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第1页 《质子》作者:星洁【完结】 虽然穿成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被送去别国做炮灰质子,李晏依然把日子过得舒心快活,顺便又找回了上辈子的爱人。 主攻,美强,萌攻x忠犬强受。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晏 ┃ 配角:程亦辉 ┃ 其它:主攻,美强 ================== ☆、第一章 穿越,小胖子,糖果 现在约莫是清晨六七点钟。秋日的晨间气温很低,雍国皇城外廷的广场上瀰漫着淡淡的晨雾,一个头上梳了几个小揪揪的胖男童昏昏沉沉地坐在一顶两人抬的小肩舆上,身后还跟了名小内宦。胖男童虽然肉嘟嘟的,可是长得很可爱,他身上穿了件半新的紫红色缎面丝绵袍子,脖颈戴了个沉甸甸的银项圈,坠着块长命锁,看起来十分喜庆,颇像年画上白胖的善财童子。 这个胖男童是雍国三皇子李晏,他刚刚随母亲冯才人去到太后、皇后宫里请了安,这会儿正要到皇城外廷特设给皇子和权贵子弟们学习的皇学馆念书。许是这副身体年纪还小的缘故,这个时间起床让李晏觉得非常困。从内廷到皇学馆足有三四里路,他坐在晃悠悠的肩舆上不住地点头,白面团似的身体摇来晃去,跟只犯困的熊猫幼崽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学馆,李晏又一次打了个呵欠,抬头便瞧见迎面走来几名锦衣华服的少年。这几名少年都是在皇学馆伴读的世家子弟,不过穿戴配饰可要比李晏这个皇子鲜亮多了。这一行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几名内侍后面,看见李晏长大嘴巴打呵欠的模样,有几人面无表情权当没瞧见,有的已经在心里嗤笑了几声。他们年纪虽然都不大,可早早就修炼出了混迹官场和贵族圈子的不少手段,踩高捧低的本事可是精通的很。 他们都知道三皇子生母地位低,原先不过是太后宫里的侍女,生下皇子之后才得封才人,外家毫无权势。而三皇子本人也蠢得很,学什么都不成,所以向来不大被人看得起。就在前阵子,三皇子又被皇上钦命于明年开春出使昭国。雍昭两国世为盟友,百年间每一代皇帝登基后都会互派皇子出使,这实际就是去做人质。做质子的皇子还有什么前景可言,明摆着是被放弃的。众人心里越发看轻三皇子,直到走近了才不得不依着礼数稀稀落落地向李晏问好,一个个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恭敬。 李晏根本没将这些半大孩子的举动放在心上。他虚着眼,懒懒地点点头,这样漫不经心的表情出现在李晏如今那张小胖脸上显得颇为好笑。不过平素就没几个人会关注他,所以众人仍以为他如今这副样子是出于迟钝——这也正合了李晏的心意。 李晏示意内侍停下,自顾自地下了肩舆,带着小内侍进了学馆。他们每日读书的地方是一间颇为宽敞的书房,李晏因为书念得太差,早被老师发配到了书房的最后面,只图他别打扰其他人。 同几位勤奋早来的皇兄皇弟们互相问了好,李晏寻到自己的位子,脱去靴子,盘腿坐到平铺在地面的褥子上。这个时代还没出现高大的椅子,只有坐榻、坐席、小杌子之类的坐具。内侍伶俐地替李晏将纸笔摆放在面前低矮的书案上,而后才轻轻退了出去。李晏瞧着那摊开的书页,皱起眉头,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寥寥几行字里倒有一半不认识,能不凝重吗? 过了一会儿,二十多名学生就全到齐了,开始摇头晃脑地大声诵读。最后一个来的照例是七皇子李昕,李昕今年才六岁,刚刚达到来皇学馆念书的年纪,加上他是皇后亲生,所有人对他都很宽容,即便几日不来老师也不会说什么。在李晏的几位兄弟里,李昕和他长得最像,而且李昕也是个小胖子,看起来就像小了几号的李晏。 胖乎乎的李昕进门之后就把小脑袋扭向李晏那里,看到李晏已经到了,眼睛一亮,马上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到李晏身旁。 「三哥哥~」李昕歪着头,冲着李晏笑得别提多甜了,说话也奶声奶气的,如果这里有女生,肯定会大唿「可爱。可惜李晏对可爱的生物没什么特别喜好,只是笑了笑,从带的小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这是我昨个新做出来的橘子糖。」 「三哥哥又做了新东西呀!」李昕马上兴奋地打开纸包,就见里面果然包着几颗橙黄色的半透明糖果,漂亮的好像黄宝石一样,和李昕吃过的糖都不一样。作为一名小胖子,李昕当然爱死了甜食,急不及待地塞了一颗糖到嘴里,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又酸又甜的味道充满了他的嘴巴。李昕含了一会儿,就鼓着嘴巴嘎嘣嘎嘣地大嚼起来,一面嚼一面捧着脸,无比幸福地说道:「酸酸甜甜的,好好吃哦,跟上回的奶糖一样好吃!三哥哥,还有吗?」李昕眨巴着大眼睛,使劲朝李晏卖萌。 「我跟我娘统共就分了八个橘子,做了几颗糖就用光了,何况做橘子糖还要用那么多名贵的材料,等下回我攒够了东西再做给你吃。」李晏无奈地笑笑。 「我有橘子,三哥哥,我又给你带了这个,可以买东西的,给你买东西做糖吃。」李昕忙从怀里拿出个精緻的刺绣荷包递给李晏。荷包摸到手里沉甸甸的,李晏知道里面装的全是金银制成的小动物,打开来随意看了看,估摸着得有十几个呢。李晏当然要推辞一番,可李昕怎么也不依,到最后李晏就拿了一个小金兔,其余的又塞回了李昕怀里。 第2页 「真的够了吗?」李昕仰着小脸,很不放心,生怕三哥哥没法做好吃的糖了。 「够做不少了。」李晏圆圆的脸上笑容天真。 何止不少,这一个小金兔换十几两银子不在话下,足够做几十斤水果糖的。更何况爱吃糖的小傢伙可不止李昕一个。前几天李晏用牛乳和明胶等材料制成的奶糖同样大受欢迎,那些年幼嘴馋的皇子公主纷纷拿东西跟李晏换。牛乳是宫里后妃皇子特供的,不用花钱,其余的材料也都很便宜,成本低得很,李晏靠着几十颗奶糖一次就赚了六十多两银子,等会儿当然还要去他们跟前转一转。这些皇子公主的母亲大都出身名门,人傻钱多,金银在他们眼里还没一颗稀罕的糖果要紧,迟早也会被那些宫女太监们哄了去,还不如拿来便宜李晏。 做完今日的第一笔生意,李晏又回过头来继续研究那些笔画复杂的繁体字。所幸繁体字和简体字一脉相承,花费一段工夫应该就能掌握,他还不至于当文盲。 在学堂干坐了一个多时辰,腿都快坐麻了,早学才终于结束。晌午回去吃过饭,下午还得来这边耗一个时辰。雍国很重视皇子的学业,每日晨间学诗文经典,午后学习礼仪、算学,每隔三四日还要练习骑身寸,真是德智体全面发展。而且没有寒暑假,除非节庆日,否则全年不休,实在辛苦。虽然这些中小学等级的课程对如今的李晏来说没有丝毫难度,他也没有当神童的打算,老老实实做个贪吃蠢笨的小胖子才能活得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舅舅,大表哥,故人 皇学馆顶南边有一大片平整的空地,这是皇子们学习骑射的校场。对于骑马射箭这样的体育活动李晏可比念书喜欢多了,而且就古代的医疗条件,不把身体锻鍊好了,生了大病真的会完蛋。每到学骑身寸的日子,他总是早早就到,边玩边锻鍊,如果能早日练回自己的六块腹肌就再好不过。 今个也是这样,李晏穿了一身轻便的骑装,只是突出的小肚子使得他一点也不英姿飒爽。在两名内侍的陪同下来到校场,一进场院就有个四十岁左右的武将亲热地迎了上来,身旁还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这两人可都不是外人。中年武将是冯才人的兄长,也就是李晏如今的舅舅,名叫冯海,一直在皇城禁军马军司供职,八品的低级武官。冯海身边的少年人是他的长子冯建功,几天前刚来到马军司当差。皇子们习骑的马匹统统归马军司负责,教习师父也是马军司的将领,所以李晏之前已经见过冯海几回。 冯海是个忠厚老实人,李晏也不在他面前摆皇子的谱,边喊着「舅舅」边亲热地上前来抱住冯海的胳膊。他又望向面前稍显拘束的高壮少年,笑说:「舅,这肯定就是大表哥了吧?早想着什么时候能跟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一块玩,今个总算见着了。」 「殿下。」冯建功是头一回进皇城,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皇子表弟,他腼腆地朝李晏作了个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冯海在旁替他解释道:「大郎前个刚补了马军司九品校尉的缺,全亏晏哥儿……」 「大表哥也叫我小名就好。」李晏笑眯眯地打断了冯海的话:「舅舅跟大表哥虎父虎子,同在禁军,往后我也能跟大表哥多亲近了。」他拿出一块长生金牌,上面刻了句吉祥话,又拿了枚青玉扳指,一齐送给冯建功当做贺礼。「我娘那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让我带了这两个小玩意给大表哥,若不喜欢,送人也是好的。」见是妹子给的贺礼,冯海很爽朗地让儿子接了。李晏又说:「今个还要舅舅替我挑匹好脾气的小马,上回您不在,我骑的马性子好烈,我可是被颠惨了。」 冯海哈哈一笑:「这容易,包在舅舅身上。」便带着李晏和冯建功往马厩走去。李晏挥挥小手,示意内侍去校场边的凉棚那边候着,见人走远些了,才压低声音对冯海说:「舅舅,往后当着外人面可别提我给您帮忙的事,我就该是个蠢笨的小子。」做些糖果骗点小钱花还成,他要是突然聪明起来,指不定会被什么人惦记上。 冯海不是笨人,稍微转动心思便明白了。从前他只以为晏哥儿心眼实在,如今才知道,晏哥明明就是在藏拙。这次老大能补上校尉的缺全靠晏哥儿提点,不仅如此,晏哥儿还送了几百两银子给他走门路。这些银子不是小数目,冯海也知道自己妹子在皇帝跟前并不受宠,哪里会有多少赏赐,宫里花销又大,也不知晏哥儿是如何弄到这笔钱的。冯海不由得嘆了口气:「舅舅晓得了,晏哥儿放心,舅舅不会再对外透露半个字。」他随即又感慨道:「难为晏哥儿了,舅舅真不知如何回报才好。」 「舅舅莫要这样说,侄儿也只能帮上那丁点忙,其余的还是得靠舅舅自个。再说咱们是至亲,大表哥有前程,晏儿也觉得高兴。」李晏胖胖的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看起来淳朴极了。李晏对冯海这个便宜舅舅的印象不错,前阵子见他发愁长子的出路,便表示愿意出钱给冯建功买个武官做,也算是一笔长线投资吧。他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明年就要被发配去当质子,雍国这里没多少时间发展势力,能培养点人脉也是好的。 说话间,冯海已经替李晏挑了匹性格温驯的小母马。冯海在马军司干了一辈子,非常善于识马驯马。他亲自骑在马背上给李晏示范了一番,训练有素的矫健身姿立刻引得李晏大声喝彩起来。演示了几个动作,冯海就跳下马,把李晏抱上马鞍。李晏一骑在马上就笑着对冯海说:「舅舅,您且去忙吧,让大表哥陪着我就好。」冯海若跟在一旁总是护得太紧,没法玩得尽兴,李晏就要赶他走。冯海也明白侄子的小心思,笑着摇摇头,又嘱咐了儿子几句才离开。 第3页 校场上人渐渐多起来,不过几个年纪偏小的皇子并不需要学骑身寸,年长的皇子也不是会被几颗糖哄住的,所以互相点个头之后便没什么人再来搭理李晏。教习师父也只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习武的「苗子」身上,李晏的骨骼不够「清奇」,引不起人家的兴趣,只能自己单练。 他在箭道上骑了两圈,就下来拿着木刀和冯建功比划过招。冯建功的武官只是个闲职,又跟皇三子是亲戚,他给李晏做伴当不会有人过问。两个人没多会儿便已经彻底混熟了。冯建功原本就憨厚,见李晏生得粉雕玉琢,一团和气,很自然就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像个大哥一样卖力地陪李晏玩儿。 李晏耍了会儿木刀,就兴致勃勃地练习身寸箭。他顶喜欢这个。李晏伸着短胖的小胳膊,费力地拉开一张小小的硬木弓,手一松,白羽箭轻飘飘地飞出去,怎么也挨不到靶上,他仍是乐此不疲。冯建功指点他一会儿,远远看到个熟人,兴奋地对李晏说:「晏哥儿,我箭术实在平常,我给你找个神射手师父吧。」 「哦,什么人这样厉害?」一说到神射手,李晏脑子里就想到了「百步穿杨」、「李广射虎」之类的典故,也挺想亲眼看看古代神射手的风采。 「是西军梁老将军的小儿子,名叫梁毅的。」冯建功轻声道,「跟我差不多年纪,可使得一手好弓箭,绝不是那等纨绔子弟的花架子,百不失一没得说。我跟他拜了同一个弓箭师父,也算有些同门之谊,没想今个竟遇着了他,我请他来教你,包管你回头也练成个神射手!」看冯建功那神气劲,哪里是为了替李晏找师父,明明是想夸耀好友有本事。 他蹬蹬几步就跑到不远处一个少年跟前,李晏不禁失笑,抬起头望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那少年也是十四五岁年纪,但身高已经将近一米八,体格十分的健壮。他见到冯强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冯建功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点点头,随冯建功一块来到李晏跟前。 「梁毅见过三殿下。」少年团手一揖,仪表潇洒,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寻常武将的粗鄙。 李晏抬手还礼,面上表情却稍微有些僵硬:「梁小将军不必多礼。大郎是我表哥,小将军同是我兄长,今个我是向小将军请教箭术来了。」李晏的个头可比梁毅矮了很多,直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楚对方。李晏望着梁毅那熟悉的眉眼五官,心里一阵波澜起伏——这个梁毅为何同亦辉哥少年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李晏很努力才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原以为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已经够离奇了,难道亦辉哥也同自己一样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只是这会儿周围满是人,他不能冒冒失失跟亦辉哥相认,借尸还魂这种事太过离奇,好歹得等个无人的时候。不过一想到竟能再见到亦辉哥,不管遇到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李晏也不会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竹马,冯才人,小弟 校场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左手紧握长弓,戴着铁指环的右手看似随意的拉动弓弦,顷刻间接连身寸出三支箭。羽箭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出去,瞬间钻进了五十步开外的箭靶中心。这英姿飒爽、身手利落的少年自然是被冯建功好一番夸赞的梁毅。 冯建功早就喝彩出声,李晏也拍着小胖手连连叫好:「大表哥真没说错,梁家哥哥实实在在是神射手。」仗着如今「年幼无知」,他撒娇卖萌毫无压力,对梁毅也早换了更亲热的称唿,完全不觉得肉麻。 梁毅年岁不大,但颇为老成,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朝李晏和冯建功拱拱手:「些微末技当不得殿下称赞,不过勤加练习罢了。 那样自信的笑脸李晏看过无数次,他不觉一阵恍惚,但是面上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像个崇拜兄长的弟弟一样,连连夸赞梁毅技艺超群,最后另一块作势要给梁毅,口中还说道:「这金牌上刻了『天清日晏』四个字,可巧含了我的大名『李晏』呢。」他一面仔细观察梁毅的表情,自己名字没变,若梁毅和亦辉哥是同一人,肯定会有所觉察。 可是让李晏失望了,梁毅听见他的名字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连连推辞李晏的馈赠,到后才不得已接下那块金牌,而且又说了几句话就回到他之前的那群朋友那里,一副避嫌的模样。此地人多,李晏也不好挽留,只能遗憾地任梁毅离开。 难道只是样貌相同?李晏心里闷闷的。冯建功见表弟似乎很不捨得梁毅,憨憨地安慰他:「那边都是西军将领子弟,我跟他们没什么交情,不过梁毅是同他们一道来的,总不好把人抛在一边,待下回我定先约了他来陪晏哥儿。」 「没有关系的。」即便真的很失望,李晏仍保持着足够的冷静,转眼间又恢復了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模样。他又压低了声音说:「跟他一道玩就算了,我毕竟是皇子,同边将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有大表哥陪我就够啦。」看冯建功懵懵懂懂的,似乎不大明白,李晏也不再多说,只拉着他去耍弄长枪,仿佛已经将刚刚的事抛在了脑后。不过这里没有人清楚李晏的过往,否则定会知道程亦辉在他心里的分量…… 程亦辉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亦辉哥,是他外公收养的。李晏在外公身边长大,和程亦辉情同手足。程亦辉比李晏大了六岁,一直像大哥一样照顾李晏,把李晏宠得没边。外公刚刚去世那会儿,程亦辉寸步不离地守着李晏,陪他度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又全力帮着李晏稳定家业,在李晏的心里,没人能比程亦辉更重要。后来嘛,两个人从兄弟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伴侣,一直生活一起,直到程亦辉因绝症离世…… 第4页 可惜,梁毅对自己的名字一点反应也没有,恐怕也只是外表相似而已。李晏往梁毅那边瞥了一眼,表情很平静,把所有心思都掩在了心底。 未时末,结束了骑身寸课,李晏又坐上肩舆慢悠悠回到住处。他如今的生母冯才人没有独居一宫的资格,李晏本人也要等到十四岁之后才能够出宫建府,所以现在是跟着冯才人住在瑞祥宫之下的绛雪阁。绛雪阁是座三进的大院子,前后约有二十几间屋舍,当中一个花园,也算精緻。 内侍宫女们将李晏迎进后院,李晏先去见了冯才人。冯才人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生得十分纤秀美丽。她的性子也同外表一样柔弱,因为很早就在皇帝跟前失了宠,所以这些年一心侍奉太后,半点不敢掺合后宫那些明争暗斗。不过因为唯一的儿子明年就要远赴昭国,冯才人这一阵子越发忧郁了。 这会儿冯才人正带着几个宫女在后厅整理採集的花瓣,准备按李晏教她的法子把花瓣晾干了制成花茶。看到李晏回来了,她丢下手里的一捧鲜花,拉着自家儿子心疼地说:「内衫都汗透了,去那不过是应应景儿,别太用功,你身体刚养好,可别累出了毛病。」 就这点运动量能累到哪儿去,就是不活动才容易生病……李晏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笑眯眯地向冯才人报告一个好消息:「娘娘,我今个见到舅舅和大表哥了。大表哥补了个缺,今后和舅舅同在马军司当差,我也能常常跟他一块玩了。」这个时代称唿母亲为「娘娘」,并不专指皇后,普通人家也可以这样叫,李晏一开始少不得有些不习惯。 冯才人并不知道大外甥当官李晏占了最大的功劳,只是替自己的哥哥开心,喜道:「大郎也出息了,晏哥儿,我备几样贺礼,回头替我给大郎带去。」 「哪里用娘娘操心,儿子以您的名义送过了,您尽管放心。」 见儿子这样这样懂事,又这么照顾自己娘家人,冯才人心里暖融融的。想到儿子出去这么久怕是饿了,她又命人端来一盘点心给李晏充飢。李晏可不喜欢这些甜腻腻的点心,再说他正减肥呢,忙推说自己要去洗澡,迈着小方步一熘烟跑掉了。 水汽氤氲的耳房内,李晏坐在盛满热水的木桶中,伸着藕节似的胖胳膊给自己洗澡。宫女姐姐们都被他赶到了外面,房里只留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伺候。小内侍名叫况小六,长得浓眉大眼厚嘴唇,一副朴实憨厚的傻相,作为僕人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李晏瞥了他一眼,脸立刻拉了下来:「我说了多少次,别让我看见你的鼻涕。」 况小六见殿下脸黑成那样,吓得慌忙拉起袖子去擦鼻涕,那邋遢劲真要把李晏给噁心死(他终于能够理解当初郑公公为什么要把这个蠢货打死了)。只是自己身边目前也就这么个底子清白的人,少不得要耐着性子调-教一番,别的那些宫女太监身后也不知站着什么人,李晏不想跟他们沾上边。 在这深宫里事事都得小心,李晏要装痴扮傻,还要伺机发展势力,真是心累。 要是亦辉哥在就好了……李晏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胖胖的小脸上眉眼生寒,叫缩在一旁的况小六看了心里直发毛:「殿、殿下,您莫生气,俺往后再也不敢流鼻涕了,不然您就把俺的鼻子给割掉!」况小六扑到木桶边上,可怜巴巴的,跟只乞食的小狗似的,倒弄得李晏有些莫名其妙。 「往后长点脑子就成,我要你那脏鼻子做什么。」 「殿下说啥就是啥,俺记着了。」况小六狂点头表忠心,恨不能在身后装条大尾巴一块跟着摇几下。殿下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个最最好说话的主人,从来没罚过下人不说,还经常赏他点心吃,整个宫里能有几个这样性子的?就是殿下小小年纪却总好像有很多烦心事,况小六只恨自己太笨了,一点帮不上忙。 作者有话要说:  泪过尘埃扔了一个地雷 千万扔了一个地雷 陌路已逝扔了一个地雷 陌路已逝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大家,刚开坑就扔地雷~ ☆、第四章 疏远,五皇子,士卒 深宫里的日子平淡而乏味,身为皇子,时时处处都要谦恭守礼,做点出格的事都会被宫女太监们阻止,一点也不像宫廷剧里演的那样,无论后妃皇子,想出宫就出宫,大半夜也能在宫外玩乐。 每日闲暇时,李晏就在花园里「上蹿下跳」——旁人看来是小孩子打闹,其实是在锻鍊身体;或者一头钻进他的「秘密基地」——就是一间闲置的空屋,李晏让人打扫出来,还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进,专为做些隐秘的事。冯才人对李晏向来有求必应,只当是小孩子玩心重。李晏每回都是在这间屋子里制做的奶糖和一些小玩意,而且他还有很多的设想,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也需要个背静的房间。饶是如此,李晏依然十分谨慎,偶尔写下的只言片语都是小心藏好,每次剩余的材料也会销毁得一点不剩,生怕被人从中瞧出什么痕迹。 这样波澜不惊的日子又过去了三天。秋日越发冷了,午后刚吃过饭,几名内侍伺候着李晏穿戴齐整,他又在铜镜里来回照了几下,确认完美无缺后才慢悠悠出门去上骑身寸课。 今个他的舅舅并没有来,大表哥倒是一早就候在了校场上。只见了一面,冯建功就看出李晏顶喜欢漂亮的事物,早早替他挑选了一匹通体雪白、只四蹄上有些杂色的小白马,弓弦也有仔细调整过,拿来就可以使了。 第5页 李晏一见果然十分喜欢,笑容满面地向冯强道谢。冯建功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表情憨厚:「都是做惯的,一点不费事,你试试可趁手。」 李晏乖乖地「嗯」了声,试着拉弓张弦,眼角余光却微不可察地在校场内转了一圈,一下子就看到梁毅正站在人群那边。恰好这时梁毅也正往李晏这里看过来,李晏马上沖他露出个灿烂的笑,一双大眼睛也眯成了弯弯的小月牙,看起来别提多纯真了。 从前,李晏就靠着这般人畜无害的笑模样,不知欺负了亦辉哥多少次,只是今天他这一招却是没有起什么作用。梁毅不过客气地浅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继续同旁人说话,丝毫没有过来表示亲近的意思。 面对这样明显的疏远,李晏眨巴眨巴眼,冯建功回头看了一下,满脸涨红地小声对他说:「实在抱歉……」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谁知梁毅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左右推脱,叫冯建功好生难堪。 李晏仿佛毫不放在心上,笑盈盈地拍拍冯建功的手:「今个我要射五十箭,大表哥,咱们来比一比吧!」 拉了一百多次弓,又骑了好几圈马,这时代连个正儿八经的马鞍都没有,李晏感觉他一身肥肉都快被晃散架了。看他苦着一张小胖脸,大表哥含着笑将他从马背上抱下来。 「不知道哪一天我才能习惯骑马。」李晏小胖子僵硬地扭扭腰腿,看起来十分呆萌,惹得大表哥直想笑。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皇子们大多已经离开,李晏也准备向大表哥告别。这时候,校场那边传来一阵喧闹,李晏抬头望过去,就看到五皇子李昊正挥着马鞭狠命地抽打两名禁军士卒。李昊的母亲田贵妃非常受宠,所以他小小年纪便无比骄纵残暴,这会儿又不知因为何等小事迁怒于那两名普通士兵。 两个年轻的士卒被抽打的满脸是血,可仍跪在那里不敢动弹。周围的世家子弟都只是冷眼看着,想来根本没人会为了两个地位低下的军汉而去惹怒李昊。李晏并非那种正义感爆棚的性格,但眼睁睁看着这样折辱人的场面,到底还是让他心里微微不太舒服。他对冯建功低语了几句,便笑眯眯地朝李昊走去。 「五弟,怎么这般生气呀?」李晏胖乎乎的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今年才七岁大的李昊还只是个小不点,挥了一会儿鞭子便气喘吁吁的,他回头看了李晏一眼,撅着嘴:「这两个贱役差点害我从马上跌下来,我舅舅送我的小青也扭伤了蹄子,我今日非要处死他俩不可。」 「五弟,你是何等身份,和他们计较这些做什么。」李晏耸耸肩,「即便要处罚也该让内侍们动手啊,你看你累得满头大汗,传出去你堂堂五皇子这般动怒只是因为一匹马,真是没得丢了脸面。父皇的天驷监里什么样的好马没有呀,父皇又宠你,你再要匹更好的就是了。」 李晏用白萝蔔一般的小胖手豪迈地拍了拍个子小小的李昊,浑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好哥哥」光晕。李昊毕竟年纪小,脑筋转的没那么快,很容易就被别人说动,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了身份。他把鞭子往地上一扔,昂起头神气地对李晏说:「三哥说的对,一匹马而已,父皇肯定还会赐我更好的。其实我喜欢三哥刚刚骑的那样的白马,很漂亮!」 「五弟若不嫌弃就尽管再骑一会儿。」李晏招唿大表哥将马牵过来,很殷勤地扶着李昊坐到马背上,还似模似样地训斥了一番伺候李昊的内侍,叫他们务必尽心服侍五皇子,这才笑盈盈地同李昊告别。临走时,李晏塞给冯建功几封信笺,并一个荷包,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冯建功听了连连点头。 待李晏走远了,周围人也散了,冯建功把那两名士卒拉到僻静处,一人塞了锭银锞子,口中劝道:「皇子脾性大,两位兄弟也只当天降灾祸,这点东西便拿去买些好吃的补补身体,莫要推辞。」 被这等贵人打骂了自是没处说理去,两名士卒原只能自认晦气,不曾想还有人送银子讲好话,年长些的欢喜地接了,对冯建功千恩万谢,另一个年幼些的却只垂着眼皮一声不吭,再加上满脸的血污,显得颇为桀骜,冯建功不由多看了一眼。他以为这人心里仍旧记恨五皇子,也不以为意。自家不过是替晏哥儿做人情,谁叫晏哥儿小小的人儿心地那般良善,做下好事还不欲声张,他才没提晏哥儿的名号,略一安抚下这二人也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陌路已逝童鞋又扔了四个地雷,还有田三童鞋的手榴弹~破费啦~ ☆、第五章 远行,郑公公,亲卫 皇宫里平日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如电视剧一般精彩的戏李晏没围观过,也是跟寻常人家一样默默度日。换了两次新衣,过了几个年节,转眼间冬去春来,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李晏要去昭国了。 李晏的出使代表的是一国的体面,这排场自然不可能寒酸。不久前他已经按惯例被封为清宁王,赐九锡,食邑三千,倒是兄弟里最先封王的,虽然只是郡王。随他同去昭国的有王府属官、太监婢女等近百人,一百二十名亲卫,还有十几位特使,加上一箱箱的行李用具,还有送去昭国的礼品,足足安置了四十辆大车,再由六百多名禁军一路护送,气势浩大。 三月初十那天一大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一百多米宽的朱雀大街横穿京城,无数百姓站在路旁围观,真是人声鼎沸。李晏穿着紫色金织四爪团的郡王服,刚刚蓄长的头髮整齐地束起,戴了一顶小巧的白玉冠,端坐在装饰华美的马车上,目视前方,看起来贵气凛然。几个月不见,他已经瘦了不少,不过还是肉嘟嘟的,脸上仍带着婴儿肥。周围的人群里时不时就会冒出句夸三皇子福相的话,对于他小小年纪就要去别国做人质,也是深感同情。 第6页 恐怕谁也想不到,远离故土,小小年纪的三皇子心里半点乡愁也无。皇宫里除了冯才人,李晏谁也不惦念。即便跟冯才人不是真正的母子,可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份,冯才人又着实是个好母亲,李晏也很承她的情。这半年来他在外面靠些小玩意赚了点银子,就盘了两间铺子,由冯海出面,每年给冯才人分些红利。那天冯才人知晓后哭得厉害,她伺候了太后这些年,可自家儿子一走就不知是多少年,太后竟一点表示也没有,着实让她寒心。这些事她没跟李晏提,没曾想儿子这般有本事,又这样孝顺。更令她高兴的是,她的大侄子自愿跟过去帮衬晏哥儿,直叫冯才人安慰不少。 冯建功这会儿骑着匹纯黑的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绯红色绣麒麟的亲卫服,跟在李晏的马车侧后方,年轻的脸上表情也是严肃异常。冯建功同冯海商量过后,向李晏提出要随他一道去昭国。李晏身边就缺人用,自然非常欢迎,也不在乎任人唯亲,在皇帝老爸那替冯建功求了这个亲卫统领的差使。反正这亲卫统领虽然是从六品武职,可要离乡背井数十年,并不是什么美差,没人想争抢。 长长的队伍用了两个时辰才离开京师,等渐渐看不到什么人烟了,李晏令车马停在路旁,内侍拉起帷帐,几名婢女服侍着李晏换去了厚重的郡王礼服。他穿上一件收腰的石青色圆领箭袖,披了条呢子斗篷,马车也不愿坐了,骑上枣红小马,和冯建功一道在官道上小跑起来。这段时间李晏忙着准备出使的事,要学礼仪,又要祭天祭祖,许久没跟冯海和冯建功见面了,就向大表哥问起铺子里的情况。 说话间,两人骑马赶到队伍前头,与护送他们的指挥使魏平说了几句场面话。魏平今年三十多岁,生得虎背熊腰,满脸络腮鬍,一副标准的武将样貌。他见李晏马术娴熟,不是那等弱不禁风的贵族子弟,倒是夸赞了几句。 魏平身后却是个熟面孔——可巧了,魏平的副将正是梁毅。因着之前被梁毅疏远,冯建功如今再对上他态度就冷淡多了,只略点点头,再想不起什么同门情谊。李晏表面看起来仍是副笑模样,客气地招唿了梁毅几句,不显疏远,也不过分亲热,同旁人没什么区别。其实李晏心里倒是挺高兴的,他把梁毅当成亦辉哥的实体投影,只要时不时能看几眼就好。可惜梁毅家世不凡,不然李晏早就「欺男霸女」,把人弄回来当「相片」摆着了。 骑了小半天马,快到晌午时一行人停在条小溪边,开始埋锅造饭。这附近就是一大片山林地,李晏眼尖地瞧见有几只野兔在草丛间蹦得欢,不由得心痒起来,对冯建功说:「大表哥,咱们去猎几只野兔回来让厨子加餐。」 冯建功看树林离这里不远,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顺着李晏了,李晏便让况小六去马车里把他的弓箭取来。结果没多会儿况小六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严肃的郑公公。郑公公四五十岁年纪,满脸的皱纹,是太后宫里的老人了。这次李晏出使,太后一文钱没给,倒是安排了不少人来,郑公公就是位份最高的管事大太监。 一见李晏,郑公公就用稍显尖利的声音抱怨起来:「殿下,不是老奴多言,您这又是骑马又是打猎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快歇了吧,安静待在马车里才是正经。」 这太监说话十分不客气,话里话外就是嫌李晏太闹腾,冯建功听了很火大,就要张口分辨,李晏却拦住他,一脸抱歉地对郑公公说:「是我贪玩,叫公公担心了。那我不猎兔子了,只去小溪边转转。」 「那殿下切莫走远。」郑公公又唠叨了几句,才扭身回了马车。他来去身后都跟着几个小内侍,倒显得比李晏排场还大。 一直走到小溪边,冯建功仍是忿忿不平,忍不住气愤地朝水里丢了块石头,对李晏说:「晏哥儿,你平日在宫里都要受这些闲气?那老货,毫不把你放在眼里,哪里是下人,倒像个祖宗!」 冯建功到底是少年人,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李晏也捡块石头往水面上打了个水漂,一面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大表哥不必同他们置气,一个奴婢罢了,我叫他生,他便生,我叫他死,他便死,不过一句话的事。」他的声音很轻,里头的那股寒意却让冯建功忍不住一凛。李晏转而又说道:「这些下人的事大表哥无需操心,倒是我那些亲卫,往后大表哥还要多多操练,我们在昭国的安全多半要系在他们身上,可不能马虎。」 一说起那些属下冯建功就来了劲头:「我全按你的吩咐,挑来的都是忠厚老实之辈,家中有兄弟且又未娶亲,能安心留在昭国。又给他们发了安家费,谁不夸三殿下仁义!前阵子跟着我训练,各个精神足得很。」 「这样就好,不过一点银钱,他们跟着我离乡背井,那也是应该的。只要安心做事,将来大家决不会短了银子使。」李晏背着手,淡笑着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林,显得自信又骄傲,整个人宛如一株挺拔的青竹,叫人不由得不信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昭国,接风宴,信王 一路无话,不知不觉过了月余,终于离了雍国国境。又向南行了两个多月,就来到昭国京都盛京。禁军自然不能进城,只魏平和梁毅领着十几名亲兵护卫着李晏等特使,其余的禁军都驻扎在城外,待同昭国来使交接过后,就会返回雍国。 第7页 距盛京还有十几里地,昭国派来的馆伴使已带着大队人马,摆出全副仪仗恭迎出来。对于李晏一行,昭国也非常看重,派出了信王作为正使。信王是昭国如今的元祐帝的一母胞弟,因着李晏已册封郡王,他们自然要派个亲王来身份上才匹配。 两国使臣会面,一举一动都有定规,李晏早被教导了无数遍,此刻只需穿着他的小号郡王服,戴着沉甸甸的配饰,全副披挂、按部就班地当个花瓶就好。对面的信王也十分年幼,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高挑,不过样貌也就中等偏上吧,勉强称得上英武,所以李晏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是个十足的外貌协会成员,真是要不得。 在城外逗留了不短时间,一行人才进入盛京城。作为都城,盛京城墙坚固,城内建筑四平八稳,道路宽阔通达,一派盛世气象。李晏所住的清宁王府就坐落在皇城脚下,占地二十多亩,府内亭台楼阁、花木茂盛,可比绛雪阁强了不知多少倍。内侍宫女们早早地就进城来收拾王府,等李晏到的时候,已看不出半点杂乱。 一路穿过数个花厅游廊,来到内院主屋,热水早就准备好了,李晏去浴房洗了澡,自有人拿了温热的白布巾给他擦拭干净,又伺候他换上家居常服,脚上也换了轻便的软鞋。他现下穿了一身葱青色绣云纹长袍,虽然颜色鲜嫩了点,不过他年纪小,这样只显得粉雕玉琢、天真可爱。 李晏的奶嬷嬷崔氏捧了杯新茶递给李晏,又笑着夸赞他:「瞧咱们晏哥儿生得多俊,怎么穿都好看。老奴听底下小太监说了,今个晏哥儿可把那昭国什么王爷比到了天边儿去!」 崔氏生着一张圆脸盘,看起来蛮和气,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从前因得罪了人,奶过李晏之后竟被拨去干粗使活,李晏得知了此事,瞧着她是个老实肯干的,又把她调回了身边。崔氏对李晏自然一片忠心,李晏也很给她脸面,接了茶,笑着说:「嬷嬷眼里我怕是穿麻衣也是好的。嬷嬷也奔波了半日,快去歇歇吧,以后还有的您忙呢。」 「哪里能歇哟,外面还有一堆箱笼物件要拾掇,不看着可不行。」崔氏笑道,「晏哥儿晚上还要赴宴,赶紧歇着养足精神,老奴先告退了。」崔氏出了房间,李晏喝了杯热茶,,才在内室躺下,因为李晏不喜欢一堆人待在屋里,就只留了况小六一人伺候。李晏闭着眼睛躺在小榻上,况小六就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床边,两手托着大脑壳,轻声细语地把今日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告诉给李晏知道。这也是李晏吩咐的,他要在昭国慢慢站稳脚跟,府里的下人当然得梳理一遍,了解了情况才好动手。不过李晏到底是累了,听了一会儿就发出微微的齁声,这一路虽然处处有人伺候,也很费心力。 很快,太阳偏西,李晏又精神焕发地起床梳洗。换上正装,随同诸多使臣一道去皇宫里参加特为他们举办的接风宴。宴席设在皇城内西南方的一处大花园内,此时已是六月,满园奇花异草争相开放,浓香阵阵,沁人心脾。宴席就设在花园正中的大穿堂内,周围烛火通明,恍若白昼。诸多的皇室贵戚和文武高官一排排跪坐在各自的食案后,正中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昭国的元祐帝贺琇。 李晏排在贺琇的右手边,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个有些瘦弱的青年皇帝。昭国这几代的皇帝寿命都不长,没有一个活过五十岁的。贺琇九岁登基,如今也不过二十七岁,但看他脸色苍白似雪,人也单薄如纸,一副先天不足的样,「英年早逝」这个词十有八-九会成为他未来的百科註解。不过比起李晏那个一月见不了几面的便宜皇帝老爹,贺琇可要和善多了,不仅没有什么皇帝架子,说话声音尤其好听。 昭雍两国皇室本就是世代姻亲,贺琇的生母德安太后是雍国大长公主,也就是李晏的大姑母,所以李晏和昭国这一代的皇帝王爷之类的都是姑表兄弟。这一沾亲带故的,说起话来就亲近了不少。李晏看着年纪小,内里可是个十足的成年人,心思活泛,口齿又伶俐,三言两语就将这几个月的旅途见闻描绘地趣味十足。贺琇和大部分宗室子弟都未出过盛京,倒是听得入了神。周围的雍国使臣看着从前无甚出众之处的三皇子和昭国一众皇室贵胄相比也毫不逊色,原本还担忧他会怯场,此时纷纷安下心来。 这时候,一曲雅乐奏毕,在更换乐器的当口,一人站起身,举起酒杯向贺琇、李晏等人致意,而后慢悠悠说道:「听闻雍国乃礼乐大国,诗文隆盛之邦,今看清宁王年不及弱冠,但言谈颇有大家之风,想来必定文采出众。只听曲实在无甚乐趣,小王这里请陛下旨意,叫诸人各为今日盛宴赋诗写文,也是一桩雅事。」 李晏抬眼打量了几眼说话之人,只见这人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生得白白净净,颇为斯文,身上也是一身郡王服。宴席开始时有介绍过,李晏还记得,这人也是质子,是来自黎国的庆端王徐诚。黎国是紧邻着昭国的一个小国,跟雍国不能比,估计这位老兄非常擅长诗文,就想刷一下存在感,顺便让李晏丢个大人,也给雍国抹点黑。 这人倒是一下子就找准了李晏的弱项:他根本不会作诗,就是想抄袭也只记得课本里学的几首古诗,特别长的那类也忘光了,哪里记得有什么是适合宴会上用的!李晏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第8页 没想到元祐帝还未开口,对面的信王先把筷子一摔,冷着脸说:「随意饮酒吃饭便是了,偏要弄什么风雅,本王便不会作诗,庆端王是否要将孤这般不识礼乐的粗人通通撵出去才好?」 有人解围,李晏不由得偷乐。这信王从小习武,听说十岁就领兵了,而且深受元祐帝的信任,小小年纪就统领了昭国的京师禁军。让这样的武人写诗,根本是给人难堪嘛,而且此刻席上还不止信王一个武将,不少人看徐诚的眼神变得十分的不友善。 见得罪了信王,徐诚脸色一白,贺琇就笑着出来打圆场:「信王生就这副直性子,庆端王切勿同他计较。十弟,你也记着和气些,下回再不可这样说话了。」呵斥的话不痛不痒的,摆明了皇帝根本没怪罪信王,徐诚只好满脸通红地坐下来,再不敢出声了。 不需要做文抄公,李晏倒是很高兴,看到信王的冷脸也顺眼了许多,在信王看过来的时候还弯着眼睛回了个笑。然后信王竟然也回了他一个浅笑,虽然笑容很短暂,李晏觉得这人肯定是被自己萌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陌路已逝童鞋又扔了四个地雷,我会好好鞭策自己努力更新的! ☆、第七章 邀请,王府官,来客 月上中天时宫宴才散了,这一顿温吞饭吃得没什么滋味,李晏念着前两日吃的野菌汤味道挺不错,回去让厨房做点来,再配点干的当宵夜。他如今也就这点小事能做得了主。 从皇宫来到王府独居,并不意味着李晏从此就能任意妄为、独断专行了。内府有郑公公把持,外院诸事有一众王府属官处理,他这个十岁大的小王爷不过是个摆设,暂时没什么人将他放在眼里。不过谁要真想欺瞒他,将来肯定会吃亏的。 回去的路上,李晏坐在马车里,马车里很大,早准备了热腾腾的茶水点心。外面几十名护卫层层围着,冯建功这个侍卫统领在宫里候了一晚,这会儿也丝毫不显疲累,尽职尽责地守在李晏的马车边。夜晚城里有宵禁,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一个闲人,李晏也不再绷着王爷的架势,掀起帘子闲适地倚在马车的窗边,笑盈盈地跟冯建功闲聊起来。魏平和梁毅也骑着马跟在一旁,李晏也和他们聊了两句,又问他们何日回国,笑说:「劳累魏指挥和诸位兄弟一路护送,过两日小王做东,在府里宴请几位将军,替魏指挥和诸位送行。再备上五十坛酒,十头羊,五口猪,送去城外犒劳禁军的兄弟们,东西不多,也是小王的一点心意。」 三皇子年纪虽小,可行事处处透着大家风范,那些个酒水肉食少说也得花费百多两银子,魏平忙替属下将士们向李晏道谢,连连说王爷太客气了。 说话间,后面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李晏偏过头,就见几步之外一间店铺悬挂的大灯笼下,不久前才一同饮宴过的少年信王正勒马而立,身后跟随着一队侍卫。见李晏回头,信王驱马上前,和李晏的马车并行起来,又慢慢说道:「清宁王头一次来盛京,昭国虽不如雍国昌盛,城里倒也有几处可玩的地方,过几日孤陪清宁王去各处逛一逛,不知清宁王可愿赏光?」 信王手握兵权,又很得元祐帝的信任,也算是位权臣了,对自己的言语态度却这样客气,叫李晏颇为惊讶。他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笑着回道:「信王有心了,小王此后客居盛京,少不得要叨扰信王爷,您不嫌麻烦就好。」 「原就是应该的,你我乃是表亲,往后有事直管来寻孤。」信王在李晏周围的侍卫身上扫视了一圈,当看到梁毅的时候,不由得顿了顿,才收回了目光,向李晏告辞离开。等信王一行人走远了,冯建功一脸喜气地对李晏说:「殿下,我方才在外面跟些侍卫闲聊时听人讲,这信王向来不爱结交权贵重臣,惯常不给人好脸色的,没曾想您倒得了他的青眼。」 「多结交些朋友总没有坏处。」李晏也笑着回了句。不管人家抱着怎样的目的,自己如今也不过就是个没权没势的质子,犯不着担惊受怕的,顺其自然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李晏都没有能好好歇着,要送使臣回国,还要宴请一些头面上的人物,虽然李晏只是个摆设,可总得摆在那儿。等到将这些人都送走了,李晏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关起门来过几天清闲日子。 王府内杂七杂八的事也有一大堆,有个类似于朝廷建制的官员班子,每天一早,李晏总要过去露一面。主管王府事务的乔长史今年三十多岁,长得黑瘦黑瘦的,很不苟言笑。来到质子王府做属官对于朝廷官员来说根本是发配边疆了,这人看起来还算稳重,每次都是一板一眼地向李晏报告着府内大小事宜,倒不因李晏年纪小而轻视他。其余的属官大多资质平常,李晏也只是暗自观察着,对他们处事并不多言。 内院总管是郑公公,不过这尊大神很少在李晏面前伺候,李晏也不去管他。从外院回来,李晏就爱在那间临水的清芳榭待着。六月里已有些闷热,清芳榭三间正屋前面连着一处水榭,前后的窗子一打开就对着一片小湖,十分凉快。而且这时候湖里开满了荷花,景致非常好,李晏就在这里看看书练练字,累了还可以去外面湖边钓会儿鱼消磨时光。偶尔崔嬷嬷有事不知该如何处置才会来请示他,不知有多悠闲。 今个李晏来了兴致,叫小太监铺纸研磨,准备画一幅荷花图。这个时代文人雅士讲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李晏穿越过来之后也学了几门,对画画起了点兴趣。不过他就是半瓶水,瞎画着玩罢了。刚画了几支荷花苞,就听外面有些喧闹,却是外面伺候的小太监拦住郑公公,郑公公身旁跟的两人把那小太监一下推到了地上,郑公公看也不看就直接进了屋子。况小六急忙跑上前去,愤愤地说:「公公这是做什么这么大动静,王爷这里正画画呢,仔细冲撞了王爷。」 第9页 「小王爷好才情。」郑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顶了一句,明摆着讽刺李晏附庸风雅。李晏也不在意,将软羊毫放在翡翠笔搁上,笑着问:「何事惊动了公公?」又吩咐人上茶,左次间里候着的几个小丫鬟忙捧了茶盅出来,又取了上好毛尖泡茶。 郑公公这会儿倒不急了,坐下来慢腾腾喝了口茶水才冷笑道:「老奴方才看了帐册,王爷请魏指挥吃饭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给城外那群军汉送酒送肉的?他们又不给王爷看家护院,一百多两银子可不白填了,王爷好大手笔。」 「孤只想着魏指挥一行风餐露宿的,那些酒肉不过给兵士们打打牙祭,倒没考虑那么多。」李晏适时地露出几分忐忑不安地表情,扮演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郑公公的脸色好了些,就开始向李晏啰嗦起出门在外花销大,王府一年不过几千两的例银,哪里禁得起这般挥霍,往后切不可再大手大脚。 李晏全都笑着应下。这时又有太监匆匆前来禀报,说信王登门拜访,还带了十几抬的礼,乔长史已将人迎到了外书房。 「可是元祐皇帝的胞弟,执掌京防大营的信王?」郑公公圆睁两眼,满脸的惊讶。他一来就派人打听了昭国的公卿世家,实在没想到这等的实权王爷会来拜访,要知道歷年的质子多数是门庭冷落,无人理会的。 「想来应该是了,孤且去看看。」李晏笑着沖郑公公点点头,起身让人给他换了外衫。别看他一派从容,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原以为这信王是客套,没想到还真的上门来了,这么殷勤,非奸即盗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热情,表兄弟,八卦 李晏回屋脱了便服,换了件湖蓝色绣云水纹的斜领窄袖纱袍,腰上系了条银线宫绦,脖子上戴了银项圈、长命锁,其余香囊、玉佩等物也随意挂了一两个。这一身衣裳颜色鲜亮,衬得人格外活泼,但也不失庄重,很适合他如今的年纪。李晏对着红木穿衣镜前后照了一回,便乘了辆翠幄小车,施施然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是三间宽敞的通厅,里面摆着整个王府最名贵的一套紫檀木家具,周围粉白的墙上挂了几副山水花鸟图,黑漆案几上放了些时新花卉,十分典雅。李晏一进屋,就见信王挺直了身板,沉默地坐在一旁客位的独坐榻上,乔长史和几名属官都立在对面,各个面上讪讪的,气氛很是尴尬。 李晏好像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情形一般,从容地向信王行了个礼,而后坐到主位的长榻上,笑着说:「原打算过几日去信王爷府上拜访的,没想到王爷竟然亲自登门了,真是蓬荜生辉。」他年纪虽小,说起这些场面话来丝毫不停顿,跟个小大人似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好笑。 王府官员这些日子以来都习惯了小王爷的少年老成,并不觉得奇怪。信王望了他一眼,才回答道:「这几日得了闲,想着清宁王初来盛京,饮食上不知可能适应,正好我那里得了些新鲜的樱桃和荔枝,还有自家庄子上出的枇杷、大白桃、活鱼活虾之类的,就给清宁王送了些来。」 一旁的乔长史忙递了张礼单给李晏。李晏低头扫了一眼,就见单子上记了许多样水果、河鲜,甚至还有活鹿、锦鸡,都是些市面上少见的吃食,此外就是几坛果子露,几匣子内造的点心,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之前听说信王送了很多礼品,还以为是金银绸缎之类,却没想到竟是吃的。这些东西在李晏心里可比金银更能显出送礼人的诚意,尤其李晏最爱吃水果,面上笑容也更真了些,开心地向信王道谢:「多谢信王爷记挂,送了这么些鲜果吃食,可都是我爱吃的。信王爷若是无事,我陪您在这府上园子逛逛,晌午留下来吃个便饭,这么多河虾,正好让厨房做锅香辣虾。」 信王目光微闪,点点头:「那小王便不客气了。」李晏身边没有女眷,也不需要避讳,通知身边人进去准备一下,就直接引着信王进了内院。他们一走,就有王府官喜滋滋地对乔长史说:「咱们小王爷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来几天就和这信王爷结交上了。这个少年王爷是元祐帝面前的得意人,看来咱们在昭国的日子不会难过。」 乔长史就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我们身为清宁王府属官,又客居他国,更要谨言慎行,否则丢了自己的差使是小,丢了咱大雍的体面,休怪本官翻脸不认人。」几名属官知道乔长史的厉害,忙齐齐称「是」。 李晏已经带着信王来到了后花园的小湖边,两人沿着青石砖铺就的小径信步而行。道路两旁栽种了高大的合欢树,这时节开满了绒球似的红花,空气中飘着阵阵清香。李晏指着前面的水榭,对信王说:「昭国在南方,可比雍国的六月热多了,这阵子白天我都待在那水榭里,前后窗子全打开,凉快得很。」他又指了湖边的那座八角凉亭,说道:「我叫人备些凉饮,我们去那里歇歇脚。」 信王却看着清芳榭说:「今个天阴,湖边风大,就去那里坐一会儿吧。」李晏听了也没有反对。这个信王虽说话很少,性格也有些沉闷,面对自己的时候却随和有礼,相处起来感觉很舒服。 等到了水榭,信王在屋里环视一周,盯着书案上画了一半的荷花图出了会儿神。李晏奇怪地往画纸上一瞧,顿时惊了——他随手题了两句写荷花的唐诗在画上,这信王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吗?李晏只好笑着转移话题:「这画是我闲来无事画来玩的,信王爷平日都做些什么消遣?」 第10页 「习武,练兵……」 这哪里是消遣!李晏听了直冒汗:「小王每日早起也爱舞弄弓箭,如今勉强能拉开五斗弓。都说信王爷十岁就带兵上了战场,定是精于骑射,有时间要向你请教一二。」 没想到信王听了李晏的话,目光突然柔和了许多:「会骑马吧?孤二十休沐,一块去西山围猎如何?孤在那里还有个别庄,比京里凉快,这时节正好去那里避暑。」 李晏想了想,还是推辞了:「谢过信王爷的美意。小王初来乍到,府上还有一堆杂事没有理清,暂时没法出门,等事情告一段落,一定亲自登门拜访。」他心里很困惑,觉得信王大方得让人不太适应,他们不过就见了两面,这人又送东西又约他出去玩,李晏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这么看重。难不成这傢伙真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这时代男-风盛行,虽然信王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放到这时代都能当爹了,不能掉以轻心啊,李晏觉得还是待在自家的地盘安全。 这么一想,李晏看信王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信王愣了愣,忽然抿着嘴轻轻地笑了:「是孤冒昧了,清宁王不必怀疑孤的诚意。说来,孤同清宁王乃是表亲,往后孤便称你为表弟,清宁王唤我表兄可好?」 这人怎么越来越热情了,不会真是正太控吧?李晏心中警铃大作,表面上还要装出副高兴的样子,笑眯眯地喊了声「信王表兄」。信王就微笑颔首,一脸的满意,倒有几分兄长的感觉。 他俩还在这边大人一般有模有样对话的时候,信王亲自上门拜访雍国质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盛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到傍晚,连元祐帝也得知自己那个没少被人说孤僻的十弟竟然去了别人家做客,惊讶得不行。 「十弟这怕是头一回单独去别人家吧?听说还把我前个赏他的樱桃荔枝都拿去送人了,难不成也到了想结交朋友的年纪?」贺琇这会儿正带着皇后和小太子在太后宫里,津津有味地和德安太后说着他家十弟的八卦。 德安太后今年不过四十出头,闻言笑个不停:「又编排你弟弟,难得他有中意的人,可别又把他惹恼了,跑去京营里不愿回来。那清宁王生母是冯才人吧,当年在母亲身边伺候,老身还略有些印象,明日把他召来给老身看看。」 元祐帝自然满口说好。当晚李晏就接到了太后的懿旨,宣他第二天入宫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觐见,合家欢,香菇 靠坐在平稳行驶的马车里,李晏将手臂支在一旁的翡翠色引枕上,懒洋洋地透过竹帘子露出的缝隙,观察着外面街道上的情景。约莫一百多米宽的街道上这会儿人流如织,李晏没有打出郡王的仪仗,马车旁也只跟着五六名骑着高头大马、衣着普通的护卫。不过无论古代现代,能养得起这些好马的绝不会是一般人家,所以没有无赖乞儿敢来招惹这些人。 李晏脚旁的脚踏上坐着一个才八-九岁的小太监,拿着柄丝绢宫扇,一下接一下地替李晏扇着凉风,不过一双杏眼却睁得大大的,正好奇地朝窗外望。这是李晏新提拔的贴身随侍,就是昨日拦了郑公公的那个小太监。后来李晏把人叫来问了几个问题,看人蛮活泼伶俐,就让他留在身边专管衣物,今个出门也把人带着了。况小六的性子实,适合留在家里照看,而且李晏答应给他带好吃的,这吃货立马满足了。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小太监长得比较好看,杏眼桃腮,漂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看着比较赏心悦目,李晏就无情地抛弃了相貌平常的况小六。 含笑——这个小太监之前的名字太过粗俗,李晏新给他起了个名——左顾右盼的,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窗外一家店铺对李晏说:「爷,您看那家店门口围了许多人,也不知是卖什么稀罕物的。」 李晏也瞥了一眼过去,微笑道:「这店门头上挂了个『味多美』的招牌,想来该是个食铺。」 含笑并不识字,听李晏这么一解释,就觉得很对,不由得惊嘆:「有这么多食客,想来卖的吃食肯定美味极了。」他张着嘴,一副很想过去尝尝的馋样。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好吃也正常,李晏看他样子有趣,就笑着承诺:「等进宫见过太后,回来就带你去看看。跟小六一个两个都是一副馋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苛待你们。」 「是爷待下人和善,奴婢们才会这样放肆,在人前一定收敛着。」含笑仰头望着李晏,小模样无比讨喜。 很快,马车驶过御道街,停在皇城东南边的顺天门。验过身份,守门官急忙将李晏等人迎了进去。在内廷前换乘软轿,侍卫自然只能候在外面,李晏便只带了含笑随身伺候。因为李晏才十岁,倒也无需多么避讳,一路直接去了德安太后居住的永寿宫。 进了宫室内,就见当中的紫檀木八屏罗汉榻上靠坐着一位四十多岁身穿黛紫色罗衫的妇人,一旁的紫檀木宽榻上坐着个二十多岁身穿杏黄色鸾鸟朝凤长裙的女子,怀中还抱着个六七岁的男童。这两人头上身上都没有多少饰品,但气质端庄高贵,想来该是太后和皇后了。 李晏撩起礼服下摆,跪下行了叩拜大礼。这个时代只有祭天祭祖或初次拜见长辈时才要跪一下,其余时候即便见皇帝也不需要跪拜,臣子也并不将自己视作君王的奴才,跟清朝那些磕头虫可不一样。 第11页 德安太后见面前男童生得唇红齿白、清秀可爱,且举止大方,心里就觉得喜欢,忙命宫女将李晏扶起来,又让李晏来到跟前,携了手细细瞧了瞧,才笑着对吴皇后说:「我看着真像个粉雕的小玉人儿,叫人一见就不由不喜欢。」又亲热的对李晏说:「想我当日还在大雍时也见过你母亲,是个稳重人。你以后只管安心在昭国住下,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吴皇后也笑说:「原以为自家孩子都是顶好的,见了清宁小王爷才知道人外有人。大雍水土果然极养人,单看婆婆便晓得了,不论何时气色都这般好,媳妇每每见了都羡慕得不行。」一番话说得德安太后爽朗大笑,直要身旁宫女过去堵皇后的嘴。李晏暗嘆这才叫会说话,不过长辈讲话不能随便插嘴,他就在一边浅笑不语,装腼腆害羞。 皇后又笑着推怀中的小男孩去给李晏行礼:「佑儿,这是从大雍来的清宁王爷,是祖母的外甥,也是你舅舅,往后就在我们大昭住下了,你也要多跟小舅舅亲近。」元祐帝子息单薄,宫里这些年出生的皇子皇女多数夭折了,止养活了一子三女。面前这个小男孩就是元祐帝的独苗苗,太子贺天佑。贺天佑其实已经九岁了,但天生体弱,跟他老爹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看起来比同岁的孩童小了不少。听了母亲的话,他也伸着小胳膊似模似样地朝李晏躬身行礼,很是乖巧。 李晏忙侧过身受了个半礼,弯着眉眼笑眯眯回礼说:「太子殿下不必多礼。」 德安太后就拉了小太子和李晏一起在身边坐下,又笑着对李晏说:「说来连璟儿也对你另眼相看,听说昨日还亲自去了你府上,也不知你们两人都聊了些什么呀。」 李晏只感觉面前三人的眼里都冒出了绿油油的「八卦之光」。太后凉凉,皇后凉凉,这么八卦是不是有失身份?还有小太子,你这么小就这样八卦真的好吗?李晏只好继续羞涩笑:「信王表兄古道热肠,怕外甥饮食上不习惯,特意送了许多鲜果点心来,倒没说什么特别的。」 他话音一落,就有内侍进来通传,说信王爷在殿外求见。德安太后最宠爱这个小儿子,忙命人将王爷请进来,不一会儿,就见穿着玄红二色流云暗花箭袖的信王大步迈了进来。他额头上还沾了些汗珠,一眼看见李晏好端端地坐在德安太后身旁,才朝众人行了礼,李晏和小太子又忙站起来回礼。 德安太后一见到她这个壮实的小儿子就觉得高兴,笑着招唿人过来,掏出手帕给信王擦汗,边说:「今个来的倒早,是听说清宁小王爷在我这里吧?瞧你这一头汗,急什么,我爱他还来不及,可不会怠慢他。」 「母亲一向宽厚,儿子并没有担心,只是着急来向母亲请安。」信王也蛮会奉承太后,他一到,屋内气氛更加和乐。没多会儿连元祐帝也赶了来,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倒真像是一家人。 中午李晏和众人都留在太后宫里用膳,几人分食而坐,李晏见食案上有道香菇炖鸡,就悄悄地挪到了一边,他最闻不得香菇的味。信王的桌子正挨着他,忽然伸手过来将那盅香菇炖鸡端到自己食案上,又另拿了碗冬瓜丸子汤放到李晏面前。李晏不由得一愣,转头看过去,信王却只是对他笑笑。 这一幕恰好落到太后的眼里,德安太后不由得笑道:「璟儿,你不是也不大爱吃香菇的吗?怎么跟小孩子似的淘气,偏要跟小王爷换东西吃。」 「我倒好,表弟是连香菇的气味也不能闻,我就替他换了,免得他闻着难受。」信王这句话说的就像多年老友一般随意,李晏竟不知这人会对自己的喜好这么了解,心头就是一跳。 元祐帝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十弟,你何时这么细心了,你可知兄长爱吃什么?」吴皇后就在一旁凑趣:「兄长都见了十多年,哪里能比得过刚结识的表弟。陛下可莫要再跟清宁王争,否则妾身会以为您不爱甜,倒爱吃酸的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连小太子也看着李晏直乐呵,李晏就只能在一旁干笑。太后也高兴,就让元祐帝赐李晏一块金质鱼符,准他随时出入宫廷。李晏心里郁闷,还要高高兴兴地谢恩。这份殊荣在一众质子里可是独一份,李晏苦恼极了。他明明是想低调的,怎么又跟漆黑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耀眼了,果然是他太过优秀的缘故吗?还是得怪信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3439076童鞋,murasaki童鞋的地雷,和小初zth童鞋的两个地雷~ ☆、第十章 邀约,味多美,算计 在宫里吃饱喝足,临走时还拿了许多礼物。有太后给的一条绿松石罗汉手串,皇后送的一块青玉缠枝竹节佩,元祐帝送了块白玉蟠螭纹系壁,外加四匣子内造点心、两坛果子露,四匹贡缎,真是满载而归。 刚出宫门,信王又赶了过来,把坐骑丢给侍从牵着,问李晏:「不知能否和表弟同行?」李晏难道能说不可以吗,只好把人也请上马车。含笑刚想爬上来,抬头就见信王隐含杀气的目光直射向自己,眼神十分不善。他吓得心直跳,求助地看着李晏,李晏就拍拍他的脑袋,笑说:「在外面跟王九一道坐着吧,不用进来伺候了。」王九就是车夫,含笑只好可怜兮兮地跟他并排坐在外面晒太阳。 放下竹帘,李晏回头对信王说:「表兄,天儿有些热,我想换件便服,失礼了。」穿着厚重的礼服,他早就闷得不行,虽然在客人面前换衣服不大妥当,不过他们毕竟是姑表亲,也不算外人,再者信王寡言少语的,总不会到处去跟人说。李晏笑着询问了一声,便解开玉带扣,脱下外袍,在乳白色的细葛布中衣外面套了件玉色莲纹绢纱外衫,系上五色丝绦,整个人顿时松快了不少。 第12页 信王就端正地坐在对面,垂着眼眸,一副非礼勿视的严肃样,明明才十四岁,倒像个老人家。李晏看的好笑,随意倚在靠垫上,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今日还要多谢表兄了,我确实不喜食香菇,难为表兄对弟弟这么了解。」李晏这话的意思就是:信王你做得过了,连我这么点爱好都一清二楚,怕是在清宁王府安插了不少桩子吧。 哪知信王好像根本没听出来李晏的话外之意,竟然还浅笑着回应:「你的事,我自然很了解。」根本就是承认安插了许多眼线。李晏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登时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想了想,他又懒得去计较,反正离开雍国时连美女都有人往自己身边塞,也不在乎再多个信王。 信王见李晏不理自己了,抿了抿嘴,直直地望向他:「之前你说二十日不得闲,我下月初十也休沐,到时一块去城外玩如何?若是嫌天热不愿打猎,我还有个庄子,里面砌了个大池子,引山泉水进来灌满,夏日可以在池中游水,非常凉快。去那里避暑如何?」 古代也有游泳池啊!李晏以前的别墅里有两个游泳池,凉水热水都可以放,他几乎每天都要游几回,所以他还真有些动心,只是不想跟信王一道去罢了。他瞥了信王一眼,就见对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充满渴望地直视着自己,那副可怜样快要把李晏刺瞎了。信王殿下,你这样卖萌太后知道吗?李晏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禁不住对方这样哀求,最后只好点了头:「行,到时候便麻烦表兄了。」 见李晏同意了,信王马上变得一脸喜悦,那高兴劲跟中了五百万似的。这种事李晏以前也没少经歷,都习惯了,他只能无语望天,暗嘆自己为什么要生得这么英俊潇洒,看把这少年迷成了什么样。 一直到王府门口信王才下了车,很遗憾地看着李晏:「最近差使比较多,等到时候再来寻你。」李晏笑着点点头,看着信王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侍卫离开,才回了王府。 李晏站在院子里等着换乘小车时,冯建功凑过来,疑惑地低声问:「晏哥儿,这信王是不是太过殷勤了点?这般执意约你出去,不会存了什么坏心吧?」 连自家正直老实的大表哥都看出信王热情得有些过分,何况李晏了。李晏笑着说:「信王位高权重,若要为难我,根本不必费这些工夫,大表哥尽管放心。」冯建功对李晏向来是无条件的信服,一听也是,就把那念头丢到了一边。 倒是含笑,被撵出马车就算了,原本王爷说好要带他去吃好吃的,因为信王的到来也泡了汤,等到屋里只剩他跟况小六时,就对李晏抱怨起来,直说那信王看着好吓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李晏正半躺在花梨木的美人榻上翻看本册子,闻言不由得笑了:「你这馋嘴猫儿,没吃上东西就喵喵乱叫,信王乃是大昭的亲王,岂是你能置喙的?明日我偏带小六出去玩,看你以后敢不敢再胡说了。」 况小六也虎着脸训斥含笑:「往后我们都是住在昭国的地界上,万万不能乱说话给王爷招祸。」含笑一听就慌了,再三向李晏保证,往后再不会胡言乱语,李晏才微笑着安抚了他几句。 第二天无事,李晏果然大方地带了他俩一齐出门。李晏只穿了件式样简单的荔枝白暗花绢纱外衫,头髮也随意的用髮带束起,腰上系了个绣莲瓣的小香囊,其余一应饰品都没有佩戴,看起来比寻常富户人家的小公子还要朴素。况小六和含笑也是青衣短衫,做寻常僕役打扮,侍从除了冯建功外只带多带了一人,完全是微服出巡的架势。 五个人悄悄从后门出去,转眼就到了集市上。满大街店铺林立,况小六和含笑左右看着,兴奋得不得了,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出门之前李晏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了十几两碎银子,足够他们花销。李晏此时又不需要人伺候,就让他们随意去买些合心意的东西,不过记挂着服侍李晏,他们也不敢离开太远。 几人随意地走走逛逛,很快就来到昨日含笑瞧见的那家叫「味多美」的食铺门前。含笑立马拉着况小六的袖子,一个劲地说也不知店里都卖些什么,怎么生意这样好。李晏就笑说:「瞧你那馋样,那就进去转转,正好歇歇脚,吃点东西。」 今日这家食铺也是人满为患,李晏瞧了几眼,就吩咐况小六去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又随意点了几样东西,才施施然去雅间坐下。这时代尊卑分明,主僕不同桌,冯建功当然是例外,况小六和含笑只能站着伺候李晏用餐,李晏就让他俩和另一个侍卫大哥去楼下再点一桌随意吃。 等屋里只剩李晏和冯建功两个了,冯建功打量了一下屋内摆设,笑着问李晏:「这就是你让人来开的食铺?生意很好啊。」 李晏笑着点点头:「才开业一个多月,新鲜劲还没过,往后生意肯定没这样好。不过能赚点小钱就行了,我每月那点俸银省点也够花,就是想手里有点余钱。」 说话间,外面有人敲门,说点的饭食到了。李晏让人进来,就见一个身穿鸦青色长衫,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端着个摆满食物的朱漆托盘进了门。 「东家,总有小半年没见着您了。」青年放下托盘就要给李晏磕头。 李晏忙将人扶起来:「起来吧,我这里不兴这个。倒是辛苦你了,一个人在外打拼可不容易,生意可还好?」李晏又给冯建功介绍:「他就是这家食铺的掌柜陶辉。陶辉,这是王府侍卫统领冯建功冯大人。」 第13页 陶辉又忙给冯建功行了礼,才从怀里掏出本帐册交给李晏:「生意很好,之前盘铺子、买家什、雇伙计,零零碎碎用了六百多两,四月十六开张,到现在已经回本了,还净赚一百二十多两。」 「算是达到了预期目标。」李晏没有看帐本,又交还给了陶辉,「赚的钱就存在帐上,我若有需要会派人拿着我的印章来取;若是店里出了什么事,你直接派人去王府找冯大人。」他又交代陶辉替他办件事:「帮我寻两个帐房,要老实可靠些的,我过几日有用。」 陶辉忙应下,又跟李晏聊了会儿店里的事才离开。冯建功已经习惯了李晏小小年纪却跟大人一样谈生意,他看着桌上的食物,指着一个黄色小圆饼一样的东西奇怪地问:「这是什么,又是你新想出来?」 「这是酥皮蛋塔。」李晏笑眯眯地拿起一个尝了尝,跟他记忆里的味道差不多。原本该叫「蛋挞」的,不过用那个「挞」大家都说奇怪,就改成现在的名字了。食铺类似于现代的茶餐厅,兼卖蜂蜜蛋糕、蛋塔之类的甜点,饮料除了常见的茶水,还有各式奶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非常新鲜,所以目前看来生意还不错。当然这些东西技术含量都不高,等别人学会了怎么制作,一窝蜂起来模仿的时候,就得另寻蹊径。 李晏笑眯眯地喝着加了红豆的奶茶,吃着金黄的炸鸡,心里又算计开了。 ☆、第十一章 清帐,虐炮灰,出门 进入七月,天气越来越热,李晏白日待的屋子已开始放置冰山,有侍女握着扇子往他的方向扇风。这天然的空调完全不逊色于现代高科技产物,当然只能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享受。清宁王府没有窖冰,原本需要去外面购买,信王却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派人送了几车冰来,足够李晏用一夏天的。 当然,李晏也不只是整日闷在家里吹「空调」,时不时还会应邀参加些宴席。自从他进了次皇宫,就有不少人递名帖来邀请李晏上门做客。官宦清流和世家贵族各有自己的交际圈,所以给李晏递帖子的基本是公卿之家。李晏有选择的去吃了几顿饭,也结识了几个年岁相当的世家公子。 在外面,李晏一直表现成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王爷,即便在府内,也很少直接插手于王府的具体事务,整天写写画画,做些文艺小清新的雅事,自然使得一些人产生了他无知可欺的想法。每月初八是清算上月帐目的日子,郑祥,就是咱们拽霸天的郑公公,管着府内的财务大权,他从没将李晏这小王爷放在眼里,所以根本就没想起还有清帐这回事。即便这会儿有人来告诉他,说王爷正在中堂的大花厅,请他过去对帐,他也完全没放在心上,整整衣衫,悠悠地带着几名小太监去了花厅。 花厅里气氛凝重,李晏坐在长榻上,手里捧着一碗冰粥,正拿着白瓷小勺一点点的往自己口中送,显得十分惬意。他面前立着一排人,都是府里的大小管事,全都沉默不语,不过有几人紧张地直发抖,头上也满是汗珠,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左手边的黑漆书案旁,两个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人正一边翻看着摊开的帐册一边快速的拨打算盘,屋里只闻见一阵清脆的算盘珠子响。 郑公公进来时就看到这幅场景,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才笑道:「真是好大阵势,王爷怎么突然想起要查帐了,可是谁在王爷跟前磨牙了?您身份尊贵,何必管这等小事,交给老奴就好。出门前太后就交待老奴,务必好好办差,替王爷张罗好府上事务。」 又是暗讽李晏不通庶务,又是拿太后出来压人,李晏听了却只是笑而不语,直将碗里冰粥吃了大半才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嘴角含笑道:「初八查帐本是旧例,郑公公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太后最讲规矩。您既管着财务,哪里还能再劳烦您来对帐,这两位是孤刚刚请来的帐房,这样的小事就交给他们好了,郑公公一向辛苦,担着全府的重担,可不好再叫您操心。」 被李晏不软不硬地拿话顶了回去,郑公公心头就是一跳,顿时面前这小孩也不是个善茬。不过他可不怕,他是太后给的人,谅这小王爷也不敢对他怎样。 好一会儿工夫,一名帐房已算完了一本帐册,起身禀报李晏:「厨房这月共花费四百一十二两,採买倒是能对上,就是有不少东西去向不明,还有几处的开销也有些模煳。」帐房将帐册递给李晏,又一一指出那些不对的地方,「约莫有值一百两银子的东西不知道用在了哪里。」 帐本上记的完全是最简单的流水帐,李晏哪里能看不明白,翻了几页,忽然笑了起来:「我倒不知我何时这么能吃了,一个月光粳米就吃了六十斤。十六那天我明明一早就进宫去了,为什么帐上还记着给我做了五两的席面?」李晏似笑非笑地丢开帐本,望着厨房的管事罗公公,「这才是头一个月,罗公公,您也未免太心急了点。」 罗公公是个矮胖的青年太监,此时已经满脸大汗,他瞥了郑公公一眼,低着头喏喏地说不出话来。郑公公忙抢着大骂他:「罗怀远,你个狗东西,王爷抬举,叫你管着厨房,你怎么弄出了这么大纰漏?」他又笑着对李晏说:「这蠢东西一向最忠心的,想来是被手下人煳弄了,等会儿老奴一定把这事查清楚,叫他们把银子填上。」 李晏没有说话,又端起一杯热茶。刚吃了冷东西,准备暖暖肠胃。他吹了一口浮沫,而后才慢悠悠地说:「听说罗公公是郑公公的干儿子,这些银子怕是有一多半都进了您的口袋吧?。」 第14页 不等郑公公辩解,忽然几名侍从抬着些东西进了花厅,有各种瓷器,最显眼的是一架八屏的玻璃屏风。郑公公马上脸色一变,李晏就笑了:「这些东西郑公公眼熟吗?明明是库房的东西,怎么倒摆在您的屋里了,这也是太后交待您的?」 郑公公涨红了脸:「老奴不过是看库房没空地儿了,暂时放几日,等腾出地方了再放回去。」 「那倒是叫郑公公费心了。」李晏又笑了一笑:「这么多东西放您屋里,您哪儿还有落脚的地,这几日怕是都没休息好吧,叫本王心里着实不安。这样,本王前几日刚买了个田庄,庄里地方又大又安静,您先去那儿住段时日,等库房腾出地方放置这些东西了您再回来。」 郑公公就是一愣,马上不敢相信似的大叫:「王爷这是想把老奴撵去乡下?若是叫太后知道了怕是不妥吧!」 「郑公公就安心去庄上散心,本王自会写信禀明太后,再叫罗公公一道去陪着您,必不会叫您独自一人。」李晏话音一落,马上就有几名侍从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郑公公和罗公公,一看他俩还想说话,又拿破布堵了嘴,一路拖了出去。屋内气氛愈加冷了起来,李晏却好像没有察觉,一直微笑着,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优雅的贵公子。 等查完全部的帐本,又发落了几个贪墨过分的傢伙,李晏才笑着对屋内剩下的人说:「大家办事辛苦,稍微拿些辛苦钱,这本王能够理解。若是一心只想捞银子,连自己本身的差使也办不好的,那就休怪本王处置得难看了。」 众人自然是齐齐称是。刚刚见识了王爷发落郑公公,此时哪里还有人敢不听话。李晏又让况小六把各人的差使重新分配过,再提拔了几个管事,才叫大家散了,自回了清芳榭。等屋里没了旁人,含笑一脸崇拜地望着李晏:「爷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郑公公赶到了别处。郑公公平日那么凶,哪个小太监没被他打过啊,他也有今天!」处置郑公公自然不是几句话就能做到的,李晏暗地里准备了很久,不过这些就不必告诉含笑了。 赶走了郑公公,李晏提拔了另一个年长的唐公公管府里财务,陈公公负责内院杂事和人事,又处置了几名郑公公的心腹,趁机把内院梳理了一遍。劳心劳力地做这些事,李晏却是高兴的,与人斗其乐无穷嘛,真让他闲着他才会发脾气。 一直忙到初十,李晏都忘记了答应别人的某件事,人家却亲自来请了。这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呢,信王就骑着马跑到了清宁王府,要接李晏去郊外游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早起,夏日游,坦白 信王来时李晏还在睡懒觉,守夜的太监轻声将他唤起,李晏一听那傢伙这么早就上门了,郁闷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了净房,任侍女们给他梳洗穿衣,。当他打着呵欠来到待客的花厅,承天门城楼上报晓的钟鼓才刚刚敲响第一声。这也太早了点!李晏心里疯狂吐槽,面上依旧露出明快的笑脸,亲切地招唿着挺直身板端坐着的少年:「表兄早啊,头几日就盼着您来了,总闷在屋里,可算能出门玩一玩!」 「表弟高兴就好,我特意多请了几天假,至少能在外面待六七天。」信王温和地看着李晏。 李晏当然表现的很开心,还表示一定要玩痛快了再回来。这时崔嬷嬷过来请示是否用早膳,李晏看信王这么早过来,怕人等不及,本想着带些点心在马车上吃的,还是信王一再要求吃了饭再走。 「一会儿我们骑马去城外庄子,得大半时辰才到,先吃点东西垫垫,免得伤了脾胃。」 李晏点点头,又邀了信王一同用饭。李晏不喜欢摆排场,一日三餐都是吃饱就行,所以早晨的饮食很简单,就是小米南瓜粥、一盘带馅馒头和三四样小菜,今天有客,菜又多加了几样。信王也吃得很香,时不时还会瞥李晏一眼,显然心情很好。由于对方过分关注,李晏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谁叫他生得这么美貌呢,别人喜欢看也没办法嘛,上辈子也是走哪都有一堆小姑娘兴奋地围观,所以他很大方地任人注视。 等到东方天空渐渐泛白,李晏和信王已骑在马上,向着城外并辔而驰,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门。两个少年俱是胡服箭袖,一个银红色绣银纹,一个玄青色暗纹,迎风疾行,身后又跟着装束齐整的侍卫,自是一派飒爽英姿。 顺着官道行了一会儿,离城远了,渐渐出现大片的农舍。望着道旁成片的农田、广阔的天地,李晏的心胸也为之舒展,不由抛却了防备之心,对着信王笑得灿烂:「好久没骑马了,真畅快!」 信王一直满脸笑意地望着他,眼神温柔似水。他俩身后相隔不远是分列两队的侍卫,为首的两名青年便是冯建功和信王的侍卫统领秦东海。秦东海跟随信王已有八年之久,眼见着他们不苟言笑的将军王遇到这雍国的小王爷竟好像换了个人,那眼神跟少女怀-春似的,让人不忍直视。他真不想承认自己快要瞎眼了,幸好他面瘫技能已经满级,没人能看出他一肚子的槽点。 当一轮红日冒出了地平线,信王已带着李晏来到他位于南山附近的大庄园。这别庄比两三个清宁王府都要大,粉墙黛瓦掩映在枝叶繁密的绿树间,倒是充满了野趣。庄子西面是青山茂林,信王指着那边对李晏说:「我们先进庄子休息片刻,若是不觉得疲累,待会儿可以去那里打猎。大的猎物没有,野鸡野兔极多,猎些来正好晌午吃烤肉。」 第15页 「好啊,不过我箭法平常,一会儿空手而回表兄可别笑话我。」李晏笑容清爽。既然出来了,就干脆好好玩一场,自己好歹是雍国皇子,身上也带了些保命手段,眼前这人即便有什么企图也绝不会讨了好处的。 他俩在外院稍微歇了会儿,就背上弓箭。箭壶,带了趁手的兵器,还有两只纯黑的大猎犬,和几名侍卫一道去了那片山林。信王让侍卫远远的守在外面,只和李晏两个带着狗进了林子。看信王明显是要支开旁人,李晏笑一笑,也没说什么。 林子里蔓草丛生,隐约能看出几条崎岖的小路。信王走在李晏前方,很小心地护着他,又时不时挥动精钢制成的横刀噼砍旁逸斜出的枝蔓,生怕他被枝条划伤。 李晏顺顺噹噹地走在后面,一手握着小巧的牛角弓,一手搭箭,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忽然颇远的树丛后面蹦出一只体型不大的梅花鹿,李晏眼睛一亮,忙闭起一只眼睛,瞄了半晌才身寸出一箭,还根本是个三不沾,偏了十万八千里。李晏镇定地放下弓,表示自己其实瞄准的是那边的小白兔。 信王抿嘴直乐,眼中满是笑意。看李晏停手了,他才不慌不忙地张开长弓,「嗖」的身寸出一箭,还在傻乎乎东张西望的梅花鹿就已经应声倒下。两只猎犬飞奔过去把梅花鹿拖到信王面前,信王捡起猎物放进布口袋里,也不嫌脏,直接就背到了身上。李晏一向自认耍帅天下第一,才不会承认这傢伙引弓身寸箭的时候似乎好像比自己帅了那么一点点。 两人继续踩着杂草前往山林更深处。路上,信王又身寸中了一只毛色漂亮的雄山鸡,然后毫不顾忌形象,直接拿绳子拴住山鸡的脖子就挂在了腰带上,看的李晏直愣神。 「我在兵营里待久了,越发粗鲁不堪,没吓坏表弟吧。」信王嘴角一直噙着笑。 「我倒羡慕表兄能征战沙场,不像吾辈整日醉生梦死的混日子,不过是虚度光阴罢了。」李晏说的倒是有几分真心。男子汉嘛,哪个不想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总好过在京城跟那些权贵公子斗心眼。 信王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没再开口。等李晏终于身寸中一只呆兔子,两人已走了半晌,信王找了个树桩子,铺了块干净的手帕让李晏坐下歇息,自己干脆得坐在一旁横倒的树干上。李晏终于不是一无所获了,心情好得不行,笑呵呵地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跟信王说晌午要拿这兔子红烧了吃。 有了树荫的遮盖,林中很是阴凉,信王就侧着头,直直地望着李晏,饶是李晏这么厚脸皮的人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表兄,怎么了,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李晏心里奇怪,脸上却不露痕迹,仍是笑盈盈的。 信王又定定地看了他几眼,才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开口说:「从前总有人在边上,也没法跟你说实话……小晏,我不知道你除了是雍国皇子,还有没有别的记忆,我是亦辉,你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九同学的地雷,田三童鞋又扔了个手榴弹,破费啦~ ☆、第十三章 轮迴,再生缘,身家 曾经,程亦辉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照顾小晏一辈子。或许是执念太深,后来他早早离开了人世,却以另外一种方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不知为何,他变成了透明的鬼魂,没有人看得见他,他没法和别人交流,就一直默默地守在小晏身边。那一天,他难过地看着病重的小晏慢慢合上眼睛,就突然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堕入了黑暗之中。等他清醒过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知名国家的少年王爷。 他变了个模样,有权有势,可没有了小晏,他也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目标,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后来,他又一次听到了小晏的名字,竟是要前来做质子的雍国皇子。程亦辉且喜且忧,又担心只是同名同姓的,就第一时间要求作为馆伴使前去迎接。 一见,果然是少年时候的小晏!只是比小晏小时候略微胖了些,还长了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看起来更可爱了。程亦辉又怕只是长相相同,内里完全是另一个人,只好忍着满心的激动,计划着如何试探一番。不久后,更令他惊讶的是,他竟在小晏身边看到个和自己上辈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傢伙,顿时紧张得不行。 程亦辉怕小晏会以为那人就是自己,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变丑了,心里不免有些胆怯,所以没有马上登门,隔了几日才去清宁王府找小晏。 如今的小晏成熟了不少,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一点也不像他原本十几岁时那么调皮。不过仍然保留了很多原本习惯,尤其弯着眉眼笑眯眯的模样,让程亦辉根本没法移开视线。他贪婪地注视着小晏的一颦一笑,当看到小晏在画上题的唐诗,更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恨不得立刻就把一切都说清楚。 可是他们两个身旁总有一群人跟着,若是被旁人得知了他们竟是从未来而来,当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程亦辉辛苦忍耐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今天这样四下无人的机会。 我是亦辉啊…… 李晏腾地站了起来,圆睁着一双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对面的信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亦辉哥?!你……那你可知道,我和亦辉哥第一次见到是在什么时候?」 程亦辉微微地笑了:「我怎么会忘掉呢。那天是十一月八号,外公把你接到身边,还对说我,你也没有爸爸妈妈了,以后就是我弟弟,让我要好好照顾你。那时你才七岁,穿着小小的西装,被外公牵在手里,漂亮得就像电视里的小王子。一开始你还不愿意理我,后来我把我那些恐龙玩具都给了你,你才愿意跟我一起玩……」 第16页 李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扑过去抱住程亦辉,哽咽地说:「亦辉哥,真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的样子变了,我不敢相信会是你。我之前遇到一个跟你从前长的一样的人,可他不是你,我再也不敢多想了,我好怕会再失望一次。」 程亦辉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搂住小晏,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轻声哄劝着:「别难过了小晏,我根本就变了个人,声音动作都不一样了,就是我自己也不敢认。我也很怕你只是个长相一样的人,幸好你都没怎么变。」 「我没变?」李晏站直了,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一脸奇怪,「从铜镜里也看不清楚,我还跟从前长得一样?可我现在这么胖!」 看来小晏很介意自己变胖了。程亦辉忍不住笑着伸手捏了捏小晏的包子脸——他从第一见面就想这么做了!「还是大眼睛,高鼻樑,除了这个小胖脸,都跟以前一样。」 李晏佯作生气,气鼓鼓地看着程亦辉,脸颊显得更肉乎了。看着看着,他想起了和程亦辉分别的这些岁月,没有想到,他们还有再相见的一天,不由得又高兴又酸胀,百般滋味都涌上了心头。 「真好,能再见到亦辉哥,真好!」他又紧紧地搂住程亦辉,内心被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悦充满了。 程亦辉也怀抱着小晏,心里无比满足,嘴角眉梢都含着笑意:他和小晏这辈子又能再一起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 虽然他们分别了很久,但是不用多说什么又重新变得亲密无间起来。两个人在林子里磨蹭了好久,说了好多分别之后的事,直到日头都升到正当中了才恋恋不捨地返回庄子。 「出去了万事都要当心,我们两个走得近些没事,只是不能被人看出我们从前就认识。」出林子之前,程亦辉小心地嘱咐道。 李晏笑着应了:「我明白。这年头两个王爷搅基没关系,让人家知道我们根本就不是这里人才会被火烧死!」 「哪会这么惨。」程亦辉忍俊不禁,「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的。」 「我知道。」李晏也笑盈盈的。有亦辉哥在身边,他当然什么也不怕。 可怜的侍卫们等到快中午,两个王爷才有说有笑地出现了。冯建功明显感到晏哥儿对信王的态度不一样了,似乎亲昵了很多,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李晏却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从上前接过程亦辉身上的猎物,程亦辉随即吩咐道:「兔子是清宁王爷猎到的,就按着王爷的意思,让厨房红烧了。野鸡炖汤吧,这鹿让他们片了拿酱料腌上,一会儿我跟王爷自己烤着吃。其他素菜什么让他们看着做,记得多切几盘水果就好。」随从忙应下,提着东西先赶了回去。 出了山林阳光有些刺眼,随从递了把伞面上绘有水墨画的油纸伞过来,程亦辉撑着伞,和李晏两个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周围绿草如茵,两个人便如走在画中一般。不过他俩的对话可一点也不诗情画意: 「这附近的田地,还有刚刚打猎的山林,其实都是这个庄上的。京城外面这样的庄子我还有两个,还有三个田庄在别的府县,离得比较远,都是歷年兄长赐的,我也没用心管,出息不大。京里只有几家粮油铺子,赚的也不多,现在我手里统共就四五万两银子。」程亦辉颇有些赧颜 刚刚李晏提及自己不做生意就手痒,所以在盛京开了家小饭铺闹着玩,程亦辉也就把自己手里的产业向李晏简单报了一遍。只是没有小晏在身边,他也无心赚钱,田庄铺子都经营得一塌煳涂,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几万两银子看着不少,不过他们身份地位高,花钱的地方非常多,这点钱也只够用的。 李晏倒不在意,笑说:「不着急,以后的日子长呢,我又清闲,回头我帮你理一理。」 程亦辉马上应下来:「好,回去了我就叫人把田地铺子都列个单子给你,管事的人你要换就换,我给你个印章,再跟钱庄的人打个招唿,要用银子就直接去取。」 王爷这是做什么,怎么看起来是要把自己身家底子都交到人家手上了?身后的秦东海面瘫着一张脸,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第十四章 烧烤,共枕席,游泳 中午,李晏和程亦辉是在院子里吃的饭。 庭院里种着几棵绿树,一侧搭建了宽大的凉棚,绿色的葡萄藤爬满了架子,层层叠叠的绿叶间垂挂着一串串小小的青色果实,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看起来十分可爱。 凉棚下面并排放着两张红木食案,上面食物瓜果堆得满满当当。一旁摆置着一个四方的炭炉,炭炉里满是上好的银骨炭,燃烧时不会扬起一丝烟尘。炭炉上面架着的铁板这会儿平铺了几块腌好的鹿肉,在炉火的灼烤下发出「呲呲」的声响。 凉棚四角放着四座小冰山,凉气四溢,所以虽然烤着肉,也并没有多么炎热。程亦辉熟练地用大竹夹子翻烤着鹿肉,烤好了就夹到一旁的白瓷盘子里,李晏接着把胡椒、茱萸粉等作料洒在鹿肉上。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没有辣椒,土豆、玉米、苹果等作物也都还没有传过来。李晏偶尔想吃玉米的时候,就会幻想着什么时候造出几艘大海船,也去发现个新大陆。 等鹿肉烤得差不多了,他们又烤了条新鲜的河鱼。都烤熟了之后,两个人才并排坐到食案前铺的竹蓆上,开始享用,自有侍从上前来灭了火,把炭炉、铁架子等物抬到别处。 第17页 程亦辉用小刀把鹿肉切成小块,李晏就把切好的鹿肉夹在薄饼里吃,实在是美味。「要是配上冰啤酒就更好啦。」李晏低声感嘆。 程亦辉看着他那惬意的小模样,故意逗他:「有葡萄酒,可是你这年纪啊,不能喝。这不是有果子露吗,也冰过了,你喝这个就是。」 年纪是李晏永远的痛,重活一辈子还是比亦辉哥小这么多,他也想当大哥!而且他现在就是小学生的年纪,很多事根本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不能和从前一样想调戏就调戏,想那啥就那啥……李晏苦着脸,神情哀怨极了,举着拳头大喊:「我要快点长大!」在程亦辉面前,李晏的心理年龄总是有直线下降的趋势,令人堪忧。 程亦辉忍不住大笑着摸摸小晏的脑袋:「再长大也比我小。」 其他人都被程亦辉赶去吃饭了,这会儿院子里十分安静,程亦辉的笑声隔着院墙传了很远,是人都晓得了王爷心情很好。 李晏吃了三四块鹿肉就饱了,就在一旁剥荔枝吃。程亦辉饭量比他大了许多,吃了好几块鹿肉也没够,又吃了盘凉面。李晏伸手摸摸程亦辉的胸膛,接着点点头,表情无比正经:「多吃点,大-胸-翘-臀都没了,手感差了很多哦。」 程亦辉一口面条差点噎在嗓子里,咳了几声,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略显单薄的身材,跟从前是没得比。他马上保证道:「晚上我就弄些简易的运动器材,以后坚持锻鍊,会练出来的。」被小晏嫌弃了,程亦辉很无奈。他府上有一架西洋穿衣镜,就是现代用的水银镜子,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如今的样貌还不如从前呢,要是连小晏喜欢的身材也没了踪迹,就更加配不上小晏了。于是程亦辉下定决心,一定练出肌肉才行。 两个人慢悠悠地吃了午饭,在游廊里散了会儿步,然后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跑到一个屋里午睡去了。 「哈哈,瞧两个侍卫统领听说我们要在一个屋歇晌,都把眼瞪那么圆。」李晏仅穿件素白轻透的绢纱中衣,躺在足有两米宽的紫檀木长榻上,捧着鼓鼓的小肚子哈哈大笑。 程亦辉笑着拿了条雪锻薄被盖在李晏的肚子上,李晏忽的爬了起来,咬着被子的一角,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又捏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大王,人家冰清玉洁的名声从此可是毁了,您可要对人家负责呀!」 程亦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家小晏总是这么爱搞怪,和小晏在一起从来就不用担心心情会变差。程亦辉靠坐到李晏的身边,手臂一伸把李晏搂在怀里,用电视上强抢民女的怀蛋强调,哼哼地说:「小美人,做了本大王的压寨夫人,保准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金银珠宝大大的有!」 「大王真豪迈,人家以后就跟定大王了!」李晏抱着程亦辉的腰,两个人又一起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 说笑了一会儿,李晏就觉得眼皮重得不行。屋里没留伺候的人,程亦辉替他打了会儿扇子,微微的凉风中,李晏很快就合上了眼睛。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还是程亦辉把他喊醒的。「小晏,池子里放了水,你要不要去游泳了?」程亦辉提前了一会儿起床去做准备,大水池这会儿已放满了清澈的山泉水。 「要去!」李晏一听可以游泳,顿时没了困意,一下子就蹦下了床。 原以为是露天泳池,没想到周围砌了一圈两米多高的粉白围墙,一旁还盖了两间耳房,换衣裳也很方便,完全不会被人看了去。水池有一大一小两个,大的足有一百平米,四壁全贴着荷花绿的大理石;小的用汉白玉砌成漂亮的海棠形,大约只能同时坐进四五个人。 「先进大池子游泳,小池子里会放上热水,游完泳进去暖身体。」程亦辉解释道。 李晏早就脱得只剩了条短裤,此时欢唿一声就跳进了泳池。「这还是我这辈子头一回游泳呢。」怕隔墙有耳,两人约好了在外面时不提从前,只说「这辈子」,别人听了也只会以为是在发感慨。 程亦辉也穿着短裤下了水,看李晏那欢快的样,就笑说:「那我跟人说一声,你什么时候想来玩都行。我一个月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京营里训练勇武军,这边空着也是浪费。」 「你不在我一个人来玩也没劲呀。」李晏用蛙泳的姿势向前游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问程亦辉:「我记得有质子在朝中任职的例子吧?那次在宫宴上碰到的黎国质子不是因为文采出众进了翰林院吗,我能不能也去你身边做个什么将军啊,军师啊之类的?」李晏幻想着自己将来成为一位英明神武的小将军,还有点小激动呢! 小晏不嫌辛苦,愿意跟自己待在一起,程亦辉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不过那个黎国质子只是个闲官,没什么实权,小晏毕竟是别国皇子,担任一些敏-感的职位肯定会落人话柄。程亦辉思考了一会儿,实话对李晏说:「你年纪小,身份也摆在那里,掌军政大权暂时都不大可能,等我回去让人寻个离我那儿近、有实权又不是多劳累的职务吧。」真的有这样的职位吗? 「好,回头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李晏一点没怀疑程亦辉的能力,心情很好地掬起一大捧水洒到人头上,大笑着喊了句雷人台词:「大王,来追我呀!」接着快速往前游去。程亦辉就笑着游在后面,作出一副追赶的架势。水池不深,两个人在水里面嬉戏打闹,看起来才真像两个小孩子。 第18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陌路已逝童鞋和ally童鞋的地雷,破费啦~ ☆、第十五章 当官,军器所,风潮 李晏和程亦辉就这样在南山别庄过了足足五天快活清闲的日子。早起去打猎,或是在院子里练武,中午吃大餐,下午天热时游一个半个时辰的泳,生活极度腐败。这里就像处小小的世外桃源,不用考虑杂事,只一心玩乐就好,李晏忍不住感嘆:怪不得歷史上那么多昏君呢,果然还是昏君的人生更多姿多彩! 当然,这样的日子不可能是无休止的。第五天傍晚,两人恋恋不捨地分道扬镳了,李晏返回盛京,程亦辉直接去了京营。 好不容易和亦辉哥重逢,突然又回到一个人的日子,李晏非常不适应。他就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了研发新食物、新产品上,接连在店里推出了几种这个时代没有的菜色和点心;又在隔壁开了家不大的点心铺子,专卖饼干糖果、蛋塔蛋糕等小吃食,用漂亮的盒子一包装,很适合去别人家做客时拿上一包送人,所以短短时间内也打开了销路。 忙活了几日,程亦辉便派人送了封信来,信中列出了不少官职,让李晏看着挑。李晏对古代的官制了解并不深,就找了乔长史给他做参谋,结合他自己的兴趣爱好,最后选定了御前军器所司使一职。 御前军器所紧挨着京营,串个门什么的很方便。而且也不是要害部门,只是负责制造兵甲武器的机构,管理着几千名工匠,在世人眼里可不是什么清贵官。李晏当然不在乎这个,他原本就喜欢动手做东西,在这里能名正言顺地研究一些诸如火药枪炮之类超越时代的发明创造。 不过军器所原本的第一把手司使的品级并不高,程亦辉当然不捨得让李晏只当个四五品的小官,见李晏选了这个,就去皇帝那请来特旨,把军器所主管的职位一连提升为一品统制,也好匹配李晏的郡王身份。 没过两天,清宁王以十岁幼龄出任军器所统制的事就传遍了朝野。这个时代科举制度还不够成熟,朝政为皇亲国戚、世家大族所把持,举荐也是为官的一种重要方式。李晏身为皇亲,当个官倒没什么,主要是他的年纪太小了点,而且又是质子的身份,所以备受质疑。元祐帝对李晏的印象很好,又有自己最信任的亲弟弟一力推荐,当然不会有意见,可别人就不一样了。 「那等黄口小儿也能为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是搭上了信王爷,就不知天高地厚,千字文也不知可曾看全了!」 一间饭庄二楼的雅座内,一群人正在饮宴。这些人多数身穿长衫长袍、手拿泥金摺扇,一副风流文士打扮。其中一人发出上面的感慨,众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雅座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两名锦衣华服的青年,这两人的地位明显高出其他人不少。右边一人面上带着讨好的表情,向另一名青年建议:「子玉,明日上朝时您可得向圣上谏言,军器所乃国之重器,哪能由着小孩子任意糟践。」 被称为子玉的青年随即一脸傲气地哼了声:「十弟也是个拎不清的,原以为他练兵打仗还算有一套,是个老成持重的,没成想竟被个莫名其妙的清宁王唬得不知东南西北。原先成日里往清宁王府送各色精贵物件,这也便罢了,咱们又不缺那点东西,如今竟连官职也送了出去,这不是把国家大事当儿戏吗,大哥竟也由着他胡闹!」 说话人正是嘉王贺瑜,字子玉,是程亦辉如今的五哥,而一旁向他提建议的就是黎国质子,庆端王徐诚。贺瑜喜读诗书,一向自诩为才子,为人清高得很,其实颇为迂腐,根本就是读书读傻了的那种人。正好徐诚素有才子之名,两人一见便引为知己,经常举办一些诗会,再出几本唱和诗集,在文人中倒也有些名声。 贺瑜能无所顾忌地批评信王和皇帝,其他人当然没这个胆子。徐诚忙把话题引开:「我们众人相聚,就不提那黄口小儿扫兴了。」他又指着雅间内的家具和装饰,用着欣赏地口吻说道:「这家店果真有些意趣,食物精巧自不必说,连家具都这么新奇,怪不得才开张生意便这么好。瞧这坐具,比杌子高大,坐起来还真是舒服。还有这大食案,竟能一下子围坐我们这十几人,比从前各人分坐热闹了许多,跟这高大的坐具也正好相配,难为他们怎么想出来的。」 马上就有一人洋洋得意地说:「这我倒是清楚。这大食案叫圆桌,坐具叫靠背椅,是城北郑氏木器行新出的家具样式。他们那儿新花样可多了,最近在盛京非常风行,嫁女儿不打新家具可是会被人家瞧不起的,这不我家里也刚定了一套!」 这群人没几个家世一般的,了解情况的也纷纷说起京城的这些新动向,没听说的就急忙打听,都说回头也要去做一套新家具。别人家有了自己还没用过,那不成了土包子嘛。 这些人吃饭的地方自然就是李晏开的「味多美」了。而他们如果知道自己盛赞的家具正是出自刚刚被他们讥笑的清宁王的手笔,清宁王还拥有那家郑氏木器行四成的股份,他们不仅在这儿免费给人家做gg,更要前去定货,送钱给人家赚,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晏当然也知道现在外面对自己的风评很差,现在一提起他就是「不知用什么法子巴结上了信王」,把他说成了佞幸之流。可谁叫他脸皮比城墙还厚呢,完全没受影响,不仅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心思做新衣裳。 第19页 他原本一年有二十四套衣裳的常例,亦辉哥最近又送了他两匹上好的冰绡,雪似的白,他就自己画了几幅花样,叫人裁了几套夏衫。正好他最近要进宫,就把新衣服穿去了,没曾想竟引起了不少宫妃的竞相模仿,后来又传到了宫外头,成为京中女子一时的风尚。自己穿的衣服却被人改成了女式的裙装,叫李晏好一阵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嘲讽,新东西,商机 三品以上官员正式领取官印之后,照惯例要进宫去面谢天子,李晏当然也不能例外。因为郡王是超一品,远超过统制的品级,所以他并不需要穿着官服。李晏穿着新剪裁的冰绡直领宽袖衫,没有什么繁复的纹饰,只肩头、袖口各拿银线绣了造型小巧可爱的翔龙——这花样正是出自李晏之手,然后腰上系了名贵的玉带,挂了元祐帝送的白玉蟠螭纹系壁和金鱼袋,整个人显得粉雕玉琢。 这回因是公事,元祐帝是在书房接见的李晏,身旁还陪着几位王公大臣。贺琇一见李晏就露出父兄般慈爱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夸赞道:「清宁表弟果然人物出众,朕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即日起便将军器所交到你手中,望你多为朕造出良弓利器,让军士们各个披甲执锐,保卫朕的疆土。」 李晏马上不紧不慢地躬身一拜:「臣必竭智尽力,为陛下效劳。」他年纪虽小,但行礼如仪,规规矩矩分毫不差,看起来倒是颇为老成。一旁的几位大臣也纷纷附和着说了几句好话。大臣们都想着皇帝既然已经下了旨意,清宁王的任职不可能再变更,他又是皇帝和信王看重的人,事到临头又何必再得罪人,都只管说得天花乱坠。 看到众人一个个只会阿谀奉承,有一人的心头十分不快。李晏就见一个身穿深紫色亲王礼服的青年不屑地瞥了自己一眼,接着有些做作地摇了摇头,一脸不贊成地对元祐帝说:「皇兄,这清宁王再出色也不过是十岁稚子,如何能够担纲国之重任?真不知清宁王可将九经读全了,别回头拿着下面报上来的清单却算不出其中数目,平白叫人蒙蔽了去。」 九经是九本经典的合称,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基本书目,其中也有一本《算经》,讲些简单的计算方法,李晏曾翻看过,大约也就相当于小学水平。至于说话这人,虽然是头一次见,但昭国皇室子息不盛,能称唿元祐帝为皇兄的,除了信王就是嘉王贺瑜了,李晏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李晏也听说过这个嘉王,就是个书呆子,也不知受了谁的撺掇来针对自己。看元祐帝面有不愉,李晏便笑眯眯地开口说道:「听闻嘉王爷自幼熟读经书,学富五车,小王才识浅薄,自然不能与嘉王爷相比,不过管理工匠、清算个帐目倒还是能够勉力为之的。何况天下事日新月异,江河后浪推前浪,吾辈该要与时俱进才对。抱着百年前的经典来依样画葫芦,怕是会被后浪拍在沙滩上啊。」 李晏眨巴眨巴大眼睛,表情显得无辜又诚恳,却是明摆着讽刺嘉王只会墨守成规,不知进取。 贺瑜顿时涨红了脸,瞪大眼睛,怒道:「清宁王可真是伶牙俐齿,本王却要看看你是如何『与时俱进』的!你既然说不可坚持经典,你又能弄出什么新花样来!」 「嘉王爷放心,创制新东西又有何难,小王心中已有计划。十月初八便是圣上千秋节,小王正想在那日献出一物恭贺陛下寿辰。」李晏笑着沖元祐帝拱拱手。 没想到话题转啊转竟来转到了献寿礼上,元祐帝被李晏所说的「新东西」引出了兴趣,于是非常好奇地问:「是什么新奇的物件?」至于贺瑜和李晏争吵的事,他便选择性的无视了。 其实元祐帝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五弟。贺瑜同元祐帝并非一母同胞,而且这人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向来爱对国事指手画脚,偏偏又没什么才干,只会挑刺。 皇帝也是有脾气的,可是元祐帝要维持「兄友弟恭」的明君形象,又不能真的因为几句话而治贺瑜的罪,最后每每只能暗地里气得画圈圈。今天见贺瑜被李晏几句话说得暴跳如雷,元祐帝面上虽不显,其实心里已经乐坏了。 贺瑜见皇帝被李晏的几句话挑起了兴趣,就冷哼一声:「做些新式样的点心也是『创制新东西』,难不成清宁王是想献些吃食玩物给皇上?」 「民以食为天,嘉王爷这样鄙视食物却是有失偏颇了。」李晏笑着嘲讽了贺瑜一句,然后故作神秘地说,「不过,嘉王爷不必担心,本王要献上的器物当然会对国家有益处。也请圣上再等候一段时日,千秋节那天便可知晓答案。」后面一句当然是对元祐帝说的。 贺琇不确定李晏所说是否属实,就没有再追根究底,颔首笑说:「好,朕便等着清宁表弟的惊喜吧。」见贺瑜还想开口,贺琇又对李晏说:「自从上回见了你,太后心里十分喜欢,这里既已无事,你便去永寿宫陪太后她老人家说会儿话吧。」 李晏便拱手谢恩,由几名内侍陪同着去了永寿宫。 因为时间尚早,永寿宫里除了皇后和小太子,还有几名前来请安的妃嫔。元祐帝的后宫们质量还是不错的,看着都很赏心悦目,李晏就好心情地一一向她们问了安。 宫妃们也都是聪明人,李晏既然笑着夸赞了他几句,又纷纷拿出些小玩意给他当见面礼,金银玉佩之类的塞了个满怀。 第20页 女人最关注的除了样貌就是衣裳饰品了,这几位大大小小的美女没说几句话就注意到了李晏的服饰穿戴。其中一个小美女笑着说:「小王爷,你这可是冰绡的料子?果然跟冰雪堆成似的,我那倒也分了几尺,可没捨得裁成衣裳。」 又有一个美女望着李晏肩头绣的小龙,奇道:「料子好,这收腰的式样也格外衬人,更奇的是这翔龙,怎么这般别致,内府那群傢伙只会些老样子,该不是他们的手工吧?」 李晏没承认是自己画的,只说:「是府里人画了花样,请外面绣坊绣的。」 太后一听,也拉着李晏的手,细细把那几条翔龙打量了一遍,最后笑道:「确实活泼有趣,顶合适你们小孩子。既是你府上人的手笔,老身就厚着老脸问你要东西了。你再让那人画些花样送来,就说是老身要的,回头一定重赏他。」 李晏马上笑着应下:「太后喜欢那是府上人的荣幸,原该将人亲自送来的,只不过那人是男子,不方便入宫,我回去一定让他多想些新鲜的花样。」李晏画的龙接近现代的q版,有着小小的角,萌萌的大眼睛,倒没料到古人也会喜欢。他脑筋一转,马上又想到了几个赚钱的点子。 他现在开的几个店每月有上千两的收入,还不够买几匹上好的冰绡呢。李晏奢侈惯了,赚的钱永远不嫌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田三童鞋的火箭炮~ ☆、第十七章 人才,大力士,惊喜 啪的一声,一把泥金摺扇被大力的拍在书案上,湘妃竹的扇骨霎时便断裂开来。摺扇的主人此时满脸怒容,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 「那黄口小儿欺人太甚,小小年纪便那般嚣张跋扈,日后还了得!皇兄也是煳涂了,竟然看不出这小儿满口谄媚,实则包藏祸心,那北人又岂会真心为我大昭着想!」如此忧国忧民的男子当然是嘉王贺瑜。雍国因在昭国北面,所以雍国人常会被昭国人蔑称为北人。 他对面站着几个养在府里的清客,闻言都十分有眼色的攻击起李晏来。有说李晏不过是仗着信王的势,其实本身根本是一窍不通;有说如今越嚣张,回头跌的越重,且待来日……贺瑜听了这些个诋毁的话,脸色才慢慢转好。 「将这小儿准备千秋节上为陛下献寿礼的事宣扬出去,本王倒要看他能拿出什么奇珍异宝来!」想像着李晏到时候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贺瑜心情越发愉快起来。 这会儿李晏正躺在摆放在紫藤架子下面的安乐椅上,前后微微摇晃着,身旁还有小美男含笑拿着纯白的薄纱菱扇殷勤地给他扇着凉风,真是惬意极了。 「爷就是厉害,这椅子实在有趣,真不知爷是怎么想出来的。」含笑两眼发亮,望着李晏一脸崇拜。 「爷自然是英明神武,你镇日就知道摆弄衣裳鞋袜,能懂什么!」况小六正坐在朱漆的小圆凳上,捧着个西瓜大口啃着,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含笑一听,不依了:「我管着爷的衣物穿戴,当然要学着搭配。你才是无事忙,见天的东跑西窜,又比我多懂什么!」 「我管着爷内外的杂事,自然要多跑腿!」 两个人就这么吵起来,跟两只小麻雀似的,李晏不禁莞尔:「好啦,一个二个都是多嘴鸟,在我面前就算了,出去可不能这么没规矩,叫人看了笑话。」 「那是自然!」况小六和含笑急忙应道。 李晏想了想,又慢慢说道:「过几日我就要去军器所当差了,你们两个当然不能跟去。往后白日忙完了差使,就在府上跟着先生好好学识字算帐,其他人无事时也要学点东西,你们多督促着,我可不喜欢手下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学的好了,回头我让你们去管铺子,每年拿分红,不比现在好?」 李晏这是明摆要提拔他们的意思,况小六和含笑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将来也能当管事的,都十分激动,连连保证会用心学,绝不辜负王爷的期待。 相处久了,李晏对太监也没了什么看法。从外表看,况小六和含笑都跟正常男孩子没什么两样,可是身体的残缺一方面造成他们本身的自卑,一方面会被世人歧视,从而更加自卑,久了心理当然会出现问题。 李晏向来不在乎手下人的出身,只要有本事,他都会重用。如今管着「味多美」的陶掌柜从前甚至是戴罪之身,要不是李晏帮了他一把,早就被流放边疆了。 李晏还在府上侍女丫鬟里找出了几个识文断字的进行培养,先管着府里的事务,以后若有出息,也照样放出去做事。他要开店铺,还有那么多新奇的点子要落到实处,实在缺人用,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拉来做壮丁。 中午下了场暴雨,下午天气变得十分凉快,李晏就乘坐马车去了各处的店铺转转,重点是亦辉哥手里的四家粮油铺子。这四家铺子遍及盛京东西南北几个集市,规模颇大,收益却是一般。程亦辉已经跟派人打了招唿,铺子里的人都知道现在他们头上又多了位「二东家」。 李晏之前已经来过一次,查了帐,把贪墨厉害的一个掌柜直接送去了衙门,不把这人的家底子榨干是不会放出来。然后又撤换了几个人,定好每月查帐的日期,这么严厉督促下,其他人再想煳弄可就得当心了。 今天再来看,不过十几天工夫,几家店里收益都多出了整整一倍,李晏这才满意了一点,当即宣布,年终时铺子里赚的银子若超过某个限度,人人都有额外的红利拿,把那些做小工的喜得不行。 第21页 众人正高兴呢,就听外间传来一阵吵闹声,李晏看了大掌柜一眼,大掌柜忙派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没多会儿,伙计回来禀报说:「不知哪里来个穷汉,在外面吵着要赊米赊面,伙计怕耽误做生意,要赶他走,偏偏这人身高体壮,两三个人一齐上去竟然都没推动!」 难不成是大力士?李晏顿时来了兴趣,正好他就准备走了,干脆出去看看热闹。 一出去,就见店铺的堂屋正当中立着个足有一米九高的壮汉。这人黑黝黝的,满脸络腮鬍,看着该有三十了,穿了一身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灰布短打,更稀奇的是背上还拿布条捆着个昏睡的小孩子,怎么看怎么奇怪。 「俺都说了俺就是这阵子没钱,你们先赊些米面给俺,等俺做了活挣了钱就还来。俺弟弟都饿了一天了,你们就赊俺点呗,俺王大力啥时候骗过人了!」大汉看起来憨憨的,一手抓着门框,身旁三个店伙一块把他往外推,累得满头大汗,这人还是纹丝不动。 这人要放现代绝对可以去练摔跤,李晏看着闷笑不已。店伙看到李晏出来,纷纷退开来向他行礼。那叫王大力的壮汉也看过来,奇道:「怎么他们都向你这白面团似的小娃娃鞠躬,难不成你是他们少东家?」 「我也是个管事的。」李晏笑眯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你叫王大力是吧?你看你那么大块头,把门都要堵实了,我们店还怎么做生意呢?不如你随我来,你若真不是骗子,我就赊你些米面。」 「俺当然不是骗子!」王大力二话不说就跟着李晏走了,叫李晏暗嘆这人可真好骗。 进了里间,李晏让人端来些茶水饭食,王大力也不客气,把身后的小孩放下来哄醒了,然后一大一小就跟饿狼似的大口吞咽起来。他们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还没够,李晏对他们说饿久了之后不能暴饮暴食,只给他们一人上了碗甜汤,他们这才勉强放下了筷子。 「哎,真舒服,俺都整整两天没吃上饭了。」王大力长舒口气。他弟弟瘦瘦小小的一个,约莫只有三四岁,也是撑得直打饱嗝。 「你看着身板结实,又有手有脚,怎么还会挨饿?」李晏奇怪地问。虽然古代贫富差距很大,不过消费水平很低,像王大力这样的壮劳力只要肯干活,养活一家三口人还是可以的。 王大力就拍拍他弟的头,无奈地说:「俺可不是那等懒汉。原本俺是在城南吴三铁器铺子里做活的,俺们东家嫌生意不好要关了铺子,这小子这几天又病了,俺把钱都拿去给他抓药,为了照看他也没顾上去找活,这才挨了几顿饿。」 「哦,原来是个铁匠……那你都会打些什么?」李晏饶有兴致地问。 「铁锅铁铲俺都能打,小公子你可是也要开铁器铺子?」王大力很好奇,不明白面前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对打铁感兴趣。 「那倒不是。」李晏寻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若我画出个图形来,你能替我制成和图样差不多的铁器吗?我要制一种新样式的铁器,材料什么的我也只知道个大概,还需要你自己摸索。我每月给你二两银子,而且若这事办成了还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这事没成之前,需要保密,所以暂时只能待在特定的地方,不能外出。」 「二两银子,你不是骗俺吧!」王大力瞪大了眼睛,忽然又勐地摇头:「给这么多银子,不会是让俺做弓弩铁甲吧?那可是犯法的,俺可不干!」古代禁止民间私造和私藏弓弩长枪等重兵器,还有铠甲,逮到就按谋反罪论处。 看来这傢伙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傻嘛,李晏笑了:「你这么精明,我哪能骗你。不要你做那些,我保证不会是违法的事,而且还有大大的好处,怎么样?」 王大力这才点了头:「那行,那俺一定替你做好,而且一个字也不跟别人提。」他看看弟弟,又有些犹豫:「俺现在还住在东家的铁器铺子里面,东家还要俺尽快搬哩,少爷,俺能不能带俺家小二一块去你那干活?」 王大力和他弟弟王小二一块儿眼巴巴地看着李晏,一大一小都跟可怜的狗狗似的,叫李晏忍俊不禁:「制铁器的地方不在我府上,那边进进出出的都是大人,带个小孩也不方便,叫你家小二给我当个小厮吧,不会让他做什么重活的。」 王大力没想到这么天大的好事能落在他们兄弟俩身上,忙拉着他弟就跪下给李晏磕头。李晏受了他们一拜才把人拉起来,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人先带他们回府去。 接下来李晏还不准备回府,他想着这些天亦辉哥都待在京郊的禁军大营,也不知那里条件怎么样,干脆过去看看,给亦辉哥一个惊喜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urasaki童鞋的地雷~ ☆、第十八章 京营,拦路虎,沐浴 盛京面积非常大,远超过从前李晏见过的所有都城,当然环境卫生等方面就远远不如后世了。而京营说是在京郊,其实就紧挨着盛京的外城,也方便宿卫京师。 外城只围了一圈一人多高的土墙,道路也狭窄了许多,住户更是和内城没法比。而且越是靠近外围地方越是阴暗破旧,基本可以算是贫民窟了。 占地几十顷的禁军大营差不多和这处棚户区连成了一片。黑色的院墙,高大的门楼,门楼前有两座憨态可掬的石狮子,还竖着根几丈高的旗杆。 第22页 大营周围不准盖房,隔出了一大片空地,有一两个卖货郎来来回回的叫卖,还有不少小孩子在奔跑游戏。当李晏踩着脚踏走下马车时,顿时引起了附近住户的围观。 闲在家里的大妈大婶们好像突然凭空冒了出来,一个接一个站在房前对李晏指指点点,疑惑地议论着:「哪家的娃娃,这么俊,咋跑到这里来了?」「哎呦,看人家带的下人都那么俊,瞧那瓜子脸,是男娃女娃呀?」声音大的离老远都能听到。 李晏今天出来原本就没带多少人,这会儿除了含笑之外,就带了三四个侍卫。含笑从没遇到过今天这种阵势,被这么一大群妇人围观,顿时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低着头不敢看人。还好李晏是见惯了,就吩咐一名侍卫大哥前去门房通报。京营当然不能随意出入,不过咱们不是上头有人嘛,想来也没人会拦着自己。 李晏想得很美,哪知道守门的士卒说他们将军带兵出城去了,不在营里。李晏一行没有手令,不能入内,只让在门房等着。明明都报出了王爷的名头这几人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规矩的不行。 含笑气得直要跟这些守卫理论,还是李晏拦住了他。这人也是照章办事,李晏其实很欣赏这样的员工,也不想「仗势欺人」。 幸好门房还挺宽敞,而且这些人虽然不让李晏进去,可听他自报是王爷,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李晏在外面从来人模人样,就正儿八经地端坐在自带的锦杌上,摆着王爷的谱,喝着自带的酸梅汁,暗想亦辉哥治下还挺有一套,连守门的也半点不讲人情。 当然李晏完全猜对了。兵营原本就不许人随便进出,后来程亦辉又重申了这个规定。有个和程亦辉相熟的世家子弟没有手令却被守卫放了进来,那些守卫因此受了军法,从此就再没人敢私放人进营了。 也没等多少工夫,李晏一杯酸梅汁还没喝完,就听见外面马蹄声阵阵,在屋内似乎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颤动。含笑一直伸着头往外看,这会儿忙兴奋地喊道:「是信王爷回来啦!」 「那我们出去迎迎。」李晏笑眯眯地站起来。等到他走出大门,正好看见亦辉哥跳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身边的士卒。 程亦辉穿了身玄青色银线云纹箭衣,腰身收敛,繫着犀牛皮绦带,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完全是个英姿勃勃的少年将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李晏就觉得现在的亦辉哥比初见时不知道帅了多少倍。 而程亦辉一转身就看到李晏眉眼带笑地立在那里,顿时呆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就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程亦辉几步跨到李晏身旁,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我这阵子天天这时候都不在营里,你等久了吧?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程亦辉懊恼得不行,李晏抬头看着他,笑说:「下午去各处铺子转了圈,也才刚刚到。」又打趣道:「信王爷一路奔波可觉得疲累,不知能不能领小王进去参观一二?」 门口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程亦辉也是一高兴就忘形了,忙带着李晏进了京营,那股亲热劲直要闪瞎他身后将士们的双眼。尤其是之前那几个门卫,此时呆立在原地,都要石化了。 这些人里有很多还是头一回见到李晏,也是头一回见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将军还有这样「亲切」的一面,一个个都震惊得不行。只有侍卫统领秦东海依然保持着标志性的面瘫脸,恭喜他又将「无视」技能提升了一级。 李晏跟着亦辉哥进了营区,就觉得这里实在是整洁漂亮。当中一条白石铺就的笔直大路,路旁栽种着高大的槐树,不远处能看到一排排的砖石房,还有些区域被砖墙所隔断,跟李晏想像中的古代军营很不一样。 「环境很不错,真难以想像这里会是兵营。各处都有规有矩,可想而知全军军纪定也十分严明,信王爷治军有道啊。」李晏四处看着,不由得连连夸赞。 这时候当兵的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就不用指望他们会有多么良好的卫生习惯了,几个月不洗澡的都大有人在,更不会爱护公家的地方。所以能让兵营维持这样干净卫生的环境肯定需要严格的规定和执行力,以小见大,从这也能看出亦辉哥治军之严。 听见小晏夸赞自己,程亦辉越发高兴,开心地跟李晏聊起一些管理军队和训练士兵的想法。李晏看到亦辉哥眉眼中的神采,心下暗暗感嘆:比起做生意,他家亦辉哥果然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程亦辉的营房。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前院可以办公,后面就是住的地方。程亦辉稍微吩咐了几句,把其他人都留在了前院。李晏让人把他给亦辉哥带的东西提到后院,也让含笑和自己的几名侍卫留在前院歇着,自己一个人随亦辉哥去了后面正屋。 大将军的起居室也一点不豪华。普通的一间房,前后用杏红的帘子隔开来,前半间就是个小书房,书架上满满的书,后半间摆了张梨木宽榻,床边一盏琉璃落地宫灯,墙角又摆了扇四屏的屏风,放了个大木桶。 「你这屋功能也太齐全了点!」集书房、卧室、浴室于一体,李晏简直都要惊呆了。 「这院子盖的早了,后面房子不多,我就把东西都放一块了,还方便些。这屋地方还算大,我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程亦辉对待他自己从来都是毫不在乎的心态,李晏也是习惯了,只能摇头。 第23页 看亦辉哥鼻尖上都是汗珠,李晏就说:「你出了一身汗吧,先洗个澡,换身衣裳我们再说话。」 「好。」程亦辉也不想小晏闻着自己满身汗臭味,出去唤了人进来。 木桶里原本就放了凉水,有小厮提了个黄铜壶往里加了热水,又有几人端来了茶水点心,一一摆放在当中的黑漆矮桌上。这些人做完事就默默退下,还轻轻关了门。 「哎呀,马上就能欣赏美人沐浴了!对了,我该不该先出去,再推门进来假装误入呢?」推门进去要么撞见人洗澡,要么撞破人奸-情,古装剧可不都是这么演的! 李晏盘腿坐在矮桌旁的竹蓆子上,笑眯眯地托着腮,手肘支着矮桌,那小模样怎么看怎么「邪恶」。 ☆、第十九章 好奇,科技树,恶名 罗岳今年二十三岁,是禁军勇武军中一名八品骁骑尉,因为一手家传枪法十分过人,很是得信王器重,着他管着个三百人的队伍。今日就是他的小队随王爷一同出城拉练,他跟兄弟们也亲眼见识了王爷令人惊嘆的「变脸」技能,纷纷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罗岳他们不由得奇怪:那小娃娃是谁家的小公子,怎么能让王爷这样另眼相待?他们成日待在兵营里,无事不得外出,也难怪消息这样不灵通。众人实在是好奇,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通,推举罗岳去跟秦侍卫打听情况——谁叫他俩沾亲带故呢,罗岳的堂兄娶了秦东海的姐姐,亲戚总归好说话。 罗岳这个出头鸟只好无奈地陪着笑脸,一个劲地讨好秦东海:「秦哥,刚刚那个小公子是什么来头啊?兄弟们眼拙,之前没见过这么个人物,都好奇得很。您向来不离王爷左右,肯定都清楚,就告诉小弟一声吧!」 「雍国三皇子,封了清宁王的,没有听过?」秦东海白了罗岳一眼。 「啊,就是那个新来的人质嘛,好像还是王爷迎来的!」罗岳这还是听过的,想想又觉得奇怪:「看着也就是个小孩子,怎么王爷待他似乎格外亲热?」罗岳继续好奇地问,眼里闪烁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可惜秦东海一盆冷水就把火浇灭了:「王爷看重谁跟谁交朋友可是还要经过你同意?打听这么多干什么。」秦东海的眼神各种鄙视 「问问也不成啊。」罗岳悻悻地摸摸鼻子,不敢再纠缠了。如果他们知道自家王爷这会儿正被他们口中的小娃娃「调戏」着,不知道会不会想要重新投胎做人。 程亦辉正在解腰带,听见小晏不正经地说着要看什么「美人出浴」,忍不住直笑:「这里只有你这个小美人,还是你想跟我一块洗啊?」说着又故意往李晏身上扫了一眼,一脸促狭:「你那挟豆芽菜』还不知哪一年才管用,想演恶霸少爷可还早了点。」 豆、芽、菜!李晏顿时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血槽一下子就空了。这辈子再一次从小孩子做起,想过河蟹的生活至少得等到十六七岁之后,放着亦辉哥在面前却只能看不能吃,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王难不成是嫌弃人家了?」李晏咬着嘴唇做潸然欲泣状,无比哀怨地看着程亦辉,「人家还是会长大的,你可得等着人家,不能去寻花问柳!」 程亦辉已经脱去了外裳和短靴,闻言差点没被噎住。「我看是你想去那些地方瞧热闹吧,放心,我可从没去过。」程亦辉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小心思,李晏只好遗憾地嘆口气。古代的红灯区是个什么样,他还是有些好奇的。 看小晏那副神往的样,程亦辉只能无奈摇头。他拉开屏风,转去后面三两下脱了贴身的衣服就跨到木桶里。虽然他现在换了新身体,不过跟小晏在南山别庄时他们就一块洗过澡了,两个人本就是「老夫夫」,也根本不需要「害羞」。 他坐到放置在木桶里的矮凳上,忽然想起个事,就一边洗澡一边问:「小晏,早上才听说,你跟嘉王在皇上跟前有了争执,具体是怎么回事?」 李晏就笑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嘉王说我年纪小,怕我不能胜任军器所的职务,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就刺了他几句。后来又说会在十月千秋节的时候给皇帝献样新鲜东西,把他气得直跳脚。」 「他那人就是爱找碴,这么大人了还跟你较什么劲,气到了也是活该。」贺瑜是程亦辉名义上的哥哥,但那又算的了什么,他只会无条件支持小晏。何况程亦辉当然知道他家小晏不是爱惹事的性子,从不会主动欺负别人,但别人欺上门来也绝不会退让。 想着贺瑜竟敢欺负小晏,程亦辉心里颇为不平,寻思着该怎么替小晏出这口气,反倒是李晏本人并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程亦辉很快洗完了澡,随便擦擦后穿了件素绢中衣就出来了,到李晏身旁一块盘腿坐着。 李晏给程亦辉带了一小箱东西呢,有许多吃的,他就把特意带来的酸梅汁拿出来倒了一碗。酸梅汁用壶盛了装在个小铁桶里,桶里放了冰块,桶周围裹着厚厚的毛皮,跟个小冰箱似的,很能隔热。 放了这么久酸梅子倒出来还冒着凉气,程亦辉端起来几口就喝光了,顿时感觉舒服得不行。「还是有小晏在好。」程亦辉笑容温柔,觉得自己实在是幸福。 李晏看了也是直乐:「你现在好歹也是王爷,要什么没有啊,喝碗酸梅汁就这么满足,可怜的,喜欢我以后天天叫人送就是了。」 第24页 「是因为有你在,吃什么我都开心。」也许是变小了的缘故,亦辉哥也这么会说话了,根本就是在撒娇嘛。李晏忍不住笑话他,说他越来越幼稚,程亦辉也不反驳,眼中一直含着笑意。 喝了酸的东西之后就感到特别饿,李晏还带了些饭食,菜有凉拌海蜇、脆皮豆腐、辣兔丁和五香牛肉,主食就是蒸饼,都是程亦辉爱吃的家常菜。他大口吃起来,又随意问李晏:「你说要献个新鲜东西,又想了什么点子,可有要我出力的地方?」 「我想了几样东西,过两天去军器所看看再定。」这时代很多东西都还没发明出来,所以对李晏来说造个新东西很容易。他又说:「我注意到这边的马匹都没有钉马掌的习惯,很容易磨损,你们军中也是这样吧?我招了个铁匠,回头研究好之后给你们的坐骑都钉上铁掌,不过之前还是先保密,免得失败了落人话柄。」原本的位面也是基本到的时候马匹才普遍开始钉马掌,这个时代的文明水平大约类似于初唐,还是有很大的发展潜力的。李晏也不着急,以后可以慢慢点亮科技树。 程亦辉听了眼睛一亮,忍不住拉了李晏的手,开心得不行:「还是你厉害,我每天都骑马竟然从来没想到钉马掌的事!我也有想着造那种射程非常远的弓弩,或是火枪之类的,可我现在这样的身份,动静大了人家都会多想,我也不敢太出格。」 皇帝身体不好,还只有一个年幼的王储,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程亦辉这个王爷就是众矢之的。所以他从不结交权贵,在外面也总是扮出一副鲁莽的武夫形象,正是为了安皇帝的心。而他的谨慎也赢得了皇帝的信任,让他握着禁军的兵权,可以说将整个京城的安危都交在了他手上。 李晏自己如今也是皇子,当然明白身为皇室成员的艰难,回握了亦辉哥的手,让他放心:「我明白,以后那些都交给我,我也喜欢摆弄东西。还有,要是我们两个关系太亲密会对你造成什么不良影响,那我以后就尽量低调,也不往你这边跑了,你的安全更重要。」 「不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名声坏了才更安全!」程亦辉急了,生怕李晏以后都不敢再跟他见面。 李晏愣了愣,马上想通了:「我懂了,一个爱搅基的王爷当然比那种『贤王』更能让人放心,我们两天天搅在一起,估计很多人晚上都能笑醒吧。」 你一个王爷有那么好的名声,甚至比皇帝还得人心,皇帝心里能高兴吗?要是这个王爷不喜欢女人,还跟个男人爱的死去活来,很有可能以后连个子嗣都没有,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有资格当皇帝。 见小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程亦辉才安心了。他才不在乎什么名声,好不容易能再遇到小晏,傻子才要去争那个位子,他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小晏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定契,新手下,上任 李晏和程亦辉就这么腻歪在一块,互相聊着最近都做了些什么,直到天都黑了,李晏才不舍地同程亦辉道别。晚上再待在军营也不合规矩,不过明天他就要去军器所上任了,还是能和亦辉哥天天见面的。 文官还可以每天回家,武将却不能随意出营,程亦辉没法亲自送李晏回去,就安排了一队士兵护卫着,仔细叮嘱了好些话才放人走。队伍前面点了带信王府牌子的明角灯,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不仅没人询问,碰见了巡城司的人还亲热地跟在后面一同护送。李晏就感嘆,果然扯着亦辉哥的虎皮好做大旗,不然遇到个较真的巡城官,再被训上几句就太不好看了。 一到王府,李晏就吩咐含笑封了十两银子给巡城司的人,又拿了锭二十两的元宝给送他们来士兵们。领头的那名骁骑尉挺年轻,也很活泼的样子,看着李晏眼里还有些好奇。 一开始这人还不愿意拿银子,说这是分内的差使,见李晏给的诚心,才笑呵呵地收了。士兵们都觉得这清宁王出手大方,一给就是二十两银子,三十几个人都能分到一两半两的,可比一个月月钱还多,众人的心情也都变得很好。 李晏面上一直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等人全都离开了才回身进了王府大门。从京营到内城总也有二三十里的路途了,李晏虽然一直乘坐马车,但奔波了一下午也觉得有些疲累,就先在外院穿堂歇一会儿。 他喝着茶,正好乔长史、唐公公等人也有失向他请示,李晏就认真听了,然后拿了主意。陈公公又拿了两张身契给他看,边禀告说:「下午他们送了一对兄弟回来,说是您招了个铁匠,还有个小厮,老奴就给他们拟了份二十年的活契,您看看,若合适就可以定契了。」 这说的就是王大力和他弟弟了。李晏还是第一次看到「卖身契」,拿过来瞧了瞧,忽然就惊呆了:身契上写明了定契人的姓名、年龄和体貌特徵等,李晏惊讶地发现这王大力才十七岁,根本不科学啊!那唏嘘的络腮鬍,饱经沧桑的黑脸庞,哪里像十七岁了! 李晏忍不住怀疑了一会儿人生。 年龄什么的先放在一边。他看这身契写得很清楚详细,就点点头:「您老是惯做这事的,我看不出什么问题,就按这么定吧。」当下就有人去喊了王大力过来。 王大力这会儿整个人比白天时侷促了不少,一见李晏就涨红了脸,说话都结巴了:「少爷,原来您是王爷啊,那个,小人之前对您不敬了,您可大人有大量,莫怪罪俺。」 第25页 李晏自然不会跟王大力计较,他自己就是爱说笑的性子,从前跟公司员工也很能打成一片,便开了个玩笑:「不用害怕,我这王爷是别国的,没多大权力。明日有人带你去制铁器的地方,你只管好生做事就行。」 他看着就是个小少年,笑容又总是这么亲切,王大力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被李晏几句话一说也放下了担心。陈公公又说了定契的事情,王大力虽然不识字,可也不会认为堂堂王爷会费力设什么圈套骗他们兄弟,便痛快地在上面按了手印,之后鞠躬退下。 李晏也乘车回了内院。 这一天他跑了这么多地方,实在是累了,先去净房泡了个澡。洗澡水里滴了木樨香露,味道十分好闻,李晏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穿着柔软洁白的素绢小衣,就毫无形象地呈大字型往床上一躺,觉得人生真是幸福又快活。 白天见到了亦辉哥,也能够看出亦辉哥很喜欢现在这样统领军队的生活,他也就放心了。亦辉哥从前就是个军事爱好者,爱看军事节目,买过不少军事用品,还特意请人教自己格斗技巧。不过那时亦辉哥整天守着自己,也没机会实践。现在他也算得偿所愿了,李晏很替他高兴。 重活一世,李晏不想重复上一辈子的路,也希望亦辉哥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不过坐在那样的位子上更会有很多风险,李晏会尽自己所能在背后支持他的。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李晏去军器所任职的日子。 御前军器所占地二十多顷,前面一个两进的大院子是官吏们办事的地方。后面有点类似于一间综合性大工厂,包括刀、箭、弓弩、甲冑等二十多个制造作坊、五千多名工匠,规模很是庞大。 此时,李晏身着黛蓝色绣银线四爪盘龙的郡王常服,端坐在正厅里,小大人一个。他身旁带了两名从府里外院挑出来服侍的小厮,面前老老实实地站着军器所十六名大小官吏。这十几名官员的品级最高不过五品,最低的甚至还不入流,但年纪都在四十岁以上,在这个时代绝对可以抱孙子了。 看到年仅十余岁就已经位列一品的上官,不是没有人心生羡慕,可也只能感嘆自家没有托生个好胎。这些官吏对李晏有好奇,有不屑,就是没有敬重——他们还没有把眼前的小王爷真正当成自己的上司。 李晏将众人的表情神态通通看在眼里,对于新下属们的轻视也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客气地说些场面话:「本王初来乍到,凡事还不熟悉,还要仰仗诸位的支持。大伙尽心替朝廷办差,办得出色,本王自会去陛下那里替他请赏。」 又说了几句,李晏就让这些人退下了。他当然没法霸气外露,也不可能只靠嘴炮就让这些人纳头便拜。不过日久见人心,不老实办事的到时候他自会惩治,且待来日就好。 第一天上任,李晏也没有急着办公,见过新下属后,就叫人拿来歷年的行事记录和档案材料,细细翻阅起来。偶尔有人来请示他,他也只是叫人按老规矩办事,一点没有指手画脚。 在不了情况之前就着急地发表意见肯定是不明智的,军器所的官吏们倒是齐齐松了口气。这小王爷年纪虽小,行事倒是从容得很,也不是那种爱瞎指挥的外行人,肯定身后有智囊教他吧! 另一边,知道李晏今天上任,贺瑜特意派了人去打探。都说最在意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这话真是一点没错。结果下人回来禀告贺瑜,说清宁王一上午都待在屋里,到时间了就带了人跑去信王那,半点出彩的事都没做。 贺瑜的清客就取笑说,这小王爷娇生惯养的,除了会奉承信王,哪里能做大事,根本就只会说大话。贺瑜听了心情好得不行,还特意作了两首诗出来,觉得自己真不负大昭国第一才子之名,那黄毛小儿哪里能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国宝,服装业,头炮 此刻,他们口中的「黄毛小儿」李晏果然是「尸位素餐」,头一天上任也不加班,一散值就跑去了程亦辉这里,一点没有敬业精神。而这会儿他正又惊又喜地望着眼前的两个黑白相间、肥嘟嘟的小「萌物」——亦辉哥是从哪里弄了这两只熊猫幼崽来? 两只熊猫幼崽还没有篮球大,睡在铺了树叶的大竹篮子里,肚皮朝上,正怯生生地瞅着李晏,湿漉漉的眼神真是能把人心都融化。 其实熊猫在古代还是很常见的,被称为花熊,生活在深山老林,不仅不是国宝,由于皮毛颜色特别,还挺受猎人的青睐。 程亦辉在外地驻防的部下意外猎到一只成年母花熊,并捕获了她的两只幼崽,觉得挺可爱,就献给了程亦辉。程亦辉想起他家小晏从前就很爱看《动物世界》之类的节目,小时候又那么喜欢绒毛玩具,就把这两只熊猫幼崽要了来。 程亦辉解释了情况,一边向他家小晏献宝:「我一看到就觉得你会喜欢,你以前可是买过两个熊猫玩具的。」程亦辉看小晏的眼睛都是亮的,知道他肯定很喜欢。 果然,李晏开心地蹲下去揉了几把可爱的熊猫幼崽,笑着对程亦辉说:「正好我府上有片竹林,这两个小傢伙就养在家里,你之前送我的小鹿和锦鸡我也养着了,挟动物园』还空得很呢。」养动物的地方就起名叫动物园,李晏还真没什么创意。 第26页 李晏把盛放熊猫幼崽的大篮子放在矮榻上,拿竹叶逗两个小萌物玩。两只熊猫都餵过了羊乳和鸡蛋,吃得饱饱的,这会一点也不理会李晏,在篮子里自顾自地把圆滚滚的身子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看得李晏笑开了花。 李晏又坏心眼地去捏它们的爪子和短短的尾巴,或是揪它们的耳朵,享受调-戏国宝的不一般体验。 程亦辉正在书案旁翻看着剩余的几份战报,时不时眼带笑意地抬头看一眼李晏。他一早就带了队伍巡查了几处城寨,又抓紧时间处理了不少军务,就是为了空下时间等小晏来。从小晏在军器所当差后,他们就能经常见面了,想想就觉得开心。 逗弄了一会儿熊猫幼崽,等两个小傢伙自顾自地睡着了,李晏就过去跟亦辉哥一块看了会儿边军战报,又掏出画册开始画衣饰图样。答应太后的早已经画完送进了宫,十几副可爱动物图案,都很适合给小孩和女子做衣服,李晏现在画的图样是为了过阵子进军「服装业」做准备。 之前他结识了不少世家子弟,其中就有靖南王家的一名庶子。靖南王子嗣众多,这名庶子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却颇有经商天赋,替靖南王府管理了几处产业,其中就包括一家规模不小的绣坊。 这人虽然大了李晏十岁,和李晏倒挺有共同语言,正好李晏计划开一家出售成衣和绣品的铺子,就找到了这人合作。铺子里会出售一些诸如高领连衣裙、儿童连体衣之类比较新奇的服装,甚至还包括毛绒填充玩具、绣有卡通图案的枕头等等。前几天两人已经谈好了具体事项,定了个章程,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就会开店。 同这人合作,赚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够跟靖南王府拉上关系。靖南王世家乃是昭国的开国元勛,出了几代名将。这一代靖南王曾经镇守边关多年,元祐帝的吴皇后也是他的长女。不过靖南王很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自从元祐帝登基后就以年老多病为由辞官在家,对子孙也十分约束,家风很严正。李晏就是想用利益跟他们家搭上线,银钱开道,打入盛京盘根错节的世家关系网,这对他,对亦辉哥都有许多好处。 画好一只可爱的小老虎,李晏转头就看到亦辉哥正认真地望着自己,他的眼神也落在了亦辉哥身上。亦辉哥才十几岁就已经有了一副结实挺拔的体格,肩膀宽阔,因为最近刻意加强锻鍊,身上的肌肉也正慢慢成形,此时穿着单薄的中衣,胸肌显得鼓鼓的,看得李晏眼睛直发亮。 「锻鍊很有成效嘛,都鼓起来了,之前可没这么大。」李晏笑嘻嘻地把手从亦辉哥的领口伸进去捏了几把,一副痞子样。可惜配合他现在那张粉红的小嫩脸,只让程亦辉觉得可爱,程亦辉也只是无奈地笑着,任他「轻薄」。 他俩不是真正的小年轻,都一块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什么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了,可不会因为这就害羞。两人相处起来就是「老夫夫」模式,没有太多的激-情,有的都是多年积淀下的熟悉和亲密。 他们一块讨论些杂事,一块吃了晚饭,之后又一起散了会儿步,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李晏才带着两只熊猫幼崽离开。 军器所的工作其实很清闲,下午两点就散值了。这之后,李晏每日都是到时间了便走,要么去各处产业转转,要么跑去程亦辉那儿腻歪着,丝毫没有要大干一番的迹象。贺瑜听说后直冷笑,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看李晏的笑话。 没想到快十月的时候,李晏向元祐帝递了份奏章。奏章中谈及,马匹长途奔波后,马蹄往往损坏严重,从而导致马匹无法继续使用,是极大的浪费。不过,可以通过为马匹钉马掌来解决这一问题。 程亦辉还亲自骑了一匹钉过马掌的战马,和另外几位骑着普通战马的骑兵比试骑术。他们一同骑马绕皇城疾驰了几十圈,最后当然是程亦辉的坐骑坚持到了最后,另外几人坐骑的蹄子全都磨坏了。 作为皇帝,元祐帝的眼光当然不会差,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小的马掌能极大的提高马匹的耐力,进而提高骑兵的战斗力。骑兵在一支军队里的作用是毋庸置疑是,若能拥有一支强大的马军,他们昭国再不会惧怕西面戎国的骚扰。 元祐帝不由得喜出望外,对李晏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有如此成就大加赞赏,又命户部赶紧给军器所拨银子,务必早日使昭国的每一匹战马都钉上马掌。 这事传开后,不少人颇为惊讶,没想到这雍国质子还真能造出新东西。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铁掌,但是只要给自家马匹钉上马掌,自然能察觉到这东西有多实用,就有人开始称清宁王为「神童」。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肯定是别人的主意,清宁王只不过凭着身份抢了底下人的功劳。更有人酸酸的想,不过是在马蹄上钉个铁块,找个打铁匠来都能做到,有什么了不起,别人只是没想到罢了——至少贺瑜和徐诚就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假期,千秋节,贺礼 在漫长的工作日后终于迎来一个假期,真是让人打心眼里感到愉快。从前李晏是老闆,想什么时候休假就什么时候休假,现在沦落到给人打工了,才知道假期的美好。 忙活了十几天,终于有两天休沐,而且紧着着就是千秋节,李晏决定把所有工作都抛到一边去,好好在家放松放松。因为千秋节上禁军有御前骑术表演,还要准备护卫工作,程亦辉最近十分忙碌。饶是如此,他依然空了一整天出来陪着李晏。 第27页 这会儿天刚亮,李晏还赖在床上不想起,程亦辉已经笑眯眯地坐在了对面黄花梨的圈椅上。李晏的起居室和几个书房都摆了不少新式家具,像是这种高大的圈椅,坐上去能把腿脚伸展开,可比从前舒服多了。 「有了新东西也不能光自己一个人用,什么时候也把我那里换上一套。」程亦辉当然知道这是「小晏出品」,故意逗他。 李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露出白白的小肚皮和粉嫩的小脚丫,脸上带着得意:「只要给银子,马上我就让人去你那儿量屋子打家具!」 程亦辉就挑眉:「我的银子都交给我家当家的了,他是最抠门不过的,你问他要去吧。」程亦辉早把大部□□家都交给了李晏,除了府上留些以便日常开支,自己身上从来不带银子,可穷了。 李晏听亦辉哥竟敢说自己抠门,从床上爬起来去闹他,直把程亦辉束好的头髮揉得乱七八糟,他才哈哈大笑着更衣梳洗。 早饭就在外间吃的,香甜的红枣燕窝粥、两三样面点和几样小菜,过了辰时,他俩已经在清芳榭喝茶聊天了。李晏又叫人把两只熊猫幼崽抱来。 两个小傢伙有专人照料,能吃能睡,健康得很。这会儿放在地毯上,就拖着圆滚滚的身子,颤悠悠地满地乱爬,看着可笑极了。 正逗着熊猫玩,况小六进来禀报说王大力回府了。李晏之前吩咐过,等王大力回来他要见一见,当即叫人带进来。 李晏为了制东西,在庄子里建了个作坊,请了不少工匠,给了安家费,让他们吃住在庄子上,专心造东西。前阵子王大力一直在作坊里忙活马掌的事,十几天就出了成果,让李晏很满意。 现在见到王大力,李晏赞许地对他说:「这阵子辛苦你了,你办事很尽力,马蹄铁打得好,连圣上都连连夸赞,还赐下一百两的赏银。银子由你和小工们分了,我再给你个差使,过几日去军器所教铁匠们打马掌,除了月钱,还能另外在军器所拿一份俸禄,可要好好做事。」 其实这时代工匠地位很低,皇帝把全部功劳都算在了李晏头上,一点没想到马掌是要铁匠们打的,一百两银子也只是赏给李晏一人。李晏不贪这点钱,干脆借花献佛,全给了王大力他们。 王大力激动得不行,黝黑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扑通一声跪下给李晏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地向李晏道谢:「全靠王爷栽培,王爷给的够多了,那马掌都是王爷想出来的,俺们不过出个笨力气,那银子俺们不能要。」 倒是个知道进退的人,李晏立刻笑道:「圣上赏的东西,也不是给你一人的,拿回去你们几个分了。再说,你还要养活弟弟,多攒点钱也好娶个媳妇。」 王大力就摸着头嘿嘿直乐。李晏又叫人把王小二唤来,让他们兄弟俩去聚一聚。 王小二穿了身绿绸小袍,干净又整齐,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可比之前健康多了。听况小六说,王小二虽然才五岁,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已经会做很多家事,人也很听话勤快,况小六就安排他打扫清芳榭的院子。 兄弟俩见了面,都欢喜得不行。王小二在府里也熟悉了,先给李晏行了礼,才拉着哥哥的手,脸上的笑容怎样也遮不住。王大力看弟弟气色这么好,真觉得他是掉进了蜜罐子里,又要给李晏磕头。 李晏忙让人把他拉住:「我可不是让你当磕头虫来了。过几日又要去忙,今个许你一天假,带着小二出去玩吧。」王大力看小王爷还是这么和颜悦色,就乐呵呵地带着弟弟退下了。 「你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今天好歹歇一日,把事交给别人做吧。」程亦辉心疼小晏太费心神,抱了只熊猫塞到李晏怀里,不让他再管事。 「知道啦。」李晏笑着接过来,「那我们带大毛和二毛去花园里散步,再去钓几条鱼上来,中午吃鱼脍!」大毛和二毛就是两只熊猫的名字了,真是土得可以。至于鱼脍,类似于现代的生鱼片,也是直接把鱼切成薄片,再蘸酱生吃。这在古代是很雅致的吃法,在士大夫阶层十分流行。 程亦辉当然全都听李晏的,笑着应了。他俩也不要人跟着,就一人抱只熊猫,在花园里四处闲逛起来。 两天休沐很快就结束了,到了一年一度的千秋节。千秋节就是皇帝的诞辰,这一天宫里有宴会、歌舞,晚上放焰火,皇城门前的广场上还有杂戏表演,宵禁也取消了,君民同乐,很是热闹。 十月里天气已经变凉,穿着郡王礼服再不会感到闷热。午后,李晏收拾妥当,骑着骏马,带了贺礼,由一队侍从护卫着去皇宫参加皇帝的寿宴。 在承天门外,正好碰到嘉王贺瑜、庆端王徐诚等人在宫门前下轿。一见到李晏,贺瑜就冷了脸,看李晏身后跟着辆马车,想必就是要送给皇上的寿礼,不由得撇撇嘴:「不知清宁王给皇兄准备了什么稀奇的贺礼,本王还等着大开眼界呢。」 「清宁王拿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别出一格,这回也不知会是银块还是什么金块。」贺瑜身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然后一群人都大笑起来。 李晏利索地从马背上跳下来,容貌秀美,精緻的眉眼不笑时也带着灵动的光华,看起来真是英姿飒爽、赏心悦目。周围不少人一时间失了神,暗想这清宁王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风采,怪不得能把信王迷得言听计从。 第28页 又见李晏展颜一笑:「小王见识浅薄,挖空心思才勉强备了些像样的贺礼,哪里能及得上嘉王爷高才,即便随意拿出些东西也定会高人一等。」 李晏的话不软不硬,还暗指贺瑜对皇帝不恭敬,只是随便挑选了贺礼。贺瑜脸色一变,又要出言讽刺,忽然有一队人骑马而来。李晏转过头,就见亦辉哥已经飞身下马,大步走到他身边。 「五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程亦辉在外面总是一副沉稳的模样,这会儿面上表情淡淡的,眼神如鹰般锐利,显得气势凛然。 自家兄弟明摆着站在外人那边,一点不给自己长脸,贺瑜顿时心里一恼。可他本就和自己这十弟不亲,再加上十弟兵权在握,他也不敢当面得罪,就勉强扯出个笑来:「说清宁王心思精巧,能想出给马匹钉马蹄铁,不知今天又能让我等见识到什么奇巧的器物。」 程亦辉温和地望了李晏一眼,很是骄傲地朗声回答:「清宁王确实聪慧过人,他献上的贺礼定会遗泽万世。」 贺瑜的脸色很不好看:「呵,那为兄便等着看清宁王的好东西了。」他心里却极为愤愤:夸下这么大海口,看你回头如何收场! ☆、第二十三章 寿宴,新发明,轰动 几名身份尊贵的王爷堵在皇宫门口互相呛声,这情景吸引了一堆人驻足围观。贺瑜一看附近远远的围了许多人,觉得实在太丢脸,很快就面色微红地甩手走人。 李晏呢,没事人一样,一点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笑呵呵地同亦辉哥并肩进了皇城。如果他原本就是这时代的人,也许还会顾忌别人的想法,可他重活一辈子,就要活得自在,名声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 元祐帝的寿宴设在临近玉泽湖的大花厅。此时太阳尚未落山,天边飘着些五彩的云霞,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中又停几艘花船,越发显得花团锦簇。 宽敞的花厅内摆满了黑漆食案,各人依然是分案而坐。程亦辉直接拉了李晏跟他同坐在元祐帝下首的位置,也不管对面贺瑜的脸色有多难看。 元祐帝贺琇对于弟弟和清宁王交好一直乐见其成。两个都是人物出众的少年人,脾气相投,喜欢在一块玩也很正常。再说,就算清宁王有什么心思也没关系,这可是大昭的地盘,自家弟弟怎么也不会吃亏——贺琇万万想不到,他的好弟弟是恨不得自己能多吃些亏的! 这时代礼教还没那么严苛,贺琇的身旁坐着德安太后、吴皇后和几名位分很高的妃子。小太子穿着雪青色的太子礼服,和皇后同坐一桌,怀里抱着个十分可爱的卡通老虎玩偶。另外三位小公主都跟在自己母亲身旁,穿着西洋样式的蓬蓬裙,戴着不同颜色的水晶发卡,怀里也各自抱着兔子、狮子狗和熊猫的卡通玩偶,别提多可爱了。 就有位老侯爷夸赞三位公主天真可爱,衣裙样式新颖别致。吴皇后听了,笑着说这是最近京里新开张的一家绣品铺子传出来的西洋款式,偏偏几个孩子都爱得不行,还有这布偶,瞧着很有趣味,孩子们抱着就不愿意撒手。也有公卿用着慈爱的口气抱怨家里孩子去那里买了许多玩物,有那相貌古怪的白熊,比两三岁孩童都高,小孙子晚上睡觉都要搂着。 一群人就着这个话题热闹地聊了起来,李晏在一旁但笑不语。那蓬蓬裙,还有太子和公主怀里的玩偶都是靖南王世子妃送到宫里的,这会儿有吴皇后做gg,回头想必会客似云来。李晏只要了两成股,也就是赚个设计费。 等王公大臣们各自落座,就有身着翠绿色襦裙的宫女捧着朱漆托盘,如纷飞的蝴蝶般在大厅内穿梭着上汤水菜品。花厅前的空地上也开始了百戏表演,喷火的、吞刀的,一时间热闹非凡。 到一段表演结束,贺瑜抿了口茶水,冷冷地瞥了李晏一眼,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清宁王的贺礼?我还等着长见识呢。」 这青年心眼可真小,到如今连表面的和气和不愿维护了。李晏微笑着看了看湖对岸,站起来对贺琇拱了拱手:「东西太大,不好携带,正让人在那边准备着,请陛下一会儿观看。」李晏又拿起放在桌上的金丝葡萄纹锦盒,让身旁的内侍交给贺琇:「隔得远,小王又让人做了个小器具,陛下可以拿着看清楚远处的景物。」 贺琇打开锦盒,奇怪地看到盒子内用黄绸子包了个约莫半尺长、前细后粗的铜管,铜管两头各镶嵌了一块清透无暇的白水晶,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整个花厅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连小太子也稀奇地偏着头看着他父亲。李晏向贺琇告了罪,走上给他演示该如何使用:「把稍细的这头放在一只眼睛上,闭上另一只眼,望着远处。」 贺琇依言把铜管的一端放在右眼上,闭起左眼,顿时惊叫了一声:「是湖上花船,怎么变这么大!」他一抬眼,就看见远处的花船被放大了无数倍。贺琇放下铜管,目光灼灼地望着李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透过水晶看远处的东西就好像近在眼前一般,实在太神奇了?」 李晏笑着道出想好的说辞:「臣弟家里有些水晶制成的器皿,其中就有个白水晶的珠子。臣弟把玩时发现,透过那珠子看东西都会放大,臣弟就试着把白水晶磨制成各种形状,或是相互交叠来观察事物,就做出了这么个小玩意——我叫它望远镜。」 第29页 他厚着脸皮把望远镜的发明权抢来了。因为技术所限,李晏暂时造不出无色透明的玻璃,最后便用了天然的白水晶代替。让工匠把透明无暇的白水晶磨成凹凸镜,浪费了不知多少块才成功做出了两个望远镜来,另一个早就给了亦辉哥。 贺琇一眼就看出这叫「望远镜」的东西绝对有极大的用处,连连惊嘆:「怎会是小玩意!」比方说两军交战时,拿着它,肯定轻易就能看到敌军的底细,岂不是事半功倍? 贺琇很是激动,拿起望远镜对着四方看了又看,皇城中的楼阁都仿佛在身旁一般。他又让内侍把望远镜拿给下面的公卿宰辅们试用,几位重臣看了之后都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有几人勐然看到眼前出现远处的景物,甚至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望远镜给丢出去。 丞相齐泰当即起身向贺琇道贺:「清宁王实在是神童转世,竟能想出如此天才之物。」其实齐泰一点不觉得清宁王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本事,肯定是背后有能人异士帮衬,不过他也不会傻到说出来,仍是一个劲地称赞李晏。 在座的都是人精,好话都不要钱地往外冒,说陛下有福,得清宁王这般才俊相助;又说雍国果然人杰地灵,清宁王定是得了太后的嫡传,真是天花乱坠。贺琇和太后听了不禁开怀大笑,眉眼都透着喜悦。 独有贺瑜一直黑着脸,可他实在拉不下面子去看那怪东西是不是真像这些「阿谀之辈」说的那般神奇,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程亦辉一直注视着李晏,看到他家小晏那么的从容自信、神采奕奕,让他完全移不开眼。李晏一偏头就能看到亦辉哥柔柔的目光,也不禁对他露出个浅笑。贺瑜就坐在对面,清楚看到这俩狗男男不停「眉来眼去」的,火气更旺了。 这时忽然有人指着外面大声惊唿:「那是什么,飞到天上去了!」众人纷纷朝外面看去,就见湖对岸竟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圆球,圆球下还吊着个篮子,都不禁一脸骇然。 随着圆球慢慢升空,篮子下面垂下一条长长的红绸子,绸子上绣了「千秋万代,寿与天齐」几个大字,李晏这才松了口气。他之前一直担心会出什么差错,就先拿出瞭望远镜来转移视线,幸好成功了,真是完美。 李晏就微笑道:「这也是小王的贺礼,能够飞天的气球,愿陛下寿与天齐。」把热气球的发明权也抢了来,李晏毫无压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科技,发明家,亲近 热气球的雏形就是传说由时诸葛亮发明的孔明灯,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发明出来类似的天灯,李晏还算是占了先。 而且李晏的热气球可比孔明灯大多了,球身约有一百多尺长,用结实的帆布缝制而成,内部粘贴着厚密的牛皮纸,形成一个不透气的气球。气球下方开口处吊着一个装满燃料的铁罐,燃烧的火焰加热了空气,使气球能够离地升空。 当然,由于技术所限,这只热气球只能升到十几米的高度,而且只能持续半个时辰,不过这也足够让人感到震惊了。 贺琇忽的起身离席,太后、皇后和公卿大臣们也跟着他一直走到玉泽湖边,仰头望着飞在空中的热气球。这时众人才发现,气球下的吊篮里竟然装着一对梅花鹿。梅花鹿在吊篮里晃晃悠悠的,贺琇大吃一惊:「这气球是不是也能坐人?」 「陛下英明,只要不是体型特别壮硕的,都可以乘坐热气球。」李晏笑着回答。其实在实验时已经有胆大的护卫乘坐了热气球,但皇宫里都是妃嫔,站这么高若是看到些不该看的就不好了,李晏便把家里的梅花鹿塞到了篮子里。 「太不可思议了。」贺琇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从古至今,人都希望能像鸟儿般飞翔在蓝天,没想到有一日竟真能做到。饶是他这般身份,都有些跃跃欲试,可惜贺琇也明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满朝文武是绝不会让他冒险的。 周围所有的人都惊嘆不已,贺琇转头看向李晏,暗暗想到:不论这热气球到底出自何人的构思,清宁王肯定也在其中起了些作用,小小年纪行事就这般大方有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雍国竟会把这么个聪慧的皇子当做弃子送过来,真是有眼无珠。 不过,若非如此,大昭也得不到一个这般优秀的人才。贺琇翘起嘴角,十分好心情地抱起一直满脸好奇地望着热气球的小太子。 宫墙外面有许多老百姓拖家带口的来观看焰火和杂戏,忽然看到皇宫上空飘着个巨大的圆球,纷纷惊骇得大叫起来。就有人大声喊道,这肯定是天降祥瑞,庆贺圣上大寿的。百姓们多爱求神拜佛,亲眼看见如此「神迹」,都阿弥陀佛、陛下万福的念起来,甚至还有人对着热气球的方向跪下磕头。 一阵喧闹过后,皇帝和大臣们回到座位,贺琇又饶有兴趣地询问李晏热气球升空的道理。李晏就说是沐浴时看热气总会往上去,就寻思着是不是热气比寻常的气体更轻,若是把许多热气聚集起来,又会如何呢?就尝试着做出了热气球。 李晏解释得十分浅显明白,连德安太后都一个劲地点头:「确实,喝热茶时不也是如此,热气都是往上飘的。」 众人都称赞李晏有见识,贺琇也笑道:「明明是平日里常见的景象,偏偏只有清宁表弟能从中想出这些个好东西来,清宁表弟怕真是文星下凡吧!」 第30页 李晏当然谦虚地否认:「臣弟只是爱瞎琢磨罢了。就像这太阳为何东升西落,人世间为何有四季之分,臣弟总觉得其中是有一定道理的。偶尔有了一些想法,臣弟就喜欢动手验证,也是侥倖才能有所收穫。」 「世事洞明皆学问,你能够知而行之,经世致用也不过如此了。」贺琇赞许着连连点头。李晏就趁机向贺琇建议,在军器所开设个学堂,专门招收工匠,学习与研究这些经世致用的学问;再设立个创新奖,奖励那些做出创新的工匠艺人。 贺琇想,多些精通各种技艺的工匠也没有什么坏处,发些银子鼓励工匠们多动脑筋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望远镜、热气球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多,当即答应了。 这一晚的寿宴就这样完全被热气球抢了风头。李晏趁机得了皇帝金口,能开办他心心念念的工学院,真是喜事连连。 从前李晏就喜欢理化等科目,为了打理公司才去学习商业管理方面的知识。这辈子既然已经衣食无忧,那他就好好推动科技进步,或许将来的歷史教科书也会有描写他的段落篇章:「李晏,xx时代雍国皇子,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家、发明家,歷史上最卓越的科学家之一」,想想就激动! 李·爱迪生·晏,不论内心多么澎湃,面上永远带着谦逊的微笑,更不会惹人生厌的夸夸其谈。因此虽然他大出风头,在大多数人心里依然留下了优雅得体的印象,不失皇室贵胄的风度。 更重要的是,李晏如今还不到十一周岁,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孙子辈的小娃娃。古代还是很看重神童的,五岁作诗、七岁写文的都会受到追捧,他能想出这些稀奇的玩意,将来的前途更难说了,没有几个人会试图找他麻烦。连贺瑜都变得没精打采的,再也没心思给李晏难看。 回去的路上,看热闹的百姓们还没有散去,李晏和程亦辉把坐骑交给随从牵着,并肩穿行在人群中。借着周围昏暗的灯光,两个人大胆地拉着手,面上都笑意盈盈,气氛极了。可惜由于他俩年纪都不大,李晏更是比程亦辉矮了一个头,所以看起来一点不像恋人,就是两个好兄弟。 走到个漆黑的街角,李晏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把亦辉哥拉到阴暗的角落,勾着他的头就用力地亲了下去。程亦辉赶紧弯下腰,扶着小晏的肩膀,把头低到同样的高度。李晏只需要稍微抬起头就好,所以虽然身高悬殊,也没有费什么劲。 虽然年纪变小了,李晏的接吻功力并没有退步,吸吮着程亦辉的嘴唇,舌头灵活地划过程亦辉的上颚,在安静的巷子里发出阵阵声响。由于时隔多年,程亦辉比从前更加激动,直感到浑身发热。等小晏松开他,他面色微红地喘了几口气,才轻声问道:「怎么忽然……」 李晏就笑了:「还不是你,寿宴上老是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痒痒的,早就想这么做了!」 程亦辉的眼睛蓦地一亮。之前小晏没有亲过他,最多摸摸身体,他明白,小晏是不习惯自己如今的形象。跟小晏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哪里会不知道小晏喜欢漂亮事务的性子,现在看来应该已经适应了吧。程亦辉很开心:「小晏,你不嫌弃我现在的长相了吗?」 小心思都被亦辉哥猜中了,李晏摸摸鼻子:「看久了就觉得也蛮顺眼的……当然,还是以前更俊。」 后面这句虽然很小声,程亦辉还是听到了,笑着捏了捏李晏的小脸蛋以示抗议。不过李晏现在瘦多了,包子脸几乎已经消失不见,捏起来再没有当初的手感,让程亦辉很是遗憾。 两人慢慢熘达到了清宁王府,程亦辉就干脆在这里住下了。李晏会享受,他家里可比程亦辉自己那儿住着舒服。 在外院和乔长史说了会儿话,李晏就拉着程亦辉坐上小车。骡车一路驶进内院,停在垂花门前,程亦辉率先跳下去,才拉着李晏的手扶他下来。 正院早点起了一排灯笼,李晏的起居室里,几座琉璃宫灯正散发着柔和清亮的白光。李晏和程亦辉分别去净房洗了澡,换上干净的棉纱中衣和缎面软鞋。侍女们上了茶,给墙角的错金狻猊熏炉换了块香饼,李晏就挥手让人都退下。 他晚上可不习惯让女孩子给自己守夜,只留一两个小厮睡在隔间里,防着夜里有事。程亦辉面色淡然地坐在床上,等人走完了才说道:「刚刚有两个丫鬟年纪也不小,该说门亲事了,我那里都只用十四五岁的侍女。」 李晏抿嘴直乐,坐到程亦辉身边,两手还不安分顺着衣裳下摆伸进去,捏着程亦辉腰间的软肉:「大王可别怀疑人家,我有让身边嬷嬷留心着,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罢了。好歹在我身边服侍了一场,我也想她们都配个好人家。」 程亦辉也笑着抱住他:「没怀疑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这时候成亲都早,你是王爷,把丫鬟留久了外面会传闲话的。」 「知道啦,我只跟你传闲话。」李晏大笑着扑到程亦辉身上,程亦辉就顺势搂着他躺下去。当然,他俩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年假,编教材,写诗 第二天一早,李晏是在亦辉哥的怀里醒过来的。他就跟一只躲在长辈翅膀下的小鸟似的,整个人贴着亦辉哥结实的胸膛,被裹得严严实实。 第31页 其实他的个头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矮了,可跟程亦辉一比,顿时变得「娇小」起来,甚至可以用「小鸟依人」来形容。想到这辈子估计还是会比亦辉哥矮,李晏郁闷地朝程亦辉露在敞开的衣领外面的锁骨咬了一口。 程亦辉刚就醒了,低头看着李晏,十分好笑:「怎么一睁眼就咬人,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你整个人都得罪我了,长这么高干嘛,又把我比成了矮子!」李晏哼了声,伸个懒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哎,今天还要去上班,打工仔真是可怜。」 程亦辉看了一眼摆在案几上的自鸣钟:「五点十分了,也该起了。」说完,他在小晏额头亲了一口,掀开被子下了床,唤人进来伺候。 五六个侍女听到声响鱼贯而入,提着黄铜水壶,端着青瓷面盆、牙具牙粉等盥洗用具,等待主人起床。对于两个王爷晚上歇在一个屋、一张床上的事半点没露出讶异的神色,各个目不斜视。 睡觉的暖阁和外间隔着天青色织卷草纹的帘子,李晏穿戴完毕,挑起帘子出去,拿着牙具沾了牙粉清洁牙齿。牙具是用的白瓷做手柄,在一端细细地插满了猪鬃毛,跟现代的牙刷很是相似。牙粉也是用了茯苓、薄荷等中药制成的,气味芳香好闻,对牙齿也很有好处。 从前的时候,李晏一直以为古代是没有牙刷牙膏的,没想到这些东西早就被发明出来了。还有香露,洗澡的胰子,跟现代的肥皂也没什么差别,李晏的日用品商业大计便暂时搁浅了。 梳洗完,侍女端了张矮桌放在紫檀木宽榻上,两人就面对面坐在外间用了早饭。 早饭是热腾腾的老鸭汤、酥饼和两盘做得十分精緻可爱的蟹黄包。小包子一口就能吞到肚子里,李晏吃得很开心,还不忘跟程亦辉说:「今个厨房做面点的老丁可是下了不少工夫,肯定是知道信王爷在这里,要好好表现一下手艺,才不丢我们清宁王府的脸面。」 程亦辉见他鼓着嘴巴的模样十分可爱,也笑着回应:「看来还要感谢我呢,那以后我可要常来,大师傅就会多给你做好吃的。」 李晏当然是高兴地说好。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一同骑着马,带了几十名侍卫往外城去。现在是十月里,天气不冷不热的,十分适宜出行,李晏也爱上了骑马。好一会儿到了城外后,程亦辉回了京营,李晏直接去了军器所。 军器所每日里都是那一些事情,李晏早已经上手,蝇头琐事各有人负责,他这个老大只需要拿主意就好,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处理完了。然后,他就唤了名小吏进来,帮他写份请求开办学堂的奏摺。这事已经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再上本奏摺也是按规矩走走形式。 开设一个专门培养理工科人才的学院是李晏早已有的念头,他也有让人四处去寻找在杂学方面有建树的文士。古代也有许多喜爱天文、地理的人才,不过他们并不受此时的主流社会所重视。这样的人更容易接受新思想、新事物,李晏想着将来学校的教员可以从这些杂学家里培养出来。 当然,办学校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而且又是这时代很少有的理科学校,光选教材就是个麻烦事。还有定校址、选教师等等,林林总总的都要考虑到,不然出了岔子反倒落人笑柄,至少年内是不用指望能看到新学校的。 有事情做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秋去冬来,已经临近新年。 王府内外有请人重新粉刷过,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不管大人小孩,都做了新装,李晏又给大家发了红包,每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的。 进入十二月份,朝中大小署衙也都放了年假,京营也排了轮值,不用日日当班。程亦辉从此变成了不回家的人,一天倒有半日是待在李晏身边。 里各个铺子也都要暂时歇业,过年还做生意,来年可是要倒霉的。李晏跟掌柜们对完帐就无事可做了,就拉了亦辉哥给自己做苦力——他准备给即将开设的学堂编写一套教材。 这时代的学堂里也会教授些基本的算数和生活常识,但是缺乏性,更有许多诸如「腐草为萤」之类的迷信和错误。李晏就想融合前世所学的知识,重新编写一套课本。 他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各种论文报告也写了不少,撰写几本小学生、中学生水平的教材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不过由于时代所限,很多理论不可能凭空出现,李晏就让亦辉哥帮自己回忆那些经典理论,准备笔记和材料,再监督着别出什么纰漏。 这些远超出时代的东西不可能让别人看到,也唯有麻烦亦辉哥。程亦辉只要能和小晏在一起,根本不在乎做什么事。 在正事之外,李晏偶尔也会关心下京城里的最新八卦。这天正好知道了一个消息,他就坏笑着对亦辉哥说:「嘉王最近又出了本诗集,里面有首诗说什么『奇技淫巧不足论,黄口小儿擅惑人』,明摆是说我嘛,我要不要也偷偷抄些诗去跟他打擂台呢?」 从望远镜和热气球的发明,李晏在京城有了神童的名声。其中望远镜因为精巧有趣、便于携带又价格高昂,十分受到当下那些贵族子弟的追捧,人人以拥有一架望远镜为荣。 文艺青年嘉王爷见李晏声名鹊起,心里不痛快,只好化悲愤为诗篇,结果文思如泉涌,倒出了本水平不差的诗集。 第32页 那两句诗很明显在影身寸李晏,讽刺他的发明只是巧而无用的东西,又说他小小年纪却擅于蛊惑人心。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李晏没怎么生气,只是不想平白被人嗤笑,不然别人还真当他好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戏曲,大风雪,布局 想到那个总跟小晏作对的贺瑜,程亦辉也是一阵气闷。他也想过寻个机会教训这傢伙一顿,可贺瑜不过是爱说些酸话,他又是程亦辉名义上的哥哥,总不能真的因为一些言语冲突就跟他动手。程亦辉皱着眉头,寻思了一阵子:「我有让人盯了他一段时间,贺瑜最喜欢买古董字画书籍,不然我设个局,诈他一笔?」 「敢坑亲王的能有几个,回头人家一猜也知道是我们做的手脚!」看亦辉哥为了维护自己,这样的主意都想出来了,李晏捧着肚子笑得不行。他又搂着亦辉哥,在人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笑哈哈地说:「他是文化人,会动笔桿子,咱也不差呀!他写诗,那我找人写出戏,让他当反角,回头让人演出来给全京师的人看!」 这时代的戏剧种类也很多,李晏去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听过几回,扮相唱腔都很简单,没有后世那么成熟的形式,更没有《窦娥冤》、《牡丹亭》这样的名剧。不过戏曲很受大众欢迎,李晏虽然没那么大能耐凭自己一个人写出剧本,不过可以提供故事主线等,让别人来完成。到时候把贺瑜一抹黑,京城里爱看笑话的人可不嫌多。 程亦辉见小晏笑得开怀,又大又漂亮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得意的神采,知道他没有因为贺瑜的事情而烦恼,也放下心来。「京城里常能出新戏的就属乐庆班了,他们班主求我手下人办过事,等你构想好了,就让他去办。」程亦辉嘴角带着笑意。 「那我可得好好想一齣好戏!」两个人都笑起来。 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过了几天,哪知道入冬后,天气骤然冷起来,大雪下了几天都不停,盛京街上已经出现了路倒。公卿世家讲究宽和爱人,都要在外面搭棚子舍粥赠衣,李晏和程亦辉两家王府当然也不能例外。 舍粥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办就好,劳累不到他们。可是后来雪越下越大,负责京师治安和平整道路的五城兵马司实在缺人手,皇帝就调派禁军前去协助,程亦辉也少不得时常带着人马出去巡查街道。 虽说不用亲自动手做什么,可外面冰天雪地,待久了也很容易生病。李晏找人用白鹅绒制了厚厚的羽绒里衣,衬在貂皮大衣内,外面再披上一件玄狐皮披风,非常暖和。此外李晏每天还会备下一大锅红糖姜水,亦辉哥一回来就让他灌上一大碗,生怕他得了伤风感冒。 红糖姜水味道不是很好,不过这是小晏的心意,程亦辉每次都会喝干净。小晏怕他着凉,他更怕小晏生病。小晏年纪小,抵抗力还不如他,程亦辉就严厉禁止李晏出门。 「放心吧,我现在每天连垂花门也不出,可文静了!」不止如此,而且李晏现在只要出了屋子就会裹上大毛披风,戴着兔毛或是白狐皮的暖耳和手套,跟总围在他脚边的大毛二毛像极了,程亦辉这才勉强安心。 李晏也不想自己生病病,就每日在家理理帐目,经常也会把大表哥叫了来陪着说话,有时也会商量着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人,等来年提拔起来。 冯建功替他管着整个王府外院的安全,暗地里还包括监视那些属官和管事们,对那些人的底细他当然比李晏清楚。不过,在明面之外,李晏也需要有人能替他办些「不能对人言说」的事,就让冯建功留心着有没有合适的人手。 这天,冯建功就领着一个人来见了李晏。李晏瞧着面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冯建功就向他介绍:「这是刘九,之前在咱们大雍的马军司供职,你有替他解过围。」 李晏稍微一回忆,马上想了起来——这人就是那次被五皇子打骂的士卒嘛,没想到竟也来了昭国。 刘九马上躬身给李晏行礼:「小人刘九,给王爷请安。」他趁着抬头时偷偷看了李晏一眼,李晏穿着银白底湖色织锦羽缎小袄,领口袖口都镶着白兔毛,胸前坠着块树叶形状的绿碧玺,衬着莹白的脸颊,跟小仙童似的。 李晏微笑着对刘九点点头,那笑容带着点懒散的味道,跟从前几次见过的都不一样。刘九马上涨红了一张脸,慌忙垂下眼睛,再不敢看李晏了。 「不用拘束,坐下说话吧。」李晏指着面前的椅子让刘九坐下,刘九却只敢侧身斜坐。头一回见大领导都是这样,李晏也不以为意,慢声细语地说道:「既然冯统领推荐了你,那你一定有过人之处。我想让你办的差事并不讨好,还会碰到很多麻烦,也不知你愿不愿意以身犯险。」 来之前冯建功已经向刘九透了口风,若不愿意的话他也不会来见李晏了。所谓富贵险中求,王爷年纪虽小,可行事大方,又肯提携下面人,跟着这样的主子,根本不用发愁将来的前程。刘九只是犹豫了片刻就下定了决心:「小人愿意为王爷办事,若是容易的话,也就用不到小人了。」 是个聪明人,而且挺有胆色,李晏点点头,直接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我想让你伪装身份,在外面秘密地置几处宅子,至于宅子的位置,除了我,谁也不要透露。你能不能胜任?」 第33页 刘九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晏的意图,目光灼灼地说道:「兔子还有两三个窝,小人明白,一定尽力替王爷办妥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李晏面上笑容愈盛:「很好。我先给你五百两银子,等你安排好身份,再来见我,我会教给你一套联络方法,以后你只听命于我,其他的万事不管。」 李晏就拿出个荷包递给刘九,里面卷着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刘九忙站起来,恭敬地接过去。他又问了李晏几个问题,才行礼退下。 冯建功瞧着人走了,才有些担忧地问李晏:「晏哥儿,是不是有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要安排人私下里买房?」 冯建功性格稳重,做事勤勉负责,就是为人稍显刻板。不过各人性格不同,这也谈不上是缺点,李晏就耐心地和他解释:「我们客居昭国,如今看着还算风光,可谁也说不准将来会是个什么光景,总要留点后手。狡兔亦有三窟,只是有备无患罢了,大表哥不必忧心。」 冯建功面上还是有些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对李晏说:「你是有主意的,我都听你安排。不过你当我是表哥,我就大胆劝你几句……还是跟信王保持些距离得好,不然以后吃了亏,也没处说去。」 冯建功已经为这事烦恼了很久。晏哥儿样样都好,就是跟信王太亲近了。那信王对晏哥儿是很好,可也太好了,再好的朋友也没有那样的,明显是怀着别样的心思。晏哥儿现在年纪小还没什么,等再大些就保不准那信王会做出什么事来,冯建功觉得自己一定要劝劝李晏。 听冯建功说怕自己吃亏,李晏顿时就乐了。不过他也明白,冯建功是为了自己好,换了别人是不会来劝自己的。冯建功算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李晏便不准备同他隐瞒自己跟亦辉哥关系,直接说道:「大表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很感激。在你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我跟信王互相喜欢,是准备过一辈子的。」 冯建功顿时呆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解释,救灾忙,运输 「可是,你们都还小,以后,不可能不娶妻,到时候若是发生龃龉,我们在昭国又没有多少根基,哪里能敌得过信王……」冯建功再老成也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说不出多少劝诫的话,只是满心的忧虑。 若是晏哥儿和个寻常人家的少年在一块儿他都不会劝阻,可那信王有权有势,万一将来他拦着不许晏哥儿成家,或是做出什么事来,他们都是毫无办法的。冯建功紧锁着眉头,还要再说几句,李晏已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大表哥且放宽心,你看我像是会吃亏的人吗?」李晏调皮地沖冯建功眨眨眼,「我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不会让信王矇骗了去的!」 李晏和冯建功原本正坐在起居室里说话,屋里烧了地炕,温暖如春,高脚桌上水晶盘子里装着几个黄澄澄的大橘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李晏早递了一个给冯建功,他握着橘子,正沉思间,就见厚厚的毛毡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人影大步走了进来,却原来是程亦辉回来了。 程亦辉眼睛一扫,看到冯建功也在,就点点头,自己动手解开玄狐皮披风挂在檀木衣架上。又有侍女送了热水、布巾和红糖姜水进来,程亦辉端起红糖姜水一饮而尽,然后才开始洗手洗脸。 冯建功看到信王来了,有些不自在,起身回了礼,就向李晏告辞道:「我去外院转转,看看有没有偷懒吃酒赌博的。」 「今天小年,晚上一起吃饭,陶掌柜叫人送了狼肉来,我还请了乔长史和几名属官,大表哥也叫上几个属下,左右大家都相熟,一块热闹热闹。」李晏笑着说。 李晏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冯建功,他们也无需客气,冯建功闻言便应下来:「好,那我也叫几个人过来蹭饭。」 等人走了,程亦辉坐到李晏对面,一旁的小火炉上坐着壶奶茶,他就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喝了一大口热奶茶,程亦辉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暖和极了,握着热气缭绕的水晶杯子,他忽然笑容有些异样,问李晏:「刚刚在外面隐约听到几句,说什么我骗了你的,你跟冯建功之前在说我什么?」 「偷听还这么光明正大!」李晏挑眉,「我们能说什么,当然是说你坏话了!说你堂堂信王爷,却用手中权势威逼利诱我这个良家小少男,实在是令人髮指。」 程亦辉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冯建功是来向小晏「谏言」的!他们不知道情况,会替小晏担忧也很正常,程亦辉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只是忍不住笑起来:「果然长得丑没人权,都觉得是我欺负你,怎么也没人替我打抱不平!」 「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李晏刚刚剥好了一个橘子,大笑着塞了一大半到程亦辉嘴里。程亦辉被他闹得嘴巴里都塞满了橘子,实在不雅观,只好满脸无奈地赶紧吞咽下去,但眼角一直含着笑。 不过今天程亦辉没能在小晏这里多待,晚上要进宫去,小年夜一家子在一起吃饭,他坐了一个多时辰便离开了。晚上,李晏带着府里的头面人物在外院花厅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还请了乐庆班来唱小戏。侍卫、小厮和内院也各自开了几桌,大家出门在外,就一块过节了。 开席前,李晏寻了个机会,单独和乐庆班班主沈芝惠说了会儿话,见对方是个机灵人,就拿出了自己写的故事大纲和简单的唱词:「想必信王爷已经和你提过了,沈老闆回去看看这个能不能润色之后写部戏出来,要求我都写在了里面,若是还能用,再把写好的拿来给我看看。」 第34页 「信王爷已经知会了小人,小人才知道王爷这样风雅,竟喜欢自己动笔写戏。」沈芝惠笑着奉承了几句,接过来一看,册子封面写了《今生误》几个字,他就连连点头:「既是王爷亲自写出来的,定然能用,小人一定替王爷把事办成了,排一部好戏出来。」 李晏就微笑着点点头。他是把《梁祝》故事改编了一下,反派的身份变成了前朝的王爷,再加上模仿了贺瑜的一些习惯,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影身寸谁的。以贺瑜亲王的身份,若是真去跟个戏班子计较,肯定会招来士林非议和御史弹劾,想来过阵子他就会大大的出名了。 一想到能给贺瑜添点堵,李晏的心情就变得很好,不过接下来的几天亦辉哥都忙得不行。 因为遭受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灾,要安排放粮救灾,又因为交通不便,调拨粮食去缺粮的州府也变得麻烦起来,程亦辉这个大将军也要负责调遣兵将护送,就整日和贺琇待在崇政殿里商讨各项事宜,只能抽空来看看李晏。 这天他刚坐下歇了会儿就跟李晏提起运输困难的事:「路上冰雪太厚,根本跑不动马车,皇上为这事几天晚上都没休息好,脸色更差了。」 李晏想了想,问他:「用雪橇来运粮怎么样?我正好找人做出了雪橇,在雪地上倒是比马车好用,我让他们再打辆大的给你。」后园连湖水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李晏就画了图样,让人做了辆小雪橇,还玩闹一般让家里梅花鹿拉着,体验了一把圣诞老人的感觉。亦辉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拦着,他就没跟程亦辉提。 程亦辉顿时眼睛一亮:「我也是傻了,怎么没想到用雪橇!那小晏你让下面人抓紧点时间做个大的出来,看着合适我就禀告上去。」 李晏就点头说好。他喜欢做东西,府上有各种作坊、专做木器的木工房,李晏给木匠们加了钱,几名木匠又是做过的,一下午的工夫就打出了一辆结实的大雪橇。程亦辉试过之后,就连忙带上进宫去呈给贺琇看。 贺琇当场让人驾着雪橇在雪地里行了一圈,看到这东西底下不过是几块木板,却比马车跑起来迅捷多了,连连称奇,忙命工部着人仿造。 「清宁表弟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能想出这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贺琇不禁感嘆道。 程亦辉就替李晏遮掩了几句:「是他手底下能人多罢了。他就爱好这个,出手又大方,见天的奖励那些匠人,那些个手艺人拿了银子能不拼命做事吗?所以总有新东西。」 「那也是他治下有方。」贺琇想了想,让内侍拿来一个小匣子,打开来竟是块小巧的鎏金珐瑯彩怀表。「这个你回头给清宁表弟送去,看时间方便,想来他会喜欢,多谢他又替朕解了燃眉之急。」 这样的东西有钱也买不到,程亦辉就替李晏谢了贺琇的赏赐。 李晏又派了人前去指导,很快工部开始大量仿造雪橇,往各处调粮就方便了许多,贺琇一时心情大好。 晚上歇在皇后那里时,贺琇就和吴皇后说道:「这个清宁王真是神童般的人物,雍皇也是昏聩了,竟把他派了来,倒让咱们大昭捡了个便宜。不过他毕竟还是要回国的。我一想到十几年后他不过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回去后不知能给雍国做出多少好东西,心里就觉得遗憾。」 吴皇后就微微一笑:「也不是没有皇子在别国终老的先例。再说,十弟跟清宁王爷那么亲近,怎么会捨得让人回去呢?」 贺琇心中微动,想想又觉得好笑:「这两个小人倒是投缘。」十弟和清宁王都是皇室,清宁王又是质子,他们两人交往密切些也没什么可忌讳的。贺琇也想着他们年纪小,爱胡闹也是正常,只要将来留下子嗣就好。至于清宁王,这样的人才,无论如何是要留下的。 ☆、第二十八章 滑冰,结善缘,新春 除夕这天,稀稀落落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雪总算是停了,天上露出了太阳,所有人的心情也都舒展了许多。 一大早,李晏趁着亦辉哥还有没来,叫人把上了冻的湖面扫出一块干净的空地,就穿上让人特制的冰鞋去滑冰了。冰鞋是在皮靴底下嵌了块细长的铁片,样子虽然丑了点,不过在冰上滑起来还是很很方便的。 李晏从前每年都会去欧洲的雪场滑雪,很擅长这项运动,前阵子天天待在屋里早闷坏了,趁亦辉哥不在,他就出来放放风。 不过,崔嬷嬷他们怕他摔倒,一定要李晏戴着厚厚的狐皮护膝,皮帽、皮围脖、皮手套等等全都要装备上,跟个球也没什么差别了。 熊猫一样的李晏艰难地在冰面上滑行,转个圈都嫌费力,也没法做出什么大动作。饶是这样,况小六他们依然大惊小怪的,特别吃惊于李晏竟然能「踩着铁片在冰上走路」,都觉得他们家王爷果真不是凡人。 滑了几圈,李晏就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后背都冒汗了,就把帽子和围脖都丢到了一旁的小雪橇上。雪橇上垫了毯子,大毛二毛被无良主人从温暖的屋子里强行带到外面受冻,早郁闷坏了,就在毯子里窝成一团,根本动也不愿动。 李晏哈哈笑着抱起二毛绕圈圈,一转头就看到亦辉哥站在湖边的香樟树下面,嘴角含着笑地望着自己。他穿着紫貂皮大氅,额头上薄薄的汗珠在阳光下泛着光,显然刚刚从外面赶回来。 第35页 勐地看到亦辉哥,李晏吓得脚下打滑,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倒。程亦辉就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扶着李晏:「可有扭到哪儿?」 「没事,就是忽然看见你,有点吓到了。」李晏笑着把二毛放到雪橇上,立在附近廊檐下的几名内侍也跟在程亦辉后面跑了过来,各个吓得脸色煞白,连连问李晏可有什么不适。李晏说了无事,摆摆手让他们不必紧张。 程亦辉面对其他人时总板着脸,显得有些严厉,他扫了这几名内侍一眼,把人看得心里勐跳,才缓和了口气,转而问小晏:「滑多久了,还要继续吗?」 「也没多久,不过感觉出汗了,还是进屋去歇歇吧。」李晏稍微有些心虚,笑容就变得特别甜。程亦辉还能不懂他的心思吗?不由得失笑,扶着李晏坐在雪橇上,替他脱了冰鞋,一面从雪橇上拿了备着的羊皮短靴给他换上。 「出来玩一会儿也没多大关系,注意保暖,不要着凉就是了,竟然还会被我吓到!」程亦辉想想就好笑。小晏外表变小了,人也越来越像小孩子,刚刚滑冰时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自己又怎么可能捨得不让他出来玩。 在下人面前,李晏还是很给程亦辉面子的,笑眯眯地连连点头:「王爷说得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怨不得别人都觉得他是被程亦辉欺负的那个。 他俩就牵着手回了正屋。坐下刚说了会儿话,就有内侍进来禀告说王大力求见。王大力虽然是自己招进来的,但为人很有分寸,从来不做僭越的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要见自己。李晏心里有些奇怪,就叫内侍把王大力叫进来。 王大力穿着府里给匠人们定制的厚棉服,整个人更显得山一般高壮,见到李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踌躇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小人实在没有办法,这次下这么大雪,军器所里在小人手底下干活的铁匠有几十户家里屋子都被雪压坏了,小人的银子全借了出去也不抵用,只好来求王爷恩典,不然他们一大家子年都没法过。」 原来是这个事。之前刚下了几天雪,李晏就派人去把自己和亦辉哥庄子上的住户都加固整修了一通,铺子里干活的管事伙计也每家都送了木料木炭和过冬银子,所以没有一家出事的。军器所虽然是朝廷机构,工匠自己毕竟是主管,底下人出事了还是要帮一把的。李晏就点头:「你既然求到我这里了,这事我应下了。一会儿就叫府上人去给他们修屋子,实在修不了的,就先在城里赁房住。」 王大力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给李晏作揖:「谢王爷大恩,回头小人带他们来给王爷磕头。」 「磕头就不必了,以后尽心给朝廷办事比什么都强。」李晏抬手,示意他不必这般,王大力仍又道了几回谢才退出去。 「这次大雪许多地方受了灾,就是京城也冻死了不少人。」程亦辉神情有些怅然。他时常在外面走动,见到的许多场景是李晏想像不到的。 李晏就握着他的手:「要是心里不舒服,那我们就出点钱,给受了灾的人家多送些东西,慈幼局、养济院都捐点银子。」慈幼局和养济院都是古代的福利机构,管孤儿老人的,朝廷出一部分钱,京城的大户人家也会定期捐款,博个善名。 谁知程亦辉思忖片刻,还是摇了头:「之前都有捐钱,再多就算了,免得让人觉得我们是在市恩买好。」 皇室宗亲就是这么麻烦,前朝甚至有太子因买好朝廷官员而被废的事,如今太子年幼,程亦辉又得贺琇的信任,自然惹人忌惮,所以事事都不能太过突出,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 「天下事就没有样样合心意的,我们尽心了就好。」李晏笑嘻嘻地抱着亦辉哥的脖子晃了晃,「我们不费力气就能过上现在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当然要付出点代价。」 「我只怕你拘束。」程亦辉也搂着李晏的腰,两个人并排坐着,依偎在一起。「等太子过了十岁,加了冠,就能出来理事了,到时候我就辞了大将军的位置,你看好不好?」 李晏自是满心同意。正因为握着兵权,亦辉哥才受人猜忌,卸去那副担子虽然失了权力,却能轻松过他们的小日子。「我当然觉得好,只要你不怕清闲就行。」李晏顺势往亦辉哥腿上一躺,伸了个大懒腰,「而且闲下来我们还能四处去逛逛。从一个四方城换到另一个四方城,我早都住烦了。」 「行,到时候咱们就策马走天涯去。」程亦辉笑着摸了摸李晏白净的小脸。 进了正月,新年里两人除了必要的应酬,其余时候都腻在一起,信王府住几天,李晏的王府过几天,两边都不落下。 之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过了正月十五,快活的假期也结束了,又开始了上班族的生活。 李晏的府上倒是接连迎来了几门喜事。 在崔嬷嬷等人的张罗下,内院有好几个侍女都定了亲。李晏府上名声不错,主人家年纪小又只爱搅基,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他家的侍女们在外面很是抢手。 有的近水楼台,定的就是府里的小厮侍卫,还有田庄、铺子里面也有几对,实在是外面的人,李晏都让打听清楚,还大方地说了,将来会给她们添嫁妆。 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又伺候了自己一场,李晏也希望她们能过上好日子。 第36页 很快到了二月,李晏派去雍国送年节礼的人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节礼,照镜子,突变 十月份的时候,李晏就派了车队回雍国送年节礼,也顺便让人看看自己留在雍国的铺子和京城里的形势。虽然两边联繫不断,隔一两个月就有信送来,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也能够知晓一二,不过毕竟离得远,总要派个得力的人回去问一问才安心。 至于节礼,李晏并没有让人送多少贵重的东西回去。他一个质子,每年的份例都是雍国那边送来的,哪里会有多余的银子?给便宜皇帝老爸和宫里那些人带些昭国的土特产就不错了。怕招人眼,冯才人和冯海那里送的东西也很寻常,反正有那几间铺子,只要他们不是花钱如流水,也绰绰有余。 车队送了礼去,返程就带了数千两银子的份例和宫中的回礼,还有几箱子雍国的丝绸等特产。长辈们的回礼自然是要加倍的,雍国的丝绸在昭国很受追捧,倒是让李晏小赚了一笔。 冯才人也给李晏写了信,信里就是让他在这边乖乖的,多读书、注意身体、不要闯祸之类,只提了一点自己的事。李晏却从手下人那儿得知冯才人因为想念自己,冬天里病了一场,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虽然他和冯才人只相处了几年的时间,但冯才人对他从来没有半点私心,他对这个温柔的女子印象无疑是非常好的。 程亦辉看小晏有了烦心事,就给他出主意:「叫太医多做些清心安神的丸药,我库房里还有几只五十年的老山参,都一併送回去。再叫人给你画几幅画像,等冯才人看了,知道你现在还是那么白白胖胖,肯定喜欢。」 李晏听了也不知该不该高兴,好看的眉毛都扭成一团,嗔怒道:「白白胖胖?我有那么胖吗?」他明明瘦了好不好,虽然冬天里羊肉暖锅稍微吃多了一点,又没怎么运动,可跟从前比起来根本不算白胖! 程亦辉瞧着李晏腰上那一圈的肉,抿着嘴直笑,连连点头:「不胖,一点不胖。」可表情看起来根本没有丝毫说服力,李晏就扑过去揉他的脸。 等天气暖和些,李晏和工部的人一起商量着在军器所附近盖学堂的事。 李晏的设想是按照现代那样,至少要盖个有操场、食堂的学校,学生也有个活动的地方。他和工部的人商量了面积,除了利用军器所的部分空地,还要占用周围的一些民宅。 李晏当然不会干强拆这种事,所幸学堂是建在外城,占到的房子不是多值钱,除了照价补偿以外,李晏还许诺会优先招收这些人家的子弟。 要知道,他的学堂不仅不收学费,还管一顿午饭,成绩优异的还能获得各类奖学金,只是学成之后要在军器所底下的作坊里作两年白工。 这样好的条件对于寒门子弟来说当然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所以李晏的招生标准也比较苛刻,暂时只招八至十岁的男孩。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定型,学东西也快,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学习几年之后出了校门就是劳动力。至于为什么只招男孩,实在是时代所限,李晏也不想跟整个大环境作对。 学堂的课程,李晏准备分文学、算学、自然、手工、绘画等科目,手工又分木工、雕塑、陶艺等,可以选学。学堂中文化课占的比例并不大,反正他的学校也不是为了培养科举人才。 至于教材,之前李晏想的简单,还兴致勃勃地要自己写,真到动手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幸好他已经找来了二十多位准备在学堂任教的老师,就拉了他们一块做苦力。 这些人中没几个有正经功名的,都极为擅长那些「旁门左道」,正合了李晏的心意。李晏和他们目前已经写出了一本识字书,李晏自己是连百家姓、三字经都背不完整,就没有抄什么「床前明月光」之类的出来丢脸。 学校要到秋天才能盖好,这之前李晏正好还能对老师们进行「岗前培训」,务必阐明学校的教学宗旨和教育目标。他找来的这些人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观念一时间还改变不过来,少不得多费些口舌。不过有高薪、高福利在那摆着,想来他们接受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而这些人里最让李晏欣赏的是一位出身农家的秀才。这人名叫杨景云,刚过而立之年,生得十分斯文,却对地理感兴趣,还花了几年的工夫走遍了附近的数个州府,考察各地的山川地貌,对各地的植物、矿物都十分了解。 李晏和他聊过之后,发现这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就准备资助他把这些年里的发现都撰写成书。这人得了一名王爷的青眼,却既不拿乔,也没有感激涕零,不卑不亢地接受了馈赠,就更让人另眼相看了。 从杨景云口中,李晏得知了几个地方出产石灰石,就想开几个石灰窑。石灰能消毒,还能做水泥,都非常有用。 因为最近总考虑这些事情,李晏好几天都是直到半夜的时候才睡着,结果都有黑眼圈了。如今摆在他卧室的镜子是程亦辉送过来的西洋穿衣镜,照起来自然一清二楚。李晏最注重形象,看过镜子后心都碎了,回头抱着程亦辉就大声哀嚎: 「我都变丑了,大王会不会嫌弃人家啊!」 程亦辉好笑得很,揉揉他的头,顺着他的话说:「当然,要是没有了花容月貌,本王是不会再多看你一眼的,还不好好保养?」不过他笑过之后马上就换了语气,对李晏说:「庄子上送了几对乳鸽过来,正好一会儿煮汤喝,补补身体。晚上早点睡,我再给你用热鸡蛋敷一敷,很快就没了。」 第37页 李晏最喜欢跟程亦辉闹着玩了,闻言表情十分正经地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是,我得好好维护我的美貌,要不要明个去买点珍珠粉敷脸呢?」说完,自己倒先绷不住笑了起来。 在琉璃宫灯的柔光中,李晏的笑容显得干净又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看得程亦辉心中热乎乎的。虽然他上辈子已经见惯了,还是会觉得他家小晏实在是好看,他两辈子也没有看过比小晏更出色的人。 程亦辉捧着李晏的脸温柔地亲了几口,李晏却笑着搂回去,来了个深吻。 亲完了,他又窝到程亦辉怀里,很不满足地抱怨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哎,我都多久没吃荤了,老天爷一定是在整我。」 「真不知足。」程亦辉点了点李晏的额头,「我不知有多感谢老天爷能再一次把你送到我这里来。那次在郊外见到你,回来我就去护国寺和白云观各捐了一千两银子。」 后面一句程亦辉压低了声音,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李晏却是又感动又好笑,直说亦辉哥竟然那么迷信,早知道该把银子省下来给他:「要是你一早就挥着几千两的银票来我这,我肯定把你奉为上宾,哪里还会拒绝你!」 他俩正嬉笑着,忽然有内侍隔着门帘通报,说宫里来了位蔡公公,求见信王。 李晏略一思索,就想到这个蔡公公应该是紫宸宫的管事太监蔡怀恩。蔡怀恩自贺琇还是皇子时就一直服侍左右,其人不贪财、不擅权,一心忠于贺琇,所以极得贺琇信任。这会儿已是傍晚,蔡公公这样位分的大太监突然过来肯定是宫里出了大事。 李晏和程亦辉对看了几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不安,简单梳洗过后,就一块去到花厅见了蔡怀恩。 蔡怀恩不过三十出头,生得十分干瘦,样貌也很寻常,笑容亲切得体,给人一种邻家大叔的感觉。他穿着常服,显然是不想大张旗鼓,见了程亦辉就直接说道:「信王爷,陛下身体有些不适,召您即刻进宫。」 若只是身体不适,又怎么会在宫门落钥后还召见臣子?可无论发生了什么,程亦辉也不可能拒绝皇帝的召见,给了李晏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就带着侍卫,随蔡怀恩进宫去了。 李晏一个人心绪难宁,也没心思做别的事,就留在外院等消息。后来肚子实在饿了,才喝了一碗厨房给他炖的鸽子汤。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程亦辉身边的侍卫统领秦东海过来传话,说信王晚上宿在宫里,今天就不过来了。又低声对李晏说:「陛下突然晕阙,至今未醒,也没有查出病因,怕出什么事端,王爷要在宫里坐镇,请清宁王爷放心。」 李晏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让人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出来,叮嘱秦东海:「有事给我递个信。」又塞给他一个厚厚的荷包,里面放了几十张十两、二十两面额的银票,「王爷什么都没带,你拿去打赏宫里人。」 秦东海当然知道信王有多信任清宁王,全副身家都托给清宁王打点,当下也没有客气,接了荷包沖李晏拱手称「是」。 这一晚,也不知有多少人彻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探病,肉卷饼,时疫 第二天一早,李晏就换了身素净的郡王常服进宫探病。 路上遇到不少认识的国公、侯爷,还有官宦大臣,很多都带着护卫仪仗,看起来浩浩荡荡的。这么多人的目的地都是一个,不过文臣和勛贵外戚向来是两个圈子,互相客套几句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路人。 在承天门外,有资格的直接进皇宫,还有些人就递牌子求见,剩下的只能在宫外等消息了。即便进了皇宫,大部分人也只能候在外廷。 李晏有御赐的金鱼符,也随几位位高权重的文臣和皇室宗亲到了紫宸宫问疾。只是他们没有见到贺琇,只是齐齐站在紫宸宫的影壁前,来招待他们的是丞相齐泰和程亦辉,这两人都是昨晚就被请进了宫。 李晏抬头瞄了亦辉哥一眼,看他身上衣服倒是换了,不过眼睛下面有些青,显然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亦辉哥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神色如常地同齐泰一起,客客气气地对众人说,皇上只是偶感风寒,让大家放心。 当然光这么说别人是不可能放心的。虽然贺琇仍旧昏迷不醒,还是要请人进去看一眼,否则别人会以为皇帝这里被什么人把持了。他俩就请了几位肱骨老臣入内面圣,有国丈爷靖南王,太子太师林舜臣等人。 其他人就站在影壁前,眼观鼻鼻观心,李晏也一直敛眉肃容,不过在一群老头和大叔中间还是最显眼的。 庭院里三月的春风柔柔地吹在身上,可是没有谁在意这大好的春光。李晏想到贺琇那个苍白文弱的青年,在心里嘆了口气。 也不知道贺琇能不能挺过去,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太子又年幼,昭国肯定要动盪一阵子。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亦辉哥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未知。 就在李晏默默无言当壁花的时候,贺瑜才姗姗来迟。他脸上都是汗,两眼也红红的,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匆匆绕过影壁,没跟任何人说话就要进去,内侍们也不敢拦。 过了好一阵子,程亦辉和齐泰才伴着刚刚入内探视的贺瑜、靖南王等人一道出来,李晏他们也该告辞了。 第38页 谁知这时贺瑜踌躇了一会儿,忽然咬着牙说道:「皇兄既然身体有恙,我这做兄弟的该留下来侍疾才是,不如这几日我就宿在宫里了吧。」 院子里一阵沉寂。连李晏都觉得奇怪——皇帝还没怎样呢你就这么快往上凑,等贺琇痊癒了能有你好果子吃吗?即便贺琇真有个三长两短,还有太子立在后面呢,哪能轮得上别人。不过富贵险中求,万一贺瑜真押对了宝也说不定。 李晏在心里脑补夺位大戏,他们这些人都不好说话,还是得程亦辉这个王爷开口才行。程亦辉却皱着眉头,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贺瑜的提议:「皇兄这里有太医们守着,五哥留下来他们反倒拘谨。五哥身上也有差使,若是实在担心,回去给皇兄抄些佛经祈福也不错。」 贺瑜的一张脸顿时又青又白,神情变了又变,才僵硬地点点头:「我回去就抄本《法华经》给皇兄祈福,宫里就交给十弟了。」 「该如何行事皇兄早有安排,再说宫里还有相爷国公们在,五哥尽管放心。」瞧他家亦辉哥,神情凛然,腰杆挺直,说话也一板一眼的,看的李晏心里直偷乐。 贺瑜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对上气场全开的程亦辉完全没了脾气,转头就走。李晏他们这些人也赶忙告辞了。 在宫里站了快一个早晨,回到府里李晏就往榻上一躺,再也不想动弹。侍女们提了热水来给他洗手净面,况小六也奉了杯茶房最近捣鼓出来的蜂蜜菠萝汁。来府上跑门路的送了一些南面来的菠萝,李晏一个人也吃不完,就让他们变着花样做成别的。 李晏灌了几口菠萝汁,就脱了衣裳鞋袜,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都十二点多了,况小六进来问他需不需要摆膳。李晏看时候也不早了,就让厨房片了盘烤鸭,准备用薄饼卷着吃。厨房又上了几碟子黄瓜丝、萝蔔丝、绿豆芽等清爽的小菜,还有几种酱料和一小盆鱼头豆腐汤。李晏先喝了碗汤,然后也不要人伺候,自己动手把烤鸭肉捲成饼,咬了一大口,就觉得真是香。 他边吃边想,可怜的亦辉哥这会还在宫里给贺琇守大门呢,也不知吃饭了没,他就替亦辉哥多吃点吧。结果才吃了半个,丁香色的锦缎门帘就被掀开来,亦辉哥已经踏进了门。 李晏惊讶坏了,捧着半个卷饼就呆在了那里:「你怎么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接下来要在宫里待一段日子,这会儿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程亦辉很少看到小晏这么呆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时侍女们端了热水给程亦辉洗手,李晏又叫厨房加了一大盘香烤里嵴肉,还给亦辉哥盛了碗汤,就招唿人坐下跟他一块吃。 等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两个人就一边吃着卷饼一边小声地讨论着贺琇的病情。 「皇上时好时坏,太医院那群只会开太平方的查不出什么病因,现在国事都託付给了几位相国。中间皇上也清醒了一阵子,调我回来暂管皇城司。」程亦辉和贺琇已经做了几年兄弟,何况贺琇对他一直照顾有加,想起贺琇虚弱无力的样子他也挺不好受。 李晏对贺琇没有太多的感情,看亦辉哥情绪不高,就拍拍他的手:「皇帝把皇宫的安全都交给你管,说明对你还是很信任的。我在外面可比你轻松多了,你自己在宫里凡事小心点。」 程亦辉低头一看,自己被小晏满是油的小手拍了一手背的油。李晏顺着亦辉哥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顿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程亦辉就抓起小晏的手,把他吃剩几口的卷饼塞到了自己嘴里,接着顺势对着手心亲了几口。 「可怜的,昨天晚上到现在在宫里该不会都没吃饱饭吧?」李晏止不住地笑着,又拿了一块薄饼,卷了点里嵴肉就塞到了程亦辉嘴里。 反正这薄饼就巴掌大,一口吞下去也没关系,程亦辉笑着嚼起来。 吃过饭,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程亦辉就匆匆回宫了。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说不担心当然是假的。宫里规矩那么多,哪比得上住在自己家里快活,李晏就盼着贺琇的病早点好起来。无事时也拿着佛经抄了几页当练字,等贺琇好了也能送过去刷刷好感。 结果皇帝还没好呢,京城和附近一些地方又爆发了疫病,好些个街巷都有住户举家患病的,一时间人心惶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指婚,不松口,防治 紫宸宫的暖阁内,贺琇穿着淡蓝色的常服,半靠在床头。半个多月来,他瘦得厉害,面色苍白如纸,就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得大。程亦辉立在不远处,正轻声向贺琇禀报各地疫情。虽说贺琇已经病成了这样,但有大事发生依然不能瞒着他这个皇帝。 贺琇静静地听完,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了,叫齐相他们斟酌着办,老十,还是辛苦你多盯着点。」 程亦辉应下来,接着又捡了几件重要的事禀告贺琇。贺琇垂下眼帘,看着面前身强体壮的弟弟,心里涌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艰难地喘了几口气,半晌才对程亦辉说:「我这样,也不知到底会如何,以后还指着你看顾天佑。你也十六了,身边一直没个人,我想给你指门亲事,你可有看中的?」 屋里气氛顿时一僵,程亦辉马上就不吭声了,拉长了脸,叫贺琇又好气又好笑。也只有老十敢这么给他脸色看,贺琇就笑骂道:「黑什么脸,不是问了你意见吗?有看中的直管跟哥哥说,只要身家清白,哥哥跟娘娘都不会反对。」 第39页 「臣弟暂时还不想成家,请皇兄不要再为臣弟费心,早日养好身体。」程亦辉说话硬邦邦的,把贺琇噎得不行。 贺琇瞪了程亦辉几眼,见对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往后一躺:「越大越不听话。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程亦辉只是沉默地听着,贺琇被他弄得毫无办法,只能摆摆手让他退下。 程亦辉大步走出紫宸宫,平復好了心情,才去了永寿宫向太后请安。结果太后也问起了他的终身大事,程亦辉自然不能和太后摆脸色,只咬着牙不同意,太后就笑着说他是傻小子,也没有再坚持。 太后还记得,在她这个小儿子十二岁时,她特意挑了两个漂亮温柔的宫女送过去,结果被他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每回一提起那种事,就别扭起来,闹得太后直好笑。 见过太后,程亦辉的脸更臭了,直接回了外廷的临时住处。服侍他的太监们正在收拾箱笼,因为皇上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程亦辉就可以回府去住了,他当然是归心似箭,昨天就叫人开始收拾东西。 才住了十几天,他这里的各色器物竟然已经集了二十多箱,都是小晏和府里零零碎碎送进来的。他惯用的牙刷、面盆、甚至睡塌之类的都送了进来,换洗的衣服也有两大箱子。程亦辉等不及,一想到小晏,就恨不得马上飞出宫去,于是也不管东西还没整理好,带上侍卫就一熘烟跑了。 李晏这时候还在军器所。军器所附近也有不少人家爆发了疫病,李晏听说得病的人都是高热乏力、浑身酸痛,就猜测他们恐怕是得了流感。 以前李晏偶尔发个烧就是吃点退烧药然后卧床休息、多喝水,再有亦辉哥无微不至的照顾,具体该怎么治他就不懂了,他的金手指里没有点亮医学技能。李晏也怕被传染,可是又不得不出门,就叫针线房的人做了口罩,骑马的时候戴着。 别说,精緻的缎面口罩戴着还挺帅,在大街上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百。他又叫人把军器所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墙根拐角的地方都撒了石灰粉,各个屋都烧上一锅米醋。府里更是烧了几大锅滚开的水,除了人要常洗澡,被褥衣服也要拿去消毒。 程亦辉过来的时候,就闻到小晏的办事厅里一股酸醋味,他愣了一下,李晏已经对他露出了大大的笑脸,起身迎过来:「是来我这放风的,还是刑满释放了?」 程亦辉不由得笑了:「皇兄身体已经大好,不用我再宿卫皇宫,我就先过来看看你。你这煮醋治感冒吗?」 李晏点头:「是啊,我想着外面的疫病可能是流感,怕被传染了,以前听说醋能治感冒,就去哪里都让人煮上一锅。」 「还是待在家里安稳,你去报个病休吧,天天出门我不放心。」程亦辉一点险也不敢冒,若是小晏出了什么差错,他就活不下去了。 李晏想了想,还是随他了。他现在这个年纪免疫力还不强,真得了流感,指不定就挂了。「那我嘱咐他们几句。」李晏往椅子上一靠,在几位副手面前大声咳嗽了一阵子,把他们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跟送瘟神一样将李晏送出了门。再说还有信王在一旁虎视眈眈,谁敢留他。 李晏一直扶着亦辉哥扮虚弱,出门之后戴上了口罩,又拿了个□□绿的递给程亦辉。程亦辉苦着脸:「换个颜色,这太难看了。」 「又不是帽子头巾,怕什么。」李晏表情很淡然。看他明明想笑还要强忍着,程亦辉哪里能不明白,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还是把绿口罩戴上了。 李晏乐了一路,一偏头看到程亦辉就趴在马背上闷声憋笑,偏偏程亦辉的眼神无比正经,弄得李晏更想笑了。 「就爱捉弄人。」等他们回到王府,屋里无人后,程亦辉才露出「真面目」,把李晏按在榻上使劲挠他的痒痒肉。李晏笑得肚子都疼了,到最后只好喊着「大王,饶了人家吧」,程亦辉才把他放开。 结果程亦辉一松手,李晏一翻身又把他压倒了反挠回去,嘴里还气哼哼地念着:「胆儿肥了啊,敢欺负我,给你好看。」谁知挠半天程亦辉也没反应,李晏顿了顿,把穿着袜子的脚伸到下面去揉程亦辉的「小鸟」。 「用过没?」李晏边揉边笑眯眯的问。 程亦辉一点没犹豫,马上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的「坚贞不渝」:「当然没有,我可要为我家小晏守身如玉的!」 李晏又被程亦辉逗乐了,凑他脸上大力地亲了一口:「这还差不多。反正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以后自己也不许弄。」 「还不知道你呀,我自己也没弄过。」程亦辉搂着李晏的腰,笑吟吟地看着他。 「真乖。」这下李晏就更满意了,嘟着嘴在程亦辉脸上使劲亲了好几口。 两个人就窝在榻上聊八卦,程亦辉嘆着气对他说:「皇上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卧床修养,就准备让太子在崇政殿观政,想赶紧培养天佑。我挺担心天佑的身体,可也没立场去劝他们。」 「我们也没有办法,尽自己的力就好。」李晏在程亦辉怀里拱了拱,又说起最近的瘟疫:「要赶紧解决了,听说附近有的村子都空了,外城也涌进来不少流民。我让府上尽量多买些人,庄子上也安置了不少。我一个也帮不了多少人,朝廷可计划好怎么办呢?」他一到外城就能看到许多破衣烂衫的流民挤在街角,真让人不忍心,就想着多买点人,能救一家是一家。直接给人钱这种事不能做,太犯忌讳。 第40页 程亦辉也不自觉地嘆口气:「还是按往年的老例来办,不过我亲自去盯着吧,免得那些官吏推诿塞责。」 结果李晏又不放心程亦辉了:「你也没法跟我似的装病,出门要小心点,要戴口罩。暂时都来我这住,我这最近才大扫除过,稍微干净点……」拉拉杂杂叮嘱了半天,程亦辉一点不嫌烦,都笑着应下来。 盛京附近都归顺天府管,有程亦辉时常派人去盯着,拨了不少银子让他们用石灰和开水消毒,还教给他们戴口罩防止飞沫传染等方法,到四月的时候疫病总算是控制住了。 ☆、第三十二章 快进,枢密使,美人 元祐十三年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先是新年的时候连天大雪,接着皇帝病重,开春后发生瘟疫,进入夏季汛期后,全国不少地方又发生了水灾。幸好因为半年来灾害频发,朝廷的赈灾技能已经颇为熟练了,倒没出什么大乱子。 古人比较迷信,把天灾当做是老天爷降下的启示,或是皇帝品德不修的结果,所以贺琇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就强撑着带人去天坛祭天祈福。 结果回来之后就中暑了,在床上又躺了十多天,而且自此之后他就拥有了「玻璃体质」,换季的时候必会生病,稍微吹点凉风都能让他躺上几天,按现代的说法应该是免疫系统出了毛病。 贺琇这样根本没办法在外面多待,更不用说主持国事了。从这以后,贺琇不再上朝了,一般都是大臣们讨论好了再由他来做决定。而且太子每隔五六天会去参加一次朝会,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国家机器一旦成熟后就会自动运转下去,前朝还有皇帝因为和臣子们闹翻了,几十年都不上朝的,国家也照样蒸蒸日上,所以昭国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在太子参政后不久,程亦辉递了摺子请辞京营提督一职。这个时候他手里还握着京营几万兵马就太打眼了。第一道奏章被贺琇驳了回来,程亦辉又接连上了七道,最后兄弟两人在紫宸宫密谈了很久。贺琇同意让程亦辉卸去京营提督的职务,转头又把他安排进了枢密院任枢密使。 枢密院就类似于咱们天-朝的中-央-军-事-委-员-会,属于决策机关,专管军政。枢密使是枢密院的老大,和丞相的地位相当,只不过昭国的丞相一般都有四个,枢密使却只有一位。 程亦辉现在不直接掌兵,只管动脑子排兵布阵,除了每日都要参加朝会外,上下班可正常多了,两个人有了更多的时间腻在一起,所以李晏很高兴他换工作。 李晏自己还是在军器所当头头。他渐渐地开始改革军器所的各项规章制度,对产品的要求非常严格,设置了许多标准,不达标的就要返工。而且他动不动就有些奇思妙想。他自己当然只负责出点子,动手的都是下面的工匠,虽然做好了奖金丰厚,可真的很累心,那些人现在见到他头皮都发麻。 因为事多,李晏的学堂拖拉到十月终于建成了,还请贺琇题了「工学院」几个字,做成匾额挂在门头上。第一期招了一百多个小正太,大多是穷苦出身,学习都挺用功。李晏还给老师们布置了一些课题,学校出钱,让他们带着学生进行研究。 李晏没事时就会去学校里熘达一圈,时不时还坐到教室里跟小孩子们一块儿听课,后来看学生们下课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就祭出了足球(改良版蹴鞠)、槌球(简易版高尔夫)等几项运动。小孩子们玩沙子都能玩一天,何况是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所以体育课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最受欢迎的科目。 后来足球、槌球又传到了外面。古代缺少娱乐活动,足球因为简单方便,一下子就受到了成年人的追捧。京师有钱人多,不少土豪和贵族也爱玩,僱人一块踢球,花起钱来一点不心疼。 李晏见了,就让手下的铺子发动各个商会组织了几支球队,又找了几个富商一块出钱在外城盖了个小型的球场,让球队在这里踢球比赛。 球队从最开始的四个,发展到后来几乎每个城区都有大大小小二三十个球队,足球联赛、槌球联赛也应运而生。这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也拉动了外城的经济。李晏光靠球场就赚了不少门票钱,而且他还组建了一支「清宁王府球队」,还赢了一次奖金来着。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四年就过去了,又是一年初秋。 秋日的天空总是一碧如洗,时常能看到一排排大雁往南方飞去。在碧蓝天空的映衬下,盛京城都显得格外干净。一条条街道上种着高大的槐树,这时节已开始变黄,处处透着股秋味。 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一位锦衣华服的美少年带着二十多名身佩腰刀的护卫骑马而过。这公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眉目如画,俊美过人,乌黑的头髮用半月形的白玉发冠束在头顶,一双大大的桃花眼清澈明亮,不笑时也仿佛带着盈盈的笑意。 他几乎每天都会经过这条路,就有不少女子(也经常会有些男银)会特意等在路旁,就为见他一眼。大胆一些的会大声叫他的名号,还有人会亲手做了香囊荷包,或写上热情的情诗和姓名住址叫人送过来。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是很奔放的。 心情好时,他也会笑吟吟地望回去,扑闪几下桃花眼,引起更多的尖叫声,那些小礼物也会叫手下人收着,反正他手底下这么多年轻英武的侍卫,能藉机勾搭几个小姑娘也是好的。 第41页 不过今天他整个人明显是乌云罩顶,一直黑着脸。往常怕撞到人,骑马的速度并不快,今天却一路快跑,小姑娘们在路旁等了半天只看到个背影,各个跺脚骂道:「谁惹到咱们的清宁小王爷了,真该死!」 这美少年自然是李晏了,而惹到他的「罪魁祸首」这会儿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等到李晏停在自己王府门口,余光正好看到了程亦辉和他的一队侍卫。程亦辉对李晏露出笑脸,李晏却是「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头一扭,直接骑着马进了王府,弄得程亦辉十分地摸不着头脑。 程亦辉今年也十九了,看起来已经是成人模样,眉目疏朗、气质沉稳,穿着修身的玄色箭袖,显得宽肩窄腰,十分高挑强健。 身为枢密使,和丞相等大臣都要在宫中轮值,防备着发生了大事无人做主。昨夜他在枢密院狭仄的值房窝了一觉,下朝后又处理了一些杂事,就急忙赶到小晏这儿了。 哪知道小晏似乎很不高兴,程亦辉一看到小晏的白眼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赶紧一夹马腹,匆匆追了过去。 侍从们没有资格在王府里骑马,把坐骑交给马夫们,笑嘻嘻地说着话。信王府和清宁王府两家的侍卫几年来基本上天天见面,早都熟悉得不行,不少人还成了好兄弟。 两家的侍卫统领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不过关系倒是很好,这会儿虽然他们的顶头上司好像发生了争执,他们也根本不在意,已经约好了晚上一块儿喝酒。反正那两个王爷不一会儿就能和好,他们这里干着急也没用。 李晏直骑到垂花门那儿才翻身下马,程亦辉紧跟着停在他后面,一下来就赶紧上前去拉住小晏,一面有些莫名地询问他:「怎么不高兴了?我才散衙,谁惹了你,我替你教训他。」 李晏似笑非笑地斜了程亦辉一眼:「哪敢劳动信王爷大驾,您还是早点回府去安排您那十个美人吧,慢待了人家可不好。」 程亦辉就更迷茫了,笑着说道:「什么美人?不是你说不许我找漂亮小姑娘伺候,我府上的侍女从来都是挑长得不好看的,哪有什么美人?你」 被亦辉哥这样一说,李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刚听到那个消息时的火气也渐渐熄了下去。他当然不是怀疑亦辉哥会勾搭什么美女,就是被人当面讥笑了几句,有些生气罢了。虽然他当时就找回了场子,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就回来拿亦辉哥出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要先告诉我吧,我现在还煳涂着呢。」见小晏的脸色好看多了,程亦辉就笑眯眯地拉着小晏的手,跟往常一样哄着他。 李晏重重地「哼」了一声:「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跟我说,太后和皇帝赐了你十个大美人,你都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处置,表忠心,融合 起初,德安太后和贺琇都觉得贺璟(程亦辉这辈子的名字)还小,成家的事缓几年也无所谓,即便真喜欢男子,先娶个王妃生个儿子,再把那些人养在府里就是了。谁知道他就爱跟清宁王爷黏在一起,转眼间都快二十了身边还是一个女人没有,更别说儿子了,真是愁死人。 太后和贺琇就商量好了,正好过阵子就是贺璟的生日,就借着贺璟轮值的机会下旨赐了几个娇滴滴的美人过去给他,一定叫他先生出个儿子再说。 太后下懿旨一口气送了四个美人到信王府,还封了良媛,信王府上的人哪里敢不收。皇上又派了人看着他们,不让府上的人往外递消息,准备造成「既定事实」。程亦辉一出宫就往小晏这跑,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京城里就属流言传得最快,太后给信王赐婚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不少人耳朵里,而且传来传去,「四个美人」也量变成了「十个」,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等下午李晏正要散衙回来的时候,就有人把事学给他听了。这人知道清宁王跟信王关系不一般,靠着信王这座大山要风得风的,摆明了等着看笑话。 李晏当时端着架子,笑眯眯地回刺了几句,其实心里已经气得不行,出了门一路都黑着脸,等见到程亦辉这个「祸首」更是火大。 程亦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老妈和老哥练手坑了一把,惹得小晏生自己的气。他搂着小晏连连解释:「我真什么都不知道,回去我就把她们都送走。」 「都册封过了,能送到哪里去?」被亦辉哥安抚了半天,李晏其实已经没什么火气了,不过还是白了程亦辉一眼。这是太后和皇帝指婚,人都送上门了根本不可能退货,程亦辉自己也觉得气恼。 两个人牵着手进了内院,洗漱过,换了轻便的衣裳,侍女端来了热乎乎的奶茶和小肉松饼,屋里顿时瀰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等屋里人都退下后,程亦辉十分硬气地说:「大不了抗旨,就算皇上治我的罪我也不怕,等会儿我就叫人把她们都送回去。」 中午饭是在军器所吃的,这会儿还不到饭点,李晏咬了一口皮酥馅微咸的肉松饼,喝了几口加了红豆的奶茶,才又横了程亦辉一眼:「算了,我又不是真怀疑你、生你的气,别跟皇上对着干,没好处。现在先服个软,把那几个美人留下,多找些人看着,让她们待在后院别乱跑,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打发出去。」 第42页 程亦辉想了想,对李晏说:「行,就先这么办。不过人送走之前我就不回去过夜了,小晏大人可要收留我啊。」他学小晏平时的样子眨巴眨巴眼扮可怜,可惜一大老爷们卖萌一点都打动不了人,只得到李晏鄙视的眼神若干。 「也不知是不是某人动了春-心,才招来这么一堆桃花,心里是不是美极了?在这样一个能合法开后宫的,不多找几个没人多委屈。」李晏假意嗔怪道。 程亦辉当然是一个劲地表忠心,忙说一点都不委屈,而且那些算什么桃花,他有小晏这朵最最美丽动人的大桃花就够了,别的什么人能跟他家小晏比呀。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又把李晏逗乐了。 程亦辉见小晏终于露出了笑脸,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可怜地靠在李晏身上,十分「娇弱」地说:「以后小人就指着王爷过活了,王爷可要怜惜小人。」 程亦辉比李晏大了一圈,这样倚在李晏身上扮「小鸟依人」,那画风别提多诡异了。李晏笑得更加厉害,程亦辉替他揉着肚子,好一阵才缓过来。接着他正襟危坐,挑起程亦辉的下巴,「邪魅」地勾唇一笑:「那就要看你伺候得小爷舒不舒服了!」 --------------河蟹爬过------------- 程亦辉翻了个身,小心地躺了下去,大口地喘着气。他的胸膛刚刚可是「饱受摧残」,被小晏又抓又捏又咬的,微微有些疼。因为小晏喜欢玩花样,最后一次程亦辉自己骑了上去,现在腰腿也使不上劲,后面更是酸胀得厉害,似乎还残留着刚刚那股炙热的感觉。 李晏也累坏了,和亦辉哥并排躺在纯白的羊羔皮毯子上,双颊一片绯红,大眼睛也水汪汪的,看着极有风情。 程亦辉伸手从榻上拉了条被子下来,盖在他们两个身上,遮住小晏白皙的身体。李晏侧过头看着亦辉哥,眼睛中仿佛闪着星光,嘴角也微微翘起,那副满足和惬意的小模样,看的程亦辉心里酥酥麻麻的,再多烦恼也烟消云散了。 休息了一会儿,两个人起来披了件衣裳,又稍微把刚刚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李晏才喊人送热水进来。浴桶就摆在屏风后面,空间很大,两个人进去洗也完全足够,李晏就拉着亦辉哥一块儿泡在了浴桶里。 他还闹着要给亦辉哥搓背,拿胰子在程亦辉背上左抹抹右擦擦,程亦辉也只能坐在小凳上任他作弄。从后面看,亦辉哥的背部线条很健美,因为常年骑马的缘故,屁屁上的肉非常紧实。李晏笑着捏了捏,又伸手到前面揉了一把亦辉哥的胸肌,害得程亦辉倒抽了一口气。 「好好洗!」程亦辉一把捉住李晏的手腕,转过身来不让他再作怪,一边和他解释,「有点疼。」 「弄疼你了呀,那我给你吹吹。」李晏凑上去吹了几下,又在程亦辉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那我给大王赔罪了,香一个就不疼了。」程亦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虽然外面天有点冷,不过暖阁四周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又点了一个火盆,所以十分暖和。李晏和程亦辉洗了半天澡,水都快凉了程亦辉才催着小晏赶紧出来。 这么一耽搁天都要黑了,因为又运动了一场,所以晚饭李晏让厨房做的丰盛些。光粥就有三四种,有红枣杂粮粥、南瓜小米粥和干贝排骨粥,主食就是馒头片,搭配蜜汁糯米藕和百合拌香芹等几道素菜,还有一碟子臭豆腐卤,把李晏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程亦辉因为身上还有些不适,就喝了三碗粥,啃了几块排骨,没敢吃干的。他先吃完了饭,就去外院书房派人回府安排太后赐给他的几个美人,处理完之后很快就回来了,那时候小晏才刚吃了两块馍片。 「都安排下去了,一会我写个告病的摺子,这段时间就在你这儿『养病』。」程亦辉拿了个缎面软垫放在榻上,接着才坐了上去。 李晏看着好笑,想了想才说道:「太后刚赐了美人你就抱病在家,明摆着是在抗议,皇上该不高兴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赐几个美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没那回事好了,越闹事情反而越大。」 「我就怕你心里不舒服。」程亦辉笑着说。 李晏把头一昂,表情十分不屑:「说得跟我多小气似的,你弄百八十个美人放在身边我也不在乎。听说成安侯府里养了『十八钗』,个顶个的大美人,赶明儿我养个『一百零八将』,全找水嫩嫩的小帅哥,肯定比他那还热闹。」 程亦辉的脸顿时就绿了:「不行,我会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安排,心叵测,球赛 程亦辉到底没有写告病的奏摺,和李晏商量过后,决定还是跟平常一样行事,每天回府一趟,只不留下过夜就是了。 怕下面人压不住,第二天程亦辉散衙后特意回去了一趟。太后的懿旨就是一份加盖了太后金印的手书,程亦辉拿了放到书房去,又把府里几个管事的都找了来,仔细地嘱咐他们,要把那四个美人分别养在几个偏僻的院子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是不许和外面联繫。 「平时不许她们到处闲逛,若是有谁不安分,只管关起来,我不想回来后看到后院乱糟糟的。」程亦辉表情很严肃。 能混到管事这个位子的没一个是傻子,王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都知道该把那几个女子放在什么位份上,反正绝不会是女主人。 第43页 这会儿李晏也回府了,洗漱过就斜躺在临窗的榻上,看学校里刚送过来的几份「研究报告」。他背靠着海棠紫的引枕,两腿交叠,把脚丫子翘老高,样子极为不雅。要是被京城里爱慕清宁王爷的那群少女们看到了,估计会觉得破灭吧。 他的面前,大毛和二毛正扭着肥硕的大屁屁悠闲地四处熘达。虽然现在李晏的小动物园里已经养了几十种的动物,不过大毛和二毛依然是李晏的「最爱」,闲时就喜欢放它俩在面前晃悠,光看着这两个大国宝心情都会变好。 快到晚饭时候,程亦辉终于回来了。伺候大毛二毛的小厮忙把它俩引走,侍女上过茶水点心后也退了出去,李晏就挑眉问程亦辉:「事情办好了吗?那几个美人漂亮吧。」 程亦辉觉得这样的小晏很有趣,十分无辜地回答他:「我连她们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回去那么多事要办,吩咐下面人把她们安排到偏院去也就是了,哪有时间过去看。」 「这还差不多。」李晏这才翘起了嘴角。在程亦辉眼里,小晏一笑仿佛整个屋子都亮了,他顿时被迷得晕乎乎的,笑着过去握着小晏的手,跟他说起过几天休沐时外出游玩的事情。 「这时节正好去景山上看红叶,然后就去附近的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现在外面流言满天飞,省得你待在城里听到了不舒服。」程亦辉说道。 他俩一年四季都会去不同的地方玩,秋天一般就是去看枫叶、赏桂花。李晏也想出去逛逛,觉得挺不错,和程亦辉定下了什么时候出门,接着还有心情跟程亦辉逗着玩:「你这个负心王爷一口气收了四个美人,我就成了失宠的小可怜,别人当然要看笑话了。干脆过阵子我也收几个美人回来吧。」说着还一副「这个主意真是棒极了」的表情,得意得不行。 程亦辉明知道小晏是开玩笑,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表示自己吃醋了,心里很受伤,恳求王爷别让他失宠。于是晚饭时李晏就让厨房上了一桌子「酸菜」,有酸菜羊肉汤、酸豆角炒肉和炒酸笋,边吃还边坏笑着问程亦辉:「酸不酸?」 「酸死了。」程亦辉每每一本正经地回答完,李晏都会乐呵起来,程亦辉也只当自己是娱乐小晏了。 没过两天,「信王收美人」的事就传开了。贺瑜在家里开心地哼着「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整个人陡然生出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感。 这几年他被贺琇冷落得厉害,什么差使都做不成,只能当个闲散王爷,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去戏园子听戏吧,竟然发现那奸角和自己明显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一问才知道,这齣戏在京里已经风行很久了,把贺瑜气得不行。 贺瑜琢磨半天,还是把这笔帐算在了清宁王的头上——不得不说他的直觉意外的准。如今眼看着清宁王就要失势,他顿时欢欣鼓舞,再想起那人如今那副勾人的样貌,隐隐地还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思。 庆端王府中,徐诚也微笑着喝了杯酒。明明都是人质,他活得小心翼翼,那清宁王却能在昭国的朝廷里任职,处处受人追捧,还还不是靠着信王的势?这下子可要打回原形了。 就着这个好消息,徐诚痛饮了一场。 城南,一间镖行内,一名二十多岁,模样十分精干的青年正背着手站在院中,沉默地望着远方。几个伙计瞧见了,有胆子大的就笑嘻嘻地打趣他:「刘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不会是想嫂子了吧?」 青年回过头来龇牙一笑:「你小子是闲了吧?去打一炷香的沙袋,少半刻我都抽你。」 伙计哀嚎一声,一面过去打沙袋,一面继续跟刘哥耍贫嘴。青年却在发愁:有一个多月没见王爷了,王爷最近心情应该不大好,他该送点什么让王爷开心呢?护送商队去西域的队伍快回来了,王爷最喜欢西洋玩意儿,到时候多淘点稀奇的东西给王爷送去,王爷应该会高兴一点的。 刘九背着手走到一个沙袋旁,也使劲捶打起来。 在去景山之前,李晏和程亦辉还跑去看了场球赛。这是「金杯足球赛」的总决赛,冠军将在盛祥粮油商行球队和醉仙居球队之间决出。程亦辉的粮油铺子从起初的四家,到如今已增加了一倍,又统和成了盛祥粮油商行,正是盛祥粮油商行球队的所有者。 李晏一路球赛看过来,也成了这支球队的球迷,决赛当然要去支持一下了,就稍微化了点妆,和程亦辉伪装成普通人,买了票跑去看球赛。 两个人都穿着一身青布短打,李晏还在下巴上贴了个飘逸的山羊鬍,走几步路就捋一捋,觉得自己潇洒极了。可他手白脸嫩,一点皱纹也没有,傻子也能看出那鬍鬚是假的,让程亦辉暗暗觉得好笑。 球场里的座位是用水泥和石块砌成的台阶,非常的坚固。简易的水泥古来就有,李晏让人改进之后,现在已经成了非常流行的建筑材料。他和程亦辉寻了个座位,坐下没多久,身旁又来了个人。李晏偏头看了一眼,就笑道:「你好,我觉得你很面熟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九:「……」王爷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35第三十五章刘九,吃白食,秋游 当年,刘九怀揣着五百两银票,并没有直接去买房买地,而是把其中一多半都换成了茶叶、丝绸等货物,和一个大商队搭伙贩去了西北草原。茶叶、丝绸在草原是紧俏货,卖了钱后,他又带了人参、皮草等北货回来,一来一回就把本金翻了倍。更重要的是,他也光明正大地换了个身份。 第44页 刘九领着路上结识的几个兄弟,在京城开了家脚行,就是专门给人搬运东西的。干这一行需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刘九做事有能力,有手腕,又有李晏在背后支持,数年间就把脚行开到了另外几个城区。 在脚行之外,他又开了一家镖行,接一些护送商队,押运贵重物品的活儿。这两门生意每天都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偶尔还能够进出一些深宅大院,刘九就靠着这些源源不断地替李晏收集各类消息。 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去刺探多么隐秘的消息,通过一些表面的蛛丝马迹也能够整理出有用的情报,刘九也成了李晏在外的一大臂膀。李晏通常不直接联繫刘九,若刘九有事报告,就让人给王府送份拜帖和一些礼物。拜帖里通过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写出见面的地点、时间等信息。 李晏是看多了谍战片得到的灵感,本着再小心也不为过的原则,他还教了刘九一些跟踪和反跟踪的技巧。两人碰面的地方也多是些热闹的场所,匆匆联繫过就分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在刘九的心里,王爷是他早慧又睿智的主公,做什么事都好像心里早有主意。他看到最多的是王爷从容不迫地筹划事情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今天这样活泼有趣如同个真正少年人的王爷。刘九的目光闪了闪,又从程亦辉的身上轻轻飘过,就冲着他们点头致意了一下,转回头,仿佛李晏只是个跟他搭讪的陌生人。 李晏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捋了捋鬍鬚,一副世外高人样。此时球赛尚未开始,周围人来人往的,还有小商贩端着匾子卖糕点果子。刘九顺手把一个牛皮纸包放在身旁,转眼间,纸包就进了李晏的怀里。 刘九两眼直视着前方,口中轻声道:「天气转凉了,我派人去收些好皮子,回头给您送去。」他顿了顿,才又吞吞吐吐地说道,「有句话小人早就想劝劝您。您有本事,有手段,即便白手起家也能干出一番事业,何必……依靠旁人,反倒坏了您的名声。」 李晏惊讶地回头看着刘九。这人在自己面前从来小心谨慎,半点不敢多言,今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出人意料。不过想到最近流言传得这么厉害,李晏也就瞭然了。 他知道对着刘九这样性格桀骜的人应该是怎样的说法,就笑了笑:「人活一世,我只遵照自己的本心过活。我愿意结交的,必定是我中意的人,别人怎样看我,我是不管的。」 李晏神情骄傲,显得神采飞扬,刘九听了面色微红,讷讷地向李晏道歉:「是小人想岔了,爷想做什么,又与旁人何干。」又坐了片刻,刘九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和程亦辉的目光对上。刘九落在程亦辉身上的眼神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跟他望着李晏时混合着恭敬、敬仰的目光完全不同。 程亦辉自然是认识刘九的。他知道这个人是小晏安插-在外面的暗桩,为人忠心耿耿,而且处事果断,很得小晏的信任。可程亦辉也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有着明显的敌意,原因当然不言而喻。 刚刚李晏和刘九交谈的声音很低,周围又比较吵闹,程亦辉只听到些只言片语,想也知道这人绝不会说自己的好话。他淡淡地朝刘九扫了一眼,根本没把这人放在心上。 从以前到现在,喜欢小晏的人不知凡几,他要是把这些人一一记挂在心里,估计早累死了。小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喜爱,根本不会在意这个人,程亦辉就更不会在小晏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了——他才不要小晏对别人有印象呢。所以,不论过去多久,这个人在小晏的心里永远都会挂着「可靠的属下」的标籤。 程亦辉笑着把小晏的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感到小晏的手掌暖烘烘的,才放心了。为了扮平民老百姓,他们出门也没带手炉和手套。不过今天天气很不错,阳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暖的,他们又穿着棉袷衣,倒也不怕受凉。 李晏感到一双手都被亦辉哥握住了,就偏着头,笑得眉眼弯弯:「不冷,我手暖和着呢。」 「冷了就揣我怀里,千万别冻到。」程亦辉也笑着点点头。 没多会儿,一阵锣鼓齐鸣,两支球队排着队进了球场,开始在场边活动身体。人群越发喧闹起来,有激动的球迷站起来大声喊着喜欢的球员的名字,听说有不少球技好的球员去外面吃饭都不用掏钱,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是有崇拜球星的。 热身活动没有持续多久,几名一身黑衣、脖子上挂着竹哨的裁判也上场了,比赛正式开始。比赛的场地和规则都完全由李晏设定,主裁、边裁一应俱全,足球由十几块牛皮缝制而成,中间塞着充了气的猪膀胱,看起来还是很正式的。 李晏看得很投入,程亦辉对球赛不大感兴趣,时不时回头看看小晏。到中场休息时,他去茶水房买了壶热水,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小袋的五香牛肉粒和牛筋块,给小晏先吃了垫垫肚子。 李晏最喜欢吃这样的零嘴,有嚼劲,他不喜欢那些甜糕之类的甜点心,厨房就学会了制作各种口味的牛肉干。这个时代禁止随意宰杀耕牛,家里牛死了都要去衙门登记,于是程亦辉和李晏的庄子上就经常会有牛因各种意外「暴毙而亡」,负责登记的小吏都习以为常了。 他嚼得津津有味,那香味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结果不小心掉了一点牛肉渣在鬍子上,顿时毁了他高人的形象。「鬍子果然很麻烦,留鬍子的人喝汤吃饭要是不小心也会沾上吧。」李晏忍不住笑起来。 第45页 「那你把鬍子留着,晚上喝碗汤试试不就知道了。」程亦辉一边笑,一边替他将牛肉渣拂了去。 等他们两个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球场上,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两队实力相当,场上踢了个平局,最后还是靠点球决的胜负。醉仙居得了冠军,李晏气哼哼的,哪里想看对手领奖,和程亦辉提前退了场。 「我怎么感觉老是有人用怪怪的眼神看我。」李晏终于反应过来,走到一个拐角处趁着没人注意,就把鬍子摘了下来,整个人似乎都清爽了不少。「我真傻,真的。」李晏故作深沉地抬头望天,「我单以为黏个鬍子就能变成老头,却没想到我的美貌岂是一个鬍子能够遮掩得了的。」 程亦辉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目光灿然地望着小晏:「这位貌美如花的公子,小生可有荣幸送您回府?」 「哦,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那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吧。」李晏冲程亦辉眨了眨眼,接着头一昂,背着手走在了前面。程亦辉也笑着大步追了上去。 为了避人,他俩乘坐的马车停在了另一条巷子口,这边的街道因为靠近球场,新建了不少铺子,两个人就慢悠悠地一路逛过去,看到有摆了新鲜东西的摊子还会停下来瞧瞧。不过他俩光看,就是不买,完美地演绎了一出#寒门情侣的日常生活#。 逛到一家卖羊杂碎汤的小店旁,忽然从门口跑过来一个十多岁的圆脸男童。男童一脸惊喜地看着李晏,瞪大了眼睛叫道:「您是小王爷!您怎么会来这里啊!我是工学院的学生,我大名叫陈德昌!」 李晏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笑得一脸慈爱:「我知道,去年你算学得了班里的第一名,我还给你发了奖呢。」 「您记得我呀!」陈德昌激动地脸都红了,无比崇拜地看着李晏,两眼直冒星星。他又回头指着那卖羊杂碎汤的小店对李晏说,这是他家开的,一个劲地请李晏进去吃饭。「我爹的手艺可好了,您一定要尝尝!」 李晏回头看了亦辉哥一眼,便欣然接受了,还笑着问小傢伙:「那我带这个哥哥一块吃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陈德昌把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见到「偶像」的激动心情一时半会还没法平復下去。李晏和程亦辉就进去蹭饭了。 店铺面积不大,是狭长的长方形,左右摆了七八张宽条桌和条凳,最里面挂着幅布帘子,帘子后面就是简易的厨房了。 陈德昌的父母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还蛮忠厚老实的,陈德昌兴奋地跑过去拉着他们,说了李晏的身份,他们也是激动得不行。李晏就往条凳上一坐,笑眯眯地对他们说:「把我当个普通的先生就好,正好我跟我哥都饿了,老闆来两碗羊杂汤!」 他微笑着说话的模样总让人如沐春风,陈德昌的父母看到王爷原来是这样漂亮又和气的少年,只觉得心都要软化了。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夫妻俩都只会乐呵呵地点头傻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候还没到饭点,店里没来生意,他们麻熘地装了两大碗羊杂碎汤到李晏和程亦辉的面前,浓郁的羊汤光闻味道就让人觉得有食慾,里面羊杂、绿豆粉丝、豆饼等材料都堆得冒尖,分量十足。李晏向陈德昌的父母道了谢,就先低头喝了一口。 陈德昌的父母反应过来,连连向李晏道谢,说要不是王爷办的这个学堂不仅不要钱,还管饭,没事又发东西,他们哪能供得起儿子念书,也省不下钱开这家店了。 「咱家几辈人也没个识字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事。学堂不止给学生发纸笔,天冷天热时还会施药,王爷您真是个大好人。还有您总叫人做的那些个新鲜东西,那个风油精,可好用了,人家都说王爷是天上星宿转世!」 转眼间李晏就被发了张好人卡,又变成了星宿转世,不过都是夸赞的话,李晏就乐呵呵地听着。他一边吃,一边和陈德昌的父母亲聊天,因为羊汤分量太多,吃了半天还剩一小半吃不下了,程亦辉就端过去倒在了自己碗里。程亦辉早年的生活养成了他爱惜粮食的习惯,从以前起,李晏吃剩下的食物、零食都是他负责最后一扫光。 陈德昌一家这会儿才注意到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程亦辉,奇怪地问:「王爷的哥哥也是王爷吗?」 李晏笑得十分欢快:「是呀,不过他这个王爷没我厉害,你们不用怕他。」程亦辉抬起头,无奈地扫了小晏一眼。 吃饭的时候,门口一直有人伸头进来,好奇地打量着李晏和程亦辉,还有人故意进来跟陈德昌一家打招唿。陈德昌的父母就随意地跟那些人解释:「这是我家小子的先生,路过这进来喝碗汤。」左邻右舍一听只是两个教书的,才没了好奇心。 同依依不捨的小德昌一家分别后,李晏还一直保持着好心情。等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他笑嘻嘻地对亦辉哥说:「以后我们常来这边转转,别的学生肯定也有家里开店的,我们碰上了,就能多吃几顿白食了!」 程亦辉看小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小月牙,嘴角也噙着笑。 晚上,在琉璃宫灯莹白的灯光下,李晏翻看着刘九递给他的几份官员交往情况的记录。他刚洗了头,肩上披了块布巾,乌黑的头髮散在后面,程亦辉就盘腿坐在一旁,拿细棉布帮他擦拭头髮。 第46页 李晏一面看,一面和亦辉哥随意聊道:「靖南王家最近动作很大呀,竟然还想拉拢蔡怀恩。蔡怀恩要是蠢到这么容易就被别人笼络了去,贺琇早要了他的命,他也坐不到那个位子。」李晏呵呵一笑,「吴皇后还是有些心急了。」 皇帝身体总不好,人心浮动也是正常。不过贺琇虽然久病不愈,可并没有丧失理智,他做了二三十年的储君和王国一把手,深谙帝王心术,想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怪怕还是早了点。 「皇上这两年提拔的武将,包括京营提督和皇城司指挥使,都是一心办事的『纯臣』,那些人拉拢不了,当然没法放心。」程亦辉表情淡淡的,专心地把小晏最后一点发梢擦干,才放下了细棉布,「别担心,我只做好皇上交给我的事,他们谁也动不了我。」他才懒得浪费精神在那些人身上,他们连小晏的一根头髮也比不上。 李晏也笑着说:「那听大王的,咱们就淡定围观吧。」 他又要继续看册子,程亦辉握着他的手腕,将那一叠东西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明天再看吧,看久了伤眼睛。」 李晏从善如流,眨眨眼,翘起嘴角对程亦辉露出个坏笑:「美人一定是等急了,那今天本王就点你侍寝!」 程亦辉已经主动贴了上去。 「亦辉哥……」李晏说话带了点鼻音,撒娇一般,一下子趴到程亦辉宽阔厚实的嵴背上。程亦辉面朝下,只靠双手撑着身体,用力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带着背上的小晏趴到了床上。 「没以前厉害了。」李晏的嘴角贴在亦辉哥耳旁,促狭地笑出声来。他修长的手指还继续用着不重不轻的力道抚摸着亦辉哥赤-裸在外的饱满胸肌,惹得程亦辉时不时还能感到一阵阵的酥麻直窜上头顶。 「那时候,第一次的时候,我都二十四了,可比现在壮实。」程亦辉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想起了从前,他有些怀念,头一偏就亲上了小晏的嘴角。 李晏手上用了点力,把程亦辉翻过来,搂着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他使劲吸着程亦辉的舌尖,亲了一阵子才抬起头,看着亦辉哥微微红肿的嘴唇和满身的红印子,忍俊不禁道:「不过现在更热情,更够味儿!」 他又顺着亦辉哥的翘-臀摸下去,一面勾起嘴角,露出个标志性的坏笑:「爱妃这样主动,本王不能辜负爱妃的心意,就再来一回吧!」说完就抬起亦辉哥的一条腿,又压上去折腾了一次。 不自量力的后果就是到最后的时候,他累得大喘气,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还是程亦辉把他裹在被子里,又披上衣服叫人送热水进来,然后搂着他进了浴桶。 泡在热水里的时候,李晏忍不住眼眶含泪地抱着程亦辉,神情哀怨得不行:「爱妃,本王不能一夜七次的秘密你万万不可传到外面,否则我就将你打入冷宫。」 程亦辉闻言嘴角微抽,故意沾湿了手掌,洒了几滴水在小晏脸上,惹得李晏一面惊叫一面去挠他。程亦辉又好笑地说:「知道了,咱家的霸道王爷!」 「太贴切了!」李晏非常满意这个称号,得意洋洋地昂着小脑袋。 秋意渐浓,李晏和程亦辉等休沐时去景山游玩,正好欣赏到到满山遍野的火红枫叶。山上比城里要冷多了,李晏围着紫貂皮的斗篷,戴上毛绒绒的兜帽,更衬得一张脸洁白晶莹,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和程亦辉先带着二三十个侍卫,在山脚下策马跑了一圈,等他们回来时,随从已搭好了几处帐篷。当中最大最显眼的那个自然是他俩的,帐篷内部极宽敞,跟个大客厅似的,摆着李晏常用的坐榻、屏风等物。因为附近还有别的游客,外面用一道帷帐把所有帐篷都圈在里面,中间还架起了火堆,厨子正在翻烤着几只油滴滴的肥羊,那香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大毛二毛也被无良主人强行带了过来,还没到饭点,李晏和程亦辉就带着它俩在外面闲逛。两个国宝已经四五岁了,即将迈入熊猫的成年期,因为一直是人工餵养,所以性格很温驯,最喜欢围着李晏,不论李晏走到哪里它俩都乖乖地跟着。 树林里星星点点地缀着些野花,程亦辉难得浪漫一回,采了一大把金黄色的野菊花送给李晏。李晏笑呵呵地捧在手里,低声问他:「从前你都没送过我一回花,现在这是开窍了?」 程亦辉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还有些沮丧:「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给你送那些东西……其实从前你就挺喜欢跟外公一块儿摆弄花草的。」 李晏忙摇了摇他的手,撒娇道:「我家亦辉哥真是爱当真,我又没怪你。府上有暖房,以后就让本王送爱妃鲜花,鲜花配美人嘛。」 两个人拉着手在那里说悄悄话,侍卫们分散站在不远处,一个个抬头望天,只用余光关注着他们要护卫的对象。秦东海站得稍微近一点,面容肃穆,其实正在心里纳闷:这俩王爷怎么总爱黏煳在一块儿,几年了也没个够的时候,那些指天画地说他们要分开的,真是瞎了眼。 散步回来,晌午他们就在帐篷里吃的烤全羊,自己拿匕首割着吃,配着羊奶酒和几样清爽的素菜,风味十足。羊奶酒度数不高,带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味,李晏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还是程亦辉劝他说这酒后劲大,硬把他的酒杯夺了去。 果然,一顿饭吃完,李晏就晕乎乎的了,嘿嘿直笑,还搂着程亦辉转圈圈,根本就是个神志不清的醉汉。程亦辉替他脱了外衣,拿热的布巾给他擦了脸,哄着他在帐篷里睡了一觉。李晏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傍晚时才清醒过来。 第47页 程亦辉怕他睡得不老实掉下床,一直躺在他身旁,看小晏睁开眼就喊头疼,伸手替他揉着太阳穴。李晏舒服地枕着程亦辉的胳膊直撒娇:「我酒量也太差了,这可不行,以后我要多喝点酒锻鍊锻鍊。」 程亦辉就呵呵地笑起来。小晏从前就是三杯倒的量,再练也强不到哪儿去,就不打击他的兴致了。 晚上他们干脆就留了下来,在山里宿营。李晏和程亦辉这次出行带了三百多个侍卫,还有一百多个随从,根本不怕有不长眼的来闹事。 天黑之后,李晏要看星星,程亦辉只许他待在帐篷开口那里看。睡觉前,李晏又说明天早起看日出,让程亦辉醒了之后叫他。第二天程亦辉醒了却不喊他,李晏起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他气鼓鼓的,裹在被子里不理程亦辉了。程亦辉端了香气扑鼻的羊肉汤进来,才把他哄出来。 李晏捧着热汤喝了一口,忽然泪眼汪汪地指责程亦辉:「我发现我的智力越来越退化了,哪一天我要是变成了弱智儿童,就都怪你,总惯着我。」 李晏这会儿喝的是清汤,程亦辉正掰了饼放在另一碗羊肉汤里,闻言笑得开怀:「没事,我家小晏有花容月貌,变笨了我也不嫌弃,就是光摆在家里也好看。」又成功赢得李晏的白眼数枚。 36第三十六章伤风,小可怜,餵食 他俩在山里玩了一天一夜,尤其李晏,跟撒开了欢似的,带着大毛二毛满树林的乱跑。又嫌憋闷,不愿戴帽子和围脖,终于不负众望的伤风感冒了。 程亦辉看小晏说话声音都变了,顿时急得不行,赶紧让人拆帐篷、收拾东西,他把小晏用斗篷裹紧,骑上马先带去了自己的庄子。 他心里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小晏,一到庄子上,就赶紧让下人熬了红糖姜水,又派了几队人分别去附近和镇上请大夫,兵荒马乱的,弄得李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附近的村子里就有位五十多岁的老大夫,几名侍卫过去把人家请了来,李晏患的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夫很快就开了方子。 在古代待久了,程亦辉也略微懂一些中医医理,他盯着药方仔细看了一遍。大夫平日都是给庄户人看病,开惯了价钱便宜但见效快的方子,有些药用的就不大合适,程亦辉让大夫把其中几味药材换成更名贵、药性更温和的药材,这才让人拿着方子去抓药煎药。王府和各处田庄的库房都常年备着各类药材,倒是不用再浪费时间出去买了。 没多会儿,况小六用托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李晏一看,就满脸堆笑地对亦辉哥说:「没事,我都说了,这么点小病,不用吃药也能好。」恨不得在脑门上刻着「我不用吃药」几个大字。他这会儿正裹着棉被窝在床上,说话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着说着就吸了吸鼻子,小鼻头红红的,看着颇为可怜。 可惜程亦辉完全没被他的小可怜卖萌样所打动,拿着手帕帮他擦干净鼻涕,态度难得十分严厉:「别怕苦,不喝药好的慢,病没好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出门的。」 李晏顿时拉长了脸,跟程亦辉瞪着眼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败在程亦辉强大的高气压下,还是乖乖地捧起青瓷碗,捏着鼻子把药汁一口气灌了下去。 一喝完他就伸着舌头直喊苦,程亦辉忙捡了个蜜枣塞到他嘴里,李晏嚼着蜜枣,可怜兮兮地说:「早知道就听你的,戴着帽子了,也不用受现在的苦。」所以说,他完全是自找的。 看小晏这么可怜,程亦辉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刺激他,就坐在床边替他剥葡萄,很快就剥了一小盘,再一个个餵给他吃,李晏只管躺在那儿昂着头等投餵就好。 李晏养病期间不能吹风,程亦辉果然不许他去外面走动,他在屋里待烦了,就动了很多「歪脑筋」,想着法地折腾他家亦辉哥。比如让程亦辉只在腰间围一条绢纱、毛皮毯子之类的东西,扮成「爱妃」,或是那种「特殊行业的从业人员」,给他端茶餵点心,最好可以用嘴餵。 程亦辉虽然感觉怪怪的,可小晏提出的要求他很少拒绝,再说他俩在一块的时候从来都把伺候的人赶得远远的,就随小晏的意思裸着身体,披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逗他玩。 有程亦辉的精心照顾,李晏没有因生病而引起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除了鼻塞稍微让人有些不适,日子反而过的更惬意了。他经常翘着腿躺在那儿扮大老爷,还懒懒散散地对程亦辉说:「果然家有爱妃,如有一宝,爱妃对本王这样无微不至,本王今后一定会专宠爱妃,把其他人都打入冷宫。」 程亦辉瞧小晏那嚣张得意的小模样,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 在庄子上养了两三天,李晏就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面色红润有光泽,比喝了x中钙还健康,程亦辉这才放心让他出门。他们俩在自家的庄子上闲逛,就没有让随从清人,所以时不时能碰到下地干活的庄户人家。 程亦辉不是严苛的人,更不许下面的庄头欺压庄户,地租收的公道,灾年还会免租,所以名声还不错。尤其一些人还是往年受了灾后被招来的,更是满心的感激,很多庄户都激动地来给「东家」打招唿。 也有的家里人口多,带着孩子来想求个差使,李晏瞧着不错的,就让况小六将名字记下,回头教了规矩可以在两边府上安排个活干。 第48页 现在他的府里已经不怎么招年轻侍女了,从前嫁了人的,倒是可以再回府上当差,只要不耽误事,李晏甚至允许她们带着孩子来干活。反正他没有女眷,以后也不可能有孩子,府上地方大,多些小孩子也热闹。 而且他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外地,也需要更多的人手。庄户们一家子的身契都在他手上,这个时代背叛主家的人哪里都容不下,根本不会有活路,所以基本不用担心他们会有二心。 程亦辉看小晏这样有精神,也很高兴,人实在多了才会拦一下,怕小晏太耗费心神。庄户人虽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可也不傻,早就看出来了,他们这个正经的东家就是尊活菩萨,只要能讨得「小王爷」的喜欢,求的事一准能成,所以对着李晏倒比对上程亦辉还殷勤了几分。送枣子送干货的络绎不绝,顺带推销自家小子多么能吃苦能干活,等回程时,队伍里又多了十几个小男孩。 由于李晏外貌协会的关系,挑的人都是五官端正,其中几个相貌还挺不错,程亦辉就故意「恶狠狠」地叮嘱他:「那几个漂亮的别派去屋里伺候,可不许动你那『一百零八将』的心思。」 旁边有外人,李晏很艰难地忍住了笑意,悄悄捏了程亦辉腰上的肉一把,打趣道:「爱妃的醋劲可真大,我屋里伺候的早就是那固定的几个人,可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娃娃。再说了,不管谁想往我屋里凑,况小六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踩下去。」 「况小六是个好的。」程亦辉点点头。他可没少打赏况小六,更重要的是这傢伙人老实,而且长相不咋滴。那个含笑就太漂亮了,所以程亦辉早劝着小晏把人放到铺子里学生意。虽然知道小晏肯定不会变心,可难保别人不会动什么心思,他家小晏从以前起就总爱招堆桃花回来,可得看好了。 回京之后不久,工学院这个学年结束,照例要开总结大会。李晏虽然不是名义上的院长,但作为最大的贊助人和学校实际的掌控者,每年都会受到邀请。 李晏在工学院的声望很高。年轻俊美,又聪明过人,能着书立说,还能造出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所以他在学校有一大批拥护者。每次他一出现,那群学生都激动得不行,恨不能要为他们的王爷粉身碎骨。 等李晏给表现出众的学生颁发了特制的奖状和各种奖品,又在学校的大敞厅安排好了宴席,三四百个人各自围坐在大圆桌旁,非常热闹。 席上,就有耐不住性子的学生涨红了脸,向他献了自己写的书。李晏笑呵呵地亲手接了,更多的学生受到了鼓励,也纷纷涌过来,希望能得到李晏的指点。 有的学生是只要能跟王爷说上两句话就心满意足了,目光热切地在周围乱转,希望能多看王爷两眼。 「小王爷还是这么受人爱戴。」学校的老师们笑着感慨道。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个个神态自若地端坐着吃菜喝酒,没人去跟小王爷抢风头。而且估计这些学生也缠不了多久,再晚一会儿那个「大王爷」准要过来接人,这些小傢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王爷离开,就先不打击他们了。 果然,李晏才喝了几杯果酒,脸蛋刚染上点红晕,「大王爷」就来了。程亦辉一来就坐到李晏身旁,神色肃穆凛然,冷冷地盯着每一个想要接近的人。那些小孩子都被他吓得胆战心惊,再不敢过来亲近他们「敬爱的小王爷」,都在心里偷骂信王霸道专横,柔弱的小王爷一定常常被他欺负,等他们长大了,一定要把小王爷救出火坑。 这些人里可不包括小德昌,他就觉得大王爷是个好人。可惜他的小伙伴都不同意他的观点,他好孤单。 37第三十七章拥护,小德昌,王妃 傍晚的云霞映红了西边天空,一个小男孩穿着品红底色上绣了三只小绵羊的新棉袄棉裤,背着双肩帆布背包,一手提了两个礼盒,另一只手攥着个纸卷,正蹦蹦跳跳地跑在秋叶纷飞的长街上。 路上有熟人笑着跟他搭话:「陈家小子下学啦,你们学堂又发了什么好东西?」 小男孩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脚下却不停,一面急急地往家赶,一面骄傲地大声回答:「有好些糖果点心呢,还有奖状,都是我得了头名的奖励!」 能进到那家学堂的孩子都是经过挑选的,即便如此,进到学堂后表现不好仍然会被退学。左右街坊有不少家里的孩子没被选上,就觉得十分羡慕,说陈家小子真是交了好运,考上那么好的学堂,竟月月得东西。 也有人向来看不惯那奇奇怪怪的「工学院」,认为经史文章才是正统,嗤笑这学堂就靠些小恩小惠笼络些学生。不过在街坊看来,既能学知识,又能得实惠,学成之后还很容易就能找到活干,这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不比肩不能挑的穷酸秀才差。 小男孩一头钻进一家挂着「老陈羊汤店」牌匾的小店,进门就举着奖状,声音清脆地大叫:「爹爹,娘娘,看我又得了算学的第一名!」 这小男孩可不就是陈德昌那小傢伙。他父母见他回来,脸上都洋溢着慈爱的笑容。他母亲忙过来接了礼盒放到一旁,和他父亲一道拿起奖状仔仔细细看着。虽然他俩都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只觉得奖状上的烫金花纹好看又气派,都面带骄傲地连声夸奖陈德昌:「咱们家德昌就是聪明,这两年算学都是班里的头名,娘给你买了你最爱的脆皮鸭和鸭肫,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第49页 陈德昌就咧着嘴嘿嘿直乐,还兴奋地对父母说:「我今天还看到小王爷了呢!小王爷还摸了我的头,让我继续用功,以后学成了就能孝顺父母。」他又把礼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个指给父母看:「这个是水晶糖,这个是牛乳糖,这个是蛋塔、肉松饼。肉干……都是小王爷带给我们的新年礼物。」两个礼盒里装了满满的点心吃食,倒是不错的年货。 这些精美的糖果点心,陈德昌家里只有过年时才会买上一些,陈德昌这个小吃货就完全被美食收买了。他想到今天在学堂里看到的小王爷和大王爷,小王爷人又温柔又好看,大王爷虽然看起来严肃了点,可是那次在这里竟愿意吃小王爷的剩饭,看起来性子很好呀,怎么他们都说大王爷是坏人。 小德昌暗下决心,以后要在小伙伴面前多说说大王爷的好话,不能让他们误解了一个好人。 这会儿,程大好人正搂着某个醉鬼,仔细地给这个傢伙洗澡。 房间内烧着火盆,温暖如春,李晏面色酡红,晕晕乎乎地靠坐在浴桶里的小凳上,时不时还会乐呵呵地笑出声来,看起来傻透了。 「不能喝还喜欢喝。」程亦辉嘴角一直噙着笑,有力的左臂紧紧地固定住这个小醉鬼,另一只手拿着布巾,沾湿了水给他擦身体。 李晏身上骨肉均匀,胸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因为常年不见日光的缘故,十分的白嫩,甚至胸前两个小突起都是粉色的。程亦辉忍不住「趁人之危」,轻轻拧了一把。谁知李晏毫无感觉,还对这个「大色狼」傻笑了一下。 少年的笑容和小时候一样的可爱,程亦辉不禁心动,又凑过去「轻薄」他家小晏,长长的亲吻,把小晏亲得直哼哼,胳膊乱扑腾,用了很大力气才把程亦辉推开。接着李晏就东倒西歪的乱晃,嘴也撅老高,尽往外冒一些无意义的词语。 程亦辉看着直好笑,不过不敢再逗他,很快帮小晏洗好澡,擦干净身体塞到了暖好的被窝里。等程亦辉喊人进来收拾妥当,也钻进被窝,李晏已经自发地滚到了他怀里。程亦辉环抱着他家小晏,结实的臂膀把小晏搂得严严实实,心里觉得无比的满足。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很快到了寒冬腊月,外面滴水成冰,李晏不用出门,早上就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程亦辉没他这么好命,时不时还会接到贺琇的传召,除夕那天也依然要进宫赴家宴。 可今年似乎有些不顺利,程亦辉很早便回到了李晏这里,神色有些沉重地屏退了下人:「今天的家宴,皇后和太子竟然都没有出现。皇上只说太子身体有些不适,皇后照顾他无暇分-身。可贺琇今天一直冷着脸,不知所为何事,我总觉得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 宫里的消息向来封锁严密,李晏一时也看不透其中真相,只好摇摇头,颇为无奈地对程亦辉说道:「这样皇权至上的年代,我们终究还是太无力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这几年我们也留了些后路,真发生了什么事,也足够自保的。」程亦辉知道小晏不喜欢受制于人,也只能这样安慰他。 李晏并不担心他和亦辉哥的生命安危,好歹布置了这么些年,要是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他干脆回炉重造算了。只是他当家做主惯了,确实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一直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宫里依然风平浪静,朝中也没有什么大动静传出来,似乎之前程亦辉的怀疑并没有成真。反而是李晏这里,突然接到个让他惊骇莫名的消息:他的便宜老爸给他指婚了。 在昭国待了几年,李晏对他那个便宜老爸的印象已经十分淡薄,谁知这傢伙竟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接到舅舅派人送来的信件,李晏整个人都好像被一道九天惊雷噼中了。 信中说,他的便宜皇帝老爸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某个国公的次女,据说「性情温婉贤淑,堪为良配」,并且他的便宜老爸已经派人护送他的「王妃」前来完婚,不日将抵达昭国。 38第三十八章慈父,求专宠,旧人 李谆身为雍国国君、富有天下,多年的安逸生活使他过早地沉溺于享乐,才四十出头身材就已发福。不过他底子好,加之帝王威仪,看起来还是位风度翩翩的美大叔。 这位美大叔至今已有二十多名子女,其中有三名皇子被送去别国做人质。那三国论国力都和雍国不相上下,联姻、质子,是他们之间互相牵制的手段。李谆子女众多,对送出去的三个儿子谈不上有几分感情,只每年送些银子过去,其余事情是问也不问的。 倒是今年年底,他准备给四儿子定亲时,想起那个最早送出去的三儿子也该有十五六了,到了成亲的年纪,就让皇后帮着相看哪家有适婚少女,替三皇子说门亲事。 三皇子生母冯氏为人木讷,在皇后面前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不过这几年手头似乎蛮宽裕的,逢年过节还时常会孝敬一二。皇后对冯才人没有什么恶感,可三皇子的亲事真不是容易就能够结成的。 一个在别国做人质的皇子,这辈子又能有什么样的出息?一般的公卿人家都不捨得将女儿远嫁他乡,而身份爵位太过低微的,皇帝皇后都瞧不上眼,煞费苦心也没寻得个合适的,正好这时候就有人提了魏国公的女儿。 魏国公府子孙众多,但却少有成器的,空有爵位,内里早就破落。他家长女已经出嫁,但因为出不起嫁妆,次女已经十八了,仍然待字闺中。嫁给皇子不仅不要嫁妆,反而能倒得许多聘礼,魏国公府也不管三皇子有没有前程,总归是龙子凤孙,还有个郡王头衔,赶紧请动一位颇有分量的王妃给皇后递了话。 第50页 又不是自己儿子,皇后自然犯不上为这种事得罪人,瞧那姑娘家虽说年纪大了点,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就在皇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李谆也想早点了解这桩事,瞧着还算合适,就点头同意了。为表现自己的「慈爱」,命礼部以超高的效率和魏国公府完成了三书六聘,又干脆利落地直接把新鲜出炉的「清宁王妃」送到儿子身边,实在是个体贴入微的好父亲。 这个好父亲随便一指婚,把李晏弄得哭笑不得。他就纳闷了,他的便宜老爸向来对他不闻不问,难不成是看他如今日子过得太顺畅,所以塞了个女人过来监视他,顺便离间他跟亦辉哥? 程亦辉面前摊放着那封书信,表情平静,刚毅的面容看不出喜怒。李晏瞧着好奇,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让给你送亲的队伍出个什么意外。」 程亦辉板着脸,双眸深沉幽暗,若是个陌生人看了,肯定压力很大,猜不到他是不是在说笑。李晏当然知道他家亦辉哥可不是那种暴戾兇残的人,故意摆出一副崇拜的表情,连声惊唿:「大王好气魄!是不是最近天气变暖了,所以要让那些傢伙有来无回?」 再也憋不住笑,程亦辉轻轻弹了弹小晏的额头,才微含酸意地说:「你那『老爸』倒是爱子情深,一下子就给你指了个王妃。比你大两三岁,正好照顾你,往后这里恐怕就没我站的地方了。」说着还长嘆一声,神情颇为悽苦哀怨。 李晏乐得不行,忍着笑捧起亦辉哥的脸,深情而郑重地说着爱情剧风格的对白:「爱妃,别难过,我的最爱只有你一个,别人再好,我也只能狠心辜负。」 他又大又漂亮的眼睛亮如晨星,故意眨了几下,顿时让程亦辉的一颗心都软化了,一使劲把李晏抱了起来。程亦辉身材高大挺拔,李晏被他搂着腰,两脚都离开了地面,就大笑着凑过去咬住亦辉哥的厚嘴唇。 况小六在屋外听到王爷笑得那么开怀,赶紧让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的。他知道王爷收到了一封信,却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能让王爷这样高兴,心里不禁一阵奇怪。等到稍晚些时候,他听说王爷要娶王妃了,才是真正地吓了一跳。 李晏和亦辉哥腻歪了一阵,对成亲的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和亦辉哥一样,对赐婚採取「无视」的态度。虽然很对不起那些小姑娘,但李晏会尽量补偿对方的,日后若是那小姑娘愿意,放她离开也没有关系。反正他的便宜老爸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教训他,而李晏已经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雍国。 「就让那小姑娘住在后面碧云阁,我会和她见上一面,尽量把事情说清楚。如果她能体谅,就当亲戚相处,如果她不能理解,也没有办法,只能多派些人看管起来。」李晏笑着对程亦辉说。 程亦辉点点头。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小晏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不过他也自信没人能动摇他跟小晏的感情。他就低声在小晏耳边说:「王爷,可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 「那就要看『旧人』如何表现了。」李晏笑得贼坏。这一晚,程亦辉少不得主动了几回,把李晏伺候的饱食餍足,满意地表示:爱妃腰腿结实有力,如此美味,今后一定日日宠幸。 过了几天,李谆的信使先于大部队到达盛京,给李晏送来圣旨。一见到那信使,李晏忍不住眉心直跳—— 「真是好久不见,梁将军,没想到又让你为了小王的事奔波忙碌,一路辛苦。」李晏笑得优雅从容,领着一班属官在台阶上迎接使臣,心里却在吐槽他的便宜老爸,怎么派了梁毅过来。 梁毅如今正是弱冠之年,无论长相、身材,都和上辈子的亦辉哥极度相似,剑眉星目、英俊不凡,双胞胎都没这么相像的。李晏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想要是亦辉哥看见了,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庆幸亦辉哥这会儿不在。 梁毅身穿绯色袍服,身形修长挺拔,看着李晏的神情也有几分怀念,不过随即恭敬地对李晏躬身行礼:「这都是臣分内之事,贺喜王爷大婚,日后子嗣兴旺,福寿双全。」接着又向李晏宣读皇帝的旨意。 圣旨骈四俪六地写了一大通话,李晏没怎么注意听,左右不过是夸赞他和那个尚未蒙面的「王妃」。梁毅读完圣旨,又告诉李晏,说王妃约莫五六天就会抵达盛京,请王爷尽早做准备。 李晏自是笑着答应下来,又让人摆宴,招待梁毅和一众扈从,打赏的红包都是二十两的元宝和一些盛京的土特产。那些扈从各个眉开眼笑的,在席上就大赞清宁王身份尊贵、年少有为,李晏就笑眯眯地听着。 饭后,他特意把梁毅等人安排在外院一处比较偏僻的院落歇息,希望他跟亦辉哥不要碰上面。「我这也太像是在干坏事了。」李晏暗自嘀咕了几句,总感觉自己好像背着亦辉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39第三十九章守时,看照片,新郎 一上午的时间,程亦辉都在和下属们研究最新的西北战报,安排西北的兵力人马、军资粮草等,忙得连杯茶也顾不得喝,完全是个尽职尽责的朝廷重臣。 不过除非皇帝召见,每到散衙时间,这位勛贵王爷总是迅速就带着随从离开,从不在衙门多做逗留。今日也是这样,虽然忙碌了半天,但一到未时,程亦辉就站起身,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下属,自己坦然轻松地甩手走人。 第51页 他当然是急着去小晏那里。虽然他跟小晏早就「情投意合」,可他就像个怀抱着金元宝的守财奴,真是一刻也不愿与小晏这个「大宝贝」分开。从以前起,程亦辉就一直有这样的心情,甚至还会杞人忧天地担心,小晏会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被什么人抢了去。 他只是个幸运的被外公收养的孤儿,没才没貌,除了和小晏自小就认识,又愿意照顾小晏,同小晏曾经的某些个追求者相比,没有多少优势。面对小晏,他心里是有些自惭形秽的,但只要小晏愿意他留在身边,他就会一心一意地陪伴在小晏左右。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他已经骑着骏马,带着一队侍从来到了清宁王府。他基本日日都来,来这里比在自己府上还熟悉和自在,一群门房也早把这位和自家王爷相交莫逆的信王当成正经主人,热情地开了偏门把他们一群人迎进来。 「信王爷今个来的早啊,王爷这会儿害在碧梧斋跟梁将军他们议事,需不需要小人通传?」 梁将军?程亦辉没有听小晏提起过这么一个人,心里有些疑惑,就沖门房摆摆手:「我没什么要紧事,就在花厅等一会儿你们王爷。」 他坐在距离碧梧斋不远的花厅内,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窗户上镶嵌着大块的彩色玻璃,很是漂亮。碧梧斋因为门前几棵高大的梧桐树而得名,如今还是早春二月,旁逸斜出的枝桠上只星星点点地冒出些嫩芽。 忽然从碧梧斋里走出几个人来,程亦辉一眼看到了他家小晏。小晏长发束起,身着玉色袍服,腰上挂着块翠玉,显得俊俏优雅、潇洒又迷人。 程亦辉看的眼睛发亮,嘴角也噙着笑,可等他转而看到小晏身后熟悉又陌生的某个人,登时一怔:是那个和从前的我长得很像的人……程亦辉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这个人也在送小晏来盛京的队伍里,不过夜色昏暗,他只觉得这个人和从前的自己有些相像,却没想到会像到这个地步。 程亦辉看小晏面上带着懒散的笑,和个跟从前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的人在一起说话,只觉得无比的古怪。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站在一处的情景,心想:虽然这傢伙跟我长得一样,可气质完全不同,小晏看他的眼神倒挺温和,分明有些怀念,真不知该不该高兴。 等小晏将外面的人送走,程亦辉才出现在门口,开口问道:「刚刚那位梁将军是什么人?」 李晏听到背后亦辉哥的声音,有些呆滞,转过身眨眨眼,笑道:「你来的倒早,就是来送圣旨的使者。」 程亦辉挑眉,也轻轻地笑了。周围都是人,他没有多问什么,不过他的神情显示地很明白:你只说是使者,可没跟我说他长了那样一副样貌。 李晏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表情十分真诚地对程亦辉说:「你中午又没吃什么吧,厨房今天煮了鲍鱼老鸭汤,可美味了,我再让他们炒几个菜,咱俩一块再吃点。」 「好。」小晏心虚扮无辜的模样也很可爱,程亦辉微微地笑了。 等到两个人围坐在一块喝着暖香怡人的汤品时,李晏还是对他家亦辉哥坦白了:「我不是怕你看了心里不舒服嘛。我之前在雍国时就认识他了,还以为是你呢,过去跟人套近乎,结果人家跟本不理我。我就知道他只是跟你长得一样,当时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程亦辉想到小晏那时在皇宫里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肯定是被人无视忽略的,好不容易以为和自己重逢了,谁知却是个西贝货,也不知道会有多失望。程亦辉颇有些愤愤不平:「那是他有眼无珠,他哪值得你去套近乎。」 李晏就知道他家亦辉哥一定会维护他,撅着嘴往亦辉哥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亲了程亦辉一脸的油:「不气不气,反正我都已经有你了,他跟你以前再像,我也只当是在看你的照片,还是3d的那种。」 程亦辉整个人顿时就阳光灿烂了: 过了几天,后院的碧云阁已经布置一新,王府挂满了大红灯笼,连沿路的树枝上都扎满了红色的绸缎等装饰物,下人们也换上了新衣裳,整个王府看起来颇为喜气。 李晏也穿了身红色的吉服,笑眯眯的站在王府大门口迎接前来参加喜宴的客人。今天可是他大婚的日子,府里的大敞厅摆了几十桌酒席,客人们络绎不绝,见到李晏都会先道一声恭喜,再惊疑地往李晏身后瞧。 程亦辉今天穿了身暗红色的锦袍,神情严肃沉稳地稍稍站在李晏身后一些,同他一起迎接客人。他这尊大佛往那儿一站,来的客人都更关注他了,李晏这个新郎反而落到了第二位。李晏也不介意,一直笑容满面,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也有些知道点内情的客人,这会儿眼神不禁颇为怪异——不是都说信王是跟清宁王有那种关系吗?今天这清宁王就要成亲了,信王还能这么坦然地站在清宁王身旁陪着迎客,真是好心态啊! 其实呢,程亦辉只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跟小晏并肩而立的机会,再加上今天他特意跟小晏一样穿了一身红,他俩再往一块儿一站,还不知道是谁的大喜日子呢。 40第四十章 卑鄙,严防守,花魁 宽大的架子床两侧垂着茜红色的纱帐,不远处,花梨木的矮柜上放了一对龙凤红烛,此时正静静地燃烧着。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一旁的玛瑙镂雕香炉,香炉中按着李晏的喜好燃着特制的香料,一进屋,就能够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蔷薇花香味。 第52页 况小六推开两扇雕花门,程亦辉半扶半抱地将喝醉酒的李晏放到床上,就回头对况小六说道:「送些热水进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况小六稍微有些迟疑。毕竟今天是他们王爷大喜的日子,信王爷却将王爷带回了最近几个月住的醉月阁,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不过他们王爷早说过,在这府上,信王爷就跟他是一样的,所以况小六只是晃了下神,就立刻按照程亦辉的吩咐去做了。 内侍们送过来热水和洗漱用具,接着纷纷退了出去,轻轻地将房门关上。 程亦辉坐在床边,望着小晏无忧无虑的睡颜,内心一片柔和。虽然今天有他坐镇,李晏还是被人灌了几杯酒,这会儿脸蛋红通通的,微张着嘴巴,睡得可真香。 程亦辉微笑着颳了一下李晏挺翘的鼻樑,才小心翼翼地替他一一脱去袍服、靴子。无论多少次,做这样的事都让他心中升起如同打开礼物包装一样的愉悦。 从以前到现在,程亦辉都以照顾小晏为乐。最早,他把小晏当弟弟看,费了老大工夫才让那时还有些内向别扭的小晏愿意喊他一声「哥」。一听小晏脆生生地喊他「亦辉哥哥」,程亦辉立马化身超级大弟控,无论小晏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他的钱包、电脑、甚至卧室里放的都是小晏的照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程亦辉是个无可救药的弟控。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勐地发现自己对小晏的心思已经不知不觉地变了。他没敢奢望小晏能喜欢他,但是小晏很重感情,到最后竟会愿意接受他。程亦辉觉得自己真是个超级幸运儿。 上辈子他跟小晏在去义大利玩的时候,在一间教堂交换了戒指,没曾想这辈子小晏却要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成亲。一想到那个陌生的女子能光明正大地以小晏的王妃自居,程亦辉的心里就酸得不行。所以席上他没认真拦着别人给小晏敬酒,故意让小晏喝醉,就是不想让小晏去见那个姑娘——他是连小晏的一根头髮丝也不愿和别人分享的。 「我是不是很卑鄙?」程亦辉低声地自言自语,手里拿布巾沾了热水给李晏擦脸擦手。李晏平坦的肚皮一起一伏,兀自睡得香甜,程亦辉静静地看着,心里十分满足。 李晏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等他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他整个人都被亦辉哥紧紧地抱在怀里,屋里又暖和,浑身热得难受。 「你今个不用上朝吗?」李晏把亦辉哥推开,举起手伸了个懒腰。 程亦辉早就醒了,还下床去让人给自己告病,才接着回来躺下,闻言便微笑道:「我病了。」 李晏能够明白一些亦辉哥的心思,眉头不禁微挑:「难不成这两天你准备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程亦辉也不吭声,翻身压到李晏身上,又凑过去亲他。不过只轻轻碰了碰嘴唇,李晏就笑着大叫:「还没刷牙呢!」笑着把他推开。 「我不想你去见那个姑娘。」程亦辉亲亲小晏的脸蛋,坦诚自己的私心。 李晏看他家一向很有男子气概的亦辉哥竟也这样跟自己撒娇,马上就心软了,揉了揉亦辉哥的脸,无奈地保证:「好吧,我先让崔嬷嬷去见见那位魏国公家的姑娘,看看人品性格怎么样。过阵子,等她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再去见她。」 程亦辉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李晏就轻轻咬了他一口,笑话他:「真小气,防这么紧,难不成还怕我会跟别人发生什么?」 「你当然不会,我是怕那姑娘一看到你就喜欢上了,她又是你的『正妃』,我这个没名没分的可比不过她。」程亦辉目光灼灼,态度十分严肃。 李晏听了笑得前俯后仰,搂着程亦辉差点没笑岔气。他家亦辉哥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不过人分亲疏,他当然不可能为了个陌生人让亦辉哥难受,为了安亦辉哥的心,也只好冷待那位姑娘了。 得了李晏的保证,程亦辉才安心去枢密院当值。 就这样顺顺噹噹地过了两三天,谁知贺瑜不知哪里吃错了药,竟派人送了两个漂亮男孩到他府上,同时附上封帖子。帖子里说,他知道弟弟最近心情可能不大好,刚巧他新得了两个绝色的男童,且色艺双绝,觉得应该配得上伺候他十弟,便送了过来,望弟弟能够舒心畅快。 程亦辉当着贺瑜家下人的面就勃然大怒,把帖子狠狠地摔到地上,拍着桌子厉声呵斥道:「把人通通撵出去!」他随即又亲自进宫向贺琇「告状」,参了贺瑜一本,说贺瑜「德行不修,私德有亏」。 贺琇也知道贺瑜给弟弟送了两个男童的荒唐事,也是气得不轻,当即禁了贺瑜的足,罚他在家抄一千遍《九经》,好好学学君子之道。贺瑜本想趁着那清宁王成亲,他十弟肯定会生气的机会巴结一下的,这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那俩男孩是不是特好看?听说是那有名的『吟秋馆』最新调-教出来的『花魁』,好想见识一下,你干嘛把人送回去。」听说了这事后,李晏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程亦辉毫无威慑力地横他一眼:「穿得花花绿绿,还抹了粉,一开始我以为是俩女孩,谁知道竟然是男的。再说,我天天看着我家美貌过人的小晏大帅哥,就他们那样的我可瞧不上眼。」 虽然明知道亦辉哥这是在「熘须拍马」,没办法好听的话大家都爱听,李晏顿时心花怒放,昂着脑袋乐得不行:「就是,谁能跟我比!」自信的笑容让李晏更显得神采奕奕。 第53页 等小晏乐呵完了,程亦辉心里有些奇怪:「谁都知道我一向不收美人,贺瑜干嘛要来讨这个嫌?难不成以为你最近『成亲』了,所以我心情郁闷之下,就会容易中『美男计』?」 李晏笑了一阵,才思索着,回答道:「大概是以为我们俩产生了嫌隙,试着挑拨一下,挑拨不成也没多大的损失,就跟赌博似的。而且,若是你收下了他的人,自然能跟他缓和些关系。」李晏又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他一向和文人交往密切,你是武将,只是因为他送美人给你就参了他,正好让他在文臣那里有了更大的名声。或许贺瑜就是打着这一石二鸟的主意。」 「他就是主意太多了。」程亦辉面色微冷。 贺琇身体不佳,皇后自从过年之后就避居中宫,很少见客,有传言说皇后似乎被皇帝冷待了。若皇后真的被贺琇所厌弃,太子虽然是唯一的继承人,地位也不免有些尴尬,这样一来,有各种心思的人会越来越活跃。 「真是多事之春,贺琇还是早点好起来吧。」李晏不禁感嘆。 41第四十一章拘禁,后花园,急召 虽然「成亲」了,可李晏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他已经从崔嬷嬷和几个下人口中得知,他的新「王妃」脾气似乎有些暴躁,新婚那夜李晏没有前去新房,她就找藉口责罚了几个院里伺候的侍女,摆明是在向李晏示威。 李晏也就断绝了和这个姑娘见面的心思。不过一个内宅女子,要控制住她根本是分分钟的事,李晏吩咐府上人多留心点王妃院子里的人事举动,就没再费工夫关注那边。 这一日风和日丽,后花园里繁花似锦,李晏心情很好,就让人搬了张矮几放在花园当中那座八角凉亭里,矮几上面摆了几盘瓜果点心,透明的玻璃茶壶中泡着新绿色的碧螺春,准备等亦辉哥回来后一道赏花、赏春景。他穿了身湖蓝色的宽袖袍服,衣袂翩翩地靠坐在凉亭的栏杆上,真是人比花美。 忽然有下人赶过来禀报,说「王妃」不知怎么了,这会儿突然也要来花园赏花,好不容易才让人拦住,正带着侍女在角门那吵闹着不肯走呢。 「怎么连个人都拦不住。」李晏不禁皱起了眉头。 况小六忙轻声分辩说:「那……毕竟是王妃,他们也不敢太过不给王妃面子。」 是啊,毕竟挂着正妃的名号,李晏又没有明说,府里这些不明内情的下人哪里敢做的过分。 李晏原本没有想要对付这个姑娘,吩咐崔嬷嬷给那边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毕竟这场婚事不是出自当事人的本意,古代女子又讲究温婉和顺,大家相安无事,各自过日子也就是了。可这个姑娘的行事作态实在太出格,绝不能姑息。 他半晌没有说话,直直地望着远处,最后终于吩咐况小六:「你去,让她回自己的院子,以后没有什么大事就安静待在屋子里吧。」 况小六神情一凛,明白王爷的意思,是要把王妃拘禁起来,马上按照李晏的话赶去了角门那边。 李晏只觉得今天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闷闷不乐地抱着手。等程亦辉来到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家小晏这副气鼓鼓的样子,平日总含着笑意的嘴角也是直直的,面容显得有些严肃。 「怎么不高兴了,谁惹了你,我去治他。」程亦辉坐到李晏身旁,熟稔地拉起李晏的一只手握到掌心里。 程亦辉一副哄小孩的口气,听的李晏马上笑了出来。对着别人,李晏总是端着架子,一见到程亦辉,他就忍不住想要撒娇抱怨。李晏嘟着嘴把他那个「王妃」刚刚要硬闯花园的事告诉给了程亦辉,又郁闷地说:「想着她来到我这里也算不走运,就想给她留点颜面,没想到竟是个无理取闹的性子。我那便宜老爹送来的,果然不会是好事。」 程亦辉的面色也有些凝重。那女人竟敢惹小晏不高兴,必须得严惩。他口气不善地说:「这样的人,还是别留在家里了,送去你在广定的田庄吧。多派些健壮的僕妇看管着,也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来惹你心烦。」 李晏有些犹豫。若是从前的郑太监那样的傢伙,他撵了也就撵了,这回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子,也还没犯下什么大错,他确实不大忍心。可他抬头看到亦辉哥专注而期盼的目光,想着留下这人终究是个隐患,还是点了头:「多安排些伺候的人,钱财物品也尽管给够……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就这么办!」程亦辉一瞬间就高兴起来,神色温存地望着他家小晏俊俏白嫩的面庞,完全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李晏看着直想笑,戏嚯道:「我看你是早打定主意要把人赶走吧,满意了没?总说我小气,我看你才是最小气的,你那里几个美女呢,我都没要把她们怎么样。」 「她们没有正妃的身份,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我一早就让人严加看管着,绝对不会出什么纰漏。」程亦辉着急地解释着。他只是想留着这些人安贺琇和太后的心,要不早就把人送走了,若是因此惹得小晏不高兴,那他真是后悔莫及。 见亦辉哥一脸紧张,李晏故意撅着嘴不说话,还把头偏过头去,好像真生气了。程亦辉摸不透小晏的心思,越发紧张起来,站起来就要派随从回去把那几个人都打发出府。 这下李晏终于憋不住笑意:「我又没不相信你。」他家亦辉哥就是太实诚了。他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晚上你主动点,用上回那几个姿势,我就原谅你。」 第54页 程亦辉噎了一下,这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好笑地捏了捏小晏的脸蛋,服软道:「我可不是超人,上回那样的至多做两次,再多真受不住。」只要小晏高兴就好,主动什么的,他一向甘之如饴。 「好吧,就两次,再不能少。」李晏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两个人在花园里喝茶聊天,不时有暖熏熏的微风吹过来,惬意极了。晚饭也在这凉亭里用的,饭后正好在花园散步。这会儿天边彩霞满天,映的半边天空都是红彤彤的,李晏转头看见座足有三米多高的假山,心里一跳,笑眯眯地把亦辉哥拉到了假山背后的山洞里。 「来这里做什么,又小又脏的。」程亦辉不明所以地被小晏推到石壁上靠着。 「这都没明白?」李晏笑得很贼,「瞧这里风景优美、四下无人,不正是幽会苟合、*的绝佳场所?」说着他捉住亦辉哥两只结实有力的臂膀,举过头顶压在石壁上,另一只手已经干脆利落地解开了程亦辉的腰带。 程亦辉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无奈失笑,维持着双臂高举的姿势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是回去再做吧。」 李晏翘起一边的嘴角,从怀里掏出个装药膏的小瓷瓶,表示自己早有准备,得意的不行。接着他「邪笑」了两声,一副大反派的做派:「这可由不得你,乖乖听话,把本王伺候舒服了,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那只能一次,马上天要黑了,在外面冷,别受凉了。」程亦辉认命地转过身去,双手撑在石壁上,修长的双腿也微微分开,一副任人施为的顺从模样。 李晏不由得兴致高涨,不过顾忌着地点,只做了一次。程亦辉后面满是小晏的东西,来不及清理就匆匆套上衣袍,被小晏拉着转战卧房,「*」直到天黑。 到最后,李晏心满意足了,程亦辉却是累得不想动弹。李晏趴在程亦辉身上,又笑话他现在退步了,说的程亦辉虎着脸直瞪眼。 谁知这时况小六在屋子外面,隔着门帘轻声禀道:「王爷,信王爷,宫里蔡怀恩公公上门来,说皇上急召信王爷,小人怕有什么大事,所以没敢耽搁。」 程亦辉这时腰腿还有些酸软,只想舒舒服服地躺着。可若无事,贺琇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召他入宫,他也只好撑着起床穿衣。「我去看看,你继续歇着吧。」程亦辉边穿衣边对小晏说道。 「我和你一块去。」看着他家亦辉哥满身的痕迹,李晏也不大放心。贺琇上回急召程亦辉还是因为突然染上重病,也不知这回是因为什么。 42第四十二章亡故,查病因,协助 皇帝急召自然不能耽搁,幸好李晏和程亦辉方才已经洗了澡,这会儿才能从容地穿戴衣裳配饰。程亦辉身上还有些不舒服,李晏三两下给自己套好外袍,就过去体贴地替程亦辉揉了揉腰。 他很少做这些事,细白修长的手指在程亦辉结实柔韧的腰间胡乱地揉捏着,弄得程亦辉直好笑,穿衣服的动作都慢了几分:「别忙活了,我身体好着呢,等会儿就不骑马了,乘车去宫里,路上歇一歇就没事了。」 「我这不心疼你么,早知道今天就收敛点了。」李晏从后面抱上了他家亦辉哥,下巴贴在程亦辉厚实的肩膀上蹭了蹭,「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进宫,万一有什么事还能照应一二。」 「这么晚了,来回奔波太辛苦,你还是在家等着吧。」程亦辉捨不得李晏劳累,回头温柔地摸了摸小晏洁白似雪的脸庞。可李晏十分坚持,他最后只好和往常一样按小晏的意思办,不过多叮嘱了几句:「先去探探口风,没什么大事你就别走一趟了,我能撑得住。」 「知道啦。」李晏忍不住觉得他家亦辉哥有越来越啰嗦的倾向,真不愧是他的超级「管家婆」。 两人一道去外院厅堂见了蔡怀恩,却见蔡怀恩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若非事情紧急,蔡怀恩断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程亦辉不由得敛了心神,问道:「不知内侍此时前来,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蔡怀恩脸色晦暗,一字一句地沉声道:「王爷,太子薨了。」 紫宸宫里点着一支安息香,淡雅的清香能使人心情平静下来,程亦辉踏进内室的时候,就看到贺琇一脸灰败地躺在楠木大床上,双颊苍白消瘦,如同完全失了生气似的。 程亦辉心里有些不好受,上前一步,问道:「皇兄,天佑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琇看到弟弟来了,眼眶一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昨夜突然呕吐腹泻,不到半个时辰就……」贺琇说不下去了,闭起眼睛,眼泪慢慢溢了出来。 他身体一向不好,二十多岁才有了贺天佑,襁褓中便立为储君,自然期望甚高,即便皇后那般行事,他也不曾怪罪到儿子身上。可如今骤然失去独子,他如何能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整个人都似乎快要被击垮了。 程亦辉沉默地立在床前。除了小晏,对上任何人他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安静地陪在一旁。所幸贺琇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程亦辉才又沉声说道:「天佑也算是臣弟看着长大的,怎么会突然就……东宫的人可都控制住了?太医那里,可问清了缘故?这些事,要不要臣弟亲自走一趟?」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即便太子是正常病故,也要查清楚原因。不过这样的事涉及皇家秘辛,向来得罪人,没有身份的又压不住,算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见弟弟毫不见外地愿意替他分忧,把这样的麻烦事揽在身上,贺琇心里十分安慰。 第55页 拿手帕擦了擦眼角,他慢慢回答道:「人都控制住了,事发突然,还不曾仔细询问过,就麻烦你了。」顿了顿,贺琇才又黯然地和程亦辉商量:「我想辍朝几日,等见过几位国相后,到天佑出殡前,我都不想再见什么人,宫内外的事,你就替我多操心一些吧。」 这个时候的贺琇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程亦辉能够理解他的丧子之痛,很郑重地应下来:「皇兄放心,臣弟必定尽力。」 贺琇点点头,程亦辉又请示道:「我想去看看娘娘。」 太后失去孙儿,也是十分哀戚,去看望一下也是应该的。贺琇没有阻止:「应当的。见过娘娘之后,你还是到我这里,当着几位臣工的面,我有些话要嘱咐他们。」 程亦辉便去看望太后。李晏一进宫就直接来了永寿宫,这会儿漂亮的大眼睛红通通的,正陪着太后掉眼泪呢。看到他家小晏扮出这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程亦辉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躬身向太后和皇后行了礼。 一屋子宫女都在小声啜泣,皇后也一脸憔悴地坐在一旁,满面的泪痕,甚至没有跟程亦辉回礼。 看到小儿子来了,太后又拉着程亦辉的手哭起来:「白天还好好的,还跟我说他想养只小狗,让我帮他向他父亲求情,怎么突然就没了……」 程亦辉默然地听太后哭诉了一会儿,才把贺琇指派他去彻查太子亡故因由说了出来:「……儿子一定会尽力将此事查清楚,娘娘还请节哀。」 李晏也在一旁小声宽慰着太后,一直到他跟程亦辉离开永寿宫,皇后的神情都十分恍惚,没有说出半句话,显得极为失态。不过李晏一点不在意她,因为身后跟着太监,就压低了声音问亦辉哥:「你还好吧?这边的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你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没人会怪你。」 见小晏这样关心自己,程亦辉什么疲累也忘光了,也低声回答:「我等会儿去提审在东宫伺候的宫人,只管坐着就好,不妨事。不过今个怕是不能离宫了,你还是先回府吧。」 「若是可以,我陪着你吧,反正我现在满腹心事,回去也睡不着。」出了这样的大事,宫内外一定会风波不断,李晏只想陪在亦辉哥身边,遇到事也能出个主意。 「那行,不过一会儿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觉,我叫人把我当初在宫里住的地方收拾出来,晚上就歇在那儿。」感受到小晏的体贴,程亦辉从善如流,望着小晏的目光温柔缱绻。 不过这会儿地点和时机都不对,他俩实在不好明目张胆地秀恩爱,也不好商量别的事情,就一路沉默地去了紫宸宫。 李晏随亦辉哥一道入内宽慰了贺琇几句:「……臣先去了太后那里,太后如今情绪还算稳定……皇上将诸事交予信王爷处理,臣也是皇室宗亲,自请从旁协助信王爷,为皇上分忧……」虽然他只准备陪着亦辉哥,这事还是先告诉给贺琇知道为好,免得有人在贺琇跟前上眼药,说他掺合皇家事务。 在贺琇的印象里,清宁王只是初来大昭时露了些风头,这些年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军器所任职,除了喜欢做些生意,很少招惹是非。这一回却主动站出来,想要帮衬十弟,倒有几分情意,贺琇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李晏几眼。 小时候就很漂亮,如今依然是个朱唇贝齿、肤白貌美的翩翩少年,更难得身上那份不卑不亢的气度,哪里是寻常美人能够比得上的,怨不得让十弟迷恋了这么些年。贺琇暗暗嘆口气,同意了李晏的请求。 最终章 册封,一天下,献俘 偌大的紫宸宫偏殿只坐了李晏一个人,程亦辉和几位大臣都在正殿接受贺琇的召见,李晏就在这边喝着茶水,一面等候他家亦辉哥。 太子突然病逝,当然会有一系列的问题亟待解决,昭国高层核心人员的会谈李晏还没资格参加,不过想知道什么亦辉哥等会儿肯定都会告诉他,所以李晏才不会很好奇呢。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程亦辉才匆忙来到偏殿,满是歉意地望着李晏:「等急了没?一会儿我还要去东宫,我先送你去休息吧。」 「说好了来陪你的,我一个人跑去别的地方待着多没劲。再说,身上有『伤』的可是你,你都不累,我怕什么。」李晏一脸不情愿地嘟起嘴——这个表情他真是熟练无比——又站起来,过去一把搂住程亦辉结实的腰身,强烈表示出决不离开的意思。 看他家小晏又开启了卖萌模式,程亦辉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左不过多走几步路的事,既然小晏兴致好,就由着他吧。何况小晏愿意陪着自己,程亦辉心里总是觉得开心的。 到了东宫,李晏也没多大用处,唯一的贡献是吩咐宫人给亦辉哥的坐榻上铺个软垫,然后就一直处于看戏状态,在一旁围观他家亦辉哥怎样施放「王霸之气」。 面对外人时,程亦辉向来严肃冷淡,如今对着东宫一众僕役,更是开启了标准的「冷酷王爷」模式。剑眉紧蹙,眼眸中满是寒光,震慑得面前这些太监宫女各个浑身发抖,不等程亦辉发问,就把知道的小大事小情都一股脑的往外倒,生怕王爷一个不高兴他们就小命不保。 程亦辉行事比较谨慎细緻,将东宫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询问了一遍,并着人详细记下。不过那些太监宫女大多数只知道重复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晏靠坐在一旁听得直犯困,不知不觉上下眼皮就粘一块儿了。 第56页 等他再一睁眼,周围的场景已经换成了一间略显狭小的卧房内,而他正衣着单薄地睡在被窝里。屋内有些昏暗,李晏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发了会儿呆,才记起自己之前是在东宫围观亦辉哥审问太监宫女们,估计他是睡着了,被亦辉哥搬到了这里。 虽然醒了,他也不想动弹,仍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床头的鎏金香炉里燃着他顶喜欢的香料,熟悉的香味瀰漫在鼻尖,让李晏觉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半梦半醒之间,李晏感到身旁靠过来一个温暖的身体,自己也被人拥在怀里。他眯着眼翻了个身,两只手伸到对方单薄的衣衫下面,在人背部厚实的肌肉上胡乱揉捏着,一面嘟囔道:「什么时辰了,事情可忙完了?」 来人自然是程亦辉。他低头在李晏额头上亲了一口,才温柔地:「差不多了。这会儿都凌晨快一点了,刚刚我又去见了皇上,耽搁到现在,小晏你继续睡吧。」 「睡够了,不想睡。」李晏把两只手两条腿都巴在程亦辉身上,跟小动物似的左晃右晃,晚得很开心。程亦辉笑着伸手圈住他,没有说话。 黑暗中,李晏看不到程亦辉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烦恼些什么事,就捏了捏亦辉哥的腰,笑着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程亦辉把小晏搂紧了一些,有些不知怎么跟小晏解释,只好轻声在他耳旁说:「皇上,想让我监国……」 「他这是什么意思?」李晏皱起眉头。昭国歷史上,监国一职向来是由太子担任,这个职务可不仅仅意味着监管国政,更是王储的标志。怕就怕贺琇只是拿亦辉哥当苦力,你辛辛苦苦替他得罪人,等他生出皇子,却又嫌你揽权专-政,到头来还要受他猜忌。 程亦辉明白小晏的想法,接着向他解释:「皇上说,若我答应,明年就颁下诏书……我原本没有答应,只是皇兄说,如果我不愿担起这副担子,昭国必然会内乱,留在昭国的质子首先就会各自遣返回国……」 贺琇可真是摸透了程亦辉的心理。在程亦辉的心里,权力从来不占什么地位,可一旦涉及到小晏,他是不可能拒绝的。程亦辉已经想了一个晚上,小晏毕竟是别国皇子,昭国若是动乱,引起外族入侵,他和小晏就没有办法再过着如今这样安闲的生活了。 「我都要被他说服了……」李晏低笑几声。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雍国。不过他现在虽然有了点势力,手上也养了些人,可要跟便宜皇帝老爹对抗还是弱了点。如果亦辉哥真的成为昭国继承人,有了这么一座大靠山,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这些在他心里又哪能跟亦辉哥真实的意愿相比。李晏在亦辉哥下巴上啃了几口,满不在乎地说:「别有压力。以后若是雍国来人,你就利用你霸道王爷的权势,『强迫』弱小的我留下。反正他们肯定不会为了我得罪你这个实权王爷。你愿意承担起昭国的责任就尽力去做,我永远是亦辉哥你『背后的男人』;你不愿意就让贺琇另挑继承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亦辉不禁被他家小晏逗笑了。他已经考虑了一个晚上,明明是想严肃地跟小晏讨论这个问题,结果最后又是跟以往一样,话题不知不觉就被小晏带偏到千里之外,什么「背后的男人」,一听就觉得不正经。「小晏,我想试试看。」程亦辉低沉的声音十分有磁性,娓娓向李晏解释:「有了那样的身份,你能够更加理直气壮地做你想做的事,也免去了日后的许多麻烦。而且我也已经跟皇兄明说我以后不会有子嗣,皇兄会从宗室里过继个孩子,算在他那一脉。」程亦辉可不想跟小晏之间多出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来。 看来亦辉哥考虑的已经很周到了,李晏当然不会反对,笑着缩到亦辉哥怀里,特别乖巧地点头应道:「王爷深思熟虑,人家都听王爷的。」 中年丧子,再加上长年卧病在床,贺琇确实已经对再次养育一个继承人失去了信心。何况即使他想,以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够成功生出继承人也是未知。贺琇不能眼睁睁看着因自己紧抓权力不放,而将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 十弟是他嫡亲的兄弟,自小便是稳重可靠的性子,且有将帅之才,能力出众,自然是最佳的继任人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竟然迷恋那清宁王,甚至不愿和女子亲近以留下血脉。贺琇知道自家弟弟性情刚烈,若是强行拆散他们,只怕会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原先他还等着十弟跟清宁王闹崩了,谁成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俩人还是好得跟什么似的,没奈何,贺琇只能想着从宗室里过继一个男孩。 皇上欲立信王为皇太弟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上下,虽然也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比如贺瑜那一帮子),但大多数官员和老百姓们还是很尊重皇帝的意见。信王除了感情生活上的某些小瑕疵,个人的品行和领导能力都是无可指摘的,相对而言确实是最合适的王储。 不久贺琇即颁布了诏书,程亦辉正式被册立为皇太弟。 宏伟壮丽的含元殿乃是外朝第一大殿,凡遇到重大庆典活动时才会开放。而今日,含元殿厚重的红色宫门大开着,殿前旌旗招展,宽阔的花岗岩广场上站立着几队手持长戟的禁军,身着冠服的文武百官分列在两侧,场面十分庄严肃穆。因为这里即将举行一场隆重的「献俘」仪式。 第57页 此时的广场中央站着一群神情萎顿的男子,正是今天的「俘虏」。别看这些人此时个个灰头土脸,不久前他们都是一国皇族,生来高贵。但随着整个中原大地的统一,他们的国家相继覆亡,而他们此番也全部沦为了阶下囚,再也不復往日的尊荣。 一切准备就绪后,有礼部官员高声喝道:「天子临朝,众人恭迎。」年近四十的景元帝便在数名侍从的护卫下,自含元殿内缓步走出,登上设在殿前的高大御座。 景元帝仪表高贵英武,他神情严肃地俯视着台阶下方,众人齐齐躬身向他行礼,口称「恭迎万岁」,那些「俘虏」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景元帝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正落在勛贵那一列最上首的人身上。 排在勛贵这列第一位的是个年轻的王爷,华丽的紫色锦袍将这人衬托得异常俊美。百官摄于皇帝威严,都要微微垂下眼眸,他却敢于迎着景元帝的视线看过去,见景元帝也望着自己,还大胆地挑起眉毛回了个浅笑,弄得景元帝又差点绷不住表情。 虽然不少御史都看到了这名王爷如此不稳重的「御前失仪」行为,却同时把脸转向别处,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没办法,谁叫人家跟皇帝是一对明目张胆的好基友,出入同车,吃住同席,绯闻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连先皇都默认了。以前也不是没有愣头青想拿人家刷名望,可最后都被景元帝扔到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管。 礼部尚书这时已经开始高声唱诵一篇辞藻华丽但艰涩难懂的骈文,大致意思便是歌颂皇帝统一诸国的文治武功。忽然「俘虏」的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沖了出来,神情激动地冲着上方叫骂起来:「李晏,你这个数典忘祖的贼子!你帮着外人攻打自己的故国,简直枉为人子!禽兽不如,你真是禽兽不如!」 卫兵们赶忙冲过去将这人制住,却见李晏悠悠转过身来,姿态优雅地行礼如仪,笑语盈盈道:「父亲,经年未见,一向可好?您对儿子误解颇深,这儿子能够理解,日后您会明白儿子的苦心。况且盛京乃是中原第一繁华的城市,母亲在这里居住数年,颇觉开心,想来您很快也会喜欢这里的。」 他表情真诚,声音婉转动听,若是不明真相的,还真以为他用心良苦、满腹委屈。可在场的谁不知道,李晏原是雍国皇子,这二十年里却帮着昭国一步步统一天下,甚至灭掉了自己的祖国。景元帝对他言听计从,昭国许多富国强兵的政策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会儿他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苦衷」,众人都不免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晏的便宜老爸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可惜他被堵住了嘴,没法继续声讨李晏这个不肖子了,很快卫兵便将他拉出人群。御座上的景元帝自然是程亦辉了。他表情未变,似乎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出声示意「献俘」大典继续开始。 ——歷史的浪潮没有人能够阻止,自这日起,一个截然不同的新时代开始了,中原大地正式成为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国家,疆域约三百万平方公里,绵延四百余年。而景元帝等正是这个时代的开创者和总设计师,他创立的许多制度甚至沿用到现代,使得后世的帝王都只能活在他画好的框框里。 当然这其中李晏出了很多力,他被称为「景元第一王」可不是浪得虚名。后世关于景元帝和清宁王的故事有多部文学作品和影视剧,当然大多数是把他们「拆散」各安排一段爱情故事,可谓家喻户晓。 在李晏穿越的位面,千年之后-- 八卦论坛: 「你让我一展抱负,我还你整个天下!」图文开八新剧《大昭帝国》,主景元帝x清宁王,另有多对cp,各种乱入 楼主 xxxx 最近看了《大昭帝国》,深深萌上了景元帝和清宁王这一对。一个雍国人,在昭国日子过得那么滋润,还帮着人家灭了自己国家,绝对是因为真爱!跨越国界的爱恋+携手一生共创霸业什么的简直不能更萌! [图片][图片][图片] 1楼 xxx 这么快就有人八了,果然这一对太高能,第一集刚看十分钟就快要闪瞎眼了,编剧绝壁是fn。 …… 7楼 xxxxx 跟编剧没多大关系,主要是歷史上这一对就基到不行,都没娶妻生子,所以一直都传他们是一对。 …… 11楼 xxxxxx lz逆我cp了,我萌质子x景元帝,大爱美攻帝王受! …… xx版中学歷史教材: 李晏(前297——前221),出身皇族,自幼好学,一生发明无数,并撰写了《算经》、《自然》、《百科》等科学着作,在数学、生物、医学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是我国歷史上着名的科学家、发明家、教育家、政治家。 ……公元前287年,创建了歷史上第一个面向平民的综合性学校,后推广至全国,打破了贵族垄断文化教育的局面,在当时影响很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