就是嬴政。 残棋就是统一天下。 他没有动那残棋。 因为,那时他已经不是一名棋手。 以众生为棋的棋手,永远是孤独的。 这盘棋。 芈八子独自下了几十年。 后来是赢稷与芈八子对弈。 赢稷又独自下了几十年。 后来赵姬与赢稷对弈。 赢稷死后。 赵姬又独自下了十几年。 现在是嬴政与赵姬在对弈。 以后嬴政也会独自下这盘棋。 直到……直到出现一个能与嬴政对弈的人。 接替嬴政,成为下一个棋手。 这也许就是棋手的宿命。 也是老与新交替的必然。 赵姬没有直白的告诉嬴政。 这棋究竟是如何。 是希望嬴政能看清楚棋局。 也是希望嬴政看不清楚棋局。 成大事者,当舍儿女情长。 赵姬担心嬴政舍不得。 舍不得他这个棋手。 可这盘棋,只有一个人能下。 赵系灭亡已经成了定局。 接下来就是分化外卿。 也就是吕系。 来到一座简陋的小院前。 小宦官小声对赵姬说道:“王妃,咱们到了。” 赵姬此时从回忆里清醒。 在小宦官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望着简陋的韩府。 会心一笑。 要论君侯之中,谁最穷困潦倒的。 当属韩非这个曾经的公子老师了。 无心出仕。 拿着嬴政赏赐的钱财,在咸阳城创办学堂。 每日粗茶淡饭,不见半点荤腥。 要不是嬴政一直多加接济,怕早已饿死街头。 “去敲门吧。” 小宦官应承了一句,敲了敲门。 屋内响起一名女子的声音,“何人深夜造访?” 赵姬开口道:“听闻齐国稷下学宫祭酒荀况,荀先生在此处落榻。特来登门造访。” 一听是男子的声音,女子愣了愣神,“已入深夜,男女有别。为免落之口舌,郎君还是明日来访。” 小宦官刚想说话,却被赵姬阻拦。 赵姬贴着门,开口道:“还望女郎告知荀先生。我就是荀先生此行要寻之人。” 一听这话,小院瞬间打开。 一名青年女子,显露在赵姬面前,“你是秦国王妃赵姬?” 赵姬一笑,行了一礼,“孤正是赵姬,不知女郎何人?” 青年女子连忙回礼,“我乃荀先生之徒李斯,拜见王妃。无礼之处,还望王妃勿怪。” “有甚怪的,此番孤深夜叨扰,应求女郎勿怪才是。不知荀先生可曾歇息?若是歇息,孤明日再来。” 要是寻常文人,那也不至于让赵姬低三下四的主动前来。 往往都是别人主动前来寻找赵姬。 可这个荀况不同。 乃是世人公认的亚圣。 比国宝还要高一级。 是整个民族的珍宝。 自然值得赵姬以弟子之礼,前来拜见。 李斯听到赵姬的话,开口道:“老师正与师姐促膝长谈,王妃若是不弃,请入屋内。我这就告知老师。” “劳烦,劳烦。” 李斯领着赵姬进入大堂。 见惯了金碧辉煌,骤然见粗陋蔽室倒也新奇。 “王妃请坐。” 李斯手指一旁蒲团。 小宦官连忙上前,直接将蒲扔到一旁。 没一会,一群黑衣女子走了进来。 直接当着李斯的面,将茶壶,茶杯全换成新的。 甚至连桌子也成了上好的紫檀木桌。 至于蒲团,则换成了天鹅绒。 看得李斯一愣一愣。 哪怕是富饶的齐国王室,也没这么夸张。 赵姬歉意的说道:“让女郎见笑了。” 他坐到蒲团上。 李斯这才回过神,“哦,我这去禀报我家老师。” 她快步离开。 没过一会。 佝偻背的荀况,在李斯与韩非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赵姬连忙了上去。 “赵姬拜见荀先生。” 对于有才能之人,赵姬还是很尊敬的。 “王妃无需客气,你乃王室,应是我等臣民拜你才是。” “先生,可折煞我也。此番来寻先生,不是以王室的身份,而是以后学子弟的身份前来。作为学生,岂敢让先生行礼?”赵姬上前扶住荀况,“先生,暂且坐下。我为你斟茶。” 荀况在三人搀扶下落座,赵姬一边为荀况斟茶,一边开口道:“得知先生欲赴千里而来,姬欣喜之余,又不甚惶恐。先生年迈,该是姬去见先生才是,又何须先生亲自前来?” “无妨,身虽老,心不老。能走动的机会不多了,要是不多走走,那也无甚机会再走动了。不知王妃此次登门造访,是为何事?若未出仕,王妃还是另请高明。老朽已花甲之年,纵然有心为王妃效力,身也不许。” “先生哪里话?先生能来,姬已知足。又怎敢强求先生。姬知先生此番来秦,是欲着法家之圣贤书一册,等明日自然会有人为先生操办此事。” 荀况一笑,“终究还是欠下了。说吧,你有何求?听闻近日以来,你把持秦国朝政,视秦国公子如傀儡玩物?” 赵姬看了眼韩非。 韩非毫不避讳。 直视赵姬。 “先生……。” 赵姬话还未说完,便被荀况打断,“勿要说些迫不得已之语,老身并不关心。亦不想纠缠其中。” 她看向李斯,“李斯,你可愿出仕于秦?” 赵姬一愣。 见赵姬愣神,荀况喃喃道:“老身能被王妃惦记上的,也只有两样东西。老身之命,亦或老身的弟子。难不成王妃想要老身的命不成?” 赵姬连忙赔罪,“不敢,不敢。” 李斯行礼道:“学生愿意。” “你既然愿意加入这纷乱红尘,作为老师,没什么可以送你的。那么,就送你一句话:水满则盈,月满则亏。” “学生记下了。” “王妃,粗茶陋室,也就不留王妃喝茶了。韩非,送客。” “诺。” 没一会。 赵姬与李斯一起被赶了出来。 赵姬头一次在别人这里感觉到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就好像你想了诸多理由,去跟别人借钱。 结果刚敲门,还没说上两句。 别人就直接将钱甩在脸上,然后说上一句,“带着钱,给我滚。下次别再来了。” 李斯有些尴尬的对赵姬说道:“王妃见谅,老师就是这个性子。” “无妨,无妨。” 赵姬对一旁的小宦官吩咐道:“去寻一处僻静之地,让李斯住下。” “诺。” 赵姬转头看向李斯,“李斯,你先行在咸阳城安顿,到时孤自会唤你。” 一名幽卫领着李斯离开。 分化吕系的一枚棋子,已经就位。 还有三枚棋子,得尽快安排。 第98章 玩忽职守 “姐,如今赵姬已成势,我等该何去何从?” 昌平君府邸。 朝堂动荡,谁人都知这是一次决定秦国来命运走向的时刻。 许多人都睡不着。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楚系势力的昌文君,昌平君两姐妹。 姐姐昌平君沉吟。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本来,楚系势力是打算投靠嬴政,在嬴政身上下注。 静看吕系与赵系打生打死。 无论谁胜了。 嬴政要想制衡胜利的一方势力。 必定会再度扶持楚系。 依靠楚系,来抗衡胜利的那方势力。 想法是美好的,可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谁也没想到,赵姬会按耐不住。 一出手就是将军。 逼得嬴政不得不与吕不韦走一块。 是的。 虽然现如今吕不韦还没与嬴政捆绑在一起。 可谁都不是傻子。 嬴政要想对抗赵姬,只能指望着吕不韦,以及所属的吕系势力。 这就让昌平君,昌文君有些难受了。 她们虽然是站嬴政这边。 但在朝中吕系与赵系之中,她们更倾向于赵姬。 屡次在朝堂中,硬怼吕不韦,便可证明。 可现如今,赵系已经欺压到嬴政的头上。 按理来说,她们应当与吕不韦捆绑在一起,一同对付赵姬。 可她们不想。 她们还记得芈晨临死前的那句话。 ‘吕不韦,小人也!’ 与小人合作,那纯属与虎谋皮。 再者,之前她们不遗余力的怒怼吕不韦。 丝毫不留下半点退路。 以吕不韦那小人心思,哪里还容得下她们? 投靠过去,不就是顺理成章小命与前途,彻底交给吕不韦? 昌平君看向自家妹子昌文君,“妹妹,不如咱们弃嬴政而去,转投赵姬?” 昌文君苦笑一声,“若是如此,我楚系何时能兴旺?” 其实投靠谁都不是最佳选择。 甚至谁也不投靠,不是最佳选择。 无论投靠谁,无论谁胜。 对楚系而言,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吞并,再无崛起的可能。 昌文君想了想。 她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楚国现如今的状况。 楚国现如今被世家豪门负刍占据。 携幼主以令楚国,且有自立之意。 而她们姐妹二人,也属楚国王室血脉。 秦国若是混不下去,是不是逃亡到楚国去。 以王室血脉为旗,招揽忠楚义士。 以匡扶楚室为名,讨伐负刍。 若成,还能建立一番功业。 反正秦国是待不下去。 谁愿意呆,谁呆。 光一个吕不韦就让她们出不了头,更别提还有一个更恐怖的赵姬了。 秦国既然无法混出口,那就另辟蹊径,东山再起。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她们自赢稷时期就来了秦国。 在楚国已经没了任何根基,而在秦国已经有了不小的权势富贵。 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谁又能忍心放弃花费半辈子才积攒下来的基业呢? 再者,自主创业,岂是那么好闯的? 昌文君一脸为难。 见昌文君为难,昌平君开口道:“妹妹,有何顾虑?” “姐,可知楚国如今近况?” “岂会不知。”昌平君叹了一口气,“世家豪门欺楚王室太甚,夺取王权也就罢了。还制造谣言,污蔑楚王室。着实可恨。” 在她看来,什么幼主其实是春申君孩子之类的话。 不过是世家豪门为了谋权篡位,编造出来用以污蔑楚王室的脏水罢了。 昌文君可不管什么脏水不脏水的。 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哪里能顾上别人。 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姐,我在想,这秦国无论谁掌权,对于我等都并非是好事。” 太卷了。 谁愿意卷,谁就去卷吧! 赵姬,吕不韦,你俩慢慢玩。 谁能玩过你俩啊? 昌平君点了点头,“妹妹此言有理。”她叹了口气,“难,太难了啊。芈宸与华阳一死,咱们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突然间,昌平君意识到什么,看向昌文君,“妹妹的意思是···?” 她不确定的说道:“弃秦奔楚?” 昌文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只是个退路。反正在秦国,我已看不到任何希望。不如趁如今还是年壮之身,前往楚国去。召集忠楚之士,讨伐负刍,以清君侧。如此,你我二人也可功于史册之上,名传千古也。” “可秦国有我等根基,我等耗费半生···。”昌平君犹豫,“若就此放弃,实属不甘。” 昌文君细想,“那就如此,你我二人分开行动。一人留守于秦,一人前往楚国起事。若是功成,再相聚。若是不成,大不了在秦国做个富家翁。” 如今也只能如此。 必须给自己找个退路。 昌平君对昌文君道:“那妹妹就留在秦国吧,我痴长你几岁,便前往楚国搏一搏。” “何时走?” “就今夜。” “姐姐保重。” 翌日清晨。 昌平君叛逃的消息不胫而走。 可并没有多少人关注。 如今,百官关注的点,只有两个。 一是赵系与吕系之间的交锋。 二是赵姬与嬴政的交锋。 朝堂之中。 赵系等待着赵姬进场。 而吕系等待着嬴政入场。 至于其他人,除了一直忐忑的昌文君外,都在等待着看上一出好戏。 这一次,赵系核心成员,臻马与臻义两人也终于露面了。 两人神情肃穆。 就好像一台机器,等待着发动的信号。 “大秦王妃到!百官觐见!” “公子政到!百官觐见!” 百官纷纷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嬴政与赵姬同时出现在殿外。 两人相互对视着。 嬴政眼眸里带着些许复杂与疑惑。 而赵姬的眼神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让这抹浅笑失色。 而在两人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别人看不到的棋盘。 吕不韦率先拱手行礼道:“臣吕不韦,拜见公子,王妃!” 吕系势力也附合着,“臣等拜见公子,王妃!” 臻马,臻义两人也拱手道: “臣臻马。” “臣臻义。” “拜见王妃,公子。” 赵系成员附和,“臣等拜见王妃,公子。” 其他势力成员则麻了。 说拜见王妃吧,怕被吕系当成了赵系。 说拜见公子吧,怕被赵系当成了吕系。 憋的脸色通红,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大秦万年。” 这戏,也不太容易看呐。 “政儿。” “父亲。” “看来你心情好了许多,今日怎的想起上朝了?” “吕侯给孩儿送来秦先主所留之良药,孩儿不得不来。” “良药啊。”赵姬看了一吕不韦,对嬴政说道:“良药好啊。” “良药是好,就怕苦入心头,难以抑制。” “我儿难道没听说过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可儿怕苦。” 赵姬沉默了一会。 “这是必须经历的。” 赵姬一笑,随后转身入了大殿。 嬴政望着赵姬的背影。 多希望父亲能牵着她的手,步入大殿之中。 她跟在赵姬的身后。 两人登上至高。 宦官早已安排两人的座位。 两人的座位并不是一前一后排序。 而是排在同一列。 赵姬与嬴政相继落座。 “诸位平身。” 赵系成员听到赵姬的话,毫不犹豫的站直了身体。 吕系成员倒是未动分毫。 似乎等待着嬴政的命令。 原本有其他势力之人,也站直了身体。 可看了看四周,见一半人还在行礼。 顿时不知该站直身体,还是应该继续行礼。 嬴政与赵姬之间的摩擦。 似乎受苦的,只有她们这些中间派的人。 好在,嬴政此时也开口道:“诸位平身。” 吕系成员此时才站直身体,“谢公子。” 小宦官与赵高同时开口道:“百官可有谏言?” “臣吕不韦有言。” 嬴政看了一眼吕不韦,“何言?” “昨夜,昌平君出逃咸阳,当日乃铁甲军统帅赵勋驻守于城门。臣弹劾赵勋,玩忽职守。” “昌平君出逃?” 嬴政看向赵姬。 难道又是父亲的手笔? 赵姬也是一愣。 昌平君出逃一事,他实属没想到。 赵姬只想到吕不韦会想办法重新让嬴政树立起威信。 只是没想到吕不韦一上来,就针对赵勋。 吕不韦难道以为能处置得了赵勋吗? 吕不韦当然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弹劾掉赵勋的。 甚至都没办法动赵勋分毫。 她只是在找一个借口。 一个让吕系军队,加入咸阳城守军的借口。 这是必须要做的。 咸阳城要是一直在赵姬的掌控之中。 她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得投鼠忌器。 所以,为了保护嬴政的安全。 咸阳城和王宫内,不能只有铁甲军这一个军队。 至于昌平君,谁管出不出逃。 况且还是她在暗地里帮助昌平君逃出咸阳城的。 为的就是创造驻军咸阳城的机会。 嬴政看向昌文君。 这两人整天凑在一起。 要是昌文君不知晓昌平君出逃一事。 谁也不信。 见嬴政与赵姬的目光投射过来。 昌文君倍感压力。 她主动迈出队列,“吕侯,此言差矣。” 昌文君低着头,对嬴政道:“昌平君并非出逃,只是暂且离开秦国。公子有所不知,楚国如今蒙受大难,幼主遭负刍所制。家姐乃楚王室后裔,与情与理皆无法袖手旁观,形势危急,故来不急禀报公子,独自前往楚国,解救幼主而去。” 吕不韦轻声道:“若是我没记错,昌文君也是楚王室后裔,怎的没和昌平君同往?” 昌文君在心里暗骂了吕不韦一声。 不知吕不韦发什么疯。 不去咬赵系。 盯着小小的楚系作甚? 在昌平君出逃的时候,昌文君与其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我本欲与家姐同去,又感念秦之恩德。与家姐商议后,决定留下一人,以报秦之恩德。由家姐独自前往。出逃一事,纯粹是子虚乌有。还望公子,王妃明鉴。” 顿了顿,又开口说道:“若是公子,王妃因吕不韦之言,而说家姐乃出逃之人。臣可立刻书信一封叫家姐回来,向公子,王妃请罪。” 臻义此时站了出来,“启禀王妃,公子。昌平君此举乃忠义之举。位高而不忘旧主。此举若是被判为出逃之罪,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秦国?臣以为,吕侯分明是以小人之心,污蔑昌平君。” 吕不韦眯起双眼,“尔等可知,昌平君手握大秦信息,若是叛秦,对于秦国而言,会酿成怎样的损失?再者,无论昌平君是否出逃,赵勋皆有玩忽职守之罪。若不惩处,难以服众。” 她对嬴政开口道:“公子,臣以为咸阳乃国之重地,秦之心腹。赵勋玩忽职守,是当惩处。不仅要惩处赵勋,还要让其他军队另驻军于咸阳,与铁甲军共同协防,相互督察。如此方能避免此事再度发生。” 图穷匕见。 臻义开口道:“公子,铁甲军乃秦之精锐,负责咸阳驻防事宜,再好不过。况且,若是从别处调集其余军队,只怕其中会混入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如此,才是将咸阳安危,置于危险之地。” 吃瓜众人擦了擦汗。 这两人说的。 搞得咸阳城有多么不堪似的。 吕不韦淡淡道:“臻义,你这是在质疑忠心耿耿的将士?” 臻义也毫不退缩,“吕侯,是你在质疑我大秦精锐!” 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 昌文君松了一口气。 你们打起来才好。 打死一个,少一个。 “吵吵嚷嚷。”赵姬开口道:“成何体统。” 吕不韦与臻义不再多言。 “吕不韦说得没错,这赵勋追其根本,都有失职之罪。儿以为,暂削赵勋,铁甲军统帅一职,由副统帅许寇暂代。父亲以为如何?” 嬴政语气平淡,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的确,有错就得认。削赵勋职位,孤没什么意见。至于咸阳城另驻新军,还有待商榷。” “父亲说得在理。不知父亲对昌平君出逃一事,有何看法?” 不同于两大势力代表人物的针锋相对。 作幕后操控者的嬴政与赵姬之间和谐的多了。 相互退让。 赵姬让嬴政下掉赵勋的职位,让忠于大秦而非赵姬的许寇上位。 而嬴政则赞同赵姬否决掉另派新军驻扎咸阳的做法。 无论两大势力如何争斗。 其最后定夺的只有赵姬与嬴政。 第99章 科举制度 嬴政又问道:“不知父亲对于昌平君前往楚国一事,有何看法?” “昌平君心念旧主,自愿返楚,欲拯救主于危难。当以褒扬。所谓逃亡,实属无稽之谈。” “孩儿也觉得如此。”嬴政朗声道:“昌平君虽弃秦返楚,但也是为践行忠义之道也。大秦最重忠义之人。昌文君。” “臣在。” “告诉昌平君,秦国君侯之位,一直给她留着。” 昌文君大喜,“臣代家姐,多谢公子大恩。” 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正当昌文君欣喜之时,却又听嬴政道:“昌平君既然是我秦国的人,那楚国之事,我秦国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她大手一挥,“即刻令函谷关蒙武,出兵三十万,以协助昌平君正楚之朝纲为名,兵伐负刍!” 昌文君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 本指望着秦国混不下去,就前往楚国,召集忠楚义士,打下一片江山。 没想到嬴政会趁此机会,兵伐楚国。 什么协助昌平君,什么正楚之朝纲。 都不过是秦国想要吞并楚国的借口。 要是嬴政真的出兵。 那这场战役的性质就变了。 不再是清君侧的内部战争。 而是国与国的战争。 如此,昌平君便成了引发这场战争的楚国罪人。 成了替秦国打开楚国门户的罪人。 昌平君与她还妄想着利用忠楚义士起事。 要是真变成了秦与楚之间的战争。 那些忠楚义士不仅不会投靠昌平君。 反而会想着杀掉昌平君。 然后说上一句,‘楚国之事,何须秦国参与?’。 “公子,不可啊!”昌文君连忙高呼。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秦国以昌平君的名义,讨伐负刍。 要是这样,无论战争发展成怎样。 最终都没有昌平君与她的好下场。 赢政与赵姬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昌文君不可留的意思。 随后,同时玩味的看向昌文君。 “为何不可?”嬴政缓缓开口道:“秦助忠勇之士,助楚之幼主。乃仁义之举,又怎的不可?” 昌文君一身冷汗。 她哪里知道,有什么不可。 想了想,开口道:“秦与蛮夷之战,稍息。当休养民生。何必为别国而擅动刀兵?不如安以养民,厉兵秣马。” 嬴政没有回答昌文君的话。 而是环视朝堂中的各位臣子。 “尔等觉得昌文君此话如何?” 昌文君期许的看向臻马以及赵系势力。 希望她们在势力斗争的情况下,去反对嬴政的话。 可她忘了一件事。 势力斗争是内部斗争。 而兵伐楚国乃外部斗争。 趁楚国乱时伐楚,对于秦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于所有势力而言,是有好处的。 况且赵姬也没有表达不赞成的意思。 没有表达反对,那就是赞成。 臻马上前一步,“臣以为,此次讨伐负刍,乃收拢天下民心的仁德之举。” 昌文君气的胸疼。 你赵系不是要跟吕系打生打死吗? 赵姬不是要跟嬴政斗上一斗吗? 怎的如此默契的要伐楚? 是不是演我呢?! 吕不韦也站了出来,“臣以为此次伐负刍,还得多加考量。” 原本绝望的昌文君,此时期许的看向吕不韦。 虽然不知道吕不韦为什么要反对。 但反对就对了! 可吕不韦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昌文君的身上。 “臣以为,蒙武年轻,不足以担任伐负刍之统帅。如今王陵将欲返回咸阳复命,不如让王陵前往,任统帅之职。” 蒙武可是蒙家人。 而蒙家并不属于吕系势力。 反而与赵姬走的有点近。 而函谷关是受吕系所控。 要是让蒙武,联合前往函谷关任职的魏无知,李信二人。 趁此机会,在函谷关中,来一次大清洗。 偷偷掌控函谷关的兵力。 那吕系将无甚威慑赵姬之军权。 “王陵?”嬴政沉思。 赵姬此时开口道:“王陵刚从边关回来,恐早已身心俱疲。而大秦并非只有王陵这一个将领。” 他看了吕不韦一眼,“孤记得,函谷关的王翦,是个良将。既然蒙武不合适,那就王翦好了。” “父亲有所不知,王翦如今正向咸阳而来。” 赵姬怎会不知道,但故作不知的问道:“噢,为何?” “之前政···。”嬴政看了一脸灰败的昌文君一眼,“之前政便想着让王翦起兵,前去替楚幼主清理朝纲。只是王翦不愿,并且说若无八十万大军,不可动。政一气之下,让蒙武替了王翦的位置,让王翦回咸阳。” “八十万大军。”赵姬笑了笑,“那给她八十万大军,不就成了?王翦不是要八十万大军吗?孤准了。令王陵携三十万边军,前往函谷关助王翦。令蒙毅,领兵二十五万,前往函谷关助王翦。再令赢傒,领军五万,前往函谷关!” 听到赢傒这两字,宗族势力脸色大喜。 赢傒是赢子楚的妹妹。 代表宗族与楚系争夺王权。 楚系更胜一筹。 赢傒被贬巴蜀边关驻守。 也是嬴稷用来帮助赢政的一颗棋子。 如今成了赵姬分化吕系的棋子。 要想分化吕系,先用王翦斩掉吕系对于军队的控制。 再用赢傒,加强王室对于朝堂的掌控。 至于另外两颗棋子,另有用处。 “如此,是否冒进?”吕不韦拱手道:“蒙骛的二十五万大军,可是驻守秦赵边境的全部力量。” “秦赵边境?”赵姬喃喃道:“以后没有秦赵边境了。” 他看向众人,“只有秦齐,秦魏,秦燕边境!” 众人议论纷纷。 赵国就这么没了? 赵姬继续开口道:“遣人,令赵王偃,前来秦国见孤!” 一名甲士道:“诺。” 赵姬看向吕不韦,“文信侯,如此可满意?” 吕不韦抿了抿嘴。 她敢不满意吗? 赵姬继续道:“派人告诉王翦,八十万大军,孤给她九十万!要是拿不下负刍,孤诛她三族!” “诺。” 赵姬看向嬴政,“政儿,可行?” 赢政点了点头,“那就按照父亲的意思办。” 如今,赵姬的气势,明显压了嬴政以及吕系势力一大截。 吕系势力都没人敢说话了。 赵姬继续道:“还有何事禀报?皆报来。” 他看了臻马一眼。 臻马想要站出来,却被臻义拉住衣角。 她转头看了眼臻义。 却发现臻义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臻马一笑。 用口语对臻义说道:“我之道也。” 她拉开臻义的手,一步跨出,“臣有奏!” 赵姬沉默了。 没有说话。 嬴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赵姬,又看了看臻马。 突然开口道:“政累了,退朝。有事明日再···。” 此时赵姬的声音响起,“文镇侯,有何言?” “臣以招贤令,广纳英才,故得先王之器重,才有文镇侯之位。然,马知才学浅薄,德不配位。日日苦思,夜夜所想。想如何报先王之恩德。终得偿所愿,马苦思十余载,得一妙法,可让我大秦兴盛不衰!” 嬴政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可赵姬压根就没有管嬴政,继续道:“是何法?” “此法名曰‘科举’!” “何为科举?” “科举乃选拔人才之举。”臻马抬起头,看向赵姬,嘴里说着赵姬为她准备的话,“如今,大秦选拔人才的方式,是以乡举里选的方式。即由乡老等选拔乡土贤士,经过地方官员,层层上举,才可到王之面前。如此,岂有公平?” 有世家之人坐不住,“放肆!此推举之法,乃周天子沿制至今,乃祖宗之法!却被你这愚昧马奴,说得体无完肤。莫非你认为祖宗不足与你这贱奴相比?!” “孤让你说话了吗?”赵姬看向那名世家之人。 那名世家之人见赵姬看了过来,当即低下头,“王妃恕罪,臣也是···。” 没等话说完,赵姬一挥手,“目无尊上,藐视朝纲。拖下去,斩首于殿门。” “诺。” 两名甲士走上前,拖拽着那名世家之人。 那名世家之人,顿时双腿发软。 谁曾想到,插上两句话,便要被斩首。 顿时告饶,“臣···臣冤枉,臣并无藐视之意!臣冤枉!冤·····啊···。” 一声惨叫,诺大的头颅便抛了进来。 看着死不瞑目的脑袋,众人心里一凉。 这是赵姬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杀人。 这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一个讯号。 科举一事,虽然是臻马所言,但其背后,是王妃在后面站台。 反对臻马,就是反对王妃。 嬴政看向一改往日温顺的赵姬。 父亲,这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吗? 科举? 赵姬没有管各有心思的众人,对臻马道:“继续说。” “诺。”臻马继续道:“此推举之法,虽然为秦提供了大量的人才。但这也产生了一个弊端。那就是结党营私。这推举出来的人才,基本都是当地权贵之子弟,而民之子弟,难以入王庭。就算入了王庭,那也得先成谁家妻女。如此,百姓子弟何时有出头之日耶?更何况,结党营私有个无法容忍的弊端,那就是蒙蔽朝堂。” 臻马抬头,看向赵姬与嬴政,“王妃,公子。可曾记得大同商行贪墨一案?” 嬴政怎么会忘记。 臻马继续道:“此案,人头滚滚。百官当以戒训。戒训之余,不如设想一下,为何如此?” 她的声音洪亮,“是因无法同流,不可为官。乡老举荐乡老之子,世家举荐世家之子。臣想问,如此下去,这大秦是大王的大秦,是大秦人的大秦,还是世家豪门的大秦?” 顿了顿,臻马继续道:“故臣推行科举之法。将推举人才的权力,重新掌控在朝堂手中。由朝堂百官出题,考核各地进学之才人。经过乡试,县试,郡试,最后举试。再由大王亲自考核。如此,不论出身皆有为国效力的机会。” 说的很简短。 但明眼人皆能看出,这是在刨世家子弟之根基。 原本只要世家子弟,都能稳稳有个官职。 可现如今,臻马所言的科举就相当于将本来就属于她们的东西剥夺。 然后去与泥腿子的寒门子弟去争! 凭什么? 世家之人,皆看向吕不韦,希望吕不韦能站出来。 替她们说上两句。 可吕不韦让她们失望了。 吕不韦一副莫不关己的模样。 这个方法,吕不韦一百个赞成。 甚至期待着赵姬快速推动这一科举法。 只有这样,世家子弟为了对抗赵姬,才能凝聚于嬴政麾下。 而且,这件事的确有利于秦。 见吕不韦没有说话,有些世家之人忍不住站了出来,“臣反对!” 她快速说道:“先不言举荐制度乃祖制,不可妄改。其次,凡被举荐者,皆是当地有名的贤德之人。才能固然重要,可重要的是仁德。这科举之法,可考才能,但能考仁德?若让不仁不义之徒,登上高位。岂不是危害百姓?臣请公子三思,臣请王妃三思。” 赵姬仿佛没有听到这人说话,对臻马道:“如何考核?” “当考杂文,经帖,策问。策问当以时务策为主。” 所谓时务策,就是符合如今国情的策略。 “政儿以为如何?”赵姬看向嬴政。 嬴政盯赵姬的脸庞。 似乎要从赵姬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她知道这科举制度是好的。 知道科举制度的推行,必定千难万难。 而作为发起者的臻马。 运气好,能留个全尸。 运气不好,估计死了都得刨出来鞭打,顺带着遗臭万年。 虽然科举是好的,但她不能赞同。 首先,父亲此时询问她,就是希望她反对。 然后把她从这件事上择出去。 其次,她不想父亲冒险去推行科举。 这件事应该她来做。 “政觉得此事……有待商榷。” 世家之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需要嬴政站出来反对。 只要嬴政摇摆不定,那么事情还有转机。 得尽快帮助嬴政,覆灭赵系势力。 帮助嬴政对付赵姬。 只有这样,才能阻止科举的推行! 吕不韦赞许的点了点头。 嬴政果然聪明。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第100章 天子之声 吕不韦不需要做什么。 不需要阻止。 更不需要推动。 不阻止是因为科举制度的确有益于秦国。 再者,若是他现在出来阻止,世家又怎会主动凝聚于嬴政麾下? 又怎会团结在吕氏左右。 至于推动? 吕不韦看了赵姬一眼。 赵姬是个聪明人,可正因赵姬太聪明,从而产生自大的思维。 而自大是足以让人灭亡的愚蠢思想。 赵姬以为单凭一个赵系,单凭他自己,就能推起一种全新的利益集合体,改变原有的利益架构? 愚蠢! 愚不可及! 现如今的对决。 不再是赵系与吕系。 也不再是嬴政与赵姬。 而是老牌世家势力,与一个毫无根基的新生势力之间的决斗。 生与死的决斗。 可赵姬真的愚蠢吗? 当然不是。 还是那一套,围三缺一。 选拔制度的改革,并非是一朝一夕。 而是一场持久的拉力战。 如果赵姬想要立刻见效。 以一种高压态势,促进选拔制度的改革。 从推举制,改成科举制。 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恐怕不多想。 假设嬴政与赵姬都赞同科举制度,然后将屠刀对准那些世家。 世家无路可走,只能谋反。 从反对科举制度,变成反对大秦。 到时烽烟四起,大秦内忧外患,迟早灭亡。 诸如未颠倒的秦朝,隋朝。 不就是步子迈太大,扯到胯了嘛。 可如赵姬这般做法。 性质就不同了。 世家从反对科举,直接过渡到反对赵姬。 至于谋反? 你有什么理由谋反? 因为朝廷推行科举制度? 可推行科举制度只是赵姬一人,而非朝廷。 年幼公子可不赞成。 你为了一个赵姬谋反,你还说自己不是反贼? 至于清君侧。 嬴政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你清什么君侧? 政看你就是反贼! 如此,这些世家只能想办法帮助嬴政打败赵姬。 然后再去反对科举。 可到那个时候,通过科举制度被选拔上来的人,恐怕早已占据半个朝堂。 润物细无声的对,选拔制度的架构,来了一场大换血。 斗争也从世家与朝廷之间的抗衡。 过渡到世家与通过科举制度而晋升的新一代官员之间争斗。 通过科举制度提拔上来的新一代成员会越来越多。 而老牌世家成员会越来越少。 最终彻底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就如同温水煮青蛙。 这个青蛙就是世家。 而温水就是赵姬。 至于什么赵系,什么吕系,都不过是加热温水的柴火。 燃烧自己,将世家彻底弄死。 棋局到如今已经很清晰了。 嬴政与赵姬之的决裂是为了覆灭赵系,吕系做掩护。 而吕系与赵系的覆灭,是为了给覆灭世家做掩护。 嬴政现在只看透了第二层。 却没能看透第二层掩护下的第三层。 父亲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几分。 嬴政没有关注朝堂,而是注意到赵姬隐藏在黑发下的银丝。 赵姬开口道:“公子年幼,不足以操弄国事。科举一事,孤觉可行。若成,秦将纳天下才人与己用。” “王妃,三思!” “王妃,三思!” “王妃,三思!” 许多官员都站出来反对。 这些大部分是来自吕系势力。 赵系势力成员一个也没有。 倒不是赵系成员的觉悟有多高。 而是赵系成员都是通过臻马用招贤令,通过考核推举而来的。 本身与科举出身,并无差别。 她们不仅不反对,还颇为赞成。 赵姬无视了那些反对的世家之人。 环视一圈道:“科举一事,兹事重大,当谨慎而为。就从咸阳开始,发布告示,下月初八,咸阳城举办科举,凡是学子,皆可应试。” 他手指臻马,“臻马,你为文镇侯,本就该行此事。就由你操办此事,由你出题,改日将章程献于孤。” “臣遵王妃口谕。” 赵姬站起身,“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小宦官高呼,“退朝!” “王妃三思!” “王妃三思!” “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无德是为才,不可为人才!王妃三思呐!” ……。 在一声声呼喊与悲哭中,赵姬径直离开。 赵系成员幸灾乐祸的瞅了一眼,也纷纷离开。 那些世家之人这才想到了嬴政。 “公子,劝劝王妃吧!” “此乃公子之秦,不是王妃之秦。赵王妃欺公子太甚,臣难以忍受!” ……。 反正一句话。 嬴政,你支棱起来。 夺回你的权利,去与赵姬死磕到底。 阻止科举制度! 嬴政无奈的摊了摊手,“政……有心无力也。” 她一声长叹,“欸。回宫,面壁思过。” 嬴政也走了。 吕不韦也想走,却被世家成员拦了下来。 “吕侯,你倒是说句话啊!” “吕侯,难道你真的要坐视不管?” “吕侯,赵姬把控朝堂,祸害我大秦朝纲,我等理应做些什么!” 看着现如今急成疯狗的世家。 之前她与赵姬对峙的时候,咋不见这些人如此着急。 现如今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便着急站出来反对赵姬。 早干什么去了? 吕不韦开口说道:“我反对,反对科举,反对赵姬。” 世家成员干巴巴等着下文。 结果没下文了。 “吕侯,还有呢?” “然后呢?”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怎么做?”吕不韦看向一众世家,“你们说该怎么做?或者你们教我怎么做。反正我反对,公子也反对,诸位大臣……除了赵系以外,都反对。” 吕不韦说完这话,便径直离开。 世家成员傻了眼。 有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在宫前静坐吧,抗议科举制度。” “没错!” “好主意!” “我们也绝食静坐,直到废除科举。” 说干就干。 所有人就坐在了殿外。 日上三竿,过了许久。 赵高走了过来,看到世家成员如此,当即哎哟一声。 “哎哟,诸位这是作甚呐?” 世家成员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们抗议,科举乃违背祖制,不可为之!” “诸位,诸位。你们抗议错了啊!”赵高不紧不慢的说道:“这里是咸阳宫,公子也不赞成科举。你们找公子抗议什么?这不是王家有丧,你找李家哭吗?诸位,你们哭错地方了!” 赵高也不得众人回答,径直离开。 世家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高说的没毛病。 嬴政又没有说支持科举。 只是赵姬一个人在强硬的推行科举制度。 所以,她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们……我们要不到显德宫抗议?” “走走走,到显德宫去!” 一群人呜呜泱泱的前往显德宫。 发现小宦官早已在显德宫外等待。 见这些世家成员到来,当即一笑,“诸位来了啊?” “啊?嗯,来了。” “那还等什么?”小宦官手指身前地面,“那入座吧。王妃说了,诸位要抗议多久,就抗议多久。要是有什么意外,那也无妨,诸位不必忧心大秦,到时有科举的人才,替诸位操劳政事。” 杀人还要诛心?! 这分明就是说,你要死在这,那正好给科举上来的人,挪一挪位置吗? “小人就不打扰诸位抗议了。”小宦官一笑,旋即走入显德宫。 大门随之关闭。 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咱们还抗议不?” “要不,散了吧。” 赵姬把她们的后路都想好了。 抗议有什么用? 就算死在这,也是白死。 有人咬牙切齿,“王妃无德,当以清君侧!” “说得好,我等当助吕侯,铲除臻马这样祸国之臣,赵姬这样的妖妃!” 人群散去,往吕不韦的府邸而去。 显德宫内。 “门口还有人吗?”赵姬的声音响起。 小宦官嘲讽一笑,“都走了,臣还以为她们会坚持一会呢。” “坚持?”赵姬轻笑一声,“她们的坚持,毫无用处。” “王妃说的事。只是,臣偶然听闻这些人心生反意。” “无妨,她们反孤而已,又不是反大秦。翻不了什么天。”赵姬掏出两封信,“找人将这两封信分别送给燕国的蔡泽与李斯。” “诺。” 咸阳城内。 李斯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感慨万千。 权贵可真的是个好东西。 只是跟着赵姬。 便能每日从铺满天鹅绒的大床上苏醒。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天下书籍唾手可得。 更有美人相伴。 此间乐,妙不可言。 可越是这样,李斯越是惆怅。 担心自己才学不能让赵姬满意。 如今这生活便会弃她而去。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如同爪子在李斯心上挠啊挠。 让她吃不香,睡不好。 拿起一根猪肘,啃了一口,李斯叹道:“愁啊。” “李公子为何发愁?” 小宦官出现在门口。 笑吟吟的看着李斯。 李斯噌的站起身,“学生李斯,拜见宦者。” 小宦官走进屋,望着满桌肉食,“看来李公子也并不是那么愁吗?” 李斯顿时面红耳赤。 “宦者说笑了。” 小宦官毫不客气的坐到凳子上,“不如跟我说说,愁在何处?是我等没照顾好,还是……。” 没等话说完,李斯连忙解释道:“宦者,我绝无此意。我只是愁平白受王妃恩惠,却未曾给王妃做什么事。受之有愧。” 小宦官一听,哈哈一笑,“你倒是有良心之人。我此番就是为你解愁来了!” “宦者何意?烦请直言。” “看看这个。” 小宦官将信拿出。 交给李斯。 李斯看着信,顿时一愣。 信上内容不多。 只是让她费解的是,这科举是何意思? 未曾听说过。 王妃在信上,让她参加科举,并且夺得榜首。 其他就没有了。 “宦者,王妃所言的科举是何意?” 小宦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原本停刊的报童再度出现在咸阳城内。 “卖报!卖报!与蛮夷之战大捷,小月氏逃遁匈奴,大月氏献降!” “卖报!卖报!一名士卒的英雄之路!” “卖报!卖报!推举制度改革,科举制度是为何物?” “卖报!卖报!百官为何长坐不起,科举制度是好是坏?” “卖报!咸阳城试点,王妃力推科举制!” “卖报!李信被杀,十万大军仅回六万!” “卖报!推举制还是科举制,未来的官员选拔究竟何去何从?” “卖报!昌平君是仁义还是叛逃?公子发兵八十万助楚幼主!” 报童们叫喊着。 一时间,咸阳城只剩下报童的声音。 什么人的声音最大? 百姓? 错。 是世家豪门,是那些读书人。 只有她们的声音,能上达天听,只有她们能将声音传达给百姓。 至于百姓的声音。 听不到。 天子听不到百姓之声。 这样好吗? 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百姓大多数是目光短浅,只关注眼前,不关注长远。 且极容易受人蛊惑。 若一味的听从百姓之声,那亡国不远矣。 若不听百姓之声,那水亦能覆舟,亡国亦不远矣。 话说回来。 百姓之声,在之前是被世家所代表。 世家声,便是百姓声。 世家利益,便是百姓利益。 同样,在百姓眼里,世家之言,便是天子之言。 世家之律,便是天子之律。 赵姬创办的小报。 未来的华夏报。 便是打破这一固有逻辑。 虽然天子听不到百姓之声。 但能让百姓听到天子之声。 就如这科举制度。 若从世家口中,告诉百姓。 那科举便成了妖魔,成了洪水猛兽。 百姓应该站出来反对。 如果百姓真的站出来反对,请问科举制度又如何推行? 百姓又能得到什么? 他们什么得不到。 而世家继续以前的游戏规则,愚弄百姓。 天子也只能叹之奈何。 叹一句天意不可违背。 小报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状况。 将天子之言诉于民之耳。 在没有其他代表某些人利益的报出来前。 小报就是权威。 百姓看了科举制度的利弊,推举制度的利弊,自然能看出谁对百姓有利。 世家豪门就算蛊惑,也没办法蛊惑所有人。 只能蛊惑一些郁郁不得志之人。 那样是没办法与大势所抗衡。 文幸侯府。 “好!” 荀况看着小报,“好小报,好科举,好一个赵姬。” “老师说了三声好。”韩非笑了笑,“看来对王妃所推行的科举制,十分满意。” 第101章 明争暗斗 听到学生揶揄的话,荀况笑了笑。 “能入我眼者,可不多。” 韩非端来一壶水,“很显然,赵姬算一个。” 荀况没有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 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为何选秦而不选韩?” “老师说笑了。”韩非手中的动作一顿,笑道:“学生没有选秦,也没有选韩,学生选的是天下。” 顿了顿,“准确而言,是学生的弟子,选择了天下。” “你就这么有信心?要知道天下才人如过江之鲫,若再出现纵横之才,怕是秦国,出不了函谷关。” “老师,你虽在齐国。应了解当今局势。韩国已灭,魏楚二国门户大开。魏王增虽有明主之象,但奈何魏无忌一事,已经动摇魏国之根基,若上苍垂怜,给魏国五十年,魏国或许能成一方雄主。” “至于楚国,如今时局动荡,叛乱四起。负刍暗藏称霸之野心。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之先例,已在眼前。楚幼主年幼,无以能掣肘负刍。秦又以扶持楚幼主之大义,发兵八十万入楚。如此内忧外患,如何成事?” “赵国,赵王偃不问世事,只知饮酒玩乐。荒淫无度,与宫人裸身戏乐于宫闱之间。大,小事皆有丞相范奇一人把控……。” 韩非说到这,顿了一顿,“老师可知道范奇是何人?” “知晓,范奇是圣人贤孙。” 韩非摇了摇头,“老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范奇不仅是圣人贤孙,还是大同商会的会长。赵国如今无论钱财,民生,军粮皆在大同商会的把控之中,而大同商会是赵姬的。赵国实则名存实亡。” 她想到了什么,“纵然没有大同商会,赢稷与赵国一战,以断赵国之根基。已无力与秦抗衡。” “至于齐国,歌舞升平,君臣沉迷于享乐之间。又怎是百战之秦的对手?” “至于燕国,不说也罢。” 燕王喜曾经把侵略战,打成了首都保卫战。 而且还是被廉颇以少打多,一路横推。 连赵国都打不过。 对抗秦国,未免可笑。 韩非坐到荀况身边,“这天下,迟早都是秦国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秦出昏聩之君,或是权臣弄权。” 说到这,韩非笑出了声。 “你笑甚?”荀况奇怪的看向韩非。 韩非摆摆手,“没什么,学生感到可笑。” “可笑什么?” “老师,你有所不知,细数古往今来,天下英杰,鲜有能及赵姬者。有赵姬在,秦国内乱,权臣祸国,完全是个笑话。至于嬴政……。” “嬴政乃是学生的弟子,学生了解她,比了解赵姬更甚。她乃赵姬之子,深受赵姬熏陶。有这两人在,秦国百年不衰,甚至更为兴盛。” 一个是越来越差的诸国。 一个是越来越强大的秦国。 这恐怕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最后的赢家是谁。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赵姬,还是嬴政。都是野心勃勃之人。学生可以推断,长则二十年,短则十年。必天下统一。” 荀况点了点头,“看来你对秦国的未来,很是自信。” “老师,学生这不是自信,而是无法争议的事实。” “我倒是不怎么认为。”荀况指了指报纸上科举的事,“这个科举,不就是昏招吗?未成统一之大业前,竟谈改制。此制,世家乡绅岂会答应,要我看,这秦国恐怕即将要乱了起来。” 荀况似是在感概,“这天下终究是世家的天下,而非百姓的天下。” 科举是好事。 可以让寒门子弟,也有机会出头。 荀况也赞成科举制度的出现。 可是,她觉得赵姬太心急了。 推行科举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长远打算。 甚至需要几十年的布局与规划,避免因科举一事,而产生不必要的动荡。 可赵姬是如何做的? 未听闻一点风声,就要强推科举制度。 并且还是在秦出兵八十万的紧要关头上。 要是世家豪门谋反,秦国覆灭,恐怕也只是在顷刻之间。 荀况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老师,可惜什么?” “可惜除了秦,除了这个赵姬,天下再无人能兴科举一事。” 荀况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也罢,我就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就当报答赵姬帮我出书之恩。” 在荀况眼中,这科举改革制度,很大概率不会成功。 若是不成,无论科举制度的提倡者臻马,还是赵姬,都难逃一死。 她留在这里,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能保下赵姬的性命。 荀况看了眼韩非,“莫要嫌我叨扰。” 韩非连忙行礼,“学生幸之。” 时间转瞬即逝。 为了反对赵姬的科举制度,世家豪门纷纷团结于吕不韦之下。 通过一系列的明争暗斗,对赵系势力进行打压。 为了阻止臻马提倡的科举制度。 还派人对臻马进行各种暗杀。 短短时间内,臻马遭遇了数十次暗杀。 赵姬早就料到世家豪门会如此做。 派遣十二幽鬼中的四人,咸阳城的幽卫全部出动,保护臻马的安全。 在世家豪门的支持下,嬴政手中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可以这么说。 咸阳城内,赵姬说了算。 而咸阳城外,嬴政以及吕不韦说了算。 吕系势力为了操控舆论。 花费重金,研究出了活字印刷术。 用数万金,打造出一套字模。 以活字印刷术为基础,创办了秦报。 凡是世家之人,皆弃小报而用秦报。 还让仆人也开始只阅读秦报。 她们在秦报上,不断批判着科举制度的弊端。 这一举动,倒是蛊惑到一些不明事理的百姓。 也开始对科举制度进行抵触。 然而,这些人终究是少数的。 小报是大秦第一份报刊读物。 已经在秦人心里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但是,为了避免更多人受秦报的影响。 小报也开始与秦报争夺市场。 论争夺市场,这些世家豪门又如何是赵姬的对手。 赵姬直接拿出大杀招。 小说! 他令人在小报上刊登一部小说《秦时明月》。 当然故事背景进行了改动。 不再是秦统一天下后的故事。 而是以当前时间线为基础,进行一部分的改动。 这《秦时明月》一经刊载,立刻就得到百姓追捧。 盖聂莫名其妙成了全民偶像。 此时盖聂还在寻找长生不老药的路上。 在《秦时明月》这本小说的帮助下。 小报完败秦报。 哪怕是世家中人,也不可避免的偷偷购买小报,追更最新的《秦时明月》章节。 上到权贵,下到百姓。 谁都能说上两三句《秦时明月》的内容。 甚至偶尔有人当街斗殴。 争论盖聂究竟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剑圣。 吕系与赵系的争斗,不仅在朝堂上,舆论上。 各方各面都有波及。 首先商业。 吕不韦在嬴政的怂恿下,放弃吕系商行。 吕系商行合并入巴氏商行。 两家合并,重新改了个名字。 叫做政通商行。 经过赵姬对大同商行的改革,大同商行推出大同超市,挤压普通商人的市场。 为了与大同商行抗争,政通商行也推出政通超市。 大同商行在哪里开超市,政通商行就跟到哪里。 不仅是超市,还有酒楼等等。 普通商人压根没办法与这两大商行进行对抗。 倒闭的倒闭。 另谋出路的另谋出路。 还有一部分商人,则联合到了一起。 创办了举鼎商行。 在大同商行与政通商行之间,苟且求生。 值得一提的是,政通商行有一种产品,名为琉璃,颇受权贵们喜爱。 只是,没等政通商行赚得盆满钵满。 在赵姬的操作下,琉璃工坊开的遍地都是。 原本高价值的琉璃,价格瞬间跌到了谷底。 气的巴清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幽卫创办的哪都通与铁鹰创办的神州行,自然也没有放弃扩张的脚步。 她们扩张的速度,甚至比两大商行扩张的速度还要快。 大商行扩张需要不少准备。 可她们,只需要搞个店铺,派些人就行。 很快,秦国遍地是哪都通与神州行。 当然,用幽卫或者铁鹰来充当快递员,是远远不够的。 训练新的情报人员,又需要不少的时间。 她们将目光放到了普通人身上。 吸纳普通人当快递员。 然后从这些快递员中,挑选合适的人,吸纳入情报组织。 然后送到总部进行训练,美其名曰培训。 科举这件事,倒是让昌文君看到了机会。 她从咸阳城,逃回封地。 打着清君侧,诛杀妖妃的旗号,起兵五万,号召世家豪门一同谋反。 可还没等世家豪门有所反应。 赵姬与嬴政,便已经收到情报。 由许寇领铁甲精锐一万五千人,前去讨伐。 铁甲军还没到。 叛军大小将领便遭遇幽卫与铁鹰的暗杀。 就连昌文君也被割了脑袋,悬挂在城墙上。 五万人的叛军,一哄而散。 看到这一幕。 吕系势力无不胆寒。 世家豪门脖颈发凉。 纷纷调查赵姬究竟是如何动的手。 幽卫也因此而浮出水面。 显露于众人前。 可是,她们只知道赵姬有一支神秘的部队,名叫幽卫。 擅长暗杀与搞情报。 却不知,让她们胆寒的幽卫。 就是每天给她们送东西,然后还一脸微笑,“感谢你选择哪都通,哪都通,哪哪都通。”的快递员。 由于幽卫的出现,世家豪门暂时打消了继续暗杀臻马的心思。 但她们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算了。 昌平君听闻妹妹被杀,痛心疾首。 发誓要给妹妹报仇。 她斥责赵姬操弄朝政,残害忠良。 号召楚之义士,先救楚幼主,再攻打秦国。 摘了赵姬的脑袋,为妹妹报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昌平君还没来得及与秦国撇清关系,就被暗杀。 至于谁暗杀的,没人知道。 反正一脸懵的负刍背了黑锅。 毕竟昌平君当时打的旗号是清君侧,救幼主。 昌平君一死,王翦当即率领军队,进攻楚国。 旗号再也不是扶持幼主了,而是变成了为昌平君报仇。 原本在一些新闻报道中始终对着干的小报与秦报,在赞美昌平君的事情上,莫名其妙的达成了一致。 两家报刊皆在报纸上,大书特书昌平君的丰功伟绩。 什么天不生昌平君……。 什么昌平君忠义无双。 作为小报主编的欧阳春,还亲自泼墨,写了一篇我与昌平君不得不说的故事。 赚足了百姓的泪水。 甚至有人不远万里,前去吊唁昌平君。 还有人提议要秦国出兵,将昌平君的尸首运回来。 什么楚国不配埋葬昌平君云云。 反正在秦国舆论场中,昌平君的牺牲,让秦国的天都黑了几分。 所以必须要给昌平君复仇。 必须要弄死负刍这个奸臣! 负刍也是失了智。 特意派遣人前来,说自己没有杀昌平君。 甚至亲自去吊唁了昌平君。 还在昌平君的灵堂发下毒誓,一定要找到杀害昌平君的凶手,将凶手挫骨扬灰。 然后希望秦国能退兵。 赵姬与嬴政听后,皆挠了挠头。 困惑的说道:“这个负刍怕不是个傻子吧?” (当着凶手的面,说我没杀人,并且会找到杀人凶手,然后弄死凶手。最后让凶手别杀她?) 嬴政与赵姬自然不会听负刍喊冤。 反正就是你杀了秦国的挚爱亲朋,手足姐妹昌平君。 当即将负刍派遣来的使者,赶出咸阳。 还让负刍洗干净脖子等着。 负刍也是失了智。 认为一切都是楚幼主引起的。 拔剑将年幼的楚幼主刺死。 然后自立为楚王。 为了抵抗秦人的进攻,负刍派遣使者,前往诸国求援。 当魏王增看到负刍的救援信,当即麻了。 秦人打着什么旗号,进攻你楚国,难道你负刍不明白? 要是不杀楚幼主,魏国还能斥责秦国栽赃陷害。 假借大义之名,行吞并之举。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负刍直接杀了楚幼主,自立为王了。 这不坐实秦国所言的借口吗? 让魏国怎么救? 如果去救了,那不就是告诉天下人,魏国与你这篡位之徒,同流合污了吗? 还拿唇亡齿寒的那一套,来求援。 是,是唇亡齿寒,是亡楚亦是亡魏。 可这怎么出兵?! 第102章 你没事吧 可不出兵又该如何对抗吞并了楚国的秦国? 指望一个废物燕国? 指望一个权力被架空,已经名存实亡的赵国? 还是指望一个与秦同盟的齐国? 如今只能靠楚国。 与楚国联手,共同抵御秦国。 “发兵!发兵!”魏王增咬牙切齿,“发兵增援楚国!” “大王,不可!”有臣子阻拦道:“秦伐楚乃大义之举,若我发兵,便是不仁,如此会受天下唾弃,众叛亲离。” “难道要寡人洗干净脖子,等着秦人的屠刀,架在寡人的脖子上吗?”魏王增气的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打落。 难道她不知道此时派兵,不占据大义? 她知道。 可负刍已经将魏国捆绑在了一起,要是不出兵。 迎接魏国的只有覆灭。 魏增可没忘记魏无忌之语,一定要与诸国联合,共同对抗秦国,方能有一线生机。 哪怕被世人说成不仁不义。 也要帮助楚国,抵御秦国! 魏无忌的死,已经告诉了她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那就是永远都不要被名声所累! “寡人意已决。”魏王增站起身,“楚幼主无德,且乃春申君与朱英媾和之子,不足以称王。负刍心怀仁义,不忍百姓受楚幼主蛊惑,忍痛杀之,乃顺应天意民心。如今称王,更是万众所归。然秦国公子嬴政,却为一个失德之王,兴刀兵战乱之举。看似仁义,实则狼子野心,借为楚幼主,秦昌平君报仇为借口,行吞并楚国之举。白起杀楚民百万,已有先例。若秦亡楚,楚民必受秦之暴政之苦。吾心不忍受。” 顿了顿,魏王增继续道:“魏虽小国,亦有忧怀天下黎民之心。为阻暴秦肆虐,魏愿派兵二十万,往楚讨秦,邀诸国共谋之!” 为了防止秦国吞并楚国。 魏王增当即派遣二十万大军,前往楚国。 赵国,邯郸。 “大王,张嘴。”男子娇羞的捏起一颗酸果,放到赵王偃的嘴边。 赵王偃将酸果咬在嘴中,笑眯眯的说道:“来,美人。到寡人喂你了。” 虽然丢了权力。 但当昏君是真的快乐。 底下有臣子将魏国要出兵的事,告诉赵王偃。 “请大王定夺。” 赵王偃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第一天上朝?这点小事,也让寡人定夺?交给范奇处理即可。” 那人看向范奇,“丞相。你看……。” “千言万语,负刍都是谋逆之徒。不可为伍。魏王增颠倒黑白,与负刍同流合污,赵国不耻与其同谋。秦伐楚,乃顺应天意民心。若魏王阻之,赵定然不能袖手旁观。” 赵王偃停下动作,看向范奇。 她只是被迫昏庸,并不傻。 范奇这番话,无疑是在放出一个讯号。 那就是赵国要站在明面上支持秦国了。 赵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怀中的美人,也不香了。 要是她手握权力,定然助楚,而不助秦。 可惜……。 没有可惜。 “臣以为,当派遣十五万大军,趁机占领魏国之土。当予魏之训诫 ”范奇开口说着。 她抱拳,看向赵王偃,“大王以为如何?” 赵王偃站起身,望着范奇的眼神越发深邃。 范奇毫不畏惧,与赵王偃对视。 旁边的美人可不知赵王偃在想什么,站起身,如同没有骨头般,攀附在赵王偃的身上,“大王,奴累了。要不咱们回宫玩耍吧。” 赵王偃没有回答。 直到过了许久。 脸上再度挂上昏庸的笑容,她对怀里的美人笑道:“好,寡人与你回宫玩,这次你可要满足寡人哦。” 男子娇羞的点了点头。 赵王偃哈哈大笑。 只是笑声有些悲凉。 她搂着男子腰,朝下方走去。 “些许小事,宰相做主即可。莫要扫了寡人的兴致。” 就在她即将走出大殿时,又听范奇说道:“大王,秦王妃赵姬与大王分别良久,甚是想念,欲邀请大王往咸阳一聚。” 赵王偃停下脚步。 外面的烈日,驱不散她脸上的阴影。 “知晓了。宰相做主便可。” 留下这句话,便搂抱着男子,走出大殿。 燕国。 蔡泽放下书信。 奇怪的看向天空,“赵姬,究竟想要做什么?” 燕王宫内。 燕王同样收到了消息。 公子丹如今已经没了曾经的天真。 不再相信这天底下有什么君子之国。 也不再相信什么礼义廉耻。 虽然不相信,但伪装的很好。 在别人看来,还是那个满嘴仁义道德的翩翩君子。 公子丹甚至因此,收拢了不少人的忠心。 当燕王收到消息后,当即叫公子丹前来,商议对策。 是应该帮助楚国,还是帮助秦国。 按理来说,燕国应该帮助楚国。 与魏,楚达成同盟。 可因有个赵国。 燕国压根指望不上楚,魏两国。 只能与秦国结盟。 共同对付赵国。 公子丹先让燕王稍安勿躁。 言说,秦公子嬴政,乃是她儿时旧友。 落难时,曾受她之庇护。 燕乃小国,当谋定而后动。 公子丹愿只身前往秦国,探嬴政的口风。 如果嬴政愿意帮助燕国吞并赵国。 那燕国可支持秦国,吞并楚国。 如果不愿帮助燕国,那燕国将帮助楚国,抵抗秦国。 燕王欣然答应。 甚至还许下重诺。 只要燕丹能够获得秦国的支持,便立马退位,将位置给予燕丹。 抱着这一想法。 燕丹与蔡泽相伴,前往秦国。 至于齐国。 接着奏乐,接着舞。 因秦齐乃盟友关系,倒在口头上,给了一些支持。 谴责负刍谋逆弑主。 对于如何对付秦国,魏无忌的方针是没错的。 那就是团结诸国。 魏增也的确这么做了。 楚国有难,魏增哪怕顶着舆论压力,也派兵过去救了。 可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魏无忌。 信陵君也只有这一个。 除非信陵君从坟墓里爬出来,方能再度团结起已经离心离德的诸国。 才能阻止秦国统一天下的脚步。 英雄者,时势造之。 豪杰者,造就时势。 如今时势已成,就待英雄统一天下。 于此同时。 秦国某处深山。 一座神庙前。 “在下盖聂,请问庙主何在?” 自从嬴政让她去找寻长生不老药,她便遍访名山险地。 以求见成道真仙。 开门的道童一脸惊讶的看着盖聂,“你是盖聂?!寻找长生不老药的盖聂?!” 盖聂一愣,“你知道我?不对,你如何得知我在寻找长生不老药?” 难道这次,真的遇到了得道真仙? 道童惊喜道:“真的是你?!天明呢?天明在哪?!” “天……天明?”盖聂一脸懵,“天明是谁?” 道童没有回答,而是将盖聂请了进去。 小跑着,兴奋的跑进道殿内,“师傅,师傅!小说是真的!小说是真的!我见到盖聂了!我见到盖聂了!盖聂来了!盖聂来了!” 盖聂蹙着眉。 什么情况? 不一会,一名慈祥的老妪被道童拖拽着走了出来。 “师傅,我没骗你吧。真的有盖聂,真的有盖聂。” 老妪慈爱的摸了摸道童的脑袋,“好好好,有,有。” 她对盖聂道:“让阁下见笑了。我这徒儿见到阁下,一时间难以抑制,请阁下恕罪。” “无妨。” “若阁下不弃,可前往殿中,吃碗茶水。” 盖聂应允。 大殿之中,三人落座。 道童刚给盖聂倒了一盏茶,便将目光放在盖聂腰间的鹿鸣剑上。 “剑圣先生,你腰间的这把剑,就是传说中排名第一的天子剑,鹿鸣剑吗?” 道童摇头晃脑,“若遇鹿鸣须呈剑,万剑俯首方可存。” “哈?排名第一的天子剑?万剑俯首?” 鹿鸣剑的确算是天子剑。 可排名第一,谁排名的? “盖聂先生,我能摸摸它吗?”道童一脸期待的看着盖聂。 盖聂刚要答应,却听老妪呵道:“胡闹,名剑有主,小心被剑气所伤。” 道童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剑……剑什么? 剑气? 那是什么东西? 鹿鸣剑有剑气吗? 还有为什么叫我剑圣? 老妪对盖聂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 “无……无妨。”盖聂想了想,开口道:“此番在下是为长生不老药而来,听闻山下村民……。” “啊哈哈哈,师傅,师傅。我就说吧,小说都是真的。剑圣先生真的在寻找长生不老药。” 老妪瞪了道童一眼,旋即对盖聂笑道:“那是村民不知药理,胡乱吹捧罢了。你瞧瞧我,若有长生不老药,岂会是如今模样。至于天明那孩子,估计也只是误服了什么草药,导致停止了生长。” 前面的话,盖聂还能理解。 可后面的话,盖聂有点懵。 “庙主,我不解,为何你们知晓我此番为找寻长生不老药前来?” “你难道不知?” 道童与老妪奇怪的看向盖聂。 “知晓什么?” 道童兴冲冲从蒲团下,抽出几份小报,交给盖聂。 “就是这个啊。” 盖聂知晓小报。 她接过小报一看。 从上面记载的新闻中,足以看出如今的朝堂,是何等的动荡。 道童开口道:“剑圣先生,看背面。” 盖聂将小报翻开。 《秦时明月》开篇出现在眼前。 人可得长生否? 嬴政为了探究人是否能长生。 把天下第一天子剑,鹿鸣剑赐给了剑圣盖聂。 令盖聂前去寻找长生不老药。 盖聂寻找长生不老药的途中,偶遇一名叫做秦天明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盖聂故人之子。 从秦天明口中得知。 原来赵王妃一直秘密研制长生不老药。 企图长生不老。 这个秦天明便是挑选出来的药人。 为了保护秦天明,盖聂与王妃派遣来的杀手,起了冲突。 然后,盖聂带着这个叫做秦天明的药人踏上了寻找长生不老药之路。 由于这个药人,情况有些特殊。 数年依旧如孩童模样。 也就是停止了生长。 赵王妃以为秦天明身上有长生不老药的秘密。 所以,派遣杀手,想要带走秦天明。 盖聂过五关,斩六将,一连斩杀300名高手。 打斗场面,那是剑气横流。 鹿鸣剑一出鞘,就匡匡冒剑气杀人。 要多厉害,就有多厉害。 但终究抵不过王妃派遣的人多,与秦天明被王妃派遣的杀手逼到了悬崖边。 然后,断章了。 盖聂黑着脸。 剑圣? 秦天明? 杀手? 剑气?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能用剑气杀死300来人! 道童此时发问道:“剑圣先生,你与秦天明被杀手逼到悬崖,然后呢?你们脱逃了吗?你没事吧?天明没事吧?” 盖聂放下小报,看向道童。 你没事吧?! 我哪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胡闹。”老妪呵斥道:“剑圣先生要是有事,也就不会坐在这了?” 她想起什么,看向盖聂,“对了,天明那孩子呢?那孩子该不会……。” “剑圣先生,天明呢?她没事吧?” “剑圣先生,你能表演一番剑气吗?” “剑圣先生,你什么时候找到长生不老药啊?” “剑圣先生,鹿鸣剑是用什么做的啊?” “剑圣先生,怎么能和你一样厉害?” “剑圣先生……?” “剑圣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剑圣先生,你为什么和小报上写的那样,不爱说话?” “剑圣先生,你是不喜欢说话吗?” “剑圣……。” 盖聂脸上的黑线越来越多。 她不明白了。 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王妃。 王妃自黑也就罢了。 为什么连她一起黑?! 盖聂站起身,“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无妨,愿阁下早日找到长生不老药。” “剑圣先生,你要走了吗?” “剑圣先生,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找长生不老药。” 老妪连忙拉住道童,“难道你不怕王妃派出来的杀手?” 盖聂当做什么也没听见,飞快离开神庙。 老妪正对道童说教着呢。 一名樵妇扛着柴火走了进来。 “庙主,这是三天的柴,还有你们要的小报。” 道童一听,也不管老妪的说教。 跑到柴火旁,拿起小报看了起来。 这一份小报的内容,是最新章节的《秦时明月》 盖聂超常发挥,将敌人全部斩杀。 王妃知晓此事后,大为震怒。 派遣卫庄对盖聂进行追杀。 而这个卫庄,是盖聂的师妹,实力同样强横。 道童高举小报,朝着盖聂离开的方向追去,“剑圣先生,不好了!王妃派遣你师妹卫庄来追杀你了!” 第103章 谁是秦天明!!! 小县城内。 盖聂行走于繁荣的街道。 市井之间,皆是谈论《秦时明月》之人。 “要我说,这个卫庄,作为盖聂的师妹,一定很厉害。盖聂与秦天明此次凶多吉少。” “胡说八道!剑圣盖聂才是最强的!没人能比她强,就算是她的师妹也不行!” “小妮子,你懂个甚?若卫庄打不过盖聂,王妃又如何能请卫庄去杀盖聂?” “哼!只是王妃派出的杀手都太弱了而已,远不是盖聂的对手。王妃没办法,只能去请盖聂的师妹出手。” “嘿,小妮子,我说一句,你犟一句是吧?盖聂是强,但如何能敌得过千军万马?铁甲军知晓不?瞧你那摸样,也晓得铁甲军是何。我有个远方亲戚,居住于咸阳。她曾经跟我说过,铁甲军浑身皆被黑色精铁包裹,如九幽恶鬼,一出动,那是浩浩荡荡,煞气逼人!乃大秦一等一的强军。往往出动万人,便能击溃二十万。更有一句话,铁甲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意思就是铁甲军不足一万,尚且有一战之力。若遇万人铁甲军,那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那人说着,眼神里满是憧憬。 人总是仰慕强者的。 铁甲军在这些人眼中,已经是站在冷兵器战场巅峰的军队。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设想一下。 万名黑甲骑士,骑在身着铁链甲的高头大马上。 冲锋时,大地都在震颤。 这是何等的恐怖。 “这···这我知晓铁甲军的厉害。可关卫庄与盖聂何事?” 那人不屑一笑,“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铁甲军乃王妃直系军队。若是王妃真下定决心,想要杀死盖聂,擒拿秦天明。只要出动万名铁甲军,便能取盖聂首级,悬挂于旗帜上。” 正走着路的盖聂,停下脚步。 脸上已经满是黑线。 我是犯了什么天条吗? 王妃要出动万名铁甲军追杀我?! 这么高看我?! 盖聂是强,但还是人类的范畴。 铁甲军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群体作战,皆是翘楚。 也不需要一万铁甲军,只需要动用两百人。 盖聂也只有逃跑的份。 与之辩驳的人,此时涨红着脸,“盖···盖聂是剑圣,王妃也说了,她是世界上最强的剑客。就算···就算王妃出动一万名铁甲军,也不够盖聂杀的。盖聂手中的鹿鸣剑,可是会发剑气的。一剑下去,尸首分离。” 盖聂咬着牙,“王妃,何仇何怨?” 她加快了脚步。 “嘿,犟嘴是吧。盖聂强不强,老娘不知道。但老娘能让你知道老娘的拳头强不强!” “你就算打死我,盖聂也是最强的。” 就在盖聂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忽闻身后有人喊道:“剑···剑圣···圣先生,你···呼呼···等···呼···等我。” 听不到,听不到。 盖聂低着头,装作什么也听不到的样子。 并且加快了步伐。 旁边的酒肆内。 一名壮硕的妇人,正拎着一个少女的衣领,挥着拳头就要打下去。 忽然听到剑圣二字。 妇人与少女同时将目光放在了盖聂身上。 在场众人,皆是如此。 盖聂察觉到异常。 抬起头,看了看。 顿时吓了一跳。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市井,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盖聂。 那眼神极其复杂。 盖聂停下脚步,冷冷的环视周围人。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道童此时追到盖聂,扯住盖聂的衣角,“剑···呼呼···剑圣···先生。终于···终于追上···呼···追上你了。大···大事不好···。” 道童咽了咽嗓子,喘匀了气,“你杀死那些杀手后,惹怒了王妃。王妃找来你的师妹,来···来追杀你。就是你师妹,卫庄。” 什么师妹?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盖聂转头,看向道童,“我也不是你说的剑圣,请你放开。” “盖聂先生,是真的。”道童将手中的小报递了过去,“呐,你看,你看啊。” 道童手指小报上《秦时明月》最新章节,“你看这,这上面写了啊。我没骗你,剑圣先生。” 酒肆内的少女,激动到浑身颤抖,“盖聂和秦天明?!!!” 一把打落握着她衣领的手。 冲向盖聂。 一个滑跪,顺势磕头,“求剑圣收小人为徒!”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许多年轻人皆围了上来,磕头道:“求剑圣收小人为徒!” “你们···你们误会了。我是叫盖聂没错,但我并不是什么剑圣。” 少女崇拜的抬起头,“没误会。您是正在寻找长生不老药的盖聂。” 她目光放在盖聂腰间的鹿鸣剑,“这柄剑,就是秦国公子政赐予你的绝世神剑,排名第一的神剑,鹿鸣剑吧!” 少女激动到浑身颤抖,“您就是剑圣。虽然您淡泊名利,但小人一眼便认出您了。求您收小人为徒,传授小人剑气之法!” 剑···剑气? 我都不会!怎么教你?! “我不会什么剑气。”盖聂冷冰冰的说道:“也教不了你。” 盖聂冷冰冰的话,在别人眼中,就是高手独有的孤傲。 要是没有这份孤傲。 别人还不信盖聂是剑圣嘞。 少女还以为盖聂是不想收她为徒。 想了想,“那请剑圣···。”少女手指酒肆内的壮妇,“用您的剑气,教训一番这个狂妄之徒!” 她狂热的看着盖聂,“此人多次污蔑剑圣先生的剑术,请剑圣用剑气教训她一番!”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壮妇身上。 盖聂的狂热粉丝,可不要太多。 基本上是秦国年轻一代的偶像。 这些狂热粉丝,用想要吃人的眼光,看向壮妇。 “剑圣先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愚妇,岂能脏了鹿鸣剑?我愿替剑圣先生出手。” 壮妇都麻了。 “剑···剑圣。我···我···我···”壮妇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更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被盖聂冰冷如霜的眸子一看。 似乎真的感觉到一道剑气,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让她说不出话来。 壮妇呼吸猛然加快。 心脏剧烈跳动。 面色涨红,额头细汗。 竟在心理作用下,直接晕倒了过去。 在场众顿时欢呼,“好强大的剑气!” “剑圣不愧是剑圣!” “好厉害!”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剑圣出手了吗?” “太快了,简直太快了。剑圣就仿佛从未出过剑。” “此生无憾,此生无憾!” “这就是剑气吗?!” “里面写的都是真的。我的老天爷,那长生不老药也是真的了?” 盖聂脑海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慢慢歪了歪头。 哈? 我什么时候出了剑? 不对,我压根就没出剑!!! 什么太快了? 什么剑气?!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剑圣,请收我们为徒!” “剑圣,我们愿意和你一起保护秦天明!” “剑圣,我们绝对不会让王妃抓走秦天明的!” “剑圣!剑圣!” 盖聂再也受不了了。 从袖中取出幽鬼使用的钩爪。 甩出去,钩住屋檐。 几个翻越挪移,跳到了屋檐上。 下面的人顿时欢呼,“轻功!剑圣的轻功!” “剑圣在演示小报里面的轻功!” 盖聂无语,“疯了,都疯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众人面前。 “剑圣,你不要走啊!” “剑圣,收我为徒吧!” “剑圣,让我看看鹿鸣剑吧!” 众人皆追了过去。 道童感慨道:“剑圣先生可真受欢迎呐,希望剑圣先生能逃过王妃的追杀。” 就在此时,她发现一名少女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你有什么事吗?” 少女站起身,“秦天明,剑圣将你留在这,一定是想要我保护你。这是剑圣对我的考验。秦天明,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会保护你的!!!” 道童疑惑的看着少女,“哈?秦天明?” 神州行据点。 一名铁鹰成员,打着哈欠。 就在此时,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面前。 铁鹰当即站起来,带着笑容道:“神州行,天下皆可行。欢迎你选择神州行,请问你要办理什么业务?是护镖,还是寄送?” 面具人扔出一枚铁牌,“我要找你们的负责人。” 铁鹰拿起铁牌一看,“剑···剑···大统领?!” 她看向面具人,“你逃出王妃的追杀了?” 面具下的盖聂,嘴角抽了抽,“什么追杀!都是小报在胡言乱语。” 看着盖聂戴着面具的模样。 要不是被人追杀,何必如此? “我懂,我懂。”铁鹰将令牌还给盖聂,“大统领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和秦天明的。请入内。” 盖聂脸色越来越黑。 没完了是吧! 此时,县衙内。 “娘子!娘子!不好了!秦天明出现了!” 一名衙役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县丞抬起头,“什么秦天明?” “王妃要找的秦天明,那个药人秦天明。还有盖聂,剑圣盖聂也出现了!她还当众用剑气伤了人!” “啊?!” 县丞从桌子一角,拿出小报。 指着小报对衙役道:“这个秦天明?” “没错!没错。”衙役点头如捣蒜。 “哈哈哈!富贵来也!若是抓住秦天明,将其敬献给王妃,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衙役震惊的看着县丞,“娘子,那盖聂可是会···唰唰唰···剑气的。数百高手,亦不是盖聂之敌。你该不会打算让我···我们去抓秦天明吧。” 旁边的衙役当即跪倒,“不要啊,娘子。我们不想死!” “盖聂太厉害了,我们不是对手啊!” “娘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啊,咱们赶紧把这两个灾星送走吧。要是王妃的追兵来此,很有可能殃及池鱼。” “一群没用的玩意。不就是剑气吗?不就是剑圣吗?···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县丞想了想,“这样,你们去探查一下秦天明在哪,找机会绑了秦天明。不要被剑圣发现!” “真···真要去啊?”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岂能放走!” “诺。” 当地‘哪都通’据点。 “队长,盖聂和秦天明都出现了。咱们要动手抓她们吗?” “我没接到上面的指示啊。” “王妃找人来抓秦天明,而不是让我们幽卫动手。估计不相信我们有能力抓到秦天明。哼,这个什‘流沙’听都没听说过,也配和我们幽卫争宠。队长,只要我们抓到秦天明,就一定能让王妃刮目相看。到时大统领一定会赏赐我们的。” “好···好吧。部署下去,寻找秦天明与盖聂,找机会动手。” “诺。” 翌日清晨。 盖聂在床上翻来翻去,始终睡不着。 她不理解。 她很不理解。 只是为了嬴政,出来寻找长生不老药。 为何王妃要在小报上如此腹诽她。 导致她无论到哪,都有人吵嚷着想看剑气。 就连当地的铁鹰队长,也想让她表演一下剑气。 什么剑气? 她哪会什么剑气!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急促敲门声,“剑圣···大统领,你醒了吗?” “何事?” “秦天明被抓了!” 盖聂坐直身体,“秦天明被抓了?!” 愣了愣,又躺了下去,“关我什么事?!” 都快被绕进去了! 等等···。 秦天明? 哪来的秦天明?! 真有秦天明?! 怎么可能? 盖聂再度坐直身体。 难道我真的会什么剑气。 盖聂拔出鹿鸣剑,小心翼翼挥了挥。 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盖聂愣了半晌,一巴掌拍在脸上。 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盖聂重新躺了回去。 又开始辗转反侧。 此时,铁鹰队长正和铁鹰讨论秦天明被抓走的事情。 房门被打开。 盖聂绷着脸,走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铁鹰队长,连忙知晓的情况,告诉盖聂。 原来是幽卫勾结当地官员,绑架了秦天明。 准备拿去献给王妃。 铁鹰队长说道:“大统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救秦天明?” 盖聂问道:“谁能告诉我,秦天明是哪一位吗?” 所有人奇怪的看着盖聂。 窃窃私语。 “难道大统领在悬崖与王妃派遣的高手战斗,伤到了脑子,失去了记忆?” “很有可能。” “肯定是这样。” 铁鹰队长说道:“大统领,这个秦天明就是你故人之子,王妃试验长生不老药的药人。” 盖聂捂着额头。 好乱啊! 她都有些混乱了! 第104章 虚假的真实 “你们是说,真的有秦天明这个人?” 盖聂询问着,眼神里满是迷茫。 突然感觉世界有些不真实。 秦天明,她知道。 《秦时明月》里面的药人。 可那是虚假的。 她也不会剑气。 更没有遇到过《秦时明月》上面描述的事情。 可所有人都认为是真的。 并且认为她就是能打出剑气的剑圣。 现在更是冒出来一个秦天明。 盖聂脑海里出现三个问题。 我在哪? 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是谁?! 铁鹰全部点头,肯定道:“嗯。并且还被抓了。” 盖聂又问道:“秦天明也在这里?” 铁鹰队长点头,“大统领,你忘了?秦天明是和你一起来的。” “和……和我一起来的?” 盖聂明明记得自己是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多出一个秦天明? “没错,大统领。许多人都看见了。” 铁鹰成员议论纷纷。 “没错了,大统领应该是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感觉大统领好像不知道秦天明这个人,并且好像对秦天明与他一起来到这里,感觉很震惊。” “伤了脑子都会这样,我同乡的大姐也曾经伤了脑子。然后记得一些事,又记不得一些事。偶尔还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大统领会不会也是如此?那大统领会不会忘记剑气是如何用的?” “你们……你们为何说我受了伤?” 盖聂双眼如寒霜。 她冷冷注视着铁鹰。 心里却怀疑起了自己,究竟是不是如这些人所说。 失去了某一方面的记忆。 “大统领,小报……小报上说,你与王妃派遣的高手在悬崖一战。虽然你获胜了,杀死了所有高手,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属下怀疑,这个很严重的伤……应该……应该是大统领的记忆。” “悬崖一战?悬崖一战?” 盖聂喃喃自语,“为何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当现实里所有人都在编造梦境,那这个梦境就是现实。 盖聂现如今就在梦境与现实之中,相互交织。 一边是别人一直在灌输的记忆。 一边是自己经历的记忆。 用谎言来斥责事实的虚假。 用现实来浇灌梦境的花。 难道真的因为受伤而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难道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秦天明? 难道真的会……剑气? 寻找长生不老药是真。 嬴政赐予的鹿鸣剑也是真。 秦天明……也是真。 可什么悬崖一战,什么遭遇追杀,为何一点记忆都没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分不清。 完全分不清。 大脑完全转不过来。 盖聂抱头蹲在地上,痛苦道:“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看到这一幕。 铁鹰确认了。 盖聂就是脑部受伤,失去了记忆。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大统领一定是伤到脑袋了。” “王妃派出来的高手,看来实力不弱,居然能将大统领伤到如此地步。” “哼,再强也没有大统领强。小报上可是说了,那些高手以多欺少。大统领还要保护秦天明的安全,自然放开不了拳脚。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们也没有奈何得了大统领,反而被大统领斩杀。” “大统领是最强剑圣哒!” “没错,没错。” “这次救秦天明,咱们或许能见识一番大统领的剑气。” …… 嘈杂的声音,如同数千只苍蝇,不断进攻盖聂的心理防线与意志。 企图在盖聂脑海里,构建出一个不属于她的记忆。 “大统领,大统领。” 铁鹰队长的拍打,将盖聂拉回了现实,“大统领,你没事吧?” 盖聂抬起头,额头满是细汗,有些虚弱的说道:“我……我没事。” “大统领,我们该怎么办?绑架秦天明一事,幽卫也出手了。属下担心……担心有王妃派遣的高手,参与其中。” 铁鹰队长煞有其事的说道:“要是普通人,我们还能与之抗衡。如果是遇到像大统领一样的高手···我们···。” 看小报上,对于高手的描述。 动不动就是力拔山兮,剑起人头落。 砍她们这些普通人,恐怕和砍瓜切菜一般。 盖聂抬起头,“所有的一切,皆因这个秦天明而起。究竟是我失去了记忆,还是小报上是虚假的。只需找到这个秦天明,便能明白一切。” 她站起了身,“这个秦天明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在县衙大牢。” “那我便往县衙大牢,走上一遭。”盖聂眼神中闪烁着精光,“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朝着外面走去。 “队长,我们要跟过去吗?”铁鹰看向铁鹰队长。 “去!”铁鹰队长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等加入铁鹰时,就已经将生死看淡。哪怕···哪怕遇到王妃派遣的高手,大不了以死护之!” “诺!” 铁鹰成员,一脸决然的跟着盖聂。 县衙。 “快,快调集全县军队,守住县衙!” 县丞急匆匆的说道:“同时立刻准备马车,将秦天明运往咸阳!” 牢房内。 道童手抓着栏杆,“我真不是秦天明,你们误会了!” 一群衙役守在牢房门口。 “没有误会,年龄一样,跟在剑圣身后。你就是秦天明无疑,休想蒙蔽我们。” 之前想要拜盖聂为师的少女,此时安慰道童道:“秦天明,你无需害怕。剑圣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的。这些人,肯定不是剑圣的对手。” 衙役们听到剑圣二字,手都抖了一下。 “你···你别想吓唬我们。告诉你们,王妃派遣的高手,已经在大牢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盖聂敢来,定让她没有好果子吃。” 道童此时来了兴趣,“卫庄来了吗?” “剑圣先生的师妹,卫庄有来吗?” “她长什么样子?” “卫庄的‘流沙’组织,有来吗?” 衙役当即说道:“你知道这么多,还说不是秦天明!” “我真不是秦天明啊!” 道童都快麻了 她给盖聂通风报信后,就打算返回庙中。 可还没走出县城,就被别人绑了。 还非说她是秦天明。 无论怎么辩解,都不相信她。 关键同样与她关在一起的少女,还一直安慰她。 “秦天明,你不要害怕。剑圣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能不害怕吗? 谁人能懂我心? 道童将头挤出栏杆,“我真不是秦天明啊!你们抓错人了!” 天呐! 为何会遇到这样的事! 此时。 县衙外。 “快快快!快动起来,保护县衙。” 上千人将县衙围的水泄不通。 一阵风吹过。 吹动一片树叶往北飞。 溅起一阵风沙。 风沙散去。 一名腰间佩戴鹿鸣剑,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 当地的讨寇校尉,高声呵道:“今日县衙戒严,若有事,明日再前来。” 女子充耳不闻。 身旁的士卒,有些忐忑的说道:“那人,该不会是盖聂吧。” “那···那···那个大名鼎鼎的剑圣盖聂?” 数千人齐齐吞咽着口水。 人对于未知,往往是恐惧的。 关键的是,人人都知道盖聂厉害,但不知道盖聂究竟有多厉害。 那唰唰唰的剑气,会不会轻而易举的将她们这数千人杀死。 讨寇校尉壮着胆子,“站住!你···你站住!报上名来!” 女子微微抬起头,伸手探向腰间,淡淡的说道:“某乃盖聂。” 数千士卒一听,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是高手风范。 这就是高手。 面对数千人,依旧面不改色。 甚至还想拔剑! 这是有多大的自信! 盖聂继续向前走,“我此番前来,是为了秦天明。请行个方便。” 见盖聂继续往前,讨寇校尉壮着胆子,“你···你站住!站···站住,听见没有。你···你别过来。我这有上···上千人。” 讨寇校尉伸长脖子,“你···你会剑···剑气,又如何?你是剑圣,又···又如何。我这···这人多。你···你别过来,听见没有。” “我欲见当地县丞。” “县丞岂是你···你想见就能见的。县丞没空,你···你再过来,我···我的姐妹们对你不客气了。” 讨寇校尉心里也发虚。 话都说不明白。 毕竟盖聂的战绩,可在小报上写的明明白白。 盖聂继续朝前走,并且将手放到剑柄上。 讨寇校尉急了,要是让盖聂出剑,那还得了。 “上!上!抓住她!” 可半天没听见动静。 扭头一看,上千人没人敢动。 盖聂前进十步,她们后退一步。 讨寇校尉扭头一看,当即骂出了声,“你们这帮胆小的家伙,怕什么?!她···她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上千人!上千人!” 就在此时。肩膀感觉被人敲了两下。 讨寇校尉缓缓转身,脊椎骨一阵发凉。 盖聂将一块令牌放在她的肩膀上,“这是公子令。持令牌者,可调集当地军队,且任何人不得阻拦。” 讨寇校尉压根没听盖聂说什么。 一想到小报上有关于盖聂的传闻。 又惊又惧下。 当即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杀人了!” “盖聂用剑气杀人了!” “将军被盖聂用剑气杀了!” 士卒哪里还敢阻拦,纷纷让开道路。 县衙内。 县丞来回踱步。 时不时望向外面。 “马车还没准备好吗?!” 这时,一名衙役跑了进来,“娘子,不好了!盖聂打杀进来了!” “你说什么?盖聂打杀进来了?!军队呢,讨寇校尉呢?!外面可是有着上千人!” “讨……讨寇校尉被盖聂用剑气杀人。上千人阻拦不了盖聂。” 当所有人认为苹果有毒时。 在没有质疑者出来前,苹果就是有毒。 “盖聂带……带了多少人?” “就她一个人。” “一……一个人?!上千人拦不住一个人?!” “是啊!娘子,咱们还是把秦天明放了吧。” “不……不能放。挡住,你们给我去挡住盖聂,我现在就将秦天明送往咸阳!” “可……。” 衙役的话没说完,便见一群衙役,倒退着进来。 “不是让你们挡住吗?!你们怎么进来……。”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 只见盖聂缓缓走了进来。 环视一圈后,将目光放在县丞的身上。 县丞赶紧躲了起来,“盖……盖聂,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我是大秦官员,你……你要对我动手,我必……必上报给……上报给……王妃!” 她远远指着盖聂,“王妃定然治你一个谋反之罪!” “秦天明在哪?”盖聂轻语。 县丞手指大牢方向,快速说道:“在大牢。” “我有公子令,我要带走秦天明。” 盖聂说完这话,退了出去。 衙役对县丞喊道:“娘子,出来吧。盖聂走了。” “盖聂!盖聂!欺人太甚!”县丞憋屈的怒吼着。 盖聂一路毫无阻拦的来到大牢前。 刚准备进大牢。 便见到数十个幽卫从大牢里冲出来。 将盖聂围成一圈。 幽卫队长开口道:“盖聂,我们不想与你为敌,我们只想带走秦天明。你我各为其主,莫要让我等难做。” “幽卫?”盖聂将手放在剑柄上。 幽卫队长顿时头皮发麻,“盖聂,你……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引起幽卫与铁鹰的争斗吗?!” “我只想见秦天明,希望你们不要拦我。” “你得保证,只是见一面!” “只要见一面即可。” 只需要弄明白秦天明到底存不存在,就能弄明白自己究竟是失忆,还是一些都是虚假的。 “如果我们不让你……。” “那只能得罪了。” 鹿鸣剑稍稍拔出,显露出一丝缝隙。 幽卫队长连忙说道:“也罢,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就让你见秦天明一面。” “队长,咱们就这么放过她?” “笨呐,外面可有千余人,盖聂竟然能走到这,而且身上还没有半分血迹。你认为你能拦下她吗?” 幽卫队长看着盖聂,小声嘀咕,“兴许王妃早就知道我们不是对手,才没有下令让我们捉拿盖聂。” 她高声呼喊道:“让路,放行!” “多谢。” 鹿鸣剑再度闭合。 盖聂进入大牢。 “盖……盖聂来了!” “快跑啊!盖聂杀过来了!” “我腿软,你……你们别丢下我。” 第105章 死而无憾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嬴政看着小报上的内容啧啧称奇,“要不是我知晓其中真相,或许也会信了这其中的东西。” 嬴政将视线投向另一面,“这难道就是父亲所说的舆论宣传吗?” 她突然放下报纸。 “止泉。” 侠客装女子出现在嬴政面前,“公子。” “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创办报社?”嬴政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听说吕不韦与世家豪门,创办了一个大秦报。而父亲的小报,日后将改名为华夏报。政又该取个什么名字好?” “公子,恕臣直言,咱们并不会王妃那种可以无限生产小报的技术。大秦报如今每五天一份报纸,并且还出不了咸阳。要是……要是我们真的出报纸的话,恐怕没有什效果。” “父亲的,就是政的。”嬴政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直接去问父亲如何量产小报,就说政让你去的。” “既然王妃的,就是公子的。那为何公子不直接用小报来达成某些事情?” “哼,政的,才是政的。” 嬴政只是说了一句,并没有向止泉多解释什么。 而是询问道:“你觉得该起什么名字好?” “属下不知公子用以何种用途,不敢妄自揣测。” “自然是如父亲这般,成为口舌之用。” “那不如叫大秦报?” “不妥,大秦报已被世家占用。倒不如叫做神州报。对呀,就叫做神州报。神州行,神州报。”嬴政笑了笑,“不如把政通商行也改成神州商行……算了,招牌既然已经打出去了……。” 嬴政有些惋惜,旋即又道:“说起世家,最近臻马如何?科举一事操办的如何了?” “自从昌平君,昌文君被暗杀。凡是动手刺杀臻马的家族都接连遭遇灾祸,死的死,伤的伤。世家豪门已经不敢再去暗杀臻马了。” 止泉想了想,“至于科举一事,已经敲定了下来。一切顺利。此次科举,吸引来许多诸国学子前来参加。” “哼,那些世家,可不会容忍一帮泥腿子瓜分她们的利益。” “是,她们自认为有公子的扶持。打算派遣世家子弟参与此次科举。打算从科举的规则中,破坏科举。” “她们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她们打算让世家子弟,拔得科举头筹。在大庭广众之下,反对科举制度。同时诬陷臻马舞弊,科举制度的不公。让科举制彻底失去民心。再借助百姓,彻底推翻科举制。” “父亲可曾知晓此事?” “王妃应该知晓,探查情报时,曾发现幽卫安插在世家中的卧底。铁鹰不仅帮忙抹除了该卧底的把柄,还将此事透露给卧底知晓。” “幽卫,幽卫。”嬴政喃喃几声,“我们的人,可有打入幽卫?” “我们已经安插了两名探子,从一些不受关注的县城,成为了幽卫编外人员。如今在逐步向核心层进发。” 显德宫内。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小宦官开口道:“有倒是有,只是……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 “没错。”小宦官有些困惑的说道:“下面的人来报,她们抓住了盖聂和秦天明。此时正往咸阳赶来。” “抓……抓住了谁?” “盖聂和秦天明。” “抓住盖聂,孤还能理解。从哪冒出来一个秦天明?” “小人也十分奇怪,秦天明不是王妃令人撰写的故事人物吗?” “莫名其妙。”赵姬念叨了一句。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来报,“悯农君携子,想要拜见王妃。” 悯农君沈行,自从上次晕厥。 经过一番救治。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刚清醒,就要着急忙慌的拜见赵姬。 询问红薯,马铃薯,玉米之类的高产农作物。 但赵姬担心她因承受不住,一命呜呼。 也就没有见她。 只是说等她养好了身体,再告诉她也不迟。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明明下不了床,非得让人将她抬到显德宫外。 说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 希望能见赵姬。 赵姬哪里会见。 直接让人将沈行带回去养身体。 没想到沈行直接从病榻上爬下来,抱着显德宫外面的石狮子不松手。 说如果见不到王妃,她就死这。 对于沈行的话,赵姬是丝毫不怀疑。 要是真不见,恐怕沈行非得死门口不可。 没办法,那就见一面。 看到沈行躺在地上,进气还没有出气多的模样。 赵姬直言。 沈行身体一日没养好,那就一日不告诉她。 哪怕死这也不说。 就这样,沈行便天天来显德宫打卡。 问一问赵姬,她的身体是否好了。 对于这样的人,赵姬属实是无可奈何。 话又说回来,往常都是沈行一个人来,这次怎么带上了孩子。 小宦官主动说道:“王妃,昨日沈行之子沈食从楚国赶来,投奔沈行。随行的还有三十八位农家子弟以及家眷。” “沈行的孩子?”赵姬一笑,“后继有人呐。后继有人就好,有后人才有希望孤可不想哪一日,沈行死了,这对于农作物的改良与探索就断了传承。” 他对外面说道:“召沈行前来见孤。” 没一会,病殃殃的沈行在女儿的搀扶下,进入大殿。 “臣沈行拜见王妃。” 说完就要朝地上跪去。 其他人沈行可以不跪。 但赵姬,她是一定要跪的。 别说跪了,她都在家里给赵姬立了一个长命牌。 希望赵姬长命不衰。 只有这样,百姓才有希望。 天下才有希望。 “民沈食拜见王妃。” 母女俩一个样子,都要下跪。 赵姬对小宦官说道:“去扶住沈行。” 小宦官应允。 在小宦官的搀扶下,沈行站起身。 “孤说了多少次,你有病在身,何必行如此大礼。” “要的,要的。”沈行很真诚的说道:“王妃有恩于诸夏,有恩于百姓,何礼都不足为重。” “行了,你也莫要说这些客套话哄骗孤开心。直接说正事吧。你不就想要知道高产农作物吗?” 赵姬看了一眼沈行,“确定你能接受得了?” 也不怪赵姬怀疑,属实是沈行的模样,就跟快要死了一样。 赵姬可不想这样的大才就这样死去。 “臣可以确定。” 光说没用,为了以防万一,赵姬还是赶紧派人去将孙尚,夏无且这些名医请来。 高产作物的事情,乃是绝密。 孙尚等人并没有资格听这些,只是在外面侯着。 等人请来,沈行才颤抖着声音道:“王妃,你之前说的亩产万斤的作物,可是属实?” “属实。” 沈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自觉的掐着自己的人中。 “那请问王妃,此物可有研究出来?” “无需研究。此三样作物,乃天生地长。” “在何处?” “孤暂且不知。倒是有了一些眉目。前些日子,李信与魏无忌两人俘虏了一些奇怪的野人。她们是斯拉夫人,而在她们的地界,兴许就生长这三样东西。” “那些斯拉夫人可曾将农作物带到大秦?” “那自然没有的,甚至她们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孤还是从一本奇怪的书看到过。” 顿了顿,赵姬又说道:“起初孤还不信,但当看到斯拉夫人时,与书中描述的一般无二。如此,孤便确信,这三样作物定然存在。从斯拉夫人口中得知,她们的先知应是知晓。” “那还等什么?!”沈行脸上出现反常的红晕,“臣请命,前往斯拉夫人的地界,寻找三样作物!” 赵姬沉默了一会,“沈行,你老了。斯拉夫人所处之地,路途遥远,且有各类极端天气。甚至还需在海上航行。” “母亲不行!我行!”沈食站了出来,“我愿替母远行,前去寻找!” 繁育子嗣是为了什么。 这也许就是答案。 母传子,子传孙。 只要坚定信念,传承下去。 或许终有一日,实现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沈行,你的意思呢?孤已经让人去学习斯拉夫人的语言,准备组建上万人探索队,前去寻找这三样东西。只是她们之中欠缺一个对农作物了解的人。” 沈行有些纠结。 她纠结的不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 而是她为什么不能去。 已经知天命了,可还是心有不甘。 她多希望……多希望能亲自将这三样农作物带回来。 亲眼见证一个没有人饿死的时代。 哪怕是看一眼,就够了。 “我儿有志向,我又怎会反对。有儿如此……。”沈行哈哈大笑,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我心……我心慰也。” 她噗通一声栽倒。 “快!”赵姬站起身高呼,“快让医者进来。” 早已准备好的医者,冲了进来。 抢救沈行。 沈行死死抓住孙尚的衣角,眼神里满是对生的渴望。 “医……医者,救…救我。我还……还不想死。” 沈行眼神茫然的看着上方屋檐,“我还……还没看到……。” 话未说完,便晕厥过去。 数日后。 沈食一边学习斯拉夫语,为出发做着准备。 一边照顾着母亲。 沈行不行了。 她真的老了。 孙尚说,沈行已经油尽灯枯。 之前求见王妃,完全是强撑着身体。 她还让孙尚勿要说出去。 只是因为赵姬说的那句,只要养好了身体,就把亩产万斤的农作物告诉她。 于是她强撑着身体,屡次恳求王妃相见。 现在,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如今吊着一口气,迟迟不肯咽下去。 吃饭,饮水全靠沈食用筷子,一点点将流食,送进沈行的嘴里。 可又能吃多少呢? 才没几日,人已经变得骨瘦如柴。 就仿佛一张老树皮,贴在骨头上。 偶有清醒时,嘴巴里念叨着诸如‘我不能死。’‘我还没看到’之类的话。 赵姬去了一次。 摇了摇头,就再也没去了。 他无法让沈行可以活到能亲眼看到盛世的时候。 至少,能让沈行死前,看到一丝希望。 这是赵姬,已经做到的。 也是唯一能做到的事。 对于农家子弟的安排。 赵姬力排众议。 成立粮仓院。 让那些农家子弟,继续沈行的研究。 希望有朝一日,让天下百姓皆能满粮仓。 过了三,两日。 一直未曾下雨的咸阳,下起了瓢泼大雨。 给肃穆的咸阳城,带来几分压抑。 百姓倒是欢呼雀跃。 高呼有了这场雨,救了地里的庄稼之类的话。 更有甚至,脱光衣服,在雨中享受淋浴以及玩水的快乐。 相里府邸。 工坊内。 邓陵子正在组装枪械零件。 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邓陵子头也不回,“去,去,去,别打扰我。” “阿婶,母亲……母亲走了。” 邓陵子安装枪械的动作一顿。 遂后,一如之前,嘴里发出看似不在意的声音,“有留下话吗?” “母亲临终前说,她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建立农家,与你成为好友,来秦国。” 邓陵子一笑,“哼,我做的最错的事也有三个,结交你母亲,整日抠抠搜搜,一块肉都快烂了,也……也要等我来,一起喝酒。来这什么秦国!做这什么鸟火枪!” 她沉默了一会。 “知道了。” “阿婶,节哀。” “你也是。” 脚步声远去。 随着关门声,外面的雨声消失不见。 工坊内,只剩下邓陵子组装零件的声音。 密不透风的工坊,好像漏雨。 几粒水珠,落在了邓陵子的手背上。 以及零件上。 在沈行死后第三天。 世家子弟以君侯丧事为理由,欲要推迟科举。 但被赵姬拒绝。 坚持按照原计划,在沈行下葬那日,举行科举。 也不知道是不是赶巧了。 赵王偃前来是为了见赵姬。 燕丹前来,是为了见嬴政。 如今却都成了奔丧。 凡君侯出殡。 诸国皆要代表性的派人前来。 这倒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不仅赵王偃,燕丹前来。 匈奴王也来了。 她此次前来,还带着小月氏的头颅。 同时,大月氏首领以及叫做稚的少女,也被押到了咸阳。 “赢……嬴政。” 燕丹望着坐在主位上,俯视她的嬴政。 内心百感交集。 曾经跟在她屁股后面,在邯郸城被攻打的时候,说要统一天下的小孩。 如今已经长大成人。 第106章 再给一次机会 犹记当年。 两人于深夜,在烛火旁,听着秦人与赵人在邯郸城的厮杀惨叫声。 年幼的嬴政,念叨着其父之言。 以弱冠之躯,言说书同文之波澜壮志。 不屑,出言驳斥。 问秦乃暴虐之国,而非君子之国,何以仁德之言而行暴虐之事哉? 变了。 一切都变了。 嬴政变了。 从幼冠之童,落魄之王子,变为如今位身于高堂,大权在握。 天下生死皆在一念的未来秦王。 而她···。 也变了。 曾经憧憬天下皆君子的理念,被廉颇攻入燕国的那一刻,击成粉末。 那一刻,才知晓所谓君子之国,所谓不伐不争,皆是笑话。 小人善以君子之论,而行苟且之事,于众人观之,呼君子也。 所以,她变了。 成了披着君子外衣的小人。 成了以前,自己最不屑一顾的人。 她很清楚自身的变化。 可人总会变的。 不变的是世道。 只是,在看嬴政时,内心依然会起波澜。 仿佛曾经的自己,那个高呼君子信念的雏童,犹在眼前。 燕丹拂袖,郑重的朝嬴政一拜。 也不知拜的是嬴政,还是拜的是曾经。 “燕国,燕丹见过秦国公子!” 她低着头,向现在低头,也是向过去低头。 “燕丹。”嬴政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无论怎么讲,燕丹都是她第一个朋友。 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虽然两人之间,为了各自的理念,而发生了争吵。 可那又如何? 那多是过去,孩童时的莽撞。 如今能再遇故人,自然高兴。 “在。”燕丹应了一声。 “来人。”嬴政对左右道:“设宴,好友前来,政不甚欢喜。” “诺。” 朝会匆匆结束。 燕丹压根就没来得及去讲她此行的目的。 显德宫内。 “多年未见,赵偃你竟衰老至此?” 赵姬看着面容枯槁的赵偃,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赵偃的年纪,其实比他还要小一些。 只能叹这酒肉伤身。 赵偃呵呵一笑,“你不也老了吗?” 她可是见证过赵姬最年轻的时候。 也是一个男人最巅峰的时候。 “是啊。”赵姬毫不掩饰,“孤也老了。” “此次召寡人前来,总不是吊唁一个不知名的悯农君丧事吧。”赵偃已经摆烂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吧,寡人···寡人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既然想到了,又何必孤来多言?”赵姬笑了笑,“想必你早已适应。” “寡人就是要你亲自说!”赵偃站起身,手指着赵姬,“你必须亲自说!” “为什么?” 赵偃放下手指,抬头望着屋顶。 眼角似乎多了些雾气,“只有这样,寡人才不算主动献降之君。” 奇怪的理由。 莫名其妙。 赵姬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但还是配合的说道:“赵偃。赵国并入秦国领土。至于你,秦国愿册封你为逍遥王,衣食住行不改。如何?” 韩国太子献降,被册封为安乐君。 而赵偃则直接被册封为逍遥王。 自身的能力,远不及家底重要。 “逍遥王?哼。”赵偃冷笑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寡人可以拒绝吗?” “拒绝什么?拒绝逍遥王这个称呼?”赵姬似乎听不懂赵偃的话,又似乎听懂了。 赵偃深深看了赵姬一眼。 不知为何,赵偃的眼神让赵姬想到了平原君赵胜,以及赵王丹。 “若早知今日,就不该助你成事。”赵偃喃喃自语。 正是因为她。 赵胜才死于非命。 她甚至亲手杀了母亲上位。 结果,却成了给赵姬,给秦国做嫁衣。 要早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 她一定会选择不同的道路。 赵姬一笑,“纵然让你再来一次,你也还是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人总想着,要是时间可以倒流,人生就会不会有所不同。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但赵姬知晓,这个赵偃依旧会走到这一步。 因为她有欲望。 她有野心。 曾经她只是毫无存在感的公子偃。 要不是郭开帮助,又如何显露于人前? 要不杀赵胜,杀赵王丹。 她又如何上位? 赵姬又如何帮她上位? 当走到这一步时,她当上了赵王。 而赵姬也已经成事。 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和现在这般。 最多其中夹杂着赵偃无能为力的悲鸣而已。 赵偃愤恨的看着赵姬,“若是再来一次,结局定然不同!” “或许吧。”赵姬笑了笑,“但是你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吗?” 他对旁边的小宦官说道:“笔墨纸砚伺候。” “诺。” 小宦官拿着笔墨纸砚,来到赵偃面前,“请吧。” “秦国的笔墨,寡人用不惯!” 小宦官笑了,“这是王妃特意从赵国运来,而且是你用过的笔墨。” “王玺···。” “赵王勿忧。”小宦官掏出王玺,“为了防止赵王忘记,王玺也帮你带来了。” 赵王偃咬着牙,“好,很好!寡人···写!” 咸阳宫内。 嬴政与燕丹推杯换盏。 谈论着以前顽劣的事情。 说到曾经,嬴政越说越兴奋。 燕丹本以为嬴政会高傲的向她展现,身为秦王的威风。 顺带着奚落一番她。 燕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的是,嬴政似乎只想要谈论曾经。 没有炫耀,也没有得意。 更没有嘲讽。 “燕丹姐,还记得那时候,我被赵国公子欺负,你拎着盏口大的棍子,为我出头。纵然被人打的遍体鳞伤,也丝毫不惧。”嬴政笑道:“那时起,你在政眼里,就是个英雄。” 嬴政的话,似乎刺痛了燕丹。 她如今可称不上什么英雄。 再者,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叙旧。 燕丹打断了嬴政的话,“公子……。” 这一声称呼,顿时让嬴政有些生疏。 她知道燕丹来此,是为了什么。 毕竟与燕丹一同前来的蔡泽,可是秦国曾经的丞相。 没等燕丹说完,嬴政便打断道:“此处无君无臣,只有你我姐妹二人,满饮此盏。” 一盏饮尽。 燕丹还想说话。 又被嬴政打断。 “再饮一盏。” 这就好比曾经最要好的朋友,成为了竞争关系的对手。 嬴政不想让竞争的关系,干扰到彼此之间的感情。 不想影响到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 正事归正事,交情归交情。 嬴政分得很清楚。 可燕丹分不清。 第三次。 燕丹第三次想要将话题引到此行的目的上。 这次,嬴政没有阻止。 她放下酒盏,正襟危坐。 脸上没了笑容。 听燕丹讲述着,燕国的野心。 希望秦国帮助燕国吞并赵国。 并且还说了魏国欲出兵助楚。 嬴政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句,“如今你是以什么身份与政共饮?是曾经在邯郸的燕丹?还是燕国太子,公子丹?!” 燕丹一愣,遂后躬身行礼,“自然是燕国太子,公子丹。” 嬴政怒摔酒盏,“燕乃小国,有何资格威胁政?莫说燕,魏,楚三国,纵然六国合纵,纵然六国再出个魏无忌,政亦能让大秦的军队,踏平诸国!你们有多少军队?六十万?一百万?!还是一百五十万?!政如今出兵八十五万。八十五万不够,政就出兵一百万!一百万不够,那就两百万!” 她站起身,俯视燕丹。 “你变了,可政没变。政说过,统一天下!书同文,车同轨!诸夏大同!政没变,一直没变。燕丹,公子丹。无论你是帮助楚国,还是按兵不动。政有朝一日,必灭燕国,绝燕之文!” 嬴政转身,“燕,没有资格威胁政,政也不惧任何人威胁!” 烛火摇曳。 现在的这一幕,多像邯郸城时的场景。 同样有人先行离去。 只是这一次,离开的人是嬴政,而非燕丹。 嬴政离开咸阳宫,直奔显德宫而去。 赵姬正准备睡觉,却见嬴政进来。 二话不说,便搂着他嚎啕大哭。 赵姬纳闷。 他可从未见过嬴政如此伤心。 询问一番,才得知嬴政是为燕丹之事,而感到伤心。 嬴政现如今,尚且不明白孤家寡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赵姬保护的很好。 可赵姬明白,他轻柔抚摸着嬴政的秀发,“傻孩子,作为一个王,这是必然经历的,孤家寡人,孤家寡人。谁有资格能做你的朋友?谁又能永远不变,或者永远留在你身边?” 本想安慰一番嬴政。 却不曾想,嬴政心情更加沉重。 又跑回了咸阳宫。 见嬴政离开,赵姬摇了摇头,对小宦官说道:“令李牧伐燕!” “诺。” 数日后。 燕丹在好友的帮助下,趁着悯农君下葬,与科举一事的时候,从秦国逃走。 有铁鹰这个情报部门在。 燕丹的逃出,几乎在嬴政的眼皮底下。 嬴政没有阻拦,更没有派人去追。 只是站在城墙上,眺望燕丹离去的方向。 默默为其送行。 止泉为嬴政披上大氅,“公子,风大。该回了。” 嬴政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科举顺利举办。 历经三次小考,两次大考。 三人以满分成绩,来到嬴政与赵姬,还有文武百官面前。 世家豪门成员脸色,十分难看。 因为其中无一人是世家成员。 她们认为优秀的世家子弟,一定能甩泥腿子几条街的美梦,在此刻摔的稀碎。 甚至觉得脸都被打肿了。 毕竟她们之前为了反对科举,说出类似于寒门无才子,世家皆豪杰的豪言壮语。 结果,啪啪打脸。 这三人分别是,荀况弟子李斯。 魏国大梁人,尉獠。 这个尉獠有个弟子,还是比较出名的,韩信。 儒家子弟,与李斯同为稷下学宫学子的叔孙通。 都是人才呐。 赵姬的眼神看向叔孙通。 对于这个人,他有印象。 曾经见过这人的介绍。 在秦始皇到刘邦时期,五年炒了六个老板的鱿鱼。 被誉为跳槽王。 赵姬喃喃自语,“人才呐。” “父亲是说哪一个?”嬴政问道。 赵姬笑了笑,“都是。” 虽然经历挫败,但世家豪门又如何心甘。 开始污蔑臻马舞弊,这三人作弊。 嬴政顺势提议,“既然如此,那政出个题目,考考你们。” 三人信心满满,“公子请言。” “对于如今的大秦,三位如何看待,又有何治国方针。” 李斯回答比较大胆。 废私学,焚诗书。 制定统一的车轨,文字,衡量值。 且劝说嬴政,一统天下。 以后坚持以秦穆公时期就推行的郡县制为核心,彻底取代分封制。 嬴政听得两眼直冒光。 这样的理念,和她的理念简直不谋而合。 就仿佛老天专门为她准备的臣子。 嬴政连忙说了三声好。 为了给嬴政一个面子。 世家不曾抨击李斯。 到了第二个人,尉獠。 尉獠也是推行兼并统一。 不过,她的表述更多是军事上。 在尉獠看来,打仗不是随便打打。 而是要挟大仁大义去打别人,打正义之仗,打仁德之仗。 如此方能百战百胜。 并且打完仗后,要安抚民生,保持当地安定。 话里话外都蕴含着,秦国现如今军队风气的不满。 赵姬估计,这人要是手握重权,定然要改革军队。 嬴政很满意。 简直符合现如今秦国军事定位。 秦伐楚,不就是仁义之战吗? 见嬴政又满意了,世家又不好开口抨击。 很快就轮到叔孙通。 叔孙通很油滑。 先是支持统一。 然后又借科举制度,拍嬴政与赵姬的马屁。 至于日后发展,也有独到见解。 认为现如今不是她这样的儒士用武之地。 等到了守成时,才是她们这些提倡礼乐制度的儒士,发挥作用的时候。 嬴政顿时对这人表示兴致缺缺。 而赵姬则颇有兴趣。 世家豪门可是抓住了机会。 开始肆意抨击叔孙通作弊。 一定是臻马安排的,不然怎么没有一个世家子弟,取得前三名。 赵系成员见臻马被怼,又如何能坐得住。 纷纷与世家豪门互喷。 要不是有甲士冲进来,拦住了越来越激动的众人。 恐怕得有不少人被抬出殿。 叔孙通都麻了。 自认为说得没什么问题,而且成绩也没有作弊。 怎么招惹了这么大的仇恨。 最关键的是,李斯和尉獠为什么没事,一到了她就出事了呢? 第107章 帝太后陵 “赢博士,有找到帝太后赵姬的陵墓吗?” 游轮上,一名年轻的女子,身穿泳衣,询问刚从海里游上来的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摇了摇头,“赵歌,你有什么发现吗?” 赵歌垂头丧气,“声纳装置,什么也没发现。” 她搀扶赢博士从海里出来,“赢博士,也许消息并不准确,帝太后的陵墓有可能不在海里,或者压根就没有陵墓。帝太后与秦始皇关系很好。或许其他专家猜测的没错,在帝太后死后,与秦始皇同葬在秦始皇陵。” “不……绝对不可能。”赢博士脱下蛙人设备。 “你说的是什么不可能?” “与秦始皇葬在一起的事,绝对不可能。” 几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递给赢博士一条洁白的毛巾。 赢博士接过,擦了擦身子,又擦了擦头发。 随后朝着船头走去,“在我家族之中,有过一本古籍。” “是什么?”赵歌十分好奇。 赢博士坐到躺椅上,随手拿起桌旁的雪茄点燃。 又喝了一口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鸡尾酒,然后说道:“是一本日记。” “日……日记?” 赢博士面露古怪,“我先祖,延续将近两千年的大秦帝国开创者,嬴政的日记。” 赵歌顿时一愣,“嬴政的日记!” 赢博士将雪茄放到烟灰缸旁边,“与其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小孩子的记仇本。里面写满了谁谁谁今天惹她不高兴了,或者是谁骗了她等等。” 一想到威严的秦始皇也会如小孩般记仇,赵歌便忍俊不禁。 赢博士伸了伸懒腰,“里面出现最多的人,就是赵勋与魏无忌。”又喝了一口鸡尾酒,“还有就是帝太后身边的小宦官出现频率最多。” “难道秦始皇的记仇本,上面有记载帝太后是如何死的?这可是一个大发现!”赵歌有些兴奋。 要知道,对于帝太后的死,历史并没有记载。 在帝太后巡游天下,染上疾病后,然后便没了记载。 有无数历史学者曾经对这一段历史进行揣测。 有人猜测说,在赵系势力,吕系势力覆灭后,再加上天下已经一统。 嬴政觉得赵姬是一个威胁。 毕竟当时的赵姬,无论是对朝堂还是对民间都有深刻的影响力。 又因土豆,红薯等高产作物远渡重洋,被运往秦国,还有燧发枪的研究成功。 导致赵姬当时的声望,已经在秦国达到了巅峰。 甚至有大把人认为,要赵姬监政。 说是监政,其实也就是从嬴政手里,抢夺权力。 让嬴政成为秦国的吉祥物。 可嬴政是什么人,岂会心甘情愿将权力拱手让人。 如果她真如此。 也就不会被称为千古一帝了。 要知道,根据史书记载,嬴政可是顶着赵姬给予的近乎碾压的压力,覆灭了不可一世的以臻马为代表的赵系势力。 就这样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有人揣测,赵姬被嬴政手底下的情报部门暗杀。 所以史书才没有记载这一段。 当然,也会有人认为,赵姬有可能寻找到长生不老药了。 毕竟,一个两千多年前的人,居然能想到研发燧发枪,造纸术,印刷机,还有为以后的工业改革提出各种构想与建议。 留下一本《予秦国书》,影响了几千年。 谁能想到,一个两千年前的古人,能在书中提出蒸汽机,飞机,大炮,坦克,互联网,手机等等一系列现代产物的构想与研究思路。 有人将后世的一切,都称之为站在赵姬的肩膀上。 不仅在科技领域,在文化领域上也留下宝贵的财富。 让大秦在一千年后,顺利完成了从君主霸权制到社会制度的改变。 现如今的秦国王室,已经成为了受人尊敬的王室象征,而非统治者。 而且,嬴政时期的历史记载。 对于赵姬的记载,占据了三成。 嬴政占据了五成。 其余才是对其他事情的记载。 无论从后人记载的《赵姬传》,《赵氏秦传》等等一系列的书籍中。 对于赵姬的描述,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人。 以至于现如今帝太后还有不少的宗庙与信徒。 这样的人,要是找到什么长生不老药。 或者是研发出长生不老药。 从而长生不死。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者,这样的猜想是有科学依据的。 根据野史记载,帝太后赵姬曾经秘密研究长生之术。 并且在一名叫做秦天明的药人身上,展开过实验。 据说,真还实验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个叫做秦天明的药人,活了十几年,容颜依旧。 后来,实验长生不老药之事,被小说家鼻祖欧阳春公开后。 赵姬便干脆在明面上开始研制长生不老药。 邀请徐福,韩福,卢生,侯生等一众方士,开炉炼丹。 研制长生不老药。 只是阴差阳错,炼出火药。 四个炼药的方士,成了研究火药的鼻祖。 可偏偏就是这样特殊的人。 却没有记载是如何死的。 就连巡游天下,得病死于半路。 也是模模两可的记载。 更别提帝太后赵姬的尸体葬在哪之类的事情。 前一年还记载统一天下后,帝太后以五十岁的年纪,替儿巡游天下。 过了一年后,直接写道,帝太后薨。 如果真能从赢博士这里弄清楚帝太后是如何死的,对于全世界而言,或许是一个重大的历史发现。 可赵歌也不想想,如果嬴政日记真的记载了帝太后是如何死的。 那还能算谜题吗? 赢博士摇了摇头,“上面没有记载帝太后的死因。只是记载了帝太后埋葬地。” “海里?” “没错,就是海里。”赢博士拿起雪茄抽了一口,朝着天空吐出一个烟圈,“在日记上,这是唯一一次出现帝太后的名字,她无法原谅赵姬没留在她身边。所谓的嬴政杀死帝太后,纯属无稽之谈。” 她看了一眼赵歌,“你知道帝太后想要什么吗?” “什么?” “不被束缚的自由。” “啊?” “很吃惊吗?”赢博士继续望向天空,“帝太后一直被权力,嬴政,大秦,天下捆绑。你应该有看过史书记载吧。在魏无忌被杀之前,帝太后曾经察觉到什么,劝说魏无忌来秦相聚,结果还是帝太后派遣面首赵勋,将魏无忌尸骨带回来。当时帝太后还说了一句···。” 她故意压低声音,“魏无忌,你终于来找我了。” 赢博士恢复之前的声音,“为了女儿,杀情人。啧啧,说他是狠心好呢,还是说他···。” “赢博士,这么腹诽你的祖先,真的好吗?” “怕什么?他总不能从陵墓跳出来,然后打我一巴掌吧。”赢博士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要是能入我梦中,那更好。我得好好看看,传说中的七国第一美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她闭着眼睛,“顺带着问问他,陵墓的位置。” “赢博士,你还没说,为什么赵姬的陵墓一定在海里?”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前,谁都相信赵姬找到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或者说研发出来了,只是赵姬来不及吃就病死了。所以无论民间,还是秦王室子孙,都想要找到长生不老药。所以她们就翻阅古籍,就找到了嬴政的日记本。然后从嬴政的日记本中,找到了一句话。父欲与鸟鱼同游,观沧海桑田。政葬之于海,与鱼鸟同欢,遂父之愿。吾丧父,无人知吾苦楚,无人慰聊。苦入心头,却只能远拜。” 赢博士睁开双眼,“你以为在秦武帝时期,为何推行秦国大航海?” “难不成,是为了找帝太后的陵墓?!” “没错。人老了,总想长生不死。尤其是秦武帝这样的战争狂人。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墓倒是没找到,倒是找到了种地的地方。” “所以,赢博士,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找帝太后陵墓,也是为了寻找长生不老药?” “拜托,亏你也是有着三博士学位的知识份子,怎么还如此封建迷信?”赢博士用手指了指太阳穴,“假设真有长生不老药,赵姬又怎么会死?假如真如野史记载的那样,赵姬只是来不及吃,嬴政又怎么会死?” 她放下手,“要相信科学,长生不老药是不存在的。” “那你为什么寻找帝太后的陵墓?”赵歌双眼冒出小星星,“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要解开帝太后身上的谜题。” 赢博士白了一眼,“我才没那么无聊。” “那为了什么?” 赢博士又喝了一口鸡尾酒,“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这个七国第一美人是什么模样而已。” “啊?这不是更无聊吗?” 突然,海浪一阵翻涌。 天边突然黑蒙蒙一片,其中夹杂着电闪雷鸣。 狂风咆哮,海浪涛涛。 “是暴风雨!” 赢博士与赵歌两人朝着船舱走去。 在即将进入船舱前,赵歌似有所感,朝着暴风雨中心地带看去。 电闪雷鸣之中,好像出现了一个小山峰。 在山峰之上,似乎有什么建筑物。 只是一闪而逝。 便瞬间消失。 “错觉吗?” “发什么呆呢?想被海浪卷走啊?” 赢博士一把将赵歌拉了进去。 刚进入没有多久,便见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银边眼镜的女子,拿着检测报告走了过来。 “赢博士,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幽灵岛。” “幽灵岛?” “没错,根据卫星图片拍摄的画面,在暴风雨刚形成的时候。我们前方不远处就出现了一座幽灵岛。这岛上似乎有建筑群。只是被厚厚云层盖住,我们无法侦测到建筑群的实际情况。” 赢博士接过检测报告。 从卫星图片上看,能依稀看到貌似于宫殿的屋檐。 她眼前一亮,“莫非···。” 赢博士脚步急匆匆的朝里面走去,“快,调动声呐,以及探测机器的所有算力,用尽一切力量探查前方的幽灵岛!” “是,王子!” “究竟什么情况?什么是幽灵岛?” 白大褂女子推了推眼镜,“所谓的幽灵岛是一种神秘的自然现象,一些岛屿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出现,然后很快便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没出现过。” “海市蜃楼?” “并不是,而是真实存在的。” 探测结果出炉。 赢博士拿着监测报告,激动的在赵歌脸颊亲了一口,“咱们发现了!发现了赵姬的陵墓!原来,原来藏在幽灵岛里!” 赵歌难以置信的接过监测报告。 看着上面用3d打印技术,打印出来的宫殿群。 赵歌被震惊的难以复加。 没想到,没想到嬴政居然用神秘的幽灵岛,来建造赵姬的陵墓! 如果真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 幽灵岛只会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时间出现。 怪不得没人会发现赵姬的陵墓! 怪不得! “向幽灵岛前进!快!趁着暴风雨没停之前!” 白大褂女人生冷的说道:“首先,我们并不知道能不能抵达幽灵岛,其次,幽灵岛太神秘了,我们无法保证它在这场风暴之后,会处于什么位置。再者,下一场风暴在半个月后。” “怕什么?!”赢博士攥住女人衣领,“服从命令!既然我的先祖能在这座岛上修一座陵墓,那我也能征服它!” “是!” 游轮顶着狂风暴雨,向幽灵岛而去。 摇摇晃晃中,赵歌思绪飘到了两千年前。 难道两千年前的工匠们,也如她们一般,在狂风暴雨中疾行。 只为在一个幽灵岛上,修建一座放置尸骸的陵墓?! 在她眼前,仿佛出现当时的画面。 几千艘大船,载着材料与工匠,在船妇的呐喊与咆哮声,与狂风暴雨的摇晃中,朝着幽灵岛进发。 奇迹。 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当时的秦国究竟是何等的富有。 才能修建秦始皇陵的同时,又费尽心思的修建帝太后陵。 “报告,这里有种古怪的磁场,在影响我们的通信设备。” “报告,丢失卫星信号,我们失去了航行定位!” “电子设备遭到干扰!” “快!手动驾驶!不顾一切,前往幽灵岛!!!!” 第108章 三甲及第 叔孙通是个油滑的人,她很聪明。 只是不了解秦国朝堂之中的情况。 没人在乎她是不是通过作弊的手段,取得前三名的成绩。 世家豪门不在乎。 赵系势力更不在乎。 就如同没人在意她究竟吃了几碗粉一样。 她在无意之间,成了两方势力争斗的媒介。 “够了!”赵姬呵斥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王妃,并非我等有意争吵。”世家之人,迈出一步,“实乃这个叔孙通才学浅薄,无甚治国安民之策,又如何能登这等高堂?” 她瞥了叔孙通一眼,冷笑一声,“想我秦国才子公孙举,学识渊博,才学斐然,更有贤德之名,曾任一县之长,所管辖之地,百姓安居,夜不闭户。更是孔子门下七十二贤士之一,公孙宠之子孙。身处名门,却亲近百姓,在市井之间,更有刚正不阿之美名。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排在一个无名亦无才的沽名钓誉之人其后。是否有失公正···。” 世家之人朝着赵姬一拜,“怕是天下人自知。” 为了破坏科举制。 世家之人可谓是下了血本。 而这个公孙举,就是里面最能打的一个。 暂且不评其才学如何,单看名声与履历,别说叔孙通比不上。 就算是叔孙通与尉獠两人绑在一起,也比不上。 恐怕只有同样出身名门的李斯,能够资格与这个公孙举,比拼一下实力。 “你既然说叔孙通作弊。可有证据?”赵姬轻语,“孤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拿出证据,能够证明舞弊一事。孤定然会从重处罚。” 虽然这个公孙举是出自于世家名门。 也知晓公孙举参加科举考试,是为了摧毁科举。 但赵姬相信,纵然如此,臻马也不会做出舞弊一事。 只要做了,那必然是将把柄拱手放到世家手里。 到时,别说世家容不得她。 赵姬也容不得她。 不仅臻马要死,她的家人也要死。 臻马是不聪明,是没有什么才能。 但摆在明面上的两条路,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两条都是死路。 一条路虽死,但能留得身前身后名。 并且家人无忧。 另一条路,也是个死。 但是身败名裂的死,并且还会牵连家人。 别说臻马了,哪怕是一个傻子都知晓该如何选。 “这……。”世家之人语塞,她哪有什么证据。 污蔑别人,从来也不需要证据。 “臣没有……。” “没有?”赵姬笑了笑,“没有证据,你就说这个叔孙通作弊?没有证据你就能平白无故的污蔑朝中重臣,若人人都如你这般,那天下岂不乱套了?” 吕不韦站了出来,“启禀王妃,虽然没有直接证据,用以证明这个叔孙通没有作弊。可为了打消百姓之间的疑虑,臣提议让叔孙通再比一次,如此方能堵悠悠众口。” “没错,再比一次。是不是舞弊,一看便知。” “臣觉得吕侯说得没错。” “臣附议。” “理应让叔孙通与公孙举再比试一次。” “没错,没错。” 叔孙通此时也开口道:“王妃,既然大家都怀疑我作弊,我愿与公孙举在众目睽睽下,再比一次。” 啪的一声巨响,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赵姬收起拍桌子的手,没有搭理叔孙通。 再比一次? 呵呵……。 要是赢了还好说,要是输了。 请问叔孙通是作弊了,还是没作弊? 况且谁又能保证,这个公孙举是不是故意输给叔孙通? 然后趁着再比一次的机会。 直接当众打臻马的脸。 当众打臻马的脸,岂不是当众打他的脸? 要知道,科举制度虽然是臻马提议的,但是他支持以及安排。 所以,究竟有多傻,才会将脸凑到别人手里,让别人去打。 “凭什么?”赵没有搭理叔孙通,而是环视所有人,“孤问你们,凭什么?” 声音清冷,犹如一个钢锥刺入众人胸膛。 “王妃。”世家之人开口道:“叔孙通到底有没有作弊,一试便知。王妃难道是想要包庇……。” “放肆!”吕不韦连忙打断,“出言不逊,该打。” 虽然明知道赵姬在推行科举。 但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世家之人低头,拱手。 “还不退下!” 世家之人退到人群内。 吕不韦开口道:“虽然此人有失礼之处,但臣觉得,如果叔孙通正没有作弊,那不妨试一试,以堵众口。也能证明科举制度无舞弊一事。” 赵姬笑了。 嬴政蹙眉,“父亲……。” 话没说完,便被赵姬打断,“这天底下何时出了这般道理?说叔孙通作弊,孤让你们拿证据,你们拿不出来。就因公孙举出自名门之家,却无三甲之位。你们便怀疑叔孙通作弊?” 赵姬冷笑一声,“岂不知,这正是科举兴办的目的,唯才是举。公侯将相宁有种乎?!”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大秦就要贤者上,庸者下!哪怕公侯将相之子,无任何才能,无任何本事。就不要在大秦的朝堂上,鱼肉百姓!更不要占着位置,碌碌不为!” 赵姬声音放缓,让人能够听清楚每一个字,“出身名门,又如何?出生公侯将相之家,又如何?难道她们天生比别人高一等,天生比别人能力强?” “想秦之先主,为周天子御马。可却坐上了秦先王之位。” 赵姬看向臻马,“文镇侯,孤问你,十多年前,你是何等身份?!” 臻马昂首挺胸,丝毫不觉羞愧,“臣乃是卓子央家中马奴。” 赵姬看向吕不韦,“文信侯,你当年又是什么身份?” 吕不韦犹豫了一下,低头道:“商贾。” “范睢,蔡泽。尔等应该不陌生吧?商鞅,尔等不陌生吧。”赵姬身上仿佛散发着让人难以直视的威严,“回答孤,她们是什么身份?!”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大秦从来就不是一个看出身的国家,谁要是想躺在先祖余荫下混吃等死,或者想凭借显赫的家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赵姬冷冷一笑,“孤饶不了她,流血流泪的老秦人,更饶不了她!大秦没了谁都可以,谁要是适应不了,想搞阶级分明那一套,孤现在就可以告诉她。” 赵姬如同一头猛虎,盘踞于王位之上,俯视着众人,“那是痴心妄想!若受不得,也别等到散朝,自可挂印而去。看在曾经为大秦效力的份上,孤给足盘缠!” 沉默。 大殿之中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 赵姬又开口道:“不是要叔孙通与公孙举再比一次吗?孤可以答应你们。” 没等世家之人高兴,赵姬又道:“这科举就像是人的一生,错了就错了,对了就对了,没有再比一次的说法。” 顿了顿,“但孤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再来一次的机会。” 赵姬手指之前说叔孙通作弊之人,“拖下去,砍了。如果她被砍头后,还能站起来,孤就让叔孙通与公孙举,再比一次。” “诺!” “王妃……王妃饶命……。” “吕侯……吕侯救我……!” “吕侯……王妃……!” “啊……啊……!” 惨叫声从殿外响起,吓得众人一个哆嗦。 这哆嗦不是因为有人死了。 死人很常见。 这个哆嗦是因为赵姬。 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感觉压根反抗不了。 也没办法反抗。 就连公子政,眼看就是秦王的嬴政,此时也不发一言。 人头被甲士带入了殿。 赵姬当即蹙起了眉。 小宦官知晓,赵姬压根就见不得这些血污。 怒斥道:“谁让你将这污秽之物带入殿的,难道不知会脏了王妃的眼?!” 甲士大惊,连忙退了出去。 不一会,身上没有血污的甲士步入殿中。 赵姬开口问道:“人头落地,可曾站起?” “在地上抽搐少许,不曾站起。” “孤给她机会,是她不中用。”赵姬看向诸位大臣,“你们说是吗?” 众人不敢多言。 赵姬笑了笑,“孤听过一句话,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公孙举,孤相信她是个人才。” 他看向臻马,“这个公孙举,排名第几?” “回禀王妃,公孙举排名第四。” “第四啊,那也是个人才。”赵姬环视众人,“让这个公孙举在努力努力。孤希望在下一次,看到她。” “还有,科举制从今日起,全面推广。明年秋季举行全国科举。往后三年一次小考,五年一次大考。” “李斯的废私学提议不错。以后学堂改为公制。至于焚烧诗书,那倒不至于如此极端。以后科举制度,一律改为使用秦文,若想入朝为官,那就必须学习好秦文!还有制度,必须一刀切。往后皆以秦国的制度,秦国的衡量制为标准。” “推行考生分级制。凡是通过学堂考试,便为童生,通过县试为秀才,通过郡试为举人。这些考试,三年举办一次。到了举人,若有为民之念,可向朝堂呈递名册,由御史,丞相定夺入何等职位。御史与丞相可按照各地吏员空缺,择优录取。后呈递大王定夺。” “倘若举人想要更进一步,可赶赴咸阳,参与五年一次大考。入前三者,可入殿,由大王亲自考核。第一名者为状元,第二名者为榜眼,第三名者为探花。此为一甲。二甲七人,可优先填补官员空缺。三甲二十人,可入朝为官。若对成绩不满意,也可重考。” 完整的体系直接抛了出来。 众人明白了。 所谓的科举制,是赵姬早已谋划许久的制度。 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抛出完整的制度。 “政儿,你可有什么意见?” “儿……没有意见。” “那便这么定了,现在由百官根据三位才人刚刚的回答,评定名次。” 第三名,毫不意外是叔孙通。 至于第二和第一。 众人看向嬴政与赵姬。 不敢说话。 “政儿,你觉得谁能当状元?” 嬴政也难以抉择。 李斯与尉獠,她都觉得不错。 难分上下。 “还是由父亲评定。” “尉獠。” “在。” “你虽有才,但所出之策以军为策。而不是以国之策。你为榜眼,可服?” “凭王妃做主。” “李斯。” 李斯心里一阵激动,“在。” “你之国策,公子甚是满意。你便是此次状元,希望你勿骄勿躁。” “请王妃放心。” “今日决出状元,榜眼,探花。乃大秦之喜。安排人手,让这三人骑着高头大马,披锦挂花,走马游街。一路敲锣打鼓,高声吆喝,甲士,宦者随行,由朝中官员任命三人为其牵马。” 众人高呼,“诺。” “牵马一事,尔等自行商议,孤倦了,若无他事,先行一步。” “恭送王妃。” “孩儿恭送父亲。” 望着赵姬走出大殿,众人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威压实在太强了。 强势到她们压根就不敢多说一句话。 好在终于走了。 商议谁人牵马,赵系势力自然踊跃报名。 就连世家豪门也是。 她们反对的是科举制,而非人才。 谁都知道,这三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自然是想搞好关系。 最终敲定,赵系为尉獠牵马,世家为李斯牵马。 而吕系为叔孙通牵马。 至于什么韩系,什么宗族。 压根就没有这个实力凑上前来。 刚到显德宫,赵姬头痛欲裂。 刚刚在朝堂上,便有头痛的感觉,只是一直在忍耐。 “王妃,需不需要叫孙尚前来?” “不必。”赵姬拿出一本书。 书上有四个大字《予秦国书》 拿出笔在上面写道:要想国家长久不衰,注重民生的同时,亦要注重科技发展。 ……。 敲锣打鼓声在咸阳城响起。 随着宦者高喝,百姓皆出来观望。 当听说这三人是科举而出,出身于寒门的读书人。 纷纷高兴欢呼。 她们的欢呼,不仅是为了大秦。 还是为了子孙后代,为了她们自己。 一些胆大的男子,纷纷朝着最为英武的尉獠抛去香囊或是手帕。 萝卜白菜,各有人爱。 李斯和叔孙通也收获了不少男子贴身用品。 “哼,好大的威风?!” 第109章 多年前的棋局 咸阳酒楼。 隶属于大同商行的酒楼。 因炒菜乃秦国一绝。 故而高堂满座。 往来行走之人,非富即贵。 望着下方走马游街的三人,面容白嫩的少女不屑的收回视线。 遂后,对同样在窗口向外张望的同伴道:“别看了,不过是小人得志尔。” 身为女子,谁不想如此这般风光。 有些不舍的坐回座位。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放在一名女子身上。 女子白衣如雪,面容俊朗。 轻摇折扇时,长发飘飘。 此时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酒楼中央的说书人,说着有关《秦时明月》的章节。 这是咸阳城,富庶之人为数不多的乐趣。 似乎察觉到同伴的目光,女子侧头,“尔等为何如此看我?” “公孙举,难道你忍得下这口气?” 公孙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气从何来?” “三个毫无名头,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穷书生,把你公孙举给比了下去。”少女盯着公孙举,“我不信你能咽下这口气。” “欸,此言差矣。” 公孙举收起折扇,“这三人可并非无名之人。李斯出自荀先生的门下,尉獠则在魏国已有不小名望,而那个叔孙通,也是稷下学宫的学生。输给她们不冤。” “可她们比你要差远了!” 有人认同道:“也不知文镇侯是如何想的,前三名居然没有一个秦人。如此置我们秦人学子脸面于何地?!” 懂其中缘由的人,皆默默喝茶。 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 公孙举除了代表的是秦人学子。 更代表的是秦国世家的利益。 而臻马,甚至整个科举,都是为了刨世家之根基。 少女开口道:“公孙举,那李斯姑且不论。以你之才学,位列前三,明明轻而易举。你实话告诉我,究竟你是故意放水,还是文镇侯行舞弊这等龌龊事?” “故意又如何,舞弊又能如何?一切皆为定数。” “若是故意,你得给咱们一个交代。若是舞弊。我等学子,定然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哪怕是文镇侯,我等也敢与她斗上一斗!” 公孙举没有回答少女的话。 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会意,让一些并非出身世家的人离开。 然后对少女道:“你以何等方式问我?是同窗,还是世家之子。” “即是同窗,也是世家之人。” 公孙举又抿了口茶水,“没错,我故意的。” “为何如此?!”少女盯着公孙举,似乎要公孙举说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公孙举,你应该知晓这次科举对我等世家而言,究竟代表什么。” “当然知晓。”公孙举望向窗外,说道:“你可知釜底抽薪?” 当她没入前三名之列时。 那些知晓她实力的世家,一定会力捧她去与李斯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比斗一次。 她可大发神威,以实力碾压前三名。 如此,不用多说什么,自会有人怀疑科举制度是否存在弊端,或者舞弊的情况。 再加以引导舆论。 让百姓去质疑,去抵科举制。 到时候,王妃以及臻马等人再如何推崇科举制,都没什么用。 公孙举似乎对再比一次,有着极大的自信,笑呵呵道:“放心好了,那些人得意不了多久的。” 她用折扇,指了指少女,又指了指下方说书人,“你我安心听书即可。” “公孙举,希望你不要玩脱了,导致我们全盘皆输。” 公孙举一笑,“那是自然。” 翌日。 当知晓朝堂中发生的一切。 原本信心满满的公孙举,凄惨的跪在宗祠里。 族老为了平复其他世家的怒火。 直接将公孙举,从族谱中除名,并且打出家门。 任由公孙举如何求情。 关闭的大门始终不曾开启。 公孙举无奈,只得装作乞儿,欲要逃离咸阳,奔齐国而去。 可还未出咸阳。 便被人套了麻袋,运往城外。 山林之中。 有人将麻袋打开。 刺眼的光芒,让公孙举有些睁不开眼。 当适应阳光,看到眼前之人时,公孙举欣喜若狂。 眼前站的不是别人,是昨日与她在咸阳酒楼一起饮酒的少女。 “求阿姐放我一条生路,日后我定会报答。” “生路?”少女冷笑一声,“我给你生路,谁给我们生路?公孙举,你玩脱了不要紧,关键你还连累了我们!看在同窗的面子上,我亲自送你,下辈子不要做个聪明人。” “阿姐……阿姐,放我一条生路,我……我以前还请你吃过饭。” “贼娘皮,一顿饭而已。到下面,你慢慢吃。”少女一脚将公孙举踹进挖好的深坑内,对仆人道:“埋了她。” “诺!” 仆人一人一铲,将公孙举活生生埋了起来。 “去咸阳酒楼定上一席,送于此处。”少女抬头,面露伤感,“祭奠公孙举。” “诺。” 入夜,万籁俱静。 李斯正准备入睡,忽然闻门外有敲门声。 “何人?” 门外响起小宦官的声音,“是我,显德宫的宦臣。” 李斯快步将门打开,见到小宦官当即行礼,“见过宦者。” 小宦官笑眯眯道:“如今富贵了,却依旧如此有礼,当真让在下感动。” 内室传来些许动静。 小宦官朝着内室看了一眼,揶揄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扰了状元的美事。” “宦者……。”李斯有些脸红,“说的哪里话。” 她转移话题道:“不知宦者深夜造访,是有何事?” “哟,差点忘了正事。”小宦官朝着李斯行了一礼,“有人想见你。” “谁……?”刚说出口,李斯瞬间反应过来。 “容宦者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 小宦官偷笑两声,“去吧,记得要快些。” 换好衣服,跟着小宦官出门。 刚出门,便见三辆马车停在门口。 小宦官走到一辆马车前,恭敬行礼,“王妃,人来了。” 马车内响起赵姬的声音,“上车。” 李斯刚想要上车,却被拦了下来。 小宦官手指最后一辆马,“你要上的是那辆。” 李斯低头,有些不安的上了马车。 她不知道,王妃究竟是想干什么。 看这架势,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 在李斯的忧虑中。 马车在纲成君蔡泽府邸,停了下来。 小宦官敲了敲门。 门打开,一名老妪打量一番小宦官,“阁下……。” 小宦官一笑,“劳烦通报纲成君一声,就说宫里的故人拜访,想要与纲成君下一盘棋。” 大半夜的,下棋? 老妪虽有困惑,却不敢怠慢。 连忙前去通知蔡泽。 没一会,蔡泽出门迎接,对着马车道:“臣拜见王妃。” 赵姬走出马车,“纲成君久违了,不知在燕国那些时日,过得如何?” “多谢王妃挂念,吃好,睡好。” “纲成君,你见父亲行礼,为何不对政行礼啊?” 嬴政从第二辆马车下来。 蔡泽错愕,连忙弯腰,“公子政前来,寒舍蓬荜生辉。” 李斯倒是成了透明人。 在蔡泽的邀请下,众人进入书房。 书房一侧墙壁上,挂着赵姬与赢稷的残棋。 当赵姬看到残棋时,仿佛又想起与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不由会心一笑。 “先王曾经经常看着这盘残棋,臣见此中隐藏奥妙,便悬挂于书房之中,整日观摩,以打发时间。” “政的书房,也有这样的残棋。” 李斯望了望那盘棋,不明白这残棋有什么意义。 不过,既然公子和纲成君都觉得这盘棋有什么奥妙,那回去理应临摹出来,好好参悟。 兴许能参悟出什么。 赵姬开口道:“这盘棋,是十数年前,孤与赢稷所下,哪有什么奥妙。” 接来蔡泽倒的茶,“纲成君,你既然参悟了这么些年,那能跟孤说说,参悟出什么来了?” 蔡泽转头看向棋盘,“这棋局看似平和,但其中蕴藏无边杀意。要么满盘皆子,要么肃清棋子。” 她回头看向赵姬,“不知王妃执黑子,还是执白子?” “孤记不清了。这么多年,黑子执过,白子也执过。”呷了一口茶水,“自从赢稷死后,这棋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下了。执黑,执白,并不重要。” “听闻王妃与公子政此次前来,是为了找臣下棋?下的可是这盘棋?” “是也不是。”赵姬手指李斯,“可知晓这人?” 蔡泽打量了一番李斯,“状元走马游街,臣也去凑过热闹,自然知晓。” “知晓就好,孤也不必多费口舌。”赵姬挥手,“李斯,你暂且退下。” “啊?……诺。” 带她过来,就是让纲成君见一面? 李斯带着困惑,退出书房。 书房内只留下赵姬,嬴政,蔡泽三人。 “王妃,你这是……?” “纲成君,你觉得李斯这人如何?” “听说过她关于国策论述,假以时日,定为一方良相。” “满意就好,孤欲让你全力培养她为外卿之首。” “王妃的意思,我不明白。” “此间只我等三人,无需遮遮掩掩。吕系看似庞大,其实不过是各方势力相互凝聚,起初是为了对抗楚系,如今是为了对抗赵系。赢稷留下来的信,孤看了。” “政也看了。” “你不过是想借助吕不韦,想要扳倒孤,然后再分化吕系。以此来完成赢稷的遗愿。吕不韦以为继承了你与范睢的遗志,其实她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王妃既然知晓,那臣也就不隐瞒了。没错。” 蔡泽看向赵姬,“所以,王妃若想让臣分化吕系怕是打错了算盘。就算你带公子政前来,也是白费心机。秦国是公子政的,但公子政并不是整个秦国,更不是先王唯一的子嗣。” 赵姬对嬴政说道:“政儿,你先出去。” “父亲。” “出去。” “是。” 嬴政走后,赵姬看向蔡泽,“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一起进入旧时代的坟墓。” 蔡泽猛的转身,看向棋盘。 十多年前下的棋,在此刻一一应验。 “当……当真?” “当真。”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从明日起,你恢复丞相之位。” “在你没进入坟墓前,臣不会出手。” “孤有种预感,不会很久。” “能否与臣对弈一局?” “你不配。” ……。 从蔡泽府邸离开,嬴政就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时不时望向赵姬的马车。 错觉吗? 数日后。 蔡泽重回丞相之位的消息,在咸阳城内流传。 不过,百姓并不怎么关注。 百姓现如今关心两件大事。 一是还有七日时间,便到了九月九。 也就是嬴政即将登基,正式称王的时候。 二是全国科举。 这可关乎于前途。 无数诸国学子,赶赴咸阳,要参加此次科举。 倒不是要在秦国当官。 而是为了扬名造势。 以后出门,直接来上一句,我是某某年秦国状元。 也有些人,将其当成了晋升之资。 甚至有些在别的国家已经任职的官员,在看到升迁无望后,打算利用秦国这次科举,来给自己镀金。 在秦国考个进士,再回国。 然后直接把秦国认证的证书,拍在君王面前。 就问君王给不给升职。 不给就是目光短浅,不识人才。 大批外来学子涌入,秦国学子倍感压力。 她们不理解,其他国家来秦国镀金也就算了,和秦国正打仗的楚国人来凑什么热闹? 难不成打算这边考完,然后等楚国打输后,任职为秦国官员? 来个无缝连接? 不光秦国学子倍感压力,世家成员也倍感压力。 觉得科举一事,已经无法阻挡,唯有清君侧了。 结果,刚准备起兵谋反,就发现百姓不好糊弄了。 一听说反科举,都无需朝堂出兵,武德充沛的百姓直接将其摘了脑袋,拿去领了赏。 有一些则是死在了铁鹰或者幽卫的暗杀下。 其余世家见状,只能龟缩于阴影下。 等待一个推翻赵系,推翻科举的机会。 李斯在蔡泽的推荐下,成功加入了吕系。 并且成为了吕不韦的左膀右臂。 尉獠则是奉命调查军中杀俘,掠夺百姓财物一事。 赵姬也借助着李信,魏无知,开始与王翦进行接触。 这第二枚针对吕系的棋子,就是王翦。 切除吕系对军队的控制。 第101章 登基为王 九月初九。 宜祭祀。 秦王宫内,垒铸高台。 高台之上,立九鼎。 一个台阶,一个鼎。 黑色玄鸟旗迎风猎猎。 甲士肃穆,长戈如林。 百姓在远处眺望,面色激动。 赵姬身披白色大氅,坐于城楼之上。 赵勋,小宦官各站于身后两侧。 望着高台,赵姬眼神莫名。 “你成功了。”赵勋笑了笑。 “孤……我还没有。” “是没有统一吗?” “算是吧。”赵姬呼出一口气,“孤……我还没履行与赢稷的诺言。我答应她的。” “究竟是什么诺言。” “只是……没什么。”赵姬继续看向外面,然后对小宦官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王妃,按照时钟计算,应该是八点十三分。” “告诉下面的人,八点四十分,准时开宫门。九点整,确保政儿抵达高台。不可慢一分,更不可快一分。若是快了,或者慢了。皆死。” “诺。” 小宦官离开。 有甲士来报,“启禀王妃,邓陵子前来,欲要面见王妃。” “让她进来。” “诺。” 一脸憔悴的邓陵子,走到赵姬身后,“你要的东西,我做出来了。” 邓陵子将手中的木盒递上前。 赵勋接过,在赵姬面前打开。 赵姬伸手,抚摸着木盒里面的燧发枪。 冰冷的手感,就如同刺入皮肤的冰锥。 “邓陵子,凭借你做的这个东西,你可以向孤讨要任何赏赐。哪怕要个君侯之位,孤也会答应你。” “我无心为官。” “噢?那你有何打算?” “我欲离开秦国,往天下游历。”邓陵子双眼似乎带有追忆,“沈行最喜听我游历之事……。” 赵姬打断道:“那这枪……。” “我知道王妃想要说什么。这枪的制作,并不是很难,我已经教会了其他工匠如何做。王妃若有需求,可让其他工匠制作。” “这样啊。”赵姬缓缓抬起手,“孤谢谢你。只是孤不能放你离开。” “大喜之日。”赵勋开口。 赵姬点了点头,挥挥手,“拿下。” 六名幽鬼,连同赵勋一同出手。 邓陵子压根没反抗的余地,就被控制住。 “赵姬,你不信守承诺!”邓陵子反抗着,“你说过……。” “孤只说过不杀你以及那些工匠,但并没有说过放你离开秦国。” 赵姬将燧发枪拿了起来,“你知道这东西对于大秦而言……不……是对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他转身,用枪瞄准邓陵子,拉动枪栓。 扣动扳机。 一声清脆的空响。 赵姬满意的点了点头,“很不错。” 他收起枪,然后对一名幽鬼道:“抽调万人工匠,全力仿制,研究这东西。” 赵姬将枪,扔给幽鬼,“并且,在小报上颁布诏令,孤欲邀请天下方士,共论丹道。” “诺。” “赵姬。”邓陵子沉默了一会,“你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让我离开?!” “没错。” 邓陵子剧烈挣扎,“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我也不会为你效命!” “随便你。你做不做没关系。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你只要留在秦国就可。”赵姬挥了挥手,“放开她。” “王妃……。” “放开。” 幽鬼与赵勋将邓陵子放开。 邓陵子摸不透赵姬究竟想要干什么,一时间不敢莽撞行事。 “人总会因为七情六欲,而有弱点。有的人贪财,有的人好色。这些在世人眼中都是坏人。可好人,哪怕是刚正不阿,不畏生死的人,有弱点吗?” 赵姬询问邓陵子,“就譬如你,邓陵子,你有弱点吗?” “哈哈哈,我孑然一身,有何弱点!你想依靠权力富贵控制我,痴心妄想!” “那孤就在你眼前,为何不杀孤呢?”赵姬看向幽鬼,“是因为她们?还是因为手中没有武器?” 赵姬站起身,抽出一名侍卫的长剑,走到邓陵子面前,“拿着。” 邓陵子一愣。 “孤让你拿着。” 邓陵子接过剑,怔怔的看着赵姬。 赵勋与幽鬼齐刷刷向迈出一步,警惕的看着邓陵子。 只要邓陵子敢有动作,就立刻阻拦。 同时,不远处亦有弓弩瞄准邓陵子。 “你和孤一样,都不怕死。也和孤一样,都有弱点。孤如此就站在你七步之内,盖聂是假剑圣,而你是真的剑圣。” 赵姬背过身去,“盖聂曾经跟孤说过一句话,七步之内,是剑客的领地。想要夺某些人的生命,轻而易举。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动手?!” 赵姬侧了侧头,“孤曾经爱过一个人,那人你也听说过,叫做魏无忌。” 手指向外面,“就葬在那。” “她也有弱点,那就是义。以至于孤与她决裂。你的弱点,和魏无忌一样,都受困于义。”赵姬眺望着远处白云,身后的大氅被风吹的如长蛇舞动,“她的义,在于国,在于百姓,在于门客。你的义,在于挚友。” “沈行,沈食。沈家与农家子弟一百来人。相里勤,甚至相里府上上下下二百来号人,都会随着你这一剑,在哀嚎之中死去。” “你明白,孤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与楚国昏聩之君不同。在大秦治下,百姓眼中有着其他国家没有的光。而这光的名字,叫做希望。” “为民,你不愿杀孤。为挚友亲朋,你不敢杀孤。”赵姬侧头,“所以,在孤面前,又何必如此作态?” 剑落地。 邓陵子的手,握不住剑,“你说的对。你一个尊贵之人,何必为难我这个天涯浪子?你不是担心我会说出枪的秘密吗?我愿割去舌头,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赵姬转身,冷冰冰的看着邓陵子,“你执意要走?” “没错。我欲完成好友遗愿。” “什么遗愿?” “前往天涯海角,寻找三样东西。” 赵姬坐回玉椅上,握住冰冷的玉椅扶手,“孤明白了。从今日起,邓陵子为秦国秉正侯,赐玉杖一柄,金三千。赐大秦玄鸟旗。玉杖可打奸佞小人,可见王不拜,可秉天下之正训谏君王。大秦玄鸟旗,可调集当地驻军,凡旗帜扬起之处,皆为秦土。凡旗帜庇护之民,皆为秦民。若敢犯我大秦之土,必诛之。” “多……多谢王妃。” 下方有宦官高声呼道:“开宫门!” “邓陵子,不如陪孤看完这场登基。” “诺” 城墙上,甲士擂动战鼓。 咚咚咚的震天响。 宫门打开。 百官迈着小碎步,走出宫门。 分立两旁。 三公九卿则迈步走向登基台。 每上一阶,留下一人。 直到最后,登基台上,只剩下三公。 分别是丞相吕不韦,蔡泽。 太尉,也就是上将军王翦。 由于王翦在楚国征战,由吕不韦暂代太尉。 御史大夫臻马。 三人并列于鼎炉前。 悠长而又沉闷的号角声响起。 一身黑色玄鸟服,手扶剑柄,头戴冕琉的嬴政,走出宫门。 她面色严肃,行步朝着登基台走去。 赵姬紧张的抓住赵勋的胳膊,呼吸都有些急促。 赵勋拍了拍赵姬的手。 她能体会赵姬此时的心情。 凡从官员前面路过,官员皆行大礼躬身而拜。 直到嬴政从身前走过,方才站起。 可就在此时,乌云遮蔽太阳。 电闪雷鸣,顷刻间大雨倾盆。 赵姬站起身,仰望天空,“把钦天监处死!” 大雨倾盆,可不是好苗头。 百姓议论纷纷。 就连百官也开始你望我,我望你。 不知所措。 赵姬高举右手,“风!” “风!” “风!” 赵勋此时也高举手,“风!” 幽鬼,以及其他侍从,“风!” 周围的铁甲士卒举着武器,“风!” 擂鼓士卒似乎要与雷霆势比高。 更加卖力锤击大鼓。 鼓声与雷霆声在天空之中争斗。 就似乎两方人马,相互厮杀。 百姓此时也高呼,“风!” 嬴政转头,看向城楼上的赵姬。 遂后握紧腰间的佩剑,小声说道:“风,大风!” 似乎是天地有感。 掀起一阵大风。 风与雷雨争相斗艳,却又相辅相成。 百官齐刷刷躬起身子,拜向嬴政。 “大秦自立国以来,从不畏于强权。”嬴政迈步,朝登基台走去,语气坚定,“与人斗,血不流干,秦人誓死不休。与天斗,诸君可敢助寡人?” “敢!”百官齐喝,“血不流干,誓死不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风!风!风!” “那就给寡人站好了。纵然狂风暴雨,也压弯不了秦人的腰!” “诺。” 百官齐刷刷站起身。 纵然风大雨急,也不再低头。 来到第一个台阶前。 位列九卿之一的郎中令,赵高厉声喝问,“赢政,可知历代先王之遗愿!” “历代先王何愿,寡人不知。寡人只知,灭六国,独尊秦。车同轨,书同文。天下一统,百姓安乐!” 赵高退下。 “嬴政,若尊你为王,大秦会如何?!” “若尊寡人为王,日月所照,皆为秦土。山河所至,皆为秦人!” “嬴政,若兴战事,百姓何安?” “外王内圣,兴民生,重桑田,注商道,民强国富。” ……。 一连九问。 直到站在高台之上。 吕不韦等人此时望着上来的嬴政,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来打算她们点香,让嬴政祭拜。 此时大雨倾盆,如何上香? 嬴政扫视三人一眼,“给寡人让开。” 三人让开。 嬴政一脚踹翻鼎炉。 拔出腰间佩剑,高举向天,“寡人登基为王,乃百姓之愿,非苍天所授。苍天若阻,那便劈开这天。大地不容,寡人便让大秦的铁骑,踏平这大地!寡人乃人间帝王,纵然天见寡人,亦得跪拜!” 突然感觉风雨小了许多。 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风停雨歇。 阳光刺破乌云,照射在嬴政的长剑之上。 顺着嬴政的长剑,仿佛逐渐为嬴政披上金色的外衣。 在黑压压的环境中,显得极具色彩。 “美……太美了!” 欧阳春急不可耐的想要用笔,将此景画下来。 却发现纸已经湿透了。 当即跪倒在地,捶胸顿足。 “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百姓之中,不知何人喊了这一句。 众人高喝,“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声浪冲天,击碎所有乌云。 这时,所有人都有了色彩。 “大秦万年……。”赵姬声音沙哑,“大王万年。” 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王妃!” “王妃!” “快……快让孙尚过来……!” 人群逐渐散去。 嬴政重回王宫,对赵高说道:“立刻处死钦天监。” “诺。” 嬴政登基后,拜了吕不韦为亚母。 而赵姬晋升为太后。 同时,确定了科举制,废除私学制的执行方针。 并且接受了赵王偃的臣服。 赵国,灭。 暂由范奇代为掌管。 魏国本想援助楚国,却不曾想赵国李牧在后面背刺。 只能放弃援助楚国的想法。 抵御赵国的同时,且向燕国求援。 期望燕国能够救援。 王翦率领八十五万军队,一路高歌猛进,连拔十城。 负刍为了抵御秦国。 让利给世家。 楚国世家结成统一战线,拼尽家底,也要保住楚国。 这天下危亡,在众人看来,就在秦楚二国这一战上。 赵姬昏迷的事情,小宦官严厉警告勿要传出去。 如今可正是紧要关头。 需要赵姬压场面。 以至于除了显德宫,任何人都不知道。 一连昏迷了两天,赵姬这才醒转。 刚一醒来便头痛欲裂。 想要捂着脑袋,却被孙尚拦了下来。 “太后,臣给你施了针,勿要乱动。” “孙太医,孤这是怎的?” “恕臣直言,太后思虑过多,脑中有郁结。幸好发现及时,否则神仙难救。臣奉劝王妃,日后当静心调养,勿要多操心劳力。” 赵姬轻声一笑,“孙太医这是打算让孤当个傻子?” “傻点好。不智者长寿矣。” “放肆!”小宦官呵斥。 “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人多嘴,太后恕罪。” “此事,大王可知晓?” “未曾告知大王。” “那就好,那就好。”赵姬点了点头,“派人书信一封给王翦。我儿已登基为王,该是她表忠心的时候了。” (想完结了。) 番外 我叫臻马! “文镇侯臻马,贪污受贿,残害忠良。私藏甲胄兵器,欲行谋逆之举。大王有旨,革除文镇侯爵位,同党余孽三十五人,一起处死!谋逆之罪,该诛三族。然,文镇侯于秦有功,赦免其子之罪也。” 赵高朗诵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臻马。 吕系曾以为,臻马以及赵系的覆灭,会让她们欣喜若狂。 可真到了这一刻。 她们发现,内心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没人是傻子。 从赵系的灭亡中,大多人都看出了一些东西。 只是都已经没办法改变滚滚向前的大势。 就如同历史车轮,永远不会倒退。 这一次,赵系的灭亡,就是成了历史车轮向前滚动的牺牲品。 而她们也是牺牲品。 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沦为牺牲品。 “为文镇侯去冠!” “我自己来!” 臻马颤抖着手,解开绳结。 回忆涌上眼眸。 一个与马相伴,偶尔饿到跟马抢吃的奴隶。 一步步跟随主人的脚步,登上了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辈子……。 记忆在眼前闪过。 与主结伴,闯秦营。 手捧珠宝,众捧月。 位列三公,倾朝野。 跌如尘土,遁秦地。 风云再起,世扬名。 力行科举,垂千古。 不曾辜负,忠义名。 她这一生,有很多身份。 马奴,大同商会管事,赵国丞相,逃犯,文镇侯,太尉。 最后死刑犯。 这辈子……足够精彩了。 该享的福,已经享了。 该受的罪,也受了。 臻马的手,不再颤抖。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轻轻将冕冠摘下,递给宦官。 头发披散,却不落魄,反而有些洒脱。 “文镇侯,看在你为大秦做了这么多的份上。”嬴政开口,“寡人准你留个遗言。” 臻马一笑,“我叫臻马,臻马的臻,臻马的马。” 她转身,哈哈大笑,“记住!我叫臻马!臻马的臻!臻马的马!曾经的马奴,当名传千古矣!哈哈哈哈!” 走出大殿。 耀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停下脚步,望着高高垂起的太阳,感叹道:“大日,还是这般耀眼……。” 来到宫门外。 刀斧手早已准备就绪。 踏着尚未干涸的血迹,臻马来到斩首台前。 旁边的犯人高呼。 “冤枉,我等并未谋反,此乃栽赃陷害!” “我等要见太后!我等要见太后!” “快放了我等,太后若知晓尔等陷害我等,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哼。”监斩的世家官员得意道:“还想见太后?难道不知太后巡游去了?若非如此,我等岂敢对你们动手。安心上路吧。” “贼子!太后不会放过你们!” “我在九幽等着你们!” “啊……!” “文镇侯,到你了。请吧。” 臻马大步迈到斩首台前,将脑袋放在斩首台上。 轻捋被吹乱的发丝。 只可惜没能见赵主,最后一面。 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人群中有道身影。 赵勋! 赵勋在,赵主就在! 她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家酒楼的三楼,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虽然远,但直觉告诉她,就是赵主。 “斩!” 欸,再也看不到大日了。 血花四溅。 头颅落地。 灰蒙蒙的双眼中,似乎还残留一个人的影子。 赵勋沉默了一会,然后离去。 来到酒楼包厢外,轻敲房门。 “进来。” 一推开门,半头银发,半头黑发的赵姬,映入眼帘。 他此时出神的盯着窗外。 小宦官则在一旁斟酒。 “回来了?” “嗯。” “她有看到你吗?” “看到了。” 赵姬收回视线,冷酷的举起酒盏,洒入地面,“敬忠仆……。” “为何如此?只要你出面,整个秦国没人敢动她。” “任何事物,压的越狠,反弹也就越激烈。”赵姬将酒杯放到桌子上,“知道大禹治水的典故吗?” “知晓。” 赵姬站起身,小宦官上前,为赵姬披上大氅。 “大秦各地的地主乡绅,世家豪门就是洪水。堵不如疏……。” 赵姬与赵勋擦肩,“不仅如此,旧时代的阴影不该遮蔽新时代的光芒。” “可她一直追随你,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你。我不理解……。她就这么死了。” 赵姬停下脚步,“你觉得这世间有长生吗?” 赵勋一愣,“长生?” “没错。其实这世间是有长生的。死亡不是一个人的终点,遗忘才是。”赵姬继续往前走,“当后来者提起科举,会记得臻马这个人,这个曾经卑微的马奴。在孤看来,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赵姬手指脑袋,“在这里。走吧,我们不该出现在这……。” 赵勋望了眼窗外。 食腐肉的乌鸦在空中盘旋。 她叹了一口气,跟随赵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