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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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百合] 《闷蒸》作者：米通麦芽丁【完结】


    文案：


    一天之内，男友、好友接连向她出柜。


    主动净身出户后，能收留唐蔚然的只有那个一面之缘的小咖啡师。


    「咖啡，闷蒸不能过久。」


    「感情，暧昧也不能太久。」


    看着认真解说的捲毛小狗，她心动了。


    【阅前】


    1.每人雷点不同，如果触到就关掉吧~


    2.真有小狗


    3.文内专业知识为网络搜集而来，有误轻喷，欢迎指正！


    4.日更


    cp：死心塌地的忠犬＆假装开朗的闷骚社畜


    内容标籤： 年下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蔚然，乐安 ┃ 配角：董依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下错了站还能遇见你


    立意：没有什么破不了的难关


    第1章 插pter 1


    唐蔚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敢抬起头。


    她膝盖发软发颤，可是从大腿股肉直到脚尖好像绷着一根硬筋，把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她给撑了起来。


    之前要好的同事端着唐蔚然的马克杯站在她附近，要递又不敢递，想安慰又不知从何下嘴。最后嘆了一声，只捏了捏她的手掌以示无声的支持。


    其余人也都像被线缝住了嘴，点了穴似的端坐在各自的格子小间里丝毫不动。


    当然是不能动的，唐蔚然突然发难的对象是整个办公室的顶头上司，无论他们发出什么表情与反应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何辰阳的脸色犹如干土，难看、僵硬，他双脚钉在原地，精緻的西装袖扣被他一不留神扯开，滚落到地毯上，停在深咖色的皮鞋尖旁。


    唐蔚然终于喘足气了，刚才那声怒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喊出来的那一刻，委屈与愤慨好像要淹没了她，她知道自己从小就有个毛病，容易情绪激动时泪流满面，所以连占理的吵架都输了人家气派。


    可她以往从不计较这件事的坏处，她没觉得有什么值得自己要和人这样撕扯着喉咙骂架。


    所以她活了二十来年，从没有想过她会遇到小三。


    还是个男小三。


    好死不死这人还是刚在部门晨会上表扬过她的主管、她曾经的同班同学、她好男友的好兄弟。


    曾经的一些三人同游的美好场面破碎成一片片的玻璃，划着名她的喉咙。


    想到这里，唐蔚然顾不上眼前空气凝固了的场面，她想吐，她拔脚往外跑，一路冲到了电梯间。


    电梯门开了，有人提着大纸袋出来，她弯着腰驼着背，屏住唿吸怕自己下一秒就呕出来脏了人家的鞋，于是她又强忍着胃里的翻涌，蛮力推开了旁边楼梯间的门。


    这里的空气比外面要冷上好几度，足够让她独自冷静冷静。


    肚子叫了两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带着迴响。唐蔚然虽然还感觉胸口堵得慌，但这会儿倒是没想吐了，她的早餐只咬了半口吐司，要吐也没东西可吐。


    她掏出手机，从微信界面点进置顶的窗口，拇指悬在「删除并加入黑名单」的按钮上停顿了一会儿，转而将备註从「宝宝猪[爱心]」改成「臭s.b」。


    刚改完就弹出张娜的对话框，「然然，你现在重要的是收集证据！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知道吗？」


    唐蔚然从鼻腔里哼出一口短促的气，回了一个好字。


    其实没有什么证据好收集的，还没来得及领证，只是同居，所以没有什么经济纠纷，撑死了精算到平常谁多点一顿外卖的事，分了拎东西走人就是。


    她和甘熠明的恋爱向来很给彼此，如果不是昨天甘熠明手机坏了来求助她，她今早根本不会去动他的手机，也就根本不会看到他和何辰阳那些超出普通兄弟间该有的对话。


    她剎那间明白了为什么甘熠明会如此尊重她，甚至明明已经是同居情侣还要分房睡，合着此举正中他下怀了。


    唐蔚然笑了一声，扯着嘴角非常难看。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同时伴随着振动。唐蔚然瞥了一眼，是甘熠明打来的，估摸着是来试探她的。她想也没想就挂掉，过几秒，又连着来了几通，她闭着眼依次飞速划走，结果来了那么一下手滑，接通了。


    「你现在都敢挂我电话了？」


    「......」唐蔚然吸了口气，「不小心按错了，妈，怎么了？」


    「上次林阿姨介绍的那个男孩子，就是在部队那个，你通过人家微信了没有啊？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都不回呢？」


    以往甘熠明再不得唐蔚然父母的欢心，她好歹能用「我有对象」四个字去应付。


    她顿了一会儿，「我最近很忙，一下没顾上。」


    「忙忙忙，你忙人家不忙啊？人家也是趁着难得休假很想跟你见一面的，人家是很有诚意的，你呢？你只会用忙敷衍我！」


    唐蔚然听着，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干掉的眼泪，「我是真的忙。」


    「姑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光想着玩了。」


    「我知道了，我还有工作，回头再给你说。」


    唐蔚然不敢再说了，她快速把电话摁断，吸了吸鼻子。


    张娜的消息又弹出来，「别怕然然，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唐蔚然疲累地把脑袋抵在墙面上，摁灭了手机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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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防火门被缓慢推开，探出个脑袋来，往昏昏暗暗的楼道间扫视，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了唐蔚然。


    唐蔚然也抬起头看她，觉得有些面熟。


    来人完全地站进来了，穿着咖啡色的背带围裙，她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看见那头标志性的自然捲毛，唐蔚然终于想起她是谁了。距离写字楼不远的创意园里有间挺有特色的咖啡店，是她好友董依秋写稿码字的根据地，这小姑娘就是里面的一个咖啡师。


    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乐安看出她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我来这送外卖的。」


    哦，她们店面小小的，居然还有外送服务。


    唐蔚然点点头，撑着墙面站了起来，「你好，好久不见。」


    尴尬又疏离，毕竟她和对方真称不上熟。


    她以为此时此刻狼狈的模样是个长眼睛的就该看得出来状况，然后打完招唿离开了，但眼前的小姑娘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关怀道，「你好像情绪不好，要去喝一杯吗？」


    唐蔚然被她的不识趣逗得又无语又想笑，她看起来已经落魄到像是工作日大白天都要去喝一杯的样子吗？于是她语气忍不住带上几分尖锐，「你们咖啡店平常还备酒吗？」


    乐安抿着唇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而后确认地点点头：「也......有的。」


    *


    「一五七」位于云腾市的西郊，五十年前是个大型纸厂，改造后成了一个艺术创意园区。在老厂基础上进行翻修后的建筑前卫独行，涂鸦墙充满浓郁的现代艺术气息，最吸引步行距离不到200米的大学城里的学生携伴过来晃悠。


    乐安的咖啡馆坐落在「一五七」的中街2号，夹在仿古汉街和欧式风情街的转角处，不中不西，又中又西。


    乐安是里头唯二的咖啡师，胜在实践经验丰富和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有她在的时候，生意还算不错。


    说是唯二，实际另一位咖啡师兼店长并不常出现，乐安对她的了解浅薄到只知道姓穆。


    乐意陪同乐安整班的，除了咖啡店「常住居民」董依秋，就只有一条皮毛黝黑的串串狗了，它是某天下班时差些被乐安一脚踩死在垃圾堆旁的弃儿，乐安应景地给它起了个名，叫罗布斯塔。


    罗布斯塔刚到咖啡馆的时候只有巴掌那么大，被乐安好生呵护起来，现在盘在脚上能重得乐安抬不动腿了。


    工作日白天的咖啡店只有一两桌客人，店里正轻声播着女声版的lets start from here，穿着玫粉色职业正装和高跟鞋的唐蔚然走进去，与气氛很融洽。


    她往东南角的矮圆桌子看去，董依秋没有在，但她平常看的书和未拆封的一个圆滚滚的快递堆在桌面上，有物品堆叠的桌子一般被视为已占座，所以从来没人去动，董依秋也就很「霸道」地占领了，反正每天的咖啡钱她是没有少给的。


    「依秋不在？」


    乐安领着唐蔚然，从操作台转角推开厚重的布帘子进了后台。毕竟大白天的咖啡师领着客人喝酒观感不是很好。


    「有外出工作的时候，依秋姐一般下午才来。」


    乐安从封闭的柜门里拿出了一个深色玻璃瓶子，唐蔚然不会认酒，因为她从来不喝酒。


    「你自己的藏品吗？」


    乐安腼腆地笑笑，「不是的，用来做新品的调配酒，但也可以直接喝。」


    有段时间确实火过一些网红款的酒味儿咖啡，唐蔚然在某社交软体上刷到过。


    「我以为你们只做精品咖啡。」她潜意识认为这种咖啡店会不屑于跟风炒作。


    乐安拿了个玻璃杯，往里头堆了很多冰块，给她倒了点，「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唐蔚然谢过乐安，端起杯子，在乐安的眼神示意下稍微抿了一点，只尝到了冰块溶解的水味儿，她没敢吞下去，因为这几天确实不适合喝冰饮。


    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喝酒的，半小时前楼道间里的她只是想要离开，至于谁带她离开，带到哪里，她没有设想过。


    乐安恰好撞到了这个突破口而已，可现在她冷静下来了。


    所以她立刻意识到乐安的热情和关怀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可她如果现在说明自己的心思会显得非常不礼貌。话出口前在她的喉咙里滚了两遭：「怎么称唿你？」


    「乐安，音乐的乐，也是快乐的乐，怎么叫都可以。」


    唐蔚然点头，「我叫唐......」


    「唐蔚然。依秋姐说过。」


    「噢。」被不算熟悉的人直唿大名，唐蔚然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想了想，「你都要叫她姐的话，也得叫我姐知道吗？」


    乐安「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蔚然姐？」


    唐蔚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还没到能坦然接受别人用「名字+姐」这种模式称唿她的年龄段，「算了，叫我名字就好。」


    乐安又很听话地点头了：「蔚然。」


    她看着唐蔚然还有些红肿的眼，然后看到她的手指，敲击在「意思意思」的第一口后，就没再碰过她柔软唇瓣的玻璃酒杯上。


    「要不我给你拿杯热巧克力？」


    这倒是唐蔚然爱喝的，她感谢地笑着，「谢谢。我去外面坐着吧。」


    后台不算很大，又是半密闭空间，她和乐安待在一起，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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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在董依秋的专属桌子边上坐下了，不到五分钟，乐安端了一杯热饮来，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亲近，乐安放下喝的就离开了，走去操作台边在捣鼓着工作的事。


    巧克力很浓很香，比起外面掺水严重的饮品要货真料足。唐蔚然嗅了两下，喝了半杯。


    唐蔚然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她趴在桌子上翻着董依秋的书，也许是在等待董依秋到来。结果在这期间收到了一条微信，然后张娜就火急火燎地进来了。


    张娜脖子上还挂着工牌：「你吃饭没有？」


    唐蔚然摇摇头，「不想吃。」


    张娜是赶在午休来的，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但她是个热心肠，是唯一知道唐蔚然的私事，且又亲眼目睹了上午那桩闹剧的人之一，所以是个可以不用解释前情提要就能直接倾吐的好对象。


    唐蔚然眼周肿肿的，是哭过的痕迹。


    「你啊，嘴硬心软。」张娜嘆着气。


    第2章 插pter 2


    「要我说，经理迟早知道，你干脆一鼓作气搞臭他。现在同性恋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骗婚是真他妈的噁心！」


    张娜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她呸了两口，转头就看见乐安。


    乐安长得是有那么点吸引人的，眼睛大大的，有点小女孩儿的可爱又有点模煳性别的帅，半扎着及肩的头髮，露出银色的耳钉，是很容易戳中一些女人爱好的类型，比如张娜的。


    乐安还好像不自知地散发着魅力，朝她柔柔地笑，「姐姐，喝点什么？」


    张娜脸上波澜不惊，「冰美式，谢谢。」


    乐安应下走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张娜就拽着唐蔚然的袖子，她努力压抑着憋在喉咙里的尖叫，低声道：「嘶！这个小朋友好帅！有没有？她叫我姐姐耶！」


    唐蔚然习惯了张娜这种男女通吃的反应，现下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张娜从她冷漠的脸上意识到对方不佳的情绪，她咳嗽一声，「......然然，那你明天还来上班吗？」


    「不了吧。」这是唐蔚然一下午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实话说她刚撒完火就有些后怕起来，甘熠明他们既然能绕这么大圈子隐瞒，必然是十分惧怕被曝光的，结果没想到碰上她这么个不好拿捏的刺儿头，一下就爆炸了。


    她才刚过实习期，已经走了一步最臭的棋了，和何辰阳硬斗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无非是她走或他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是能赔她的爱情还是能弥补她的青春么。


    张娜摇着头，「他还能厚脸皮待着？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吧？」


    唐蔚然也摇头，「我只想赶紧走，不想看见他们。」


    她想着今天怎么的还是得跟甘熠明见个面的，但不想孤身去，既然来到了咖啡馆，就等董依秋到了给自己撑个场面吧。


    分手的话总要正式地说个明白。


    她在心里势利地过了一轮家里的物件，除了一些她自己的化妆品什么的，其他大部分是她和甘熠明一起挑选过后，甘熠明买的。


    两人住的房子还在供着，唐蔚然才毕业还没存款，是甘熠明的一点积蓄再和他爸妈凑了钱付的首付。平常生活的东西唐蔚然也有出点钱，但总归操心少，甘熠明念着她之前还是学生，向来不和她计较这些的，她也曾以为两人的感情不会需要计较这些的。


    张娜嘆得比唐蔚然还卖力，「现在发现也好，总比扯了证要好。」


    「是啊，」唐蔚然捧着杯子，「是吧。」


    她望向前台，垂头工作的乐安抿着唇，没有什么表情，认真又熟练地弄着咖啡机。有一小缕捲毛勾在鬓边，她没作理会。


    乐安很快用马克杯端来了张娜的咖啡，但张娜不能久坐，得走了。于是她跟唐蔚然打了招唿，就跟着乐安走去结帐处，等乐安给她打包。


    乐安没收张娜的钱，麻利地拿出塑料杯子重新装好了咖啡，然后放进纸袋子里递给了张娜，从唐蔚然的角度看去，张娜笑着，状似自然地滑过了她的手背。


    「有事给我打电话。」


    张娜在门口沖唐蔚然比了个手势。


    「嗯嗯。」唐蔚然点头，扬着下巴，「你快去上班吧。」


    董依秋果然在下午的时候来了，咖啡馆很暖和，待久了烘得人脸红彤彤的，唐蔚然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迷煳起来，睡了二十多分钟，被她骂骂咧咧的声音叫醒了。


    董依秋和唐蔚然相识于三年前本市的一场阅读交流会，平日里靠着笔桿子挣钱，是个文化人。但文化人急了也是要骂人的。她把圆球一样的快递袋直接摔到地上，当垃圾一样踢到墙角边，说要拿去扔了。


    乐安在咖啡机后面擦着杯子，往动静那看了一眼。


    唐蔚然揉揉眼睛，「不看一下就扔？」


    「看个屁。」董依秋坐下来，「不用看我都知道是什么。」


    唐蔚然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但猜得到是董依秋前任寄过来的物件。对方隔三差五寄东西来，寄一件，董依秋就扔一件。


    「你不上班儿啊？怎么这时候跑来找我？」


    唐蔚然休息够了，又有了倾诉的力量，她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果然引发董依秋的震惊脸。


    「真不是个东西！」董依秋震惊归震惊，而后莫名扭捏了一小会，才启唇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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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过一点。」但没说具体怎么分的。唐蔚然想了想，抬眼看她，「你前任也？」


    董依秋侧脸躲过她的视线：「这倒不是，跟你不太一样，也......也差不多吧。」


    这下唐蔚然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我前任抛下我，跟男的结婚了。」


    ......信息量有点大。


    唐蔚然花了点时间理清这句话，「啊。」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实在是没想到董依秋是喜欢女人的，两人认识多年，交情甚笃，可很少谈论私人话题，而且董依秋的外形很女性化，留着长而浓密的直发，也许是她见识少了，倒不像是她印象中喜欢女人的女人。


    她心情一下复杂起来，觉得自己受了好久的矇骗，但理智又告诉她，董依秋并没有什么错，反正不像是甘熠明那样欺骗了她的感情。


    「你......是不是不能接受？」


    唐蔚然：「......」


    下一刻她就摇摇头，「不是，你和他不一样。」


    一个是朋友，一个是恋人，这感受怎么会一样呢？


    董依秋放下心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今晚去找他说清楚，你陪我可以吗？」


    董依秋点头，「当然可以，要抄傢伙吗？」


    唐蔚然的神色终于了三分，她又不是去找甘熠明干架的，她笑着，「把你防身那个伸缩电棒带上吧。」


    「真要带啊？」董依秋问完，又自己答了，「行，带上吧，对面毕竟俩男的，万一干不过呢。」


    两方都不是来干架的，傍晚时甘熠明只身前来，穿着散开前领扣的条纹衬衫，也是刚下班的模样。他推开玻璃门，站在咖啡馆的门口，手臂里挂着长款的灰色外套，如同每一次在学校门口等待唐蔚然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眉眼间终于带上了焦急和不耐。


    董依秋瞧了一眼，低头真的把伸缩电棒放进了随身小包里，然后拉起唐蔚然就起身。


    「robusta！」路过操作台的时候董依秋弯下腰，愉快地摸了摸罗布斯塔的头。她老帮着乐安餵狗，罗布斯塔对她很熟悉了，抬起头也朝她友好地哈气。


    「狗都比男人可靠。」她小声念了一句，用能让甘熠明听到的音量。


    甘熠明脸上青了一阵，但很快恢復。


    董依秋挽上唐蔚然，扭头跟乐安挥了挥空着的手，「乐安，记我帐上，我今天先走了哦！」


    乐安还在洗杯子，微微抬眼，「是我请蔚然的。」


    董依秋往后歪了歪脖子，眼珠子转了两转，看着唐蔚然，又看了看乐安，呵地笑了声，「行吧！」


    而后她终于把目光施捨到甘熠明的身上，冷声冷气：「甘先生，一起吃个饭吧？」


    甘熠明明白过来，这是唐蔚然找的帮手呢，刚才那几句牙尖嘴利的就能看出不是省油的灯了。


    「好。然然，我也想和你谈谈。」


    饭馆是董依秋找的，上车前她小声跟唐蔚然说她查过了，饭馆50米外就有个警务亭，甘熠明要发疯也不怕。唐蔚然苦笑不已。


    饭桌上没人真的想来吃东西，甘熠明开始还想装一下，还想尝试挽回的，在董依秋跟连珠炮似的强力输出后，终于是演不下去了。


    唐蔚然本来不是个懦弱的性子，她以前就是觉得自己太强势，所以得找个像甘熠明这样会为她退让的对象，不然强强对决，迟早打起来。


    平常很是厉害，这会子却靠在董依秋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不停地喝茶。今天她才知道甘熠明并不是真的对她百依百顺，他不是没有打算的，他早就算计好了这段关系，算计好了把她当做他们纯粹爱情的挡箭牌，也想好了要怎么让她生个孩子。


    她乏力地听着甘熠明把这些年花费在她身上的帐目一笔一笔细数出来，看着他熟悉又不熟悉的脸。


    最后出声打断，「甘熠明，到这里为止吧。给我一个总数，打你卡上。」


    「你保证不会说出去？不告诉我爸妈？」


    唐蔚然压根儿没往这里想，她没理甘熠明，提起包包，拍了拍董依秋的肩，「走吧。」


    甘熠明着急了起来，「然然！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爸妈！」


    「我没这么无聊，你好自为之吧。」


    两人出了饭馆，唐蔚然一眼就瞥见了右方的保安亭，喝进肚子里的鼓胀胀的水都漫到眼眶了，她嗤笑一声：「神经病，还想我给他保密，凭什么啊？」


    董依秋抚了抚她肩侧，「那你今晚怎么办？要不去我那凑合一下？」


    唐蔚然摇摇头，「不了，我订了酒店。」


    董依秋租的房子唐蔚然去过一次，是和别人合租的套房，房间不足10平米，她只能跟董依秋挤着睡。在知道董依秋性向前她就觉得很麻烦人家，知道之后更不合适了。


    「你也不能天天酒店。」


    「我会找房子的。」


    董依秋十分担忧地看着她。下午刚听了唐蔚然讲她怎么在办公室大闹一番替何辰阳出了柜，眼瞅着工作都保不住了，还想找房子呢，这人就是嘴上逞强。


    看出了她的好意与忧心，唐蔚然嘆了口气，「没事的，大不了我回家睡。」


    这下董依秋放心了。


    第3章 插pter 3


    订的酒店是品牌连锁型的，不是很高端，胜在干净卫生，而且唐蔚然有会员卡，能打折。她现在不能消耗自己太多，存款有一点，但要紧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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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款是唐蔚然做副业攒的，小美妆博主，只能赚点零花钱。


    从大学开始她就对美妆很感兴趣，自己摸索着从新手小白逐渐修炼出了一点网络地位，靠着一个仿妆女明星的短视频有了小许流量后，她就趁热开始做起了业余美妆博主，一旦发布内容，评论一熘儿的：「诈尸了！」「奶奶你关注的阿婆更新了！」


    足以见得她经营模式的随意。


    她爸妈是不喜欢她做这个的，他们那辈有「正统」想法，总觉得供她读到研究生，结果做些公共平台卖弄色相的事情，是很丢脸的。所以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时也绝不提她这个兴趣爱好。


    他们也不太瞧得起甘熠明和朋友创业失败再创业，于是绝不承认唐蔚然有这么个男朋友。


    身边只有甘熠明支持她的爱好，现在这个老被她爸妈数落的爱好，反倒成了目前唯一能吃饭的傢伙。


    她看着电脑屏幕里写了个小半的视频文案，想了想，点击保存，重起了一个文档，打上了居中的大字：辞职信。


    先清除干净旧的，再开始新的吧。


    第二天是周五，唐蔚然比上班时间提前一点儿到了办公室，把辞职信交给了除何辰阳外的另一个主任。昨天她就已经发过邮件抄送了所有领导，今天不过是正式一点，再交一份纸质版。


    才批准过她转正申请的主任很是为难，他摸着油光华亮的地中海脑门，「小唐啊，其实我很认可你的能力。」


    昨天的事他并不在场，但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办公室里绝不缺少大嘴巴小喇叭，或多或少他都能知道一些的。


    「你好不容易转正，多可惜呀。」


    看样子他还是想挽留唐蔚然，也不知是走个形式还是真情表露，毕竟一个刚转正的实习生比起一个部门经理，是要容易割捨得多。


    唐蔚然也不是不想领他这份情，是实在不想憋屈自己。主任对她还是挺关照的，加上何辰阳当时也在暗中提拔她，她的转正之路蛮顺遂的。


    「主任，这样对大家都好。」


    「唉。」主任又摸了摸脑袋，转头对着电脑屏幕敲了两下滑鼠，「我oa上批了，你下周找个工作日去总部签离职单吧。」


    「谢谢主任。」唐蔚然提上包，浅浅鞠了个躬。


    从写字楼出来，她迎面碰上了熟悉的身影。


    乐安还是穿着咖啡色的背带围裙，里面是一件嫩绿色的卫衣，跃进唐蔚然眼底时身上撒着阳光。


    她两只手都提满了纸袋，看到唐蔚然的时候也有些愣。


    「你好。」还是唐蔚然先打了招唿。


    乐安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好，蔚然。」


    唐蔚然感到别扭，对于自己总在不想见到熟人的时刻接二连三地遇见乐安这事，就好像私密空间被还并不能託付的人给撕开来，感到十分别扭。


    「又是外送咖啡？」唐蔚然朝纸袋子努了努嘴。


    乐安点头，「嗯，每天都有人点。」


    这倒是的，写字楼里有很多公司，咖啡店离着又不远，小白领们常吆喝着一起点单是很正常的事。


    唐蔚然让了个身位，淡淡地笑了笑，「那你工作吧。」


    乐安盯着她看了几秒，「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唐蔚然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侧，以为是今天妆容不干净，她迟疑地点头，「......好。」


    乐安走后，她又掏出随身镜仔细照了照，并没有任何不妥，这才安心地收起了镜子。


    乐安很快就下来了，迈着小碎步从电子闸门处冲到唐蔚然旁边，她把空闲的手揣进围裙前的口袋里，偏着头问她：「你今天也要喝一杯吗？」


    唐蔚然无语。她以为乐安叫她等等是有什么事要交待，接着她又觉得自己挺蠢的，乐安能有什么事要跟她交待？


    「今天不了，我还有事。」


    乐安不依不饶，「我能帮忙吗？」


    昨天她跟甘熠明说好了，今天会去家里拿东西的，她本来预备是收拾好了就叫个搬家车先暂存酒店，毕竟张娜还要上班不太可能来帮忙，她也不是很想麻烦董依秋，她知道董依秋一工作起来很忙杂事很多。


    至于眼前这人，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派上什么用场。


    唐蔚然刚要张口婉拒道谢，就听到乐安说：「依秋姐说她上午有事，让我来帮忙的。」


    「而且你特殊时期，体力活要少干。」


    又让她知道完了。


    「......好吧，谢谢。」


    *


    两人一起到了甘熠明家，家里没人，甘熠明上班去了，不过唐蔚然可以进去。她用指纹开了电子锁，领着乐安进了门。


    给乐安找了双更换的拖鞋，她去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


    「你来帮我，咖啡店那边怎么办？店长不说你吗？」


    乐安端着水杯喝了一小口，笑起来，「有人守着的。而且店长一年到头都不来几次。」


    被她感染，唐蔚然也笑了笑，「那你岂不是很爽。」


    「嗯，比较自由。」又喝了一口，乐安就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帮你一起。」


    唐蔚然也起了身，客气道：「不用不用，你坐着吧，我去收，一会儿你帮我拎一下就行了。」


    乐安看了看紧闭着的棕木红的房间门，站定了脚，「好，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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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扬了扬嘴角，点开了电视，把遥控器递过去，「你看会儿电视，吶，挑自己喜欢的节目，都有会员。」


    乐安接过，点了点头。


    唐蔚然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拖出行李箱。她拉开了衣柜，从里头挑出了自己买的几套，捲起来塞进了箱子，又从桌底下抽出个很大的托特包，把梳妆檯前的瓶瓶罐罐都收入包中。


    摸到面霜的时候她顿了顿，想起甘熠明之前还开玩笑似的要蹭她的护肤品用，她当时还觉得愿意保养自己的男生可是稀罕物，没有跟她爸一样大男子思想，爱干净爱收拾，又理解她在化妆护肤上花费的大手笔，多好啊。


    多好啊，呵。


    没让乐安等太久，唐蔚然拖着一个行李箱，和两个大包包出来了。这里面都是她自己的消费，但凡甘熠明花了钱的，她都没动半分。


    乐安撑着下巴，手上滑动着遥控器，好像没找到合心意的视频，看见唐蔚然出来了，就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包。


    「都收拾完了吗？」


    「嗯，麻烦你帮我一起拿去现在住的地方吧。」


    乐安点头，把更重的那个包架在行李箱上，从唐蔚然手里抢夺来行李杆。


    「哎！你......」唐蔚然正要争回来，手机就响了。


    「是依秋。」唐蔚然对乐安说了句，划开了接听键。


    董依秋开口就是抱歉，「然然，我临时有点事，今天暂时不能帮你搬家了，要不......」


    「我知道。」唐蔚然看了眼垂着头的乐安，「乐安来帮我，没事，你忙吧。」


    「啊？」董依秋愣了一秒，「哦！」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笑了两声，「好的，她到了？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唐蔚然把手机递向乐安，「要跟依秋说两句吗？」


    乐安忙摆手，「不用了。」


    唐蔚然把手机丢进包包里，「好，那我们走吧。」


    酒店离这里有一点距离，唐蔚然叫了辆网约计程车，和乐安两个人合力把行李箱和包包都塞进了后备箱里。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好，唐蔚然没有开口，乐安也不打扰她，索性安静了一路。


    看到车停在连锁酒店前，乐安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唐蔚然是回家的，她从董依秋那知道的，唐蔚然是云腾本地人，或者再不济也是另外找好了房子，怎么会是酒店？


    唐蔚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确实也不需要跟乐安解释什么，乐安不过是来帮忙搬家的。


    两人又合力把箱子搬出来，乐安紧随在唐蔚然身后，牢牢把控着行李杆的掌握权。


    又是一杯水，唐蔚然把包包往桌子上一扔，拖出椅子让乐安坐。


    「麻烦你了，又帮我搬家，还请我喝了饮料，该请你吃顿饭的。」


    乐安抱着杯子，笑得好像喝了蜂蜜水，「好啊。」


    唐蔚然一屁股瘫坐在床上，和乐安隔着不远，搬运一路，她有些累了，手臂向后撑着床面，她歪着脑袋看乐安，「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


    「吃火锅？西餐？」


    乐安都摇头。


    唐蔚然泄气地斜躺下来，「你不是不挑嘛？」


    「来个便宜点的吧，你不是刚递辞职信？」她倒是没有给唐蔚然留面子，但不拐弯抹角反而让唐蔚然松了口气。她现在的经济条件确实不适合为了充面子而铺张。


    「你怎么知道我辞职了？」


    乐安眨眨眼，「猜的。」


    唐蔚然觉得好笑，她用手肘撑着脑袋，「猜的？」


    乐安点头：「是啊，你从大楼里出来之后，嘆了三次气，一声比一声长，但是一声比一声轻松，就好像逃出了圈的小羊。」


    唐蔚然埋头在被子里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过还好，她憋住了。


    她笑够了抬起头来，「乐安啊，你多大？」


    「比你小一点吧。」


    「那你怎么一副看透红尘的懂王样？」


    乐安奇怪地看她，「我有吗？我还是有很多东西看不透的，尤其是红尘。」


    唐蔚然笑着站起身，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姐姐请你吃午饭，找个便宜点的店！」


    第4章 插pter 4


    一顿饭吃得还挺愉快，眼前的女孩子立时亲近了许多。乐安平常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很会聊天。


    聊开之后，唐蔚然有些意犹未尽了。想着一个人在酒店待着也没意思，于是饭后她就去房间里取了电脑，跟着乐安往咖啡店里走。虽然学校和公司都离「一五七」很近，但她去咖啡店的次数其实不多，在此之前，也就去了大概一两次，基本都是为了和董依秋碰面。


    所以她对去咖啡店的路线并不是很熟悉，乐安带她找了一条岔路口，是捷径，很快地从现代都市的大马路穿梭进了这个还残留点商业气息的小桃源里。


    「会在这里开店的人，多数都不缺钱的，所以会有些小理想。」乐安边走着边说。


    唐蔚然想也没想就问，「你呢？你的小理想是什么？」


    乐安摸着鼻尖笑，「我是在这里打工的。」


    「所以你是缺钱的？」


    乐安又笑，「缺，不过没你现在这么缺。」


    唐蔚然听明白她在挤兑自己，没好气地哼哼两声。


    「你学歷高能力强，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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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的吧。唐蔚然昨晚找过一些招聘网站，她确实因为条件还过得去，所以对工作有些自己的要求，可目前不是招聘季，放出空缺消息的岗位，对她来说都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或者行业类型并不是她感兴趣的。


    「借你吉言。」电脑提久了有些重，她在换手的过程中被截胡走了包。


    乐安拎了拎包带，「挺轻的。」


    「哎不用！」唐蔚然很不好意思，跑了两步赶上乐安，「我自己拿就行。」


    她没看到有辆自行车飞驰过来，乐安侧过身把她挡在身后，有些说教的口吻，「你好好看路，过了这两天我肯定不帮你拿。」


    被训了可又被呵护了，唐蔚然无奈了，「谢谢。」


    等到了咖啡店，董依秋已经在她领地坐着了，看到两人一起进来，她表情古怪。


    乐安把电脑包递给唐蔚然，又去操作台洗了手，给她倒了杯热水。


    唐蔚然把电脑包夹在两手臂和肚子之间，捧着马克杯去了董依秋的桌子那坐下。


    董依秋一直抬头望着她走近，替她接过了电脑包：「搬好了？怎么这么久？」


    「嗯吶，搬好了。请乐安吃了顿饭。」


    「噢噢。」董依秋笑笑，「乐安人不错吧？」


    「是挺......」


    这个位置很好，唐蔚然把电脑充电线接好后，抬起头就能对前门操作台一览无余。乐安重新换了条工作围裙，正低头拿着一个圆盘在接磨豆机里落下的粉。她把一直半扎着的头髮放了下来，长度恰好能落到肩头，微微捲曲的髮丝堆在脑袋上，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乐安无意识地伸出小指头勾了两下，把遮住视线的头髮绕到耳后。


    磨砂玻璃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倾洒进来，女大学生们笑闹着闯入，熟练又热闹地围拥在操作台前跟乐安搭话、点单。


    唐蔚然的视线终于被遮住，她收回目光，评价道，「人是挺不错的。」


    董依秋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人小孩儿挺有目标的，在准备考咖啡师资格证。」


    「这还要证？」


    董依秋用真没见识的眼神鄙视地扫了她一下，「当然要证。」


    「噢。各行各业也都挺不容易的......」唐蔚然敷衍地感慨了一句，把视频文案调出来，手摸着键盘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她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没太多时间替别人担忧。


    董依秋却没放过她，「甘熠明那厮还没发微信来？」


    唐蔚然刚想到一个亮点，没理会董依秋，等噼里啪啦打完一大段字，才回过神睬她一句，「随便他，晚点发我就晚点打钱。」


    「你倒是很洒脱。」


    「那不然能怎么办？」唐蔚然耸耸肩，「告诉他爸妈？」她说完就自己摇了摇头，「叔叔阿姨人挺好的，而且叔叔有心脏病，他不做人，我不能不做。」


    董依秋嘆口气，点点头，「是这个理，但我就是替你感到委屈。」


    唐蔚然状似释然地笑，「幸好没领证。」


    说到这里，董依秋突然像踩着电线似的惊跳起来。


    乐安越过人群朝她们这边侧头望了一眼，唐蔚然赶紧拉着她的胳膊拽她坐好，「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


    董依秋激动地用手点她的电脑屏幕，「你你你，你是不是得赶紧去医院做个检查？」


    「什么检查？」


    董依秋压低声音，「hiv啊傻子！」


    唐蔚然顿了顿，「没事，不用。」


    「不用是什么意思？」结合甘熠明的性向，董依秋的思维开始发散。


    唐蔚然脸色有些难看，「他加班多，我们很少一起睡，而且......」


    而且她忆起了年初的时候小时工阿姨来打扫房子，说从客厅茶几底下扫到了文件，交还给她，她稍微翻阅两下，是甘熠明的体检报告单，在每年例行检查的项目单后面单独夹了张hiv的检查报告，她记得是阴性的。


    当时她没有任何察觉，只以为体检项目做得很详细，范围很广，可现在想想，好像常规体检并不包含这个内容，而普通人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去查这个项目。


    回想起来，她的粗心大意也成了错。


    女大学生们不知何时终于散开，她们找到了另一个更方便欣赏乐安，却又不会挡住唐蔚然视线的地方坐下。


    乐安连着做了好几杯饮料，店员端去客人桌时，她得以歇息，坐在了操作台旁的高脚椅上，弯腰去撸罗布斯塔的头。


    罗布斯塔的毛没怎么修剪过，绒乎乎的长得很长，看着就很好摸的样子。


    它卧在柔软的圆形狗窝里，被乐安揉出了哈欠。


    乐安残忍打断清梦，拉起它的耳朵讲小话。罗布斯塔掀开眼皮，从窝里跳出来，慢悠悠地晃去了董依秋的桌子，蹲在了唐蔚然脚边。


    唐蔚然虽然手摸键盘，眼睛却一直盯着前台，馋着罗布斯塔的脑袋，等罗布斯塔真的过来了，她马上蹲下去抱住罗布斯塔的脖子，沉浸式狂揉狗头。


    罗布斯塔脾气倒很好，不吭不响地让她随意享用。


    罗布斯塔被养得很好，没什么味儿，毛的手感也如她想像中一般舒适，要不是今天带了全妆，唐蔚然都想把脸埋它身上了。等搓揉够了，唐蔚然抬起头，一下就瞧见乐安正朝自己这里看着，脸上还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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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莫名有些羞意，不觉松开了蹂.躏罗布斯塔的魔爪。


    *


    唐蔚然有嚮往过自己成为可以在咖啡店认真进入工作的行列，然而事实证明音乐和人声的烘托下，她只能是气氛组一员。


    到了常规下班时间，她连半个字都没打出来，反倒是和罗布斯塔混熟了许多。


    董依秋也不想打字了，靠在吧檯边和乐安聊天，偶尔地举起杯子小啜一口。声音很小，唐蔚然听不见她们聊什么。


    唐蔚然把电脑、滑鼠和充电线都收进了包里，俯身拍了拍罗布斯塔的背，起来走去前台。


    董依秋扭头看她，「这就要走了？不一起吃个饭？」


    「我妈刚才来电话让我回家吃。」


    「喔。」董依秋点头，朝乐安做了个怪表情，「看吧，乖乖女。」


    乐安没说什么，只扬着唇角笑，手上还在擦着杯子。


    唐蔚然在乐安看不见的桌子底下掐了一下董依秋的屁股，笑着跟乐安问，「我的一共多少钱。」


    「记我帐上就成。」


    唐蔚然也没跟董依秋客气，「行，那记她帐上。」


    「走了啊！」她跟前台两人挥挥手。


    在咖啡馆的时候，唐蔚然的妈妈给她来了个电话，说是周末了让她回家一家人吃个饭，唐蔚然从她急切的语气里隐隐觉得很奇怪，介于她曾上过的当，她强调性地问了一句，「在家吃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放心了，以往总是要在正规的大酒店吃的。


    不过等进了家门她就立马发现自己的天真无邪。


    对方家的阿姨热情得像她家的主人，从她在玄关换鞋开始就拉着她的手不放开，一个劲儿赞赏，「哎唷太漂亮了！小丫头真是长成大美人了！」


    唐蔚然提着一只鞋，看到同样堵在玄关口的年轻男人，他有些拘束羞涩地站在他妈妈身后，看向她，眼神里透着炽热和满意。


    唐蔚然的妈妈也过来了，「哎呀然然，没礼貌，叫人呀，这是陈阿姨，小时候见过的。」


    「陈阿姨好。」


    「这个是俊伟，你小时候玩大的呀！」


    唐蔚然把外穿鞋放进鞋柜里，换了双家用拖鞋，「你好。」


    男人笑着向她点头，「你好，蔚然。」


    唐蔚然到家的时间比她妈妈要求的要晚一点，所以一桌子人其实还没等她到就已经开吃了。


    她爸坐在主桌，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儿来了，朝她点点头，「洗个手再过来吃。」


    唐蔚然去了洗手间，洗净手后撑在水池檯面上狠狠吐了口浊气。


    再出来时，桌子旁已经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她爸旁边是她妈，然后是陈阿姨，空了一个从她房间里搬出来的软凳，再是陈俊伟。


    她妈妈的嘴没有停过，「现在在那个叫什么，是五百强企业的......」


    陈阿姨笑得很灿烂，边听边点头，「然然听话争气的！从小就很懂事的我是知道。」


    唐蔚然抿抿唇，走向了母子中间。


    陈俊伟一下站起来，伸手想把他原来坐着的餐桌椅和有些矮的小软凳掉个个儿，「蔚然，你坐这个吧，这个舒服些。」


    唐蔚然妈妈挥手，「不用不用，这就是她的凳子，她坐习惯了！俊伟你坐！」


    陈阿姨也竖起眉头指斥陈俊伟，「你赶紧换一下，让蔚然坐高点的。」转头跟唐蔚然妈妈说，「没事他是男孩子，个子高，让他坐那个小的。」


    陈俊伟马上加快动作换了过来，「蔚然，你坐吧。」


    唐蔚然脸上难掩尴尬，「......谢谢。」她终于是坐了更舒服点的椅子，却觉得屁股上像长了刺。


    第5章 插pter 5


    一顿饭吃完，借着小时候玩伴要多多联繫的理由，两个年轻人在长辈们的注视中加了微信。通过后，陈俊伟立刻发来一个笑脸，唐蔚然翻过手机屏，盖在了桌面上。


    送走了陈家母子，唐蔚然妈妈把她拉着一起收拾饭桌，唐蔚然没说话，挽起袖子就埋头干活。


    她妈妈开始发表一些看法：「我今天中午去买菜的时候才知道她们搬过来了，小时候你和他一起在沙地里打过滚的，唉时间过得真快！」


    唐蔚然：「这就是部队那个？」


    「你在饭桌上不长耳朵哦？这是另一个。」她妈妈瞪她一眼，「俊伟条件其实还是不错，人看着也很老实的。但我就是担心啊，毕竟是单亲家庭......我倒不是对单亲家庭有看法哦，就是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受影响......」


    唐蔚然叠好了碗筷们，看了一眼沙发上喝着茶看电视的她爸，扭头对她妈妈说，「我先拿进去。」


    「哎好，你戴上我挂起来那个手套，那个不伤手的。」


    「好。」


    等洗完碗筷，收拾好所有垃圾，唐蔚然就准备告辞了。她妈妈把垃圾袋挂在她手上，看她提起包讶然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今天不在家里住？」


    「朋友生病了，我去照顾一下。」她随口撒了个小谎。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见一下林阿姨介绍的那个？」


    唐蔚然提上鞋跟，避过话题，「我走了，今晚降温，你多加床被子，不然被老爸抢了又感冒。」


    她妈妈摆手，「行了知道了，你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她出了门，风凉飕飕的，直往她衣领里钻，为了好看她只穿了薄薄的衬衫和一件开衫小，制式化的外套不是很保暖。赶紧加快脚步去定时投放垃圾的点扔掉手里的包袱，去旁边洗手的时候她又被冷水冻得倒吸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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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冷风颳了两下，她反倒是清醒了不少，脑子里突然有了些关于美妆视频的新想法。连的士费都不心疼了，随手招了一辆就飞奔回了酒店，生怕那一瞬间的灵光被放走。


    等她终于一口气写完，已经深夜近两点了，唐蔚然感觉很疲惫却又很爽快。


    掏出冷落许久的手机查看消息，发现十点左右董依秋发了好几条消息来。


    「然然，后天有个陶艺展览，一起去陶冶一下情操吗？」


    董依秋对市内各种艺术展的信息掌握得很灵通，以往也常约她一起看展，唐蔚然回了个好，然后就看见下面还有个董依秋推来的名片，说是乐安的。


    唐蔚然退出对话窗口，看到新的朋友处果然也有条申请，名字只有一个英文字母r，头像乍看一片黑，仔细才发现是罗布斯塔吐着舌头，她笑着回到申请页面，点了通过。


    「这么晚还没睡？」


    啊这，对面居然立刻发来了消息。


    唐蔚然松了松手指，敲击起来，「姐姐是在创作，你不也没睡？」


    「噢~创作。」乐安用上了波浪号，「我在看书。」


    「这么用功啊，在备考？」


    乐安发来一个戴眼镜看书小人儿的表情，「嗯。」


    唐蔚然摆好了年长者的姿态：「早点睡，用功也不能太晚，会掉头髮的。」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会又没了。再过一会，乐安发来一小段语音。


    「我头髮很多的。」语气十分认真。


    想起她那一头不太听话的小捲毛，唐蔚然笑出了声，她打字发过去，「再多也不能瞎折腾啊！」


    乐安没再和她纠结，换了个话题，「你明天还来店里吗？给你留一个安静点的桌子。」


    唐蔚然想了想，她这会儿才睡，明天起不了很早了，加上刚写完的视频脚本她想早点拍出来好更新，时间是很紧张的。


    「明天不一定，下次我去之前跟你打声招唿啊~」


    乐安过了一小会才回，「好的，那晚安。」


    「晚安。」唐蔚然收拾好电脑去洗澡，做完一系列护肤步骤，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醒来之后果然是中午了，去楼下点了碗面，当做早午餐一起吃完，唐蔚然火速回房间开始拍视频。架好灯和小型家用摄影机，她做好妆前的保护，又打好粉底，装作素面朝天地笑着对镜头打招唿。


    唐蔚然的视频稿子一般会写个大致流程，以及这期视频的美妆教程重点，其余时间就是想到什么聊什么，边聊着天就化好妆。偶尔接到商家投广，就会在结尾自然而顺手地推荐一下产品，不过她「恰饭」的机会实在很少，毕竟流量不算大。


    这一期讲的是眉笔的巧用妙招，一支眉笔，她能用出眉笔、眼线笔甚至阴影的效果来。


    「......有没有喜欢喝咖啡的？我是不很懂这个啦，但我朋友真的是深度中毒，每天都要喝，不加糖和奶的美式她都喝得很美味，我觉得像中药。」


    唐蔚然扒开眼尾补上一笔，不知怎么闲扯着就聊到了咖啡上。


    「可能也有好喝的咖啡吧，有喜欢的朋友可以弹幕评论给我推荐一下，我下次去试试哦！」


    唐蔚然说完了惯例的结束语，俯身去关掉了摄影机，接下来就是剪辑的任务了，美妆视频的后期比较简单，她是自己看软体教程学会的。


    剪完她就休息了，因为第二天和董依秋约了要去看展，需要养足精神。


    票在董依秋手里，她比约定时间提前，早早地到了门口等着，董依秋是守时的人，喘着粗气大跨步跑过来。


    唐蔚然笑着接过一张票，「你跑什么，慢点来也不要紧。」


    「我怕你站久了。」


    唐蔚然挽着她的胳膊，「没事的，进去吧。」


    董依秋瞅她两眼，「你气色不错啊，走出来了？准备开始第二春了？」


    董依秋嘴巴就爱瞎侃，必要时候是活跃气氛的好手，她有时对着唐蔚然口无遮拦，唐蔚然并不在意，因为心底里知道她是在乎自己。


    唐蔚然把票递给门口的检验人员，「他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董依秋来了兴趣，「谁啊，姓甘的啊？」


    「嗯。」唐蔚然的眼睛四处闲逛，今天是工作日，展厅并没有特别多的人，她停在前言的亚克力板前看，介绍说是一些新锐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合集。


    「拖这么几天，终于跟你说总数了？」


    「没有，」唐蔚然扭头笑着看她，卖了个关子，「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没头没尾的让人猜谁能知道？董依秋急了，「快说快说，别吊人胃口！」


    「他说他和何辰阳分手了，问我还有没有可能。」


    「傻.逼吧他！？有毛病！」董依秋没忍住直接破口大骂，引来前方一对异性小情侣扭身看她一眼，她赶忙捂住嘴，凑近唐蔚然压低音量，「那你怎么说的？哎你怎么还能笑出来啊？」


    唐蔚然还在笑，「我拒绝了啊，然后他又求我不要告诉他爸妈。」


    看来甘熠明是真的很怕他家里人知道他的性取向了。


    董依秋有那么一剎那是很想唆使唐蔚然干脆捅穿了得了，大家一起死啦死啦的谁都别好过。可她顿了顿，同病相怜的悲哀感油然而生。


    唐蔚然走了两步，看到一个四面镂空的方形陶杯，正摆在展柜中央，射灯从顶上打下来，照得釉面亮晶晶的，她好奇地绕着杯子走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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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笑什么呀？你别是给气煳涂了。」


    「没有啊。」唐蔚然摆手安抚她，「我前几天还是很难受的，今天反而释怀了，就这么个人模狗样的以前不知道，现在终于烂到我面前了，我能及时抽身了不是好事吗？」


    董依秋看着她良久，沉沉地嘆了口气，「你能这么想也好。」


    两人不再谈论不愉快的人或事，开始专心看展。一层是现代的陶艺作品，二层是收藏家的藏品展，以紫砂壶为主，多是明清两代的，有些造型还挺别致。


    在二楼夹层还有个小厅，是可以做陶艺diy的区域，唐蔚然来了兴致，刚好也逛累了想歇歇腿，于是买了个套餐，坐下来认真玩起了泥巴。


    董依秋嫌泥巴进了指甲缝不好洗，她才做了新美甲，捨不得糟蹋，就坐在旁边看唐蔚然玩。


    老闆过来给唐蔚然做简单指导，问她想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老闆柔柔地笑，「可以呀，水果篮啊，杯子啊，水壶啊之类的器皿都可以的。」


    唐蔚然纠结了老半晌，最后：「做个马克杯吧。」


    董依秋没忍住嗤笑一声，「您倒是挑战个难度大点儿的啊。」


    唐蔚然坐在转盘前，凳子比较矮，她转手就拍在董依秋大腿上，「我给你做个咖啡杯，你别老用塑料杯啊纸杯什么的，不环保还不健康。」


    董依秋真是大冤枉，她提高音量，「我什么时候用塑料杯了？我在店里放了自带杯的。你做一个你自己用的还差不多。」


    「行行行，我做了自己用。」


    唐蔚然也没跟她多吵，埋头开始跟老闆学习，怎么捏造型，怎么拉胚。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用塑料板划拉好了竹筒一样的杯身，叫了老闆过来。老闆笑呵呵地拿着工具把她的作品小心翼翼存放好，「要什么颜色呢？」


    「绿色，全部绿就行。」


    董依秋听她这么说，笑得抽气，「还嫌自己不够绿啊？」


    唐蔚然白她一眼，转头问老闆，「什么时候能烧好？」


    「下周就可以来取的，这个是取物凭单，请拿好。」


    全程目睹了泥胚制作过程的董依秋不看好烧制出来的成果，调侃她，「你这马克杯性价比怪低的，费老大力了，外面20块买一个不香吗？」


    唐蔚然收好东西，用肩膀撞了一下董依秋，两个人打打闹闹往外走去，刚下到一层楼，有个女声就叫住了两人。


    「依秋。」


    唐蔚然回头看，是一个挺年轻的女人，但面部有些微的浮肿，穿着一身宽松的连衣裙，腹部微微隆起，唐蔚然没有经验，也看不出是几个月了。


    她听到董依秋在身边轻轻骂了一声，「操。」


    第6章 插pter 6


    乐安接到唐蔚然的微信电话时，已是晚上十点了，她刚好关了店门，牵着罗布斯塔出来松松筋骨，电话来得太恰当了，她没办法，于是直接把狗一起带到小饭馆里。


    那个女人出现后和董依秋在艺术馆外面聊去了，没聊多久董依秋就回来了，回来后拉着唐蔚然说要去喝酒，可唐蔚然喝不了酒，便陪着她一直坐到了现在。


    乐安把罗布斯塔交到唐蔚然手里，唐蔚然拽住绳口后马上搭了把手，把晕得像没气儿似的董依秋放到乐安背上。


    「你能行吗？这么瘦。」


    「可以，我力气很大的。」


    唐蔚然半信半疑地松了手，「到路边上就行了，我刚叫了车的。你慢慢走啊，别逞强，实在不行我和你一起。」


    乐安摆摆手，一个勐劲儿把董依秋颠到背上站起身，因为用力，白嫩的小脸涨得红起来。


    她背着董依秋，唐蔚然牵着罗布斯塔，缓慢地挪到了路边。


    车子到的很及时，但刚打开车门董依秋就悠悠转醒，又开始挥着手像复读机一样播放她惨痛的被甩经歷，她口齿不清，「王八蛋！王......王八蛋！然然，你说她是不是王八蛋？掰、掰弯我，又跑去跟男人结婚，还、还想让我给她当小三？狗.东西！！！」


    罗布斯塔不满地汪了一声。


    司机师傅本来看到个醉鬼已经不是很高兴了，这回又听到狗叫，连连摆手说要取消订单，唐蔚然好说歹说求个通融，他怎么都不肯接。


    乐安刚将董依秋放下，又无奈地把她提熘起来，才合上车门，车就一气儿跑走。三人一狗站在路边吃了一嘴灰。


    「怎么办？」唐蔚然看着乐安，没了主意。


    乐安把董依秋又背起来，倒是很可靠的样子，「没事，走吧。」


    唐蔚然赶紧拉着罗布斯塔一起跟上去。


    其实董依秋租的房子离这儿并不远，离乐安的咖啡店也不远，唐蔚然是怕乐安太辛苦才叫了辆车，但现在看来确实只能步行回去了。


    房子是套间分租的，董依秋同租的宿友不在，所以灯也没开，进门之后黑漆漆的。


    唐蔚然开了灯，两人一起把董依秋小心地放在了床铺上，一路背起身高相近的醉酒同性，实属不易，乐安已经浑身是汗，额头上都积了水珠。


    唐蔚然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董依秋像只虾米一样弓着背侧躺在床面，眼睛通红，眼泪顺着眼眶溢出来，扑簌簌地落在被子里，看起来可怜兮兮。


    「你们走吧。」


    「你醒了？」唐蔚然弯下腰去看她，「依秋，你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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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依秋把脸埋进被子里点头，像是才后觉地丢脸起来，闷闷地回，「醒了，我没醉。」


    唐蔚然和乐安互看一眼。就这还没醉，醉鬼都爱说自己没醉。


    唐蔚然放不下心，「你有蜂蜜吗，我给你沖点醒酒。」


    「没事儿，我没事儿，」董依秋还是把脸埋着，只跟两人挥手，「麻烦你们了，早点回去。」


    「你真没事吗？要不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董依秋急得摇头，「不用不用，我真的醒了，你和乐安回去吧。」


    站着的两人又对视一眼。


    唐蔚然无奈，还是叮嘱道，「那我走了？你包包我放旁边了，手机在里面，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今天就不要洗澡了，明天起来再说。」


    她把董依秋的挎包放在了她身边。


    「嗯嗯。」


    两人这才合上门，出了小区。


    一出小区，夜间的冷风扑面而来，乐安才出了一身热汗，被冻得缩起了肩膀。


    唐蔚然见状，赶紧把自己的风衣脱了下来递过去，「你先披上，别着凉了。」


    乐安拉高了拉链，没接风衣，「没事，我身体很好。」


    「不行的，这么冷热交替最容易感冒。」唐蔚然强硬地把风衣披到乐安身上，又绕去前面拉紧了衣襟，「穿好。」


    乐安愣了愣，伸出胳膊，听话地穿好了唐蔚然的风衣。


    「今天麻烦你了，我也不认识依秋的其他朋友......」


    风力渐渐小了，两人都没约好目标，信步朝外走去。


    不用扯着无扣的衣襟，乐安从她手里牵过罗布斯塔的绳子，「你有事也可以找我。」


    唐蔚然一愣，「嗯？」


    「依秋姐对我很照顾，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在云腾也没亲人，互相帮助很正常。」


    「噢。」唐蔚然把手揣进裤袋里，「你不是本地人吗？」


    乐安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不是啊，我家有点远，在沿海边，我是上学过来云腾的。」


    唐蔚然有些好奇，「云大吗？那你是什么......什么食品之类的专业吗？」


    「不是，我学的专业和咖啡没有关系。」乐安不好意思起来，「我比较不务正业吧。」


    唐蔚然也和她一起笑了，「那你爸妈不反对？」


    「反对，但是太远了管不到我。」


    唐蔚然笑着，有些羡慕，「那你很独立呀。」


    「其实一个人没依靠的时候也苦过，不过坚持自己的兴趣所以不会后悔。」


    坚持自己的兴趣......


    两人一起走到了岔路口，唐蔚然才一下醒悟过来不能继续盲目走了，她张望两眼方向，「哦，你是要回咖啡店吗？那要朝左边走吧？」


    乐安笑笑地，「蔚然姐姐，快十二点了。」


    「小屁孩。」唐蔚然嗔骂了一句，她抬起手机看时间，确实十一点四十多了。


    摁灭屏幕，唐蔚然问：「你家在哪里？」


    乐安表情有些意外，「你要送我回去？」


    「对啊，这么晚了一个小女孩多不安全。」


    太晚了路上连车都不好找，恰好来了一辆的士，唐蔚然赶紧招手拦下，她坐进后座，「我先送你回去。」


    乐安没上车，反手把车门直接给关上了。唐蔚然摇下窗子，还没出声乐安就回道，「我走路就能回去。」她又探着脖子对司机说，「师傅，中央街33号景福酒店。」


    车启动了，「哎......哎！」唐蔚然扒在车窗上，看到乐安站在原地朝她挥了挥手。


    车已走远，她看着乐安越来越小，便回过头来坐好，心里有些暖暖的，不禁笑起来。


    手机屏幕亮起，是乐安发来的微信。


    r：「衣服我洗好了再还你，到了跟我说一声哦。」


    唐蔚然很快回了，「好，你也是。」


    没多久唐蔚然就到酒店了，上电梯的时候她查看了手机，五分钟前乐安发来消息，说她已经到家，问唐蔚然的情况。


    唐蔚然下了电梯，看着屏幕边走边打字，一心二用地走到了房间门口，站了好久终于把微信回完了。


    唐蔚然：「我也到了，准备去洗澡。」


    r：「好，那晚安，蔚然。」


    唐蔚然有些不高兴了，「你刚才还会叫姐姐的。」


    r：「你没大我多少。」


    唐蔚然：「大一秒也是大。」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但很久都没发过来什么消息，当她觉得这无聊又有些幼稚的争执进行不下去了，想着问问罗布斯塔的情况时，乐安又回了消息来。


    r：「蔚然姐姐，太晚了，不想掉头髮就要早点睡，晚安。」


    已经是很明确的结束语了。


    唐蔚然刚起来的兴头顿觉阑珊，她合上手机掏出房卡，正要刷门的时候看见陌生的房号，赶紧退了两步挪去隔壁间，拍拍胸脯，后怕地想着幸好卡还没挨上。


    *


    过了两天，乐安还是没有联繫唐蔚然说给风衣，唐蔚然认为自己绝不是因为太小气非常在意风衣才惦念着这件事，但没有多久她就进入了没空想太多的繁忙中。


    她要不就在酒店房间里拍视频、剪视频，要不就奔波在面试的路上。


    面试基本都很顺利，有的当场就给了回復，有的说电话联络，到了晚上也都回復了通过的消息，甚至还从邮箱发来正式的of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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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权便一下来到了唐蔚然这里。


    这些岗位都是她千挑万选过才投了简歷的，按理说都挺专业对口的，她却没有即将入社会大干一场的兴奋感。


    大公司给的条件都挺好的，有很大的升职成长的空间，就算之后不想干了都能把简歷刷得更漂亮，小公司也尽可能地列明了福利项目，什么午餐费、零食区，还有年终团建的公费旅游。


    养活自己对她来说好像不是难事，可她只是想养活自己吗？


    「要答应吗？」


    唐蔚然在一个人的酒店房间里，对自己问出了声音。


    咚咚咚。


    唐蔚然抬起头看向房门，知道她住这里的人不多。她疑惑了一小阵，想着是不是乐安来还衣服了？于是穿好拖鞋，下了床跑向门口。


    「我还以......」


    话还没说完，唐蔚然脸上的笑一下顿住。


    窄小的门框里并肩挤了何辰阳和甘熠明两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冬天的衣服还厚重，看着就更加气势威武。


    唐蔚然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们要干什么？」


    甘熠明还像以往那样放柔了声音，「然然，我们想跟你谈谈。」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唐蔚然的语气已经很不愉快，她站定了身体，掌心里握紧手机，边退边思索着房里有什么能顺手抄起用以防身的傢伙。


    「然然......」


    「我问你为什么知道我住这里？」唐蔚然提高音量，「甘熠明！回答我。」


    唐蔚然的声音很大，一整个走廊肯定都能听见，甘熠身后望了一眼，这个点还是下午，倒是没有人发出不满。


    「我们找了张娜。」


    唐蔚然自嘲地嗤笑一声，后悔自己看错了人，还以为同事真能成为朋友。


    「请你们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甘熠明皱着眉，「然然......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吗？我会弥补你的损失，可以吗？」


    唐蔚然闭了会眼睛，往里面走了两步，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棉衣外套穿好，又换了双外出的鞋。


    她站起身从两个男人中间穿过，将房门重重地合上。


    「走吧。」


    第7章 插pter 7


    唐蔚然在前头，带着两人往外走，实际上她并无确切目标。考虑到他们可能发生的谈话内容，必定需要找个隐秘性强的地方，可她一对二，尤其还存在矛盾的情况，太私密了又总觉得不够安全。


    思来想去，她领头往「一五七」扎去。


    「一五七」离中央街还有点远，步行需要近三十分钟。走了十来二十分钟后，车还停在景福酒店的甘熠明忍不住叫住了她，「然然，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唐蔚然一扭身，看到了并肩而行的两人，后槽牙不觉紧了紧。


    碍于大街也是公共场合，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没有类似牵手之类的情侣间动作，但之间的亲密氛围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自己的眼珠子以前究竟是被谁人绑架了。


    奇怪的是看到何辰阳她并不感到酸意上涌，只是觉得......她觉得，她说不出这种感受，就像是熟悉的人陡然间变了脸，她被狠狠地背叛了，但仅此而已。


    她突然开始回味对甘熠明的感情，这种感情到底是因为甘熠明而真实存在的，还是因为和甘熠明交往了，于是需要存在的？


    「然然。」


    唐蔚然深深吸了口气，「甘先生，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希望你不要叫得这么亲密，我会觉得反胃。」


    看出她脾气上来了，甘熠明赶紧微抬双手示意她冷静，这是他们以前交往时甘熠明退让时的标准表现，他安抚地说，「好，好。但是我不觉得和你没有关系，然然，我之前是真心对......」


    「真心？呵呵。」唐蔚然冷笑着：「甘熠明你对一个女人说这话你不想吐吗？你当着你男朋友的面说这话你不觉得打脸吗？你真心什么？21世纪了拜託，我会上网的，我懂得查资料的好吗？我知道什么叫『同妻』！我知道你们这些gay真心对我打着什么主意！」


    她一口气骂完，舒爽了许多。


    甘熠明则是和何辰阳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唐蔚然转过身，双手插起口袋，继续往前走。身后两人也沉默地跟着，直到随着唐蔚然进入了咖啡馆里。


    店里不知为何一桌客人也没有，唐蔚然第一次感觉这个小咖啡馆还挺空、挺大。她环视一圈，乐安不在，连董依秋也不在，她心底里的两根希望的火苗，噗噗地接连熄灭了。


    唐蔚然寻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甘熠明和何辰阳也在对桌拉开椅子。


    眼熟的店员从前台走过来递了单子，看了唐蔚然一眼，又看向对桌两人，「请问喝点什么。」


    单子的正面原本是写着咖啡类产品的，现下这一栏都用纸张遮住了，她只好翻过来，在剩下为数不多的饮料里挑了一样，「柠檬水。」


    甘熠明眼睛都没往单子上瞟过，顺着她的话，「三杯，谢谢。」


    店员点头，收好单子，转身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何辰阳点了点头，甘熠明才把双手搭在桌子上，交握起来。


    「然然，也许很不合适，我们还是想请求你一件事。」


    唐蔚然嘴快地回道，「知道不合适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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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熠明压住火气，严肃道，「但这件事也与你有一定关系，当时你要是先私下向我求证，或许我们不会闹得这么僵。你直接在办公室指责辰阳，让同事领导都知道了，对他工作有非常恶劣的后续影响。」


    见唐蔚然面色平淡，甘熠明欣喜地认为事情有转圜余地。


    「所以我请求你，念在至少我和你这么些年的份上，替辰阳公开澄清一下，就说之前是误会，好吗？」


    耐着性子听完，唐蔚然简直感到不可思议，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桌的两人，惊嘆他们的脸皮如此之厚，感慨自己以前何止是眼瞎简直是心瞎了！


    她无声地张着嘴，甚至都无法组织语言了，好一会儿才嘆出一口气。


    「甘熠明，你在怪我揭露了你们是同性恋、揭露了我被你们骗得团团转的事实？」


    她禁不住哽咽了一声，「甘熠明，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然然，我也是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们、我们会给你一些经济上的补偿，可以吗？」


    唐蔚然气得笑了，她摇了好几下头，「也对，你要是有良心就不会这么对我了。」


    「咳咳咳。」


    玻璃门恰时地被推开，伴随着风铃的叮噹作响。唐蔚然微微扭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进来。


    戴着口罩和保暖绒线冷帽的乐安，裹得像只小熊。她走入操作台，朝唐蔚然的桌子处看了一眼，然后脱掉了外套，打开水洗干净了手，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开始着手做他们点的饮品。


    她病了么？怪不得这几天没能联繫自己。她酒店的小抽屉里有些常备药，但再回一趟酒店又太慢了，不知道周边有没有近些的药店，等事情解决了，在手机上搜搜。


    唐蔚然收回视线，看向甘熠明，眼里缀了寒意：「你们在算计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缺这个脏钱。」


    「不是缺不缺钱，是我们的一份歉意，也是诚意，希望你......」


    唐蔚然打断了他，「我不需要！你听不懂吗？」


    甘熠明仍不放弃：「然然，虽然你在生气在抗拒，我仍固执地认为我们之间至少有感情，没有爱情，也有友情吧？我的困难不敢祈求你的理解，只希望你能给我补偿的机会，让我赎罪也好、让我得到报应也罢......」


    听到友情两个字的时候唐蔚然几乎要笑出声了。


    和那天有董依秋在场时细数帐目的嘴脸截然不同，今天的甘熠明这是计划打回忆牌？又见一旁的何辰阳始终沉默不语，显然是商量好后来她面前演一出苦情戏了。


    唐蔚然的指头敲敲桌面：「你再逼我，我不保证会不会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联繫你父母。」


    把甘熠明当传声筒发言人的何辰阳听了这话坐不住，他拽着领口扯开，对甘熠明怒道，「我早说了她是个软硬不吃的炸药包！你偏要和不可理喻的人讲理！」


    唐蔚然的脸色从冷冽转为惊愕，随即火气上头，她提高嗓门：「我不可理喻？」


    何辰阳站起身来，掌心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你还不是不可理喻？唐蔚然，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噁心，可你有什么值得傲气的啊？工作么工作是我帮你的，感情么感情也是我施捨你的，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唐蔚然尖声叫起来：「何辰阳你说什么？！」


    甘熠明夹在中间被两边吵得也来了脾气，「然然！我说过了，我诚挚向你道歉......」


    唐蔚然再一次打断他，「你可别再噁心我了！！」


    甘熠明捏紧拳头，终于爆发，「你确实不可理喻！永远以自己为中心，一不高兴就发脾气，只自己撒气就完了，从来不会考虑别人不会尊重别人！我告诉你，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我说的做的绝对对得起你男友这个身份，甚至比一般男人做得要多得多！我凡事忍让着你，而你呢？你为我做过什......」


    砰——！


    玻璃杯底重重地砸放在木纹桌子上，桌上三人俱都吓了一跳，静默下来。


    乐安把两杯堆满冰块的柠檬水随意地滑向两人处，随后又将一个冒着热气的棕色大马克杯轻放在了唐蔚然面前。


    何辰阳脾气还在上头中，见她如此，正要发难，乐安抢先发话，「先生你好，公共场合请勿喧譁。」


    透过口罩，她的语气平和，音调里带着浓厚的鼻音。


    说完也不等反应，她便收起托盘转身离开，但没有回到前台，而是隔了两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何辰阳刚举起手就被甘熠明拉住，甘熠明深唿吸，像是在开导自己又像是在劝服何辰阳，「辰阳，公共场合。」


    唐蔚然好笑地看着又愤怒又死要面子的两个人安分地坐回椅子，她感觉自己的怒火霎时间全消散了，剩下的只有绵延不绝的疲意。


    她一丁点儿也不想再和眼前两人有任何交缠。


    「我不会告诉你父母，你大可以放心。但是让我替何辰阳再撒一次谎，我就三个字，不可能。」唐蔚然轻轻吸了吸鼻子，酸涩感上涌至红透了的鼻尖：「你问我为你做过什么？呵，不如问问自己何苦要这样迁就我，难不成，是因为爱我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眼泪已经剎不住车地往外窜，桌底下的手紧抠着木头面，她梗着喉咙。


    「结束吧，不要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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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熠明和何辰阳走了。唐蔚然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她靠在椅背上垂着头，观察着一口没动过的杯子上裊裊升起的白色水雾，雾气越来越少，最后冷掉了踪影。


    他们走后，乐安过来了，她拉开了唐蔚然对面的椅子坐下，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扰唐蔚然的世界。


    直到唐蔚然感觉到腰酸，连屁股都有些痛起来，于是她前倾身子，两手垫在桌面，下巴颏趴向手臂，用小白兔一样红的眸子瞅着乐安。


    「你感冒了？」


    乐安适时地嗓子发痒，咳嗽一声，「快好了。」


    唐蔚然继续看着她，看得乐安都有些不自在了。


    后来她收回视线，噘了嘴，「怎么总让你看到这样的时候啊，好丢脸。」


    乐安没有回话，大概也是不知道怎么回话。


    「谢谢你。」唐蔚然知道，乐安刚才那一下是来替她解了围，没有乐安坐在她的身后，她大概率不敢与甘熠明直面冲突。


    乐安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才说：「要不要去我家，拿你的大衣？」


    唐蔚然破涕为笑，「好啊，很贵的呢。」


    第8章 插pter 8


    乐安住在一个三房的套间里，据乐安说是咖啡店店长的房子，走路去上班只要3分钟。令人意外的是这里只有她一人租住，其余两间空闲着，店长也不着急出租，甚至允许乐安在没人搬进来的时候随意使用。


    乐安住了近两年还是没人搬来，她相当于独占了一个百平米的房子，租金还因为员工内部价而远低于这个地段的市场均线。刚开始乐安还有些过意不去，后来发现自己拿着咖啡师的工钱却要操完店长该操的所有心，也就不再纠结，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一个房间是她的卧房，一个房间被她做成了咖啡室，有相对齐全的咖啡设备，方便她在家里也能练习和备考。


    「这间一直空着，我问过依秋姐要不要搬来住，她说那边住惯了懒得挪窝。」乐安站在第三个房间门口介绍着。


    唐蔚然环视着整个套间，屋内的装修很简洁，东西也摆放整齐丝毫不见凌乱，能看得出乐安工作确实比较繁忙，在家待着的时间一定不长。


    她开着玩笑，「哇，你们咖啡店还缺人吗？」


    乐安也笑，「缺啊，但是要先面试。」


    「你是面试官？」唐蔚然咯咯地笑，她坐在了客厅的短沙发上，看着乐安绕去开放式厨房里倒水。


    「是啊，铁面无私，不开后门。」乐安把水杯放到唐蔚然面前的桌上，耐心陪着她做戏。


    「乐老师，请问面试些什么内容？现场做咖啡吗？可我一点也不会。」


    乐安说，「我可以教你。」


    唐蔚然抱起水杯，故作认真地说，「你不是说不开后门？」


    乐安差点忘了人设，只好狡辩，「那开一点窗吧。」


    唐蔚然被逗笑，她放下水杯，想了想，「我还真有点兴趣学做咖啡，收学费吗？」


    「嗯......」乐安像是真的在思考，而后向她挑了挑眉头，「要不你意思意思给点？」


    她刻意做了个轻佻的表情，但厚重的鼻音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很钝，尤其是裹在有充气感的羽绒服里，反倒像个在撒娇的小动物。


    唐蔚然禁不住多看两眼。


    乐安摘了帽子，髮丝蓬松散乱，但乱得很有个性。她领着唐蔚然进了咖啡室里，一一介绍她心爱的物件。


    被叫做冰萃的装置看起来像久远记忆里化学实验室的物品，结构复杂庞大，文科生唐蔚然完全不懂，但听着乐安讲解，她又觉得新奇很有意思。


    她眼睛四处望，对着一个壶看了好久却还没明白原理，于是指了指那带手柄的小壶，「那这个是怎么煮的？」


    乐安演示了一下，「这是磨豆子的，抓住把柄手摇。」


    唐蔚然诧异道，「这多累啊？我看你在店里都用电动的。」


    「店里喝得多。」乐安递给她，「在家里自己喝得少，习惯了就不累了。」


    「怪不得你说你力气大！」唐蔚然伸手捏住乐安的右大臂，好奇道：「哎那你会有肌......」


    她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因为手碰上乐安胳膊的瞬间乐安就定住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里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慌张还是......乱七八糟。


    总之连带着唐蔚然都混乱起来，开始反思自己的动作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可她明明只是捏了下手臂，这不是再寻常不过的接触吗？


    唐蔚然最终满面歉意松开手，转移了话题，「那你在家也做咖啡吗？」


    刚问出口就觉得是句废话，早就知道了乐安在准备考证，能不练习吗？何况家里这么多装备摆在眼前了。


    大概看出唐蔚然的窘迫，乐安笑了笑，「要做的，练习时需要做得更多，但我一个人喝不过来。」


    唐蔚然想当然地脱口而出，「那好办呀，喝不完的我帮你消耗掉！」


    「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


    「有么？我没说过呀。」


    乐安仿若松了口气，「......因为我看你来店里好像只点果茶。」但她马上不纠结了，「那你以后可以常来家里玩，我请你喝好喝的咖啡。」


    「好啊，你有没有什么咖啡入门的书可以推荐？」


    乐安看她如此认真，问：「你真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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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攥紧了手里的磨豆机，「想多涉猎一些知识，现在做自媒体的要是万金油，什么都得懂点......对了，乐安。」


    乐安抬头，「嗯？」


    「你觉得我做kol怎么样？」


    乐安看向她，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空气安静了几秒，唐蔚然笑着打破凝固，「你别看我这样，想不到我其实在网上也算是个小有流量的博主，虽然你可能不会刷到我吧？哈哈。」


    乐安似乎仗着天生丽质，向来素面朝天，唐蔚然看得出，她撑死了只会去美甲店修个眉，在网际网路上涉足她的世界的机率确信为零。


    「我信啊。你这么好看。」


    没有哪个女人被夸了会不高兴的，唐蔚然歪着头凑近她些，「你觉得我好看吗？」


    乐安点头，「好看。」


    「化妆化的。」唐蔚然逗她，「卸了妆回头就吓死你。」


    乐安满脸不相信，两人笑完了又回归正题，乐安问她：「怎么会想到做这个？对你来说算转行了吧？」


    「你不是说坚持兴趣就不后悔？」


    「啊。」乐安捂着头侧装怪，「终究是我误了你......」


    唐蔚然笑得轻弹她脑门儿，「好好说话！」


    乐安又笑了两声，嗓子还是哑哑的，她清清喉咙，终于正色道，「现在初生的风头过了，已经做成规模的有稳定的运营模式，个人白手起家想要突破关口，去对抗平台扶持的帐号有很大风险。」


    唐蔚然倒没想到乐安平常只醉心于咖啡，却对这行居然有些见解，对她顿时另眼相看：「所以，很难是吗？」


    「难，但是你喜欢啊。」乐安抿着唇，她思索一阵才道，「可能十之八.九要失败，但是『千金难买我喜欢』。」


    唐蔚然噗嗤一声，腹部都挤着疼了，她推了把乐安没好气道，「你到底是来鼓励我的还是来打击我的？」


    乐安眨眨眼，很是无辜，「我在打击你吗？」


    唐蔚然看了她很久，眼眸里藏笑，「有点，但是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说我喜欢就行的。」


    乐安摸着发红的耳侧，「......依秋姐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董依秋来电话了，唐蔚然给她设了特别铃声，喜羊羊的主题曲在口袋里震天响。


    有董依秋的召唤，乐安撑着病躯也得随驾。刚好是饭点，三个人约了个大排档的摊儿碰面，董依秋本来想喝点，等到了一看，一个不沾酒，一个大病号，没人能陪她，扫兴地干脆把酒又都退了。


    她平日里看着大喇喇的心里不装事，可到底搞文艺的都有些敏感。董依秋前任其实早八百年和她摊牌了，分了之后还寄旧物件来撩拨她这事，连乐安都知道，还替她收过好几次快递呢，但直到现在董依秋还没能真的走出来。


    唐蔚然经歷过董依秋重重复復的诉苦，知道她可比自己要脆弱得多，心也要软得多，否则不会情愿和同一个坎儿缠绵。


    「来，庆祝庆祝！」


    董依秋没头没尾地端着装满雪碧的玻璃杯要碰唐蔚然的杯子，又用下巴朝乐安勾了下。


    乐安拿起茶杯，陪她撞了撞。


    唐蔚然撑着下巴笑，「庆祝什么啊？」


    「庆祝我和她彻底没戏啊！」


    唐蔚然赶紧和她碰杯，「那是要庆祝，我们董老师可算擦干净了眼镜。」


    董依秋不吃她的挤兑，她喝下满满一口雪碧，打了个气嗝儿，「我今天收到个微信申请，是个小女孩，未成年，我翻了翻朋友圈，哇！水晶晶！」


    唐蔚然夹了一口菜，边听边吃，咽下去后戏嚯道：「董老师这是准备去号子里积累写作素材了？」


    「什么呀！」董依秋翻个白眼，一手搭在乐安的手臂上摁住，她发表演讲的时候手不碰点东西不舒服。


    唐蔚然看过去，才发现乐安是左撇子，她好像饿了，没管周遭，埋头在认真和一个鸡架战斗。


    「这个小美女是个爽快人，通过之后直接给我发了张图，是那种心形吊坠你知道吧？里面打开可以定制照片的，很土的批发市场十二块一打的那种。」


    「然后呢？」唐蔚然用公勺舀起一颗肉丸子。


    「你猜怎么着？里面打开是我和那谁的合照，」讲到这里，董依秋突然憋不住地爆发出大笑，边用力拍乐安的胳膊，边笑着说，「那谁、那谁估计填错地址，发给那小美女了，笑死我了！」


    啊......离谱！


    唐蔚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董依秋自嘲够了，给自己不愉快的几段恋爱经歷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跟男人谈吧，伤心，跟女人谈呢，伤心肝脾肺肾眼耳鼻喉口。」


    唐蔚然咬着筷子笑抽了，「搁这儿开外科呢？」


    董依秋豪迈的大手一挥，结束话题，站起身说，「我去个洗手间。」


    唐蔚然朝她点头，同时咬开了肉丸，没想到那丸子居然是包心的，里面滚烫的汁水一下在她舌头上爆开，烫得她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低着头干饭的乐安好像脑袋上长眼睛了似的，立马放下了筷子，连着从桌面抽了好几张纸铺在手上，然后挨到唐蔚然嘴边。


    嗯？唐蔚然鼓着腮帮子，疑惑地看她。


    乐安又抬了抬嘴边的手。


    唐蔚然只好勾住耳边落下来的长髮，微张嘴唇，把咬成几瓣还带汤汁儿的肉丸全数吐到了纸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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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收回手，把纸巾捲成一个球，放到了她自己的骨盘上。


    「哈......」唐蔚然吐着舌尖哈气。


    奇怪，烫到的是舌头，她却觉得耳朵发热。


    「慢点吃。」


    唐蔚然垂头躲着她的视线，「好。」


    乐安又继续和鸡架搏斗，唐蔚然也埋头吃碗里稍凉了些的菜，吃了好几口，她想起什么，低头从随身包里掏出了湿巾，放到桌上用食指推过去，「你擦擦手。」


    乐安说，「没事......好，谢谢。」她还是撕开了包装，象徵性地抹了抹掌心。


    董依秋回来了，她抽出纸巾，在擦干沾水后湿冷的手。


    唐蔚然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依秋，我最近面了几个公司，可是都不太满意，你说我要不做自媒体怎么样？就用我现在那个号。」


    「你吗？」董依秋重新拿起筷子，她思索一阵摇了摇头，「可是你何必呢，有进大厂的机会非要自己创业，你妈不得数落你？」


    唐蔚然丢给乐安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乐安也低头笑起来。


    董依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继续说，「而且你看，一个自由职业失败者的我已经摆在你眼前了，你费那老劲找南墙去撞干啥。」


    唐蔚然不以为然，「我瞧你过得挺好啊，有肉吃有酒喝的。」


    「嗨呀，」董依秋吞下嘴里的吃食，皱着眉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你的追求是就图个温饱？」


    唐蔚然嘆出一口气，她几乎要被说服了，可一抬眼就看到乐安的目光投来，眼神里满是她自己都不敢有的坚定和相信。


    第9章 插pter 9


    八点二十五，董依秋结完帐，三个人起身走到街口吹冷风。


    念着唐蔚然住的最远，董依秋说要和乐安一起送送她，这样她和乐安再折回来，有伴也不怕再走夜路。


    走着走着唐蔚然突然想起事儿来，用力拍一下掌心，「啊，我又忘了拿风衣。」


    乐安两手插.着口袋取暖，「你要是不急着穿的话，我明天拿到店里去，你有空再来取。」


    「我......」她确实不急着穿，不过景福酒店已经被甘熠明知道，她不敢再相信这个伪君子，今晚回去肯定要找个新地方住。「一五七」多少算个景点，周边的酒店要不条件过差，要不价格过高，她只能往更偏的地方找，这样一来就可能离咖啡店更远了，而且很不顺路。


    见她犹豫，乐安问，「是着急穿吗？要不我现在回去取一趟，你们在这里等我。」


    她说完就准备出发，唐蔚然赶忙拽住她，「没事的，那你明天拿去店里吧，我到时候去拿。」


    唐蔚然再三推辞之下，董依秋和乐安没送了，她进房间后就给两人分别发去消息表示自己已安全抵达。


    收到消息的时候两个人正在聊天，吃得太饱还都不想回家。乐安把罗布斯塔牵出来，将绳头挂在手腕上，和董依秋一起沿着有路灯的人行道漫步。


    董依秋回了个好，早点休息，撇头余光看到乐安还没打完字，对面就又来一条新消息，而且看起来还很长。


    她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一下扑到乐安背上，「回你什么了？」


    乐安飞速收起屏幕，「没什么。」


    其实真的没什么，唐蔚然只是多问候了一句她的病情，嘱咐她不要跟董依秋在外面瞎逛，还生着病就早点回家休息。


    她俩才刚走出来，看现下的状况是不好那么快回去了，她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养几天之后也没那么弱不禁风。所以很诚实地回了唐蔚然，说再陪依秋姐走走，顺便熘罗布斯塔。


    罗布斯塔只有走到灯柱下才能被看到，乐安突发心血来潮地对着它按下快门，拍到一条像素极差的黑黄色残影，笑呵呵地发给了唐蔚然。


    一旁把一切尽收眼底的董依秋憋着坏看她，「咳！乐安安。」


    「嗯？」乐安收起手机，显然不准备和董依秋聊手机里的人物。


    董依秋也没有单刀直入，她背着手慢慢走，「今年过年回去吗？」


    罗布斯塔不知道看到什么，一下往前沖，刚起步就被乐安拽了回来，「就在云腾过。」


    「又在云腾啊，那要不要一起过？」


    「一起？」乐安停下脚步看她。


    董依秋也停了步子，她走得快一些，回身两步揽住乐安的肩膀，「就我和你啊，没别人，然然肯定是要回家的，乖乖女嘛。」


    「噢......」乐安若有所思。


    董依秋夹紧胳膊把她脖子卡了下，坏笑道，「失望了？」


    乐安推开她的手臂，「......什么啊。」耳尖子却莫名泛起红来。


    董依秋看她眼神乱飘，心下瞭然有数，她说：「别太着急。乖乖女，你懂得。」


    *


    乖乖女唐蔚然正在尝试离经叛道中。


    她思来想去觉得乐安和董依秋说的都有理，单打独斗太过冒险，所以她一晚上给十几家机构投了简歷，到了第二天中午，居然只有两家回了消息。


    一家说需求条件不符，一家说学歷太高。


    离经叛道副本......加载失败。


    闹剧过后，她难得有约。下午她稍微收拾了自己，出发前往市中心的艺术馆。自上次在家里吃过饭后，陈俊伟每天都会发来问候的消息，语气内容礼貌得体，丝毫没有越界，只是唐蔚然近来没有这个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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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陈俊伟发消息约她看电影，在此之前她其实婉拒过一次，导致她妈妈直接来了个电话，说年轻人见一见多交交朋友没什么，又念起他们俩小时候怎么在泥坑里打滚最后被陈阿姨捡回家洗干净再送回来，言下之意大人们是多年的老同事老邻居了，不能拂了这个面子。


    唐蔚然万般无奈也只好应下，想着正好藉此机会和对方说清楚，以免互相耽误，但两个小时的电影她是实在没心情看了。于是正好遇上陶艺展进入撤展尾期，diy店老闆也打电话来催她取件，她干脆和陈俊伟约好在艺术馆前碰面。


    陈俊伟西装笔挺地站在艺术馆门口，怀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在一片沉灰色和白色交织的建筑中相当扎眼。


    唐蔚然在马路对面就看到了，她脚步顿了顿，有想即刻离开此地痛快爽约的冲动。


    陈俊伟也看到了她，朝她热情地招了招手。


    唐蔚然硬着头皮走近他，「你好。」


    对方好似没看出她的窘然：「蔚然，送你的，希望你喜欢。」


    「......」唐蔚然不想接，但没有藉口说玫瑰花太沉，对方大概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于是买的是包装很精緻又秀气的轻量手捧花，「谢谢。」


    陈俊伟从内袋里取出提前买好的票，「那我们进去吧？」


    「你平常很喜欢来看这类展子吗？」陈俊伟随行在她身侧，心思并不在艺术品上。


    唐蔚然：「还好。」


    「我有朋友在做策展方面的工作，以后如果有新展消息我可以通知你呀。」


    唐蔚然头皮发麻：「我挺少看的，今天主要来取东西。」


    陈俊伟很善解人意，「喔？那在哪里取，我陪你去吧。」


    两人进了夹层区，还是那天指导她拉胚的老闆，查验过凭单后老闆从柜檯底下取出一个纸盒子，打开了盒盖给唐蔚然检查。


    唐蔚然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把她的竹筒马克杯取出来，烧制出来的釉色特别好，很透亮青翠，正是她捏泥巴的时候所想像的模样，几乎没有分差，她赞不绝口，「老闆你好厉害呀。」


    老闆笑眯眯的，「是你底子打得好。」她刚说完，视线便越过唐蔚然的肩看到了后面的人，扬手招了招，「乐安！这里这里！」


    唐蔚然不禁回头，正巧和乐安的目光交汇。


    乐安缓步走近，站到了陶艺老闆旁边。大概是唐蔚然看见乐安的表情过分惊讶了，老闆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认识啊？」


    乐安互相介绍着，「我大学同学，秦婧。秦婧，这是蔚然姐。」


    「原来真的认识呀，蔚然姐好。」秦婧很开朗，看到了她手里的玫瑰花，自然而然地猜测，「和男朋友来约会吗？」


    「你好，陈俊伟。」陈俊伟伸出手和秦婧握了握，他倒很诚实，也不拐弯抹角，「还不是男朋友，希望以后会是。」说完，笑着看向唐蔚然。


    唐蔚然垂头看着手里的马克杯，好像将话当做了耳旁风。


    乐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杯子，适时开口解了围：「这是你做的吗？造型很好看。」


    唐蔚然点点头，「嗯，是秦老闆烧制得好。」


    乐安视线停在竹筒杯上，「秦婧的店也在『一五七』，不过是东街，我店里的杯子都是在她那儿拿的，做得很好。」


    秦婧笑道，「对呀对呀，这两周是蹭展子的热度才租了场，不过明天就要撤了，蔚然姐和俊伟哥有空可以来东街找我玩，顺便支持一下生意哈！」


    「一定一定。」陈俊伟很会应付这样的场景，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告辞道：「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还有事。」


    他微侧身看了眼唐蔚然，「我订好了餐厅，走吗？」


    唐蔚然看完了马克杯又数着玫瑰花的瓣儿，点点头。


    *


    餐厅是个极有风情和格调的地方，食物摆盘都有讲究，排场越讲究，唐蔚然心里越歉疚。


    陈俊伟确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看唐蔚然坐立不安便主动询问，两人聊到了最后还说要送唐蔚然回家。


    唐蔚然婉拒了，她站在路边目送陈俊伟的车驶离，而后低头滑动手机屏，犹豫着要不要删除陈俊伟，可一想他是如此秉性行事的人，应该也不会再有联络了，于是合上手机，没有去做那个不礼貌的人。


    原来相亲对象也不是都如洪水勐兽，原来就这样说开了，也挺好。


    但一想到她妈妈知道消息后会有夺命连环电话，再来一个什么部队的、又或者是学校的，她就感到头疼。


    人行道的指示灯跳到绿色，同边的人群从她身侧越过，迎面来了一人牵着一狗。


    风从唐蔚然脚腕处刮过，她垂首拢了裙摆，有个黑糰子拱到她脚边，唐蔚然定睛一看，惊喜道，「罗布斯塔？」


    乐安走近了些，见她手里没有花束只拎着装了竹筒杯的袋子，「约会结束了？」


    唐蔚然动了动唇，「......」


    乐安稍弯下腰看她的表情。


    「我带罗布斯塔去医院，你要一起吗？」


    「......嗯，好啊。」


    接诊的医生看来不是第一次见罗布斯塔了，她拥着罗布斯塔，罗布斯塔也热情地蹭她，吐着舌头兴奋地哈气，一点没有院里其他小朋友那种害怕的情绪。


    唐蔚然问乐安，「罗布斯塔不舒服吗？」看着也不像，上蹿下跳倍儿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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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摇头，「不是的，定期来驱个虫。」


    唐蔚然放下心来，看着医生操作。


    医生餵了药，又打开了支药剂，一点一点滴涂在罗布斯塔身上，罗布斯塔乖乖地趴着，脑袋朝着唐蔚然的方向，身体没动，但尾巴摇得欢。


    医生笑着给罗布斯塔顺毛，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它说，「都捨不得挪开眼睛了，这么喜欢妈妈呀？嗯？罗布斯塔好乖哦！」


    冒牌妈唐蔚然尴尬地回头看乐安，却没瞧见乐安的身影，冒牌妈只好笑笑回应医生，而后抓住了罗布斯塔的爪子，短暂地沉浸了一会儿天伦之乐。


    驱虫本没有多久，罗布斯塔又听话安分，不闹腾的情况下很快就结束了疗程。


    又听医生叮嘱了几句，唐蔚然将罗布斯塔抱下治疗台，牵起它的绳子。


    乐安像是掐准了时间准确无误地进了门，不知道怎么的一手背在后面，从唐蔚然手里接过罗布斯塔的绳子，用眼神示意唐蔚然可以离开了，于是转了个身，手又伸向前去，这神神秘秘的动作勾起了唐蔚然极大的好奇心。


    唐蔚然跟医生微笑点头后便快步跟了出去。


    等走出医院门口，她追上了乐安，终于瞧见乐安手里是什么东西。


    一枝玫瑰花，没有任何包装，但刺都修干净了，花瓣上头有些露珠，看样子是刚喷过水。


    「吶。」乐安把花递过去。


    唐蔚然一脸问号，「啥东西？这从哪儿来的？」


    乐安拽了拽罗布斯塔的绳，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医院给的，说奖励罗布斯塔很乖完成治疗。呃，最、最近她们搞活动吧大概，医院还挺、挺喜欢搞活动的，经常搞。」


    「医院送的？」唐蔚然更加迷惑了，「医院不送点罐头、磨牙棒之类的么？」


    乐安说，「谁知道呢，觉得好看吧。我一会还得提点东西，你先帮我拿着吧。」


    唐蔚然低头看，「是......挺好看的。嗯？你还要提什么东西？」


    要提的东西就是罗布斯塔的口粮，乐安转了个弯，带着唐蔚然又去了趟宠物店。唐蔚然好像真被医生的误判叫出母爱来，在宠物店里没忍住爱意泛滥地给罗布斯塔挑了两个小玩具，加上乐安买的一大罐子狗粮，一起提都重得差点要了两个人的命。


    于是一放下东西，两个人都倒在沙发上不愿动弹，连外出的脏鞋也懒得换了。


    乐安下午去给秦婧当免费搬运工，晚上又提狗粮，是真的累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太晚了，你今晚还回去吗？」


    唐蔚然没反应过来，「嗯？」


    乐安指了指闲置的房间，「里面有个摺叠床，要不将就一下？」


    「我......」唐蔚然从手包里摸出手机看时间，没想到一折腾真的这么晚了。


    「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乐安看着她，「你一直住酒店总归不方便，我这边房间反正空闲。」


    「我店长很好的，打声招唿就可以，房租也很平价。」


    「谢谢。」


    乐安住了声，脸色顿时笼上层失落。


    唐蔚然犹豫着，「我......会考虑一下的，尽快给你答覆。」


    「好。」乐安闷意稍散。


    第10章 插pter 10


    不管之后住不住，今天确实不得不住下。


    乐安拿来了睡衣睡裤、一次性的内衣裤，还有睡眠袜和棉拖鞋。告诉她水温调节是按压的，扭头没用。


    唐蔚然一一应了好，抱着东西进了浴室，等出来的时候，乐安已经将被套换好，铺在了展开的摺叠床上，见她进来上下看了一眼，她的浅灰色纯棉睡衣裤，套在唐蔚然身上也很合适。


    乐安问她，「水温还合适吗？」


    「挺暖的。」唐蔚然走近，接过被套另一端，和乐安一起扯平。


    「这个是鸭绒的，你先试试，还觉得冷的话，我再拿一床棉的加在上面。底下有毯子，应该不会太硬。」


    唐蔚然伸手摸了摸，果然垫了毛绒绒的毯子，是很亲肤的面料。


    她感嘆，「你太贴心了吧！」


    乐安腼腆地笑。


    见唐蔚然开始打呵欠了，乐安没多打扰，换好被子就出去了，说去洗澡，有事就叫她。


    倒在柔软的床铺里，唐蔚然缩着身体，摸出了手机，习惯性熬起大夜。


    第二天是被肚子里的饿虫唤醒的，咖啡香和煎面包的味道越过门缝窜进唐蔚然的鼻腔。她抓了抓头髮，铺好床铺后开了门。


    转过角看到乐安在厨房里忙碌，她低着头给面包上细细地抹好了酱，又铺洒了一层碎碎的炒蛋，余光看见唐蔚然了，便招唿她来吃饭。


    唐蔚然趴在沙发上看她做，「真好。」


    乐安停了手，转过身看她，眼神里意蕴深沉。


    唐蔚然摸着眼圈下的青色，「素颜吓到你了？没认出来？我是唐蔚然。」


    乐安笑起来，把餐盘隔着桌子递给她，「让你上次说得那么吓人，结果没有多大变化嘛。」


    唐蔚然接过餐盘，白她一眼，「哄我呢？」她将香喷喷的餐盘暂置在茶几上，跑去洗手间，「我去刷牙！」


    等她刷完牙回来，发现餐盘已经被乐安拿回了厨房转角的餐桌上，乐安也靠在旁边正吃着面包。见她过来，推了一个杯子过去，「尝尝。」


    唐蔚然抿了一口，是甜甜的咖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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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好喝吗？」


    「好喝，甜的。」


    乐安咬着面包笑，「不像中药味儿就好。」


    唐蔚然埋头在咖啡杯里，眼睛上瞟着看她。


    乐安说：「好多喝不惯的人都说咖啡像中药。」


    「嗯嗯。」唐蔚然又喝了两口，「这个不苦耶。」


    「这是摩卡，喜欢的话以后想喝咖啡可以点这个。」


    吃到好吃的东西，唐蔚然心情很好，靠在餐桌上扭了扭，「摩卡，记住了！」


    「今天打算忙点什么？」


    唐蔚然咬了一口面包，满足地咽下，她另一手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订单页面看商家回復，「准备搬家，我订了一个新的酒店。」


    新酒店在更靠近市中区的地方，交通条件四通八达，而且生活更便利，唐蔚然如果要去上班或者购买拍摄需要的物品都会更方便。唐蔚然想着先按月租，设好了心理价位，发过去消息，一晚上了，仍然显示未读。


    乐安默然地咀嚼着食物。


    等吃完了手里的面包，她才开口道，「要我帮忙吗？」唐蔚然东西不少，一个人肯定吃力。


    唐蔚然摇摇头，「别吧，你今天不去店子里吗？」


    「离开一会儿没事，有晓珊在。」


    晓珊是唯一的店员，唐蔚然也常见的。


    *


    今天温度适宜，不是特别冷，太阳晒着人暖暖的，两人商量了之后干脆步行向景福酒店出发。


    途中乐安给她科普了一点咖啡知识，又闲扯了些别的，近三十分钟的路程光速般过掉，唐蔚然一抬头已经见到酒店的招牌，顺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令人相当意外有惊无喜的人物。


    甘熠明看见她，大步走过来，「你的手机打不通。」


    心下一沉，唐蔚然不自觉往乐安身边靠了靠，没好气道：「拉黑了当然打不通。」


    甘熠明看看乐安，又看向唐蔚然，「我妈来电话......喊我们过年回家吃饭。」


    他嘆了口气，像是实在没法子万般无奈了才来找唐蔚然的。


    唐蔚然没理会，拉起乐安的胳膊绕开甘熠明继续走。


    「然然！」甘熠明加快脚步挡在了两人面前，话里满是哀求：「拜託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唐蔚然面无表情，语带冰碴，「你可以和阿姨说我们分手了。」


    「她很喜欢你的，你知道。」


    唐蔚然扯了扯嘴角，说的像她跟他妈扯证了似的。她突然想到什么，揶揄道，「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上网搜搜，什么什么假扮女友之类的，至少是不骗不抢双方都明确知情的金钱交易呢。」


    说完，也不等甘熠明的反应，她拽着乐安的袖子，加速往酒店里走。


    两人合力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住了这么些天，用品日渐多起来，等打包好居然比从甘熠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多了一个大袋子。


    乐安唿出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休息，「新酒店地址在哪儿？直接叫个车吧。」


    唐蔚然也累了，鸭子坐趴在床榻上，翻动着手机，好一会后，看向乐安。


    「你......」她抿着唇，然后又噘着嘴。


    乐安看出不对劲来，把手搭在椅背上，「我怎么？」


    「......你们店长一般收多少房租呀？」


    乐安愣了好些会儿，随即轻笑起来，「你意思意思给点？」


    唐蔚然拍着床面，「那怎么能行！」她想了想，她昨晚留宿那间房子和乐安的卧室看起来面积相近，「要不你出多少，我就出多少？你问问你们店长行不行？」


    乐安根本没问，直接点头应承，「行啊，我到时候帮你转交。」


    唐蔚然放下心来，「那现在就，麻烦你帮我一起把东西搬过去？」


    *


    借出的风衣在酒店绕了一圈后又挂进了乐安家的柜子里。因为闲置了很久，除了摺叠床外这个房间穷途四壁，唐蔚然日常拍摄视频需要有丰富好看的背景，过于简陋是会掉粉的。


    她翻阅着购物网上琳琅满目的墙纸图样，好不容易从中挑中一个，点进进去查看大图，然后拍了拍董依秋，「这个好不好看？」


    在噼里啪啦码字的董依秋抽空瞥了一眼，下意识问：「买来干什么？」


    「贴墙啊还能干什么。」她仔细浏览着页面，详情里写着可以定制尺寸，按要求平铺花纹，她点了客服按钮进行细緻沟通。


    董依秋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摆出疑惑脸，「酒店让贴这个？？」


    「唉，近年关了估计是旺季，酒店根本订不到，我暂住乐安那儿。」


    董依秋听完瞪大眼睛，愕然看向前台往一个绿色竹筒杯里倒牛奶的人，她脑筋很灵活，瞬间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脸，紧盯着缓步而来的乐安，接着朝她发出了长长的、转着弯的一声：「噢~~~！」


    乐安走近，把杯子放到了唐蔚然面前，感受到董依秋促狭的目光，她疑惑扭过头：「嗯？」


    她职业病上身，看到董依秋的杯子空了，拿起来天真地问，「要续吗？」


    董依秋战术后仰，两手盘着臂肘靠在椅背上，边摇头边嘆道：「啧啧啧。」


    乐安满脸问号。


    竖起食指无声地沖她指指点点，董依秋心想，好傢伙效率够高的。


    唐蔚然认真地在跟客服沟通，不知道聊到什么，她眼睛紧盯着屏幕，手跟乐安招了招，「你家里有软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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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想了想，「有。」


    「那晚上回去量一下墙壁的高和宽我就可以下单啦。」


    乐安知道她在买入住要用的东西，柔柔地笑，「好，别忘了看看衣柜。」


    「哦对对对！」唐蔚然被提醒到了，她重新打开搜索栏，「还有床，但是网上买这些我有点信不过......」她凝眉想着，询问道，「要不我直接去线下的家具市场看看？」


    乐安表示贊同，「可以的，而且一次性买多样东西可以跟老闆统一讲价。」


    董依秋听着她俩讨论，在中间冒然插了一句，「床？乐安不是有吗，还买什么床啊......」


    说着，眼珠子朝乐安飘过去，笑得眯成两条缝。乐安成功接收到信息，一记警告的眼刀子反瞪了回去。


    「哎我搜到了，不远，就十多公里。」唐蔚然点着滑鼠眼睛都没动一下，她毫无所觉地答，「要买的，她家那个小床有点窄，被子厚点就会掉地上。」


    小床有点窄，被子会掉在地上。


    颇有生活经验的董依秋表情憋到扭曲，已经做出了预备「哦哟哟！」的嘴型，见乐安逐渐愠怒的神色，她赶忙强压住猖狂的笑，往嘴巴上做了一个拉紧拉链的动作。


    「我看看，」乐安绕到唐蔚然身后看向屏幕里的地址信息，「嗯，是我之前去的那个市场，明天我陪你去吧。」


    「太麻烦了吧？老让你离店。」唐蔚然转向她，满面歉意。


    「不会，晓珊在。我买过有经验了，比较不容易受骗，不懂的人会水很深。」


    就算是线下市场，也是有鱼龙混珠、童叟都欺，甚至胡乱开价的无良店家。唐蔚然长得就是一副什么都不懂很好骗的模样，让她一个人去，乐安终归不放心。


    唐蔚然确实很需要人协助处理这些事，于是不再推辞，她看向董依秋，「董老师明天有空吗？要不一起来帮我参谋参谋？」


    董依秋看了眼乐安，识相地继续敲打键盘，「啊忙死了，哎呀哎呀，有一篇东西明天要截稿。」


    成人之美，这点传统品德她是有的。


    第11章 插pter 11


    下班时间刚过，咖啡店人多起来，唐蔚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自称是某网络机构的，问她有没有兴趣同时做知识科普向的版块，说会为她配备文案班子，她只需要出镜当招牌即可，毕竟云大的毕业证很有含金量，学霸人设炒起来是非常容易吸引慕强网友的。


    唐蔚然自己纠结了一晚上还是拿不定主意，看家具的时候忍不住找了乐安问建议。


    乐安本来弯腰在摸着木质的床栏，听了后直起身子反问她，「那你想做吗？」


    唐蔚然抓了抓手指，「其实我......」


    开始做美妆博主的时候她是全凭兴趣，没有想过赚钱。当兴趣成为工作，势必会加入一些并不那么契合初心的东西，这也无可厚非。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挑起这个担子，我看过文案目录，其实都不是我很懂的内容，我会不会误入子弟啊？当然查资料也是可以的，我、我知道人是该走出舒适区的......」


    乐安听她结结巴巴说完才开口，「水是鱼的舒适区，但鱼跳出来了会死。蔚然，有些荆棘踩了只会受伤，不会成长。」


    唐蔚然还在犹豫，「那你觉得我拒绝比较好？」


    「不是的，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没有想给出决定性的意见。」乐安摇摇头，看见唐蔚然愈发陷入迷茫的神情，她想了想：「不过我平常遇到这种问题时会做个加减法，你要不要听一听这种方法？」


    唐蔚然连家具都顾不上看了，忙点头，「好。」


    拍了拍手上的灰屑，乐安往下一家店走，「......先明确你的目标，还有为了达成这个目标需要的条件。把让你纠结的事情中的条件都列出来，符合条件的呢，就加一分，不符合的就零分或者减一分，最后算个总分，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唐蔚然听得入神，甚至在脑内开始模拟起步骤，刚才还混沌的脑子像是霎时透进了一丝光亮，「这个方法蛮好的耶！」


    「但是太过机械和制式，人是情感动物，情绪是理不清的。」


    刚亮了点的蜡烛又被点火人吹灭。


    唐蔚然泄了气，撅着嘴，无意识流露着娇意：「那要怎么办嘛。」


    乐安停下脚步，拍了拍手边一个床头，「这个怎么样？你喜欢吗？」


    虽然不是实木，但在合成料里算佼佼者，以唐蔚然目前的钱包情况来说已是最好的选择，价格处于唐蔚然能承受的区间，而且样式挺简单朴素，适合放进唐蔚然计划好的花里胡哨的墙纸背景下，不会抢眼。


    唐蔚然不懂木料，可是她懂自己的小金库，瞅了眼价格牌之后点头，「好啊，挺好看的。」


    乐安招了手，老闆从老远的塑料板凳上接收到召唤，站起身来往她们这儿走。


    乐安回到了唐蔚然刚才的问题上：「你平常都喜欢找别人拿主意吗？」


    以为自己问太多被人嫌烦了，唐蔚然脸漫上一层红色，「我是不是个很纠结的人啊？」


    大概是看唐蔚然示弱求助的模样太可爱，乐安难得有了调侃之意：「对感情挺快刀斩乱麻的。」


    唐蔚然顿了顿，明白过来后捏起拳头要捶她，被乐安用手掌挡下来，她轻笑：「我错了我错了！」指了指身后，「嘘嘘！老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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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收起手，用眼睛横了她一记。


    乐安脸上还漾着笑意，老闆以为是这客户很和蔼亲切，只有唐蔚然晓得这坏人在拿自己开涮。


    居然鞭她的尸！肯定是跟董依秋学坏的！


    「老闆，这床给个实价？」


    「这套现在刚好在打折，还有个配套的衣柜要不要看看？」


    巧了不是，唐蔚然正好缺个衣柜。


    乐安抬眼：「好啊，去看看。」


    老闆见这单生意又升级，笑得很开怀：「在那边，我带您去看看！」


    乐安随在他身后走，扭头飞速小声对唐蔚然说：「我在夸你呢。」


    唐蔚然又要伸出毒手，乐安蛇形走位，从好几个大床中间逃窜走了。


    等把需要的家具都购置完毕，两人坐上了回程的地铁。逛了大半天，唐蔚然实在累了，毫不设防地把头靠在乐安肩上，昏昏欲睡。


    乐安向她的方向稍稍塌了肩，轻声问，「你刚才生气了吗？」


    唐蔚然睏倦地答，「没有啊。」


    「你不在意了？」


    「谁要在意烂人。」


    乐安浅浅地抿了唇，「所以结束了吗？完全结束了？」


    唐蔚然打了个呵欠，「是啊。还有几个站到家？」


    乐安用手轻轻拨去滑落在唐蔚然鼻子上的髮丝，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了唐蔚然的肌肤，见唐蔚然仍是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察觉。


    她柔柔的语调里带着愉悦：「你睡吧，我一会叫你。」


    *


    因为是市内调货，家具下午就由仓库安排的车辆送到了乐安家。乐安去店里上班了，唐蔚然独立一人签好了接收单，指挥着师傅们进行摆放，对自己这一屋子性价比贼高的新家当感到十分欣慰。


    以往有妈妈在，她从不烦心这些，现在独自完成任务，她感觉自己的成长值骤升了一个档次。


    夜间，唐蔚然通过微信向董依秋宣布了自己的重大决定。


    乐安刚好进门，正低头换鞋，很是疲惫地垂着手。手里的屏幕亮着，有个小人影在里面蹦来蹦去，她戴着蓝牙耳机，静谧的客厅里只能听到一点嗡嗡声。


    声音隔着门：「哇！勇士！但是我支持你！」


    乐安摘下一边耳机，隐约听到了唐蔚然房里传来的声音。


    「姐，姐？你听我说话了嘛？」


    「在听着。」乐安放轻了脚步，走近唐蔚然的房间门。


    耳机里继续说，「老妈让我问你，回不回来过年？唉姐，你别生她气了嘛，其实她可想你了！」


    「乐逸，我要工作的。」


    「能有我忙？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哎，你能不能心疼一下你亲弟弟！」


    乐安没了话说。


    当初她抛下所有毅然决然地留在云腾独自闯荡，乐逸确实替她承担了很多家中的烦忧和身为儿女的义务，她再与母亲有矛盾，乐逸总归是无辜的。


    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先开了，唐蔚然探出头来，看到乐安后很惊喜，「我就说好像听到了你开门的声音！」


    耳机里顿时雀跃起来，「美女？好像是个美女，姐，姐！摄像头摆正一点给我看看！」


    耳机的隔音效果很好，外界听不到谈话内容，毫无所闻的唐蔚然低下头看向亮光处，「你在打视频电话吗？那你先说，我不打扰你了。」


    乐安手快地摁下红色按钮，熄灭屏幕：「没事，不重要。」


    「噢......」唐蔚然又笑起来，「我刚才在和依秋打电话呢。」


    乐安状似随意问道：「在聊什么，好像很开心。」


    「我在跟她说，我决定签公司了。」


    乐安静了一会：「已经签下了？」


    唐蔚然摇头，「没有啦还没签，但是今天下午跟他们谈好了条件，直接跟老总聊的，明天去签约。」


    能下定决心甚至有所行动，乐安也为她感到高兴：「所以你准备做多栖博主了吗？」


    「没有那么夸张！」像是想起自己昨天胆小的那模样，唐蔚然大笑两声，「估计hr一开始想吓唬我吧，其实不是强制我要做新版块，只是希望我能更多方面发展，我觉得也是一个提升自我的好机会啊？对吧？」


    她掰着手指头继续说，「而且啊，签了公司才可能接得到商广，普通小博主想要自力更生真的很难呢。我用了你说的方法，算下来这是最优解了。」


    乐安听着，问道，「公司分成多少，有问过吗？」


    唐蔚然点头，「嗯嗯问了，四六分。内容方面本来有文手的，但是我跟她们说了还是想全部由我自己来做，渠道推广就是公司出资源。」


    这么算下来，如果所有内容仍然自己完成，分成确实少了点，但好歹是合力挑水，总比一人拿瓢舀着多。


    「还有啊，人脉也是资源嘛，有大平台帮忙牵线搭桥，我就可以......」


    唐蔚然还处在兴奋点，巴拉巴拉说了好些她的计划。


    乐安听她对自己毫无顾忌，不免担忧：「你很容易信任别人？」


    唐蔚然顿住，轻哼道：「你都不能讲哦？那我岂不是憋死。」


    乐安摇摇头抿起唇笑。比她长了几岁的唐蔚然更多是在中度过，如果只是对她好就能让唐蔚然把自己托盘而出，是她的话还好，要是不怀好意的别人......


    扪心自们，乐安的心思与不怀好意没有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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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对了，你知道我是做什么博主的嘛？」唐蔚然这才想起来一直谘询人家意见，却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详情，「我做的是化妆教程呢，我们俩的工作完全不相干，我有什么好怕的？」


    乐安的脸上似乎没有意外之色，「不相干......」她低声笑了笑，「确实。」


    唐蔚然突然想起什么，绕着她走了一圈，「就你自己回来的？」


    乐安奇怪道，「你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罗布斯塔呢？」


    乐安答：「在店里呀。」


    唐蔚然更惊了，「你不带它回家的吗？」


    乐安将手机收进裤袋里，「看顺不顺路，一般放在店里，家里的窝是以前小时候买的，它睡不舒服。」


    「这样啊。」唐蔚然提议，「那明天我们去给罗布斯塔买个窝吧？这样它就能回家里睡了。」


    乐安没有反对：「行啊，但明天是周末我可能会晚一点下班哦。」


    「啊。」唐蔚然脸上有些失落，「那下周一你可以匀半天给我吗？」


    买个窝并不需要半天那么长，乐安想了想，「还有别的事？」


    唐蔚然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惊喜地发现乐安没有那样抗拒自己肢体的亲近了。


    「嗯......家具床垫都到了，但是没有合适的床单和被套。」


    她这两晚可能还得在那张小摺叠床上将就一下。


    她说完，侧身让了让，将房门推得更开一些，乐安走进两步，环视了一圈仅有家具却仍显空虚的屋子，「你其实可以......」


    本来想让她找董依秋的，乐安突然停住嘴。明明是得寸进尺让她旷工的过分要求，自己却一点也没有不愉快。


    「好，那我周一上午陪你去买。」


    唐蔚然眼睛一下亮起来，攥紧她的袖子：「乐安，你人真好！」


    乐安荣获好人卡一张。


    第12章 插pter 12


    工作与住所都安排妥当的唐蔚然自觉已无后顾之忧，卯足了初入社会的劲头投入奋斗之中，紧张的日子也快乐，一忙起来时间就飞一般流过。


    家里制作早餐的任务被乐安主动承包下来，做服务业的没有休息日，天再冷她的生物钟也习惯了起早，也刚好，可以把早上那两杯咖啡当做一天实践练习的开始，扭转一下唐蔚然对咖啡的偏见，顺便......把唐蔚然揪起床。


    唐蔚然通常晚上工作时劲头更足，效率更高，这也导致她早上容易睏乏赖床，如果乐安不叫她，等到乐安一出门上班，她可以直接倒在床上睡到午饭过后。


    不吃早午饭对胃不好，乐安是担心她，她知道这一片好意，但她真的起不来啊，真的非常非常困啊，尤其是冬天，这床仿佛与她产生了不可描述的情感，她根本无法与它分离。


    「怪你......选的床垫也太舒服了。」


    被叫起床时的唐蔚然因精神不佳惯常说话含煳，她声线偏细，口齿不清时愈发像在哼唧。想着和乐安都是女生也就更没了顾忌，为了能博得同情好赖皮过去，嗓音里凝着百分百不掺水的娇意。


    「是你让我选的。」


    唐蔚然眼睛都没睁开，人都没看清方位，对着墙壁竖起一根手指，有商有量似的，「一分钟......就再睡一分钟嘛，乐安.......求你嘛。」


    乐安喉头微动，面色淡然地离床铺远了一步。


    「不行，我走了你就又睡着了。」


    见无法矇混过去，唐蔚然撅着嘴坐起来：「你真的好狠的心......」


    坚持不过一秒，她又倒下和床榻亲热起来。


    乐安催促道，「快起来，吃完早餐跟我一块儿去店里。」


    唐蔚然不忙的时候会去店里帮帮忙，虽然不会做咖啡和柠檬水，打打杂跑跑腿是可以的。现在的工作也好、住所也好，都多亏了乐安，她心里念着情，时时提醒自己要懂得回报。


    不过报恩的机会实在不多，乐安比她更客气，如果不是实在分不出人手，乐安是不会开口找她帮忙的。


    「是要搞活动了吗？」


    唐蔚然这回终于清醒地坐起来了。


    上周刚过圣诞节，本就是舶来品的咖啡店当然要迎合西式热闹，出了一批季节性新饮品，还把店面稍作整修，装点得很有节日氛围感。


    那时乐安是真忙不过来，所以曾无奈向她请求帮助，操作台边现在还挂着一串由唐蔚然亲手剪出来的圣诞老人形状亮片。


    乐安点头：「几个都在本地的朋友有计划聚一聚，想在店里跨年。」


    「哇，什么时候啊？」


    唐蔚然下了床，两脚踩进了软绵绵的厚拖鞋里，跑去衣柜前翻找外出的衣服。她不再穿着乐安的睡衣，而是穿着后来重新购置的吊带睡裙。裙子为了睡觉舒服并没有做收腰，但她曲线玲珑，硬是穿出了腰线感。


    「年三十。依秋姐组织的，秦婧也来，就是你之前见过的，东街陶艺店的老闆。」


    「唔嗯嗯，我知道。」唐蔚然点头，她绿意盎然的杯子还放在乐安的店里，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如果是董依秋组织的，那大概率会叫上一些读书会认识的朋友了，唐蔚然与他们好久不见，也很是想念，还有乐安，也会一起过吧。


    可年三十，她妈妈一定会叫她回家的。


    「你来......」


    「这套好看吗？今天穿这个？」唐蔚然从衣柜里取出衬衣、毛衣、大衣，依次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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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字还没问出来就被转移了话题，乐安随着唐蔚然的手指看向床面，点点头，她想起刚刚看过的天气预报：「再穿一件保暖的打底吧，今天有些冷。」


    「好喔。」相处一段时间，知道乐安的生活常识比自己要丰富，唐蔚然听话得很，又从抽屉里拿出保暖的底衣。


    她用脚跟踩着睡眠袜子扭了下，两条修长白皙的腿蹬出来，两手摸上了裙边，准备抬手脱去。


    乐安回头，把眼珠子一起带出门外，「我去看看粥煮好了没有。」


    唐蔚然偏偏头，今天煮的粥吗？她闻到的明明是豆浆味儿啊。


    *


    自由职业者闲的时候真的很闲，忙也真是忙得上天。


    为了赶年关的截稿日期，董依秋一连熬了好几个大夜，工作倒是全部完成，但是把人的魂儿都快熬没了。她的工作与电脑打交道更多，不常见外人，所以没有化妆的习惯，新陈代谢想来也不够及时，唐蔚然隔老远都能看见镜框下乌青乌青的眼底，像被人狠狠揍了两拳。


    看到唐蔚然后她一转颓色，很是激动，小手摇得飞起，脚都快踩到椅子上了。


    董依秋好些天没见过唐蔚然了，她忙，唐蔚然也忙，不管是写文稿的笔桿子还是做美妆视频的小博主，都归属于人类的娱乐范畴，是人类休息后进行精神能量补充的来源，人家休息她们上班，于是逢年过节才是最最忙碌的。


    「然然！你来看看，来看看！」


    董依秋招唿她，指着电脑：「我设计的这个party场景怎么样？」


    她推推眼镜，很得意地等着赞扬。


    董依秋会写东西不稀奇，董依秋会做室内软装设计倒是唐蔚然未曾设想过的领域。


    「厉害了啊董老师！」唐蔚然笑着，眼睛望向屏幕。


    让她意外的是董依秋不像随意涂鸦，倒真有两把刷子，建模软体用的有模有样，以她门外汉的眼光来看，是很专业的水准了。


    在咖啡店的户型基础上，又不做大改动的情况下，相当于用装饰物品给翻修了一遍。


    董依秋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怎么样？还能把圣诞节的东西废物利用一下，多环保！」


    咖啡店的里原有的装潢以深绿色为主，所以上周她们做圣诞节布置时就多买的红色装饰物，这下要过本国的年，用红色更贴切了。


    椅子全数推开，空出一个可以做联欢的场地，木纹长桌在中间并成一排，铺上和主色调唿应的暗纹桌布，摆满食物的话应该会非常壮观。


    「东西都採购好了？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董依秋拉长了音，一副你小瞧我了不是的表情，「乐安都在网上买好了，已经到了一批了，明天能到齐，你要真想帮忙啊，明天再过来打杂。」


    唐蔚然点头，「行啊，没问题。不过乐安的店长让你们这么搞？」


    「给一天的租金就完了，多大点事儿。」董依秋不以为意，「何况我给她装得这么好看吶，都没收设计费啦！」


    乐安在前台沖煮着咖啡，没有注意到她们俩。


    董依秋问：「你呢？跟我们过年吗？今年还有点热闹哦，小莱她们也要来的，你都好久没见了吧？」


    「我......」唐蔚然妈妈在此之前已经给她去了两个电话，让她一定回去过年，还嘱咐了要打扮得漂亮一些。


    唐蔚然想了想：「现在不确定，我争取跟你们一起。」


    见她面露难色，董依秋很是理解地拍拍她的手背，「哎哟不用不用，我们大部分都是就地过年的独身青年，你这种爹妈都在本地的别跟我们一块儿凑热闹！」


    这热闹她还真的有些想凑，尤其是今年。


    一想到回家过年可能面对的情形，可能面对的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可能面对的对她工作与生活连着番的亲切问询，她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唐蔚然叛逆的劲儿一时上头，立时敲了敲桌面，问：「要平摊门票钱不？加我一份。」


    「啊？」轮到董依秋愣了，「你真要和我们一起啊？」


    「还假的？」


    多了一个人玩，董依秋当然很高兴，「成！」她沖前台喊，「乐安！小安安！你蔚然姐姐也要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哦！」


    乐安抬起头，手里把着的壶一时没控制住，热水倾覆出来，满满地漫过了豆子表面，溢出杯口，她放下壶，拿起旁边的擦桌布将檯面上的水拭干，没来得及回应董依秋，只跟旁边的客人道歉，「不好意思，我马上给您重做一杯。等会送您一包新出的豆子，可以尝一尝，好喝再来店里喝。」


    反应怎么有些冷漠，该不会不想自己留下过年吧？唐蔚然收回视线，用手肘碰碰董依秋，「多钱？我现在打你，省得你又说我放鸽子。」


    董依秋喜滋滋地打开手机递来收款码，「开心！」


    「这么开心啊？」唐蔚然笑她。


    「开心啊，和你们一起过年，多开心啊！」董依秋搓着手手，眼里满怀期待，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乐地跳跃，把唐蔚然的心都带得跃起，「这里到时候加一个小圆台，再架上麦克风，啧啧舞台就成型了，完美！」


    唐蔚然打趣她：「董老师要献舞？」


    董依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我是不会表演哦，不过你家小安安会。」


    「她还会跳舞？」唐蔚然的注意力都被这个信息吸引去了，倒是没在意董依秋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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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知道，但她唱歌很好听，歌手级别！免费的歌手现场伴奏，爽翻哦！」


    董依秋神秘兮兮的：「没听过吧？到时候你别放我鸽子就能一饱耳福！」


    唐蔚然忆起家里的客厅确实摆着一把琴身深蓝色的民谣吉他，她到家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但没因此问过乐安，她只以为是装饰罢了。


    刚刚对一起过年的应承如果只是被激将出来的叛逆，现在一说，她倒是真的对年三十有了些许实在的期待。


    第13章 插pter 13


    本来说好第二天要去当苦力的，工作上临时来了急事，唐蔚然不得不放了董依秋鸽子。她倍感歉意，给董依秋去了电话解释，董依秋大度地跟她说没有关系，还说乐安的朋友来了，是一个陶艺店的老闆，热心地带了她对象来，人手足够了。


    唐蔚然放下心来，专心处理工作。


    她签机构后公司给配备了一个助手，一般是线上进行联络，好替她处理一些工作事务，偶尔出现必要情况才到线下来和唐蔚然见面商讨。


    上午的时候助手着急忙慌地发来消息，说是她的稿件跟同区博主撞车了，问她怎么办。


    唐蔚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当下马上打开电脑对着那位同行的视频完整地看了一遍，可看完之后她就不急了。


    说起来并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只是某一视频里撞了个小梗。化妆手法确实日渐多样化，但说白了都是拿着笔刷往脸上作画，再是不同路子都万变不离其宗，就算是独自摸索出来也有可能存在方法类似的情况。


    「然然姐，怎么办？」助手小颖见她许久不回復，又一次发来询问。


    这篇文稿她早就写好了，是和「新年桃花妆」主题一起完成的，还没正式投入拍摄是因为需要先给机构里类似经纪一样的管理进行审核，以免出现拍摄制作完毕后才发现违反平台限制的内容，等那时候再返工是很费力费时耽误功夫的。


    唐蔚然面对工作十万分认真，几乎是拿出写论文降查重率的态度谨慎对待的，所以她的文稿向来通过率极快，这还是她被卡下来的第一篇......


    如果她非要提交这个稿件，没人较真的话问题也不大，但她还在努力爬升的坡道上，没必要去找茬来碰。


    网络是个显微镜，网友通常爱把一个公开人物的一言一行用针来挑剔，她很清楚的知道，想要把帐号运营成功，自己需要更为「清白」的上升之路，最好一点儿污渍都不要沾染，不然这些总有一天会成为她的「黑歷史」。


    她点进了「撞车」同行的主页里，粉丝数比她高，视频里点赞量、弹幕数量累积起来的综合热度也比她强。


    想了想，唐蔚然敲打起键盘，「这篇你撤回，我今天重新赶一篇吧。」


    还有一晚上就到年三十了，正常社畜已经放假回家，干着新媒体行业的小颖却早就做好了为事业奉献血和泪的准备精神，对于唐蔚然的主动申请自我加班，不敢有意见，甚至有一些钦佩。


    唐蔚然知道自己的一句重写必然会连累小颖一起加班，她补上一句，「小颖，真的辛苦你啦，我今天尽早赶出来，到时还要麻烦你再帮我重传哦。」


    小颖发来一个立正敬礼的表情包：「保证完成任务！」


    她心里想着然然姐真的太客气人太好了，怎么布置份内之事都这么客气。她另一头要接洽的孟总监，每讲一句话都要带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隔着屏幕她都吓得打抖，虽然没有接触太久，她却觉得和唐蔚然交流那真是如春风般温暖拂面。


    「那我先去码字，你刚才就说饿了，记得赶紧去吃饭！」


    小颖端来旁边花十分钟泡软乎了的红烧牛肉面，小拇指掐着键盘：「在吃了在吃了！」


    唐蔚然刚要关掉聊天软体，勐然想起小颖不就是董依秋口中典型的来云腾打工的独身青年吗？作为直接领导，她是不是要关心一下？


    「小颖，你明天有空来我这里吗？」


    小颖秒回了：「嗯？然姐你明天要拍摄吗？」


    偶尔遇到拍摄内容复杂时，小颖会到现场给唐蔚然帮忙。她心想蔚然姐真大狠人，大过年的也要压榨自我。


    「不是的，我朋友有个过年派对，你要来玩吗？」


    小颖咬着筷子激动地拍键盘，「好啊好啊！」


    *


    回家过年的计划显而易见要被搁置了，唐蔚然觉得这个临时的工作来得巧来得妙，好让她冲着她妈妈撒谎时有了一些底气。


    不过她妈妈没有领情，因为唐蔚然压根没把换了工作的情况告诉她，在她印象里唐蔚然必然和其他社畜一样有着正常的放假调休权利，怎么可能大年三十儿还要工作呢？这太不正常了，所以越邻近夜幕，她妈妈越急，急得连打了三通电话来。


    唐蔚然好不容易把工作任务解决了，走在从乐安家去往乐安咖啡馆走的路上，再愉快的心情也被三通电话搅得乱粥般。最后一通，俩母女语气态度的激烈程度都上调了好几个档次，谁也不让谁的结束了。


    她不想对不起妈妈的操劳，但她真的受够了这份操劳的摆布。


    董依秋邀请了很多人，还在门外，她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热火朝天的劲儿了，大略看去起码有个一二十人。


    此时此刻走进咖啡馆的脸色想必是不好看的，唐蔚然预备先从侧门躲去洗手间补好妆，再和董依秋说她到了，结果刚路过玻璃门口就被董依秋那双八百度的大近视眼给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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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依秋大力摇着手，靠近门口的人替她推开了玻璃门，笑盈盈地看着唐蔚然。


    唐蔚然见躲不过，只好迈步进去，往董依秋那儿走。


    咖啡馆内部果然被布置得焕然一新，董依秋确实用心下了一番功夫，在无专业人员操刀的情况下，实体场景对设计图的还原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之高。


    有些人是唐蔚然认识的，有些人是生面孔，她一路走去，有与她打招唿的她都应了。


    「搞得不错嘛董老师！」


    董依秋手里端着一杯饮品，正跟秦婧靠一块儿说话，把唐蔚然的高评价得意洋洋地收下了，「那是！我出马还有什么说的。」她指了指秦婧，跟唐蔚然介绍，「东街19号的秦老闆，咱们陶艺展上见过的，记不记得？」


    唐蔚然笑着略搭了下秦婧的肩，「怎么不记得？秦老闆帮我烧好的杯子还放在前台呢。」


    秦婧也笑，她挥了下手，「啊呀蔚然姐，叫我秦婧就行。」


    她昨天就被抓来帮忙，今天对咖啡馆熟门熟路了，俨然主人一般，「桌上好多吃的，蔚然姐你待会儿一定要试试那个麻辣小龙虾！巨好吃！不夸张，我能吞掉手指头那种！」


    谈到好吃的谁都喜欢，唐蔚然忙点头，「好呀好呀。」


    「那我先去后厨了，我怕她们忙不过来！」她跟董依秋也客套了一句，拉起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女孩儿的手就走了。


    两个姑娘手牵得很紧，十指相扣，关系应该非常亲密了。


    唐蔚然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发愣。大概是知道她在猜想什么，身后的董依秋直接了当地揭秘了，「她女朋友，昨天也一起来帮忙了的。」


    「啊。」唐蔚然转过头来，「她是......」唐蔚然指了指刚钻进秦婧的布帘子，「跟你一样是吗？」


    董依秋嗯了一声。


    「喔......」唐蔚然收回眼神，顺手拿了桌子上一块金灿灿的糖，剥开糖衣塞进嘴里。


    「你会觉得很奇怪吗？」董依秋突然问。


    唐蔚然摇摇头，「怎么会，只是......」


    「只是什么？」董依秋问。


    唐蔚然忙摇头，「没什么。一路走过来风好大，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董依秋摆摆手，「去吧去吧。」


    唐蔚然并不觉得董依秋或秦婧奇怪，是恋爱对象的性别相同罢了，自由大方地真爱一点也不奇怪，像甘熠明和何辰阳那样伤害别人的才奇怪。


    她只是觉得自从甘熠明的事情爆发以来，她的身边接触到的人是同性恋爱的事件机率就大幅度提升了，董依秋是，秦婧也是，是因为以前她没有注意到吗？


    那......那乐安也是吗？


    唉好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乐安。


    看这姑娘沉迷咖啡的样子，又在工作的同时备考，大概没时间谈恋爱吧。何况，她年龄还小呢。


    咖啡店的里面是没有洗手间的，要找到镜子补妆，唐蔚然得出了玻璃门，绕过大半个咖啡馆，然后径直通过后方小路，抵达一个咖啡馆与旁边另同排小店们共用的一个公共性质的卫生间。


    快要转过弯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乐安的声音，她脚步没剎住迈出了转角，然后迅勐地缩回去了。


    乐安应该没看见她，但她看到了乐安......乐安正被一个比她要高出一头的男人搂在怀里。


    唐蔚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悬了起来。


    「我是真的想你了嘛，是我想你了诶。那你也不肯回去吗？」


    乐安声音低沉沉地：「这套对我没用。」


    然后那个男声又腻腻歪歪的：「你怎么这样啊！你就忍心这么对我！呜呜呜。」


    放的是狠话，但显然不是真的在和乐安置气，因为话里话外都带着些很亲近的人才会有的腻歪气。


    是......男朋友？是男朋友了吧。


    唐蔚然脑子里胡乱想着，方才的猜测好像全都被推倒了。


    和乐安住了这么久，却从未听她提过男朋友的事，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竟是这么不可靠吗？


    第14章 插pter 14


    任凭那男孩撒着泼闹，乐安语调听起来始终平静得很，她像是看着沿边聒噪青蛙的古井，只淡淡地说了句：「不是要去洗手间吗？磨磨蹭蹭的。」


    「哦！」


    磨磨蹭蹭的男孩子走了，听脚步声应该是进了洗手间里。


    乐安还站在原地，唐蔚然听见了她微微的嘆息。她有点想离开这里，还在纠结怎么放轻脚步才能安静熘走，却一下就被率先跨过转角的乐安发现了。


    「蔚然？」


    唐蔚然背贴在墙壁上，抬眼看着乐安。


    乐安一下笑起来，仿佛刚才嘆气的另有其人：「你到了？我还以为你会要忙很久。」


    「......嗯是啊。」唐蔚然扯着嘴角，脸色沉闷，和乐安见到她的愉悦天上地下之差。


    乐安偏着头观察她，好一会儿才问：「出什么事了？你不高兴吗？」


    早上她出门之前，唐蔚然明明情绪还挺好的。


    唐蔚然口是心非道，「没有。」


    乐安沉思一阵，又问：「是工作上的事还没处理完吗？如果着急解决，你就回去吧，我跟依秋姐说一声，她会理解的。」


    「不是，没有，都处理完了。」


    乐安「噢」了一声，「那进去吃点东西？有中式的有西式的，我还做了麻辣小龙虾，你没吃过吧？乐安牌秘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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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离开墙壁低着头与她擦肩而过，「我去补个妆。」


    乐安目视着她的背影：「......」


    莫名其妙接受了一通唐蔚然的负面情绪，她收回手，揣进背带围裙的口袋里，缓步离开。


    洗手间内的唐蔚然在用龟速补妆，眉毛、眼影、口脂，明明好好的，她又重描一遍，但补了又跟没补似的，没什么区别。


    她承认她刚才不高兴了，她以为乐安和自己都已成为对方知心好友，这段日子她们住在一起不是很愉快吗？不是几乎无话不谈吗？难道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同租在一起的这样亲密的好朋友，她居然对人家的情感状况一无所知。


    会不会是她的什么不良生活习惯惹到乐安了？


    会不会是她这几天工作太晚，熬夜还去厨房接水声音太大影响她休息了呢？又或者是，乐安每天费力叫她起床，其实早就因此心生不满了？


    唐蔚然洗干净手，撒气似的用力甩了甩，甩是甩不干的，她恼火地抽出纸巾，擦干，扔进垃圾篓。


    再回到馆内，人又多了一茬，播放的音乐也换成了带强烈鼓点的，气氛比刚才那会儿更要闹腾了。不知道董依秋从哪里认识来这么多朋友，一个个进来都在和她热情地打招唿。


    唐蔚然黯然地找了个位子坐下，一个花蝴蝶似的身影扑向她。


    「然然！然然想死你啦！」来人穿得很是花哨，在唐蔚然身上亲密地来回蹭。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唐蔚然脸上有了点笑意，她扶起「花蝴蝶」，「小莱，一个人来的？你男朋友呢？」


    「哎呀过年么，回家了。」


    唐蔚然打趣她：「你不去见见公婆？」


    小莱大笑着摆手，「又不打算结婚！他们家关我什么事啦！跟你们玩才开心呢！」


    她推了把唐蔚然的肩，「你论文终于搞完了？」


    唐蔚然扑哧一声，「哪辈子的事去了，我都毕业工作了。」


    小莱瞪直了眼睛，「你还好意思！你多久没联繫我们啦？谈恋爱就啥也不要啦？重，色，轻，友！」


    她边说着，边用指头在唐蔚然的肩上点，最后四个字，点得尤为用力。


    唐蔚然觉出点痛来，但并没有不高兴，淡淡地说，「分了，现在单身呢。」


    小莱一愣，随即抚了抚她的肩，笑着道：「单身也好，单身多快乐。」


    「是啊，挺好的，我现在工作忙，真不是故意不联繫你们。」


    小莱只是嘴上讨点强，倒没有真要怪她的意思，所以看唐蔚然像是真放下了，便轻拍她的手背两下，「忙事业多好，我以前没好说，你那个前男友......反正我是不太喜欢。」


    唐蔚然拿了一杯橙汁在喝，唇边贴着杯子，看着小莱轻笑。


    小莱瞧见她的眼神，瞪她，「你还别不相信，我看人可准了！等你下回有新情况了，记得找我鑑别一下啊！」


    「小莱！」人群中有声音喊她。


    小莱回头唿应，「哎！就来，你们先唱，别等我！」


    唐蔚然没有再占着她，「你去吧，到时候联繫。」


    「好，我们到时候联繫啊！微信没变！」小莱招着手，又花蝴蝶一样飞走了。


    原来今晚还安排了唱歌环节，前台右方的空地本来有棵假绿植，董依秋依着绿植的位置造了个小舞台。咖啡馆里本来就有环绕音响，接上外放麦克风后，整个馆内便成了一个大ktv包厢。


    好些人被拱上去唱歌，胆大的带着胆小的，唱着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歌，最后都一起吼起来，没有麦克风的人也在旁边边吃边起闹，快乐得不行。


    秦婧和她女朋友合唱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两个女孩子嗓音都甜甜的，是为数不多唱得不跑调的，于是被当众要求亲一个亲一个，她俩倒也大方，便红着脸嘴对嘴挨了一下，粉红泡泡顿时溢满了馆内，尖叫和吼声一阵接一阵响起。


    气氛很好，好像没有人在纠结她与女友是同性还是异性恋人。


    唐蔚然在埋头填肚子，嘴巴分不开精力去唱歌，但也不免被愉快的氛围感染，至少这一时间，什么妈妈的电话、工作的烦心，还有......还有乐安啊什么的，都抛去了脑后。


    秦婧把话筒放入麦克风架上，举着手示意大家看过去，她脸蛋儿仍是红扑扑的：「抛砖引玉一下，接下来是我们的吉他独唱节目！请大家安静聆听哈！」


    场子缓慢地静了下来，唐蔚然放下手里的大鸡腿，抬起头。


    乐安没再穿着在咖啡店标配的工作围裙，她换了一件白色的低圆领针织衫，露出了里面的衬衣领。怀中抱着一把深蓝色的吉他，走上舞台，坐在了麦克风前。


    专业歌手一般，有模有样的，她摆弄好吉他和话筒的位置，清了清嗓子，嘴唇挨近话筒：「献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当然也包括唐蔚然的。


    平常熟练摆弄着咖啡机的纤长手指，此刻在弦上跳舞，随着乐曲进展，她开口了：「每一次，偷偷地看你......」


    歌的节奏是轻快的，旋律是小清新的风格，在闹哄的冬日咖啡馆里流淌，别有味道。


    「有间奏在我心里缓缓弹钢琴......」


    乐安的音域要较寻常女生稍低一些，比起听起来像在微笑着的原唱多了一分轻如薄云的愁。没有那么多炫技似的转音和弯绕，每个音节便更直接更强烈地敲打着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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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怔怔地看着她。


    「这是不是爱情，像一场旧电影，微笑或沉默都是美好的事情......」


    缱绻的、微微沙哑的嗓音，与琴声融和。


    似乎不经意对视到乐安的目光，唐蔚然心跳停了半拍，恍然间觉得乐安倾诉式的目光是有对象的，那个对象......


    唐蔚然不自觉地扭头向后看去，她想寻找两小时前在洗手间转角看到过的那个背影，但似乎没有。


    她又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小舞台，乐安好像真的在看自己？


    错觉吧。就像那种追星的都觉得爱豆对自己有特殊对待似的。


    结合刚才的不快，唐蔚然更加确定了。


    她低下头，往嘴里用力地塞进了刚才搁下的大鸡腿，狠狠撕下一口肉，大鸡腿有些凉了，但不妨碍它的美味。


    「然然？你是然然吧？」


    太突然了，被勐地喊了名字，唐蔚然的鸡腿掉在桌上，肉一下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叫她名字的人好像也很意外自己吓到了她，赶紧从旁侧抽出了好几张纸，垫在手上递到她嘴边，「你没事吧？吐出来快吐出来！」


    他边说着，边用手掌轻轻拍着唐蔚然的背替她顺气。


    「咳咳咳！」唐蔚然咳出眼泪，还是把嘴里那口肉硬是咽下去了，她不自在地拨开后背的手，「你是......请问你是谁啊？」


    她抬起头，眼睛因为咳嗽而引发生理泪水，蒙上一层雾气。


    乐安？不，不是乐安。是个留着利落短髮的男人。


    「我叫乐逸。」男人像是也发觉到自己的动作过于亲密甚至有些冒犯，他缩了手，规规矩矩站着，「不好意思，我刚才吓到你了。然然，我是你的粉丝！」


    ......姓乐？这个姓氏好像不算很常见吧。会不会不是真名？


    唐蔚然看向小舞台。


    乐逸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认识我姐姐？她唱歌好听吧！」神色里有点子自豪和骄傲。


    「你，姐姐？？」唐蔚然瞪着眼。


    乐逸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脸，「是啊，不像吗？双胞胎。」


    *


    一首歌，三分多钟，很快就结束了。


    乐安弯腰道谢，说了一句新年祝福，抓着琴脖子速度下台，直直往唐蔚然的桌子走来。


    见到亲弟弟，她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背对着舞台的乐逸还毫无所觉，竖着手指在跟唐蔚然讲话：「她就是老压我一头！但我们啊，其实出生时间就差三分零......」


    「乐逸。」


    被打断的乐逸没有任何不快，扭过头来，笑出八颗大牙齿：「哎！姐！」


    乐安冷着脸，拽起他的手腕：「你跟我出来。」


    「哎......哎！姐、姐姐！」乐逸不乐意了，他挣开手，梗着脖子扒住桌角硬是停在原地：「你干什么啊姐？」


    乐安声音像冻了层冰碴：「回去，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去。」


    「我不回！现在都快十点了，就算是最快的航班也到不了家，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坐飞机跨年吗？」


    乐安：「......」


    乐安：「忍心。」


    乐逸又开始咋咋唿唿，「我不回我不回！」


    一旁的唐蔚然目睹了全程，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冷酷无情的乐安。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企图插入话题之中，「要不......让他留下吧？」


    乐逸自爆身份后，唐蔚然想起了去往洗手间小路上撞见的那个背影，虽然她因为躲得太快没留神细看，但颜色形制都和乐逸的衣服能对照上，方才萦绕在胸口那股闷气也就随之消散了。


    她不知道乐安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这么不满意她弟弟前来，但想想一个人跨年怪可怜的，一个人在飞机上跨年，可怜程度成倍上升。有什么事比过年还重要，等今天过了再说不好吗？


    乐安的面色稍有松动，嘴上还是不太情愿：「他留下来，睡哪儿？」


    乐逸：「我......」


    他刚要开口就被唐蔚然抢了话头，「睡你房间呀，你过来跟我挤挤不就是了？」


    「啊。」乐安顿了顿，看着唐蔚然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想了一下，又扯着乐逸要走。


    乐逸以为她又要赶自己，立时就开始大叫，「我不走我不走！」


    他嗓门儿很大，咖啡店鼓点超重的音乐都快盖不过了，见周围三三两两都望了过来，乐安眉头一皱，「小声点......我有话问你。」


    「噢噢。」


    唐蔚然看着乐逸乖乖地跟着乐安走去一旁，两姐弟咬着耳朵讲了几句什么，然后乐逸频频朝她看过来。


    话题与自己有关？


    唐蔚然摘了吃东西用的一次性手套，拿纸巾擦着手，耳朵则竖起来努力往两人处凑。


    可音乐声实在太大了，她很勉强才分辨出一点乐逸的声音。


    「......可是我是有正事的啊！我来谈工作的！」


    然后她便听到乐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少打她的主意。」


    第15章 插pter 15


    云腾市很早就明令禁止燃放鞭炮爆竹了，但过年有点漂亮的花火看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习俗，为讲究一个气氛，市中心的云湖边上有市政组织的跨年烟花展。


    到了十二点整，烟花齐齐升天，一道一道，在高空中绽放开来，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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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七」离云湖太远了，听不见爆声，不过从窗外能远远看见天上的绚烂光彩。


    一屋子大人，看到烟花炸开也忍不住像小孩一样欢唿鼓掌，一窝蜂地挤到窗户边上，唐蔚然被堵在最里面一层，只有扭头的空隙，到处也看不见乐安。


    身边大家互道新年快乐，唐蔚然也想说一句新年快乐，话已经到了嘴边，四处陌生面孔，却找不到可以说的人。


    咖啡店里从下午到现在闹了一晚上，兴奋劲儿还在，但玩久了人也疲了，又欢闹了半个多小时，陆陆续续就开始散场，最后除了乐安、乐逸还有唐蔚然和董依秋，只余下秦婧跟她的小女友了。


    董依秋拿着麦克风指挥这几个来帮忙的人把一些器械设备收拾好，再把垃圾什么的简单收一收拎去扔了，其余的倒不用担心，她已经提前预约好了家政团队第二天上门来清扫，跟乐安保证会恢復原样，不会耽误初八之后她开店营业。


    秦婧住的远，叫好车之后揽着女朋友走了。


    剩下的人把董依秋先送回了家，才踏着月色往家里缓缓走去。


    大年初一的凌晨，街边的路灯还没有歇息，亮堂得很。路上空荡，所以很安静，但一晚上店里音乐声没听过，听觉的残留印象导致唐蔚然耳边仍然嗡嗡迴响着震动心脏的节奏。


    乐逸像个人来疯，疯了一晚上还是精力十足，刚才送董依秋的时候就和董依秋聊了一路，这回嘴刚歇下来，又准备向唐蔚然发起进攻。


    乐安默不作声地挤进了两人中间，扭头问唐蔚然，「冷吗？」


    她说话的时候还能哈出白气。


    唐蔚然的衣领带着长长的白色的绒毛，紧裹着她的脖子，围拥着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白皙脸颊。


    她也转过头看乐安，被冻得吸了吸鼻子，路灯映照下眼眸亮晶晶的：「不冷啊！」


    「还说不冷，都要流鼻涕了。」乐安数落她，语气却又是温和的，「早上让你多穿一件的，你只要漂亮不管温度了。」


    唐蔚然把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不冷，真不冷，你摸摸我的手。」


    乐安用暖唿唿的手背挨了挨她的，「冰的。」


    唐蔚然狡辩，「哪有！我手心是暖的，刚才手背吹了风才有些凉的。」


    乐安不听她解释，抓着她的手揣回唐蔚然自己的口袋里，「捂一捂，捂暖和。」


    「嗯嗯，好。」


    乐逸在旁边看了她俩好一会，被酸得直喷白气，「姐，我也冷，你摸摸我的手。」


    乐安瞧也没瞧他，「捂着。」


    乐逸被憋得一脸猪肝色，像肚子里攒了一堆叽里哌啦骂人的话，但因为不敢说出来所以被迫吞回去了。


    他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没一分钟又开始：「诶，姐！那今晚我睡哪儿啊？是跟你挤，还是跟蔚然姐挤？」


    他刚一说完便受到了乐安和唐蔚然同时瞩目，见唐蔚然的笑淡了，乐安横楞他一眼，张口骂道：「你疯了乐逸？还以为自己小孩子吗，说话没分没寸的？」


    乐逸立刻垂了头，不觉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抱歉啊蔚然姐。」


    唐蔚然看了看乐安仍带余怒的脸，大度地摆摆手解围，「没事，没事......」


    或许是真心知错了，又或者是迫于他亲姐姐在场的血脉压制，乐逸终于闭了嘴，安静了一路。等把两人安全护送到家后，便转身离开了。


    早就预知到店里会吵闹很久，为防止吓到罗布斯塔，乐安昨晚就把罗布斯塔带了回家。她俩一开门，便见到罗布斯塔安睡在唐蔚然送它的窝里，香香甜甜地打轻鼾，一旁的狗粮盒子空荡荡，看来是吃饱喝足了。


    唐蔚然换好了鞋，问：「你弟弟今晚住哪儿啊？」


    乐安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蹲下身收拾罗布斯塔吃完的饭碗，「他可以住酒店。」


    「噢......这大过年的，临时订酒店能不能订到啊？」


    说到底，乐逸也就是刚毕业的学生罢了，在唐蔚然眼里看来，还是个孩子呢，刚才一时口无遮拦的戏言，当下听是有些不舒服，但道完歉也就当做翻篇了，她不免担心乐逸今晚的着落。


    不过这两姐弟还真有意思，明明是双胞胎，是一样大的，乐安却看起来比乐逸要稳妥靠谱好多，生活之中，也反倒是自己总让乐安操心、担心。


    乐安手顿了顿，「......你很关心他？」


    唐蔚然绕去了厨房，正低头操作着烧水壶，「他是你弟弟嘛。」


    「不用管他。」


    「喔......」


    唐蔚然撅撅嘴，感觉两姐弟的关系有些微妙，她还是不要多问了。


    聚会上的菜餚口味都很重，唐蔚然吃了很多，腻味了，所以烧了壶水想沖沖嘴里的咸淡。站在厨房等了好久，等到乐安把澡都洗完了出来，她的热水才将将有些降下来，却还不到能入口的温度。


    乐安从浴室出来便看到唐蔚然捧着玻璃杯，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今天是特殊的一天，虽然凌晨一点过了，还有人在偷偷放烟花，关着窗户，能隐隐听到爆起来的闷响声。


    「喜欢放烟花？」乐安一手拿毛巾擦着头髮，缓步走进厨房。


    唐蔚然像是被一下惊到，回过神来，她扭头便见她满头湿漉漉的，「呀！你赶紧吹干头髮，这么冷的天等会着凉了会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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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不爱打理自己的头髮，洗完也不想吹，嫌麻烦，常常是用干发毛巾搓揉几下就完事的，夏天还好说，冬天确实有些冷，不过还好，她一般洗完就进空调房里。


    但是，今天她想在外面多坐坐。


    「你吹风机呢？」


    乐安摇摇头。


    唐蔚然愣了，「没有？」


    乐安笑得傻里傻气，「懒得吹就没买，头髮太多了，吹起来好累。」


    好在美发美妆从来不分家。美妆博主的宝库里，什么设备都掏的出来。


    唐蔚然去房间里拿了吹风机和捲髮梳来，插上电座，把乐安摁在沙发上，耐心地给她的头髮分界。她的小拇指勾在乐安的发缝里，把乐安痒得缩起脖子来。


    唐蔚然忍不住捧着她一小撮头髮玩，「你的头髮湿了之后好像泡面一样哦，□□弹弹的，可爱。」


    「自然卷，从小就这样。」


    「乐逸好像不是自然卷？」唐蔚然替她一点点梳开，问道。


    「他也是，但和我一样嫌麻烦，所以很小就开始剃寸头，短了就不显曲度。后来长大了才稍微留长一些，但可能久了，也就不明显了吧。」


    唐蔚然笑起来：「你也可以剃寸头啊。」


    「我剃了多难看。」


    唐蔚然歪着头看看她的脸，「哪里难看？你跟他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他剃完好看，你肯定也好看。」


    乐安静默了一秒：「我跟他也没有一模一样。」


    唐蔚然掰着她脖子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一遍，「嗯，是不一样。」


    同卵双胞胎的机率小，龙凤胎大概更小。在父母的装扮下也好，在其他人面前也好，双胞胎在人的印象中总是以一模一样的姿态出现的。有些双胞胎乐意接受复制粘贴的游戏，有些则是完全相反，恨不得和对方区分度越大越好。


    乐逸是前者，乐安是后者。


    「不一样吗？」她主动扬起脑袋看着唐蔚然，「哪里不一样？」


    「性别不一样啊！」唐蔚然说完，自己哈哈在那笑。


    乐安：「......」


    她不想跟唐蔚然说话了。


    唐蔚然笑够了，决定不逗她了，「真的不一样，你比他好看。」


    这简直比刚才那个回答还要过分，因为乐安再不情愿，她的理智也不得不承认基因作用的强大，她确实和乐逸长着两张相似度极其、无限大的脸。


    唐蔚然给头髮分好区，打开了吹风机，暖和的风拂来，和唐蔚然被头髮上的水沾湿后略显凉意的手指，温柔地交替穿梭在乐安的发间。


    乐安的耳后、脖子后不觉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点，她祈祷唐蔚然不要发现。


    终于在她惬意地快要睡去时，唐蔚然关掉了吹风机。


    唐蔚然走到她的身前，弯下腰来，两手还在她的头顶不停拨弄，像是准备弄出一个造型。


    乐安耳朵微痒，不免侧了侧头，「......别弄了，反正睡了起来又是一团乱。」


    「手感真的好好。」唐蔚然喃喃地。


    「什么？」乐安没听清。


    「我说！」唐蔚然用力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手感真的好好哦，我早就想摸了。」


    乐安眨眨眼，「那你不早说？」


    唐蔚然直起身子，「太奇怪了吧，之前跟你还不熟呢，你会让陌生人摸你脑袋吗？」


    乐安：「如果是你......」


    「咻！砰！」


    刚才吹头髮的声音太大，放炮的声音倒是没停过，此刻又一声炸响，比前几声要大得多。


    唐蔚然的目光又被窗外吸引，她看了一阵才回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乐安摇摇头，「我没说什么。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放烟花来着。」


    唐蔚然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窗外的火花，她点点头，「喜欢。因为觉得很漂亮。小时候就很喜欢，但我妈说太危险了，我从来没放过。」


    乐安想了想，「你再摸摸我头髮吧。」


    唐蔚然回过头看她，「什么？」


    窗外烟火的光映进来，五彩斑斓地照在乐安的笑容上。


    她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动作有些可爱。


    唐蔚然呵笑一声，顺着本心又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好舒服......」


    「作为摸我脑袋的回报，明晚你陪我去放烟花吧？」


    唐蔚然讶然地看着她，随即轻笑，她的声音软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放？云腾早就不准私人放了吧？」


    乐安歪着头思考，「嗯......大型的肯定不行，但是烟花棒和小型烟花盒是没问题的。那你要去吗？」


    「好啊。」


    乐安开心地站起身，「那说好了我就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的拖鞋声快要进入房门前，唐蔚然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乐安！」


    乐安立马回头，「嗯？」


    唐蔚然扬起唇角，「新年快乐。」


    乐安轻笑：「新年快乐。」


    第16章 插pter 16


    吹头髮耗的时间很长，不知不觉杯子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就着凉水喝了两口，唐蔚然去洗了头洗了澡，又折腾到近三点才终于搞定一切睡前任务。她用仅存百分之零点一的意识爬上床，倒下去便眼前一黑。


    这个晚上唐蔚然睡得很舒服，还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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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出现了董依秋、小莱等等好友，但都一晃而过，她已不记得和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乐安也出现了，她的脸是最清晰的。


    乐安问她，你冷吗？让我摸摸你的手。


    唐蔚然时而是自己，时而像是跳出了身体，从第三视角在看着梦境经歷。她觉得画面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场景里的她和乐安的关系应该很亲昵，因为没等她回答，乐安就用手臂揽住了她腰，把她的手揣进了自己温暖的口袋里。


    两只手紧贴在乐安的口袋里，摩擦出微微的汗意。


    乐安说，你的手好冰喔。


    唐蔚然仗着在自己梦里无人管辖，娇哒哒地道，不是有你吗？你替我暖暖。


    乐安低声说，好，我给你暖暖。


    然后靠了过来，唐蔚然登时羞得闭上眼，在感受到她柔软的唇快要接近的时候，她悄悄睁了点眼缝，继而发现靠过来的脸不知为何从乐安变成了乐逸。


    唐蔚然瞪直了眼睛，惊声压在喉咙里唿喊不出来。她忙推开他，身体也勐烈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待稍微喘匀了气，唐蔚然伸手进睡衣里摸了一把背后，一片热乎乎湿漉漉的汗水，额间透着凉意，心有余悸。


    敲门声和手机铃同时响起，唐蔚然慌得一时无措，拿起手机地同时光脚踩在地上，噔噔噔地跑去开了门。


    「餵。」


    门口的乐安站得直直的，浑身上下已经收拾妥当，看着像随时可以出门，哪像唐蔚然一样满头乱髮，毫无形象可言。


    「噢，妈。」唐蔚然一手捋着头髮，一手举着手机，用眼神向乐安表示歉意，她用气音轻声地：「稍等一下。」


    乐安点点头，靠在门框上：「不急。」


    电话那头，因为唐蔚然昨天没回家过年，她妈妈语气很不好听，「为了这个甘熠明，你爸妈都不要了？年也不回来过了？」


    唐蔚然有些心虚：「......我是有工作。」


    「三十工作到大年初一，你们什么公司啊？法定节假日都侵占啊？」


    唐蔚然看了眼乐安，「我......」


    「你今天必须给我回家！」


    电话挂断了。唐蔚然收起手机，一时无言。


    乐安没能完全听到手机那头说什么，但从唐蔚然的回答里，隐约可以推测出来大致内容。


    唐蔚然垂头，不知道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乐安说：「本来说好今天出去逛逛年市......」


    乐安：「没事，家里人比较重要。」


    话说得周全，脸上的失落倒是一分没减。


    唐蔚然沉默一阵，手指拽着刚才胡乱披上的绒毛外套的领子，数着心跳点点。


    奇异的梦境过后，双重心虚，双重尴尬。


    面对乐安可能会有点不自在，而回家是可以肯定的不愉快。


    唐蔚然：「要不......」


    乐安指着她的脚：「穿上鞋，地上凉。」


    「呃......好。」她又转身把床边的毛绒拖鞋穿上，重回了门边，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乐安，要不......」


    「嗯你家远吗？我帮你叫个车吧？」


    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乐安从门框上支起身，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房间里很暖和，只是在家里待着的话，是不需要穿外套的。


    乐安叫好了车，唐蔚然也恰好收拾妥当，她披上毛呢子的大衣，站在柜子前缓慢地挑选适配的挎包。


    好像挺苦恼的，半天都没选出满意的。


    乐安过来敲了敲敞开的门，「师傅还有一公里就到，可以准备下去了。」


    唐蔚然咬着下唇，闭眼拿了一个，「好了。」


    下楼到上车点的距离很近，但乐安说叫车用的是她的手机号，怕唐蔚然不知道车牌号，也怕师傅不认唐蔚然，也不等唐蔚然回答，她便手插.着裤袋率先下楼了。


    出了小区口，车子还没到，唐蔚然和她并肩站着等。


    唐蔚然用余光瞥了乐安：「要不......」


    「姐！」


    两人一同看过去，马路对面的乐逸沖她们又蹦又挥手。终于熬过红灯，他三步两步跑了过来，凑到她们面前来，「你们要去玩吗？带上我好不好？」


    乐安用眼角瞥着他：「你不是要工作？」


    「工作哪有陪姐姐重要嘛，嘿嘿。」他朝唐蔚然挑了眉，抛个媚眼过去。


    唐蔚然没接，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没听懂的样子。


    「呵。」乐安倒是清楚他的真实目的，却也没揭穿。


    她一不说话，乐逸也不太敢张嘴了，两姐弟陪着唐蔚然吹了五分钟的冷风，师傅总算赶到，说过节路上车子堵得多才来晚了，唐蔚然没多计较，上了后座，乐安替她合上了门。


    正要迈上前座的乐逸见状一愣，准备开车门的手定格在原地。


    唐蔚然趴在车窗处摇下玻璃，内疚道：「乐安，你没生气吧？」


    见她眼里满是歉意，乐安摇摇头，「到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我、我......」唐蔚然结巴了两声，「我今晚回来睡。」


    乐安抿着唇点头，脸上却不见悦色，「走吧，等会师傅该不高兴了。」


    唐蔚然嘆了一声坐回车座。心想，她还是生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乐逸跟在乐安身后，一路跟进了家门。


    乐安脱下鞋子，把罗布斯塔的碗添上新料，转身去厨房启动了烧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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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逸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换好鞋后好奇地在房子里逛游，在推开唐蔚然房门前被乐安制止了，便跑去沙发处坐着开始剥砂糖橘吃，一口一个，吃得汁水塞满整个口腔。


    说起话来都黏煳着：「她要去哪儿啊？」


    乐安喝着水，「回家。」


    乐逸没敢再多问，刚才想要出去玩的兴致也被打消了。和乐安单独去玩，他不会享受愉快，只会随时都担忧被训。她们只有妈妈，妈妈忙工作比忙照顾她们更多，他小时候的玩伴和真正的妈妈，就是乐安。


    明明是一样大的，但乐安比他要稳重得多，他理所当然地依赖乐安，喜欢她，可也怕她。


    见乐逸悠悠闲闲地开了电视机，乐安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是说要工作？」


    乐逸正翘起二郎腿，仰靠着沙发背，乐安刚一走过去，他就马上放下腿来。


    「过两天嘛。」


    「那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


    乐逸一副你真不领情的模样：「这不是知道你也在云腾，想来看看你嘛。」


    乐安是真不愿领这个情，从来云腾上学开始，她就自己在这座城市独自生活了五年多，家里没理由的现在才突然来关心她。


    「哎姐，我昨天就想问了，你和唐蔚然怎么认识的？怎么还住一起？」


    乐安端着杯子扭头回房间了，没打算回答他。


    乐逸撇着嘴角耸耸肩，安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


    车子从安静的市郊进入中心区，人流量逐渐增大，外面声音一喧闹起来，车子便开始停停走走。车厢内气味不算很好，唐蔚然平常爱在车上玩手机，此刻却郁闷地连口袋都不想掏。


    她侧头看向窗外，每处都热热闹闹的，也都与她无关。本来她可以开心地去逛年市，但......


    乐安好像一点也没有要挽留她的意思，实在体贴得过分了。如果乐安说一句不高兴，她肯定会真的不回家的，毕竟是她答应了乐安要去放烟花在先的。


    走到一处单行道，手机响起来。


    见是小颖打来的，唐蔚然摁了接听键：「餵。」


    「然然姐！！」


    听她声音打着颤，唐蔚然眉头紧了紧，「出什么事了吗？」


    小颖快哭出来：「我们桃花妆的视频被举报下架了！说和iris的狐狸眼妆撞车了！」


    桃花妆借着新年主题的活动，被平台推上了网站热门，在榜时间大概持续一小时，算是唐蔚然近半年来流量最大的一个视频。本来反响挺好，没想到也正是热门的功劳，让本来不知道唐蔚然的网友刷到，便因此发现了和iris发布的狐媚妆有撞车嫌疑。


    两个视频都用了粉色系的眼影，标题不同，内容却近似。


    怎么又是iris。前天她临时改稿就是因为和iris的稿件相近，一次是巧合，两次就令人不得不起疑了。


    唐蔚然心中不悦，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以免再加剧小颖的慌张。


    「我们两个的视频发布时间有差吗？」


    小颖呜呜两声，「嗯.....我们晚一点。」


    唐蔚然眉间纹路加深，「晚多久？」


    「晚十分钟左右。」


    她听了稍稍松口气，「好，我知道了。」


    小颖更着急：「然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回收到稿件我从来都只提交过给孟经理，我、我......你可以查我邮箱的！」


    唐蔚然只好安抚她，「我没有怪你，你先过来我家吧，碰面再说。」


    万万没想到刚才想推脱而跟家里撒的谎话成真，唐蔚然嘆口气，「师傅，麻烦您前面掉个头，再回到刚才那个上车点。」


    在回程路上，她打开网站调出了iris的狐媚妆来看。


    iris是老美妆博主了，流量大，粉丝多，和唐蔚然签的是一个机构，算起来，还是她的大前辈。在受众群体女人居多的行当里，他身为异□□化女妆的反差十分吸睛。


    化妆技术暂不讨论，看了一小半，唐蔚然深刻感受到他嘴皮子确实挺熘，一个人化着妆便完成了一台单口相声，比起自己的闲聊，是要有意思的多，也难怪平台愿意捧他。


    视频很短，十分钟就看完，唐蔚然深深嘆了一气。如果说上次只是撞小梗，这次可就真的是车祸现场了。除了标题有差别，视频内容里不光是步骤手法一样，连讲解时的用词和停顿都等于复制粘贴。


    她一时感到愤怒和无力。


    愤怒在于唐蔚然当然知道自己是闭关独立创作，此刻却被对方反咬一口，谁能不生气。而无力在于她早前签约时就明确拒绝了公司的内容团队，要求自己全权制作所有作品，算起来她的稿件统共只经手了三人。


    那么不是她，又不是小颖的话，便只剩拿捏着她审核权的孟经理了。


    第17章 插pter 17


    回到书房后乐安就把门关上了，外面乐逸看电视的声音被房门隔断，几乎听不见，她又拥有了一个安静独处的环境。


    戴上蓝牙耳机，她打开储存咖啡豆的小罐，从里头挑拣又称量好豆子，进行磨制。


    比起机器制作出来的espresso，乐安更喜欢手沖咖啡，她享受一切细腻的环节，温杯、焖蒸、萃取......甚至包括前期的准备工作。做这些程序时，她有时会放空大脑，有时会自由发散想点事情，总之，会处于相对放松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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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滤杯里粉堆被她的水流沖煮得隆起小山包，正在一鼓一鼓地冒着气泡。


    她想起上课时师父的话，「咖啡，闷蒸不能过久，过萃就涩了。」


    瞥到一旁手机里的照片，乐安深吸一口气。


    在唐蔚然看来，她与自己的相识恐怕是楼梯间的那次伸出援手。在乐安的眼里，她们却已经认识好久好久了。


    乐安入读云腾大学那一届的新生，因为军训而要求提前到校报导，在最炎热的季节，某一天结束训练后，乐安为了买瓶冰饮便路过云腾大学的小礼堂。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以学姐姿态出现的唐蔚然，作为她们文学院当届的毕业生优秀代表站在台上进行发言。


    她个头稍高，学士服下的双腿笔直修长，站在一排优秀学生中格外打眼。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像叮咚的水流，沖淡了乐安一身的暑气。


    乐安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舞台拍了一张，低头检查时发现没有对好焦，可惜的是再抬头，唐蔚然已经结束髮言，走下舞台了。


    这张照片存于乐安的旧手机中，到现今她换过两台手机了，却一直没捨得删。没来由的，在乐安十八年的人生经歷里，她对一个完全陌生甚至不知道姓名的人涌起了好奇心。


    云大范围极广，光校区在本市就有三个，只知道学院和毕业时间是很难在大海里捞针的，而乐安也有自己的学业要忙碌。时间白驹过隙般流逝，这件事也就被埋于记忆的箱底了。


    乐安毕业、乐安拒绝了回家、乐安自己找了份与专业毫不相干的工作，然后她悠闲地带薪摸鱼，在视频网站上重新看见了眼熟的面孔，她还来不及惊讶，再一抬头，屏幕里的人已经走到了眼前。


    咖啡店的常客董依秋将她带了进来，两人亲密愉悦地聊了几句，待董依秋收拾好东西，便一起手挽着手出门去了。前后过程不超过3分钟，就像乐安看见她的第一次那般，唐蔚然如一阵风一样从乐安的生命里再次路过。


    再后来她关注了唐蔚然的视频博主帐号，再再后来，她从董依秋的嘴里得知了不少关于这位好友的信息。


    在终于与唐蔚然结识后的交往中，乐安从未开口向唐蔚然述说过两人曾经的缘分，因为唐蔚然没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乐安也没有。


    乐安眼见着她一段感情结束，一份工作收尾，她理所当然地只沉浸于前程的迷茫，所以就算之前曾有过一次机会让她得知了乐安与自己是校友，她也没有询问乐安是哪一届的，她们有否在校园中碰过面。


    她的沉默和对这个话题的不甚在意，终止了乐安提及此事的表达欲望。


    轻轻缓缓地嘆出了一气，乐安放下水壶，尝了口滤出的咖啡液，又苦又焦，还透着过度的酸。


    师父说的教导，在哪里好像都受用，时间太久太久，她好像已经失去和唐蔚然讲述这些的力气，或者说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持续如此之久的觊觎，任谁都会吓到吧。


    心绪平静下来后，乐安就从书房里出来了。刚一合上门，就听见钥匙声，随即便是唐蔚然焦急的身影，她顾不上糟蹋了皮靴，两脚一蹬就把鞋脱了，踩上家居的棉拖鞋。


    乐逸嘴里咬着半个橘子，愣怔怔地扭头看向玄关，乐安也站在书房门前看过来。


    接收到两姐弟充满疑惑的目光，唐蔚然不好意思道，「工作上出了点急事需要解决，所以......」接下来就不需要解释了。


    乐安点点头，「那你快去处理吧。」


    唐蔚然朝她笑笑，「嗯！」用力点了头之后就冲进自己房间，过了一秒，房间门开了，她探出脑袋对着乐安，「我......抓紧点，晚上应该有空。」


    说完，再次合上了门。


    乐安顿了顿，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后轻轻一笑。


    乐逸像嗅到了什么不寻常气味的犬类，雷达一响就起身朝他姐姐这奔过来，「晚上？晚上要做什么？」


    乐安笑着不说话。


    乐逸急了起来，「姐！你傻笑什么呀？倒是说要做什么啊？」


    乐安一瞬间敛起了笑意，用她惯有身为年长三分钟姐姐的威严瞪着他：「去穿外套，跟我出门买东西。」


    「噢。」乐逸去玄关的大衣架上取了羽绒服，还是不死心地追问，「要买什么啊？」


    「买点年货。」


    乐逸更加迷惑了，他又看了眼茶几，「这不是买了吗？我都吃上了。」


    「买......买点，」乐安拉好自己的拉链，埋身□□了一把罗布斯塔的脑袋，「买张对联或者窗花，过年要有点气氛。」


    还有买点唐蔚然喜欢的仙女棒和烟花盒，不知道她往年去的那个小摊上还会不会有摔炮？


    乐逸低头小声碎碎念，「第一次见有人大年初一才买这些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乐安不高兴地用摸过罗布斯塔的手推了他的脑门一下，「先出门，不要打扰她工作。」


    「知道啦知道啦！」乐逸系好自己皮鞋的鞋带，仰着脑袋走出去了。


    *


    本来约好了要来家里面谈的小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大年初一有私事处理是正常的，唐蔚然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回復让她放宽心，有事线上联络即可。


    于是当她只能自己面对这摊子事时，情绪愈加不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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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理智的气愤中，唐蔚然激情创作了一篇讨伐孟经理和iris的「檄文」。文章虽然用词颇为委婉，内涵却直指iris抄袭她的作品，且粉丝倒打一耙。她列举了多个截图的证据，以证明自己的原创性。


    写完，她长吁一口气。用最后一丝理智把文章发给董依秋，请董老师斧正。


    即使过年，董依秋也是随时在线的，她收到之后就开始细读，读完后贴心地将文中少量的语法问题修改过来，但最后，她又发来一句劝言。


    唐蔚然捏着眉间点开她打来的视频通话，「你的意思，让我不要发？」


    她语气不算爽快，大意是觉得作为好友董依秋居然没在关键时刻站在自己身边。


    董依秋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便摇摇头耐心地解释，「按你之前说的，这稿件肯定是通过孟佟伟发给iris的，那他俩不就是一边儿的人？你跟孟佟伟说这件事，跟到县太爷处状告县太爷有什么区别？」


    见唐蔚然陷入沉默，董依秋知道她在思考自己所说的话，于是继续道，「其实我觉得吧，孟佟伟这做法有些眼熟，你听过职场pua吗？」


    实际职场经验不足的唐蔚然皱眉，「什么？」


    「你不觉得他这样搞有点弱智吗？稿件一共经手人三个，幼儿园小朋友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分分钟就可以抓到谁是真兇的情况下，他非要这么搞你？你觉得为什么？」


    唐蔚然天真地问，「为什么？」


    董依秋一拍大腿，「服从性测试呀姐们儿！」屏幕里的她举起杯子喝了口水，抹着嘴巴就说，「哎我跟你说，这种平台吧落跑的主播超级多，大家都是见钱眼开的嘛！谁给钱多就跳去哪里咯！平台想要约束你，看看你好不好拿捏，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打压才是他们业界的常规情况。」


    「你的意思是......」


    「你要是忍了，没准以后分成就能提高，曝光资源也更多，你要是闹了，恐怕......」董依秋说着说着，自己都直摇头。


    唐蔚然听得倒吸冷气，「为什么要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董依秋无奈地看着她笑，「然然啊然然，我说你什么好，你就是被你妈妈保护得太好了......」


    唐蔚然感觉头在涨大，眼前棘手的事还毫无着落，好像又一件令人烦闷的事涌来。桃花妆一被下架她本次新年主题活动就算是开了天窗，本该是非常好的曝光和涨粉机会，这下却搞得一团糟糕。


    「那我......可我......」唐蔚然当然是不愿意妥协的，可是如果不妥协，又有什么法子可以尽快解决吗？她头眼都发闷，晕乎乎地问，「如果我闹了，是不是只能解约了？」


    「解约？解约就更好办了，肯定会让你付违约金，先敲你一笔再说。而愿意接纳你的新公司，也不见得手段会比这个来得更干净，业界风气如此，谁能跑得掉？然然，我不是在打击你，但现实如此，我不希望......我不希望你走上我的老路。」


    董依秋顿了顿，眼眸垂下。她当年毅然决然地辞职，很大程度也是性格强烈所致，虽然现在也不缺口饭吃，却总有些没能大展拳脚的遗憾在。


    「然然，过刚易折啊。」她又劝导了一句，最后嘆了一声，加了句：「不过不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大不了来跟我挤一个床铺哈。」


    唐蔚然缓缓吐出一句，「......谢谢。」轻点了红叉按键。


    绿色的图标在右下角闪动，唐蔚然捏着太阳穴点开，是小颖发来的求问。


    「然然姐然然姐，进度如何？今天还出新稿填坑吗？」


    唐蔚然感到头痛。她想了想，抬手在键盘上敲打，「不出了，我再重传一次试试。」


    小颖那边显示了好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发来一句，「好的，然然姐。」


    唐蔚然再次进入后台页面，重新将之前被下架的桃花妆视频带上新年主题活动的标籤再次上传。不出她的意料，过了不到两分钟，视频就被驳回，审核失败四个大字印入屏幕。


    唐蔚然咬着牙，又点了一次上传，过了一分钟，审核失败。


    再上传，再失败。再上传，又一次失败。


    唐蔚然撑着额头，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上传视频，写好标题和文案，带上活动标籤，点击确定。


    五秒、十秒、三十秒后，审核......通过？


    唐蔚然从不抱希望到惊奇地站起身，她不敢相信地搓搓眼睛又看一眼。确实是审核通过没错。


    绿色图标又闪动，小颖也发来信息，「然姐然姐！通过了耶！」


    可过了两秒她又发来一个哭哭脸：「万一iris的粉丝来找茬怎么办？」


    唐蔚然摁着键盘：「我有第一次发视频的时间截图做证据。」


    小颖不算完全放心，但至少心里有些微的底气了，「好然姐，那你赶快吃饭去吧！天都这么晚了！」


    唐蔚然看到这话才扭头看向窗外，夜幕降临，天色因冬天的寒冷而黑得很沉。她回过神，没想到为这事一折腾，居然这么晚了。


    在电脑前坐了许久，她此时才感到腰间脖子都酸痛疲累起来。


    打开房门，乐安居然恰好站在门口，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大袋子，朝唐蔚然举了举，笑着问，「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唐蔚然心下一暖，眉眼间立时舒展开来，「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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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插pter 18


    大年初一，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乐逸只在姐姐家蹭了半天的砂糖橘就被叫去吃工作餐了，不过他本来也做好了来工作的准备，倒也没什么怨言，拍拍屁股，带着自己吃完的一袋橘子皮一起走了。


    于是等唐蔚然开门出来时，一室又恢復了只有两人相处的安宁。


    离中心商业区十分遥远的「一五七」，在过年时十分冷清，店铺全都关门闭户，早早就没有吃的用的卖了。果然如乐安所说，在这里开店的人，都不缺那份三倍工资。但两人总要填肚子的，只好就着乐安提前买好存在冰箱里的一些食物做了点简易的初一晚饭。


    乐安不愧是独自生活了多年的人，厨艺能力远远高于唐蔚然，自诩是厨房大师的唐蔚然在品尝完她的糖醋鱼后心甘情愿退居二线，给她洗洗菜打打下手，两相配合，一桌食物倒是挺快就出炉了。


    热腾腾的菜，冒着暖暖的白雾，氤氲在小小的摺叠餐桌上。


    两人一人一边坐着，因为桌子小而挨得很近。虽然一起同居了好些日子，但乐安因为要守店一般就在店里用餐，而唐蔚然饮食不规律，常常饭点还在赶稿或拍摄，两个人正经坐一起吃饭的机会其实极少。


    乐安给两个小碗都盛上了蛋花汤：「今晚不回去真的可以吗？」


    「没事啊。」唐蔚然喝了口汤，「其实我妈妈这个人，嘴上是唠叨了些，我认真和她讲过，她能理解的。」


    乐安咀嚼着食物，点点头。


    「你呢？」


    乐安：「什么我。」


    「你妈妈呢，好像没听你说过。」


    乐安吞咽后垂头苦笑一声，「她工作忙，一般过年都不在家的。」


    「那爸爸呢？」


    「很早就不在了。」


    见唐蔚然露出抱歉的神色，乐安摇摇头表示无碍，她垂眸回忆起年幼的日子：「过年就我和乐逸在家，有时候阿姨要回老家就提前走，我们就点肯德基的外卖桶吃，有时候阿姨不回老家，就给我们做好饭再走。」


    乐安从小到大的记忆中，过年和快乐喜庆好像从不挂钩。小一些的时候，是吵闹的电视机和满屋子乱扔玩具的弟弟，长大一些，是依旧吵闹的电视机和终于乖一些学会下厨做点东西的弟弟。


    过年也好，家长会也罢，总是缺席着的位置，她从失落到习惯，已是淡然了。


    唐蔚然听着，边吃东西边点头，末了说了一句，「那你妈妈挺不容易的。一个人独自打拼事业，还要拉扯两个孩子，而且你们都健康平安地长大了，还这么优秀。」


    乐安听罢微微一愣，怔然地望着她好一会，直到唐蔚然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才回神又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长这么大，她从来只听到大人们说她们姐弟俩多可怜，以至她也自怜自哀了起来，唐蔚然的角度倒是全新的。


    她缓缓对唐蔚然道，「你还真特别。」


    唐蔚然咬了一口肉，左边脸的腮帮子撑得鼓囊囊的，「嗯？我吗？」被说特别当然是令人开心的，她笑了起来，却又很有自知之明道，「我其实很普通啦！」


    「不普通。」至少在乐安心里，绝对是特别的。


    唐蔚然喜滋滋地承受了夸赞，比平常用餐的量要增多了几口。


    饭后唐蔚然眼疾手快地把脏碗抢了过来，说吃了乐安做的饭，她理所应当洗碗，不等乐安推拒已经戴好手套熟练地埋头苦干起来。


    乐安笑了笑就任她去洗了，她则坐在客厅掏出手机，久违地点开好友名单，翻找了许久才选中了一个微信号。


    这个用户的头像是张照片，里头有三个人，年轻的女人蹲下身子双手搂抱着她和乐逸，三颗脑袋亲昵地靠在一起。


    她和乐逸都还小，大概一二年级的样子。老话说的没错，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照片里的乐逸冲着镜头龇牙咧嘴地做着古怪的鬼脸，她则是像个沉稳的小大人般，冷冷酷酷地看着镜头。


    乐安缩小了头像图片，点开对话框。


    「新年快乐。」


    她一字一字地敲写上去。


    特殊的关键词触发了软体的节日效果，发送过去的时候，屏幕上炸开了喜庆的红色电子鞭炮和烟花。


    而向来会忙得好几天才回信的对方破天荒地秒回了信息。


    「谢谢安安！宝贝，新年快乐！」


    乐安思考了一阵，又滑向输入框，发送了一个拜年红包过去。


    那边也很快领取了红包，回復道，「收到，安安长大了。」


    没有再继续对话，摁灭屏幕，乐安收起手机，起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结果就这会儿功夫，唐蔚然已经手脚麻利地洗完所有碗在擦桌子了。


    她卖力地反覆擦着桌上因为冷却凝固住的油渍，抬起头对乐安说，「穿衣服，我们等会儿去放烟花呀。」


    「好啊。」乐安穿好外套，乖觉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唐蔚然把一切收拾妥当又重新洗好手，便一起穿好鞋准备出门。


    唐蔚然本来想抱起罗布斯塔，奈何罗布斯塔过年吃胖了，她抱得十分吃力，只好又将它放下来，「罗布斯塔！出门玩儿咯！」罗布斯塔看见大门打开，吐着舌头拼命哈气。


    一想到可以玩烟花，唐蔚然兴奋得一路都在蹦。


    她牵着罗布斯塔跑在最前头，罗布斯塔受她情绪感染，尾巴摇得像要原地起飞，一人一狗的叫声把寂静的街道都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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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乐安面前唐蔚然好像总是在做些违背年龄的事，她控制不住地把最撒欢的那个自己放出来，等终于蹦够了，她才意识到不好意思，转身跑回来问乐安，「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乐安把她外套上的兜帽拉起来罩住她的后脑勺，笑眯眯地看着她，「不会啊，是个人类就喜欢看烟花。何况你从来没放过。」


    唐蔚然于是放下心来，乐安真的不会笑话她。


    乐安带着她走了一条小路，绕到某所大学的后山，这里有一块儿草坪，中间大概是被学生们踩多了，秃了一小片，刚好可以用于燃放烟花棒，还不用担心火星扫到草木。


    打火机在乐安的口袋里，大权就掌握在乐安的手里。乐安还没掏出打火机，唐蔚然已经急不可耐了，手里抓着一大把烟花棒，脚尖在地上跺，催促着乐安，「乐安，快点呀快点呀！」


    乐安觉得好笑又可爱。她从唐蔚然手里不留情地夺走了一半，「这么多不好一下点燃的，而且不安全。」


    唐蔚然噘着嘴，「噢！」


    她眼巴巴地看着乐安抽出了三根点燃，做了个递过来的动作。她期待归期待，毕竟是初次体验，还是有些不敢独自拿握，乐安看出了她的矛盾，便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把烟花棒的柄一同包裹住。


    「没事的，你看，快速画个圈更好看。」


    唐蔚然在她手把手地带教下领会了玩烟花棒的要点，马上就着急地要求独立行走。乐安便放了手，看她拿着三根烟花棒在草坪上又蹦又跳、又唿又叫。


    没一会儿，她又蹦了回来，「乐安乐安！」


    随于她脚边的罗布斯塔也跟着叫，「汪汪！」


    唐蔚然急着，脸上没了刚才的欢腾，手指只敢捻着烟花棒柄最尾端的一个小尖，把棒子拿得离自己身体远远的：「怎么办怎么办！？它快烧到我的手了！」


    扑哧一声笑出来，乐安被她惊慌的模样乐得捧腹，「不会烧到的！」


    果然如乐安所言，烟花棒只烧掉了最后的一点燃料，距离唐蔚然的手指还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就已经自动熄灭了火星。


    唐蔚然松下口气，又跟乐安讨了好几根，点燃后看着五彩的火花「沖」的一声撒开四溅，漂亮极了。


    乐安从红色大塑胶袋里掏出一小纸盒，坏心眼地趁唐蔚然沉浸于烟花棒中，拎起其中一个朝她脚边不远处扔过去。


    「啊！」唐蔚然尖叫一声。


    猝不及防的炸响声，把唐蔚然吓得愣在当场，她扭过头来，发现坐地上笑得东倒西歪的那位便是罪魁祸首，气得冲过去笑骂道，「什么东西啊！你拿什么东西害我！」


    她手上这批烟花棒已经熄灭了，于是顺手将剩余的棍子摞起来扔到塑胶袋上，人已经饿虎扑食一样扑过去压着乐安挠她痒痒，「什么东西！给我看看！乐安！给我看看嘛！」


    作了恶的乐安边笑边躲，手上还捏着那盒东西，快要笑得喘不过气来，「......别！哎别别！等会炸我怀里了！」


    唐蔚然这才放过她，她朝乐安摊出手掌，「立刻上交！」


    乐安还在憋笑，但乖乖地将简陋粗糙的纸盒子放到了唐蔚然的手心。唐蔚然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端倪，单纯地问，「这怎么玩儿？」


    乐安又把盒子拿了回来，细心教她。原来这个纸盒子构造如同火柴盒，抽开后就是一盒子的摔炮，顾名思义，这炮要往地上用力摔，触地就会炸响，威力不大，但是足够吓人。


    唐蔚然来了兴趣，霸道地抢走盒子，砰砰砰往地上炸响了一连串。等一盒摔炮都让她丢完了，胆子便也养大了起来，她玩得满身大汗，脸蛋红扑扑的，把空掉的纸盒子交还给了乐安，口是心非地哼哼两声，「还是没我的仙女棒好玩！」


    乐安于是又伺候了几根仙女棒给她，她马上抓起就跑。她在无人的空地里尽情地跑，两手中握着的火光远远看去，就像她的翅膀似的，在空中划过光印的痕迹。


    罗布斯塔跟在火光后面快乐地狂奔。


    盘腿坐在草坪上的乐安一时心绪旋盪，不禁掏出手机摁下了快门。


    草地，烟花，小狗，和她喜欢的人。


    她唇角含笑，享受着这刻的愉悦。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觉得耳边太过寂寥了，她想着如果今天把琴带出来就好了，这么美的景，她很想唱一首歌，送给这位还不知晓她心情的姑娘。


    第19章 插pter 19


    真是想不到的，唐蔚然过了一个没有和父母在一起的放肆的年。她第一次抛弃了本该循规蹈矩的所有仪式，和乐安在草坪上玩烟花玩到深夜凌晨，才慢慢地踱步回家。


    美滋滋地睡到上午十点，被她妈妈的一通电话叫醒。想想拖两天了也是该回趟家，恰好乐安说也有事要出门，唐蔚然一下没了心理负担，两人便一同出门去坐地铁。


    初二的早晨冷风格外唿啸，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避寒，以免被风颳得脑仁儿发疼。唐蔚然在乐安的叮嘱下戴了防风的帽子，两手抱着自己的身体，顶着寒风艰难迈步，看起来可怜兮兮，却又神采飞扬地在跟乐安说着话。


    她们不知道怎么聊到董依秋了，说董依秋跨零点那晚上好像和一个小女生靠在一起说话，似乎有点新情况。


    乐安浅笑着听她说，只觉得心下一片柔软，担心她老张嘴容易灌风凉了胃，又不忍打断她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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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到了地铁站的入闸口，乐安便停了脚步，唐蔚然见状一愣，还好她还没进闸，于是退了出来，奇怪道，「你不坐地铁吗？」


    乐安摇摇头：「我朋友店子挺近的，走过去就好了。」


    刚说的话茬才到一半，唐蔚然还意犹未尽，她扁着嘴，「好吧......那、那我可能在家里待几天再回来，你......」


    她本来想说点套话拖拖时间的，譬如你得按时吃饭呀，不要一个人就懒得做饭，又比如要记得餵罗布斯塔啊，虽然很冷，但罗布斯塔每天都得出来遛弯儿啊等等。


    可刚一个你字出口，唐蔚然就忍不住笑自己。她在想什么啊？乐安过得可比自己生活自律多了，而且罗布斯塔跟着乐安这么久被养得黑黑壮壮的，乐安这个真亲妈难道能比不上她这个冒牌的？


    她察觉到心底里的些许不舍，可能是这段时间在乐安家住的太舒服了，她压根儿不想离开。


    乐安不会知道她的心情，她只是抬起眉头问，「嗯？怎么了？」


    唐蔚然摇摇头，「没事，那我先走了。」想了想，她还是补充了一句：「你早些回家，太晚了不安全。」


    她说完就赶紧过了闸，埋头下了电梯。她想，没有她在家，乐安一个人确实要注意安全，她的这句嘱咐没有问题，刚才的语气应该也很自然。


    乐安在原地挠了挠头，有点不明所以。


    见唐蔚然戴着自己帽子的脑袋逐渐消失在电梯层，她才转身出了地铁口准备回家。今天她又跟唐蔚然撒了个小谎，什么朋友的店叫她去玩，不过是一个和唐蔚然能同路走一段的藉口，没有哪家非连锁的小众店会愿意在大年初二的早晨开门迎客的。


    一个谎出来总要另一个谎圆，乐安不知道自己要撒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回到家果然是不如在外租住自由，即使做好了万分的心理准备，唐蔚然还是感到心烦意乱。


    她妈妈是个停不下来的劳动命，眼里永远有活儿，好像习惯了如此，不做点什么就浑身不自在，以至于才在电视机前坐一会，瓜子都没磕完一瓶盖她就要起身去厨房看看，或者去书房巡逻巡逻。


    不仅如此，她还会责备唐蔚然懒惰如猪，说她和她爸一样，还不到享福的年纪却只会玩。到了这种时候，唐蔚然的父亲仍然可以像石墩子一样牢牢长在沙发上，而唐蔚然的耳朵受不了，心里也受不了。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去把活儿干了，她爸爸不会做，最后就全都落在她妈妈一人身上。


    于是唐蔚然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先干起了家务。一上午过去，她把久未有人居住过的自己房间全部收拾了一通，又将整个家的地全部扫了一遍。大概是初一来的客人很多，又不爱换家用拖鞋，地上污黑黑一片，她费了大力气拖了很久。


    期间，她爸爸做的身体运动，除了用喉咙吞咽茶水外，就是在她路过茶几时抬了下脚。


    很久没回来，她才察觉洗手间有些小，清理拖把需要曲着身体弯着腰，她做一次就觉得很辛苦，也不知道妈妈一直在用怎么都没提过要改装的问题。


    她妈妈得以歇息，就在身后问她：「明天出去吃个饭吧？打扮得漂亮点。」


    唐蔚然马上捕捉到她的深层用意，顿时警铃大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您是不是觉得，这样问一句就算是徵求我的意见了？」


    「你还不高兴？你摆这个脸什么意思？你早点嫁个好人家了我还操这份闲心？」


    唐蔚然头又开始发涨，「妈，您为什么非要我相亲呢？您多推荐一个人来是能领鸡蛋还是拿回扣啊？」


    果不其然她妈妈的说辞仍是她熟悉的老一套：「你说的这什么话！我和你爸爸就你一个孩子，你不找个人我能放心吗？你想让你妈死了都闭不上眼是不是？」


    唐蔚然听到刺耳的字眼眉头一紧，「妈，大过年的您能不能不说这些话？真的很不好听。」


    「是我想说啊！你什么时候懂事了我就不说了。」


    唐蔚然小声嘟囔，「懂事就是给人当牛做马一辈子的话我宁愿不要。」


    她再小声，这音量在洗手间的天然混响环境里还是飘进了她妈妈的耳朵里，她妈妈有一瞬的破罐子破摔，「甘熠明总不让你干活吧？你要是真喜欢甘熠明，这么多年了我也懒得反对，那你们倒是落实一下啊？我怎么看你们都不急呢，都老大不小的了，你知不知道高龄产妇生孩子很危险的？」


    「妈！」


    「你今年要还不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你就别叫我妈了。」


    唐蔚然闭了眼，没了话说。


    昨晚上玩得累，上午起得早还没时间休息，饭后唐蔚然去睡了个午觉，没想到一倒头就睡到了将近五点。还好她妈妈倒是不会随意闯进她的房间，大概只以为她在里面工作学习，如果让她知道唐蔚然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又要说道她的。


    她还窝在柔软温乎的被窝里不愿起来，懒洋洋地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逛了一轮心里还是空落落的，等退回了聊天界面看到罗布斯塔黑漆漆的头像，她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自己睡了一下午不问世事，乐安不知道在干嘛呢。


    已经回家了吗？还是还在朋友的店里玩呢？


    她斟酌了一阵，打开键盘敲打一行字发给了r：「乐逸谈完工作了吗？他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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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没有。」


    r：「有事找他？」


    乐逸还没回来啊，那她一走乐安真的得一个人在家待着过年了。唐蔚然思索一阵，又发过去一条：「你在干嘛呢？」


    r：「在和朋友吃饭。」


    唐蔚然不想关掉窗口，硬找话题：「吃什么呀？给我看看？」


    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打字又发过去一条：「我好惨呜呜呜，初二中午了，还是得吃家里年三十儿留的剩菜。」


    乐安那边好久都没了消息回过来，唐蔚然盯了一会儿屏幕便又无聊地倒回床铺。


    手机震动两下，唐蔚然马上爬起来打开看，但并不是乐安，而是小颖发来的。


    小颖：「然然姐！你让我写的那条反怼抄袭论的动态发出去之后，真的没有iris的粉丝敢再叫嚣了，还有很多正义路人在帮忙说话耶，您就是大预言家吧！」


    她还发来了一个吹着大爱心泡泡的小猪，胖乎乎的可可爱爱。


    哎，乐安和小颖也差不多大，怎么乐安聊天的时候就从来不用这种可爱的表情，明明生活中也不是这么古板的人啊。


    唐蔚然也回了个爱心表情包：「那就好。孟经理还有回覆什么吗？」


    小颖：「暂时没有，有的话我马上告诉你！」


    唐蔚然笑起来：「不着急，先过年。你昨天约会怎么样呀？进程如何？」


    小颖捂着脸发来一个害羞的脸：「哎呀，只是吃了个饭。」


    唐蔚然发去一句：「看好你哦！」结束了对话。


    她点开和r的对话框，依旧没有消息。


    问东问西，回家了还不消失个彻底，乐安是不是嫌自己烦了？


    唐蔚然不知道的是，另一头的乐安抓起外套就飞奔到小区外，「一五七」是郊区，几乎没有餐馆初二在营业，而她吹着冷风等了好久才终于盼来一辆的士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市中区的商业街，连招牌都没来得急看，直接往下车点最近的一间餐厅闯进去，风风火火的，甚至把门口的服务生都吓了一跳。


    服务生惊魂未定仍坚持着职业操守：「......欢迎光临！新年好，小姐请问几位？」


    乐安喘着粗气：「一、一位......」


    专业的服务生抚平胸口微笑营业，领着她到了幽静不被人打扰的卡座，「您好这是温水，您先稍作一会休息，我给您拿菜单。」


    乐安忙抓住她的手腕，「不、不用了，直接上个两人份的套餐。」


    服务生站定在原地，提醒：「小姐，我们餐厅的两人餐量稍微有些大噢。」


    乐安摇头：「我吃得完，拜託上菜快一些，谢谢！」


    「......好的，您稍作休息。」


    服务生面上淡定自然，脚下却加快了步伐，心想急成这样这怕是饿鬼投胎。


    第20章 插pter 20


    唐蔚然家吃晚饭向来很早，收拾完碗筷准备丢垃圾前，她终于收到了乐安回过来的消息。


    一张俯拍的餐桌，像是气氛优雅的西餐厅。从前菜到奶油汤再到主食和餐后甜点，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看着确实是两人以上的份量。唐蔚然莫名地略过食物，敏锐地发现了木质餐桌的最边侧，有一支玫瑰花，鲜红欲滴，包装精緻，送出的人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普通朋友之间吃饭，是会送花的吗？品种还是玫瑰花？


    是乐安送出的？还是她的那位朋友送出的呢？


    唐蔚然淡淡回了一句：「吃的挺丰盛。」


    和她刚才要求看食物时又发表情包又带波浪号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乐安从冰冷的屏幕中些许体会到微妙的情绪变化。


    r：「嗯^_^。」


    r：「你吃了吗？」


    还发颜文字表情，看来玩得还挺开心。


    唐蔚然妈妈这时路过玄关：「你干嘛呢站着不动，快去丢完垃圾回来了，穿多点别冻着。」


    唐蔚然边应和着她妈妈，边打字：「吃了，你慢慢吃吧。」


    r：「好。」


    唐蔚然收好手机，提起垃圾出门去了。


    *


    乐安面对着一大桌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中午饭是初一晚上和唐蔚然一起吃剩的一盘水饺，她把它们回锅热了热，十三只，她蘸了醋数着吃得，吃得很饱。下午闲着没事干就打开电视，屁股一沾上沙发，手就不停使唤地摸向了旁边的砂糖橘和瓜子开心果，现在大拇指的甲盖还是染黄的。


    她本来预备晚上就不吃了空一空胃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才听过她夸下海口的服务生恰好从桌边路过，乐安回了她一个难看的微笑。然后在万分羞愧中喊住了她。


    「麻、麻烦给我几个打包盒可以吗？」


    服务生轻笑：「没问题，您稍等。」


    乐安松了口气，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餐盒，用勺子往里面挑。这个，罗布斯塔能吃，那个，罗布斯塔不能吃，不过留着拿回家冰进冰箱，她明天可以当午餐。


    挑着挑着，桌上只剩下几盘前菜和小食，乐安合上餐盒，拿起叉子一一扫光，倒是一点也没有浪费。


    她提着满满一大包食物离开了餐厅，虽然服务生送走她时的表情依旧淡定专业，乐安也猜得到自己的怪异行为必然成为别人的谈资。罢了罢了，她自己也忍不住嘆气，这是在干什么呢。


    出门时天还有些微光，再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乐安站在自己居住的那一栋楼下往上看，一整栋都亮着灯，唯有她的房子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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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时有些晃神。


    昨天她还和唐蔚然一起回家，今天又只变成一个人了。可明明之前她都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开灯的，唐蔚然也才来住了不到一个月而已，她居然已经习惯了房子里该有灯了。


    她莫名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楼房外的照片，发给了唐蔚然。


    唐蔚然刚在垃圾收集点洗完手，吹着风冰凉凉的，但她仍很快回了消息：「怎么了？停电了吗？」


    她怕乐安不知道处理，有些着急地发了条语音：「你看看是不是跳闸了？电闸在鞋柜上面，有个罩子那个，把闸推上去就行了。」


    乐安愣了愣，她没想到自己的小感慨引发了唐蔚然的误会，于是也发了条语音。


    「没有停电，你别担心。」


    乐安的语音里有风声，像是还在室外。


    唐蔚然催促道，「快回去，外面很冷。」


    乐安忍不住笑起来，她揣起手机很快回了楼里，坐上电梯了才回唐蔚然道，「我进来了，你是不是也在外面？」


    唐蔚然：「我刚才在丢垃圾呢，现在也回去了。」


    乐安没有回应。她有话题要因此结束的危机感，噔噔噔地从电梯里跑出来，用钥匙很快开了门，鞋也没脱，眼神四处寻觅了一阵，然后把狗粮倒出来，颗粒敲打在盆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把罗布斯塔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罗布斯塔，来吃饭！加餐宵夜！」


    不对劲，这不是吃饭的点。仿佛恶魔的召唤让罗布斯塔望之却步。


    乐安又招手：「罗布斯塔，来啊。」


    罗布斯塔控制不住自己地快步跑了过来，看到碗里比平常多了两倍的量，抬头瞅了乐安一眼，又看了看饭碗，往后退了两步。


    乐安再次招手：「罗布斯塔，来吃饭啊。」


    罗布斯塔不敢反应。乐安搂住它的脖子将它强行抱过来，她语气温和道，「你别怕，吃吧。」


    罗布斯塔将信将疑，低头嗅了嗅堆积如山的饭碗，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咀嚼，好像没有问题，又咬了满嘴巴，确实是没有问题，于是欢快地吃起来。


    乐安笑了笑，抬起手机拍照，发送给唐蔚然。


    r：「罗布斯塔今天好能吃。」


    唐蔚然发来一长串的哈哈，随即又是段语音：「好乖哦，我想罗布斯塔了，看电视还能暖手，我家里这边太冷了。」


    r：「家里没有电热毯吗？」


    唐蔚然打字发过去：「没有，我在家里住的少，什么都没准备，被子好薄哦，睡一晚上脚冷。」


    乐安皱了眉，想了想发过去：「再加一床。」


    唐蔚然：「加了，还是冷......想回你那边，还有空调。」


    乐安手快地打了「那就回」，但很快理智恢復，按下删除键。唐蔚然是回去陪父母的，她不能任性。


    乐安：「要不睡前用热水泡泡脚吧，能暖身子。」


    唐蔚然：「嗯，好喔。」


    过了一会，唐蔚然又发来，「我明天回去好不好？你不会嫌我吧？」


    乐安暗自庆幸隔着屏幕唐蔚然不会发现她唇边无法自控地上扬，以此暴露她自私的心情。


    r：「怎么会。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蔚然也是一时兴起，她还没与父母说过，明日家里的安排她也不知晓，回程时间还真不一定。


    「不知道，可能晚点？」


    r发来语音，「现在天黑得快，如果太晚了跟我说一声，坐地铁的话我就去接你，打车的话发个车牌。」


    唐蔚然忍不住笑，「知道啦，乐老师！管真严吶。」


    r的回覆一本正经：「安全第一。」


    眼睛瞥向对话框的抬头，唐蔚然突发疑问，「哎，说起来你微信名的r是什么意思？罗布斯塔的英文开头吗？」


    乐安不知在做什么，隔了好久才回了一个文字，「嗯。」


    接着又发来一条：「好晚了，我去洗澡。」


    唐蔚然：「啊。」


    她还想再聊聊的呢。


    *


    初三的早晨乐安是被朋友的电话叫醒的，她对唐蔚然撒的小谎言居然成了真。认识的一位也在开店的朋友只歇息三天就准备开张迎客，知道她还在休息，就叫了她过去玩。


    朋友的店距离唐蔚然家还挺近的，店铺开在城中区，大概也是这个好地段的缘故，才宁愿放弃休息，谁也捨不得节假日庞大的客流。


    乐安和这位朋友算是同师门，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又都在同城开店，平日里就会互相交流一些业界消息，关系还算亲密。朋友的店不像乐安还需从别处进货，他会自己烘焙咖啡豆，于是出了新品便常会招唿乐安去品尝。


    乐安碍于店里除了她没人镇守，对此多是婉拒的，但这回全世界都处于假期，她再拒绝就有些不给情面了。


    她应邀前往，回程时还从朋友处带走了大包的新品。


    想到唐蔚然晚上就要回来，她心情的愉悦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她掏出手机，恰好唐蔚然的头像上有个红点。


    唐蔚然：「在走亲戚，听大人们闲扯，好累。」


    她拍了一张大客厅的照片，看起来是父母辈的人们端坐在沙发上谈话，几个同龄年轻人都各自埋头玩手机，有三四个小孩儿在电视机和茶几中间追逐疯跑，照片只看得出残影。


    乐安心底漫起波澜，唐蔚然会乐意和自己分享生活和真实的心情，是不是说明她们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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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吃点糖？甜食会缓解心情。」


    唐蔚然：「你把我当小孩子是嘛？」


    r：「你不就是小孩子。」


    拿着烟花棒和罗布斯塔一起在草坪上打滚，就是小孩子才干得出来的事。


    唐蔚然气死了，噼里啪啦敲打键盘：「乐！安！我比你大很多！叫姐姐！」


    乐安捂着嘴笑，「不叫。」


    唐蔚然：「乐安！」


    唐蔚然又发来：「乐安！叫姐姐！」


    r：「小孩子。」


    她打完文字，抬起头咳嗽一声。还好地铁到了过年人就少了，她这一节车厢只有她一人，不会有人发现她发个微信也笑得这么痴傻。


    嘶，不对。


    乐安又抬眼看，隔壁车厢有个男人频频朝她投来视线，眼神闪躲猥琐，奇奇怪怪。


    乐安紧了紧眉头，瞪着眼睛回望过去，发现那男人并不是对她有什么企图，而是趁着车厢人少，便大喇喇地将手搭在隔座女孩儿的大腿上。


    女孩穿着高于膝盖的短裙，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丝袜，她不可能感受不到旁边人的动作。是熟人？乐安疑惑地看去，女生的眼睛同时望了过来。


    满是惊慌、恐惧，还有求救。


    乐安坐不住了，站起身直直往隔壁车厢走去，同时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第21章 插pter 21


    大过年的进局子乐安是头一回，按本国人习俗，是真不吉利。


    被她挺身而出挡在背后的女孩叫蒋可欣，可能是受惊吓过度了一直没办法发出声音，直到看见派出所的女警才吚吚呜呜地哭出来。女警花了点时间安抚她的情绪，把两人的笔录都做完便放她们走了。


    乐安站在门口揣起裤袋嘆了一声，白花花的雾气从嘴里吐出来，像把刚才的惊魂也给倾泻了出来。虽然做了件见义勇为的好事，她心里却也说不上多高兴或者多有成就感，只有些后怕地想着这么胆小的女孩子，要是当时真碰上车厢里其他人一个都没有那该怎么办才好？


    一忙起事，她连看手机的空都没有了，这会儿才赶紧掏出来看看，想着唐蔚然有没有回覆她什么消息。


    刚在裤兜里摸到手机的边，身旁就路过了蒋可欣，她可能没看见乐安，埋着头就走，过了一会，又退了回来转过身看着乐安。


    「乐、乐安是吗？真的......太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她眼含泪花朝乐安反覆鞠躬，声音里还带着惶恐未定的哭腔，像是强忍着起伏的情绪以免自己下一秒就又爆哭出来。


    乐安不免担忧她的精神状态，她顺手挽了蒋可欣的左胳膊，「哎、你别这么客气。」


    蒋可欣刚被她碰到，就像触电似的往后倒退，乐安来不及叫住，她已经失脚从大门口的台阶上踏空滚落下去。


    伴随着尖叫和臀部狠狠着地的声音，乐安牙根子酸了一下，她尽力了，本想提醒对方的，奈何蒋可欣脚步速度也太快了，她回过神来时蒋可欣已经坐在地上了。


    好在台阶并不是很高，级数堪堪三级，但也把蒋可欣跌了个好歹，几乎站不起身。


    乐安和门口听到动静冲出来的女警一起把她扶起来，她又是一阵道歉，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扑腾，「对、对不起......」


    乐安都替她感到疼，「你看看摔到哪儿了没？」


    蒋可欣呜呜两声：「我好像、好像脚踝扭到了。」


    女警：「要不你先坐这歇会？」


    蒋可欣婉拒了好意：「我和朋友约好了要见面的......在157，很近的。」


    「没事的，只是稍微扭了一下，我能走。」


    本来要抬步离开的乐安听见她说一五七，又不忍心地转回来，「要不我扶你吧？我也要去一五七。」


    「真的吗！？」蒋可欣一激动动了动脚踝，疼得她忙抓住女警的袖子平衡身体，「嘶......我太疼了，对不起。」


    乐安摆摆手，「没事，不用总是道歉。」


    和女警打好招唿，乐安递给蒋可欣一只胳膊，为了照顾她脚踝的伤，扶着她一步步龟速挪动。走出两三米了，她突然想起还没看唐蔚然的消息，心里急切起来，让蒋可欣稍等着，掏出了手机。


    唐蔚然回消息的时间已经是两小时前了。


    她发来了一张撒花的动态表情包，从文字里都能听见她雀跃的语调：「哇哦哇哦！我解放啦！」


    乐安忍不住笑，单手打字发过去：「什么时候回来？」


    蒋可欣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坠在乐安身上，见她把手机拿得远远的看，脸上又冒着甜丝丝的笑意，她好奇道：「女朋友？」


    乐安一怔，把手机迅速摁灭揣进裤袋里。


    「为、为什么这么问？」


    寻常人如果察觉到女性有恋爱苗头，不该是问女朋友吧？她又心虚又觉着这个蒋可欣好神奇，毕竟她在对话的唐蔚然确实是女性。


    蒋可欣听到这回答自顾自地点头，「看来是了，你很喜欢她啊。」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遇见异类的惊讶和厌恶，只是再正常不过地陈述。


    被戳中心事的，乐安又慌又乱，心脏怦怦乱跳，嘴巴里只觉得甜中带涩。如果、如果蒋可欣说的是真的多好，她就不用这样慌张了。


    「不是的，不是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虽然萍水相逢，过不了多久就会挥别，乐安还是说了实话，顺带问出了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女朋友？一般人......一般人不应该问是不是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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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可欣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她脸上的哭痕随着风吹干涸了，眼睛还红着，精神倒是好多了。


    「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她扭过头看向乐安，「我第一眼看你，也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乐安又发起愣来，「是什么意思？」


    蒋可欣轻声笑了两下，「乐安，没有人告诉你吗？你身上的姬气突破天际到快要爆表了。」


    「......」乐安咬着下唇思索一会儿，「我、我很明显吗？」


    蒋可欣噗嗤一声，她笑起来比起刚才哭咧咧的模样实在要好看多了，「那也太太太太太明显了吧！」


    她连说了好几个太，这样的强调让乐安心脏的节奏又开始紊乱。她恍惚地想，当初董依秋没有问过就肯定她喜欢唐蔚然这事，她还能用董依秋和她亲近熟悉的那一套来搪塞自己，可现在连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能笃定她的心情，她喜欢女孩子、或者说她喜欢唐蔚然这一点，已经这样露骨了吗？


    那么唐蔚然呢？她知道吗？她察觉到她的心意了吗？


    如果知道，这些日子她和自己的交流是怎样保持现在的平衡的？如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董依秋和蒋可欣都是同类人，而唐蔚然以前只交往过男性，所以对自己，从来没有往非友情的那方面想过呢？


    蒋可欣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乐安，你在想什么啊？」


    乐安摇头，轻呵出气平復心情：「没事，走吧。你是要去一五七哪家店？」


    「我去东街的那家陶艺店，是我朋友开的。」


    东街陶艺店？东街只此一家陶艺店，就是秦婧的那家。


    乐安问：「你是秦婧的朋友？」


    蒋可欣也愣了，眼里漫上惊喜，连带抓着乐安的手也紧了紧，「你认识秦婧啊？」


    乐安点点头，「我们是大学同学。」


    「啊！」蒋可欣瞭然地点头，「原来你就是......」但话说到一半又止住。她本就要较乐安矮一些，因为脚踝伤了靠在乐安怀里更只能抬头看乐安。


    还残留着泪意的眸子水亮亮的，忽闪忽闪着刷得精緻的睫毛，她软下声音，「没想到都认识，那我们以后也是朋友啦？」


    乐安没意识到她话语里的别样心思，轻轻抿唇，「嗯。」


    *


    两个多小时没能等到乐安的回覆，再出现后又是不回消息，唐蔚然心里已经涌起些不高兴的情绪，她又努力克制。她安抚自己乐安没有义务要随时恭候她的消息，乐安也有个人的事要忙。


    可是大过年的，咖啡店又不开张，她到底在忙什么不回自己消息啊？


    唐蔚然的占有欲是十分强的。


    这点她自己也能够察觉到，从小到大，零食也好、玩具也好，她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明确的划分界限，别人不能碰，如果碰过了，她便宁愿不要了。长大后面对感情更是，不再属于她的人，已经变了味儿的关系，就是对方跪着来求，她也不会再捡起来了。


    甘熠明曾经数落过的她的缺点，她其实全部接受，全部认可。可她坚决不改。


    不过......乐安是乐安，是一个独立的人，她能跟董依秋玩，也能跟咖啡店里搭讪她的女大学生们聊天，不能因为近期和自己关系亲密点，她就能要求乐安关闭全世界只面对她吧？她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朋友。


    已经坐上回程车的唐蔚然抚着胸口，命令自己不能作。


    签了机构后的唐蔚然不再为五斗米折腰，有了稳定底薪后钱已不是掣肘之物，她归心似箭，路上不堵的话，打车总要比地铁快些。


    这辆车环境舒适，没有异味，司机是位中年女士，在唐蔚然说过自己有些晕车毛病后就细心地在路过每一个路坎时放慢速度，整个行车过程稳稳噹噹，她下了车，甜甜地跟司机道谢，说了句新年快乐。


    下车，重新闻到「一五七」的空气，唐蔚然心情不错。


    刚合上车门，斜后面就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侧过身去，看见一辆深灰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的后方，后座门开后下来个人，修身的西裤皮鞋毛呢长款大衣，看起来腿长一米八。


    等看到脸之后唐蔚然就顿住了，她朝深灰车走了两步，「乐逸？」


    乐逸完全不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咋咋唿唿，简直如同换了个灵魂只是披上了乐逸的皮。他唇边浅笑着，有了点他姐姐的模样，站定后朝唐蔚然微微招了招手。


    乐逸说：「你回家吗？等我一起。」


    唐蔚然逐步走近，朝车后座看了一眼，玻璃是单向的，她并不能透视见到车里的人，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乐逸弯腰敲了敲车窗，「就送我到这吧，这两天辛苦了。有空我请孟总吃饭。」


    他合上车门，车子听话地直接启动，驶离了他们两人。


    然后乐逸终于回魂了似的，抓起她的手臂，音量都拔高了三倍：「然姐然姐！走吧？我们回家。」


    唐蔚然毫不留情面地把手臂抽出来，她发现这姐弟俩同一个妈生的却真是好离奇，一个不愿让人碰，一个好像有皮肤饥渴症。


    她学着他姐姐一样瞪乐逸两眼，「你好好说话好好走！别拉拉扯扯的。」


    乐逸嬉皮笑脸不知悔改，「哎呦你怎么跟我姐似的，我小时候拉她，她也总嫌我烦！」


    这几次接触下来，唐蔚然发现了他是真死皮赖脸，和他姐姐像是继承了两套基因，怎么埋汰他也不会生气，于是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确实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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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逸果然没有半点不高兴，「我也有不烦的时......哎？那不是我姐吗？」


    他话说到一半，指了指街边拐角处的前方。


    唐蔚然闻声立时望过去，只见到乐安怀里搂着一个十分陌生她从没见过的女孩儿，两人像是热恋中的爱侣似的头紧靠头走着，而走去的方向......唐蔚然抬眼。


    东街的深巷，唐蔚然知道，那里有一家情.趣酒店。


    第22章 插pter 22


    「一五七」的整体布局有些复杂，当初开发时只规划了西区，后来大概是宣传到位，见客流上升了，便又追加了二期，也就是目前秦婧陶艺店所在的位置。


    一二期分区中间恰好夹着一条巷子，里面有几座古建，还有一位云腾出身的古代名人故居，属于歷史文物建筑，不能动土，因此开发二期时就以保护修葺为主，在一二期之间靠这条特色巷子连接两区。


    西街靠近云腾大学城，中街靠近几栋写字楼，因此这里的商铺都相对大众化，诸如服装店、零食铺、文创摊，还有乐安的咖啡馆之类的，是适合家长带着孩子来玩的合家欢场所。


    而走过深巷来到二期东街，就像是穿越了一条时光隧道，来到了谢绝儿童的成人专属领地。在这里开设的更多是酒吧、烧烤、小时酒店，白日好像无人问津，到了夜场才是热闹的时段。


    除了来找秦婧，乐安迫于工作繁忙很少来东区，她通常从大路的另一扇门去往陶艺店，这条路从她家里到陶艺店更近，但以目前的位置来说却距离相较遥远，她自己走无所谓，带着一个伤员就太不方便了。


    吸引人去放肆的地方，装潢也就格外的艷色。路过的墙面画有裸身女人的线条，以及口红、高跟鞋，甚至内衣、丁字裤等露骨元素，都是用灯珠将其拼凑组成酒吧街外的装饰，它们现在还因为白天所以暗淡着，不难想像天色渐晚后亮起来，会是怎样灯红酒绿的场面。


    光是这样看着，乐安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她埋着头走，不停地咳嗽清嗓子。


    蒋可欣顺着她闪烁的视线看去，扑哧笑了出来。


    乐安真是她意想不到的纯情。


    她忍不住问：「你......之前交过女朋友么？」


    乐安闭口不答，但如此反应其实就算是回答了。


    蒋可欣心下又是一阵惊讶，她想不到的是被秦婧私下戏称为「云大扳手」这位朋友，居然......居然没有过交往过女友吗？


    可能是觉得有丝丝尴尬在蔓延，又或许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掩蔽羞涩，乐安主动问道：「今天、嗯......你是来拜年的吗？」


    「算是吧，」蒋可欣被问到这个笑了起来，笑声里有一点无奈，「哎！秦婧又又又又失恋了！我不放心，去看看她。」


    乐安有些迷煳：「之前那、那个分了吗？」


    她记得跨年的时候秦婧还带了个女孩儿来的，但她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也懒得去好奇，谁知道下次带来的还是不是这个。毕竟秦婧的前女友们就算没有一个排也能凑支足球队了。


    果然蒋可欣也被她问晕了：「哪一个？」她问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或许她与乐安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无所谓吧，反正她每次失恋都要闹一阵的，她就是......太缺爱了吧。」


    乐安听罢沉默不语。


    等到了秦婧的店子，大门口锁着，蒋可欣指挥乐安从旁边的花坛里挖到了钥匙打开门，又再上了二楼。


    秦婧卧倒在床铺上，地面、桌角甚至床面都堆了易拉罐，看起来她一个人至少干掉了一箱。


    大过年的如此颓废，想来真是受伤不浅。


    乐安叫了她两声，她才迷迷瞪瞪地睁眼，瞧见乐安居然是和蒋可欣一起来的，她情绪莫名高昂起来，大声唿喊：「哇！你们来看我啦！！死不了死不了！」


    乐安把蒋可欣安顿在旁边的椅子上，又去抓秦婧，「好了别闹了，知道这点酒喝不醉你。」


    秦婧被她薅着后脖子没了力气，颓然地扑跌在床榻面上，哭咧咧道，「我为什么老是被甩呢......我就想不明白了！我这么认真！这么认真！」


    蒋可欣忙安抚道，「知道的，知道你认真。」


    乐安直嘆气，把她扶了起来，缓声问：「这回是怎么了？」


    秦婧歪斜着身子坐在床上，「你知道她多离谱吗？她说我摸女客人的手，我！那是我的工作，我在教人家怎么拉胚，那也叫摸吗？」


    「跨年那天不还好好的么，你这几天还开门了？」


    秦婧摇头，「没有......她就是找茬，吵架翻旧帐。」


    乐安无奈了。她没有过实际恋爱经歷，仅有的幻想也是如何的美好与甜蜜，她曾以为自己要是有了值得去爱的人，一定要百般呵护，怎么还会捨得吵架呢？可是秦婧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吶，如果秉性行事奇差，她们也不会从同学变成朋友交往这么些年了。


    恋爱，难道是会这样一地鸡毛的吗？


    *


    安慰了秦婧半晌，乐安终于坐不住了，她给蒋可欣的脚伤买了药送上来后便找了藉口告辞。秦婧不是真的醉死了，蒋可欣也还能靠一只脚蹦跶，她不需要守在这里。


    她给唐蔚然发去微信：「到哪儿了？要我去接你吗？」


    可惜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回覆，乐安按捺住些许失落，缓步往家里走。开门时意外发现门没有反锁，她推开了门，咔哒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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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放式的厨房里，唐蔚然探了半个身子出来，而后又缩了回去，继续忙着手下切菜，连招唿都没跟乐安打。


    乐逸和唐蔚然都围着围裙，挤在小厨房里干活，还是乐逸听到门声朝乐安叫了句，「姐，你回来啦！」


    乐安嗯了一声应和。


    她心底察觉到唐蔚然情绪不太对劲，但不好当面直问，便找了个话题：「在做饭吗？」


    唐蔚然没吭声，手下切菜的动静更大了些，好像在说：没长眼睛？


    乐安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思忖半晌，歉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点事，说好去接你的，失约了。」


    唐蔚然低声嘟囔：「没事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有脚。」


    乐安：「嗯......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她四处看了看，乐逸在摘菜洗菜，唐蔚然在切葱姜配料，炉子上正炖煮着一锅汤。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似乎没有她可以插.得上手的地方。


    她揪了下乐逸的衣角，乐逸回过身来看她。


    她朝弟弟使眼色：怎么了这是？


    乐逸耸耸肩，似乎也不知情。


    乐安摸不着头脑，只好去收拾了碗筷，摆好桌椅，等待唐大厨的成品。


    她在客厅里坐着郁闷，厨房里的唐蔚然也在郁闷。


    郁闷自己是不是年纪轻轻提前进入更年期了，不然怎会这样控制不住情绪，变化无常。她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些什么气，更遑论要旁人理解了。


    乐安不太爱吃肉，唐蔚然也是，因此素菜居多，只汤锅里有几根大骨头，如果乐逸不想啃的话，那就是罗布斯塔的。


    唐蔚然整理好心情，端了最后一道青菜上桌，她刻意放平了语气，却还是显得有些口是心非。


    「没跟你生气，是气我自己。」


    乐安稍稍宽心，又关怀道，「怎么了吗？」


    唐蔚然摇头：「没有，家里的一点事。」


    这模样就是明显不想继续谈了，乐安识趣地闭了嘴，拿起筷子填胃。


    乐逸吃了两口就开始抱怨，「怎么都没肉......」


    他倒也不是真有怨气，只是想在静悄悄的餐桌间找两句词儿的存在感，顺带和姐姐撒撒娇。


    乐安一下想起冰箱里还有她昨天犯错的证据，站起身去开了冰箱门，「有肉，牛排吃吗？」


    乐逸满口应：「吃吃吃！」


    乐安嗯了一声，拿出包装盒，换了个瓷碟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她回了座位坐下继续吃，过了两分钟，微波炉叮的一声响，乐逸自觉地起身去取了肉排，碟子底刚触到桌面，就听到唐蔚然哼了一声。


    乐逸拿刀叉的手一顿，抬眼看她，「蔚然姐要吃吗？我切一半给你。」


    唐蔚然又轻哼，「不吃。」然后低头往嘴里送菜，煮熟了的贡菜，在齿缝里磨得嘎嘣脆声。


    乐安不禁脖子一凉。


    乐逸低头看肉：「......好像，还有点冷，我再去热热。」


    *


    做了饭的人有不用洗碗的特权，吃完饭，唐蔚然独自进了房间。关上门，好像也就关上了满世界的喧闹。


    客厅里亮着灯，从门缝里透进昏暗的房间来，唐蔚然躺在床铺上，以一个尽量松散的姿势。


    她对乐安，好像过于自私。从没对谁有这样过分的想法，恨不得要一直待一起，恨不得这个人干脆只围着她打转，恨不得......


    可就算是与甘熠明，她也给了足够空间。


    天马行空地发散了思维，她还没开始怀疑就着急地自我否认。一定是最近遇到同性取向的朋友太多了，所以才会......对，一定是。


    手机铃响，她从床头柜摸到后滑开接听，「喂，小颖。」


    小颖：「然然姐，好消息！」


    唐蔚然爬起身，清清嗓子：「什么好消息呀？」


    「就是新年团建呀！名单出来了，有你呀然然姐！」


    唐蔚然签约的机构每年都有个团建活动，会带着旗下优秀的主播、kol等一起去旅游度假。一帮子人行动起来很惹眼，尤其是这中间还有些网上知名人物，所以为了避过高峰期，通常选在年后的时间出行。


    说是团建，其实大部分参与的人都没有真的在休闲度假，唐蔚然之前为了解行情翻看过这些人的视频作品，去年的同一时段，大家基本都出了旅行vlog，游玩途中仍然坚守着工作的职责，实在很不容易很不轻松。


    即使这样，这个不轻松的机会还是有很多人挤破头要争取的，因为能被选上，那都是有头有脸混出江湖地位的人物，团个建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互相之间串门儿、出个镜，还有助于粉丝流动，属正向发展。


    所以，唐蔚然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被选上，她才签约不到两个月而已。


    小颖考虑不到这一层，她只觉得一定是唐蔚然溢出屏幕的才华被领导发掘到了，决定好好捧她，作为唐蔚然的助手，她与有荣焉。


    唐蔚然心有疑虑，但如果机会就在眼前她当然不会放走，想了想，她问道：「什么时候去？日期确定了吗？」


    小颖：「下周就出发，然姐，要我来帮你收拾行李吗？」


    唐蔚然点头：「要的，每套肯定都要出镜。」


    小颖：「好呀，那我明天来吗？」


    这么冷的天，准备的箱子得大，她衣柜里的衣服这段时间拍视频基本展示过一轮了，新年需要新购置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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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明天先去商场吧，我要买个箱子。」


    小颖啊了一声，「然姐你之前那个箱子就可以了呀，20寸的很大了！」


    唐蔚然反驳：「冬天很冷诶！」


    小颖笑起来，「不会不会，这次是去超温暖的海边！」


    第23章 插pter 23


    初八过后，乐安的咖啡馆开张。资格等级的考试近在眉睫，她又进入了普通但忙碌的两点一线生活。


    除了给乐安备考加加油打个气，唐蔚然也要操心起自己的团建之旅。团建旅行的目的地是南方的沿海地区，与云腾相距近三小时的飞机里程，这里四季温和，刚立春，就体贴地进入到了只用穿单衣的温度环境。


    唐蔚然看了小颖发来出行那几日的天气状况表，把先前设想的冬装搭配全都删除了，好在她夏秋的服装很多，而且也没有用于过拍摄，只要还没展示过，对于看她视频的受众来说那就是全新的。


    「然姐，海边是不是得准备泳衣呀！」小颖陪她出来买必备品，路过泳衣区时语气透着隐隐的兴奋，像小学时候期待春游一样，「然姐你身材这么好，嘶流嘶流！我岂不是可以大饱眼福了？」


    跟唐蔚然熟悉之后，小颖知道唐蔚然不会计较，聊起天来愈发放肆。唐蔚然当然没真的生气，带着羞意地瞪她一眼，「想什么呢你？我又没有别的助理，到时候你忙得脚都沾不了地呢......」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也忍不住往种类繁复的漂亮泳衣上瞟去。有分式和连体的，有节省布料款或保守款，花纹也分性感类和可爱类，看得人眼花缭乱挑不出来。


    一件件看过去，脑袋里控制不住在给自己进行实时换装了，也不知道乐安会喜欢哪款？她依稀记得乐安说过家在沿海，那乐安是不是经常会去海边？干脆给乐安也买一套好了，就算现在穿不上，以后万一有机会一起去海边玩呢。


    她去柜檯取了品牌的写真册，拍了几张照发给乐安。


    「闲着么，帮我挑挑哪个好看？」


    乐安很快回了微信：「都好看，挑你喜欢的。」


    唐蔚然鼓起脸，这人好木，哪有人这么给建议的。


    她不死心，又发过去一批，「挑你喜欢的呢？最喜欢哪个？」


    乐安像是在犹豫，好一会才选中一件，「这个吧。」


    她挑的是一款分式装，橙白细条纹交织，配色比较活力，泳裤腰带有短短的荷叶边，上装有一条从锁骨处延伸到脖后繫结的同色绑带，是带着小小性感的轻熟可爱风。


    唐蔚然捂着嘴笑，故意逗她：「原来你喜欢这种？那我给你买。」


    乐安那边果然立刻发来一串震惊的文字：「啊？？？」


    乐安：「我以为这是你让我帮你挑的。」


    唐蔚然心情愉快。看样子乐安没事忙，于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乐安也很快接通了。


    她唇边带笑：「噢！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种风格的？」


    乐安还有些懵，「什么风格？」


    唐蔚然：「可爱的。」


    大概是想起唐蔚然不爱听乐安叫她小孩子，乐安顿了一会儿，「......也没有。」


    唐蔚然哼一声：「知道了，我不可爱。」


    乐安：「......」


    真不禁逗。唐蔚然默声笑着。


    知道自己说错话让人误解了，乐安缓了会儿补救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什么风格都很适合，都很好看。」


    「所以让我挑，我挑不出来。」


    她说得郑重其事，反倒让本来怀着开玩笑心思的唐蔚然一时塞住，不知说什么回应才好。


    「......我，」唐蔚然清清喉咙，「那我买这套吧。」


    话筒那头的乐安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让我穿吧！？」


    唐蔚然噗嗤一声，「我穿啦！」


    乐安放下心来。


    挂了电话，唐蔚然心里有想法，挑起来就更目标明确了，她从万花丛中抽了几套摆出来问小颖，「这几件怎么样？」


    小颖看了眼：「是不是花式太素了点，上镜不太好看耶。」


    唐蔚然摸了摸布料柔软度，「给我一个朋友买的。你见过的，跨年活动的时候。」


    小颖歪了歪头，「哪个？那天人超多！」


    「弹吉他唱歌那个。」


    这么一描述，小颖脑子里就有画面了。当晚上弹吉他唱歌的就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弹得很好，唱得很出彩，想不留下印象也难。


    「那还挺适合的，她人看起来帅帅酷酷的，那这件吧，海蓝纯色不会太出挑，泳裤腰带是小蝴蝶结，样式还有点小设计。」


    唐蔚然也满意，「嗯，那就这套。」


    她刚抬起手准备让人给装起来，小颖就赶忙提醒道，「然姐！你自己的还没买！」


    「喔！」唐蔚然反应过来，又去埋头挑了起来。


    唐蔚然最后给自己选择了一套深色半包裹的样式，些微露出小蛮腰和锁骨，但整体偏于保守，想到要上镜头面向大众，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颖把橙白色的泳衣举到她面前，「然姐，那这套不要了吗？」


    唐蔚然抿着唇想了会，「嗯......也要吧。」


    她一併拿了去付款。小颖跟在她身后提着包，问她，「然然姐，刚才跟你打电话的也是这个朋友吗？」


    唐蔚然点头，「嗯。」尾音雀跃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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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颖随意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你这个朋友啊？」


    唐蔚然顿时惊得扭头看她，小颖被她这么一瞪有些害怕，但还是摸着胸脯说出心里话：「......因为你跟她打电话的时候笑得也太开心了，而且啊，给人家买礼物居然挑的比自己的还用心。」


    唐蔚然摸着自己的脸。


    她是吗？很开心吗？有......这么明显吗？


    她有些忐忑地开口，「你知道我朋友是女生吗？」


    「知道啊。」小颖感到莫名其妙，她掂了掂手里的包装袋，「......这里面不是比基尼，难道是大裤衩？」


    唐蔚然扯着嘴角苦笑，「你们现在年轻小孩子......倒是、倒是都挺开放的。」


    小颖惊叫一声，「啊！？然姐你恐同啊？」


    「我......」唐蔚然刚想否认，脑海里出现了不甚美好的回忆。


    观察到她脸色微变，小颖一时也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手机响起，她接听了电话。唐蔚然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什么，只看见小颖脸上跟花瓣似的渐渐绽放开来，她连声激动地嗯了好几下，挂断后，抓起唐蔚然的手紧紧攥住。


    「孟总监？」


    「嗯嗯嗯！！」小颖疯狂点头，「走然姐！走走，我们去你朋友的咖啡馆！」


    唐蔚然奇怪道，「怎么了？为什么过去？」


    「孟总监说要当面聊一下你的发展规划，他亲自过来！」


    *


    咖啡馆里有三两桌客人，谈话声不大。乐安端来了孟佟伟点的饮品和唐蔚然最近老在喝的摩卡，收起托盘就离开了。


    孟佟伟年约三十，除了穿着较为随性自在，死水一样的神情看不出一点做新媒体推手的气息，反而像戴着层面具更让人心生惶恐。


    唐蔚然跟他其实见得不多，除了当初入职时谈合同和各种细则时见过几次，到后来她在家独自耕耘作品，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之间的沟通大多数经过小颖，两人自然不很熟悉。


    孟佟伟靠坐在椅背上，眼神从上到下将唐蔚然扫了一遍，让唐蔚然感到略微不舒服。而后他很快收回视线，将手里的文件夹摊平，递了过去，「你的团建vlog公司做了定制，服装就不必带了，有品牌提供，你看看。」


    唐蔚然愣了愣，接过文件低头看。


    孟佟伟继续道，「还有这次贊助商是彩妆品牌，视频里需要植入几个产品推广，品牌方晚点会给到样品，一些必须说的gg词让小颖回头画一下重点发你。」他顿了顿，左边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看不明白深意：「你刚好是美妆版块的，算是沾上福气了。」


    唐蔚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那副不起波澜的样子，她压下隐隐不适，继续看着文件内容。内容不多，加上孟佟伟的解释，以及有小颖在旁边做笔记，唐蔚然很快提炼出了孟佟伟此行的目的——公司要捧她了，要像捧iris那样捧她了。


    看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嘛，就像她读书时分数成绩就是心血付出最直观的反映，原来做什么都一样，努力确实会有收穫。


    唐蔚然悟到了这点，大胆撇去心里那点怪异感，有些傻乎乎地勾着唇笑。


    孟佟伟把该说的话说了，把该给的资料给了，他抿了一口自己点的纯黑咖，脸上表情终于精彩了起来，咳嗽两声，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唐蔚然。


    他轻哼一声：「你呢，做事很有个性，不过既然走上这路了，还是要会哄人一些。」


    「好好把握机会，这行一样是青春饭。」


    他工作繁忙，说完就走了，留下发着愣的唐蔚然和奋笔疾书的小颖。


    唐蔚然把孟佟伟的话放在嘴里咀嚼了两番，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她问小颖：「他刚才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


    小颖今天是陪唐蔚然出来採购的，电脑没带在身上，孟佟伟的临时到访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为避免失职她只能跟乐安借了几张纸和笔，等埋头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才把笔记推过来，「这有什么不懂的，然然姐，你要红啦！」


    她红光满面的，看起来比唐蔚然还要高兴。


    唐蔚然垂头看她的笔记，一个个圈把重点框了起来，每个小项目的deadline标在了旁侧，排版也很清晰明了，最后一个大箭头指向了唐字，爆炸云朵状的线条勾勒住她的id。明明是随手借的纸笔，倒被小颖做出了艺术手帐的感觉。


    她们公司果然签的都是神人，好像只有她蠢笨得要命，对小领导说的话仍云里雾里。


    见他们聊完了公事，乐安才过来收了孟佟伟的杯子。她顺手摸了摸唐蔚然的竹筒：「冷了，给你换一杯？」


    唐蔚然：「不用了......」


    小颖主动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小姐姐，我的也冷了，可以换一杯吗？」


    乐安浅笑，「好，还是这个吗？或者我给你换一种呢？」


    小颖：「哪个好喝啊，我不太懂，有没有推荐？」


    乐安想了想，点头：「有哦，新到的豆子，是我朋友送我的，不售卖，但可以给你做杯尝尝。」


    小颖惊喜道，「真的呀？那我怎么好意思嘿嘿。」


    乐安见她亲切，指了指唐蔚然，假意小声道：「记她帐上。」


    小颖朝唐蔚然嘻嘻笑着，端起自己的杯子跟乐安往操作台去了，她趴在台边上，仰着脑袋看乐安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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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倒出咖啡豆，像是不经意地问小颖：「你们在聊什么，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对劲。」


    小颖：「没有吧？就聊些工作上的事，然姐挺开心的呀！你别多想啦！」


    她想，换谁突然知道了公司要大力扶持自己，可能都会有些被幸福砸晕的迷煳吧，需要一阵适应期，她理解。


    唐蔚然还坐在圆桌旁，斜着眼睛看操作台。


    店里很暖和，乐安一般进来会先脱外套，她今天穿着修身的咖色高领底衣，袖子浅浅挽在小臂中间，方便她做事。不注意还没发现，她的头髮比唐蔚然初次见到时长长了些，已经可以扎一个短短的高马尾了。


    乐安的手指捏起水壶，缓缓摇动腕部，动作从容娴熟，偶尔抬眼看一下小颖，眉目间都含着笑，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店里盪起小颖掩着唇的娇笑。


    小颖平时笑可不是这样，和她视频通话时唐蔚然都能从屏幕里看到她的扁桃体。


    唐蔚然坐不住了，她起身往操作台走过去，听见小颖说：「......所以你真的被很多女生追过咯？那你有没有交往过女生啊？」


    唐蔚然顿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24章 插pter 24


    「我猜的啊！谁叫你长这么好看？」


    乐安轻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小颖撑着下巴，眼睛里满是欣赏：「在咖啡店工作很帅哎，有女生来搭讪不是很正常？」


    乐安挪开滤杯，唇角微扬。她没有否认：「是有。」


    一些年轻直白的女学生，一些腼腆的借着问咖啡而要微信的女白领，甚至有些别样需求的有钱小姐，工作这近两年里她遇过不少。奇怪的是来搭讪她的确实女孩子居多，男性倒不是没有，相比之下就少得可怜了。


    或许真是蒋可欣所说的，她身上姬气爆表吧。


    女孩子们的搭讪通常是礼貌且有分寸的，她并没有因此困扰过，顶多给平静的生活添加一点逗趣，所以她觉得好笑。可她又无奈，无奈的是她最希望吸引的那人，从来没有用过那种目光看她。


    她将咖啡倒入新的杯子里递给小颖，小颖接过：「所以你真的被很多女生追过咯？那你有没有交往过女生啊？」


    乐安余光瞥见小颖身后的人影，她侧了侧头喊道，「蔚然？」


    被发现的唐蔚然不得不走近些，她垂着头，没有抬眼看两人：「嗯。」


    「尝尝吗？我朋友送的。」乐安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咖啡壶。


    她还能说不么？她总不可能告诉乐安，自己是来偷听两人讲话的吧。人已经走到了操作台，唐蔚然只好别别扭扭地坐下，「好，尝一点点。」


    乐安拿了个小杯子，边倒边说，「这是我朋友送的豆子，他自己亲手烘的。噢，就是你回家的时候我见的那位朋友。」


    就是乐安抱着往东街深巷走的那个？


    唐蔚然佯装喝了一口，液体根本没碰上嘴唇就放下来了：「哦。」


    乐安笑着问，「好喝吗？有没有尝到水果香？」


    唐蔚然：「不好喝，又酸又苦。」


    乐安一愣，低头闻了闻自己杯子里的味道，小声道，「嗯？怎么会，是我今天水温不对么？」


    见她认真在找原因，唐蔚然怕自己真误导人家，连忙摆摆手，「是我喝不来咖啡，都是一个味道。」


    乐安放下杯子，不再强求她品尝，转身在冰柜里取了瓶蓝莓汁递过去，「那喝这个。」


    装满蓝莓汁的玻璃瓶子上没有咖啡店的logo，也没有贴标价，是乐安常备在店里的自制饮料，可唐蔚然从没见她自己喝过。


    香气浓郁，味道偏甜，喝下一口后唐蔚然脸色缓和了很多。


    乐安问她：「这个好喝吗？」


    唐蔚然指腹磨着瓶子：「嗯唔。」


    *


    唐蔚然飞往海边的那天，恰好是乐安考试的日子。从机场返回考试点太赶了，唐蔚然担心考前让乐安奔波过远影响身体状况，再三婉拒了她来送行，结果被乐安误以为自己遭人嫌弃。


    「你放心，小颖已经在楼下等......」


    唐蔚然蹲在地上扣好行李箱的盖子，一抬头看到乐安的表情，噤了声。


    乐安手插.裤袋斜靠在门框上，委屈的情绪快要溢了出来，简直像以为要被主人扔了的小狗狗。


    唐蔚然起身，顺从自己心意地捏了一把她的脸，「怎么这个表情，我不是不想你去啦，是怕你跑太远会很累。」


    乐安扁着嘴，没说话。


    「嗯......要不回来的时候你来接我怎么样？我要买些礼物，行李肯定很多。」


    乐安：「喔，我就只有搬东西有用。」


    唐蔚然第一次看到乐安会这样小气吧啦地计较，她捧起乐安的脸揉了个痛快，「三天而已三天，这么捨不得我呢没想到啊。」


    乐安不自在地侧过脸，替唐蔚然把行李箱拉杆提起来：「那边晚上还是冷的，记得多带一件外套。」


    「嗯。」唐蔚然应下，「你很熟那边？诶我记得你家就是那块的吧，很近吗？」


    乐安没有隐瞒：「很近，离你酒店步行二十分钟。」


    「啊？」唐蔚然一愣，随即笑道，「那下次再去一趟，你给我当导游。」


    乐安终于开心了些，她看向唐蔚然，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你说的，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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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定了。」唐蔚然别开视线：「乐逸也在那边工作吧？到时候我去找你们玩。」


    乐安顿了顿，「嗯。」


    「哦对了，乐逸呢？这几天好像没见到他。」


    乐安低头答道：「不知道。」


    话题突然中断，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谁也不是真的在关心乐逸的行踪。唐蔚然抿了抿唇，「那我走了。」她自然地倚过身环住乐安的肩膀抱了抱她，「考试顺利，等你的好消息。」


    她的拥抱很轻，礼貌得不像女性好友间会有的距离，还没等乐安回味过来这个难得的肢体碰触，唐蔚然的香气便于鼻间消弭了。


    乐安靠在墙上嘆息，仅仅是这样，已经让她恍惚地觉得世界都在打转。她让自己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才转身回房，收拾随身包准备出行。


    *


    飞机落地后有接驳车带她们直接去酒店，看得出来这次的贊助商很大气，她们下榻的酒店从外观装潢就透着一股金钱的气息。这家酒店临海，周边一片海域都被老闆承包了下来，从套房的阳台出来就可以直接跳进海里游泳。


    壕无人性，如果是唐蔚然自己来旅游一定捨不得这样消耗。


    小颖夸张得像漫画小人一样在阳台上蹦，脚底跟装了弹簧似的。她啊啊啊一顿乱叫，完了抓着唐蔚然一起往柔软的懒人沙发上躺下，沙发很软乎，惬意得人只想哼哼。


    「呜呜呜，感谢公司感谢孟总监感谢然然姐！」


    唐蔚然当然也为环境感到惊嘆的，不过她矜持于自己年纪在这里，又有小颖替她表现了，便只浅浅一笑，靠在沙发上拍照。


    她背光眯起眼对着镜头笑，背后是蔚蓝的天和海水。


    拍完后下意识发给乐安：「我到啦，酒店好漂亮！」可刚发出去她就一下想到乐安应该在准备考试。


    别让她看手机分心影响了发挥。她赶紧戳戳戳，把消息给撤回了。


    下一秒乐安回了她：「发了什么？」


    唐蔚然：「没什么，你到了没？」


    乐安没答她的问题。


    r：「我看到了。」


    r：「很漂亮。」


    不知道她说的是酒店环境还是人。


    r：「我到了，快开始了。」


    唐蔚然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那你去吧，加油加油！」


    小颖刚打完了一个电话，挂掉后在旁边叫她，「然姐，我们去换个装哦，晚上有小宴会，顺便拍点化妆花絮哈。」


    唐蔚然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


    *


    叫晚宴的听着似乎很高贵，实际上这就是公司内部包了酒店的餐厅，吃吃饭、聊聊天，做些常规团建项目。不过今天能到场参与的都是自带流量在身的，争奇斗艳少不了，而且保不齐就有谁拿着隐藏机器在直播，所以随时都要保持好警惕的营业状态。这一趟，想必要比普通公司团建更精彩。


    唐蔚然还在化妆的时候就有隔壁邻居来敲门，端着相机玩突击检查那套。来人是不同区的一位主播，叫大牛，很拼很努力，曾创下连续24小时直播吸金千万的记录，出名于玩的花样多，脑筋又活泛，俗称——会整活儿。


    可惜的是很没有礼貌。


    强闯房间搜查唐蔚然还能接受，到了被要求翻查行李箱的时候，唐蔚然脸上僵硬的笑已经快挂不住了。


    对方似乎一无所觉，继续翻找，还一个个拿出来对着他的镜头展示。


    「哇！看得出来然然很爱喝咖啡了，箱子里有摩卡冻干，包上还挂了一个咖啡豆钥匙扣。」


    钥匙扣是唐蔚然买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在咖啡馆里买墙纸，所以被电脑偷听到了咖啡相关词语，浏览购物页面的时候，大数据就给她推荐了这个咖啡豆样式的钥匙扣。


    唐蔚然当时觉得挺精緻可爱的，就买了两个，一个送了乐安，作为帮忙找到便宜房子还有搬家的小谢礼，另一个就自己挂在包上了。


    至于冻干粉，是乐安放进去的吧？这人真是，以为自己是她吗，视咖啡如命，唐蔚然忍不住笑笑。


    「是啊，最近还挺喜欢喝的。」也就仅限于乐安做的那几款吧。


    好在大牛还没那么极品，只象徵性地拿了几样东西拍摄，结束后边聊着就和他的助理一起把唐蔚然的行李又给收拾好了。


    送走两人，唐蔚然嘆口气，一回头发现自己的摄像机也架在化妆镜旁边，她下意识叫了一声，而后想起自己是剪辑不是直播，才又松了气。


    实在有点可怕，她明明只是个美妆博主，怎么活得好像360度无隐私了似的。


    用指节敲了敲摄像机的前盖，她嘱咐小颖：「刚才我那段，得掐掉。」


    小颖点头：「知道知道。」


    花了几小时化妆换衣，唐蔚然终于自以为隆重地登场了，谁知转角步入餐厅大堂，除了靠近门口的几个人瞥了她两眼，她仿佛透明人一样穿行在食物和人群间。


    随便望去都是只要上网冲浪就能叫得出名字的红人，唐蔚然本以为至少会有一批和她情况相近的新人，现在看来......


    她突然感觉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尴尬、窘迫的境况。在父母规划好的既定轨道上行走时，她从来是优秀的、耀眼的，站在中心的，可当她开始做家里不允许的事情时，她就一次次受挫。


    恋爱也是，工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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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颖去洗手间了，唐蔚然只好小步挪到了墙边，独自消化负面情绪。


    有人朝她走来，靠近了她，唐蔚然沉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的皮鞋尖对准了她的高跟鞋尖，「蔚然。」


    唐蔚然惊讶地抬头，「乐逸？」


    乐逸西装革履地站在她面前，短短的寸发也一丝不苟地做了造型，根根直立，和乐安相似的面庞上挂着笑意，他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唐蔚然心底有找到了熟人的安稳感，语调松懈了些许：「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而且、而且还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和平时在家里真是两副面孔。


    「果酒，好喝的。」乐逸从旁边桌子上拿了杯饮品递给她，「我来工作啊，你呢？」


    「工作？」唐蔚然发愣，「你也......」


    不对啊，乐逸肯定不是和她同行，不然她早会在公司主页里看见他，那是做什么的？看他这身正装......


    有人来打招唿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人亲切地朝她旁边喊，「乐总！」


    唐蔚然瞪大眼睛扭头看乐逸，「乐总？！」


    乐逸低下头看她，有一瞬露出了他在家里才会有的那种八颗牙灿烂笑容，而后他一抬头，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第25章 插pter 25


    来打招唿的人是iris，他穿着中性风的宽大裙裤装，看着和平日发布的视频里没有太大区别。他满面春光地奔过来，在看到唐蔚然的一刻笑意微妙地敛了敛，他先跟唐蔚然握手，「然然，我知道你。」


    唐蔚然心想咱们撞了两次车你不知道我可就奇怪了。


    他又看向乐逸：「乐总，您怎么才来啊。」


    矫揉造作的语气简直每个字都能拧出人工糖精来。唐蔚然听了心里直佩服，她猜如果他手里有手绢，现下一定已经甩到乐逸身上了。


    乐逸则微不可觉地往后面躲了躲，没接他话茬儿，低头微笑着问唐蔚然：「你们觉得这里环境怎么样？」


    唐蔚然还没张嘴就遭iris抢答：「挺好啊！有水有山，景色好美，乐总费心了，呵！」笑声的尾音翘上了天。


    他本想给乐逸拍拍马屁，结果一巴掌拍到马腿上，乐逸没揽功：「是美乐的工作人员们费心了，我没有出什么力。」


    不等iris再发起话题，乐逸先发制人地揽住了唐蔚然的腰，「iris你慢慢吃，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


    唐蔚然被强行转了个身，她看不到身后的iris是怎么气得瞪眼，但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发凉汗。乐逸的手劲儿很大，箍住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身边还有人在路过，唐蔚然只能微微扭动身子想挣脱。


    她咬着牙轻声骂：「乐逸你神经啊？放开我！我跟你姐告状了......」


    果然听到乐安的名字乐逸就脸色突变，他贴近唐蔚然低声道：「蔚然姐帮个忙帮个忙！我快烦死他了！」


    两人一直状似亲密地走到了餐厅中门转角后的走廊外，见四处无人了，乐逸才放开唐蔚然。他吁了口气，抹掉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救命啊！我被他缠了好久。」


    唐蔚然垂头整理自己的裙摆，腰间的布料都被乐逸捏皱了，她好奇地问，「他怎么缠你了？」


    乐逸满脸不爽快，「想攀上我呗，还能有什么？可惜真是找错人了，我又不是gay！真是奇了怪了这些男的怎么会喜欢找我？」他自顾自地说着，心里想，肯定是因为姐姐不来公司，所以桃花男都转嫁到他身上了，嗯，肯定是的！


    唐蔚然问：「乐逸，你在美乐工作？」


    乐逸扯了扯颈间的领带，两手搭靠在栏杆上：「是啊！」


    美乐就是这次贊助团建旅行的公司，做彩妆有十来年了，刚开创那会儿有过一阵强劲的新星之光时期，但奈何是本土品牌总被人以偏见看待，后期便发展式微，好在质量一直很靠谱，所以有一小拨忠实客户支持着才没倒闭。


    这几年国风崛起，这个牌子就很聪明地乘势而上，在严格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对包装做了很大的革新，由此名声又大振。


    唐蔚然也靠近栏杆，夜风吹来，带着海的腥味拂动她的髮丝，她穿着一字肩的单裙，觉得有些冷了，不觉抱紧自己的胳膊。


    乐逸余光注意到，便十分绅士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你穿我......」


    「不用了。」唐蔚然连手都没伸，拒绝得很明确。


    刚才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乐逸搂着她出来，她有眼无珠不认识乐逸的庐山真面目，但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所以再让别人看到她披着乐逸的外套，那可真就说不清楚了。帮他解决了一下眼前的小困境，却要搭上她自己，实在不值当。


    唐蔚然当然欣喜认识的朋友是这样优秀的人，可当她知晓这人和自己的工作挂钩时，却本能地想拒绝对方可能带来的利益。她不傻，如果之前她还有疑惑自己为什么能站在这里，结合今天的情况她就豁然开朗了，乐逸或许从中做了点什么。


    他可能只是因为乐安而单纯地想要帮助提携她，但在外人眼里看来，当上下位者的性别为一男一女时，不管两人之间有无那种关系，他们总爱戴上一层暧昧的滤镜。


    唐蔚然不喜欢这样，不光是因为她对乐逸并无友情以上的意思，而是因为她在这点上莫名其妙的、强烈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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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移了话题：「看不出来嘛乐逸，年纪轻轻的就是老总了。」


    乐逸一拍手笑起来，「嗐！跟我没啥关系，是我妈和我姐厉害。」不像一般人不乐意承衔家人的光环，他好像特别自如地享受着二代的身份，「不过我也算厉害吧，我投胎厉害！」


    唐蔚然不禁被他逗笑，「投胎厉害？」


    「是啊，公司是我妈的，主意是我姐的，要不是我姐不回来，哪儿轮得到我上！」


    唐蔚然微微张着唇，惊讶得说不出话。她刚刚以为乐逸只是在美乐工作，合着美乐就是他们家的？


    乐逸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接听，对唐蔚然做了个口型：我姐。


    他也没避着唐蔚然说话，果然在姐姐面前就又恢復本性，咧着大嘴笑起来，「姐，通过啦？恭喜恭喜！那你不忙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呀......」


    「对呀我回来了，没有没有，我乖着呢！妈妈出差去了不在家，嗯嗯。」


    唐蔚然发着怔。


    原来，美乐是乐安妈妈的公司，原来，她同居了两个月的室友，竟是她老闆见了面都要笑脸相迎的贊助商千金，原来乐安说在「一五七」开店的人都不缺钱是大实话。她还以为乐安对美妆一窍不通，还以为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小咖啡师，还以为......


    怪不得当她先前问起乐安自己想专职做美妆博主时，乐安能给她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乐安很有可能之前就知道她了？她能来这里也许不是因为乐逸，而是乐安？


    所以，乐安一直在骗她么？


    唐蔚然心里有些乱了。


    乐逸还在讲电话，而后一扭头看到旁侧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唐蔚然，开口说道：「姐姐，蔚然姐也在，你怎么没告诉我呀，她居然是ew家的博主哎！」


    那头的乐安也一愣：「......你们怎么在一起？」


    乐逸：「今年宣发找了ew家呀，不是你说的让我要多做kol的精准投放嘛？诶你要跟蔚然姐说话吗？我把手机给她。」


    乐逸递来手机，唐蔚然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过来，「餵。」


    乐安：「蔚然，我打你手机了，本来想第一个告诉你我通过了，但你没接。」


    唐蔚然嗯了一声：「手机放房间了，裙子没口袋装。」


    乐安：「噢......」


    乐安：「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唐蔚然摇头：「没有，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们家公司包的酒店这么豪华，甜品也好吃，果酒也好喝，我以前哪里见过这些......你考试通过了吗？恭喜。」


    乐安顿了顿：「我不知道美乐这次找的就是ew，对不起，我没有故意瞒你的意思。」


    唐蔚然呵笑：「你说什么对不起啊，真是的，我还要谢谢你呢！」


    从接听的第一句话开始，唐蔚然的语气就很古怪，一点也不像平常说话的样子。乐安听罢沉默了一阵，「蔚然，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唐蔚然冷笑：「我可不敢误会美乐的大小姐。」


    她不想再听乐安讲话，把手机丢给了一脸茫然的乐逸，转身就走了。乐逸两手捧着她甩过来的手机，有些发蒙，他重新接起电话：「姐，什么情况啊这是？」


    乐安问道：「你们在哪个酒店？」


    「就去年咱们度假的那个啊。」


    「她住哪个房？」


    乐逸：「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得去找人问问。」


    乐安刚准备下意识应一声好，又想到什么，赶紧叮嘱：「你找点藉口问，不要单独只问她一人的。」


    乐逸乖乖地答：「哦。」


    *


    不想再进到餐厅里，唐蔚然从走廊绕了远路回到房间，为避免小颖担心，她拿到手机后先给小颖打了电话，说坐飞机累了她想躺躺。小颖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准备赶回来陪她，唐蔚然知道酒店里有很多设施，拿着房卡就可以去玩，小颖一定不想错过难得的机会。


    「不用，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有些困而已，你去玩吧。」


    小颖确认了好几次她确实没有不舒服，这才安下心说让她好好睡一觉，不用等她回去了。


    唐蔚然裹了张珊瑚绒的毯子，躺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下午她还在这里兴奋地拍了自拍照发给乐安，这会儿却因为乐安生着闷气。


    她觉得自己该气的，以为乐逸帮她的时候她还能忍着气和他说话，可如果是乐安，她的气就要叠加一个倍数了，她气得冒烟气得爆炸，她简直要气死了！乐安怎么可以这样瞒她，尽管和乐逸干的是同一件事，但乐安就是更不可以！


    她就是更气乐安。气她装蒜不懂美妆来给她的职业之路指点迷津，气她装得好像真的是一个普通外地小妹来云腾独自打拼，还气她用身份给自己暗中帮忙。


    乐安是不是以为她是傻子？觉得她好唬弄的？是不是在平民身份体验之途看到一个她，觉得下凡的生活又有趣了许多？


    可是唐蔚然想想又觉得不对啊，乐安努力备考时千遍万次的练习是实打实的，乐安劳心劳力看顾着咖啡店也是唐蔚然看在眼里的。


    唐蔚然又乱了。她窝在柔软的沙发堆里，听到外面一阵一阵拍上岸的海浪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乐安搅和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和小颖说困了的唐蔚然真的不小心睡着了，她被一连串的门铃叫醒。是小颖回来了？她起身去开门，努力撑着笑脸怕小颖看出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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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你玩得不知道回来了呢，你不是有......」


    ......房卡、么。


    见到乐安风尘僕僕的脸，唐蔚然的话尾戛然而止。


    第26章 插pter 26


    唐蔚然还穿着晚宴上的单裙，妆发应该是为了迎合拍摄专门设计过的，大红唇深眼影，妆感要比往日的更浓重。她肩上披着珊瑚绒毯，髮丝压在懒人沙发上微微凌乱，但因为花了心思打理，依旧很让人惊艷。


    她姿态慵懒地光着脚走来开门，在见到是乐安时，眼里透着惊讶。


    毯子顺着肩头往下滑了半分，露出了扫过闪粉的锁骨。乐安低头看见，伸出手捏住边角替她提了上来。


    唐蔚然傻愣片刻，赶紧裹紧毯子站直了身体。她突然意识到虽然同为身边的女性朋友，自己对待小颖和董依秋，与自己对待乐安，好像是不一样的......她可以在前者面前放肆不计形象，但在乐安面前总会不自觉端着点什么。


    她不想像白痴一样问乐安怎么在这或者为什么会来，乐安会来这里，当然是因为自己吧？她有一瞬觉得气全消了，可面上是过不去的。


    走廊阴凉，唐蔚然觉出一点冷来，她让开门边的位置。


    「先进来吧。」


    乐安没有行李，只背了个小小的双肩包，身上穿的还是上午她见过的那套衣服。她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忐忑地进门。


    唐蔚然给她倒了杯温水，坐下后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考试通过了，恭喜。」她又祝贺了一次，但和第一次一样，语气并没有真的喜色。


    乐安此行也不是来讨这句祝贺的，所以只捧着水杯，也没说话。


    唐蔚然问她：「吃晚饭了吗？」


    「吃了飞机餐。」


    她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但还有点饿。」


    「......」唐蔚然想了想，去餐桌上把客房服务的菜单拿了来，「那你点些吃的吧。」


    乐安接过来在细细看。


    价格表上的数字太好看了点，以唐蔚然自己来说，她在外住酒店很少会点酒店的饭菜，一是这非酒店专长，通常味道不太好吃，二是相比较普通餐厅来说定价会虚高，她自认承受不起，也觉得没有必要。


    而这家酒店是出了名的饮食好吃，虽然价格也不算便宜吧，但美乐老总的女儿会点不起一顿晚饭么？


    见乐安好似纠结于价格，不知道选择什么，唐蔚然心头那股火气又冒起来了，「有什么捨不得的，反正是你们家出钱。」


    话题终于回到了乐安来这的原因上。


    乐安放下菜单，正坐好说道：「蔚然，我很抱歉，因为之前没有跟你说过我与美乐的关系而好像有些误会，我、我不是故意不说的。」


    唐蔚然在沙发上坐下，眼神示意她继续。


    「在我的工作规划上，我和家里存在分歧，来云腾并不是我妈妈所希望的，而我也不愿意受家里安排。你知道的，我可以用鼻子分出咖啡的产地，但对美妆，我是真的一窍不通。」


    乐安继续道，「在云腾，我想我只是乐安，与美乐没有关系的乐安。不是只对你，来云腾后我就从没跟任何人提过美乐，不过......现在这些，我只和你说了。」


    唐蔚然不说话了，但面色显而易见的平缓了许多。


    「云腾的一切都是我靠自己得到的，我没有依靠家里，也是想向我妈妈证明自己。」乐安看向她，眼睛里是真诚，不掺半点谎言，「美乐有乐逸在，我不会回去。所以你可以不要用大小姐这词来叫我了吗？我会觉得......有些难受。」


    唐蔚然抬眼看她，过了一阵：「......对不起，不会了。但是，我为什么可以来团建？是不是你......」


    「不是。」乐安摇头，「除了乐逸主动提起，我平常不会问美乐的事。我不知道美乐今年是和ew合作，如果我事先知道，在乐逸来云腾的时候就会告诉你，对你好的事，我没必要隐瞒不是吗？我没有那么伟大，还不至于做了好事不留名。」


    「乐逸也是才知道你在ew。蔚然，你得相信你自己的能力。」


    唐蔚然垂头，「是么......」


    相信她自己么？可如果真的是靠自己，孟佟伟对她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她太过敏感所以想得多了吗？


    乐安小心地问：「你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啊。」


    乐安轻笑了两声，没有纠结于她的口是心非。


    听完乐安的解释，唐蔚然眉间的结彻底松开了，大概是与乐安有同样经歷，她感同身受地明白和家人意见不合后会有的痛苦。乐安没有在耍她，做咖啡也是认真的，隐瞒与美乐相关的身份是有原因的。


    唐蔚然在心里原谅了她。


    理智回笼后她又不好意思起来，只指了指桌上被乐安搁下的菜单：「不是还饿么，还不赶紧点个吃的。」


    乐安抚上她的手背，刚碰上了一点点就让唐蔚然心绪起了涟漪。


    「机票要两千多呢。」


    难得看到乐安撒娇，唐蔚然想笑但努力憋着，「所以呢？」


    「你就请我吃顿饭吧。」


    「嗯。」唐蔚然昂起下巴：「叫声好听的。」


    乐安捂着脸：「蔚然姐姐。」


    唐蔚然心情愉悦，她咳嗽一声压住上扬的唇角：「那你......点吧？」


    *


    乐安吃饭的时候，唐蔚然去洗澡了，她浑身都是化妆品的痕迹，卸完妆还要洗头髮上的髮胶，费了好一番功夫，等她终于出来的时候，乐安都已经在擦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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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留了一碗。」


    唐蔚然裹着浴袍出来，湿润的髮丝披在脑后，她摇摇头：「你吃吧，我都刷牙了。」


    乐安也吃饱了，她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真是饿昏头了，背上居然还背着书包，唐蔚然看她那傻样忍不住笑起来，「包里有金条啊？快放下。」


    乐安被笑话得脸上发红，她放下包逃进卫生间，「我去刷牙。」


    半夜下了场小雨，凌晨的海风更冷了。


    小颖现在还没有消息，应该就是不回来了，虽然如此，她的房间里有私人物品，床铺也已经掀开，不好让乐安去打扰。


    唐蔚然关掉了大阳台的窗户，掩住了带着水汽的海风。她把自己带来的珊瑚绒毯叠铺在被子上面，乐安恰好出来了，因为没带衣服，洗完澡后只是脱了外套，还穿着里头打底的长袖t恤。


    见唐蔚然在铺床，她擦着头髮问：「我睡哪？」


    「还能睡哪儿，就两张床。」唐蔚然把被角拉直，「不想跟我挤你就只能睡阳台了，或者浴缸？」她指了指浴室门。


    乐安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三点钟了，虽然平常作息并不规律还常晚睡，但今天早起加飞行，又要准备晚宴，行程紧凑忙碌非常消耗体力。吹完头髮之后就困意袭来，唐蔚然已经没有精力去害羞和人同床的事，她掀开被子就倒了进去，手指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几只，抓着被沿：「干吗还站着，过来睡觉啦！」


    乐安挪了过来，蹭进被子里，暖乎乎的，带着唐蔚然洗髮露的香味。


    「明天想去玩吗？有什么计划吗？」唐蔚然关了灯，黑暗里她闭着眼问。


    乐安摇头：「没有，我就是想来跟你说清楚。」


    唐蔚然笑，她想了想：「那你要不要等我结束了，后天一起回去？」


    乐安捏着被角，「嗯，好。」


    因为多了个人把被子拱起来而进风，唐蔚然感觉凉飕飕的，她半迷煳半清醒地说，「你睡过来一点，我冷。」


    乐安听话地往她那又挪了半厘米。


    唐蔚然接着指挥她：「你把裤子脱了，我不看你，坐过飞机又爬我的床，脏死了。」


    乐安：「噢。」她在被子里拧起身子脱裤子，而后扔出被子外。


    唐蔚然：「再过来一点，还是冷。」


    乐安屏住唿吸，「嗯......」


    两分钟不到，唐蔚然就睡晕了过去。


    乐安支起半身，替她把被角掖紧了些。


    一夜暖意，一夜无眠。


    *


    按照孟佟伟的说法，唐蔚然这次的团建活动将会有人跟拍，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晚上过去了，并没有人联繫小颖，所有的素材，还是小颖在替唐蔚然拍。


    好在唐蔚然一直是自力更生的选手，倒也没真的完全指望公司，早早地给自己准备了n b以应付计划外的变化。


    小颖在清晨的时候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香，可能是玩太嗨了怕唐蔚然批评她，她提着鞋光脚走进来的，却一下撞进出来喝水的乐安怀里。


    小颖抬头：「？！」


    乐安：「？」


    小颖一下感觉接收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啊......哦......」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


    乐安：「嗯？」


    小颖咧着嘴角笑，「乐安啊，然姐呢？」


    乐安瞟了一眼唐蔚然的房间门，「还在睡。」


    小颖又笑，「噢！」心想怪不得让我放心去玩。


    她刚踩进自己房门又转过来，「乐安，我先去睡一小会，如果然姐起来了麻烦你叫下我哈。」


    乐安抬手看了眼腕錶，「那你可能睡不了多久了。今天还要工作吗？」


    小颖扁着嘴点头：「要的呢，要给然姐当跟拍。」


    乐安想了会，「要不你去睡，需要做什么我帮你？」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小颖打了个响指，「完美！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摄像机哈，会用吗？」


    乐安轻笑，「嘘，小声点。我会用。」


    等唐蔚然起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乐安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摄像机调参数，小颖房门紧闭，应该是在里头唿唿大睡。


    唐蔚然边惊讶边走过来倒了杯水：「你什么时候醒的？我都没听到声音。」


    乐安压根儿就没睡，但精神状况倒是不错。她抬起头看了眼唐蔚然，又低头继续玩相机：「是你睡得太死，被人当做小猪卖了都不知道。」


    唐蔚然喝了口水，走过去掐她手感舒适的脸蛋，「你敢笑我？」


    乐安被扯着脸颊不得不抬起头，她朝唐蔚然龇牙咧嘴地笑，眼里盛满了悦色。


    「睡得好吗？」


    唐蔚然松了手，轻快地答：「嗯。你呢？」


    乐安抿着唇，「睡得很好。」虽然睁着眼到了天亮，这句却并不是谎言。


    唐蔚然坐了下来：「在看什么呢？」


    「在研究你的相机呢。小颖今天不适合工作，临聘了我来当你的摄影师。」


    昨晚上唐蔚然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浅笑，「噢，把我拍丑了我就炒你鱿鱼。那你研究出什么了吗？」


    乐安认真点头，「还行，不难。我以前玩过单反，你这个属于美颜相机，本身固定了自动档的傻瓜参数，基本不用改设置。」


    不再隐瞒家世后，乐安便好像更自如地展现自己各方面的才能，她久久没听见唐蔚然的声音，奇怪地抬眼看去，唐蔚然正笑着望她，目光里有一丝丝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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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害哦，我都听不懂在说什么呀。」


    乐安摇着头笑，「骗人，你怎么会听不懂。」


    拍照和设置相机数值该是美妆博主的基本生存能力。


    她终于摆弄好了相机，把一旁的外套穿上，问唐蔚然：「今天要拍什么？」


    唐蔚然咬着下唇，不自在地在沙发上转了两下身子，两朵红晕飞上脸颊，「......泳装。」


    乐安被口水呛得咳了几声：「......好。」


    第27章 插pter 27


    美妆博主的视频不论主题如何变化，重点都理应是化妆过程，坚守着这一使命的唐蔚然在出门前耗了不少时间，由此与乐安期待，但又不好意思期待的海边拍摄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乐安拿了本杂志躲在镜头后看唐蔚然化妆，她用的还是她妈妈公司旗下的产品，心情莫名有点微妙。


    「......这款的防水效果到底是不是真有它介绍的这么好呢，我待会儿就去海边试验一下哦。」


    也不知道其他美妆博主是怎样的模式，产品是昨天才发放到各个博主手里的，按理说还来不及使用，虽然把gg词部分念了出来，唐蔚然却没把话说死，听她语气，这产品要是不够宣传语说得那样好用，她像是还会好好批评一番。


    乐安没忍住在旁边插.了句嘴，「这要是脱妆了怎么办？」


    那不就只能明天再补拍一次，然后闭着眼睛夸好了。


    唐蔚然头都没回，飞快答道：「实话实说啊，滋润服帖又不闷痘还防水......哪有什么产品能完美得样样兼顾。」


    乐安：「你不怕说实话会被总监找麻烦？」


    唐蔚然心想就算没有这事他倒也没少找她麻烦了，于是低头嘟囔几句，「找就找呗。」


    有点脖子很硬，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乐安唇角扬着笑，颔首道：「对你的受众蛮负责。」


    「我呢，是对我自己的名声负责，一个个产品来，一个个产品走，但观众会只盯着我。要是出了一次错，就会跌入万丈深渊爬不起来的，而且你信不信，产品要是有什么差错，他们第一个来骂的不一定是品牌，大概率是推荐品牌的我，因为啊，我才是他们能最直接接触到的，可以反馈问题的人。」


    乐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嗯，你说得有理。」


    「哎呀你别说话啦，我还在录着像呢。」唐蔚然朝镜头挥挥手，算作标记，提示自己到时候做后期记得把这段剪掉。


    乐安乖乖闭了嘴，保持安静直到她完成工作任务。


    终于搞完了妆发部分，在乐安几乎于沙发上睡死的时候，唐蔚然关掉了摄像机，从她身侧拿走了一个小包，随后飞快地跃走，像只灵活的兔子，让人来不及捕捉到，身影就已消失在门背后。


    乐安被动静惊醒，搓搓眼睛，用力伸了个懒腰。


    只剩下换泳装的步骤了，磨磨蹭蹭老半天，唐蔚然才穿好泳衣，她对着镜子照，总觉得哪哪儿都不满意起来，她是不是过年吃胖了啊？手臂比往常看着要粗，腰上好像也有点肉。


    头髮放下来好像可以遮一下肩膀？


    她又拨弄了半天，可越折腾就离理想的状态越远了，脑门上也冒起热汗，她觉得现下的效果甚至还不如刚穿上那时候。


    乐安在外面一定等着急了，唐蔚然又抓了抓发尾，一横心一闭眼就开门了。


    换两片布料的事，可唐蔚然进去后近半小时了都不出声，乐安确实是有些着急了，不是急于一饱眼福，而是怕她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她起身准备去敲敲门询问一声，刚靠近卫生间，门就莽地推开，唐蔚然上身裹着一件宽大的棉衣外套，露着两条白腿，人仿佛一分为二存在于两个季节。


    她埋着头走路，额头直往乐安肩膀上撞，还是乐安伸手拦了一下才让她停住脚步。


    「怎么了？不舒服吗？」乐安摸到了湿漉漉大片热汗。


    「没有啊。」


    乐安不放心：「真的没有吗？你额头在发烫。」


    「没有没有没有。」唐蔚然抓起包，催促乐安拿摄像机，「走吧，快点拍完了还能去玩一会。」


    乐安眼神里透着担忧：「......好。」


    *


    她们从酒店出来，绕过一片小树林，一路走到了海岸线更宽、水看着也更蓝的海滨。四处人不算多，有情侣也有一个家庭带孩子来玩的，三三两两地分散开，离她们很远，都很是坦然地只穿着三点式或泳裤，因此长裤长袖的乐安以及裹着大外套的唐蔚然显得尤为扎眼。


    刚才出来时乐安看了眼天气预报，室外最低十八度，再加上被太阳晒着，她只穿单衣额上都开始冒汗，更别说唐蔚然了。


    乐安的相机举了又放，数次后她忍不住问，「你......要穿着棉袄下水吗？」


    唐蔚然盯着自己埋在沙子里的脚趾，把外套的拉链拉开，只小漏香肩就立马停住。她动作扭捏，让乐安不得不注意到绯红的脸颊。


    乐安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害羞啊？」


    唐蔚然瞪她，理所当然道：「害羞怎么了？！我又没在人前穿这么少过！」


    活脱脱一个自爆了。乐安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会在洗手间里耗了那么久才出来，出来时耳垂都像要滴血。亏她还担心唐蔚然在这大冬天反季节中暑，原来是真的不好意思到如此程度。


    新世纪了还能遇上这样的年轻人，乐安把脸埋在手臂里笑，「噗，你还挺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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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又羞又急，气恼得跺脚：「你笑什么！合着不是你拍。」


    乐安故意提议：「那要不我们回酒店去，拿洗手盆接水往脸上泼几下嘛，大概也能试验防水效果？还不妨碍你穿棉袄呢，就是画面可能没那么好看......」


    「乐安！！」唐蔚然几乎咬牙切齿了。


    见她亮出爪子要朝自己冲过来，乐安忙笑着摆手大喊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逗你了！」


    唐蔚然停了手，对乐安翻个白眼，在原地气得直哼哼。


    怕她心里负担太大，乐安敛起了笑意，「你别怕，我们都是女生，你有的我也有啊呃......」她低头瞅了一眼，拿自己开涮道，「顶多袖珍了点，有还是有的。」


    唐蔚然果然被逗笑了，她咬着下唇，心门稍有松动，但脸侧的热气还没能消散。


    乐安转过身去，把手背在身后，「我不看你，你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我就行。」


    过了小会，窸窸窣窣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乐安感到手上一沉，外套被摺叠起来塞进了她两手间。


    唐蔚然的声音从而后传来，细若蚊吶，「......好了。」


    乐安转身，即使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仍禁不住唿吸一窒。她不知道自己演技过不过关，有没有很自然地掩过咽下口水这一难以受控的生理反应。


    如小颖所说，唐蔚然的身材确实很好，饱满匀称，所有肉都乖巧地长在了该待着的地方，墨黑色的泳衣不算暴露，只隐隐绰绰地显出一点线条分明的锁骨和微微的沟壑，上装在肋骨分界，腰线于紧緻的小腹侧收出转角，然后包裹着胯部流畅地落下。


    她的皮肤很白皙，在阳光照射下像是能反光。


    乐安有些慌张地抬起相机，她不敢用肉眼再多瞧一秒，把唐蔚然的外套系在自己腰间后，禁不住拉了下领子。


    这天气真的是冬天吗，也太热了吧。


    「走......要不你走动一下吧，更自然。」


    唐蔚然应着声，脸颊的色度比刚才更饱和，「哦，哦。」


    她按照这位临聘大摄影师的指示走动了几步，但动作实在过于僵硬，乐安换了好几个角度取景，也不是很满意。


    乐安半蹲在沙地上，膝盖陷进柔软湿润的沙子里，她眯着眼抬起头，「你......笑一下？」


    唐蔚然捂着脸，「我笑了呀，我没笑吗？」


    「有些放不开。」


    「......你这样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做动作。」


    乐安没了办法，抿着唇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沙粒。


    小颖不在，这里只有她能扛相机，她要是不看着唐蔚然，那这拍摄可就没法进行了。


    她突然想起些什么，伸出食指在空中挥了几圈：「要是有点道具你可能会自然些......啊，你还记得玩烟花棒的时候吗？放松一些，不要当我拿着相机呢？」


    唐蔚然边听边慢慢找感觉。


    有小孩儿挥舞着沙铲子从旁边由远及近地跑过来，一下撞在唐蔚然的后背，险些将唐蔚然推到乐安怀里去，好在唐蔚然向前迈了一步，很快稳住身形。


    孩子的妈妈跟在身后追，路过两人时连声说了几句抱歉，又继续朝前追孩子去了。


    两人本就距离不远，这下一靠近，乐安几乎低眼就能瞧见深渊。她倒吸一口气，火速别开视线，顺着小孩跑走的方向望去。


    目及所至，四周有大的漂浮物做围栏，圈住了一片海域，远远能听见轰轰轰的快艇声和刺激快乐的尖叫声。


    乐安心中一动，指了指：「要不要去坐那个？」


    *


    拍摄很讲究自然感，不常面对镜头的普通人通常很难做到在镜头前表现自如，即使是常拍美妆视频的唐蔚然，当只穿着比基尼拍摄时，也没法完全坦然地行动。


    原因就在于她拍视频多数是有动作进行着，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拍摄，而在化妆上。


    想明白了这一点，乐安便提议去玩快艇，注意力被转移后，拍摄出来的效果想必会好上许多。


    而唐蔚然想的是，做什么都好，她只求快快转移一个场景，如果再这样单独与乐安相处，再被乐安的眼神与镜头审视下去，她恐怕下一秒就会羞到爆炸的。


    开快艇的小哥常年在海边沐浴阳光，晒得与他的黑手套快成一体了，他戴着墨镜，把两套胖胖的橙色的救生衣递过来，教学了几句后嘱咐道：「穿好啊，一定要繫紧。」


    乐安率先穿好救生服，又转过来替唐蔚然系绑带，她打的结很紧，把唐蔚然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这比基尼嘛算是白穿了。


    快艇上的小哥扭了扭手把，汽艇就发出呜呜的轰鸣声，唐蔚然有些不敢坐上去，乐安便决定做个示范以让她安心。她把摄像机安装在手持架上，拧紧螺丝，把手柄绳牢牢拴在自己手腕上，率先迈腿跨上去坐好。


    而后扭头看向唐蔚然，「我负责拍摄，你负责玩。」


    唐蔚然噗嗤笑了出来，有了乐安打底，她心里安稳多了，于是也放下心来跨坐上去。


    乐安为了避免动作时意外出镜，便把外套自带的兜帽戴上了，唐蔚然在她背后，加之汽艇声还在轰隆隆地响，只能听见乐安嗡嗡的，好像说了什么。


    她大喊着回问：「你说什么？」


    开快艇的小哥也喊，「抱紧前面的人！准备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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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顺势搂紧了乐安的腰，这才听见乐安声音从身体里传来，闷闷的。


    乐安说：「蔚然，抱紧我。」


    乐安的尾音消失在快艇启动的瞬间，嗖的一声，整个快艇沖了出去，不愧是刺激性项目，唐蔚然的心随之悬起又落下，但她始终紧抱着乐安的腰。


    小哥大声问：「好玩吗！」


    开始确实很害怕的，但在海上跑了几分钟后，唐蔚然就适应了这个强度，脸上笑意渐深，她用手做了扩音状：「好玩！不够刺激！」


    乐安虽没有出声，却也在咯咯地笑，唐蔚然的手心贴在她腰腹上，能感受到一阵振动。


    小哥笑着回：「好哇看不起我！抓紧了！」


    他话锋落下的瞬间快艇勐地加速，艇身呲的一声划过水面，快艇头部抬升，唐蔚然感觉自己背部几乎平行于海面，她惊吓地瞪大眼睛，喉咙里挤出尖叫，「啊——乐安！乐安！！」


    她双手也下意识搂紧，把乐安勒得快喘不过气。


    乐安安抚她，「别怕别怕！他故意吓你的！」


    小哥终于重新摆平艇身，似乎把唐蔚然吓得越惨他越是得意。唐蔚然终于从快乐地喊变成了吚吚呜呜地哼唧，受惊时肾上腺素激增，等缓过劲儿来，她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下来，环着乐安的手臂也软绵了许多。


    她把脑袋埋在乐安肩上，可怜巴巴地请求道：「让他慢一点好不好！」


    乐安也皱了眉，赶紧传话道：「师傅，拜託慢一点。」


    「最后一圈啦！」小哥没作理会，他拧了拧把手加足马力，嗖的一声，快艇又沖了出去，他往后靠去，想要再一次抬高艇身玩一把刺激的。


    乐安感觉到身后的人连哼唧都没力气了，她来不及阻拦，快艇便像飞一样腾了起来，她本能地松开了小哥的腰，反手想去抓唐蔚然好给她一点力量。


    谁知一捞，竟捞了个空。


    乐安的心脏顿时像失足于陡崖之下，她扭头一看，脸色唰白，惊声大叫道：「人掉下去了，快停下来！！！」


    第28章 插pter 28


    根本来不及思考，乐安在喊停小哥的瞬间就反身一个勐子扎进了海里，一秒都没有犹豫。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全数抛去身后，连自己的安危都不在她的计算内。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个飘在她眼前的橙色的人，她要去救她，仅此而已。


    没有什么比唐蔚然更重要。


    小哥在海水外吼叫，声音闷敦的——有救生员！救生员！


    他边大声唿喊边挥舞了什么求救动作，以此招唿来了两辆快艇从岸边即刻出发，不一会就赶往了她们身侧。救生员的装备比乐安的要专业齐全，一共两人跳下海里，一人一个由后揽着唐蔚然和乐安的肩膀，将她们捞上了快艇，驶回岸边。


    唐蔚然有一瞬间眼前泛白，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大概是她掉下去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因此呛了口水，所以一口气没顺上来才感到窒息，不过很快她就被救生员捞起来了。还好穿了救生衣，还好乐安系得很扎实，她才能漂浮起来，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得沉到什么地方去。


    一到岸边，救生员就解开她的救生衣，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专业施救动作，她勐烈地咳嗽数声，把卡在咽部的一口咸水给吐了出来，口鼻通气后，浑身一下就舒坦了。


    乐安脸色煞白地抱着她，比起唐蔚然，乐安显然更受到了惊吓，她像不会说话了似的，只会用手掌贴着她的背部，来回反覆地摩擦，给唐蔚然暖意。


    唐蔚然缓过劲来，环着乐安的脖子安抚她，「我......我没事，咳咳！」


    乐安还是不说话，浑身发着抖。


    唐蔚然腿脚软绵，把手搭在乐安肩上摸她的脸颊、耳侧，她的手指泡得发白又起皱，冰凉凉的，在碰到乐安耳垂时，让乐安微微打了个寒噤。


    乐安把她搂紧了些，鼻腔里发出像罗布斯塔打鼾时会有的呜呜声，但比罗布斯塔要少了分安全感。


    「乐安、乐安......」唐蔚然靠在她肩上，「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嗯唔唔。」揽在唐蔚然腰间的手臂又锁紧了点。


    乐安好像真的很害怕，两人紧密无缝地拥抱在一起，之间只隔着一层湿透的t恤，唐蔚然能明确地感受到她在持续性地颤抖。


    乐安很紧张她，很在意她。这个认知，让唐蔚然心脏一下收紧。


    「乐安。」


    她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柔柔的，像柳叶丝儿拂过人的发顶。乐安轻轻哼了一声以作应答。


    「你看看我。」


    乐安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仔仔细细地凝视着唐蔚然。


    她的髮丝聚着水，几绺沾湿了贴在鬓边，肤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逐渐恢復红润，细长的眉毛、湿润的眸子还有嫣红的唇瓣，依旧漂亮得如几年前讲台上让人惊艷的模样。还好还好，她以为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摸摸我，」唐蔚然拉着乐安的食指，摆上自己脸侧，乐安于是跟着她的动作，用指腹摩挲她脸颊柔滑的曲线。实实在在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的触摸下，乐安慢慢恢復了踏实感。


    「发现了吗？」


    「......什么？」乐安一发声，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粗粝得像刚吞了颗石子儿。


    「你们家的粉底真的防水不脱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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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快艇项目的工作人员挺负责，带她们去附近的医院做了检查，确保没什么大碍后才又送两人回到酒店，期间反覆致歉鞠躬，还留了乐安的手机号码，说之后再联繫保险赔偿方面，态度好得挑不出毛病。


    除了本身做了许多年有应急经验外，大概也有施救时，岸边有游客认出唐蔚然还拿出手机拍摄的缘故在——现在的任何行业都怕自带流量的人物，一个不小心，网络唾沫能把人淹死。


    乐安的衣裤又脏又湿，晾干了恐怕也是没法再穿了，回到酒店的路上，她在商铺里重新买了两套衣服。洗完热水澡出来，唐蔚然正窝在床上跟小颖绘声绘色地讲述她们落水的经歷，把小颖吓唬得一愣一愣，回不来神。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听她口述就已经很心惊胆战了，小颖拍着胸脯顺气，她突然想到什么，「哎！那相机掉海里了，咱们这趟不是白拍了？唉算了，人安全最重要，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哈。」


    她没想到这可算问到唐蔚然高兴得意处，她拍着手笑，「你猜怎么？乐安大功臣！她把相机绳拴自己手上了，所以完好无损哦！」


    她从旁边的包里摸出相机来，启动机子展示给小颖看，「吶，东西都在，机子也没事，质量真没的挑。」


    乐安坐上沙发擦拭湿发，见唐蔚然明明遭了一劫还这么兴奋毫无后怕，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数落她心大，她笑着提议道：「你就该边说边拍下来，给你粉丝看看粉底和睫毛膏有多防水。」


    「对哦！」唐蔚然起身，路过乐安的时候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像逗弄罗布斯塔似的顺手。她走去桌前把相机架好，又把刚才和小颖说过的话重新来了一遍。


    巧的是她刚拍完，房门就被敲开，乐逸来了。


    小颖去开的门，因为不认识他还问了句你是谁，结果被他推开。乐逸焦急地闯进门来，「我听说蔚然姐出事了，怎么回事？还好吗？」


    「我没事。」唐蔚然没缺斤少两地好好端坐在位置上，见小颖追进来，她朝小颖摆摆手示意她是认识的人，同时介绍道，「mayhappy的副总，乐逸。」


    小颖：「啊......」


    她还没收起嘴巴，就见到乐逸一扭头扑进乐安怀里蹭啊蹭，「姐！」


    小颖：「.....啊？」


    她聪明的小脑瓜一动，便转而把视线投到唐蔚然身上，心里顿生敬意，嗯，这尊才是大佛吧。


    小颖感觉自己不适合存在于这个空间，身体本能往后挪了两小步，「我饿了，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然姐，你需要我打包吗？」


    乐安抵着乐逸的脑袋推开他，抬手看了眼表，「也到饭点了，要不一起出去吃吧。」


    乐逸连续点头，「好啊，我去订桌。」


    唐蔚然却有别的想法。大半个酒店被美乐包了下来，只要在这附近活动，乐逸就是个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她并不想大摇大摆地和他一起同桌吃饭。


    她看向乐安，眼神里有不情愿。


    好在乐安脑子灵光，正确地接收到了信息，她起身拍了拍乐逸，「她今天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我跟你去打包，就在房间里吃吧。」


    乐逸当然会听乐安的话，但他眼睛黏在唐蔚然身上，有些捨不得似的，「喔。」


    两姐弟和小颖一起出了门。


    小颖到底还是个刚入社会的年轻人，无法自如地跟甲方老总共进午餐，自觉地找了个藉口熘走了。


    乐安进了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缴了费后端起打包盒在丰富的取餐区里转，乐逸像跟屁虫似的只离她身后一步。他看着乐安挑了几样往盒子里装，眉头直皱，「这能吃吗？看着都冷了。」


    乐安自顾着手里夹食物：「怎么不能吃，让人帮忙加热一下就行了。」


    「看着就不好吃......姐，你一个人在外面有这么苦嘛，消费水准都降级成这样儿了？」


    乐安连余光都没分给他，「我看你是享受得过头了，才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养这么刁了。」


    被数落地不敢回嘴，乐逸想了想，眼睛亮起来：「要不我请你们去海边的旋转餐厅吃吧？」


    乐安夹起青菜，「你请？用的什么钱？」


    「卡里的钱啊。」卡里的当然就是他妈妈打进来的。


    乐安斥他一眼，「是你这个纨绔子弟赚的吗？」她捏着公用夹子指了指手里的盒子，「我吃的是我自己一分一厘赚的，脸不红心不慌。」


    乐逸捂着脑袋，心道又来了又来了。乐安总有一套企图建立独立王国的理论，她如果只是想自己努力工作倒没什么，家里人不会有任何不支持她的意见，可她的独立王国竖起了高高围墙，要将他们母子俩的好心帮助排除在外，这才是让家里人一直感到头疼的点。


    乐逸虽然没有正面反驳过他姐姐，但他也始终对她的行事怀着不理解，他们就是生在了这个家，就是美乐老总的孩子，普通家能给孩子一百块，他们家能给孩子一百万，只是能力的差别，这又有什么错呢？


    为什么姐姐总要逃避呢？或者她和妈妈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他不知道的矛盾吗？


    乐逸想不通，也不想跟乐安打辩论，他从小嘴就笨，就没说赢过乐安。


    他直接抢了乐安的饭盒过来放在旁边，「好了别夹了！我请你们去旋转餐厅吃，用的是我的钱，我的钱行了吧？我给美乐打工，这钱也是我工作应得的吧，这样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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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嘆了口气，「小逸，你真的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乐逸也嘆气，两姐弟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我确实不懂你什么意思，不过这不重要了，我们先去吃饭，你看看吶这都几点了？两点了呀还没吃午饭，你知不知道人是铁那个饭是钢，一顿不吃啊饿......」他扯了乐安的胳膊要走，乐安仍固执地站在原地，乐逸无奈地回头看她，「姐！干嘛呀？」


    乐安抿着唇只想用手指戳爆乐逸这个猪脑子：「你是美乐副总，蔚然是美乐贊助公司旗下的员工，你工作时间也不短了，这样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出来吃饭吗？」


    这么解释完，乐逸果然也停了脚步，他想了想便作恍然状。


    「噢......」他缓缓点了点头，乐安无语地扯着嘴角。


    他抓了抓脸侧：「可是这又怎么了？我和唐蔚然年龄合适，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真要发展一下，也合法合情啊！你别说，我还挺喜欢她的呢，人又漂亮还努力，这回要是带回家，老妈总不会再骂我了吧。」


    乐安面上血色渐失：「......你说、什么？」


    第29章 插pter 29


    活在自己建造的「乌托邦」里许久，乐安差点忘了这世界是以何种性向的结合为主。她可以选择生活工作的城市，她可以选择身边交往的朋友，她可以自己选择很多很多，唯独没法替别人做选择。


    乐安的私心也好，世俗的标准也好，唐蔚然毫无意外是个优秀的女性，姣好的外貌、不错的学歷、易相处的性格等等，不管是哪样，都会引来对她有倾慕之心的人，这多么正常，乐安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不是吗？


    而乐逸，尽管她们同年同月同日从同一个肚子里诞生，乐安还总会不自觉地把乐逸当小孩看，这个她眼里的「小孩」如今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是一个可能会和她这样少数取向的人成为竞争对手的人了。


    乐安觉得胸口堵得慌，慌不在乐逸会否不留情面地对血亲发出攻击上，在于唐蔚然身上。唐蔚然惯来是会选择异性作为恋爱对象的，这个事实，不需乐逸动手就足以击垮乐安。


    唐蔚然肚子都要饿瘪的时候，乐安独自回来了，手里提了三个大保温袋，她依次把它们排在小桌子上，招唿唐蔚然来吃饭。


    唐蔚然趿着拖鞋跑过来，搓动手掌。


    「哇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说是这么说着，唐蔚然的口腔却疯狂地分泌着唾液，食物的香气不受食盒的阻隔钻进鼻腔，她肚子适时地应和出叽咕的声音。


    唐蔚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低头揉肚子，她拿余光瞅着乐安。换了平常，乐安恐怕要抓着这点笑她的，可乐安没有，她正紧抿着唇，把食盒挨个儿从袋子里取出，打开盒盖，摆在唐蔚然面前。


    食物不仅散发着诱人的喷香和蒸汽，还长得很精美，即使放在外带盒里仍然展现了厨师超高水准的摆盘技术。


    「乐逸请的，」乐安递来筷子和汤勺，「这里最有名的海鲜旋转餐厅的主厨出品，吃吧。」


    「他请的呀？」唐蔚然低头在食盒里看，「那他吃了吗？」


    乐安嗯了声，「吃过了，这是专门打包给你的。」


    唐蔚然筷子都要吓掉了，「你也吃过了？我一个人可吃不完这些！吃不完多浪费啊。」


    「房里有冰箱。」


    唐蔚然咬着筷子尖，眼睛眨巴眨巴看向乐安，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是语气？但乐安平常说话时也一直很平，像懒得动嘴皮似的，就算和她玩闹语调都不会有太大起伏。她有史以来听见过的乐安发出的最大音量，恐怕就是今天在快艇上了吧？


    那是表情？


    乐安被她盯着久了，沖她抬了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唐蔚然想了想，把勺子递了过去，「你陪我再吃点吧，一个人吃饭都不香。」


    本来就是陪她才出现在这里的乐安，除了伴在唐蔚然身边，好像找不到在这个城市待下去的乐趣，她犹豫了小会，还是接过勺子。


    唐蔚然眯起眼笑了笑，她挪了一个食盒放到桌子中间：「这个我吃不完，我们一人一半。」


    乐安点点头。


    两人安静地分食着餐盘里的菜，过于安静了些，唐蔚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开了个话题：「这个你觉得好吃吗？」


    乐安机械地往嘴里送勺子，没有细心品尝，下意识答了句，「一般。」


    「我也觉得不好吃。」唐蔚然有点哄小孩的语气，「我觉得你做的小龙虾比较好吃。」


    乐安手里动作一顿，她咀嚼了两下，苦笑道，「这可是澳洲大青龙。」她的小龙虾只是农贸菜市场里买的自养淡水虾。


    唐蔚然紧跟着说，「那可是你做的小龙虾。」她比了个大拇指，「味道比这什么大厨的好吃多了，真的。」


    唐蔚然好像刚从夸夸群出来似的，每一个字都恰到好处地安抚到了乐安敏感的心绪。乐安又吃了一勺子，被唐蔚然说完后，嘴里的虾肉好像确实失了风味，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两口没有本质的差别，又不得不感嘆原来语言真有这么强的力量。


    见乐安面色有所缓和，唐蔚然也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享受。


    乐安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只是和乐逸出去拿一趟吃的，回来就变了脸似的，她不得不多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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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现在还正好在乐安的出生地，相随出行的人又是她弟弟。唐蔚然大胆猜想是和家里人有关，可乐安没有主动说，她也不好去问，万一触到人家逆鳞让她更加难过了该怎么办？


    *


    饭后没多久，小颖就回来了，和她一同进门的还有个男人，高高瘦瘦的，长得像根脆竹竿一样单薄，脸上满满青胡茬。他背了好大一个黑色的公事包，脖子上还有工作牌，看起来像是在岗位上刚结束忙碌。


    一个陌生男性进入房间，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乐安和唐蔚然的奇怪反应，对方很热情，没等她们开口询问，率先抢了话头，「然然是吧？久仰久仰，我是ew的摄影师，叫我阿邦就行。」


    他边说着，边举了下胸口的工牌以示身份。


    接着阿邦转身就抓住乐安的手，咧着一口大牙，头点得像鸡啄米：「诶乐总您好您好，我是阿邦，这次产品的拍摄还要多多关照！」


    乐安顿了顿，「我不是乐总。」


    自从长大留长头髮之后，乐安已经很久没被人认错成乐逸了，双胞胎被误认的经歷有时候会成为闲聊的趣料，但对刚刚才擅自在心里与乐逸起摩擦后的乐安来说，这令她感到很不舒适。


    阿邦愣了：「啊您不是乐总吗？」


    这个人肯定是没见过乐逸，不然怎么会连性别都没搞清就在献殷勤。


    乐安从他手心里挣出，冷着脸走开，「不是。」


    阿邦一时陷入尴尬，唐蔚然担忧地追随着乐安的背影瞧，直到看见她打开落地窗门走出阳台，往懒人沙发上泄气地一躺，她才收回视线。


    她打了个围场：「......阿邦你好啊，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阿邦顺阶而下，转头看向唐蔚然，瞬间好似换了副面孔：「是这样的，明天晚上有个团建闭幕的篝火晚会，我会全程负责跟拍你，这次vlog的后续制作也是我和另一位老师来完成，今天我是来通知的，如果可以，最好现在就把服装也选择好。」


    他说了很长一串，语速很急促，调值始终保持在很高的度上，让唐蔚然也跟着不得不竖起耳朵，提起注意来听。


    「啊，」唐蔚然点头，「我想问一下，成品我能看吗？」


    「当然，最后不是用你的帐号来发布吗？」


    唐蔚然摆摆手，「哦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我能参与到vlog的内容制作中吗？」


    阿邦勐地拍手，「哎！你问到重点了，然然啊我看过你的视频，我讲话难听点你别介意啊？说真的，一打开那个泥土味都扑我身上了。实在太老套，太跟不上时代了呀妹妹！不抓热点是没办法红的，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唐蔚然一阵语塞，心念这个人讲话确实有够难听。自己反思是一回事，可到底是成年人了，被直接当面戳开，总归觉得尊严受损。


    热度上不来的时候，她其实也有在对比自己和他人的距离差在哪里，是她太老实了些，不随波逐流于所谓的爆点热点、不去跟风那些实际搞低俗擦边，没有多久就在网络世界石沉大海的内容，这样就是老套吗？


    可明明也有一小部分观众会真诚地留下评论，讲她的视频无水分、真干货，夸赞她很实在，说喜欢她的风格，那这些占少数的人也不是虚假的呀。


    她该继续做自己，还是听公司的话？


    阿邦嘴巴一停下，空气就安静到凝结起来了。眼角瞥到唐蔚然对阿邦的话无动于衷，小颖硬着头皮顶上，「阿邦老师，那个、那，那我们然姐明天穿什么合适拍摄主题呢？」


    「越少越好，越少越好！年轻人这么好的身材，又是在海边，青春啊，肉.体啊！不展现一下怎么行呢？」


    小颖陪了几声尬笑，「呃，阿邦老师，我们然姐吧性格比较保守，所以您看......」


    阿邦皱了眉头，「你知不知道明天晚会多少网络红人？还有媒体会来拍，大家都恨不得裸奔吶！只有你们死心眼！」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是不是乐总不同意啊？」


    唐蔚然眉间蹙起，怎么这个阿邦一进来嘴里就乐总乐总的，这是她的房间，明天要拍的也是她的视频，除了视频里需要推销一下美乐的产品，她穿什么、说什么，到底和乐逸有什么关系值得他被一提再提？


    就是因为昨天她在iris面前和乐逸演了下亲密戏？唉......头疼，有至于被那么多人看到嘛？


    唐蔚然看了眼阳台，只能瞧见乐安的侧脸，她像是仍闷闷不乐，抱着一个靠枕一动不动。唐蔚然也心头一阵烦乱。尽管原因不同，程度不一，两个姓乐的都让她难受。


    还好有小颖在，小颖接了话茬，拉着阿邦去沙发旁挑选衣服。阿邦给出意见的时候，小颖就抬头看唐蔚然眼色，几番推拉之下，最后给唐蔚然安排了一套吊带紧身背心加热裤，还有一条绸质的连衣裙。


    阿邦站起身来准备要走，唐蔚然拧着眉头叫住了他，她认真道：「阿邦老师，我听到您总提乐总，但我毕竟是ew的人，应该更注重考虑公司的规划吧，而且我和乐总、其实我们只是朋友......」


    阿邦没听她说完就挥手打断了，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哎呀懂啦。」


    他背起包走了，房间门合上的瞬间，唐蔚然耳尖地听见他嘀嘀咕咕的刻薄声：「装什么装......」


    唐蔚然牙根子一紧，捏住了拳头，闷气几乎从脚底冲上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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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负责关门的小颖听到没有，她扭过身瞧见唐蔚然的表情，赶忙快步走来抱着唐蔚然的肩膀，拍拍她的背，「然然姐，咱们不理他哈，不值得不值得。工作嘛吃口饭，任务完成就是了啊！」


    不得不说年纪轻轻的小颖比她要成熟稳重，耐得住性子，但刀子毕竟没直接扎到她身上，她当然不喊疼。


    小颖去收拾明天拍摄的物品了，唐蔚然狠狠嘆了口气，缓步走去阳台。


    阳台和刚才谈话的客厅隔着一道玻璃和一道拐角的墙，乐安大概率没有听见她们刚才讨论了什么，不然，唐蔚然自作多情地想，阿邦说话那样过分，她肯定要为自己出一下头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蔚然就是有这个自信。


    「你不高兴呀？」唐蔚然站着，就在乐安的身边，低头能看见乐安脑袋上曲曲卷卷的头髮。她坏心眼地伸手去勾，在保证不会让乐安疼的程度下稍用力扯了扯，「你怎么啦？感觉你回来之后情绪就不对呀。」


    乐安任她玩弄着髮丝，「工作谈完了？」


    「嗯。」唐蔚然点头，「明天晚上有个晚会，是篝火舞会，你要不要陪我去？」


    乐安听了似乎有些惊讶，朝她抬了下眼皮，一会又低头下去，「我不想出镜，你找乐逸吧。」


    唐蔚然气得要翻白眼：「干嘛啊老乐逸乐逸的，我跟他又不熟。」


    乐安悲戚地想，以乐逸以往对目标美女的积极程度，现在不熟也马上要熟了。


    但她当然不会这样说。她戳了戳怀里的抱枕，「我不出镜，能干什么？」


    「陪我啊，陪我就行了，你在我才安心点。」


    第30章 插pter 30


    一到晚上，海边的路灯就亮起来了，照在被游人踩出好多脚印坑的沙滩上，金灿灿的。岸边的云很多，唐蔚然抬头看着，微弱的月亮光只从白色层里透出来一丝，形状晦暗不明。


    乐安洗完澡出来，一眼就看见唐蔚然心事重重地侧躺在懒人沙发上。她没有急着催她睡觉，走过去的途中顺手抽了把，将唐蔚然先前铺在被子上的珊瑚绒毯掀起来。


    她脚步静悄悄地走去沙发侧，把柔软的毯子裹在柔软的唐蔚然身上。


    「不冷吗？」


    毯子叠在身上那刻唐蔚然惊得轻唿一声，她捏着被角转头看乐安，「你洗完啦？」


    乐安点头，「嗯。要睡了吗？」


    夜晚的确是让人更容易显露白天不会有的姿态。唐蔚然确实困了，可她不但没起身，反而更往毯子里蹭了蹭，完全地躺在了沙发上，「嗯唔......可是不想动。」


    她伸了个懒腰，纤巧的脚踝从毯子边侧露出来，上面系了一串银色的细链，在微弱的光映下晃得乐安心口疼。


    乐安移开视线：「明天要不要去看日出？这里的日出很漂亮。」


    唐蔚然眼睛一亮，「真的呀？好啊。」


    明天就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再后天的早晨她们就要乘飞机离开，回到云腾市。虽说她们曾有过约定要乐安给她当导游，可大家都有工作，未来的事难以说清，不如就在当下立即行动。


    「想看日出那就得早点起床。」


    唐蔚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起了身，抱住因动作顺势滑下来的毯子，「好好好！睡觉。」


    两人一同往房间里走去。


    乐安关了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唐蔚然躺下后翻了个身，头靠在手臂上看乐安。


    平躺着的乐安感受到了视线，扭过头看她，「怎么了？」


    唐蔚然笑着摇头，「没有，觉得你挺厉害的。」


    「怎么？」


    「小小年纪一个人来云腾打拼，很厉害。」唐蔚然呵出一口气，「我没有胆量和魄力，我从小就很胆小。」


    她表面上像个一点就炸的弹药包，但里子比棉花糖还软乎。在家里备受煎熬的时候她只敢在脑海里冲动地设想要离开云腾，却始终没法付诸实践，董依秋说得对，她被妈妈保护得太好，即使觉得待不下去了，也绝不会彻底远离。


    她的第一次自我突破就是辞掉上一份长辈看来很体面的工作，而要真论起来，她也不敢说自己没有后悔过。


    「你在烦心什么？」


    唐蔚然想了一会，「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幸运又很不幸。」


    乐安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想？」


    唐蔚然换了个姿势趴着，「在原来公司的时候我转正很顺利，有人说我肯定绿了男友跟何辰阳有一腿，不然他不会老护着我。」


    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是何辰阳和甘熠明绿了她。


    「你怎么听说的？」


    唐蔚然笑起来，「还能是什么，谁也不会当我面说。不小心偷听到人家说闲话呗。」她脸色缓缓沉下来，「所以我总觉得，对我格外好的人，会不会别有企图呢。」


    乐安也转过身看着她，用手拨开她眼前落下来的髮丝：「过去了。」


    唐蔚然：「嗯，可现在又一个。」


    乐安警惕地问：「是谁？」


    「你弟弟。」唐蔚然嘆出气，委委屈屈的，「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和乐逸......」大家眼里，她大概已经是美乐副总这段时日热衷的宠物了。


    或许ew会为了贊助对她多上心几分，但就像孟佟伟的那句「衷言」，他们认为这是一顿青春饭，唐蔚然吃不长久，她自然得不到真正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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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思绪乱了，唐蔚然原来不喜欢和乐逸有更亲近的关系吗？


    「你是不喜欢乐逸吗？」


    唐蔚然听了直摆手，她当然不可能在人家亲姐姐面前说乐逸的不好，「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不喜欢他，但我、但我也没有喜欢他啊。」


    「这两种喜欢，不一样。」


    乐安明白了，「乐逸从小跟我打闹惯了，所以不知道和女孩子相处的分寸，让你不舒服了，我替他向你道歉。至于一些传闻......」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我想清者自清，时间长了，他们就知道你不该被尘土掩盖。」


    她说话时没敢与唐蔚然对视，只盯着枕头的一角，等话音落下好一会，没听见唐蔚然的动静，抬起头来，瞧见唐蔚然直直看着自己，眸子里藏了点笑意。


    乐安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轻咳一声，「怎么了？」


    「我觉得你们姊妹俩都不太会和女孩子相处。」唐蔚然轻哼：「你在安慰我诶，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抱抱我吗？」


    乐安愣了愣，「噢......」她拉开两人之间垂下的被子，手臂像是朝唐蔚然展开来。


    虽然脑筋有些直，倒是很听话的。唐蔚然捂着嘴唇笑了一会，也贴近她，偎进乐安怀里。


    像躺进了可以无限包裹起自己的绵云里，唐蔚然觉得很舒服。乐安的胸口是温热的，女性躯体果然天生比男性要更柔软和适合拥抱。


    她抱紧了乐安，心脏、身体，都得到了安慰。


    唐蔚然闭上眼，不一会就被乐安的体温熨得昏昏欲睡了。她轻声喟嘆道：「乐安，你也对我特别好，但你不像他们。」


    乐安心虚地不敢回话。


    「乐安，你心跳好快。」


    乐安把鼻尖埋进唐蔚然的发顶，「嗯，我天生就更快一些......」


    「是嘛......」唐蔚然低笑，伸手想摸摸乐安的手腕，看脉搏是不是如她所说，但半道上被乐安截住了。乐安把她的手塞进被子内，又用力又小心地将她整个人搂住。


    乐安催她：「快睡，明天还要早起看日出。」


    唐蔚然眼皮沉重，应道，「好吧好吧......」


    *


    乐安睡得很沉，闹铃声都没把她叫醒。


    起床困难户唐蔚然难得更早睁眼，在别人的怀里醒过来，她还是初次体验。但这个体验真不赖，冬季的南方海边，温度适宜，偶有微风习习，也太适合抱在一起睡觉了，肌肤相贴后就再不想分开。


    唐蔚然好想继续睡下去，余光瞥到仍旧漆黑的窗外，心里又很期待去看日出，她长这么大只在摄影博主那里看过照片，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呢。


    她碰了碰乐安的脸侧，「乐安。」


    乐安唿吸稍重了些，但眼皮还是紧闭着。


    「乐安，起床啦......」唐蔚然顺手摸起了乐安脸颊的皮肤，柔滑细嫩，吹弹可破，不禁感慨这不受化妆品侵害的肤质真好，是她用什么保养品都换不来的吧。


    乐安终于睁开了眼，眸子里还是迷煳状，长睫缓慢地扇合了两下，突然朝唐蔚然笑起来。她脸颊泛着微红，应该是一个姿势睡久了压出来的痕迹，唐蔚然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伸手轻捏了她的鼻尖。


    她轻快地说：「早上好。」


    乐安被捏住鼻子唿吸不了，勐地一下朝唐蔚然凑近了许多，唐蔚然本能地屏住唿吸，松开手愣怔怔地看着乐安，两人只隔一拳头远，她的心率不受控制飞跑起来。


    乐安嘴唇动了两下，声音有些哑，语气里有丝丝宠溺：「别闹。」


    唐蔚然轻轻浅浅地小心吐气，乐安这是把自己当小孩么？


    乐安：「再闹了可别又求我......」


    又？又......又求你什么？


    唐蔚然不敢说话了，她看不明白乐安眼神里是什么意思。被单外的风夹着冷意，但唐蔚然的脸上被烘起了热气，乐安望着她浅浅的笑，让她莫名嗅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她顿时心跳如鼓，她不小了，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了，所以乐安的脸越靠越近的时候，她脑海里即刻就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好奇怪，她没有想抗拒，甚至有隐隐的期待。


    「乐......」


    乐安突然：「......嘶。啊，好疼。」


    唐蔚然重新睁开眼睛，着急地抚着乐安的肩，「怎、怎么了？哪里疼？」


    她起身想查看乐安的情况，乐安紧咬着牙，疼得脖子上绷出青筋，说话口齿都不利索了，「别、别......你别动，别动我。」


    唐蔚然跪坐在床上，半举着手：「好好，我不碰你不碰你！可是你哪里疼？你快告诉我，我很担心！」


    乐安像是终于缓过劲头了，但姿势仍然很扭曲僵硬地靠在枕头上，一点都不敢动，她嘆了口气：「哈，手......手臂，被你压麻了。」


    唐蔚然没经歷过四肢麻痹到失去知觉，实在难以体会乐安的痛苦，她心里是抱歉的，但又觉得乐安说出来让她很没面子。


    她嘟了嘟嘴，「我哪有这么重。」


    乐安笑起来，「不是重，是久了都会的。」


    乐安手臂里的血管终于缓慢地恢復通路，一开始尖锐的刺痛感逐渐转为麻麻酥酥的痒感。唐蔚然觉得自己也有错，很是负责地窝在旁边替她捶捏手臂，捏两下就要论功讨赏，「舒服点了没？好了嘛？这样有没有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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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乐安早就恢復了，却享受着服务不作声，于是唐蔚然下手故意越来越重，最后一巴掌拍在乐安大腿上，「起来啦！再不起来只能看日落了！」


    乐安知道她在跟自己闹着玩，边笑着迅速爬起来，「好、好，起床了。」


    两人一起挤在主卧房的小卫生间里洗漱完，又各自换了身衣服。


    唐蔚然穿得单薄，乐安颇有经验地提醒她多穿一件外套，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往海滩出发。


    两人没有去外面的开放海滩，而是从阳台下去，打开小门绕到了酒店附属的海滩上。


    海滩是和这一整排酒店房间连在一起的，但可能太早了，能有闲情逸緻爬起来看日出的除了她们没有别人。所以海滩静悄悄的，连浪花都是小朵小朵的，从海里涌出来，柔柔地扑在唐蔚然的脚背上。


    太阳还没出来，温度确实很低，唐蔚然庆幸听乐安的话多加了外套。不过意外的是沙子里的温度却暖乎乎的，唐蔚然光着脚踩在沙子里，扑腾扑腾的，把沙子踢起来半人高。


    乐安惹不起只能躲着她走，这更加剧了唐蔚然做恶作剧的心思。


    她蹲下身去埋头不知道在挖些什么，然后突然站起来喊，「乐安！你过来！」


    「嗯？」乐安靠了过来。


    「你伸手，我送你个礼物。」


    看她眼角眉梢都笑得古怪就知道没有好事，尽管如此，乐安还是听话地摊开手掌，「什么礼物？」


    第31章 插pter 31


    塞到乐安手掌里的是一只小螃蟹。很小很小，还不够乐安一个指节那么长。


    爪子和躯壳都是透明的，抓挠乐安的指腹时不起一点威慑，只会让人觉得有些发痒。乐安把它推到食指上，用大拇指拨弄了它几下。


    这么小，不知道是不是走散了呢。


    唐蔚然嘴巴长得大大的，表情惊愕夸张得像漫画小人，把乐安给逗笑了。


    唐蔚然：「你怎么不怕？」


    乐安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怕啊。」


    唐蔚然觉得神奇，转念一想，乐安是在海边长大的，这样平静的反应，好像也就很正常了。


    「要带回去养吗？」乐安问她。


    唐蔚然摇头，「不要，万一养死了多不好。」事实她才是怕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肥着胆子把人家挖出来吓乐安。


    还嘴硬。乐安递过去手的瞬间唐蔚然本能地瑟缩了肩膀，明明很怕却还抓着来吓她，恶作剧的心理居然能战胜恐惧，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


    真是幼稚。乐安抿着唇笑，但是她喜欢唐蔚然幼稚。


    唐蔚然是真的不想要，乐安又蹲下身，把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按原位埋回了湿润的沙洞里。


    见乐安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唐蔚然也凑过来她身边，一起蹲下。她好奇地问，「你在干嘛呢？」人像没骨头似的把重量压在乐安肩上。


    「你等着。」乐安故作神秘，手上拎着根不知道哪儿捡来的小木棍，在沙子里刨动。


    随着她的挖得越深，沙子的湿润度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高，色泽加深了许多。唐蔚然哇了一声，终于明白她在干什么了，「你在抓小动物吗？是不是可以抓到蛏子！」


    天边已经有微微的亮光了，但昏昏蓝蓝的光线远不足够完全看清沙子的动静。喜欢赶海好像是人类的通用本性，唐蔚然激动地抓紧了乐安的胳膊，另一手拿着手机的电筒对着地上照。


    打光唐师傅责任心强得很，连声问：「看得清吗看得清吗？」


    唐师傅用心则用心，技术有待提高。乐安手上继续挖着，直笑话她：「是这里，你没照着！」


    唐蔚然：「啊！好像看到头了，是什么？」


    乐安丢下棍子，直接用手刨，她往里探一寸，唐蔚然的脖子就跟着探过去一分。乐安不晓得抓住了什么，稍用力一捏，像水球爆炸了似的从指缝里呲出水柱，飈了唐蔚然一脸。


    唐蔚然尖叫都来不及，本能地躲避动作让她失去平衡往后倒去，倒下的那瞬间惯性一蹬脚，直接踹在乐安腿上。


    乐安：「啊！」


    乐安只用前脚掌着地，一心想着拿点什么吓回去唐蔚然，被这么一踢，重心不稳地侧身往地上摔去。好在她反应够快，用卧倒的姿势保护自己的同时还想着拉了唐蔚然一把，于是两个人便叠在一起扑到了沙子上。


    乐安的鼻尖撞在唐蔚然的胸前，鼻骨和锁骨勐烈地摩擦撞击，她撑着一丝理智飞速用手掌撑起自己的身体，目光从眼前的沟壑转到唐蔚然的脸上。


    唐蔚然微微张着唇，「......」


    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唐蔚然心想，沙子挺软，人没伤到就好。


    乐安心想，唐蔚然软则软，她鼻子却还是很痛。


    「......你没事吧。」乐安率先开口问。


    唐蔚然刚想回答没事，眼睛一瞬瞪大，她结巴着，「你、你你没事吧！？你流鼻血了！」


    乐安下意识摸向自己鼻间，果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摊手一看，满手鲜红。


    出血的缘故肯定是因为刚才的撞击擦破了鼻内的薄壁，可难堪的就是撞上的位置，乐安的耳垂立刻红得发热，这实在太尴尬了，尴尬得她想干脆把脸埋进沙滩里。


    紧急突发的状况让唐蔚然手足无措，两人还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叠卧在沙地上，唐蔚然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索，还好她之前藏了一包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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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赶紧连抽了好几张递给乐安，「快快！捂一下！」


    乐安接了纸巾捂着鼻子，翻过身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唐蔚然也顺势起身，担忧地看她。


    「好了吗？堵上了吗？还流不流？」


    她比乐安还着急，乐安垂着头用纸巾紧压着鼻翼，摇头闷声说，「这才刚堵上......」


    唐蔚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她唿出一口气，看乐安狼狈地窝起身子，扭脸避开她，便没好气地瞪乐安。


    「让你吓我，自己遭罪了吧？」


    乐安嗯嗯的哼了两声。


    「你挖到什么宝贝啦？」


    虽然没看清什么品种，一摸还是能猜到是螺，刚才情急之中被乐安给甩出去了，乐安四处看了看，没见着了，太阳没出来，很多小生物都还埋在很深的地方，好不容易逃生的小傢伙肯定也找地方躲去了。


    她诚实地答：「丢了。」


    唐蔚然觉得可惜，虽然她被滋了一脸水，却没好好亲眼看清楚到底长什么样子。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海水的灰蓝色慢慢透亮了起来，海平面上显出一道光晕，缓缓地扩散开来。不光景色在眼前变化，人的皮肤也能体察到空气逐渐变得温热。


    「还流血吗？」唐蔚然扭过头来看乐安。


    乐安早把纸巾摘下，揉成了一个小团捏在手里。她耳朵还晕着红色的余韵，缓缓摇了摇头，「不流了。」


    唐蔚然于是放下心来，又看向海的那端。


    光终于从一开始微微地探头，变成了肆意地倾撒，天和海一瞬被照得透亮了。


    唐蔚然没能得见如摄影博主的镜头所记录下来的那种鸭蛋黄，只觉眼前的美景也足够涤盪心灵。


    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大概就在于此，能让人觉得心胸都一下通透。


    她轻声感慨，「好美啊。」


    乐安看着她，也轻嘆了一句，「嗯，好美。」


    唐蔚然没有敢扭过头去，她不认为是自作多情，她隐约地体会到乐安这句话里意味的不同。


    心绪一时乱了，唐蔚然掩着胸口的起伏，企图压住动盪的心脏。


    「乐安你......」唐蔚然顿了顿：「有交往过的人吗？」


    乐安愣了两秒，「是说恋爱的对象吗？」


    很奇怪，一般人都会问有没有过男友吧？唐蔚然却这样发问。不知怎么的乐安一下想起了蒋可欣，她也问过乐安类似的话，当时她给的回答是......


    乐安心跳断了一拍。唐蔚然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嗯，谈过恋爱吗？」


    乐安摇着头：「没有。」


    唐蔚然：「噢......」


    她低头戳了戳脚边的沙子，好像没问出自己想问到的点。


    她态度肯定是显得奇怪了，让乐安忍不住追问一句，「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唐蔚然目顾左右，「没有呀，这么好的小姑娘还单了那么久，有些反常嘛。」


    乐安轻笑，「哪里反常，现在自愿单着的不少。」


    唐蔚然突然转头看她，「那你是自愿单着的？」


    乐安笑容一滞随即淡去，她凝视着唐蔚然，长睫微微颤动了两下，黑眼珠分明的眸子里添上些许怅意。


    她吸了口气。


    「不是，我有喜欢的人。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你喜......」


    唐蔚然刚张嘴，手机铃声就闹起来，她烦躁地找出来滑开。


    小颖在那头着急地问，「然姐你在哪儿啊？」


    唐蔚然语气发闷，「怎么了有事吗？」


    小颖：「那个阿邦老师来了，说要准备拍摄了。」


    唐蔚然瞪直了眼睛，和乐安对视中交换了彼此眼里的惊讶，「这么早？」


    *


    阿邦的安排中唐蔚然这一天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隙。从六点开始化妆换衣直落到晚上十点，全程跟拍，一镜不落，据他说是素材准备多些，更方便后期。


    他的计划看似很完美，操作起来很折磨人。


    唐蔚然的工作规划里绝对没有成为艺人的一项，可被这么一搞也差不多了。ew派过来的化妆师技术确实很好，她一上场，唐蔚然就只能像个木偶似的遭摆布来摆布去，作为美妆博主唯一的用处，仅为对着镜头解说两句化妆老师用的产品和手法。


    出来效果是挺好的，就是让唐蔚然觉得有些恍惚和茫然，她疑惑着来这里的其他博主会有同等待遇吗？还是说这一套流程只是看在美乐副总的面子上准备的呢？


    她心里不满，可不知道怎么反抗。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两天，如果今天还没有拍点什么东西回去，对期待着她发视频的人也好，对公司也好，确实不好交代。


    起得太早让乐安的头脑持续昏沉。唐蔚然边化妆边频频打呵欠的时候，她就好命地躲在房间里睡觉，等睡饱了一睁眼，手机上显示已经到十一点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乐安心一慌，以为唐蔚然一行人走了。


    一会儿后，外面突然爆发出一小阵欢唿声，乐安循着声音走出去，客厅里，好几个人正围成一圈，有一架小型摄影机对准了中间拍摄。


    乐安探头看去，中间的人是唐蔚然。


    她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小礼裙，露着线条流畅的肩颈和细白的小腿。礼服设计得很精巧，不抢眼的颜色端庄大方，即不显得过于隆重，又很好地将她的身材勾勒出来，很是适合参加一些年轻人间的小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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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要与那帮网红名人们碰面，乐安敢打赌唐蔚然不仅不会输了谁，还会大放异彩。


    几个陌生的面孔，围着唐蔚然卯着劲儿鼓掌，手心都要拍烂了似的替唐蔚然的跟拍vlog做夸张的视频效果。


    唐蔚然心里清楚，并没有被他们的吹捧沖昏头脑，她拉着裙摆扭了几下身仔细审视着自己，一抬眼，从镜子里看到了门后的乐安。


    摄影机还在拍摄，乐安不喜欢出镜所以她没有出声叫她，她只透过镜子递给了乐安一个笑。


    好看吗？她的眼神里透露出这个信息。


    乐安接收成功，抿唇点了点头。


    「嗯，确实好看。」唐蔚然跟阿邦说。


    「我就知道你穿一定好看，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裙子！」


    乐安诧然地扭头看去，推开的大门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她血缘上最亲近的那个男人。


    第32章 插pter 32


    阿邦来了之后，房间的大门就被敞开着，乐安睡着了不知道，中途其实有好几茬路过的网红们过来串过门儿了。


    见到乐逸走进来，旁边一圈鼓掌得更起劲了，一边鼓掌一边问好。


    「乐总。」


    「乐总好！」


    乐逸一身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他走入人围里，像偶像剧里精心准备了一切浪漫布置的白马王子，浅笑着问唐蔚然。


    「喜欢吗？我给你准备的。」


    旁边的阿邦和他带来的一众化妆师和各种什么师的都在冒着星星眼尖叫起来。


    可惜的是女主角不太领情，反而面露尴尬。


    唐蔚然确实是喜欢这套裙子的，乐安也喜欢，可这是乐逸准备的，那好像就变了味儿了。而且他还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向她展示特别待遇，这下好了，她攀上高富帅的传闻算是板上钉钉了。


    见唐蔚然好久都没有反应，乐逸表情也出现了一丝僵硬。


    乐逸问：「不......喜欢吗？」


    如果说不喜欢，上一秒说的话就打自己的脸了。如果说喜欢，旁边的人又不知道要怎么瞎起闹。第三种选择怕是要跟乐逸撕破脸了，可他是乐安弟弟这一层关系且不论，就说现在这么多双带了滤镜的眼睛在围观，唐蔚然要是跟乐逸生气，恐怕会被曲解为在跟乐逸撒娇耍小脾气。


    骑虎难下，她现在是被乐逸绑架起来了。


    最后，唐蔚然还是礼貌地笑了，「喜欢的，这裙子很漂亮。」


    乐逸也笑起来，「是你漂亮，衬得裙子漂亮。」


    旁边果然马上有「噢~~」的起闹声。


    「谢谢乐总，这裙子多少钱？我现在就还给您。」


    乐逸脸色僵了僵，还没等他开口拒绝，唐蔚然又问，「乐总，今天晚会要请舞伴对吧？」


    「啊。」乐逸缓过神来，点点头，语气又愉快起来，「对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


    唐蔚然打断了他：「人选没有限制吧，如果不是一定要公司的人，那我想找她可以吗？」


    乐逸顺着唐蔚然的手指看去，和门后的乐安对视上。他晃了晃神，喃喃道：「......姐？」


    乐安像是也为唐蔚然此举愕然，表情呆愣愣的。


    唐蔚然轻唤两声让乐逸回了神，「乐总，乐总？没有一定要求男女搭档吧？」


    乐逸顿了顿，他的眼神在乐安和唐蔚然间来回数次，脸上看不出情绪，「当然，没有。」


    *


    按照阿邦的规划，唐蔚然下午的行程是去各大网红博主的房间窜门唠嗑，好剪进视频里互相引流。但她选择的舞伴只背了个包来，换洗的普通衣物都是临时买来的，更遑论什么参加舞会的行头了。


    唐蔚然换下礼裙，说要带乐安去逛街买衣服，这话是当着乐逸和所有人的面说的，乐逸一点头，倒是没人拦她了。


    她这一系列行动，让乐安像是渴了好久的沙漠旅人突然跌进了一汪清泉里，幸福得有些飘飘然了。直到两人一同步入商店，她才缓缓回神。


    手机的唿吸灯闪烁了几下，唐蔚然在几排衣架间挑选，乐安背过身，避着她划开了软体界面。


    是乐逸发来的微信，说想找个空和她聊聊。


    乐安沉思几秒，没有回覆，把手机收进裤袋里。她走去唐蔚然身边，看唐蔚然模样像是专心得很，「你真的找我吗？是认真的吗？」


    「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唐蔚然语气颓下来，她抬眼看着乐安，「谢谢你啊乐安，帮我救了场，也麻烦你了，再帮我一次吧，好不好？嗯嗯嗯？」她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几下，撅着嘴唇，「拜託拜託！」


    乐安刚才的幸福感瞬间就被一巴掌拍散消弭。


    原来自己不是唯一又特别的选择，不过是个临时救场的，要是刚才在场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董依秋啊秦婧啊，恐怕唐蔚然也是不会犹豫就拉上。


    一时苦涩心闷，乐安过了好一会才回，「可我不会跳舞。」


    唐蔚然安慰她，「不用很会啦，我也不会。就是大家聊聊天，乱蹦一下。」


    跟她说这话时，唐蔚然还在埋头选礼裙，她拿了一条暗红色的半身裙，裙摆是直筒的，从腰间斜开叉到裙前的设计，里面有一层同色安全裤，像是平常也能穿着出门的偏休闲的款式。


    「这个喜欢吗？」她取下来在乐安身上比划了几下，「还没看过你穿裙子，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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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迴避问题的样子，自己是逃不掉了。乐安深深嘆了口气，接过衣架，认命地往试衣间走。


    衣服还是要搭配着穿，乐安身上本来穿着的工装外套就不太适合这条裙子了，店员贴心地又递进去了一件可以单穿的黑色收腰马甲，马甲背心的领下有两排作假的铝制扣子，自带学院气质。


    几分钟后乐安出来了，蹬掉了她的运动鞋，趿拉着试衣间里的矮跟皮鞋。


    唐蔚然一抬头就看得失了神。


    乐安叫她，「蔚然，好看吗？」


    唐蔚然：「......啊，好看的。」


    真的很好看。五官秀丽精緻，身上却透着俊逸的气质，即使穿着裙子，仍有雌雄莫辩的感觉，莫名的很吸引人。


    乐安的个头在同龄女生中算高的，大概是每天都生活规律，工作又过于忙碌，没时间锻鍊身上却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马甲肩带外露出来的手臂，从肩膀到手腕，有着一条流畅漂亮的线条，肌肉量不多不少，恰恰好。


    她皮肤白皙，和黑红的配色更相衬。


    女店员很懂的在旁边符合，「小姐，您女朋友真的好帅。这套很合适她哦，是我们才上新的款式呢。」


    唐蔚然扭头，「她不......」她突然咬着舌头把后半句话又咽了下去。


    她解释什么呀，与不相识的人有什么好解释的。而且，自己被这样误解明明还挺开心的。


    乐安看了一眼唐蔚然，见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她的心渐渐沉下。


    乐安对着店员浅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店员很是抱歉：「啊原来这样！因为看着你们很相配就......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乐安看似大度地摆摆手，「没事。」她转身看向镜子，又侧眼看着唐蔚然，「这套可以吗？」


    没想到乐安会出面解释，唐蔚然难掩莫名的失落，只扯着嘴角笑了笑，「可以啊，就这套吧，我去买单。」


    乐安赶忙拽住她的手腕，「哎！是我的衣服，我自己买。」


    唐蔚然挣开她，「让你陪我去已经很麻烦你了，这种额外开销应该我负责。」


    唐蔚然跟自己实在很客气，意识到这点，乐安缓缓松开手指：「......好。」


    走到半路，唐蔚然又转回身来，她上下仔细把乐安看了一遍，「再买双皮鞋吧。」


    乐安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你还要回去补妆，再逛恐怕时间有些紧张了。」


    「可是你总不能穿着运动鞋......」


    那确实和衣服画风太不一致了。舞会不仅是个娱乐场，更是个交流会，请来的舞伴就是排场，唐蔚然没有选择乐逸，乐安心里知道，自己不能丢了唐蔚然的脸面。


    乐安：「那你帮我挑吧，你觉得好看就行。」


    唐蔚然点点头，「你穿多少码？」


    乐安浅笑，「比你大一码。」


    唐蔚然听罢愣了愣。是她太自我，太不关心身边人了。


    *


    人靠衣装马靠鞍，素颜就能拿脸「杀人」的乐安，在ew专业妆造师的加持下，更是换了个人似的。她换上唐蔚然新为她买的衣裙和鞋子出来，让唐蔚然又当场傻了一次。


    舞会里成双成对的人在热闹，门外的乐安朝她伸出手，卷俏的长睫眨了眨：「进去吗？」


    唐蔚然晕晕乎乎地把手交到她的掌心里，和乐安并肩走着，贴近了她。


    两人都光裸着的手肘碰在一起，唐蔚然不禁心猿意马，她捂着脸侧，真心地夸赞道：「你今晚好漂亮。」


    乐安侧脸过来朝她笑，「你才是，今晚好漂亮。」她的眼神由上至下，在这样近的距离中把唐蔚然曼妙的曲线描摹了一遍。


    说是篝火晚会，其实并没有唐蔚然想像中那样传统的，围着篝火跳舞的场景。场地被布置成了小型的室外草地趴，饮料与食物都摆放在铺了米白桌布的长桌上，大家都在凑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谈天说地，只有中间那一簇炉火还残留了点篝火的味道。


    唐蔚然步入现场时引来了很多人侧目，大概是这两天因为乐逸而导致她名声太响了，大家都以为她的舞伴必定是乐逸了，却没想到唐蔚然居然亲密地挽着一个女孩儿进来了。


    众人眼里都有微微的惊诧，但很快就掩饰掉了，纷纷回过头继续自己的谈话，只有小部分看了唐蔚然好几眼，随后低声讨论，不用细听都知道是在八卦她。


    被这样看猴儿一般扫视，唐蔚然感到相当不舒服。倒是乐安，看起来态度似乎很安然闲适，唐蔚然只能感慨到底是美乐家的孩子。


    乐安拿盘子取了吃的给她，「小蛋糕吃吗？提拉米苏。」


    看起来没了乐逸，话题中心点也不在自己身上了。知道没人会来找她聊天攀关系了，唐蔚然接过盘子，用勺子颳了一角餵进嘴里，「好像有点咖啡味。」


    乐安扬起笑脸，「看来我还是有把你培养出来一点点味觉呢。做提拉米苏需要浸泡咖啡液，尝到咖啡味是对的。」


    「怪不得。」唐蔚然又尝了一口，「唔，好吃。」她自然地又挖了一勺子递过去分享，「你也尝尝！」


    乐安低下视线，看到了勺子上沾到的一抹唐蔚然的口红。


    唐蔚然发现了她的犹豫，也看去，不好意思的把勺子收回来，「对不起，我给你拿个新......」


    「姐，有空吗？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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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乐逸打断了她的话。乐逸隔着一张食桌站在两人面前，面色很不好看。


    乐逸本计划去接唐蔚然的，所以推掉了下午的安排，可惜没能在唐蔚然那儿获得这个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他闲着无事，很早就来舞会现场了，布置场所的工作人员以为他是来视察监督工作情况的，一点都没敢松懈。


    谁知道乐逸也就是来这里闲逛的，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负责人既不敢怠慢又不敢惹他。


    好在时间也差不多了，逛着逛着，陆陆续续也就来人了，直到舞会顺利开始，负责人才松了口气。


    接触不多唐蔚然也意识到乐逸的口气有些不对劲，他和乐安一起时，总是像挂在妈妈身上的树袋熊一样，可现在看起来过于严肃了。


    乐安正要动，唐蔚然突然一把抓住了乐安的手腕，她略略往前站了一步，用肩膀挡着乐安。


    「乐总，找我舞伴有事？」


    见她竟然是这个反应，乐逸不可置信地「呵！」了一声，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搭扣，叉起腰，全然不顾还有别人在场看他，好似要跟唐蔚然槓上了，「她是你的舞伴，也是我姐姐！」


    「既然请的是你姐姐，麻烦语气放尊重点行么，这位弟弟！」


    唐蔚然咬着最后两个字，着重发音。


    乐安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俩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感到莫名其妙。喂，好像、好像抢错人了吧？


    她就着被唐蔚然抓住的手腕，发力往后拉了拉，「蔚然，你......」


    「干嘛！」唐蔚然扭头瞪她，然后又缓下脸色，一时没转换过来误伤了友军。她小小声：「我没说你，我说他......」


    没人拦的乐逸在原地气得直喷鼻息，正要又向唐蔚然发难，被乐安一声呵斥住了。


    「乐逸。」


    乐逸不情不愿地直哼哼，倒是没再开口了。


    看样子自己不出面这两人是解决不了问题了。乐安抚了抚唐蔚然的肩头，「我也刚好有事要找他，你先吃点东西，我马上回来。」


    乐安拉着乐逸走了，可唐蔚然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她端着小盘子，假作寻觅食物状，实际一路挨着墙边做贼似的跟着姐弟俩到了舞会场外。


    这是一个小型人工湖，到了晚上有自带灯光的小喷泉，环境清幽，适合谈点心事。


    乐逸的气没撒出来，于是发泄方式变成了陀螺一样在原地打转，「我不懂我不懂！」他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干嘛？她有事吗？至于这么多人面前拂我面子吗？」


    旁边的乐安比他淡定多了，她捋了下自己的裙摆，在长椅上坐下。


    「你到底是气她没选你拂了你的面子，还是气她请我做舞伴？」


    乐逸问：「这不是一回事？」


    乐安摇头，「这不是一回事。前者重点是面子，后者重点是我。」


    「哎呀姐姐！」乐逸又凑过来挨着乐安。


    他刚想抱乐安，被乐安一手挡开，「好好说话别像条虫子一样扭，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男女有别么。」


    乐逸突然笑嘻嘻地，一副无赖样：「我的面子算什么，我们姐弟俩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乐安扯着嘴角很是无奈，她永远学不会、也受不来乐逸这种直白的表白方式。


    乐安：「所以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乐逸理所当然扬声答道：「我喜欢姐姐啊！不过是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破坏我们血浓于水的感情呢！你说对不对？」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她。」乐安沉了沉声，「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是想刺探什么，也知道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是在害怕什么。小逸，那我告诉你，你猜测的东西、你想掩藏掉的东西，都是真的。」


    乐安：「我的确是喜欢她，不是朋友的喜欢，是爱人的喜欢。」


    躲在小树杈背后的唐蔚然：「！」


    第33章 插pter 33


    姐弟俩后续又聊了什么，唐蔚然就不得而知了。


    她紧紧抱着差点滑到地上的盘子一熘烟跑了，还慌神跑错方向，最后在一个酒店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才找到了正确的地方。


    给乐安发了条微信，告知自己先回房间，然后脱得一干二净跳进浴缸里。


    头浸入水中时唐蔚然稍恢復了些理智，温热的水有舒缓神经的作用，她感觉自己皮肤毛孔缓缓张开，鼻口露于水面，终于有了唿吸的意识。


    从水里支起身子，因动作幅度波动的浴水溢出缸外，沿边落下的水珠敲在瓷砖地板上，滴答滴答的响，和唐蔚然的心跳节拍默契地合奏了。


    为什么下意识跑了呢？她好像自己也没想明白。


    手机铃声响起，唐蔚然就着墙壁上的毛巾抓干了手心的水渍，滑开接听按钮。


    「喂，妈。」


    唐蔚然妈妈一开口就很急：「你在哪儿呢？你不在甘熠明家吗？」


    听她声音像在室外，唐蔚然起身，踏出浴缸外裹上浴袍，「你去甘熠明家干什么？」


    她毕业后就搬进了甘熠明家，在父母追问下告知了地址，但因为她爸妈都不太喜欢甘熠明的缘故，从来没有互相来访过。她妈妈突然跑去甘熠明那里，实在好奇怪。


    她妈妈解释了来意：「你爸爸单位搞活动，发了几箱年货，太多了我们老两口哪吃得完，这不是想着回家顺路，刚好给你送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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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松了口气：「噢......」


    「怎么回事啊？他家里怎么有个男的啊，还穿着睡衣给我开的门。」


    唐蔚然顿了顿：「那是他好朋友，我也认识，暂时借住在他家的。」


    唐妈妈直言直语的，「我还说呢，感觉他们奇奇怪怪的，这大半夜的还以为搞同性恋......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才看到新闻，说男同性恋的爱滋病高发率啊！」


    唐蔚然太阳穴一跳一跳，不想与她争辩什么。


    「妈，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你以后就别去找他了。」


    「分手了？分手了你不早说！害我跑这一趟，丢人啊！」


    唐蔚然很久都没吭气，她妈妈又问，「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出差，现在不在云腾。」


    「你现在住云腾哪里啊？」


    「租房子，离上班的地方不远。」


    她妈妈嗯了一声，「那行吧，我和你爸先回去了。回头把你新地址发过来给我，还有啊，我说你回家住不行吗？非得跑到外面非得跑，你知不知道现在新闻报导很多租房不安全的，房间里有摄像头的吓死人啊！」


    唐蔚然靠在洗手池旁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让她稍稍平衡了心里的躁闷，「好我知道了。」


    「那你回来住？」


    唐蔚然把毛巾沾湿了水：「......妈我还在开会，这事回头再说吧，大冷天儿的，你们俩早点回家好吗？」


    挂了电话，唐蔚然感到有些累。明明今天也没做什么大运动量的事，只是一通电话就让她心像坠到了海底。


    她翻出卸妆油一点一点把脸上的化妆品痕迹抹去，重新洗了脸，把浴缸里冷透的水给抽掉，去淋浴间重新把身体沖暖和。


    她半路又逃掉，这次恐怕拍不到什么素材回去交差。但阿邦却没来找她麻烦，可能是乐逸拦住了，小颖也没有消息回来，也许是在舞会上吃开心了。


    待做好一切睡前的工作，她换好了睡衣出门，刚爬上床就看见乐安推门进来。


    她还是那身装扮，应该是刚从舞会上回来。


    乐安站在门边上，看着她有些踌躇，「......你怎么了？我看到舞会上还有节目表演，挺热闹的，你不去玩了么？」


    唐蔚然噢了声，「我，我有些困了，明天还赶早班机，想先睡了。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她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身子包裹住了，背对着门口，她也不知道乐安是什么反应。过了一会，顶灯关掉，门也被轻轻缓缓地合上，只剩唐蔚然一个人的房间里又恢復了安静。


    唐蔚然觉得很乱，胸口和脑子都是胡糟糟的一团，像拧不开的麻绳又沾了腥油，她想下手去解都没有落脚点。


    早上闹铃响了后唐蔚然第一时间摸了下床的另一榻，冷的，乐安整晚没有回房间。她推门出来，看见乐安站在门口整装待发了。


    「行李我都收好了，你睡房里可能还有点东西，你得自己检查一下。」


    唐蔚然揉了揉眼，看着乐安的鞋，「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我......」乐安眼珠子转了转，「我和乐逸回家去了。」


    唐蔚然点点头，「我房间里只有些化妆品，别的没了。小颖呢？」


    小颖在房里隔着门大喊，「然姐！我在这里！！我还有一点衣服，马上啊马上就好，收完就出发了！」


    唐蔚然看了眼乐安，转身回房。


    直到团建行程结束，唐蔚然再没见到阿邦。飞机落地后大家就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去了，小颖还很精力充沛，说要去找朋友玩，唐蔚然便和乐安准备一起回去。


    飞机上全程坐着却相当消耗人的精力，两人都累得很，从机场打了个车直奔家门，乐安把唐蔚然的行李箱提上电梯后就停住了脚步。


    唐蔚然有些愣，「不进来啊？」


    乐安摇摇头，「罗布斯塔在依秋姐那里，我去接回来。」


    唐蔚然噢了一声，乐安之前跟她提过一嘴，她居然差点忘了这事。年后她始终忙工作，对身边的朋友疏忽了许多，她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好久没见依秋了。」


    *


    今天正值周末，不出意外董依秋会睡到十一点甚至更晚，放好行李再来到董依秋家门口的时候，距离她日常清醒的时间段还早了些，所以两人非常有耐心地在敲完门后等待了一会。


    大概等到第三分钟的时候，门里面终于有了动静，随后门打开，里面一个女孩探出半截身子，披着睡袍，头髮像是临时扒拉过了的模样，看得出来是刚起床不久。


    唐蔚然和乐安对视一眼，这人她们都不认识。


    女孩子看着很年轻，甚至有些稚气，不太像董依秋描述过的从未露过面的三十岁白领室友，但不知道是谁的状况下，唐蔚然只好客气地问道，「是依秋的室友吗？你好，我们是依秋的朋友。」


    女孩子打量了她们几眼，轻笑道，「我是秋秋的女朋友，我姓纪。」


    「呃。」唐蔚然顿了顿，「啊......小纪你好，依秋在家吗？」


    小纪：「还在睡觉。」她边说着边侧身让开了进门的位置，「你们先进吧，我去叫她。」


    唐蔚然和乐安被请进了门，小纪安排她们坐在沙发上，又去倒了茶水过来，俨然一副这个小家女主人的姿态。


    陡然间出现一个陌生的小纪，让唐蔚然感到略微侷促，她接过了小纪递来的水，就着这样较近的距离仔细观察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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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情况下唐蔚然是不会主动擅自去询问一位女性的年龄的，但小纪的皮肤状态让她不得不出于道德本能的要挟而开口问了一句。


    她尽量模仿着不熟的亲戚来拜年时努力闲扯的语气：「小纪，你看着好小哦，今年多大啦。」


    小纪还是淡淡地笑，好像看出唐蔚然的想法，「成年了，蔚然姐不用担心。」


    被戳穿心思的唐蔚然一时陷入尴尬，嘴唇嗫嚅几下，最后只能回以一个微笑。


    乐安端坐在一旁埋头喝茶，专心致志地看着飘起来的叶子，像是没在听两人对话。


    「哦呵呵呵。」于是唐蔚然又笑。


    小纪进房间里换衣服去了，顺便叫了董依秋起床。客厅里能听见董依秋迷瞪瞪的声音，「啊！」然后唐蔚然就见到董依秋羽绒服还没穿好就沖了出来，唐蔚然把她另一只袖子提起来方便她套上，嘱咐着：「慢点慢点。」


    董依秋一坐下，乐安终于放下了茶杯：「依秋姐，罗布斯塔呢？」


    董依秋：「啊呀我忘了告诉你，秦婧接过去了。罗布斯塔在咖啡店里跑惯了，不愿在我的小庙里待，就一晚上闹得不行，秦婧就说她那可以放几天。」


    乐安听着点点头，起了身，「茶水喝多了，我去趟洗手间。」


    董依秋给她指路，「那儿那儿，厨房对门拐个角。」


    唐蔚然把她手拉下来，眼睛直直地瞪她，瞪完了往紧闭的房间门瞟，她压低声音：「你什么情况？这么小就.....就女朋友，禽兽啊你。」


    董依秋的手指在房间门和自己的脸上指来指去，嘴巴跟失了控似的：「我我、你，她......什么女朋友啊，没有的事！什么都没发生。」


    她心想就算发生什么，那也是姓纪的是小禽兽。


    唐蔚然想起跨年那天晚上的场景，「跨年认识的？」


    董依秋扭捏了一小会，「她就是那个，加我微信给我发合照照片的，就是、我们只是一起骂骂傻.逼前任。」


    唐蔚然眉头越来越深：「你前任寄礼物寄错那个姑娘？那不是没成年吗？」


    「......现在成年了，我看了身份证的！而且她哪看得出来没成年啊，比我都成熟......」


    唐蔚然仍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或许两个人还没真确定关系，之间的关系一定不单纯却是事实。年轻人果然初生牛犊，唐蔚然看得出来，小纪的态度很明确，董依秋似乎还在犹豫，可眼神骗不了人，她也在步入情感漩涡中，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昨晚......」


    她还没问完，董依秋就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共享了一下床。」


    唐蔚然半信半疑，又不禁好奇起来，她看了眼还是关着的洗手间门，抓紧问：「诶说起来，女生之间，是怎、么......那个的？」


    董依秋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又看回来，「问这个干嘛？你有需求啊？」


    唐蔚然急着掩盖什么似的拔高了音量，「怎么可能啊！我是直女好不好？中轴线都没我直！」


    董依秋抿着嘴，小声道：「中轴线也不怎么......」


    她突然停顿住，抬头看向唐蔚然后方。


    乐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她低头抽起旁边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抬起脸礼貌地笑：「依秋姐，我先去秦婧那接罗布斯塔了。」而后又看向唐蔚然，「蔚然姐，你是留下聊天还是跟我一起去？」


    乐安没这么叫过她，听得唐蔚然一愣一愣的：「我跟......」


    乐安打断了她：「要不你留下聊天吧，我看你们也好久没见了。中午我可能不回去，去秦婧那，她肯定要留我吃饭。你要自己解决一下午饭，可以吗？」


    「可是我......」唐蔚然顿了顿。


    董依秋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几圈，出声打了个圆场，「蔚然你今天跟我吃饭吧，我们都好久没一起了，想跟你多聊一会儿。」


    乐安也笑着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店里见。」


    唐蔚然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她目视着乐安的背影，打开房门，关上房门，心脏好似随之砰的勐然停了一拍。


    她只有一个说不明喜悲的念头——最后那句话，乐安肯定听见了。


    董依秋拍了拍她，「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有什么情况啊？」


    唐蔚然只是沉默着，沉默了好久一阵，直到董依秋的注意力也没法分配给她，因为小纪终于换好衣服化好妆出来了。


    刚才素颜的模样过于稚嫩，让唐蔚然不敢苟同董依秋说的小纪比她还成熟的言论，现在一看，她确实如董依秋所说，穿衣风格和妆容上都要比她们在座的人妩媚几分，乍一看，的确不会想到是个才刚满十八的小丫头。


    小纪靠在墙边上抱着手臂，紧身的布料勾勒出她弧度明显的身体曲线。


    她老道地笑笑，像个过来人似的看着唐蔚然，「你喜欢她？」


    小纪好像不多话，但一开口就像拿了把利刃狂戳唐蔚然的心尖。唐蔚然闭口不答，但是瞟向她的眼神已经透着些不愉悦了。


    可能任谁被个一面之缘的小丫头片子刨开看透指指点点都会不太舒服，小纪对唐蔚然的态度不以为意，「你喜欢她，又不敢说。在怕什么？」


    董依秋知道唐蔚然有些面子情怀，眼见着两人之间有隐隐的火药味，她忙站起来，「啊，说什么呢，我们要不、想想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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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纪又笑，走向董依秋，路过唐蔚然的时候瞥了她眼，唐蔚然看不明她这眼神是个什么意思，只直观觉得自己又被轻视了一遍。


    小纪掐着董依秋的下巴，在她脸颊上印上一枚完美的唇印，「秋秋，你朋友可能还有的纠结，与其关怀她，不如多操心操心我？」


    猝不及防接收香吻的董依秋脸颊嘭的一下就红透了，她腿一软跌回沙发上，埋头扯了张纸巾在自己脸上摩擦，「你、你......！」


    见她擦掉吻痕，小纪也不生气，虽然她不想分一丁点精力给唐蔚然，倒是觉得也在纠结于接不接受自己的董依秋很是可爱，很得她心意，而她相当坦率地直面这种双标。


    「你们这些自诩『大姐姐』的，好像也不比我理智多少呢。」小纪摊着手，「感情的事，为什么要理智呢？」


    「别人的眼光，很重要吗？」小纪又一次勐地靠近，这回她的目标直接对准了董依秋的唇，诱人又充满强制力地吻上去。


    小纪居高临下，董依秋根本没机会反抗就被扣进了小纪怀里，她像被母猫叼住后颈的小猫一样动弹不得，瞪着眼睛直哼气。


    「唔、唔！」


    在唐蔚然的注视下，掌控着主导权的小纪终于结束这记热吻，她用拇指腹摸着董依秋沾上她口红的唇瓣，语带笑意：「秋秋，你也很享受跟我暧昧，不是吗？」


    第一次近距离肉眼直视女性间情人意味的亲密，大概冲击有些大，唐蔚然面孔上的惊不比董依秋少，小纪尾音刚落，她便像触电似的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像不知道手脚怎么摆放似的，她一时陷入慌乱。


    「我、我先回家了。」


    第34章 插pter 34


    要回家只是嘴上说说，一出董依秋家，唐蔚然就恍惚了。


    不用动脑子也能想得到，在她走后，小纪和董依秋肯定又得往床上滚。大冷的天，就她俩那难分难捨的样子，摩擦生热都能当暖气了。


    刚开始被查德吓了一跳，可等平静下来后，唐蔚然居然完全没有觉得不舒服，确实一丝丝一毛毛都没有。不但没有厌恶，反倒还有点莫名的羡慕，不然她怎么会拉着脸皮跟董依秋好奇这种事？


    想到这一点，唐蔚然顿觉尴尬得头皮发麻、脚趾抓地，简直想把刚才问出这句话的自己给拖出来打一顿。她一边羞耻一边又安慰自己，自己都到这个年纪了，对这种事有探知心，这是人之常情、欲之本能，是正常的。


    嗯，正常的。


    可如果她慾念的客体指向了一个具体的对象，那也是正常的吗？


    那个具体的对象，毫无意外是乐安了。尤其是现在，当她裹着大衣，一个人走在这条寒冷的街道上时，她一下就想起了乐安的怀抱。


    在海边的那个夜晚，乐安把她抱得很紧，即使手发麻了也一整夜没有放开过。


    唐蔚然摊开手心，掌在胸口处，她扪心自问，在听到乐安确切说出喜欢她之前，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晓乐安的心思吗？一点都没察觉乐安喜欢自己吗？


    回想看来好像也不是的，虽然很多事情上她如大头虾一样粗糙，但是对乐安的情绪，自己似乎又很敏感、很敏锐了。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以为乐安给予的暖意不会消散。


    唐蔚然想，仗着这样的喜爱，我可真坏啊。


    可是乐安一定是会累的，如果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正向的回应，是会累的吧。比如今天，乐安居然叫她「蔚然姐」？老天啊，直到此刻，唐蔚然想起这三个字都感觉头脑发蒙。


    乐安这句话，就好像在两人中间划出楚河汉界一样可怕，所以自己也是会因此而难过的。


    小颖的电话来得简直精准，把唐蔚然的思绪断在了最最重要的时候。


    唐蔚然接通，颓里颓气地应了声，「餵？」


    小颖：「然然姐，阿邦老师说冬海游的vlog后期做好了，把粗剪版发给我们检查一下哦。」


    唐蔚然点头，「好。你微信发我吧，现在看。」


    挂了电话，唐蔚然稍等了一会，对面小颖就把视频传过来了。视频时长只有三分钟，还不如唐蔚然平常发个切片教程那么长。唐蔚然感到无奈又有些对不住别人，看来是真没什么素材，着实让阿邦和后期为难了。


    她打开来看，前面是一些常规的游记镜头，什么出发、飞机起飞、坐车到酒店之类的，接着就是她用美乐产品化妆的部分，再然后是和乐安一起出海，惊险落水的一幕也被后期老师从相机里抢救出来了。再再然后就是她夸了两句美乐产品，自然地植入gg，最后，以她穿着礼服裙模样作为结束画面。


    篝火晚会她早早熘号，所以也就没镜头可以放进去了。


    唐蔚然没有什么意见，人家专业老师确实不一样，就算只是初版，已经有相当高水平的完整度了，剪得又精炼又有引人看下去的节奏点，是值得学习的。当然她也不敢有什么意见，算起来，约定好了让人跟拍却没完成，这是她的失职。


    唐蔚然打字发给小颖：「我觉得很棒，代我说一句感谢。」


    她合上手机，一抬头，愣了个两秒。


    甘熠明大概也没想到会遇到她，他手里满满提着几袋子菜，像是才购物结束出来，看到唐蔚然的时候停下脚步。


    唐蔚然这才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前公司的写字楼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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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不欢而散之后，她没再见过他了，要不是昨天她妈妈提起，她差些要把这个人忘记了。让人欣慰的是，她再一次见到他，心口没有那种很拧巴的感觉了，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所以不在意这个人，也不在意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了。


    她甚至主动叫了他一声，「甘熠明，来接男朋友？」


    甘熠明站在原地，身体很明显地震了一下，他怔愣了一会，见唐蔚然的表情说不上笑也说不上怒，他摸不清楚，只好浅浅应了一声，「嗯。」


    「你都学会做菜了？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么。」


    不知是不乐意做还是不会做，反正以往甘熠明是从来不做菜的，唐蔚然因为学业忙碌也不怎么做，有机会碰到两人都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点外卖吃，厨房在那套房子里就是个无人踏足的摆设。


    甘熠明听她提起话头，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菜，「嗯......总要学会生活。」


    他很诚恳地说着，脸上还不经意透出点被幸福滋润的神色。


    「呃哦，蔚然。」甘熠明突然想起什么，「你妈妈昨天去我那了。」


    唐蔚然点头，「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甘熠明：「她看到......」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唐蔚然打断了：「我说他是你朋友，在你家借住。」


    甘熠明听罢笑嘆一声，「好，谢谢。」


    唐蔚然：「她之前不知道我们分手了，以后不会了。」


    甘熠明摇摇头，「没事。」


    两人一时陷入无言。


    唐蔚然：「甘熠明，我想问你。」


    甘熠明抬起头来，「嗯，你说。」


    唐蔚然吸了口气，轻轻嘆出来，「你是怎么确定，或者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天生的吗？还是后来跟我在一起......才发现女人对你来说不行？」


    甘熠明以为她要找茬来吵了，本能地警惕起来，可等她说到后面，看见唐蔚然像是自嘲似的笑笑，他又不太摸得清意思，只好答道，「从小我就更愿意贴近男孩子，那时候只以为是青春期不爱跟女孩玩，后来回想，应该算是天生的吧。」


    「很抱歉，蔚然。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辰阳也在追我，可我怕流言蜚语，也想试试会不会和女人就能拧正，所以......」


    唐蔚然重重地嘆气，她摆着手止住了他继续。


    「好了好了。」


    甘熠明又说了一句道歉，「蔚然，我不是在请求你的原谅，但对我来说，取向的探索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我一直是个慢热的人，你知道的。」


    近午休时间，一辆一辆的车子从两人身边驶过，车轮压过有些起霜的路面，发出湿润的响声。唐蔚然盯向人行道上的砖，后脑勺发着热，从脖颈蔓延着往下淌去。


    当年为什么会答应甘熠明的追求呢？她记得甘熠明刚入学没多久就跟她表白了，唐蔚然不至于慢热，却也并不是能自热到这个程度的人。


    在甘熠明之前，她已经见过太多人类似的表白，得益于她爸爸在医院的职位，她几乎一眼就能看穿这些人的追捧都源自于什么、又指向于什么，所以相当不情愿和他们过多深交。


    而她妈妈经常为她的人生大事着急，又可能因为她平常的行为表现，显得过于不在乎同一个男人成家，去完成一个本国人心目中该有的传统人生，于是她妈妈老早就开始安排相亲。


    到如今，她已是个非常熟练流程的相亲达人了。


    本来甘熠明不过是那时候她可以选择的其一，可她不想屈服于家里安排的，甘熠明就成了唯一。


    唐蔚然抿着唇，「和何辰阳拥抱的时候，跟和我拥抱的时候，感觉会不一样吗？」


    听她这样问，甘熠明显露出不可思议的讶然。


    唐蔚然只好解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诚心求问。」


    甘熠明点点头，「我说实话的话......」


    唐蔚然：「说，就是想听实话。」


    「和你没什么感觉，和辰阳会很温暖很安心。」


    唐蔚然低着头嘁了声，「我也是，和你没什么感觉。」


    甘熠明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蔚然你真是......什么东西都不愿服个输。」


    「我说真的。」唐蔚然抬头，「和你真的没什么感觉，但我那时候以为大家都是这样。」


    她确实曾以为每个人谈恋爱都是这样平淡，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甘熠明的很多东西她不愿苟同，却在一个拥抱上出奇的跟他达成了一致观点。


    乐安暖乎乎的拥抱，乐安柔柔的笑容，乐安卷卷的头髮。


    都是会让唐蔚然矛盾地感到安定又心潮澎湃的元素。


    她想看到更多的乐安，这是之前藏在心脏箱底里她不敢去挖掘的情绪，尽管如此，唐蔚然一直控制不住在行为上表现出来了。


    她把亲手做的丑杯子搁在店里，这样乐安就会常过来给她续杯；她每天早晨起床都要故意赖上几分钟，那样乐安就会来敲门叫她。


    而且她、她还不知羞地主动要乐安抱着她睡。她那时候其实撒了个小谎，在身边其他女性朋友需要安慰时，她也从来没和谁这样相拥入眠过。


    唐蔚然记得乐安曾教过她一条公式，可以快捷便利地解决生活中遇到的疑难杂症。就是要把困扰的人事物分解开，优点计正分，缺点计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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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唱歌好听，+1分；乐安做咖啡好喝，+1分；乐安收留了罗布斯塔，+1分；乐安力气很大，+1......还有——


    她喜欢乐安，+100分。


    第35章 插pter 35


    何辰阳如果下来看到她在场，一定又会误会然后大闹一番，唐蔚然并不准备给自己找麻烦，不想看见三个人尴尬对峙的场面，于是她和甘熠明打完招唿，擦肩告别。


    天实在太冷，风越来越大。唐蔚然在街边走了许久，手冻得像冰棍一样失去触觉，她忘记戴手套出门，一点挡风装备都没有，再互相摩擦也无济于事。


    她想了一会，掏出手机搜索出了一间离这里不算太远的咖啡店，当然不是乐安的，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现在还不太想见到乐安。


    咖啡店的装修风格几乎都差不多，她推开门迈步进去，往水吧檯走。


    咖啡师是个年轻男性，见她走来便询问，「您好，想喝点什么？」


    他介绍了店里几种招牌，受乐安的薰陶，现在的唐蔚然听完后大概能明白点皮毛，但她知道做出来都不是自己爱喝的味道，她想了想，「摩卡吧。」


    乐安说过，这是加了巧克力的，甜的，她喜欢。


    「好，稍等。」


    唐蔚然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大中午的，没有多少人会来喝咖啡，整间店铺虽然不大，但只有她一个客人，所以显得格外寂寥。


    咖啡师很快端来了她点的摩卡，唐蔚然抿了一口，该说摩卡都是大差不差的，但唐蔚然就是双标得很，她尝出了一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总归是没有乐安做的好喝的。


    唐蔚然对□□不敏感，喝了两口，不但没有精神，反而更起困意。她终于放下味道一般的饮料，百无聊赖地看着吧檯的咖啡师。


    他大概也是一个人无聊了，做了杯手沖咖啡自己喝，他喝下一口，表情不太好看。


    唐蔚然全程围观了他的沖煮过程，抬手打开手机屏幕，上头是计时器，她朝他挥了挥手机，「闷蒸时间有点长，应该是过萃了。」


    咖啡师脸色纠结起来，看神色怕是在猜测唐蔚然的来头，他没说话，但频频朝唐蔚然这桌看来，惹得唐蔚然不好意思起来。她绝不是来显摆的，毕竟她也没什么料可摆，平日早上观察乐安做多了，她不用专门学习也被耳濡目染。


    实际上唐蔚然说完这句话，连自己都感到诧异，她可真是变了，以前的她哪懂得什么闷蒸，她只会说咖啡统统都像中药。


    乐安对自己的改变还真是不小。


    可惜乐安还是没成功改造她的胆量，她感受到咖啡师不停投来的视线，顿觉如坐针毡，最后杯子还没见底，唐蔚然就起身离开了这间店。


    推开门步行了数百米，唐蔚然刚在室内捂暖和的手又冷成了闷紫色，她只好又到处寻找下一个封闭的落脚点。走着走着就闯入了一片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她一抬头，路口大招牌上写着「一五七」。


    唐蔚然疑惑着，「一五七」还有这样的地方吗，她居然都不知道，又走了一两米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这里是「一五七」的东街，她根本没来过几次，自然不熟悉。


    原以为东街是灯红酒绿的天地，但这样走进来，却也蛮宁静，应该是还不到做生意的时间。一路上行来，各个店门都关得严密，偶尔有几个小铺子还在营业，大多都不是做夜晚生意，而是卖点普通文艺品的。


    满街都是带着隐秘成人元素的装饰，唐蔚然面红耳赤地走，走了好久才看见有个小门开着，门口有个民宿钟点房的小立牌。


    唐蔚然搓搓手，太冷了，她不想继续前行了，而且一会再走就要回到中街，她还没做好面对乐安的心理准备。这间民宿的出现，正和她意。


    一间房，三个小时，她踱步上楼，连衣服都没有脱去就倒上床。早上为了赶飞机实在太辛苦，没有多久她就陷入梦境。


    开了暖气的房间闷热着，唐蔚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跑到了衣柜里，奇怪的是民宿的衣柜里居然充满了她的衣服，有些落在柜底，有的挂在衣架上，层层叠叠，乱七八糟的。


    唐蔚然工作的缘故，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总为了试衣服而拿一堆衣服出来，又没时间整理，于是衣柜里不分种类的堆满了揉起来的衣物。她定时会抽空统一整理一遍，很费时间和功夫。


    衣柜很大，衣服很多，唐蔚然很无奈。


    她只好坐在衣柜里，先把上装和下装区分开来，但她的衣服可怕的像个bug，明明扒拉了好半天，眼前却还是有一堆一堆棉絮絮的东西，模煳不清。


    唐蔚然气得直跺脚，她继续收拾，结果不知踩到了什么，一脚软就整个人跌进了衣服堆里，软绵绵的，伤不了她，但有些窒闷。而后唐蔚然的腰就被从后而来的一只手臂扣住了。


    她被拉起来，还来不及尖叫，一双湿润的唇瓣就贴在她的耳后，喃喃地：「......是我。」


    唐蔚然放下心来，是乐安啊。


    「是我。」乐安又说了一遍。


    唐蔚然已经站稳了，但乐安的左手臂仍旧扣在她腰上，右手四指顺着唐蔚然的脸颊抚去下巴，在那里爱恋地徘徊许久。


    唐蔚然被她摸得耳根发起痒，她想让乐安停下，但嘴巴像不听使唤似的，无法成功组织起语言能力。她刚张开嘴唇，喉间就不自主地溢出一声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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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很娇软，宣告着身体主人的惬意，唐蔚然自己都惊嘆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脖子后漾出了热汗，唐蔚然急促地喘息两声，抓住了乐安的右手，但乐安还有左手，甚至她根本就是个左撇子，最灵活的就是左手。


    乐安......乐安......


    唐蔚然膝盖一软，往后靠进她的怀里。


    她猜错了自己的意思，她哪里是想要乐安停下，她嘴里居然说着：「......抱紧一点。」


    乐安比她自己的身体还要听话，她不但听话，还展现出以往从未有过的强势，空闲的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唐蔚然的嘴唇。


    「蔚然......要小声点。」


    窒息感袭来，反应愈加升级。唐蔚然便像水似的，一次一次化在她怀里了。


    *


    唐蔚然从床上勐地弹起来，急促地唿吸。呆呆地坐了会平缓身心的躁意，唐蔚然咽了咽口水，神思终于从梦境里抽离出来，她脸颊唰地就红透了。


    啊。她、她都做了些什么梦啊。这也太丢人了吧......


    手机突然响起，把唐蔚然吓了一跳，一接起就是小颖的唿唤。


    「然姐！然姐！！」


    声音震耳欲聋，不用开免提都能在屋子里形成环绕音。唐蔚然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怎么了，这么高兴？」


    「咱们的视频上热门了！美妆分区第一！」


    唐蔚然听了也面露喜色，「真的吗？」


    小颖边笑边说：「是啊是啊！其他博主发的都是舞会晚宴什么的，重合内容太高了，除了自己粉丝没人看，可你是被快艇甩落水哎！节目效果爆炸！！而且这么大的水花冲击，也太考验妆效了！」


    「然后然后！」小颖继续说道，「弹幕有人质疑是不是后面补的妆，结果评论区有当天去海边玩的路人，甩了个视频连结，是你被拖到岸边急救的全程视频，妆容都超完整哎！」


    唐蔚然一时无语凝噎，没想到自己的悲惨经歷反倒成了爆点。


    但也算是好事，唐蔚然自我鼓励着：「......啊，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小颖美滋滋地：「嗯~那你就做好准备参加美乐的新品发布会吧，这么好的推广效果，我猜今言名单里会有你哦。」


    唐蔚然笑着应了她几句，挂掉了电话。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鞋子都没脱就在床上睡了一觉，穿得过于厚实，窗户也没打开，怪不得她梦里感觉这么窒息......不禁又回想到了一些细节，唐蔚然脸侧微红，起身去把窗户开了缝透气，在浴室门口犹豫几秒，还是踏进去了。


    等她舒舒爽爽地洗去一身黏腻，刚好也接近退房时间。


    出了民宿，她在人行道对岸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唐蔚然停住脚步，「乐逸？」


    乐逸不像她印象中那样活蹦乱跳，反而面色沉沉，看她的眼神不太友好。反差太大，让唐蔚然差点以为自己又陷入不靠谱的梦境中，可乐逸看着她，手插裤兜直直向她走来。


    实体的人就在眼前，唐蔚然没有理由认为这是在做梦了。


    他的眼神阴森，让她害怕得往后退了半步，「乐逸，你怎么了......」


    「唐蔚然。」乐逸停住脚步，稍稍弯腰，靠的离她很近，「你现在单身么？」


    唐蔚然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叫自己，她又不禁往后倒了一步，结果脚跟直接踩到了底，背部贴靠上一面墙，没法再退。


    唐蔚然：「问这个干什么？」


    乐逸：「是不是单身？回答我就好。」


    唐蔚然缩了缩脖子，「......是啊。」


    「那么，做我女朋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与一般的求爱者压根不沾边，唐蔚然怀疑他是副总当久了，没办法转换身份，这话哪里像是追人，简直像是布置命令。


    唐蔚然被他逗笑了，她推开他，「干嘛啊你，整蛊呢。」


    乐逸的肩膀比她宽阔许多，他一掌拍在墙上，把唐蔚然堵在自己身体和墙面的空隙中。


    「我说，做我女朋友。」乐逸面色冷冽，「不答应也可以。美乐新一季的产品与你无缘，还有，业界老总我都认识，你是美妆博主，要吃这行饭的话，不会不懂吧？」


    唐蔚然笑意顿失，她语调也冷了下来，「乐逸，你在威胁我？」


    乐逸轻呵一声，「我没有。」


    他又弯下了腰，脸颊贴得更近了些，「唐蔚然，你看着我，看看我的脸。」


    唐蔚然刚想侧过头，就被他捏着下巴强行摆正，他的手劲很大，捏得唐蔚然很疼。


    唐蔚然想挣开却无力，只能恨恨地咬着牙，「乐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姐？！」


    「我姐？唐蔚然，我姐是个女人，你知道吗？」


    唐蔚然拧紧了眉头，「我不瞎。」


    「那你还敢碰她？」乐逸稍稍松开了手指，他拍了拍唐蔚然的脸颊，警告道：「离她远点，我可以做你男友。」


    唐蔚然唾道：「有病！」


    乐逸冷哼：「长得一样，我还是男人，不是更好吗？」


    她没想到她和乐安的关系还没有什么突破，却快进到被家里人为难的剧情。乐逸也是出奇意外的偏激，乐安只是和他说了喜欢自己，他竟然直接找上她以示要挟，这个弟弟，是没长脑子吗？


    乐安要是知道自己还没告白就被他搅和了，怕是要气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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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乐安是来不及知道了，唐蔚然现在才是要气得吐血。她胸口的愤怒要冲破喉咙了，极力地扭头甩开乐逸的掌控，「乐逸，你不光侮辱我，还侮辱你姐。」


    乐逸笑了一声，不以为然：「这个社会容不下你们，我妈也不会允许。唐蔚然，我是在救你们。」


    唐蔚然嗤笑一声，「我可谢谢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诺亚方舟的司机呢。」


    现下已经够乱够让人无语的了，唐蔚然当然是不会把她和乐安并不明朗的现状告诉乐逸，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乐逸在犯病。


    乐逸：「唐蔚然，你爸应该是省医院那个什么什么科的主任吧？那他会允许吗？」


    他精准地掐到了要害，唐蔚然一时哑口。


    噤声的这会儿功夫，乐逸的身后响起脚步声，唐蔚然越过乐逸的肩膀看见了来人。


    乐安牵着罗布斯塔，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女孩，与她并肩直立。


    她俩似乎也没想到会碰见乐逸，乐安甚至还没有看见夹缝中的唐蔚然，只看着熟悉的像她弟弟的背影，便出声不确定地问：「乐逸吗？」


    就这么一秒钟，乐逸像川剧变脸似的转过身，他一把揽住唐蔚然的肩，朝乐安笑出八颗大牙。


    「姐！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唐蔚然！」


    第36章 插pter 36


    四天前，乐安离开云腾走得很匆忙，从考场直接前往机场出发，去到唐蔚然所在的城市，当然，那也是乐安自己的家乡。


    她没来得及对罗布斯塔交待就走了，在飞机落地后才突然想起这回事，幸好云腾还有个董依秋，于是着急忙慌地打电话给董依秋，拜託她照顾罗布斯塔几天，说起来，还有些对不起它。


    罗布斯塔从乐安家里一觉醒来，睁眼就发现自己睡到了董依秋家里，陌生的环境和始终不出现的乐安，多种因素让它感到害怕，因此才在董依秋家里闹了一晚上。


    好在秦婧原本就养过猫猫狗狗，对付毛孩子很有一套经验，她给接过去后，罗布斯塔认家的状况好转了许多。


    等乐安来了陶艺店，在后方的小阳台上抱着罗布斯塔哄了好久好久，它才终于肯原谅她，但仍是担惊受怕，乐安回店里倒杯水喝，都要紧随在脚跟后面，把乐安盯得死死的。


    罗布斯塔往常被她在店里和家里两地随便带，它可从来没有这样认生过，甚至还主动积极地和来店里的美女帅哥们热情互动，所以这还真是乐安没想到的情况。


    乐安只好坐下来抱着它，一边揉它的身体揉它顺熘熘的长毛，一边轻声哄，「我没有要走呀，你放心，放心啊。」


    蒋可欣在一旁笑话它，「可真是离不开妈妈的小朋友。」


    她这两天都住在秦婧这里玩，同为暂住过客，就和罗布斯塔慢慢熟悉起来。罗布斯塔一开始对秦婧和蒋可欣都不亲，被蒋可欣餵了两天，终于愿意让她摸一摸背了。


    乐安轻轻笑了声，以示回应。


    罗布斯塔被乐安揉两下，发出唿噜声，呜呜嗯嗯跟引擎发动似的，又委屈又舒服。


    乐安把下巴搁在它脑壳顶上，一手抱罗布斯塔，一手拿着手机，却也不知道要看点什么，无聊地滑动着屏幕。


    蒋可欣看在眼里，端着捏泥胚的小板凳挪得离她近了些，「乐安，你在等谁的消息吗？」


    「嗯？」乐安回过头来，「怎么这么问。」


    蒋可欣看着她的眼睛：「看你点开微信好几次了。」


    乐安挪开视线，「是吗，呵，没有。」


    唐蔚然是不会给她发微信的。


    她离开的时候给自己找的藉口太完美，还主动替唐蔚然安排好了不要跟她同行去接罗布斯塔的理由。是她唐蔚然而已，有什么资格要求唐蔚然来关照她超出友情界限的不良情绪呢。


    与此同时，她心底里又隐隐有些希冀，万一呢，万一唐蔚然发觉到了呢？要是她也怀有和自己同样的心情呢？


    但乐安没谈过恋爱，她的一切想法都是凭感觉猜测的，极大可能是虚无的。理智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可能不是暗恋，而是妄想。


    有时候她很喜欢和唐蔚然现在的相处模式，只要不说穿，她就可以借着性别优势，和唐蔚然住在一起，甚至偶尔牵着手，甚至相拥着在同一张床上入睡。


    唐蔚然可真是个笨蛋娇气鬼，她对自己毫不设防，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居心叵测。她会赖在床上迷迷煳煳地和乐安撒娇，还会在乐安做早餐的时候，从后面过来一下抱紧乐安的腰，靠着乐安的肩膀，问她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她把额头抵在乐安背上磨蹭的时候，乐安只觉得以自己的定力，去派出所要求改名柳下惠也一点儿不过分。


    乐安享受着唐蔚然对自己的依赖，又心虚歉疚，又兀自暗喜。除了最后的那一步，她和唐蔚然好像已经进入到了同居情侣的生活模式。


    可是人性好可怕，乐安已经不满足于此了。她发现自己贪心得很。她想要唐蔚然的更多，想要像在海边酒店那天一样，每个早上睁眼就能看见唐蔚然安睡在自己怀里，就算为此麻掉一百次、一千次手臂也可以。


    她还想要亲吻唐蔚然，想亲自试一试那双唇瓣，是不是如看起来一样柔软湿润呢？可惜她还不如唐蔚然化妆包里那几十支口红有资格触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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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乐安回想着，她今天也太过分了，居然让私心肆无忌惮地涌泄出来，还把唐蔚然丢在董依秋家里，明明唐蔚然没做错什么。


    蒋可欣见她迟迟没有回话，又看她面色不佳，她小心地问：「和......女朋友吵架了？」


    乐安回过神，自嘲地笑笑，「没有的人，怎么吵架。」


    蒋可欣这话用意一箭双鵰，若是直接问怎么情绪不好呀，那以乐安和她目前的关系远近，得到的只能又是一个敷衍的苦笑。


    现在，不管乐安是因为什么情绪低落，她总算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


    她贴着乐安坐下，之间只隔了两个手指宽度，她故意用逗乐子的语气调侃乐安：「来来来，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乐安又摇摇头，「没什么。」


    蒋可欣抿着唇笑：「我情感大师哦，说不定能帮你纾解纾解呢。」


    一直在后面小仓库里忙碌的秦婧终于出来了，她戴着手套，两手搬了一个矮塑料箱子出来，里面整齐地排放着立方体状的湿泥。


    秦婧听见了蒋可欣的话，毫不留情地吐槽，「就你？还情感大师？个天天栽在直女身上的大傻子！」


    她话里的某个词太刺眼，乐安顿觉心口连中两箭，隐隐作痛。


    秦婧放下了湿泥箱子，取下手套搁在最近的转盘面儿上，继续埋汰蒋可欣：「乐安我跟你说，蒋可欣这种女人的话可不能信，我觉得她吧，就该被抓去实验室里，剖开研究研究，看看这俩眼珠子是咋长的，怎么能姬达这么准呢？哦，还是反向的。好傢伙，看上一个一个是直女，看上两个两个已婚有娃。」


    蒋可欣被损了好几句，气唿唿地跺脚，「喂！我看乐安就很准好吗！」


    秦婧摇摇头，啧啧好几声：「那可不一定，我们母胎单身的小安安可从来没谈过恋爱啊，万一哪天就给罗布斯塔生个妹妹弟弟的带回来呢？」


    蒋可欣气得站起来，揪住乐安肩上的布料扯来扯去，「乐安！你快帮我说几句！不能见死不救吧！」


    秦婧看着长了一副小可爱纯良脸，可一肚子坏水，就爱看别人被她怼得无力还嘴。蒋可欣越着急，她越笑得靠在墙壁边上咯咯地，捂着肚子。


    乐安好心肠地替她解了围：「我有喜欢的人，是女生。」


    她想着反正没说是谁，而且在场的全都弯成蚊香，她出柜也没所谓吧。


    秦婧的笑嘎的一声就卡住了，她咳嗽好几下，眼泪都咳出来了，等平缓下来就抓着乐安问，「谁？谁啊！我认识不？我见过不？」


    她催促道：「快快快！说出来，我要八卦一下！我靠我靠，云大着名铁扳手，终于不负众望地弯啦！？」


    乐安无奈：「见过。」


    秦婧还想接着逼问，被蒋可欣挤开了。


    蒋可欣刚才和秦婧打闹的时候还笑眯眯的，这会子脸上沉下来许多，「还没有表白吗？」


    乐安苦笑，轻摇了摇头。她想了想，缓缓开口：「没必要说出来徒增烦恼吧。而且别人也不是这条路上的，这样做，不太道德。」


    秦婧听明白了，她愣了两愣，张着嘴感嘆道，「完犊子，又是一个栽在直女手上的大傻子！」


    她把「大傻子」拖了个长音，惹得乐安一阵苦笑。


    蒋可欣不理解：「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替自己宣告死亡？万一对方不是直女，甚至对你、万一也对你有意思呢？这样不就丢了一段缘分么？」


    乐安摇头，「她之前交往过男友。」


    蒋可欣：「那万一是双呢？」


    乐安张了张嘴，不想否认，也不敢认可，「......不知道。」


    蒋可欣：「所以啊，我的每一次失败，至少都是尝试过的。乐安，原来你这样没有勇气吗？」


    乐安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她心里被蒋可欣的话鼓动出些微的小波涛，又被担忧而生的无限恐惧拍死在岸上。


    乐安摇头：「可是，如果不成功，朋友也没得做了。」


    蒋可欣自告奋勇道：「乐安，我帮帮你怎么样？」


    乐安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蒋可欣：「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啊出来玩儿什么的，你和我假装亲密一些，看看她什么反应。要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说明没希望；要是她不高兴，那就是也喜欢你。要知道，女人吃醋是藏不住的！」


    她想，如果对方真有反应，她也愿意趁早断了自己的念想，祝福乐安。


    蒋可欣又问了一句，「怎么样？你觉得可行吗？」


    最终，乐安也没答行或不行，她犹豫着，磨蹭着，始终做不了决定。


    蒋可欣的提议在乐安脑海里滚动播放了好久。


    既无需乐安开口告白，也不用担心窗户纸捅破了，和唐蔚然再没有朋友做。甚至因为同为女性，她和蒋可欣就算亲密到引发唐蔚然怀疑，都可以用好朋友当做藉口，连出柜都不用呢。


    而且往好处想，万一她真的幸运到不是一厢情愿，那么对唐蔚然来说，她之后展开追求，也不是强行「掰弯」人家，不存在违背乐安道德底线的问题。


    看起来简直是万无一失的操作。


    可是......这样的话乐安就会得到一个结果了，这个结果可能不影响唐蔚然，却绝对影响乐安。乐安承认自己还是害怕了，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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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苟于现状，她还能心存一丝希望和唐蔚然相处，然后恬不知耻地占有唐蔚然的不设防。虽然内心很煎熬拉扯，却又是美好的，乐安不敢破坏它，不想破坏它。


    第37章 插pter 37


    乐安在陶艺店里和秦婧、蒋可欣一起吃完午饭，又待了一阵，在外头躲得也足够久了，于是起身告辞。蒋可欣也说要回家，两人便同路往外走。


    蒋可欣和唐蔚然一个毛病，大冷的天，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她穿着落于脚踝的长裙，也不知有没有偷偷穿上裤子保暖，冷风像针对她似的往裙摆里灌，冻得她直打哆嗦。


    乐安看了她好几眼，见她脸色越来越白，便终于停下脚步。


    「你还好吗？」


    蒋可欣摆手，「......没事没事。」说完却吸了吸鼻子。


    乐安站住脚，她从温暖的海边回来，穿得也不多，外套脱给蒋可欣的话，里头就剩一件单衣了。她犹豫一阵，又觉得实在看不过眼，正要脱外套时，听到前面吵嚷几声。


    蒋可欣和她一同往声源处看去，在路口对岸，以她们的角度，看见一个西装男背对着两人撑在墙壁上，怀里应该是搂了一个人，动作状似亲密。


    蒋可欣不惊不怪，轻笑道：「哦，小情侣亲热呢。」心里感嘆这可真太猴急了，旁边明明好几家酒店，怎么大风的天，在外面就忍不住了。


    乐安眯起眼，虽然只有个背影，她却本能察觉到不对劲。


    「乐逸吗？」


    果然，她话音一落，男人回过了头，「姐！？」


    蒋可欣一愣，「你弟弟？」


    乐逸看到乐安好像也很惊喜，回过身抱紧了怀里的女人：「姐！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唐蔚然。」


    他话一出，蒋可欣明显地感觉到身旁的人气压瞬间降到地平线以下，她微微侧头，用余光扫去，看见乐安的脸像自带乌云般黑沉得不行。


    怎么这个反应，是不满意弟弟的女朋友？


    「乐安！！」


    看到乐安出现，唐蔚然如同见到了救星，她埋着头卯足劲儿挣动，奈何平常锻鍊不够，这回好了，被乐逸一只手就死死卡住，动弹不了。


    乐逸这个混蛋！他这样说，乐安一定要误会了。


    她咬着牙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于抵挡乐逸的禁锢，眼泪都要逼出来了。


    乐逸的手臂仍像铁钳子似的，他低声威胁：「唐蔚然，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爸？」


    唐蔚然顿了两秒，而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继续勐烈挣扎：「那你就告诉吧！」


    眼见着两岸中间的人行道转为绿灯，乐逸心一横，咬着牙道：「唐蔚然，你不怕你爸没关系，也不怕我妈么？」


    唐蔚然喘着粗气：「什么意思？」


    「如果让我妈知道，你以为我姐还能再在云腾待下去？我姐逃不过我妈的手掌心，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唐蔚然停了动作，扭头看向他，见他面色严肃，眸色深沉，确实没有半分玩味的意思。


    乐逸：「我说了，我是在救你们。」他顿了顿，「你可以不信，那就走着瞧试试。」


    乐安牵着罗布斯塔，和那个唐蔚然没见过的陌生女孩并肩越走越近。


    唐蔚然心绪浮动，大喘着气，唿吸频率随着乐安的靠近愈发加速。


    乐逸的眼珠子动了几下，他掐紧了唐蔚然的腰，「你还是不信？那我告诉你，咖啡馆从没出现过的老闆娘不姓穆，这栋楼真正的主人，是我妈。」


    唐蔚然动作一顿：「......」


    她想起乐安曾跟她说过这个咖啡店的老闆娘多好多好，又有钱又潇洒，是个爱旅游的年轻姑娘，所以除了微信里和她偶尔交流一下，平常根本不出现。对乐安简直一百个放心，完全是把店子甩给她照料了，这确实不符合常理。


    如果乐逸的说法为真，她岂不就是个被她们妈妈找来演戏的傀儡？


    乐逸：「唐蔚然，你最好乖一点。」


    「除非你想今天之后，永远见不到我姐。」


    乐安已经走近了，她领着蒋可欣站定在两人面前。唐蔚然眼尾、鼻尖都晕着微红，像刚刚哭过，她只在乐安走来时悄悄看了一眼，而后低垂着头，没有再看乐安。


    乐安看向乐逸，「你欺负她了？」


    乐逸笑着把唐蔚然楼得紧了些，跟他姐姐摆了摆手，「嗐！我们闹着玩儿呢，姐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是不懂的啦！而且我哪儿敢欺负她啊？她可比我厉害呢！」


    他手指在唐蔚然肩上轻敲了两下，像是情侣间惯有的暗语手势，「蔚然，你说是不是？」


    唐蔚然许久才憋出一个音：「......嗯。」


    乐安吸了口气，「你怎么突然跑来云腾？」


    乐逸：「这下个月不是美乐的新品发布会要开了么，妈让我过来监督一下。顺便考察考察云腾的情况，万一适合开个分部呢？咱们家也该拓展一下市场了。」


    「嗯。」仅从面上看不清乐安的情绪。她余光瞥到蒋可欣，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人，便顺口介绍了：「这是我弟，乐逸。这是蔚然，他女......女朋友。」


    唐蔚然攥紧手，吸了吸鼻子。


    蒋可欣笑着上前一步和乐逸以及唐蔚然握了手，「我叫蒋可欣，是乐安的朋友。」


    乐逸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了几秒，「嗯，可欣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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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风稍比刚才温柔了些，但还是凉飕飕的。


    乐安扭头看蒋可欣：「你还冷吗？」


    蒋可欣诚实地答：「......有一点点。」


    乐安不再多说，只脱了外套递过去，「先围一下吧，这么冷还穿裙子，你不遭罪谁遭罪。」


    熟悉的、本只属于自己的叮嘱让唐蔚然突然发出嘤呜一声的哭腔，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乐安扫了她一眼，吸口气对乐逸道：「太冷了，你们赶快回店里吧，我去送一下可欣。」


    她也不等两人的反应，拉着蒋可欣转身就走了，脚步飞快，像在逃避什么洪水勐兽。


    蒋可欣刚接过外套，还没来得及围上就被她扯得跑起来，她袖子都要被乐安扯掉，别说拿外套遮风了，她自己的衣服都快变成落肩装。


    她的鞋还有点跟，跑了几步越过街角她终于忍不住了，喊住乐安，「乐安！乐安！停一下！」


    乐安放缓速度，终于停了下来，她背对着蒋可欣，垂着头看地面。


    蒋可欣唿出一口气：「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过得一会，乐安才说：「嗯......对不起。」


    这个对不起里，可能有为扯着她就跑而道歉，也可能有为刚才在唐蔚然和乐逸面前下意识利用她而道歉。


    蒋可欣听出了这两层意思，她走近乐安，安抚小婴儿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不用对不起。她就是你喜欢的人？唐蔚然？」


    乐安：「嗯......」


    蒋可欣瞭然，又拍了拍她，「那走吧，你现在回去面对他们俩也不会开心吧？刚好陪我走一走散心，而且你说的，送我回家。」


    乐安静了一会，与脚边的罗布斯塔对视。


    罗布斯塔睁着乌熘熘的大眼睛瞧她，好像很是担忧：「呜......」


    乐安深唿吸一气：「好。」


    *


    还留在东街道的唐蔚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停不下来。要不是现在还是白天，这里没人做生意，他们恐怕要被以扰民赶走了。


    乐安走后，乐逸就松开了她。他站在身后看着唐蔚然哭，五分钟前他还能出言几句安慰，现在则耐心渐渐流失。


    他掏出手帕递过去，皱着眉：「哭够了没？我手都冻僵了。」


    唐蔚然没接，只用手背抹眼泪，连半点眼神都不想分给乐逸。她转身离开，往她和乐安所住的地方走，乐逸也赶忙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等两人回到家里，窗户一关，寒风终于没机会肆虐，唐蔚然抽出几张纸巾擦去眼泪和哭出来的鼻涕，双眼通红地准备回自己房间。


    乐逸换好鞋，看着四周突然说了一句，「我妈买的时候还说这房子太小了点，怕我姐住不惯，这么看，小是小了点儿，但被我姐布置得还挺温馨的嘛。」


    房子其实并不小，一百来平，普通三口人家庭生活都足矣，别说是两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了。


    乐安一个人居住时，确实没用很多地盘，东西也不多，看着空空荡荡。等唐蔚然搬入后，两个人的东西就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有时候两人抽空出去玩，出去逛街，唐蔚然还喜欢买点可爱的小玩意，装饰在房子里，乐安则是由着她来，于是这房子像转换了一个风格，柔软的物件们堆起来，便显得空间小了些。


    咖啡馆都是他妈妈的，那更别说这间房子了。唐蔚然早也猜到，但不想应他。她回身进房间，倒在了床上，一想起乐安，又忍不住想哭。


    一个小时不到，乐安就回来了，乐逸在客厅里玩着手机，整个房子静静悄悄。她放下钥匙，把罗布斯塔的绳子解开，安顿它在窝里，又给自动餵食机里添了点狗粮。这个机子，还是唐蔚然给罗布斯塔买的呢。


    想起像天翻地覆般变化的身份，乐安收回跑偏的思绪，看了眼乐逸：「她呢？」


    乐逸朝房门口递了个眼神，「里面睡觉吧。」


    乐安又把挂在玄关的钥匙取下，「出去走走，我有话和你说。」


    乐逸起了身，「嗯。」


    第38章 插pter 38


    两姐弟往小区外面不远的一个开放公园走。都手插裤袋，步速同步，要不是一矮一高，一长发一寸头，简直像复制粘贴出来的。


    安静地走了一会，乐安才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问题没头没脑，但乐逸知道她在问什么。他随口扯着谎：「一见钟情吧！我就喜欢美女嘛，姐你又不是不知......」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乐安打断他。


    乐逸顿了顿，「就这、这两天。」


    很久很久乐安都没有发言，他们顺着花园的小径踱步渐深。


    她不说话，乐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等到乐逸以为会就此结束这个话题了，才终于听到她艰难地开口：「我记得我才跟你说过......我喜欢她。」


    为什么......非得是她。


    她没问出口。


    她以为，按照人情常理，不管唐蔚然怎么想，至少她先告知了乐逸，她喜欢唐蔚然，那么乐逸再出击，是不是过分了些？如果乐逸在她表白心意之前就已经和唐蔚然交往了，那么昨晚上，他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乐逸就是个世俗意义上典型的花花公子，他明明有过那么多任前女友，他可以没有心地爱那么多人，为什么就非得是唐蔚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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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一点的时候，她们妈妈会给乐安买所谓女孩子的玩具，小裙子、芭比娃娃、过家家用的微型炒锅饭铲，颜色都是粉粉嫩嫩的。妈妈也没有厚此薄彼，给乐逸则买了玩具枪、拼装的小卡车、机器人。


    可乐逸不满意，即使小朋友再笑话他，他也要和乐安一起玩芭比娃娃，他明明是喜欢机器人的。而乐安对芭比娃娃一点也没有兴趣，乐逸抢了她的玩具，她也没有不高兴，顺理成章地去玩本属于乐逸的机器人。


    然后，乐逸就会丢下芭比娃娃，又去和她抢机器人。抢来抢去，她们妈妈被整烦了，干脆买了两个机器人。


    这样的事情不光发生在玩具上，成长路上，有太多太多类似的事件，所以三番五次发生之后，妈妈就索性所有东西都买同样两套，乐逸才终于安分了很多。


    乐逸放在裤袋里的手捏紧，「姐，之前没跟你说实情是我的错。但感情没有先来后到，唐蔚然也是个成年人了，别说你还没告白，就算我们俩都向她表明心意，她也有权利自己做选择吧？既然她选择了我，你喜欢她，是不是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不能因为我是你弟弟，这种事我也得让你......」


    乐安打断了他：「如果你不是我弟弟，现在就会被我揍。」


    她抬眼看他，没有流泪，但眼睛泛着红丝。她瞪着乐逸，眼神兇狠却委屈。


    乐逸顿了顿，他本来想像以往插科打诨似的说『那你来揍我啊』，可看到这种眼神，他心里霎时像塌方了似的。


    乐逸展开手臂，想抱一抱他姐姐，但乐安此刻情绪上头，从表情上就看得出不想与他有肢体接触。


    「但你要是欺负她.......」


    乐逸抢过话：「你就揍我。」


    乐安呜咽着：「嗯......」


    乐逸嘆口气，但愿他姐姐是真的放下了。


    *


    乐安是独自一人回来的。乐逸有宴席要参加，他今天会来云腾，是因为乐安，同时也确实有工作的缘故。


    美乐的新品计划投放市场了，除了有新品，还有美乐的看家产品会更换包装重新上市，所以美乐对此尤为重视。他妈妈坐镇总部，他就被派来监管进度，以及和云腾当地的公关公司进行接洽。


    乐安回家的路上绕道去了趟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几样熟食，两手提得满满的，还是唐蔚然给开的门。门打开的瞬间，两人相视一眼，目光里都透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情绪。


    乐安在努力让自己接受唐蔚然身份的转换。如果有一个人即将成为她的弟媳，那肯定和她关系会更亲近才是，可当那个人是唐蔚然时，一切都变得古怪起来，她甚至感觉唐蔚然变得陌生了许多。


    「怎么愣着不动......先进来吧。」唐蔚然想接过她手里的菜，刚一碰到乐安的手背，便被乐安反手拉住。


    唐蔚然像是在躲着她的视线，偏侧着头。


    乐安紧盯着她，目光扫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尖，发现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哭过。」


    唐蔚然：「......没有，我在研究新妆容呢。」


    乐安还是没放手，「这是什么新妆容，哭妆么？」


    见已经被发现，唐蔚然索性不躲了，她正过脸来让乐安看，嘴上则狡辩着：「是啊！骗过你啦，我故意化得看起来像哭过一样，这样是不是比较惹人怜爱~~」


    乐安的表情明显是不信这套说辞，可唐蔚然一副不想告诉她真相的表现，她觉得再过追究也并不合适。


    唐蔚然不是她的谁，只是她的室友，甚至成为了她弟弟的女朋友，作为一个取向对象为女性，还对唐蔚然有爱慕之心的人，她是不是该学会主动避避嫌呢。


    乐安最终放开了手，「嗯。」


    时间也近饭点，两人洗了手，像以往那样合作着，乐安把买好的熟食一一装盘摆上餐桌，唐蔚然去洗净了两人份的餐具，对桌放好。


    所有都一如从前，所有又好像变味了。


    唐蔚然伸出筷子：「有小龙虾诶。」


    乐安嗯了声，从旁边小抽屉里取了手套递过去，「用这个。」


    唐蔚然接过戴好，拿起一个小龙虾研究了半天，不知怎么下手。乐安买的是完整带虾壳的小龙虾，只剪去了钳子，而她以往更多的吃的是剥好的虾尾，还没自己处理过整虾。


    乐安指导了两句，告诉她要从关节处找突破口，可她仍然不得要领，弄了好几下，手套都被尖锐的虾壳划破，渗进了红色的汤汁。


    「你放下吧。」乐安像是无奈了，也抽出手套，埋头剥起来，她闷着声一连剥了好多只，还贴心地沾好了料汁，摆放在唐蔚然碗里，慢慢地，积出了一个小山包。


    重复而机械的动作很解压，乐安稍缓了脸色。唐蔚然看着，便没有出声打扰。


    唐蔚然当然知道乐安为什么情绪低落，她以前听过很多暗恋的情歌，大多都伤感苦涩，可她现在才觉得，暗恋算什么，她明明已知了对方和自己怀有同样的心情，却不能说不敢说，这才是最痛苦的。


    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干脆把一切都告诉乐安吧，她快憋不下去了。她想，大不了有什么风浪她们一起面对好了。


    可是她们现在就身处于乐安妈妈名下的房子里，因为乐安妈妈的暗中施捨，她们才可能住着这样便宜却很好的房子，吃着美味的麻辣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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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乐安妈妈可以随时随地收走这些，全凭她的喜好想法。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恐惧从背后蔓延。


    唐蔚然不怕她和乐安没有房住，可她怕真的再不能见到乐安。在不在一起的，好像不是最重要，至少让她看着乐安吧，这样心里是安稳的。


    「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大碗里的虾快要被乐安取完了，唐蔚然的小碗也堆满了颗粒饱满的虾肉，再放不下别的。


    乐安摘了手套，叠好放置一旁：「你吃吧，我看着你吃就行。」


    唐蔚然拿起筷子，夹了一颗放嘴里，「你给我剥这么多，想胖死我啊......」


    乐安：「虾吃多点没事的，高蛋白。」


    唐蔚然没有心情再找话题，只好不说话了，她拨了一半虾给乐安，一口一口把剩下的全部吃完了。


    入睡前，唐蔚然总会有特别多的准备程序，天塌了她也要爬起来敷面膜、要补水、要涂眼霜唇膏......等脸上的工作完成了，头髮还没完，要用一个特制的小夹子束起来，方便她第二天拍摄视频时，吹一些造型效果更好、时间更短。


    可今天她实在没有闲情做，只简单做了几步，人就倒在床上。


    不妙的是今天她的床有些怪异，她睡下去后只要稍稍一动，床底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唐蔚然扭了个身，「吱——」


    唐蔚然坐了起来，「叽——」


    她有些慌了，站起身来又是一阵动静。她用脚尖对着床腿轻轻踢了踢。


    好像没事？很硬朗结实的样子，只是推一推会有木头的声响，只要不大动作，应该不影响睡觉。唐蔚然安慰自己，可能廉价货品就是这样，当初图人家便宜，就不能在品质上要求过高。


    睡觉吧，日子总要一天一天的过。之后小金库有余粮了再考虑换一张好点的大床。


    她想明白了，屈腿坐下。屁股刚一落入床垫——嗙！巨大的声响，唐蔚然随着床面一起坐到了地上，她没控制住尖叫一声，门外即刻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乐安：「蔚然！怎么了？？！！」


    突然的下坠让身体无法做出快速反应保护自我，唐蔚然的腰好像扭到了，她岔气了，咳嗽半天，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你、你进来吧。」


    乐安于是推门进房，也不禁为眼前的状况惊到。


    床的四个腿柱子像被人踹开了似的朝同一方向偏移倒下，腿柱子和床面连接处断开，连带着睡在床铺的唐蔚然一起摔落在地面上。


    唐蔚然侧躺着，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垫在脑后，满脸痛苦状。


    第39章 插pter 39


    乐安忙蹲下去查看她的情况：「伤到没有？」


    「没有。」不想让乐安担心，唐蔚然下意识否认，结果一摇头扯到了伤处：「嘶啊......」


    乐安焦急地斥她：「还说没有！到底哪里痛？」


    被训得像小学生似的，唐蔚然缩着脖子：「腰......腰痛。」


    乐安：「骨头能动吗？」


    唐蔚然点头，「能，就是好像扯到筋了。」


    唐蔚然的虎口掐在自己腰上捏揉，乐安把她手挪开，用自己的掌心贴上去四处探着，动作好像很专业，「这里吗？还是这里？」


    房里开了暖气，唐蔚然睡觉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柔棉睡裙，乐安的掌心温温热热，仅隔着一层布料，几乎等同于直接和她的肌肤相接触。


    乐安边看她的表情，边继续加重力道：「是这里吗？」


    被一下揉到痛处，唐蔚然尖叫：「......啊疼！！」


    见她反应这么大，乐安便知道找到痛点了，她耐下心来按压，「没伤到骨头就好，应该是闪了一下，我给你揉揉。」


    就算开着暖气也不能不盖被子，唐蔚然皮肤上慢慢起了小疙瘩，有冷的缘故，也有被乐安揉按的缘故。她不自觉想到今天她梦里那些不适合儿童观看的画面，顿时红云晕彻脸颊。


    乐安发觉了她的异样，低头看她：「怎么了？」


    唐蔚然只好说：「有点冷。」


    乐安反应过来此时此地让她敞着被子不行，容易给搞感冒，可床塌成这样，大晚上也不能找人来修，让受着伤的唐蔚然在这里将就一晚也太惨了。


    乐安：「合成木不怎么样，以后不能买了。」


    唐蔚然不知道答什么好，嗫嚅着嘴唇：「嗯唔。」


    乐安移开视线，不好意思看她：「你今天睡我那吧。」


    唐蔚然先是下意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啊？」


    「明天才能找师傅来，今晚总不能睡地上。我们这两天不也是挤着睡的，而且都是女生......没什么吧。你介意吗？」


    还都是女生没什么？都是女生才有什么吧。乐安都佩服自己说起谎来居然能不眨眼了。


    唐蔚然看着她，「嗯......没有。你不介意我睡你的床就好。」


    乐安松了口气，「不介意。」她能有什么好介意的，她甚至不道德地希望唐蔚然可以一直睡在她床上。


    「你还能走吗？」


    唐蔚然支起了半身，又往下倒去，「......不太行。疼。」


    乐安又蹲下身，一手从她膝下环住，一手搂着她的肩膀，「抱着我。」


    「嗯？」唐蔚然已经感知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脸又红了个遍，连意识都要被热度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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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她相比，乐安则显得一脸正气：「抱着我的脖子，不然不好借力。」


    唐蔚然暗暗唾骂自己想得太多，她缓缓伸出玉白的手臂，勾住了乐安的肩脖。


    从她的位置，抬眼就能看见乐安的白里透粉的脸，距离近到能瞧见脸颊上细细小小的绒毛，真是肤质极好的证明，像冒着奶香气似的奶油馒头，诱惑着人想凑上去轻咬一口。


    不给唐蔚然浮想联翩的机会，乐安一使劲儿，唐蔚然的身体就腾在半空中，接着稳稳噹噹地落入她的怀里，安全感十足。


    她力气好大！！唐蔚然心里惊嘆。


    被放在乐安床上的那一刻，乐安卸了力气，两人便因惯性一起滚到了床上，之间仅差着拳头的距离，而乐安盯着自己嘴唇的眼神有些危险。


    唐蔚然咽了咽口水，她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地被蒸熟。


    只要乐安低些头，她抬些头，那么就可以......


    下一秒，乐安撑着床面拉开了距离，扯起被子将她裹了进去，「我去拿包药膏给你贴一下。」


    唐蔚然将手搭在眼睛上，唿出一口气，一时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乐安回来了，她眼神恢復清明，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贴心地用被子遮盖住唐蔚然的腿和臀，小心撩开了裙摆，找准位置，贴上膏药。


    药效来得很快，乐安只用搓热的掌心敷了一分多钟，药膏处就发起烫来。唐蔚然觉得皮肤像涂了辣椒一样热得慌，抱怨两句就被乐安瞪了，「这样才好得快。」


    见她这样严肃，唐蔚然只好闭了嘴，「噢。」


    熄了灯，乐安也躺下，可她也太过守礼，居然睡到了床边上，和唐蔚然之间隔了半个太平洋之远。唐蔚然要是个睡觉不安分的，保准一动弹就能把她踹下去。


    *


    第二天起来，床边已经没了乐安的踪影。


    唐蔚然睡得迷煳，忘记腰疼伸了个懒腰，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伤，可伤处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只是微微酸涩，她不得不感嘆这药确实疗效好。


    在乐安床上赖着，她边翻出手机查看消息。


    妈妈发来了两条，第一条是要她抽空回家一趟，第二条强调这不是相亲。


    小颖发来了五条，讲的内容是一样的，但小颖喜欢分段发。是要她查看邮件，确定公司布置的新视频主题，准备文案和拍摄。自从在公司人眼中与乐逸扯上关系，她的很多工作内容有了专业化人员的接手。


    实际上手工作后，唐蔚然的更新频率远低于其他同类区的博主，原因就在于她没法分出精力做那么个主题，更没法容忍自己的视频内容太水，求质还是求量永远都是难题。


    于是唐蔚然终于没那么抗拒别人的帮忙，只要核心内容还是她来把持，其他人就相当于处理边角料，她内心那道坎儿就可以过得去了。


    社会榔头让她明白，有时候适当示弱也是必要的。


    乐安呢？乐安一条也没有发来，昨天的同床而眠像一场梦一样，现在回想起来，飘渺如烟。当她意识到自己想与乐安有些过分的肌肤之亲后，她第一反应除了害羞，更多的是无措。这种感觉她从未在他人身上感受过，甘熠明也没有。


    她质问自己：唐蔚然，你是怎么想的？


    这种感觉在早上的时候初生，到了晚上，浓度达到峰值。


    乐安提早下班了，带了一个女孩儿回来，唐蔚然昨天见过，她记得叫蒋可欣。乐安只说是朋友，但是什么朋友，怎么认识的朋友，唐蔚然全然不知，这让唐蔚然心里敲起警钟。


    因为她和乐安很亲密，吃饭的时候她挽着乐安的胳膊，乐安也没有抗拒。


    她的外形小鸟依人、乖巧可爱，和乐安说话的时候会认真地仰着脸，两人站在一起好像很登对。


    今晚吃的是饺子，唐蔚然没要醋，却觉得嘴里酸得发紧。


    她只吃了两个就感觉喉间如同强咽石子儿，最后放下筷子，火速找藉口逃离了现场。


    唐蔚然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后，蒋可欣才放开了乐安的手臂。


    蒋可欣啧啧两声：「都快把我瞪出窟窿了，不像对你没意思。」


    乐安摇头嘆气：「好了，我说了别这么搞。」


    蒋可欣恨铁不成钢：「什么这么搞？你不会真觉得她是你弟弟女朋友吧？那两个人站一起，比网上强拉郎的cp还硬。」


    乐安一阵沉默。她以为只是自己的私心作祟，才觉得两人并不像情侣，可连蒋可欣也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证明她的感觉没错？但如果是假的，她俩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乐安毫无头绪。


    *


    唐蔚然一个电话，董依秋就来捨命陪君子了。她俩约见在火锅店里，吵吵嚷嚷，人声鼎沸，唐蔚然却反而觉得心里宁静了许多。


    董依秋连下了一排牛肉卷，眼镜被雾气蒙上，她赶忙往椅背后靠，挥手扇走雾气：「你状态不太对啊？和乐安不顺利吗？」


    她以为两个成年人，这么明显的双向箭头了，又住一起，什么火花都得擦出来。


    刚想逃离这个名字，又被提及，唐蔚然抿着唇，一时无言。她不客气地抢走了董依秋烫的牛肉卷，气哼哼地往嘴里塞。


    董依秋大叫着：「干嘛呀干嘛呀！有气沖乐安撒，我的牛肉卷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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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这么说着，她也没真跟唐蔚然计较，只是又往锅里丢了一堆。


    冷天里热乎乎地吃火锅，没有比这还快哉的事。


    董依秋的好心态，唐蔚然大概永远学不来，她回嘴了一句，「你呢？怎么就一个人来，没带上你的小女朋友？」


    董依秋吃着肉应得飞快：「咱们姐俩儿的聚会带她干什......」说到一半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是小女朋友了，你别听她瞎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


    听罢，唐蔚然直摇头，模煳不清的感情状态，她们姐俩儿真没谁比谁好点。


    但是和董依秋吃饭，实在比面对着乐安和蒋可欣要舒服多了，她就着蘸料吃了好几口肉和菜，肚子填满了，也就愿意张口说话了。


    她装作不经意，边夹着菜边说：「我打脸了，我好像喜欢乐安。」


    董依秋呛着了：「噗咳咳咳！」


    董依秋拿纸巾擦了擦嘴边的油：「然后呢？你跟她表白了？」


    唐蔚然摇头：「没有。」


    董依秋嘆了口气，很是理解地拍拍她的手背，过来人一般：「正常正常。男女交往都怕那临门一脚，别说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了。」


    董依秋想了想，看着状况乐安是没有表白的，虽然她作为中间人，对两方的心意都了解，可她不好替人表白，只暗示着：「其实你可以试试呀，我觉得她也喜欢你呢。」


    唐蔚然点头：「她是喜欢我。」


    董依秋又呛着了：「噗咳！那你在怕什么？」


    唐蔚然垂下头，她思索了一阵，「我现在才理解甘熠明为什么会这么惧怕我告诉他爸妈，这种忐忑的心情，要实际体验才能明白。」


    董依秋听了摆着手，「姐！这位姐，你醒醒，你和姓甘的不是一类人，啊，知道不？别拉低档次了啊。」


    唐蔚然：「嗯。」她嘆着气：「心情差不多反正。」


    她撑着下巴，眼睛盯着锅里咕嘟咕嘟沸腾的汤汁，「命运真是很神奇的东西。」


    见她陷入情绪，董依秋笑着咬了口海带结，「怎么说？」


    「我最失意的时候，让她看到了我所有最不好的东西，人反而会不自觉对她有依赖感，好奇怪哦。」


    董依秋倒是对此认可，她点着头，「嗯，乐安这小孩本来也挺可靠的。」


    「还有你知道吧，她几乎每次去写字楼送外卖都跟我撞上，这不就是命运吗？」唐蔚然又重重嘆了一口气，「如果没有碰见就好了，一切不开始就好了。」


    董依秋咬着筷子：「......等等，等一下！且不讲你这个如果的假设我认不认可啊，咱们就是说，外卖是个什么意思？」


    唐蔚然：「就是外卖啊，来写字楼送咖啡。」


    董依秋张着嘴：「可是我记得......咖啡店只有堂食，不做外卖啊。」


    唐蔚然愣了愣：「......啊？」


    后来她住进乐安家后也偶尔学着董依秋似的，在咖啡店待过整天，她回想着，确实从来没见过乐安中途要出去送外卖。


    第40章 插pter 40


    回到家之后已近十一点，蒋可欣走了，乐安在厨房用干布擦着刚洗完的盘子。


    窗户打开，立春后的晚风依旧带着寒气。


    唐蔚然开门回来，乐安似乎专注想着什么，没有听到动静。唐蔚然站在原地看了她背影好久，她才略有察觉，扭过身来与她对视上。


    「工作完成了吗？」


    唐蔚然刚才找的藉口不太好，这吃得满身火锅店气味，任谁也看出有问题。


    她点头，避开乐安的视线：「呃、嗯。蒋小姐回去了吗？」


    乐安：「嗯，吃完饭没多久就走了。太晚了不安全。」


    唐蔚然换好鞋，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好像挺熟。」


    乐安放下最后一个盘子，「哦，地铁上她被骚扰，我帮了一下。」


    「噢。」还是英雄救美的经典戏码，唐蔚然简直酸得牙疼，她指着洗手间转移话题：「那我去......我去洗澡了。」


    乐安侧身叫住她，「哎蔚然，今天本来想叫师傅来看看，但是周末他们维修点休息，可能要等周一了。这两天晚上，委屈你再跟我挤挤。」


    蒋可欣至少没这待遇。唐蔚然摆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委屈不委屈，是烦着你才是。」


    乐安看着她，浅笑：「不会。」


    两人之间的对话透着莫名的生疏和客气，让唐蔚然极为不适应。


    第二天，唐蔚然起早想回趟父母家，出门的时候告知乐安晚上可能不回来吃，乐安点头应着，看唐蔚然因缺席而挺抱歉的样子，安慰她道：「没事的，我晚上刚好也要去可欣那里。」


    唐蔚然咬着唇，「你最近好像常跟蒋小姐一起玩？」


    乐安：「嗯。人挺活泼。」


    唐蔚然提着鞋跟咽下闷意：「嗯。」


    *


    周末一过，乐安约好的维修师傅来了，检查过后发现确实是工艺问题，又在保修保养期内，于是二话不说进行免费的维修工作。


    至于唐蔚然因此受的伤和惊吓等问题的相关理赔，乐安提了，但小厂子没有这项措施，争执几句，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没有太严重，自己敷两天药膏也就解决了。


    当天是唐蔚然难得的外景拍摄，拍上头了一脸兴奋地回来，被乐安告知床已修好，她仿若当头一盆冷水泼来，最后不情不愿地抱着枕头回了自己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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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理由再赖在乐安的床上，也没有理由再让乐安给她揉腰了。


    她以为的老天爷赐予的良机，又这么从指缝间熘走。


    而那个被唐蔚然不自觉视为眼中钉的蒋可欣，似乎也在见缝插针发动攻击。除了老找乐安出去玩，还经常跟着乐安回家吃晚饭，打破唐蔚然和乐安一天中难得共进晚餐的美好图景。更让唐蔚然发怨的是，她把乐安带得玩物丧志，导致关店的时间越提越早。


    一开始，唐蔚然还觉得蒋可欣是个挤入她和乐安之间的大电灯泡，可日子久了后，她愈发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三人中不识风情的讨厌鬼。


    饭桌上的欢声笑语都属于乐安和蒋可欣，唯有罗布斯塔的目光仍独宠她，它蹲在她脚边仰着脑袋，只为求一根骨头的样子又可怜又滑稽。


    像极了唐蔚然自己。她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冷得抱紧了罗布斯塔。


    她们那么亲密，她算什么。


    她也知道把恨意对准蒋可欣很幼稚。如果乐安的取向对象就是女性，那么不是她唐蔚然，也会是另一个女人，蒋可欣、王可欣还是张可欣，又有什么关系。


    是她自己答应了乐逸，是她自己惧怕乐安的妈妈，是她自己切断了和乐安成为亲密关系的通路不是么。


    年后的工作行程愈发紧密，唐蔚然完成的视频主题越来越多，笑容却越来越少，连弹幕和评论里都有人发现了，关怀地询问她是不是近期休息不好。笑可以装，但黑眼圈和痘痘是怎么也装不了，完全反应她的情绪。


    唐蔚然关了后台浏览记录，打视频电话给小颖，想要求一个休息的机会。


    小颖面露难色，「可是然姐，马上就是美乐的发布会了，名单还没出，咱们不趁现在卯足劲儿沖一把吗？」


    如果是以前唐蔚然肯定要任性撒脾气，回问她是不是自己休息两天地球就会不转？可现在唐蔚然知道不行了，小颖有自己的工作任务，她的小团队也有，她的努力不光只决定自己，还影响他人的绩效。


    唐蔚然淡淡地说：「好，我知道了。」


    乐安和蒋可欣越来越过分，每天像连体婴似的形影不离，唐蔚然自认苦命，她近期的皮肤是好不了了。


    又是一天下午，乐安提前告知了不回家吃晚饭，说跟蒋可欣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唐蔚然恰逢在外进行拍摄，本来一整天拍摄都十分顺利，不出意外她可以提早回家筹备晚餐，但乐安一通电话过来，情绪瞬间被打落谷底。


    小颖看出她的状况，过来询问，「然然姐，还好吗？还能拍吗？」


    唐蔚然掏出镜子看着自己，用吸油纸压了压脸颊，努力撑起笑容，「可以，咱们继续吧！」


    *


    在清吧的乐安没有唐蔚然想像中那样快活。


    蒋可欣搭上她的肩，指了指服务生刚端来的鸡尾酒，造型很别致，「这杯是甜的，我专门让特调师少放酒，尝尝吧？」


    沙发上的乐安撑着膝盖，一如这几天的做派，只吃桌上附送的零食，「我不想喝酒。」


    唐蔚然不爱沾酒，曾经说过菸酒味很难闻，她如果带着一身让唐蔚然讨厌的味道回去，多不尊重人。


    蒋可欣笑她，「你每天都过来吃零食，酒吧都别赚钱了。」


    乐安：「不是有你吗？千杯不醉。」


    蒋可欣摇头，「你呀，又不告白，纯折磨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呀。破则立，要不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要不也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啊......」她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吶，你看看我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审美？」


    她已经下肚好几杯了，昏暗的光线里也能看得出面色酡红。


    乐安扫她一眼，「你喝醉了。」


    蒋可欣闷笑一声，不说话了。她呆呆地盯着桌面一会儿，把刚才给乐安点的酒举起来，「别浪费了，你不喝，我喝。」


    她刚把酒杯凑到嘴边，就被乐安拦手截下，「可欣，别喝了。」


    蒋可欣挣扎着，突然大吼道：「你管我！乐安你是我什么人啊？！」她吼完后就像丢了力气，垂头靠在椅背上，又不说话了。


    乐安看着她半晌，把抢来的酒杯递到自己嘴边，「我喝。」


    咕嘟咕嘟，下肚小半杯。


    蒋可欣又于心不忍：「好了好了你别喝了！」


    乐安没停，她又叫：「你平常不喝酒！这么灌是想倒在这里吗？我背不动你！」


    乐安继续喝了两大口，杯子里只剩下削成立方体状的大冰块了，「这点含量，没事。」


    这点含量她确实撑住了，蒋可欣前头喝得多，比她还醉，两手挂在她脖子上用极其别扭地姿势往外走。


    走到酒吧门口，冷风一吹，那股鼻间萦绕的菸酒气才消散了些许。蒋可欣也终于能开口讲话，不再支支吾吾听不明白她嘟囔什么。


    「你怎么.....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她的指尖戳着乐安的鼻子，乐安侧过头避了一下。


    「胆小鬼......」蒋可欣歪在她身上，「都是胆小鬼......」


    给蒋可欣叫的车恰好来临，停在两人的面前，乐安把她放进后座，嘱咐了司机两句，又用手机拍下车牌号，才合上车门。


    乐安站在原地，抱着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酒意从胃里上涌，滚热滚热，并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她回过头，余光扫过酒吧侧门位置的小巷子，好像有个人影，又留心看了两眼，这下便确定了巷子里确实有人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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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缓步走去，定睛一看，顿时怔愣住了。


    唐蔚然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终于被发现的那刻，她慌张到不知道该干脆站出来还是拔腿就跑，最后向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只能目视着乐安朝自己一步步靠近。


    她心口热得发烫，唿吸加速变得急促，不觉伸手抚了一把脸侧，随后便感受到滚烫的水渍滑到手背。


    唐蔚然吸了吸鼻子，心想怎么办啊，为什么又哭了。


    一个字也还没蹦出来，脸上已经胡乱一片，她顾不上花妆，快速地用手擦去，刚抹掉的痕迹又很快被泪水填上。


    乐安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呜呜呜。


    夜晚的小巷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唐蔚然硬憋着却一点儿没憋住的哭声。她摇着头想命令自己停下来，但这是生理反应，她的身体太不争气。


    边抽泣着，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乐安，瞪着红肿的眼睛，有点倔。


    乐安还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稍歪了歪头，好像在疑惑她突生的委屈。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躲起来偷看乐安，为什么哭。唐蔚然在脑海里混乱地构想着乐安可能会问的问题，以及她必须要给出来的合情合理的答案。


    可是乐安一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把唐蔚然的头看得一点一点垂下去。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水泥煳得平平整整的巷子，没有一处可以让她躲过乐安的目光。


    唐蔚然忍不住，她想先发制人或许还有一丝生路，主动开口道：「这里，太冷了......」


    第41章 插pter 41


    她本意是想离开这里，解决目前这个尴尬的境况，可是乐安没理解到位。


    乐安只朝她靠近了些，她的风衣外套很大，刚好能遮住吹往小巷子的风口，不让唐蔚然受凉。


    含量极低的酒精还是有点拖垮乐安大脑的运行速度，她好半晌才找回了些理智，扬手抚开额上被风吹乱的髮丝，她很淡然平常地问唐蔚然：「原来今天是来酒吧拍摄吗？」


    藉口都递到嘴边了，唐蔚然不接就是傻子。


    她说谎时有些磕磕绊绊，险些咬到自己舌头：「对、对啊，最近出、出一期新的，适合出来喝酒的妆。」


    好青涩拙劣的演技。


    乐安噢了声，往空无一人的四周看，问：「小颖呢？」


    唐蔚然：「今天没叫她来，我自己拍。」


    乐安：「噢，那摄影机呢？」


    唐蔚然呆住两秒，连忙埋头从包里翻出手机，举到乐安面前时眼里还有劫后余生的惊喜：「用手机拍！」


    乐安抱起手臂，抿着唇，嘴角颤抖。


    后来干脆不憋了，扑哧一声，一点面子也没给唐蔚然留。


    她笑得都弯下腰去，咯咯咯地停不下来，笑得唐蔚然一脸莫名其妙。


    唐蔚然气得唿唿喘出几口气，眨巴眨巴眼睛把泪珠清理掉，推了她一把：「你笑什么啊！」


    乐安不敢笑了，直起身子，飞快地用食指勾去眼角的两滴眼泪，轻咳一声，正经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想天想地也没想到乐安发来的是一记直中面门的勐球。唐蔚然听罢噤了声，瞪大着眼睛，饱满的水豆子从眼眶里一颗一颗往外掉。


    「我我我、我......」


    慌张地找话茬，她想堵过去，但是除了结结巴巴的『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风一吹，乐安的脑袋冷却，心头却更热了。她耐着性子看向唐蔚然，她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变态和恶趣味，居然还有心情欣赏唐蔚然为自己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尤其是唐蔚然发现自己还说不过一个喝了酒的人，愈发气急的时候更是让人......有说不出的喜欢。


    发现倾慕的人也喜欢自己，真是一个美妙的事情。


    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再多说什么也维护不了那层虚伪至极的友情屏障。


    唐蔚然气口乱掉，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最后好像也放弃抵抗了，就直瞪地和乐安对视。


    乐安心都软乎了。


    她迈进一步，用拇指擦掉唐蔚然脸上浓浓的泪痕。


    两人靠得极近，乐安低声轻嘆，被酒意浸染过的嗓音有些哑：「在吃醋，好可爱。」


    唐蔚然从脖子红到耳根：「......」


    乐安终于失去耐心，只稍微探过脖子，就吻上因为哭泣而红肿的唇。


    唐蔚然：「唔！」


    惊愕之中，她下意识微举起双手像投降状，傻得要命，乐安于是轻易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它们放到自己腰上，再深深地吻她。


    不似往日行事的温和，乐安用了些力道，啃咬了她觊觎已久的唇珠，品尝到了唐蔚然又苦又涩的眼泪和甜腻的舌尖。


    好安静。巷子里好久好久都只有唇舌交缠的水润声，连听进唐蔚然自己的耳里，也勾起痒意。


    哭久了之后鼻腔会堵塞住，嘴巴里那点氧气也被乐安分走。她无力捶了下乐安的肩，在被稍稍放开的一瞬间赶忙移开脸，气若游丝地请求：「让我喘一口气......」


    乐安真的只让她低头喘了「一」口气，立马就将她捞起来又贴合上她的双唇。一丝空隙也不留，两人的唇形契合得完美，好像本来就该这样难分难捨。


    唐蔚然感觉自己浑身都红透了，热炸了，脑子也嗡嗡地发懵了，她像乘了一朵白云，轻飘飘地飞浮上半空，触不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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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怕她真的飞走，乐安环住她细软的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放风筝似的吊着别人。」


    唐蔚然：「......」


    她很想反驳，又不知怎么反驳。


    「真的很霸道，很自我为中心。」乐安的唇游走在她脸侧、耳边，说话间若有似无地触碰到敏感的皮肤。


    明明是骂她的，碍于乐安腻歪歪的语气，她都甘之如饴地收下了。


    被完完全全拿捏住的唐蔚然矜持着最后的扭捏，她推开乐安的脸，假作不满地嘟囔：「那你别亲我啊.......」


    乐安又亲了她一口，故意带着轻轻的一声「啵」。


    「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乐安喃喃地，这句话说出来时，她自己都酸了鼻尖。像用心酝了许多年的陈酿，到了破坛之日，琼浆玉露还未流出，光是香气就要让人招架不住。


    憋得越狠，喜欢的心情越沉重。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害怕唐蔚然招架不住，只敢向她展露一个心房的小角落。


    而唐蔚然，她没有想那么多，她连思考乐安话语里浅层意味的脑子都丢了。她想，她哪知道怎么办，她还想问问对乐安无法自拔该怎么办。


    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这样没有意志，乐安的情话不够华丽也不够隆重，却足够把她击垮。不对，也许她就是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才总抗拒着面对真实的内心。


    真是的，乐安有什么好的？


    乐安小心地问：「和乐逸是假的，对不对？」


    此时此刻提这个名字真煞风景。唐蔚然犹豫一小会，呜咽着点了点头。


    乐安凑过来，一点一点轻吻着刚才被自己啃肿的地方，带着热气又一次熨烫了唐蔚然的脸颊。


    乐安吻技不算精湛，像个拿了火把的小人，莽撞地在唐蔚然体内四处瞎跑，那些火光星星点点连成一片，让她烧燃到快化掉。


    真是的，乐安太好了。


    唐蔚然被她折磨得腿脚发软，她搭着乐安的肩，细如蚊吶：「唔，别......」


    乐安很不听话，吞下她的声音，认真又深入地亲她。


    唐蔚然自认溃不成军，在心里跟小颖道完歉，紧紧环住乐安的脖子。


    之后要怎么办？她不知道，此刻她什么也不想管了。


    *


    乐安的床很舒服，这一点唐蔚然早有体会。她窝进乐安的怀里，闻着乐安身上的味道。味道很复杂，有她同款沐浴露的玫瑰奶香气，还有被沐浴时的热气蒸腾出来的酒味，酒味只有一点点，并不熏人。


    她在想着什么，把手指抵在乐安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乐安不经撩，被她摸得过分了，就会撑着床面过来吻她。


    唐蔚然依着她的动作乖顺地躺在床铺上，承接着乐安的热情。


    从酒吧到家里再到床上，她们已经接了无数次吻，乐安恐怕憋久了，身体里真是有无限的热情。


    同一个姿势接吻特别累人，唐蔚然靠着自己的身体实践，终于相信一些亲密行为能燃烧卡路里的传闻。乐安很替她着想，累了之后就换一个姿势。


    她被乐安抱起来转了个身，安稳地落座在乐安的大腿上。


    乐安仰起头继续吻她，好像怎么也不够。两人的身体紧密无缝地相贴着，乐安靠在唐蔚然的锁骨处，呵出一口热气：「......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唐蔚然的理智渐渐回笼，她抱着乐安靠过来的脑袋，捲曲曲的头髮，就像她脑海里那一团乱麻。


    她该不该告诉乐安呢，这套房子、中街那间咖啡店，其实都是她妈妈的手笔。乐安显然不想做依靠家里的二代，她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好像又绕回原地，谁能甘心。


    还有美乐即将开办的新品发布会，她可以脑子一热，为乐安放弃自己的事业，但她身后的人不可以为她的情感冲动买单。


    如果乐逸发现她非但没有远离乐安，甚至和她勾勾搭搭地进展到更亲密的关系去了，他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也不在唐蔚然的把控范围内。


    还有、还有那个她没见过的，只存在于乐安姐弟俩口中的，创造美乐的工作狂母亲，她会怜惜一下她们真挚的感情吗？


    「蔚然、蔚然。」乐安没听到回答，吻了吻她的脖颈，亲昵地跟她撒着娇，「姐姐......」


    唐蔚然耳根子被她喊得发红，她捧起乐安的脸，暂停了她的索吻：「......你想我们是什么？」


    乐安仰头望着她，水润润的眼神比罗布斯塔的还纯粹。


    「做我女朋友。」


    要说最动听的话，大概没什么能比得上现下这句了，谁也没法拒绝听到喜欢的人对自己求爱。在因无望的未来担忧到神经忐忑的同时，她仍不禁为此悸动。


    咬着唇思索一会，唐蔚然小心地提议：「如果我答应你，那我们的关系能不能暂时不告诉别人？」


    她怕乐安忍不住表现出来，乐逸迟早会有发觉。


    乐安刚想问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又想起唐蔚然之前不愉快的恋爱经歷，她虽有不甘，却还是点头了，「嗯。」


    看出了她的失落，唐蔚然抱住她的肩，嘴唇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两下，「好听话，好乖。」


    乐安蹭蹭她：「不听话，也不乖。」


    唐蔚然被她的头髮搔得耳尖发痒，忍不住笑：「为什么这么说？」


    乐安直勾勾地看她，眼神意味深长，唐蔚然顿觉自己身上那层睡裙仿若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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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可能真的醉了，或者以往那个克制自我的小乖乖只是她的一面，这才是本来的乐安。唐蔚然心脏怦怦勐跳。乐安对她，如她对乐安一样，有人之常有的欲望。


    不过害羞也是必然的，她想挣开乐安的手臂跪坐起来，结果又因为腿软跌回乐安怀里。


    乐安看出她的羞意，温柔地拥着她，没再说什么。


    唐蔚然倚在她肩上，指尖捻着乐安长长了些的发尾：「......给我点时间。」


    乐安点头：「嗯。」


    第42章 插pter 42


    两人想要趁机谈谈刺激的地下恋情，但是眉目间传递的暧昧情绪很难逃出知情人的眼睛。


    尤其刚刚开始的热恋阶段，一刻的分离也让人想得抓心挠肝。


    中午的时候唐蔚然跑来咖啡店送饭，说是送饭那么好听，其实不是她做的，就是顺路上买来的便当，有汤有青菜有肉，看似种类齐全，但口味实在普通。


    不过有句俗话叫有情饮水饱，两个人对桌吃着，谁也不会在乎口味。


    中午不是喝咖啡的时间点，店里没有客人，晓珊也出去吃饭了，乐安就放肆了些。她用脚尖勾住唐蔚然的高脚椅，往自己这头拉过来了点，自然地搂住了唐蔚然的腰。


    唐蔚然拿过筷子另一头轻敲她的手背，瞪着眼嗔她：「安分点啦，吃饭！」


    乐安不放，一手环着她，也没耽误另一手拿筷子吃饭。她小时候还因为握笔、拿筷子太另类被妈妈教训过，现下却庆幸左撇子是这么好的事。


    像傻子似的，根本不用开口谈话，两个人只要一对视到就笑，都不晓得在笑些什么，有什么那么值得笑。可脸上的笑意愈发夸张，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喜色。


    从看到唐蔚然来店里那时起，乐安就兴奋得头脑发热，这会儿更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抄起筷子，嗷呜嗷呜地快把半个便当盒都吞进去，自小到大，她可从来没这样失过餐桌礼仪。


    唐蔚然瞪她，可眼神一点也不凶：「这么大口，等会噎到了！」


    今天董依秋意外来得早，一推门把正浓情蜜意的两人吓得岔气。


    乐安筷子掉地上了，弯下腰去捡，被路过的董依秋抓住，假装恶狠狠地说她：「你这样在我们家是要被长辈抽条子的！」


    乐安嗯嗯连着应声，把地上的一次性筷子捡去水池边的垃圾桶扔掉，又低头收拾好自己吃完的便当盒，掀开帘子钻到后厨去了。


    董依秋也不那么着急进入工作状态，她没回专属座椅，就停在罗布斯塔的面前，靠着吧檯边揉了两下它的脑袋，好奇地瞅着继续吃吃吃的唐蔚然，「什么情况啊？」


    唐蔚然表面淡定地咽下嘴里的菜，不看董依秋，「什么情况？」


    董依秋在光滑的下巴处做了个抚鬍鬚的动作，拧着眉头，「你怎么跑来店里吃午饭了？」


    唐蔚然理不直气也壮：「我怎么不能在店里吃饭了？」


    「你从来没在店里吃过饭啊。」


    唐蔚然：「那我今天就在店里吃饭了呗。」


    董依秋：「......」


    「不对劲。」董依秋吸了吸鼻子，好像能在空气中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她直摇头，「啧，不对劲。」


    「是恋爱的味道。」董依秋对自己的第六感极为信任，她扒拉唐蔚然的手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谈恋爱了？！」


    唐蔚然在做最后的挣扎，笑着抽开手：「你是不是自己谈恋爱了，所以看别人都像谈恋爱？」


    董依秋顿时像掉进热油锅里似的跳起脚来，急得反驳：「我、我，我什么啊！？我没有！」


    她看着唐蔚然笑得愈发过分，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下套了，她又镇定下来，「别跟我扯有的没的，是不是谈恋爱你俩？」


    她故意作的口气很差，唐蔚然便也不再逗她了。


    如果她和乐安真的需要别人的祝福和认可，那第一个一定要是董依秋。说起来，董依秋还算是她俩牵线的红娘呢。


    「是，我们在一起了。」


    董依秋愣了一秒，随即跳起来大叫，「哇！」她过分激动，好像比自己中了五百万彩票还高兴。她拉着唐蔚然要转圈：「请我吃饭请我吃饭！」


    唐蔚然笑着应道，「请！今晚就请，想吃什么？」


    董依秋兴奋地拍手：「自助餐！五星酒店的海鲜自助餐！我得吃垮你！」


    一个男声冒出来：「要吃海鲜自助吗？我有个推荐的地方。」


    董依秋和唐蔚然一同扭头看去，乐逸换了身休闲装，站在门口，对着脚垫蹭了蹭鞋底。


    在去年跨年晚会上，董依秋和乐逸有过一面之缘，但并不相识，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瞬间凝固住，董依秋凑过去唐蔚然的耳边悄声问：「她弟弟？」


    唐蔚然点点头，脸色骤变。


    *


    乐逸不知是来干什么的，一进来先是很热情地跟两人打了招唿，然后同唐蔚然随口寒暄几句，就开始扯些闲话。


    「我刚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海鲜自助是吗？实话说，云腾的海鲜不如我们老家的，不过我知道这边有家店做得不错，味道鲜甜鲜甜的。」


    乐安恰巧掀开布帘出来，乐逸见了嬉笑着靠过去，「姐！」


    乐安瞥他一眼，淡淡地：「嗯。」


    他跟在乐安屁股后面：「姐，晚上一起去吃自助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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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依秋扯扯嘴角，心想这人也够自觉的，不管别人什么理由约饭，看着要吃饭就凑上来加了自己一份。切，她们又没有邀请他。


    她感到莫名其妙，看去唐蔚然处，哪知唐蔚然没有像以往那样默契地和她对视一眼，好用目光互换吐槽心得，反而警惕地看着乐逸。


    乐安没理乐逸，低头把刚从后厨端出来的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吧檯上，再挪放整齐，做着下午营业前的准备。


    乐逸嘆口气：「姐。」


    乐安：「我要上班。」


    乐逸不死心：「提早一点关店又不会有什么！」


    乐安默然。其实乐安早有猜测，弟弟在用十分幼稚的方式阻拦自己的感情，只不过直到昨晚问了唐蔚然，她才就此确定。所以对于这个弟弟，她此刻只感到无奈又烦躁。


    唐蔚然生怕乐逸一激动直接跟乐安说出点什么爆炸性新闻，赶忙止住话头：「没事......乐安，一天而已。」


    乐安听了，嘴唇张合几下，算作答应地点点头：「嗯。」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饭局最终还是没能如乐逸所愿。


    市内的某个艺术出版社临时约董依秋下午去开会，如果合同谈得顺利，往后除了仍旧按喜好自由供稿外，董依秋又多了份兼职收入，底薪不多，但胜在稳定。


    董依秋一撤，组饭局的初始目的也就失去意义了。


    加上今天恰逢周五，越近下班时间，咖啡店生意越发忙碌，乐安压根儿就没机会从水吧檯离开，晓珊收桌忙不过来，甚至连唐蔚然也被拉上阵做了临时店员。


    乐逸见状，只好嘱咐了几句唐蔚然，发布会参与名单有她，要她好好表现，别的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走后，店里继续如火如荼，似乎一切如常，但唐蔚然心里布上一层霾色。因为乐逸走前告诉她，美乐的创始人，即她们的妈妈，也会莅临发布会现场。


    虽然乐安忙得脚不沾地，和唐蔚然也并没有特别亲昵的动作，但眼神实在无法骗人，加之双胞胎之间好像确有点什么特别联结。他大概看出端倪，像是觉得她们已经没救了，语气里的警示意味极重，有种等着我妈来收拾你们的威胁感。


    唐蔚然边想边嘆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她连对面来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做准备呢。


    直到晚上九点，乐安都忙得没吃上一口饭，唐蔚然看得心疼，趁着她洗杯子的功夫，在旁边举着杯子给她餵果汁。


    她把着吸管，方便乐安喝：「回去给你煮点面条。」


    乐安偏着头咕嘟咕嘟咽下果汁，摇摇脑袋：「不用那么麻烦，回去路上有个煎饼摊。」


    唐蔚然皱着眉：「这怎么能行，当早餐就算了，正餐总要吃点好的。」


    乐安轻笑，「不会啊，挺好吃的，我都习惯了。」


    唐蔚然扭着身子，嘟嘟囔囔：「那以前你单身啊，现在不一样嘛......你不服管啊？」


    乐安哪能不服，她唇角扬得高高的，把脑袋靠上唐蔚然的肩，赖声赖气地：「有女朋友真好......」


    唐蔚然揽着她，揉了揉乐安的头给予抚慰。


    「是不是很累？」


    乐安嗯哼哼两声。


    唐蔚然见她眼底里都冒红丝了，嘆着气问：「还要多久才关店？」


    乐安摇摇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这架势，十一点都剎不住。」


    「太晚了吧，那你哪有空吃东西？」


    乐安傻笑着：「不吃呗。」其实这会儿她已经饿过了头，早没有饱饿的感觉，但可以藉此跟唐蔚然讨点好处，「姐姐亲亲我吧，我就不饿了。」


    唐蔚然拧着眉看她，眼底里是消不去的担忧。即使如此，她还是按照乐安的要求亲了亲她，「一会十点就不放人进来了，好不好？」


    乐安乖巧地点头。


    「那我等会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就在店里吃完了再回，好不好？」


    乐安又点头：「好。」


    店里还有许多客人，时间不允许乐安肆无忌惮地撒娇，她在唐蔚然唇上充好电，又支起身子卖力干起活。


    唐蔚然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不免感慨一声：「......你妈妈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千金，天天窝在小店子里沖咖啡洗杯子，得多心疼！」


    乐安听了，手上一顿，也没做回应，继续沖洗好杯子，再一一将它们摆进烘干消毒机器里。


    唐蔚然又道：「不过你妈妈就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职业女性应该会理解你吧。」


    乐安合上烘干机的柜门：「嗯。」


    晓珊恰好进来，抱了一堆脏杯子过来。她忙得脚底打成陀螺，风一般卷进来，又风一般离开，只留下一句带着回音的话：「小乐，外面来了个客人要喝手沖，说不太懂，想请咖啡师推荐！！」


    乐安刚才关了水龙头、擦干净手，看着又一堆脏杯子有些无措，唐蔚然见状赶忙自告奋勇，「你去吧，这些杯子我来洗。」


    乐安很不放心：「你可以吗？」


    唐蔚然笑起来，拍拍胸脯：「怎么不行？我洗碗可干净了！」


    谁能想到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就是让女朋友来给自己打白工呢。可乐安确实抽不开身，只好抱抱她以示抱歉。


    唐蔚然瞭然她的想法：「没事啦，放心。」


    乐安指着烘干机，「这个放进去先消毒再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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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笑着推她出去：「我会操作啦，按调节键嘛，我看你弄过很多次了。」


    乐安这才收回手，「好。」转身出去。


    第43章 插pter 43


    身体过度劳累的时候，大脑活跃能力随之下降。


    忙了一整天，乐安几乎进入灵魂放空状态。她在走入吧檯前，像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似的，把店里的现存豆子菜单，在脑子里简单过了一遍，以便等会应客人的要求进行合适的推荐。


    不过这一切在她掀开帘子后，全都变成了无用功，统统化作轻烟散去了。


    因为坐在那里的，是她熟悉到血液里的人，而她们来到这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喝咖啡。


    周末的晚上，即使近十点，店里人也不见少只见多。年轻的小情侣们、还在加班加点赶工的社畜们，堆满了大堂内，但乐安还是一下便从人群中捕捉到她妈妈。


    自她来云腾读书后，她们已许多年未直接面见过了。


    怔了好一阵，她才缓缓迈开步子，朝桌前走去。尽量保持着专业的态度，控制住有些颤抖的声音：「想喝点什么？」


    乐长宁穿着颜色朴素却做工精良的分式衣裙，上身披了件落肩的外套，领着儿子乐逸端坐在桌子边。


    身为美妆品牌创始人，忙于工作的同时，美容保养显然也没有落下。她虽然已没有年轻女人那样曼妙的身姿了，却依旧看起来很精神爽朗，不说的话谁也猜不到她两个孩子都已经这样大了。


    乐长宁脸上带着浅笑，但强势的气场是掩不住的。


    乐长宁说：「你知道妈妈喝不来苦的。」


    乐安递了菜单来，指着介绍：「那给您推荐这款榛果拿铁，豆子是这两种招牌拼一起的，加了奶和糖就不会苦，还有些坚果的香气。」


    乐长宁没有异议，「好，听你的。」


    乐安收起菜单要走，被忽略的乐逸着急地举起手来寻求存在感：「姐！姐，我要dirty！」


    唐蔚然洗好杯碟，一一收进烘干机柜子里，再掀开帘子出来，见乐安一手撑在桌上，眼睛直愣愣瞪着磨豆机里落下来的粉。


    她上前一步摁了暂停，挪开盘子：「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乐安垂头，没回话。


    唐蔚然捏捏她的脸，「可怜的娃，饿傻啦？我这就去给你买点吃的啊。」


    乐安：「我妈来了。」


    唐蔚然的手顿住，笑容霎时没了。


    「在、在哪儿？」


    乐安掂起粉锤嘆声：「外面坐着。」


    唐蔚然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眼睛几乎要瞪出重影来。


    老天啊，该来的真是逃不过。


    自被乐逸的要挟后，唐蔚然曾设想过几次和乐安妈妈相见的场景，虽然她惧怕乐安妈妈，但那时候终归和乐安还是纯洁的友情关系，她不至于把乐安妈妈想得有多可怖。


    况且她想，要见面也是发布会上，到时候那么多人，人家品牌老总哪里有时间有机会关注到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博主呢。


    可这下来的猝不及防，她昨天才和乐安共同心意，简直像是掐着点来逮她似的。她心虚惶恐得要命。又碍于比乐安年长几岁，心里总有一种老猪拱了人家地里鲜嫩小白菜的负罪感。


    乐安安抚她，「没事，不用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唐蔚然稍稍放下心来，好在乐安不是莽撞的人。


    乐安见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等我们做好准备，以后再说，不着急。」


    唐蔚然一阵欣慰，她的小爱人真的好体贴。她特别想和她抱抱，以表示心意相通的快乐，但是吧檯这里距离外桌只有一个咖啡机遮挡，她可不想自己主动暴雷。


    唐蔚然稍稍侧了身子，躲在机器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悄咪咪地偷看大堂外桌。


    不需要乐安说明，她已经认出了哪位是乐安的妈妈，一是有乐逸做人肉指向标，二是乐长宁确实看起来气场与众不同。


    乐安将她拉回来，她看起来并不希望唐蔚然即刻卷进自己家庭关系里。


    「你帮我买点吃的回来，好不好？」


    真是给她找了个很好的迴避藉口。唐蔚然唿出一口气，她理解乐安的良苦用心，点点头道，「好。」


    *


    托盘里放着两个体型差异很大的杯子，一杯冒着热气，一杯壁侧凝着水珠。


    乐安把托盘轻放下，来不及拿出来，乐逸就自觉地取了自己那杯大口喝起来，咽下之后就竖起大拇指夸她：「姐！还是你做的好喝！」


    乐安连眼神也没给他，把榛果拿铁端出来，放置在乐长宁面前，收起托盘，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知道乐长宁肯定会留她的。


    果不其然，乐长宁抚着杯身开口了：「安安，聊一聊。」


    店里没有再新进的客人，续杯还有晓珊在，乐安想了想，拉开对面的靠椅坐下。


    不清楚乐逸告了多少小状，乐安便没有主动交代任何信息。乐长宁没有如她所料那样询问太多她这些年在云腾的生活状况，所以乐安猜，侦查员乐逸一定把情报传递到位了。


    乐长宁：「和人合租住着方便吗？」


    乐安摸着托盘边，思索一会，反问道：「合租？」


    虽然唐蔚然很乖很按时地每个月将房租打给她，她也会按时连同自己那份一起打到房东帐户里，可除了神龙不见首尾的房东穆小姐，她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她在与人合租，包括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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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长宁稍愣了一下，随即浅笑：「不是合租吗？小逸说有个女孩子和你一起住，就算你愿意免费，人家房东哪能愿意。」


    乐安捏在托盘上的指头松了松：「不会不方便。」


    乐长宁嗯了声，终于端起杯子品尝一口，她难得不吝啬赞扬：「安安你的能力，做什么都会成功。」


    乐安唇瓣微张，似乎有所触动。


    「如果有更大的舞台，你肯定发挥得更好。」


    她的心思每次都这样直白。乐安摇头：「妈妈，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又回到了起点。乐长宁嘆气：「妈妈老了，最近爬山都不能到山顶了。你说，美乐以后怎么办？」


    乐安紧抿着唇，好一会才松开：「小逸在，您担心什么。」


    乐长宁反手拍了下乐逸的背，没好气道：「这小子不给我惹事就算好的了。」


    在家里惯常是被吐槽担当的乐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嬉皮笑脸的没有正形。


    乐安很是无奈，乐逸是不是真的这样不在意？他的真实心情如何她不了解，但她觉得她们长大了，无论如何，乐长宁不该当着她和乐逸的面说这些。


    「现在的职业经理人很专业，您可以考虑请更有才干的人。」


    乐长宁不说话了。每次谈论到这件事，走向都会如今天这样钻进一个谁也不想让谁一步的牛角尖局面，这些年来，重重往往反反覆覆，她都能猜到乐安下一句是什么了。


    乐安必定会又用她性取向的事来要求她做妥协，就如她十七岁那年出柜失败，执意改志愿要离开家时那样决绝。


    可唯有这件事，乐长宁怎么都松不了口，她也知道，乐安是她身体里掉下来的一块肉，看着温和，但和她一样倔，她退不了的底线，乐安也退不了。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乐长宁带着乐逸走了，离开前留下名片，跟乐安签了一份口头约，要求她在发布会当天去现场为来宾制作咖啡。


    乐安本想拒绝的，奈何她妈妈不惜用巨额金钱进行诱惑，又怪乐安不该擅自替咖啡店老闆拒绝大生意，乐安为难来为难去，最后只能应下。


    唐蔚然抱着藏在外套里的煎饼果子进来了，她站在门外不敢进，直到见乐长宁和乐逸出门走远，她才像做贼似的推门进来。


    煎饼被她用体温保护着，热度仍足，一口下去，薄脆咔嚓咔嚓作响。


    店里客人走完了，晓珊收拾完吧檯的垃圾也走了。两人坐在大堂里，唐蔚然看着乐安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煎饼。


    她像伺候小婴儿似的拿纸巾给乐安擦掉唇边沾到的酱汁，见她脸色不再那样苍白，终于放下心，「舒服点没有？」


    唐蔚然虽没开口问，但知道她妈妈和弟弟刚走，一定是担心的。


    乐安嘆气：「好累。」


    唐蔚然任她靠着：「嗯......我知道你好累。」


    乐安缓了一会，站起身解开身上的背带围裙，「走吧，回家。」


    把已经睡死的罗布斯塔叫醒牵出来，锁好了店门，两人依偎紧靠在一起走在中街上。这条夹层小路上，路灯之间相隔甚远，只有几盏，显得昏黄不明。


    「我高考结束出来，在考场外面就跟我妈出柜了。」


    唐蔚然扭头看她，听着她乍一下没头没尾的话，有些愕然，「这么勇敢？那你很小就知道自己喜欢女生了？」


    「嗯。」乐安刚想点头，可又停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会：「其实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很多人说有个过程，或者有个像灵光一闪的点。我好像没有这个过程。自然而然地，也没有抗拒，我就接受了自己。」


    关于灵光一闪的点，唐蔚然自觉很有发言权。对乐安浓厚的喜欢可能是后来生活在一起的情感积累，可是心动的那一剎那，她当下就有感觉，那时还不敢确认，事后回想才知道不是单纯的同性好感。


    乐安深唿吸道：「但我妈妈不能接受。」


    唐蔚然点点头，应和着：「嗯。」


    乐安垂下头：「她很爱我，但她不能爱我的全部。」


    唐蔚然抱紧了她，「乐安......老一辈不能接受，也挺正常的。」


    「那怎么办呢？我要一辈子逃离她吗？要一辈子像现在这样，母女见个面都尴尬吗？」


    这问题可真好，唐蔚然被问倒了，她对答案同样感到迷茫。


    因为只要想起她的爸爸妈妈，想起他们要是得知她与女性在恋爱后的反应，她就觉得惶惶而发冷汗。


    第44章 插pter 44


    美乐的新品发布会是两天后的傍晚，开办的地点，恰巧设在了乐逸几天前提议中说到的，那间口味还算不错的海鲜酒店。


    酒店平常做普通的对外营业，顶楼共两层是专用于租借给公司单位开年会庆典、搞活动用的场地，面积很宽阔，装潢以暗金和红色为主色调，显得很大气简约。


    唐蔚然深知自己属于邀请行列里的小小后辈，即使有幸进入代言推广名单中，也只是因祸得福，她不敢妄自尊大，于是很积极主动地来得早了些。


    小颖发来的邮件里提到，其中一个环节是需要代言人们上台举着产品展示的，虽然不用说话，但有走位和队形的安排，趁着场地里只有忙碌布置的工作人员，她闲逛了两圈，提前熟悉场地。


    最前端是小型的圆舞台和可供投影的大屏幕，屏幕顶头的墙上已经挂好了美乐中英双语的logo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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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大片场地都用于摆放桌椅了。桌子错落有致，餐桌面统统铺上了暗纹的白色桌布，摆放好了装饰用的小花瓶和身份名牌，以及少量餐具、餐盘，一桌能够坐下八人左右。


    餐桌的最后方仍有一片空地，几张长桌整齐地排列在此，有一张上头已经摆好了几个保温食盘和食物标牌，看起来应该是自助取用的食物区。


    唐蔚然眼尖地瞧见了最最角落的一张单独的桌子，上面已经设置好了做咖啡用的设备，唐蔚然走近两步，看清了logo，她没记错的话，乐安跟她闲聊时曾提起过，这是一个所有咖啡爱好者都梦寐以求，但让人看见价格就望而却步的牌子。


    她瞥到旁侧另一张桌子，心里念道：这样商务型的聚餐发布会上，酒水台做得这样小，咖啡台却那么大......


    有钱人疼女儿的方式，唐蔚然算是见识了一遍，只可惜当事人乐安不在。


    在场子里逛了十分钟之后，小颖也到了，她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装了唐蔚然今晚可能需用的物品，包很大，人显得学生气十足。


    美乐想得很周到，在后台准备了化妆室，但唐蔚然也明白人这么多，自己大概率难挤进去，她选择了避开人流，带着小颖往公用的盥洗室去，刚才路过时她看了一眼，里面有单独的化妆隔间。


    推门的时候她和一个女人面对面撞上肩膀，两人都慌忙低下头道歉，等话一出口，听到熟悉的声音，唐蔚然抬头笑起来：「依秋？怎么在这里？」


    陌生地方看到熟悉的人，董依秋也很惊喜，她扶正了被撞歪的眼镜，解释道：「接了个公众号的稿子，今晚来跟一个化妆品的发布会。」她说完才意识到在这里碰上唐蔚然就只有一种可能，「啊！你也是因为这个来的？」


    唐蔚然点头：「对呀。美乐。」


    董依秋见她身后跟着小颖大包小包，「这干嘛去？」


    唐蔚然指了指化妆间：「补个妆，一会儿要上台。」


    发布会还没开始，董依秋闲得很，她挽起唐蔚然的手臂，一起又往里头走。两人聊着天边化妆，嘻嘻哈哈的，比起刚才各自进场的拘谨，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唐蔚然描着眼线，听完董依秋的话：「今晚就要出稿吗？要求还挺严，你这跟直播记者也没什么区别了。」


    董依秋哭丧起脸：「可不是嘛，不过她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唐蔚然笑着：「那你今晚是玩不痛快了，得边玩边写。」


    董依秋听了直摆手：「玩什么呀哪有空玩，任务在身呢，除了跟活动，还要帮我小侄女要个签名。」


    「谁啊？」唐蔚然下意识问出口，而后反应过来，今天到场会引得年轻小女生追捧的还能有谁呢，「iris？难哦，你得先过了孟总监那一关。」


    iris正是如日中天的阶段，身价早不比以往，连她作为同公司的同事，都很难见到一面，更别说普通人想要要个签名了。


    iris出身草根，但人设掐准了网上最吃香的点，又毒舌又，ew投了几个活动下去后名气是愈发红火了。虽然外界还以为他单纯发发视频、教教化妆，但唐蔚然通过内部消息知道，ew早给他成立了单独的运营团队，近期开始接洽一些线上平台甚至电视综艺的通告，算是往艺人方向发展了。


    而孟佟伟，这个发掘iris又将他推到台前为ew赚了一大笔进帐的星推手，居功不让、顺理成章地进入iris团队，成为里头的核心领导人物。


    唐蔚然知道iris喜欢乐逸，并且因为乐逸而对自己有极大的敌意，甚至对她存在很多莫须有的误会。可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和他解释，惹不起，但总躲得起吧。


    「孟总监？哦，就是之前为难你那个小领导啊？」


    唐蔚然好久好久之前提过一嘴，董依秋隐约有点印象。


    今晚的发布会一定会来很多ew的人，以唐蔚然看电视剧的经验，化妆间、洗手间里，甭管好话坏话，还是不要谈论同事的八卦为好。她轻咳一声，做了个眼神表示话题就此即止。


    董依秋头脑很灵醒，点点头不再多说了。


    补好妆后，小颖接了个电话，进来领着唐蔚然往后台去。ew给代言人们都准备了服装，找到标自己名字那套换上就好。


    为了保证视觉效果上的整齐感，大家的服装颜色花纹相近，只是根据性别和身材略有些样式上的变化。唐蔚然换好衣服，又闲得在侧门外的长廊道上立着，董依秋兼任了服装助理，和小颖一起替她抱了背包，三人凑一块儿正聊些有的没的。


    时间已近开场，虚掩的侧门缝里能看见来宾们陆陆续续到了。前门有签到处，来往人流太多，还是侧门外好，除了几个因为忙碌奔波根本不理会她们的工作人员，没人要经过这里。


    烦的是有人和她们同一个心思。董依秋本来正说着她跟这个出版社签约时的趣事，眼睛往旁边不经意瞥了一眼，话音戛然而止。如临大敌般，她把包塞到小颖手上，也没跟唐蔚然打声招唿，猫着腰往后小碎步跑走了。


    什么情况啊？唐蔚然和小颖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顺着董依秋刚才看去的方向，唐蔚然好奇地转了个身，上来这层楼必经的一个小旋转阶梯处走来一个人，唐蔚然定睛过去。这不是小纪吗？可她今天穿得过于乖巧保守，妆容也很清爽可人，要不是见过她素颜刚起床的样子，唐蔚然差点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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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种新风格啊，这切换自如的老道手法，不做美妆博主可惜了，唐蔚然英雄嘆英雄中。


    小纪一定是看见熘走的董依秋了，她径直往唐蔚然这里来，「她人呢？」


    不需董依秋多言，唐蔚然也知道要给她打掩护。


    她装着煳涂往四处张望两眼：「谁啊？」


    小纪嘁了一声，抱起手臂：「我看见她了，刚才在跟你聊天。」


    唐蔚然咽了咽口水，这小孩好直接，不懂得什么叫你知我知点到为止嘛。


    「又没让她负责，跑什么啊，这么大个人了......」


    看情形，小纪知道为难唐蔚然也无用，她甩起手里的小包，扭身走了，方向正是董依秋撤军的位置。


    救驾失败的唐蔚然摸了摸鼻尖。


    *


    七点，发布会正式开始了。


    不重要的唐蔚然和好几人挤在侧门处，还好有不知是ew还是美乐的工作人员端来几张小板凳，能稍歇息一会。但位置狭小，即使她们衣着华丽，挤在一块的画面仍不太好看。


    密集度会给人带来压迫感，唐蔚然拉好裙摆，忍下心里不适。


    她听到旁边人问：「不知道iris在哪里坐哦？」


    另一个酸不拉几的声音讥笑道：「还能在哪里坐，高贵的vip单人间呀，反正不会跟我们一起挤咸菜咯！」


    两个人苦中作乐地说完，附近几人也一起笑起来。


    负责流程的人戴着耳麦，手拿几张表格单，俯身过来跟她们讲流程，他很早就在这里筹备了，一下午在场子里跑来跑去，这会儿嗓子已近嘶哑。


    他讲完离开，侧门小板凳集中处稍安静了一会。从这个方向看去，能在缝隙间能瞧见会场里人头越来越多。


    不一阵，乐逸过来了。他手插裤袋，一身正经的西服套装，红棕色的皮鞋擦得锃亮，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还跟了个像秘书的男人，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随他一块过来。


    乐逸在小板凳们面前停住脚，张望两眼，像在找人，唐蔚然看去，恰好和他对视上。


    乐逸要找的人就是她，他朝她招招手。


    唐蔚然一阵牙疼，她拧了拧眉，别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见。


    乐逸扬起手，像是想叫她，但好像是想到什么，他刚举起手又放下来，身旁的秘书快步走来，挤进人群里靠近唐蔚然，他蹲下身，小声道：「唐小姐，小乐总找您。」


    唐蔚然嘆息一声，起身跟着他走出人群里。


    身后果然不可避免地响起闲话：「哇哦！这是又一个vip单人间吗？」


    回应的还是那个刻薄的声音：「管住嘴张开腿，你也可以！」


    第45章 插pter 45


    乐逸领着她往会场里走，见唐蔚然咬紧腮帮子，满脸黑沉沉，他迅速撇开责任：「是我姐找你，不是我。」


    听到是乐安找自己，唐蔚然神色即刻转晴，她把到嘴边的脏话往肚子里咽了咽。


    「乐安来了？她怎么没跟我说。」


    乐逸点头：「我妈真是，想我姐又不好意思说，找了个藉口请她过来做咖啡。我姐本来不想来的，结果今天那个店员生病了。」


    晓珊病了？怎么这么突然，昨天不还生龙活虎的吗。


    「餵。」乐逸吸了口气，问：「你和我姐是不是在一起了？」


    唐蔚然看他一眼，没说话。


    「嘁，说不说我都知道......」


    乐逸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了什么。


    唐蔚然懒得对他多做理会。


    把她带到会场里的咖啡台，乐逸正转身准备走，乐安弯腰在台子后面做着准备，一起身就见到这两人肩并肩站在自己面前。


    她惊得瞪大眼睛，小声质问乐逸：「是你去叫的？」


    乐逸眨眨眼，好像很无辜：「不是你让我找她过来吗？」


    「我只是问问你她在......」乐安话说到一半，喉咙里重重嘆出来一口气来，她恼恨地瞪着乐逸：「你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吗！？」


    唐蔚然绝不是看不下去乐逸挨骂，但前头主持人在开场，品牌副总杵在这被咖啡师训斥，这个局面实在不宜持续，她还是出声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乐逸，谢谢你带我过来。」


    话已至此，乐逸得了解脱，赶紧抬脚熘了。


    咖啡台并不受商务酒会的青睐，这片小区域又只剩她们两人。


    在走过来之前，唐蔚然心里很是委屈的。因为乐逸不经大脑的行为，她很有可能......不，是绝对又被别人在背后戳着嵴梁骨说难听话了，她无力去回击，也还没有资格去回击。


    乐安好像她的一针强效镇静剂。


    见到乐安，心里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好像一下就被挥散去了。


    「他总这样......唉，我也挺理解我妈在担心什么。」


    乐安看着唐蔚然，无奈地扯着嘴角苦笑。


    她当着自己的面狠狠骂了乐逸，但这句话，其实显然有替弟弟说情的意思。她这个弟弟，情感、事业，全方位综合性的不成器。除了因为家教正直而不敢违法乱纪，其余时候常莽撞得让人头疼。


    唐蔚然跨进桌围里，躲到咖啡机后面跟乐安挨着，「什么时候到的？」


    乐安一手搭在机子上，恰好和桌子形成了一个圈，将唐蔚然环住：「刚到不久，没来得及跟你说，晓珊今天病了，不然我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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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唐蔚然打扮好了，视线自上而下缓缓地扫过，欣赏道：「等会是这身上台吗？很漂亮。」


    尽管刚才董依秋和小颖已经把唐蔚然夸得天花乱坠了，直到这时，她脸上才终于绽开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唐蔚然开心可又有点不好意思，背后开叉露得太多，她不太有自信：「......好看吗？真的吗？」


    乐安轻笑：「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呢，唐蔚然什么样子在她眼里都是好看的，哪怕是早上素着脸，眼睛都睁不开，赖赖唧唧又迷迷煳煳在她怀里继续找瞌睡的样子。不过她更关心别的：「冷不冷？」


    「不冷，开了暖气。」唐蔚然嗯着声摇头，食指勾在乐安的围裙兜里拉开，直到老不安分的手终于被乐安握住。


    唐蔚然的手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似的，乐安忍不住揉捏两下，心里麻酥酥地发痒。她不客气地，好像很有主权感似的捏紧唐蔚然的手腕，将手拢进掌心里：「带大衣没有？要不就穿我的回去。」


    「带了。」唐蔚然抬眼看她：「想穿你的。」


    乐安唿出一口气，缓下悸动：「......结束了给我打电话，一起回家。」


    唐蔚然娇兮兮地嗯了声，来来回回扯乐安的围裙口袋，不舍极了：「要走了，一会就得上台了。」


    「嗯，去吧。」乐安克制地松开手。


    唐蔚然戳了她的鼻子：「等会不准看别人。」


    乐安失笑：「我这里只看得到你。」


    唐蔚然垂头鼓着嘴：「骗人，这里视野这么好。」


    乐安重复道：「我这里只看得到你......」


    唐蔚然这才笑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咖啡糖，投放进了乐安的围裙兜里：「喏，奖励你的。」


    舞台上，拿着麦克风的主持人已经完成了开场白，正在介绍重要嘉宾。


    「......感谢云腾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唐振勇副院长，我们美乐本次的新品，正是和云医进行深度合作研发，採用纯天然本草......」


    *


    iris隆重出场后，就到了小喽啰们展示产品。唐蔚然排在第三个，尽力地将自己缩在第二个人后面。直到后面的人都觉得她畏畏缩缩太过明显，拍了拍她的背，她才不得不支起身子。


    她没有想到她爸爸会受邀来这里。父母并不知道她早换了工作，眼前仿佛已经预演起家里鸡飞狗跳的画面。


    唐蔚然走上台，灵魂抽离似的按肌肉记忆在台上走完一圈。模煳间好像看见她老爸身体一震，眉头一皱，打人非常厉害的厚重掌心已经亮出来拍在桌面上了。


    她感觉皮肤都泛着疼，心里咯噔咯噔作响，意识恍惚了一下，险些因为高跟鞋踩空在台上扭了脚。


    然而实际情况是，她的舞台妆华丽浓厚，台上的视角并不太能看得清席间的情况，有舞檯灯光打着，场内还有很多美乐请来的媒体，手里闪光灯啪擦啪擦闪着，一切可能只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


    仅仅是心理作用，已然足够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陷入惶恐与忧郁并重的复杂情绪中。


    唐蔚然随着人群下了台。本来展示产品的环节就不长，候场三小时，上台五秒钟。她以为她马上要被唐振勇捉住臭骂一顿的，不过这样正式的场合，她爸爸作为重要的嘉宾，显然不方便随意离席。


    所以来找她的人又让她意外了一次。


    唐蔚然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见到甘熠明又是一阵恍惚，「你怎么......」


    「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在做一个化妆品的地方代理，是美乐的。」甘熠明本来是来打招唿的，结果看唐蔚然脸色苍白，关心了一句：「哎蔚然......你怎么了？」


    唐蔚然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我没事。」


    甘熠明：「没想到你都是美乐的代言人了？看来帐号经营得不错。」


    可能是记仇吧，唐蔚然始终无法坦然处置这段关系。此刻更是没心思也没时间和前男友玩客套，转身要离开：「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甘熠明还想说点什么，被她一通冷言冷语浇下来，只得抿抿唇闭上嘴了。


    唐蔚然扭身走了，眼见前方有个转角处，她记得那里是通往楼梯间的路，平常没人去，想着终于找到个安静的地方放空一下。


    刚转过弯，「啪啪啪」几声拍掌响起。iris正靠在那里，抱着手臂看向她。


    没有乐逸在场，他讲话时声音没那么尖细，可反显得更阴阳怪气了，「佩服佩服！唐小姐厉害，这石榴裙下藏了几个男人啊？」


    唐蔚然无奈到失语，她重重嘆出一口气，看向iris的眼神里带着沉重的疲倦。


    iris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行了一圈，像看什么物件似的把她由上到下打量一遍，「这也不至于倾国倾城吧？唐小姐手段好啊。」


    呵呵。唐蔚然在心里边干笑边臭骂iris是蠢货。


    不过iris终归是她大大大前辈，她面上一派从容有礼：「iris老师，我们可能有点误会。」


    「误会？」iris轻蔑地哼笑一声：「误会什么？误会你没跟乐逸上床还是误会你给他戴绿帽？」


    巧了不是。唐蔚然直嘆这人讲话还真是句句到位的实在啊。


    不卑不亢地点头：「确实都不是真的。」


    「哈！？」iris像被捏到的尖叫鸡似的嘎一声叫起来，「你当我是傻子还是三岁小孩，你不跟他上床你能去团建你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就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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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顿了顿，深唿吸一口气。


    直到刚刚iris说出那两句「误会」的时候，她都没有动气，而现在这刻，她是真的非常非常不爽快了。「就凭你」三个字狠狠刺痛到心脏中央，这相当于完全否定她的价值，否定她抛弃过往一切经歷的选择，否定她这段时间做的所有努力。


    唐蔚然捏紧拳头，「iris老师，我请你放尊重一点。」


    iris不以为意，斜着眼冷笑：「呵！」


    唐蔚然终于忍耐突破极限值，她沉下脸：「为了工作我可以熬出第二天的太阳，为了做测评每一样我都真的拿自己的脸来试，曾经成分过敏差点进医院。团建的时候我还掉进过海里，差点呛死。」


    「是，可能这些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走到今天你一定也付出了很多。但我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敲出来的，每一帧视频都是自己剪出来的，iris老师，您呢？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我的稿件内容，你有人脉你有粉丝，所以你敢大胆颠倒是非，来排挤我一个小透明！是吗？」


    iris瞪直了眼：「我没有！？」


    「你讨厌我，就想方设法在背后泼我脏水，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唐蔚然继续道，「可是好可惜啊，没如你愿。对，就凭我！就能参加团建，参加今天的发布会，你嫉妒吗？眼红吗？还是有什么意见吗？」


    真要动起嘴皮子，唐蔚然倒是一点也不甘示弱。今天这一出，她憋了很久，甚至已经设想过她和iris之间脆弱的表面和平迟早要被撕毁，只是没想到iris比她还沉不住气，爆发来得这样快。


    「我再说一遍，我跟乐总没有任何关系。脏人看脏物，你这么有经验，那我可以怀疑下你红的原因吗？」


    iris愕然地看着唐蔚然，他好像被捧惯了，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唐蔚然连气儿都不带喘的一通狂怼，表情顿时五花八门十分精彩。也不知道他视频里那些金言妙句是不是出自他自个儿的脑袋，这会儿他竟然一句回嘴都说不出来。


    他气恼地朝地上狠狠一跺脚，扭头飞快跑走了。


    占了口头强势的唐蔚然并没有得胜的喜悦。她撑着墙面，深感无力。骂人好爽，可爽过头了，也完蛋了，以iris的性格，她怕不是回去就要收到ew的解约书。


    唿......深深嘆气。她想乐安了，想乐安能来立刻抱抱自己。


    本准备掏手机出来给乐安发条微信，但一摸腿侧才想起来现在穿的是裙子，她的手机放在小颖身上了，而小颖还在后台等着她。


    想了想，唐蔚然抬脚往会场里走去，她从后侧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巧是乐长宁在发言。乐长宁穿着剪裁得当的长裙，神采奕奕地拿着话筒，演讲的风格轻松幽默，没有套话，全是大白话，看样子是个不摆谱又很接地气的老总。


    「......云腾是个好地方，今天我会把美乐的新品发布会开在云腾啊，除了跟我司新战略方向有关，还有一个原因，」说到这里，乐长宁顿了顿，脸上是和蔼亲切的笑：「我家女儿就在云腾工作，她今天吶，也在现场。」


    说完，她对着空气摇了摇手。


    全场的人顺着她的视线往最后方看去，唐蔚然也不例外，在咖啡台的位置上，追光灯适时地打向了显然对这个曝光环节毫不知情的乐安。


    第46章 插pter 46


    发布会持续到了晚上近十点，乐安被搞得疲惫不堪。


    从乐长宁那一串不经意的介绍之后，她的咖啡台从门可罗雀变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反覆光临，就为跟美乐的千金搭上一句话。他们也不一定是真爱喝咖啡，却总爱和乐安聊两句，乐安开始还碍于面子里子搭理两句，到了后来问的问题愈发离谱，她索性闭上嘴，听了点单后只埋头做饮料。


    这些见美乐发展势头上来，想来求代理权的、求合作的，甚至有媒体想给八卦娱乐板块博一个头条的，什么人都有。毕竟富二代的确不少，但长得好看还低调了这么久的富二代确实不多，光拍几张照片话题度都不愁。


    乐长宁的做法，仿佛要把人逼上绝境。


    闷着声把最后一杯咖啡端上台子，乐安关了机器，收拾完垃圾，擦干所有台面。一抬头，乐长宁的秘书已经候在旁边了，她跟着乐长宁很多年，乐安不算熟，就小时候见过几次。


    秘书阿姨很有耐心，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乐安知道这是等自己呢，擦干了手，把毛巾搁在桌台上，随她离开。


    酒店顶楼的套房里，乐长宁还没来，乐安坐进了柔软宽大的沙发里，喝下两杯柠檬水，等到了十点半。乐长宁满身酒气，面红声高地带着去而復返的秘书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谈成了什么，她看起来很情绪高昂，蹬了高跟鞋，往茶几对面一坐，招唿乐安：「宝贝，喝水呀！」


    乐安冷淡得很：「不喝了。」


    乐长宁脸上的笑敛了敛，坐直身子。她和这个女儿的相处模式一直非常奇特，别人家的小棉袄爱跟着爸爸妈妈屁股后面撒娇示弱，乐安却不爱依靠她，从学穿衣服穿鞋起，就是全幼儿园最快的。


    只要有条件，物质上她没缺过孩子们什么，但她自己也清楚，她更偏向乐逸，她捨不得放掉好不容易建立的美乐，她仍认为，乐逸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而乐安总有一天要成为「泼出去的那盆水」。


    乐安是个敏感细微的孩子，也许早早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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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是不是累了？你看，妈妈说你的咖啡是做得不错的，刚才好几个叔叔阿姨都来跟我夸你。」


    乐安缓缓摇头，但没揭穿这谁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心里想着，当年她毅然决然离开家里来到云腾，说要学做咖啡时，她妈妈可不是这么说的。


    乐长宁可能还找不到可以打开话头的说辞，她拿起桌子上样式别致的玻璃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还是乐安先开的口：「妈妈。」


    乐长宁马上回：「嗯嗯。」


    乐安缓声问：「您是觉得让全世界知道我是您的女儿，我就会去美乐吗？」


    乐长宁顿了顿，苦笑道：「安安，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有个优秀的女儿。」


    话至如此，乐安已经懒得戳破。她也不着急，语气平和：「我记得离开家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我不会隐瞒性向。」


    乐长宁眼神一闪。乐安的性子其实很随她，韧性十足但倔得像头牛，对于公司而言，乐长宁很爱招揽这样的下属，要是都像乐逸是得过且过的享乐派，公司哪里能在短短十数年发展成当地龙头企业，现在又预备开展外拓计划。


    可对于家庭而言，一山难容二虎。


    好像是那年乐安高考完吧，提前出了考场，市一中是重点中学，外面有很多记者对着头一批出来的考生啪擦啪擦地拍着。报纸上报导高考消息的照片里，几个欢唿雀跃扔笔袋的孩子中，夹着一个规规矩矩背好双肩包，面色平静往外走的乐安。


    乐长宁依稀记得乐安一出来就说感觉考得不错，可以试试填报云大了，她当即就反驳了，质问本市的大学不好吗？和乐逸念同一所互相照顾不好吗？


    虽然她也知道，以乐安往常的成绩，正常发挥的话，和乐逸读同一所也太委屈了些。


    乐安摇头，说这里的人想法太过迂腐，若不改变，一定会被时代抛弃的。还劝乐长宁尽早把目光投向更大的城市，例如云腾，尤其是化妆品产业，越发达的地区，才会有更广阔的市场。


    乐长宁当然是不同意的，又想着好不容易考完，心里憋着气问她，家乡哪里不好，她怎么这么嫌弃。随后就是乐安的一时头热的激情出柜闹剧，她们一路吵着上了车，一路吵着开到了乐逸的学校。那天的乐逸难得被全家人抛在脑后，蹲在人去楼空的考场等了她们很久很久。


    其他好多细节她都记不清了，但乐安当时说了一句话，她记了好久。她说，妈妈，这里容不下我。


    乐长宁收回思绪，点燃了一支女士烟，她往常从不在孩子们面前抽菸，果不其然，看到了乐安眼里的讶异。


    「安安吶，你想做什么？」


    乐安：「我什么都不用做，刚才您也看到了，只要有人来拍，什么都藏不住。」


    听了她的话，乐长宁肉眼可见地紧张：「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可她稍加思索又平静下来，「那个和你合租的女孩儿？」乐长宁轻笑两声，「安安，你的决定她知道吗？她家里能接受吗？」


    乐安一愣，很快收起情绪：「这是我们的事。」


    乐长宁弹了弹菸蒂，「唐蔚然，是吧？她爸爸我认识。」


    「妈......」乐安倒吸冷气。


    「乐安，你还是没想明白。」乐长宁唿出一口气，淡淡的烟漫开，她掐灭了菸头，正色道：「云腾就能容得下你吗？」


    发觉自己已经傻乎乎地往乐长宁的话术套圈里钻，乐安思吟好久，把话题导回了起点：「您这样，我只会更不想回美乐。」


    乐长宁觉得她天真，忍不住笑起来，「安安，你现在觉得妈妈在求你吗？」


    乐安失去耐性，站起身来，沉声道：「那妈妈就去找小逸吧，或者找您认为可以担当大任的人。我就回我的小咖啡店，继续做我的小咖啡师。」


    说完，她想转身离开。


    「你的小咖啡店？」乐长宁又笑起来，「安安，小逸没告诉你，那是我买下来的吗？」


    *


    很久很久唐蔚然都没挤进咖啡台里，没办法和乐安搭上话，她无奈地去后台找了小颖，换好自己的衣服，取了手机，却不敢给乐安打电话，知道乐安在忙，她怕打扰了她。会场里，大部分和生意场无关紧要的人都慢慢散去了，没等到乐安，她心里不安定，所以根本不敢走。


    慢慢的，会场开始空了，唐蔚然在大厅外漫无目的地四处游逛。大堂外还有几个小包房，唐蔚然走累了，随便挑了一间推门而入，却没想到撞到了人家亲热，女人难耐到哼哼唧唧的娇吟她再熟悉不过，乐安亲她的时候，她就常因为憋气太久，忍不住哼出来。


    谁能想到在这里还能瞧见活春.宫。唐蔚然只愣了一秒，面红耳赤地慌张低头道歉：「对、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


    她想赶快跑来着，结果一抬头又愣住了。圆桌上交缠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是董依秋和小纪。


    小纪也真够行的，一条腿把董依秋卡在桌边，霸道得过分。而董依秋呢？她眼镜不知道丢哪儿去了，看向唐蔚然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等依靠轮廓认清人了，她「啊」的一声，抬脚就把小纪踹开。


    小纪闷咳一声，捂着肚子蹲地上了。


    「蔚、蔚然......」董依秋慌得一时不知道去查看小纪状况还是跟唐蔚然解释。


    唐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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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她这正难受着，担忧着，结果董依秋躲角落里爽快。


    郁闷完又想笑，她觉得董依秋铁定是栽进去了，就是希望她这回能好好的，可别再拉她出来喝酒开外科了。


    小纪快往地上打滚了：「啊哟哎哟......秋秋，疼......」


    不是她猴急的，哪里会让唐蔚然看见这一幕。董依秋恨不得再踩她一脚好了，斥道：「自己起来！」


    赖在地上的小纪：「秋秋、秋秋......姐姐......我肚子疼......」


    唐蔚然抱起胳膊：「董大作家，不写稿啦？」


    「写、写啊！」董依秋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眼镜，戴好后世界都瞬间清晰明亮了。她脸上红潮未褪，把唐蔚然拉到一边去，「我刚才在现场看到乐安了，她是美乐老董的女儿啊？」


    唐蔚然开玩笑的心思没了，「嗯。」


    董依秋感慨：「我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只有我是真底层社畜......」


    见没人搭理，小纪只好自己爬起来，她从后拉住董依秋的胳膊，「今晚怎么搞？」


    董依秋别开肩膀，睁开她的手，「什么、什么怎么搞，小孩子家家的。」


    小纪：「问你怎么安排呢？」


    董依秋看了唐蔚然一眼：「我早跟你说了要工作的。」


    小纪无奈，嘆了一声：「手机给我。」


    董依秋瞪着她：「干嘛？」


    小纪又重复一遍：「给我。」董依秋懒得和她纠结，掏出来递过去。


    小纪对着自己的手机扫码后操作一通，还了回来：「这回不许再删了。」


    董依秋：「......知道了。」


    小纪：「别再躲着我。」


    董依秋嫌弃地推她：「哎呀你快走吧！」


    小纪也不管唐蔚然在场，掐住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秋秋，明天见。」


    说完，甩起手提包就走了。


    唐蔚然酸得牙要倒了，她笑着看董依秋兀自低头害羞，啧啧两声，「小朋友攻势挺勐。」


    董依秋：「你家小朋友呢？」


    唐蔚然敛起了笑意，轻嘆道：「可能在和她妈妈聊吧，也不知道要到几点。」


    这语气，董依秋马上觉出不对劲，拉她坐了下来要细谈，唐蔚然干脆也就不避讳，把之前的事讲了一遍。


    董依秋听完直嘆：「对不起，我之前都不知道......」


    唐蔚然苦笑，「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那边估计麻烦，你家也不好搞啊......你妈不是老给你安排相亲吗？」


    说起这个，唐蔚然一个头两个大。她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她爸今晚也在现场，甘熠明都能认出自己，那她爸爸......


    手机震得裤袋作响，唐蔚然以为是乐安来电话，赶紧拿出来看，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爸爸。


    第47章 插pter 47


    从酒店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繫唐蔚然，可惜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是无人接通。乐安直觉不妙，把乐逸拉来责问，乐逸却并不知情。他被姐姐语气极度不友好地质问一通，自觉十分委屈。


    想到家里自动餵食器开着，罗布斯塔倒是不需要担心，于是乐安干脆蹲在酒店门口，边等边打电话，把能联繫到的人全都问候了个遍。顺便观察着来往的人，一有人出来，她就站起身看，可惜每次都是失望。


    董依秋估计赶着稿，正焦头烂额中，电话在响了两遍之后才接听的。一听唐蔚然找不见，她也慌了神，「她接了个电话，说是她爸找她，完事就走了。现在呢？回你了吗？」


    听她这么说，乐安反倒稍稍安了些心，至少和家里人见面，不会有安全状况。


    乐安：「没有回，没事，我再等等。」


    董依秋关心道：「天还是冷的，你别冻着了，回家里等吧。」


    乐安婉拒了：「我们说好一起回家的。」


    董依秋连连嘆气，看了眼自己电脑屏幕上快要结尾的稿子：「等会我也过来。」


    乐安：「依秋姐，不用了，你安心工作。」


    董依秋：「我怎么安心？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尽快过来。」


    虽然不会有安全状况，但这个节骨眼找唐蔚然走，还连电话都打不通，说是不着急也是假的。乐安胡思乱想，根本止不住自己的思绪。


    另一头的唐蔚然手机被收了，垂头默着声挨了一两个小时的训。她爸爸没把她训够，甚至叫上了妈妈一起来。一家人坐在某个餐厅的包房里，关门闭户，开展男女混合双骂。


    在没见到爸妈之前，唐蔚然惶恐不安，她以为自己会很难受的，可现下她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一心只想着乐安在等她，要等她一起回家的，可她的手机都不在身边，乐安一定等着急了。


    父母并不知道她与乐安在一起的消息，只因为换工作，还换了个他们眼中十分不「体面」的工作，他们就可以这样口出恶言、怒气相向。


    难听的话几乎不能入耳。


    好在活了二十来年，唐蔚然早把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力修炼得炉火纯青。


    她妈妈不管夸人还是骂人嘴都停不下来的，像上了发条的啄木鸟。而她爸爸是个很有意思的家长，她长到这么大没见来管教关心过，她妈妈对此给的理由是爸爸工作忙，但到了她所谓「闯祸」的时候，他从不缺席。


    换工作也好、谈恋爱也罢，这都该是她个人的事，但是她父母仍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只是他们手中操纵的提线木偶，不该有私自的想法，一说就要提花了多少钱把她养大。她与他们讲不清楚，索性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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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房玻璃外的街景很漂亮，可这个时间点也无法吸引路人光临，她体感接近十二点了，忍不住开口：「爸妈，今天一天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她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平和的，完全不像刚与父母起过冲突。


    她妈妈诧异地看向她，明明是这样大的事情，到了她嘴里好像云淡风轻一般，她妈妈难以接受，正要继续发难，包房门被推开来，服务员进来，提醒要打烊了，歉意地请他们尽早离开。


    唿，得救了。


    唐蔚然只有一个想法。


    三人终于出了餐厅，几乎就在告别的话结束的下一秒，唐蔚然弹射般飞跑出去，靴底踩在空寂的街道上哗哗作响。


    她爸妈「哎！」的惊嘆一声，想拦也没拦住。


    喘着粗气跑回了酒店，意料之中地看见了那个傻里傻气等在门口的人，简直像被人遗弃的小狗似的，形象全无地蹲坐在门口花坛边上，两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唐蔚然莫名的鼻尖发酸，「乐安！」


    乐安勐地抬头，见到唐蔚然的那一刻，苦等许久的委屈、焦急和一大团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来，化作眼泪簌簌地落下。她好像是头一次在唐蔚然面前哭，结果第一次就哭得这样丑，咧着嘴龇着牙，眼睛都红透了。


    她满脸乱七八糟的，捲曲的头髮丝都被泪水沾湿了，缠贴在颊边，湿漉漉的。


    她的哭声来得有些突然，把唐蔚然都吓了一跳。唐蔚然先是脚步一顿，而后加快速度跑过去，抱紧了乐安。


    「怎么了，怎么了？」唐蔚然问，「是不是等我等久了？」


    乐安埋头在她肩上，抽着气闷声哭。


    她之前哪里这样哭过，唐蔚然又心疼又着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机被我爸拿走了，不是故意不回你的。等着急了，是不是？」


    乐安点头，又摇头，抬起脸来看她，大眼睛里漾着饱满的泪珠，可怜极了。


    「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


    唐蔚然又抱紧了她，止住她的话头：「没有不要你，我绝对不会不要你。」


    乐安：「嗯。」


    凌晨的晚风从身边飕飕地吹过，颳起唐蔚然的大衣，她搂紧乐安，心里找到了一丝温度：「我们先回家。」


    *


    给董依秋重新去了电话让她安心，乐安就和唐蔚然手牵着手回了家。对于乐长宁今晚所说的事，乐安对唐蔚然没有隐瞒，唐蔚然的反应似乎毫不惊讶。


    乐安疑惑了：「你之前就知道？」


    既然乐安已经知道，唐蔚然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只是她还是很担心乐安会因此想不开。


    乐安的状况不像是被此事击倒，听完唐蔚然的叙述，她平静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反应越淡，唐蔚然就越发担忧，她抓紧乐安的手腕，「其实她也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平台，真正经营起来也是靠......」


    乐安摆摆手，「我知道。」


    被打断的唐蔚然看她一眼，「你生气了？」


    乐安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之后要怎么办。」


    到了家，乐安摁开电灯，两人一起换好了鞋，转头瞧见罗布斯塔睡得在打唿，唐蔚然忍不住嘆气，要是能像狗狗一样吃吃喝喝睡睡，没有烦恼就好了。


    她低着头摸罗布斯塔，没注意到乐安在旁边看自己，乐安本来在厨房里烧水，只看了两秒就箭步冲过来，一把捞起唐蔚然，声音发紧：「脸上怎么回事？」


    唐蔚然今晚为了上舞台化的是浓妆，下台后只换了衣服，没来得及卸妆，刚才夜里黑漆漆的，又因为乐安走在她右边，一路上回来她竟然都没发现，唐蔚然的左颊边泛着不正常的红。


    五指的印记，清晰可见。


    唐蔚然侧脸避开，动作很不自然。


    乐安便更急了，「你爸打你了？」


    唐蔚然苦笑，一笑就扯到了伤处：「他觉得我给他丢脸了。」


    乐安：「......」


    她轻轻嘆了一声：「我帮你卸妆。」


    唐蔚然才知道乐安并不是对美妆一窍不通的，至少她捏卸妆棉的手法很专业。她把唐蔚然抱起来坐去沙发处，两人贴得极近，衣服料磨得簌簌发响。


    乐安小心翼翼地擦拭，擦一点就问一句，「疼不疼？」


    她问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哭腔的余韵，好像打得是她似的。


    唐蔚然被她逗得反而想笑了，但笑起来会扯着伤口，她又只好憋着，「原来你比我还爱哭。」


    乐安蹙了蹙眉：「你怎么不躲呢......」


    唐蔚然习惯了似的耸肩：「总要挨一下的，逃也没用。」


    乐安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又挤了清水再擦一遍，直到脸上妆感淡去，她手里的化妆棉也擦不出污渍来。


    没化妆的唐蔚然总有没穿衣服的感觉，她没敢完全抬头和乐安对视，悄声问：「素颜是不是很丑？」


    乐安回道：「哪里丑？又不是没见过。」


    唐蔚然睁着眼睛：「没让你这么近看过，是不是痘痘都看得到哇？」


    乐安：「是。」她顿了顿，停下来的那一秒唐蔚然嘴角都垮到地上去了。


    「但我都喜欢。」


    客厅里的灯很光亮，尤其在外面漆黑一片的夜晚，白炽灯把唐蔚然的一切都照得明明白白，照给了乐安看。


    唐蔚然憋得下巴颏发酸，她忍住胸口翻涌的情绪，浅尝了乐安的唇，「你要一辈子都这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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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什么样我都喜欢，全部都喜欢。」


    乐安没给她机会逃，她迎上脸深深地吻她，在唐蔚然的唇边轻声说，说话间温热的气息蔓在唐蔚然隐隐冒着血丝的伤处，好像能把她全身心包容起来。


    唐蔚然回吻了她：「我也是。我也会一直这样喜欢你。」


    在今天以前，唐蔚然从没有这样直接地用言语告白过，这让乐安感到讶异又惊喜。


    乐安突然提议道：「一起洗澡吗？」


    唐蔚然愣了两秒，头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掩盖自己的羞意，她就被乐安抱了起来往浴室走。


    衣服一件一件被脱掉，乐安脱别人衣服的手法怎么会这么熟练啊。唐蔚然腹诽完，又暗骂自己想得过多，衣服么，扣子一解、拉链一拉就脱了。


    只剩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抱紧了胸前，背对乐安埋起头，跟木头一样僵硬。


    乐安从后面搂着她：「这个是前扣的，你得转过来。」


    唐蔚然耳垂红透了，「你好熟练啊。」


    乐安：「因为我也爱穿前扣的。」


    唐蔚然：「哦。」


    终于坦诚相对。


    乐安软乎乎的身体贴紧了她的背，但并没有做什么洗澡以外的事，乐安很规矩，因为怕水渍溅到唐蔚然脸颊的伤，她取下花洒，一手拿着对准身上其他地方洗，另一手替她涂抹上沐浴露。


    唐蔚然慢慢也就放开了些，这种事情，只要拉下第一次脸，也就没什么好尴尬的了。何况乐安也和她一样，论占便宜，她不吃亏。


    一起沖洗干净身上的泡沫，带着同样的香味，乐安又抱着她躺上了床。


    这么大个人了被人搬来搬去的，唐蔚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拍乐安的肩：「我又不是脚伤了......」


    乐安去常备药箱里取了药膏，边给她涂边莫名来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晚上了。」


    唐蔚然心里咚得一声掉下去，话都说不利索了：「......什么意思？」


    「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乐安重复了一遍，「蔚然，明天我们一起搬走，好不好？」


    唐蔚然狠狠唿出一口气，没好气地瞪着乐安：「吓死我了你！」过得一会，她又问：「你怎么打算的？总要跟我说说。」


    乐安拧好药膏的盖子，搁到一旁，眉头皱着，像是陷入愁绪，「重新开始，从头开始。」她看着唐蔚然，眼里充满了不自信：「你可以等我吗？」


    不论如何，她没有放弃就好，这是唐蔚然乐意见得的。


    唐蔚然环住她的肩，「要离开云腾吗？」


    乐安却摇头：「没必要，这里发展机遇更多。」


    唐蔚然也认同，「那找好新店面了吗？」


    乐安想了想，跟唐蔚然交了底，「我还有些存款，我们先租房子吧。」


    唐蔚然捏捏她的脸，笑道：「干嘛，你要包养我啊？」


    乐安仰着下巴：「嗯~包养你。」


    唐蔚然：「哄小女孩的招数对姐姐我没用了。」她亲亲乐安的鼻尖，低声道：「我也有存款，你的未来蓝图不准不算我进去。」


    乐安轻笑：「好。」


    尽管今晚聊得都只是计划，有了唐蔚然的承诺，她却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唐蔚然呢？她颊边仍肿得发红，但两眼满是笑意。当洪水袭来时，她们就是互相的浮板。


    第48章 插pter 48


    哗的一声，落地窗沉重的布帘子被拉开，阳光照射下很明显的带出一气儿飞尘。秦婧边咳嗽边挥手散开尘絮，「咳咳！怎么样，还可以吧？」


    「我妈怕我起早，上学的时候给我买的。就是好久没住了，打扫起来费劲儿。」


    这是个三房的小复式，一厨一卫，顶上还带个小阁楼，除了家具的样式看起来像是几年前的旧款，其他设施都是顶好的，想来秦婧妈妈也不会亏待她的宝贝女儿。


    乐安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这对于目前的她们来说，简直如同雪中送温室了。她感激地看过去：「秦婧，谢了。房租咱们还是签个合同，不低于市价，押一付三，你看行吗？」


    秦婧推她一把，怨道：「神经病！还跟我来这套。房租呢就别给了，以后咱们出来玩，酒钱你包了。」


    一旁的唐蔚然瞪眼：「那怎么行，我们已经很打扰了.....」


    这点房租对于秦婧确实没什么用处，加之她这人性情很爽快，就爱交朋友，把乐安视为知心之人，自然就不在意在乐安有难时伸个援手。


    她摇着头：「怎么不行？这房子我都不住，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来还有点人气呢。」


    乐安：「小婧，我.......」


    秦婧打断她：「行了别跟我在这啰里吧嗦地扯皮，再扯我可生气了！还有你说的店面，我呢是没法帮上忙了，一五七的房租太贵，你要的价格实在满足不了。」


    这也是乐安意料之中的结果。离开乐长宁的房子，能不住酒店，不颠沛流离就非常好了，乐安哪还有奢求。


    秦婧扫眼灰尘满地的房子，只一眼就嫌弃得不行了，她皱着眉：「我说，你们要不请个清洁公司吧，这怎么搞啊？」


    唐蔚然：「没事，我能搞！」多亏她妈眼里染不得一丝尘埃，她在家早被锻鍊出来了，这点脏乱，收拾起来不在话下。


    秦婧听了笑道：「你可悠着点，累着了心疼的是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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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事并没有直接跟秦婧说明，不过有蒋可欣在，她必然少不了跟秦婧诉苦，加上秦婧这人自己的感情风风雨雨不见彩虹，看别人的问题倒是跟情感专家似的，对乐安的状况早就心里有数。今天乐安带着唐蔚然一起来看房子，一切就更不言而喻了。


    唐蔚然被调侃得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乐安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扣紧手指：「小婧，真的谢谢你了。」


    秦婧又摆手婉拒谢意，「不多说了，我也准备走了，女朋友来接~」


    她的女朋友跟春天的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乐安已经做好了又会认识个陌生美女的心理准备，谁知推门而入的人看着有些眼熟。还是唐蔚然先叫了出声：「小莱？」


    小莱见到唐蔚然很是惊喜，她快步过来拉住唐蔚然，「然然！原来阿婧说的朋友的女朋友，就是你啊？」


    真绝......没记错的话小莱和她前男友谈了蛮久的，怎么她身边的人是一弯弯一片啊？


    被小莱的目光扫过一遍，唐蔚然赧然地咬着下唇，既然是自己的朋友，肯定得介绍一番，她靠着乐安：「嗯。我女朋友，乐安。」


    乐安顺势环紧她，朝小莱礼貌地扬唇。


    小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她看看乐安，又看看唐蔚然，感慨道：「然然，不是我说你啊，这下才像个在恋爱的样子呢！」


    秦婧掏出钥匙递给乐安，走过来搭上小莱的肩，朝两人挥挥手道：「我们走了啊，玩儿去咯，你俩就在家搞卫生约会吧！」


    乐安笑着，「玩得开心。」


    房门一关，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乐安环视周围，问唐蔚然：「准备怎么布置？」


    唐蔚然拉着她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指着每个房间，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这个，你的咖啡室，这个给我做工作室。」


    三间房子划走两间，还剩顶层的小阁楼，只足够放下一张大床和衣柜。但乐安的咖啡机和她拍视频的场地都不能过小。她考虑半晌：「上面做卧房好不好？虽然小了点，但是睡觉不成问题！」


    乐安仰着下巴一本正经：「噢！看来是打算跟我一起睡，挺有同居的自觉。」


    「......」唐蔚然脸侧红了红，「那你的咖啡室没了，这间给我当卧室。」


    乐安低低笑起来：「不要嘛，我得练习呢。」


    唐蔚然白她一眼，哼声问：「那我去哪儿睡？」


    乐安拨弄她的指尖，语气有点挑逗：「跟我睡啊......」


    明明同床共枕好多次，直到今天却都没有实质性的深一步进展。


    拥着入眠的感觉很好，乐安的怀抱足矣慰藉唐蔚然心里空缺的部分。可食色性也，唐蔚然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她不好意思和乐安开口，近期烦扰事又多，乐安一睡，她总不能摇醒她，也就只能跟着一起闭眼到天亮。


    醒着的时候要不在工作，要不有正事详谈，总感觉到那一步差了点什么气氛。


    现下的氛围似乎不错，乐安凑过来，在她唇上香了一口。但这外在环境实在不够舒适。唐蔚然看着灰尘满布的房间，推开乐安的脸，羞道：「先搞卫生啦！」


    乐安捕捉到关键性字眼，没移开脸，「先？」


    那是不是意味着搞完卫生可以......


    唐蔚然瞪她：「搞卫生！」


    乐安：「喔！」


    *


    擦灰扫地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太费劲了。一整个上午都耗在了打扫卫生上，好在两个人一起合力干，好像疲累都少了一半。


    房子空间一大，只能算是清洁了大体，许多小细节还要等到晚上回来重新整理。下午两人往乐长宁买下的那套房子里去了一趟，把大大小小的物品，连同罗布斯塔的窝齐齐搬上了叫来的货车里。


    抱着罗布斯塔和乐安一起挤在货车的副驾位上，唐蔚然有了真正要跟乐安同居的实感。


    尽管未来全都未知，有乐安和罗布斯塔都在身边，心里莫名的就有一股气在撑起整个身体，她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惧怕了。


    一五七的咖啡店并没有因为咖啡师不在，就挂牌进入休业模式。晓珊仍然忙碌着，乐长宁依旧向她支付工资，她便继续用几张陌生女子旅游照片充当神秘的「穆老闆」。


    但少了乐安的店就好像少了闷蒸的咖啡，缺了味道。新客不太满意只做果汁的咖啡店，来了几次都没瞧见乐安的老客们，也慢慢不再来了。


    乐安没有放弃她的咖啡梦想，奔波在寻找便宜铺面的路上，她请求同城开店的师兄师姐替她留意，但陆续传来的消息并不如人意。


    唐蔚然这头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她有记录统计自己视频数据的习惯，近些日子播放量显而易见的下滑，像是被刻意限流了。


    从回怼iris之后她就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iris并没有直接让ew解聘她，反倒是用这种手段来慢慢消磨她。


    也是，ew如果无理由解聘她还要给一笔解约金呢，公司计较得很，才不会走这步烂棋。


    几个主题活动都没了她参与的份儿，唐蔚然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她一狠心，干脆和乐安一起跑起店铺。


    秦婧的房子是她妈妈为了她上学买的，距离云腾大学距离很近，步行二十分钟左右，蹬个单车也就七八分钟，权当锻鍊身体了。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唐蔚然突然扯着乐安的胳膊停了脚步，「诶，我记得你也是云大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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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嘴角抽抽，「合着你现在才想起来啊。」


    唐蔚然歉意地揉揉她的脸，笑起来：「哎呀，之前没注意嘛。」


    乐安：「呵。」


    她凑过去看乐安气鼓鼓的脸，「小学妹，小学妹？不要生气了嘛！」


    唐蔚然亲她脸颊一口，眼里盛了笑意：「小学妹？」


    乐安太吃这套，「拿你没办法......」


    唐蔚然开怀地笑起来，「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嘛？」


    乐安没有反对，她便挽着乐安继续走，走过她待了五年，无比熟悉的路，「我比较喜欢去二饭堂，因为有小碟菜，一饭堂的阿姨手抖得我吃不饱。」


    乐安抿着唇但笑不语。她不仅知道唐蔚然喜欢二饭堂的小碟菜，还知道唐蔚然每次都要点一碗例汤。


    「嗯。」她应了一声。


    唐蔚然问：「你呢？我记得本科生宿舍好像离一饭堂近一些啊。」


    乐安：「我也喜欢来二饭。」


    虽然跋山涉水要翻过大半个校园，同宿的舍友都不愿意跟她一起来，她还是不嫌费劲，只要时间允许，一定跑来二饭吃。


    唐蔚然就着小碟菜吃饭，她就着唐蔚然吃饭。


    她那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学姐很好，她想多看看她。可惜的是，这样悄悄摸摸的小美好没有几次，唐蔚然就毕业了。


    失之交臂于校园之中，她再没遇见过唐蔚然。说来也奇怪，明明唐蔚然后来继续在本校读研了，怎么她们就没再见过呢？


    大概也因为这样，重逢之时，乐安才格外珍惜，格外感激，甚至不惜......用上了一些小手段，好能和唐蔚然接近。


    走到了生活区，两人在小卖部外找了个长椅坐下。好像恰是下课的时间点，教学楼一股一股的学生往外涌出来，分成几道往食堂方向流去。


    唐蔚然有些怀念地看着朝气蓬勃的学生们，「读书的时候真好啊，没什么需要烦恼的。」


    乐安也认同，点了点头。


    唐蔚然突然一拍大腿，「云大里好像没有咖啡店吧？我们在这里开怎么样？」


    乐安摇摇头：「问过价了，生活区外的都不便宜。」


    学生对咖啡的需求量不小，真是可惜了。唐蔚然听罢失落地垂头。过不了一会她又满脸惊喜地抬头，「乐安！」


    乐安：「嗯？」


    唐蔚然：「秦婧的房子离云大很近啊，我们只做外卖怎么样？」


    乐安一顿：「外......卖？」说到这个词，她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唐蔚然轻轻揪住她的领子，哼一声，笑得贼兮兮的：「小学妹啊，说到外卖你紧张什么？」


    乐安不和她对视，抬着眼往天上看：「我紧张了吗？没有啊，有什么好紧张的。」


    唐蔚然：「你不是应该很熟悉外卖服务了嘛，我看你以前常给写字楼送啊，是不是？」


    乐安咳咳两声，支吾着：「......嗯唔。」


    唐蔚然瞪她：「还装？」


    乐安终于红着脸把目光移向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蔚然轻笑：「你还怕我知道啊？干嘛，怕我知道你这么早就惦记我了吗？」


    乐安心想，你才不知道，我的野心可比这还要早，还要大。


    第49章 插pter 49


    连续一周都找不到店铺时，乐安想过要不干脆骑个小车去街边卖咖啡好了，除了被城管追着有点麻烦，其他东西的成本可真是够低的。


    好在困境只是一时的，唐蔚然的提议让她豁然开朗。


    设备、证件都是齐全的，她把东西一样一样布置进咖啡室里，排列整齐，再一看，初具家庭咖啡馆的规模了。当初什么都没有她就敢一个人在云腾闯，乐长宁难不成以为，这样就能把她打倒么？


    她的小咖啡馆逐步走上正轨，却没敢把喜悦分享给唐蔚然。唐蔚然虽然没怎么表现出来，一直偷偷关注她帐号的乐安，心里倒是很清楚状况。


    要不是头髮够多，唐蔚然迟早要给自己薅秃了。作为工作室的房间里，她边给小颖视讯通话，边抓挠着头。


    视频数据惨澹，她是真急了：「你说iris是不是有病啊，他喜欢乐逸就去追啊，追不到又关我什么事！」


    小颖那头沉默半晌，犹豫着开口：「呃然姐，我之前跟人聊天的时候听到个消息，跟iris有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圈子里帅哥美女多，八卦也多，唐蔚然见怪不怪了，小颖偶尔也会跟她聊聊这些，她不是爱拿这些做矛的人，常常左耳进右耳出。


    听到小颖这么说，唐蔚然眼都没抬：「嗯？」


    小颖：「阿邦跟我说，其实iris跟小乐总在一起过......」


    唐蔚然瞪大眼睛：「哈！？」


    好傢伙，她再不自嘲是湾仔码头了，原来乐家才是一弯弯一窝。嘶......等等，不对啊，团建的时候乐逸不是一副很讨厌iris的样子吗？还拼命跟她强调自己是直男来着。


    唐蔚然追问道：「在一起过是什么意思？现在分了？」


    小颖撇撇嘴角：「是呗，但看样子还留有旧情，所以可能看然姐你不爽咯。」她瞎猜测了一波：「也许是单方面被甩什么的......」


    呵......造了什么孽。唐蔚然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烦的是现状无法逆转，毕竟唐蔚然不能闯iris面前去大声解释我才不是跟乐逸在一起了，我是跟他姐姐在一起了！这种出格举动恐怕不会解决问题，只会把乐长宁也惹怒吧，那到时候她可就不只是在ew难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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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聊完，还是要讲讲正事。小颖又开始劝：「然姐，不然就试试直播呗，咱们有观众基础，不跟iris一条赛道，说不定更容易上榜单呢。」


    唐蔚然嘆气：「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晚上的时候她把这事和乐安说了。乐安刚跑完几单外卖回来，为了多跑点，她买了一辆自行车，在秦婧的房子和云大之间来去就更方便了。


    把挡风帽摘了，搁去一旁，乐安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干净手，以往唐蔚然倒没发现她还有点小洁癖。


    「这都快十点了，别跑了，不安全。」


    乐安在洗手间里拧好水龙头，应声道，「好，我已经说关店了。」


    唐蔚然没有拍摄，一整天都穿着睡衣，头髮也没打理过，窝在沙发上懒兮兮的模样。乐安走过来看见了便一笑，勾起她的脖子亲亲。


    唐蔚然猝不及防被偷袭一口：「......累吗？」


    乐安笑：「不累。」


    她看着唐蔚然的眼珠子转转悠悠好几下，主动问道：「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唐蔚然唿出一口气。她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乐安。


    「小颖想让我开直播，你觉得我该开吗？」


    看她纠结得要命，乐安又问：「你想开吗？」


    唐蔚然更陷入茫然，「我不知道......可这个家不能只让你扛。」


    乐安每天起床的时间比之前在一五七更早了，晚上睡得也更晚。只要睁开眼睛，就是去做饮品、接单、送单。而她像个米虫一样，天天待在家里盯着那点数据。前途一片白雾，被人卡脖子到丝毫没有进展。


    乐安没回她话，弯腰从沙发上一把把她抱起来。


    「呀！」唐蔚然惊唿一声，搂紧了乐安的脖子，「你干嘛！？」


    乐安环着她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睡觉。」


    唐蔚然：「没、没洗澡呢！」


    乐安脚步一顿，反应过来，「哦，是啊。」她又走下来，往浴室方向去，「那一起洗。」


    唐蔚然瞬间闹了个红脸。除了在之前房子里那晚，她再没和乐安一起洗过澡。这事对于她来说，始终觉得太羞人了。


    乐安怎么这么淡定，这么平静啊。她想脱口而出质问乐安以往的感情经歷，可谁又没个过去呢，问这些也过于幼稚，过于没事找事了。


    浴室里热气足，慢慢就聚起了水雾。乐安给她一点一点沖洗着，手上动作温吞轻柔。


    是什么呢，总觉得和那晚不太一样。


    砰砰发震的响声越来越明显，唐蔚然明白，不止她一个人在紧张激动。乐安的吻比往常要急促密集，一点点印在唐蔚然唇上、面颊上，然后拓大了活跃的领地。


    浴巾落地，一室温香。


    *


    到后面唐蔚然数不清了，她抱紧乐安，不让她乱动了。


    用仅存不多的力气，唐蔚然半睁着眼皮：「......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一开口，嗓子哑得她自己都惊了。


    明明事情是一起做的，但好奇怪，和她相比，怎么乐安看起来好像睡足了饱觉刚起床一样，活力满满。


    乐安撑着身子趴在她旁边，「怎么还有力气胡思乱想啊？看来我做得不够......」


    说完，她又要靠过来。唐蔚然用手肘顶着她，人都结巴了：「够、够够。太够了！」可不能再继续，不然她得脱水了。


    乐安听了噗嗤一声，咯咯咯地倒在床面上笑。


    唐蔚然还在纠结：「可也没法不想啊......要是没有提成只有基础工资，我跟失业也没什么两样。」


    比起刚入行那会儿起，唐蔚然已经抛下了很多所谓云大高材生莫名其妙的自尊，可她仍然难接受自己停滞不前，尤其和忙忙碌碌的乐安比较起来，她对这个家一点贡献也无。


    会沦落到这样，是她们一起做的决定，但不该只有乐安在努力。


    乐安终于不再堵她的嘴，「我之前跟你说过一个方法，还记得吗？」


    唐蔚然想起来那个有用的方法，「哦是呀！」她怎么给忘了这茬。


    见她果然开始在脑内进行计算，乐安躺下来搂住她的腰，沉下声音真诚道：「蔚然，我没有觉得这个家只有我在撑。」


    「而且你忘了吗？在家做外卖也是你的提议呀。」


    唐蔚然顿了顿，轻轻应了声：「......嗯。」


    乐安：「你不需要依靠我，你要相信你自己。」


    唐蔚然不说话了，像是在认真思考。


    乐安翻了个身，又爬过来，「你再乱想我就又要给你『上刑』了......」


    唐蔚然被她挠得腰间发痒，忍不住笑起来，可她又比不过乐安力气大，只好摁住她作乱的手，又笑又恼：「不准闹我！」


    乐安停了手，抱住她，「那换一种。」


    她靠过来吻着唐蔚然的唇，又轻又柔，像拿了片羽毛在唐蔚然心尖上挠。唐蔚然心间悸动，迎上去回吻她，羞得小声道：「我好了。」


    乐安在她唇齿间问：「......什么好了？」


    唐蔚然竖起手指，「可以再一次、不过就一次......」


    乐安停了动作，微微喘气，她盯着唐蔚然看，抿起唇来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


    「本来看你工作辛苦......」乐安亲她一下，「亏大发了。」


    唐蔚然没听懂，问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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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又开始乱动了，但唐蔚然是喜欢的。任何时候，她都可以包容乐安的一切。


    *


    和小颖认真进行一番筹谋后，唐蔚然决定开启直播。乐安则表示全力支持，每天早上唐蔚然打开视频的时候，她就悄悄往桌旁放一杯摩卡，杯子用的还是唐蔚然自己做的那个绿到发光的竹筒杯。


    董依秋当时还笑她来着，说她是嫌自己不够绿才整了这么个颜色。


    被说了几次之后，唐蔚然觉得好像是有些不合适，甚至有想过要不扔掉，免得看到它就想起烦人的甘熠明。可再后来，杯子的意义被刷新了，唐蔚然看见它，只会想到乐安。


    直播和发视频不一定是同一类型的受众，所以没有通知自己的粉丝，导致唐蔚然直播间刚开场的时候十分冷清，人头只有两位数，这数字甚至还极有可能是平台注过水的。


    好在乐安一直鼓励，小颖也没有怨言，唐蔚然不敢气馁。坚持了一个月后，她直播间还真慢慢有了起色。


    直播的内容比起之前发精简视频要更随性了些，同样是坐在电脑前，她想到什么就聊一聊，手边有什么也会拿起来讲解一番。发视频前要做的准备工作也不少，所以和以往相比，也就是说的话多了些，工作时长倒是差不多的。


    唐蔚然从没一天讲过这么多话，开始的前一个星期，她嗓子哑过，一整天都发不出声音来，为此还停播了两天，再后来，她的身体状态便习惯了这样的操劳，似乎逐步适应了。


    直播间的粉丝有新进的，也有不少是之前就知道或者喜欢唐蔚然的，然然r这个id，也算是有过一些热度，不管是敬业到落海，还是和iris的摩擦，红的黑的，总归是有点人气。


    所以弹幕里有夸的，当然也有骂的。


    唐蔚然知道自己心脏不够强大，没法做到视而不见，索性就不看弹幕，反正字体也够小，密密麻麻刷一片上去，不仔细看还真难以辨认。


    但投餵礼物的弹幕就不一样了，为了标榜付出金钱的高贵身份，平台给了金灿灿的特殊图标。一串飞机一艘轮船从屏幕上飞过，大到能把唐蔚然的脸遮住。


    唐蔚然一开始只点头微笑说谢谢，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毕竟这钱大部分都要提到平台那里去，按之前签好的合同，她其实分不到多少。


    可当飞起来的id总是同一个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注意并眼熟了。


    弹幕上刷了一片：「榜一牛啊，榜一好爱然然！」


    唐蔚然拧着眉眯眼看。心里默念，id天打雷噼......什么东西啊？


    第50章 插pter 50


    自从上个月乐安搬出租房又离开咖啡店后，乐长宁好像于她们生活中真切地消失了，可实际上她并没有放弃过关注乐安。


    最近有些合作伙伴不了解实情，没到现场，但从旁门支道得知她公开女儿的消息后，频频来道喜贺喜，反倒像是在提醒她似的。


    乐安再不听话，总比刚刚搞砸了单子的乐逸强......唉，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李秘书从副驾递来平板电脑，是日程安排，乐长宁划拉了两下，搁去一旁。


    李秘书瞭然地收起平板：「小安暂住朋友家，和唐蔚然一起。」


    乐长宁撑着额头，没说话。


    李秘书：「唐蔚然在做ew的直播项目，热度很高，其中有个帐号在极力捧她，本月累计充值有十六万。」她瞧了眼乐长宁的脸色，继续说道：「小安还在做咖啡，有人看到她在云大送外卖。」


    乐长宁吸了口气，终于启唇：「安安没那么多钱。」


    她像是不想再听，转了话头，「小李，今天王厂长在吧？」


    李秘书点头：「在的，听说您要来，很早就在候着了。」她犹豫一阵，「乐总......」


    乐长宁应声，「嗯？你有事就说，什么时候变得支支吾吾了。」


    李秘书嘆了一口气：「小逸那边进展不是很好，昨天又被您训，闷房子里一天了。他没有经验......您是不是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会好一些。」


    说起这事乐长宁就来气，她今天会来厂子里，一是为了视察，二是为了安抚，如果不是乐逸，她哪里用来擦屁股。


    「他不是能言会道很吃得开吗？公关外宣的事都做不好，我哪敢把产线交给他。」


    李秘书顿了顿，又是一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讲不讲的样子。


    见她这样，乐长宁脸色已经显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李秘书只好补上一句，「捧唐蔚然的帐号，ip位址是、是小逸的。」


    乐长宁听了发愣，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上演了一些情情爱爱的撕扯大戏，太阳穴嗡嗡地疼。


    「他也喜欢唐蔚然吗？」


    李秘书摇头：「不清楚，但ew确实有传言说唐蔚然攀上了小逸。」


    乐长宁气得拧紧了眉头，「这个唐蔚然......」


    车子已经开进了美乐麾下最大的加工厂，王厂长和一批资深员工已经在门口站着了。乐长宁整了整裙摆，下车前对李秘书嘱咐道，「把唐蔚然联繫方式找一找。」


    *


    过着惬意小日子的唐蔚然还没空闲对未来产生忧患意识。


    她的事业逐渐回温，榜一天打雷噼很喜欢她，虽然发言很少只埋头砸钱有些奇怪，但她只要开播，这位大金主总是在场。天打雷噼带来的不仅是钱进口袋的直接利益，更多的是热度，有这人捧然然上榜，吸引来看直播的人也就多了，就像利滚利，进入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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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价格便宜口味又好，有唐蔚然做试吃员，她的饮料兼顾常喝咖啡和不常喝咖啡的两种受众，大学校园里特别吃得开。接单接到手发软，唐蔚然不开播的时间段，还会帮着一起送。


    累是累了点，但唐蔚然脸上停不下来笑。


    有时候幸福过头了，真的是藏不住的。弹幕很多人可能是因为产品或者化妆教程，甚至单纯欣赏美女而来，可到了后面都忍不住八卦起唐蔚然，「然然是不是谈恋爱了？」


    「是啊是啊，是被幸福滋润的样子。」


    「肯定在谈呀！上次端杯子来的那个手，家里不止然然一个人！」


    刷着鼻影的唐蔚然抽空瞥一眼，看到这样的弹幕，明明嘴角噙着笑意，又默声着不肯定也不否认。


    见她这副模样，弹幕更加激动了，猜测刷满了屏幕。有说手指白净细长，很秀气，不像男生的，也有说我男朋友手也超好看，最后甚至有激烈争论起来的，围绕的点不外乎就是唐蔚然的对象是男是女。


    她们甚至已经不猜唐蔚然有没有对象了。


    唐蔚然全部收进眼底，迅速转移话题。直到下播后她才小窗了小颖。


    唐蔚然：「你说我能不能公开？」


    小颖那边反覆出现正在输入中，最后发来一句：「然姐，你家里那边不怕吗？」


    唐蔚然脑子嗡地一响，她真是陷入甜蜜到昏了头脑，把这些全抛去脑后了。


    小颖：「不过你父母都是中年人不常上网吧？他们亲朋好友也差不多年纪。」


    小颖：「其实吧然姐，网红不像爱豆，很多人都会公布恋情哒，也算是一种谈资，有谈资才有热度嘛，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撕逼狗血，精彩不停。」


    唐蔚然：「......嗯。」


    小颖飞速又发来一条：「啊我不是说你和乐安啊！你们肯定长长久久！」


    唐蔚然沉吟小会：「谢谢，我知道了。」


    刚关掉电脑就听见乐安回来了，她进门洗完手就倒在沙发上瘫着，送完最后一单，魂都被抽掉一半。


    罗布斯塔比唐蔚然速度更快地从房间里窜了出去，跳到乐安腿上趴着。


    唐蔚然接了杯温水端过去，坐到她边上递给她。乐安喝水的功夫，唐蔚然替她摘了帽子，捋了捋她头顶上卷捲曲曲的髮丝，手感依旧很好，摸着就能给人慰藉感。


    乐安放下杯子，唿出一口气，好像重获新生一样，「......这么送下去不是回事，得考虑盘个铺子了。」


    其实铺子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乐安一个人送不过来，得雇个人了。


    大约月中的时候，董依秋靠着自己的人脉替乐安的小店推了几个公众号，乐安的单子随之火爆，加上校园里口口相传，更容易吸引人来尝试，光是云大本校区的学生来喝一轮，就够乐安累的了，何况还有附近写字楼里白领、来尝鲜的路人。


    乐安肉眼可见地更瘦了，原本脸颊还有点胶原蛋白撑起来的肉，劳碌一个多月，逐渐消减快要凹下去。


    唐蔚然看在眼里，心疼得揪起来，可她们目前的状况也才刚起步，还不算稳定，除了零散的单子可以找个跑腿服务，僱人并不是最优选择。


    「明天我跟你一起。」


    乐安环住她的腰，「那怎么行，你现在上升期，不能减播。」


    唐蔚然道：「你更重要。」


    唐蔚然今天不知教的是什么风格什么派系的妆，眼波流转，扑闪扑闪，狭长的眼尾有一丝勾人的味道。她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地看着乐安，语气里有不容置喙的坚决。


    乐安听了心下一动，挪了挪腿把罗布斯塔赶下去，刚才还觉得酸软的身躯，这会儿像又充满电了。她环抱起唐蔚然，把她放在自己腿膝处亲吻。


    唐蔚然耳垂被她亲得发痒，推着乐安的肩膀笑着躲，「你先去洗澡......」


    这话像是在邀请，乐安抬眼看一下，又亲了亲她的下颌，「就亲亲。」


    刚开荤后食髓知味，可两人的工作都忙，客观限制是吃不消。于是到后面有些军事化地定好了频率，预备严格按照计划执行。但这档事是情之所起，不是搞强化训练，有时候兴致来临不符合约定会很让人苦恼，且当这档事成为计划的时候，就破坏了乐趣。


    所以这个不符合人性的计划规定被默契地抛弃了，不过两人都有意识地控制次数，不再不知节制。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一句暧昧的耳语，就能勾起心里的火热，这是不消说出来的暗语。比如「就亲亲」后面绝对不只就亲亲，唐蔚然早就身体力行地实践过了。


    果然乐安像找吃的小猫似的，在她身上蛄蛹蛄蛹地拱起来，她右手往茶几底下的抽屉摸，那里放了必备用品，「我洗手了。」


    「我没卸妆呢......」才下班的唐蔚然有充分的理由。


    乐安含着她的唇，「等会再卸吧。」


    唐蔚然犹犹豫豫，「......那回楼上。」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有些事不要太放肆来得好。


    第二天才发觉，还是放肆了。乐安工作这么多年，头一次起不来床，她狠一狠心，给自己放了假。唐蔚然也同样起晚了，但她还是努力地撑着腰爬起来，她今天的定时直播不能鸽。


    踩着点开了视频，唐蔚然一脸笑意地跟观众打招唿，然后陆续开展她的工作。一个复杂的全妆完成后已近十一点半，距离她要下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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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乐安，她来拿东西，从唐蔚然的镜头前晃过。唐蔚然下意识一瞪眼，后觉地拍拍胸脯，还好乐安没露脸，只照到了半截身子。


    乐安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赖过床了，她好像睡得有些迷煳，拿好东西之后沖唐蔚然说了声：「中午想吃什么？」


    t恤很大，看不出性别，但声音骗不了人，唐蔚然来不及阻拦，弹幕已经飞起来了：


    「我靠我靠！是小姐姐啊！」


    「谢谢然然，美美爆磕一顿！」


    「我就知道！！第一眼看然然我姬达就炸了！美女就该搞美女！！」


    第51章 插pter 51


    网际网路的热度来得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出于回应及时的必要性，在直播弹幕和微博评论都沦陷于询问是否恋爱的情况下，唐蔚然拉上乐安，和小颖紧急商讨后决定公开。


    她发了张和乐安一起抱着罗布斯塔的合照，乐安的脸被巧妙地利用角度遮挡，只看得到一点点侧脸，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应该认不出来。


    文案很简单，一个爱心符号，加上一句像是回应评论的文字，带着点沉浸恋爱中的娇俏感。


    「是啦[爱心]」


    比起扭扭捏捏的人，她这种正面回应，不做埋沙鸵鸟的直爽行为比较容易博得吃瓜群众的好感，加上网上冲浪的人，多数都对同性感情包容性更强，甚至有许多人因为唐蔚然公开了女友，才知道了她，关注了她。


    一夜之间，她涨粉无数。


    面对疯涨的热度、铺天盖地的喜爱，甚至还有突然抛来橄榄枝的gg商，唐蔚然有些无措，她没有应对过这个状况。


    而且这些好像不是因为她的能力得到认可，居然是因为她和乐安在恋爱。她想休息休息，以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但也知道平台和公司都不会允许。


    乐安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我有想过这个状况。」她想了想，垂下头，「蔚然，对不起......」


    要不是她睡傻了往镜头前晃一圈，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虽然她不介意公开和唐蔚然的恋情，但她完全尊重唐蔚然的意愿。


    唐蔚然反倒抚着她的脸侧，「你说什么对不起呀，傻瓜！这些我都想到了，我只是......我这个人，矫情吧可能，总有点伤春悲秋的感怀。」


    她靠近乐安，额头顶在乐安额头上：「我不怕公开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光明正大地牵手、拥抱。」


    她曾经对甘熠明的做法有过理解之心，可她现在回过头想，却觉得一切都是不够喜欢。她喜欢乐安，很喜欢，喜欢到不想和乐安躲躲藏藏、偷偷摸摸，想看见更多的人祝福自己和乐安。


    但总有人不会这么轻易送上祝福。


    乐长宁的电话在两天后的下午拨号进她的手机。看见是陌生的来电，唐蔚然先是挂掉，又重复响起第二次她才终于接起。


    她边直播边漫不经心解锁屏幕，那头的话语让她顷刻间胆寒了半边。


    「蔚然你好，我是乐安的妈妈，乐长宁。」


    *


    乐长宁公务缠身，是没法亲自来一趟云腾了。上次电话后，她抽了个空，在约定好的时间里给唐蔚然打去了视频电话。


    她穿着正装，坐在一个宽大的办公椅上，身后是一排和墙同高的玻璃书柜，面前的红木桌干干净净，没有摆放文件。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会客室而不是办公室。


    在乐长宁的嘱咐下，唐蔚然找了个藉口熘出家门，坐车离开了乐安日常活动的范畴。她躲进一间饮品店的角落，戴上耳机，正襟危坐，看着乐长宁的时候紧张到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何况我还不丑，她这么想着，拼命做自我安慰。


    乐长宁不像她想像中那样严肃可怖，她一直面带微笑，语气亲切，看屏幕一眼之后认真地感嘆：「好漂亮的姑娘啊，怪不得安安喜欢你呢。」


    这不对吧，这个走向......和唐蔚然设想的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女儿未免也差得太远了？


    乐长宁：「我看你微博了，照片里的人是安安吧？」


    不愧是亲妈，只露出了一个鼻尖也认出来了。


    唐蔚然点头：「是的阿姨。」


    乐长宁：「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唐蔚然马上回：「阿姨，我们住在一起半年多了。」


    她暗想乐长宁这么问，大概是不知道乐逸早就给她透了底。


    乐长宁噢了一声，点点头。


    乐长宁：「很稳定了啊。」


    她的表情变了变，让唐蔚然不知该点头好还是不该点头好，只好嗯嗯唔唔地含混过去。


    乐长宁：「蔚然，你是个聪明孩子。」


    唐蔚然顿了顿，「呃......嗯。」


    乐长宁：「阿姨就直说了，我希望安安回美乐，她的能力不该埋没在小摊上。」


    饮品店的店员恰好端着一杯摩卡过来，放到了唐蔚然面前。唐蔚然抽空抬头道谢，接过杯子。


    这个点来得恰好，算是给了她一点空档让脑子活跃起来。


    乐安并没有与她好好促膝长谈过和家里的事情，但在以往碎片化的闲聊中，她大概能够拼凑出一些前情。乐安读的专业是云腾大学的商务管理，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家里对她的期望。


    她记得，乐安说过父母反对她在云腾的工作，乐安还说过，千金难买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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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咬咬牙，压下了到嘴边上要反驳乐长宁的话。知己知彼，她倒要听听看乐长宁的计划。


    唐蔚然问：「阿姨，您希望我做什么？」


    乐长宁呵地一声笑了，她扬起唇角，「蔚然，你确实是个聪明姑娘。」


    乐长宁两手交叉搭在桌前，「安安以往和我有过一些摩擦，是关于她的恋情问题，我想，她一定跟你说过。」


    唐蔚然点头。


    乐长宁继续道：「我原来是很反对的，不过并不是因为我不能接受，有哪个父母不想见到儿女幸福呢？有你这样好的孩子陪伴，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不过......」乐长宁话锋一转，「蔚然啊，你知道的，美乐毕竟是个知名品牌，美乐的继承人，生来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瞩目和议论。你们的感情，确实目前在世俗看来不是主流的，我不考虑我自己呀，也要考虑公司上上下下几千口人，你说是不是？」


    唐蔚然吸了口气，点点头，「嗯，我理解的，阿姨。」


    「安安从小就很有主见，因为这个事情，她和我有很大的争执。」乐长宁说到这里，轻轻嘆出一口气：「她说，如果我一天不认可她的女友，她就一天不会回美乐，用公司来赌她的感情，阿姨真的很难过......」


    她蹙眉垂头，很是苦闷的模样。过得一会，她又抬起头来，看向唐蔚然：「今天见到你，我就放心了，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孩子，哪家婆婆看了不喜欢呢？」


    *


    李秘书怀抱着企划案敲门进来，乐长宁恰好结束通话，把视频挂断。


    接过李秘书的文件，她翻开仔细看起来，而后提起钢笔，在结尾签下名字，又从锁好的抽屉里翻找出公章来。


    李秘书看了眼桌上摆着的平板电脑，心下瞭然，问道：「乐总，这样真的好吗？」


    恢復到工作状态中的乐长宁，脸上没了刚才打视频电话时的笑意。她沾好红印泥，往文件上一盖，用力地摁下，直到印章完完整整，一丝边缝都不漏。


    「有什么不好的？」


    李秘书：「万一她真的和小逸也......」


    乐长宁摇头：「聊了聊，不像。而且如果她真和小逸......就不会公开和安安的关系，今天也不会来见我。」


    她把公章收回盒子里，嘆了口气：「不管怎样，先让安安回美乐。」


    她眉头一皱，手掌抚着腹部，像是疼痛难忍。


    李秘书连忙放下手里的文件，上前一步扶住她，「我给您约吴医生！」


    乐长宁摆手，「没事，事情还没处理完呢。」她静了一阵，等绞心的疼过去了，才抬起头来：「让乐逸过来见我，他最近也太心急了点！笨死了！」


    李秘书忧心地看向她，却也不得不应道：「......好。」


    第52章 插pter 52


    乐长宁说的内容，和乐安说的，似乎出现了些分歧。


    挂掉电话后，唐蔚然思绪繁多，坐在饮品店里无人打扰，不觉时针已经走了一圈。店员过来询问续杯时，日头已近西下，唐蔚然看了眼落地玻璃外的街景，收回视线，对着店员摆摆手：「谢谢，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时间差不多到饭点，她该回去了，路上还能顺便买点熟食和青菜，解决一下和乐安的晚饭问题。


    她起身提起包要离开，意外从玻璃窗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刚才要给她续杯的店员回到了前台，对着推门而入的人招了招手，「哟！小乐，还带了个美女来啊？」


    蒋可欣跟在乐安身后，像是还要继续说着什么，却被迫打断了话头。


    乐安两手揣进裤袋，面色平静，只在和前台的店员打招唿的时候才勾了勾嘴角，「师兄，好久不见。」


    蒋可欣也跟着打招唿，「你好。」


    乐安的师兄调侃意味满满，「暗恋好多年那个？」他哈哈大笑一声，「确实漂亮啊，怪不得你宁愿吊死这一棵树上呢！」


    乐安正要回话，听完全程的唐蔚然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往前台走去，打断了寒暄：「乐安。」


    她一出声，乐安就立刻扭头来，看到是唐蔚然时，眼里闪过惊讶，「蔚然？怎么在这里？」


    唐蔚然咳嗽一声，「跟同事谈点工作。你怎么来了？」


    乐安朝前台扬了扬下巴，「我师兄，来找他进货。」


    唐蔚然顺着她的话看向前台站着的男人，眯起眼笑着上前挽住了乐安的胳膊，「师兄好，我是乐安的女朋友，唐蔚然。」


    从头到尾她都没给过蒋可欣一个眼神，暗暗庆幸今天为了和乐长宁通话，她有特地好好打扮过。


    师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蒋可欣，「啊哦！你好你好！你瞧，我刚才都不知道，今天的咖啡该我请的！」


    气氛漫起一层尴尬，知道这些全因自己而起，蒋可欣面上自然不快，她找了个藉口走了。师兄招唿着两人坐下，但乐安小店里事情还很多，买好豆子得回去看着。


    唐蔚然来了之后，乐安省了半份力气。和唐蔚然一起把豆子搬上车后座的小箱子里，推着车，两人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夕阳渐沉，路上的人埋头都在往家里赶。


    乐安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和唐蔚然一同挤在街边上，免得挡住来往的人流。


    比起做美乐的千金，这样的生活似乎清贫辛苦了些，但乐安满足于目前的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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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一直不说话，乐安看看她的脸色，主动解释道：「......可欣，是路上偶然碰见了。」


    唐蔚然：「哦。」


    乐安：「你生气啦？我跟她只是朋友，就像和秦婧那样。」


    要是那段时间她没天天跟蒋可欣出去玩，或者唐蔚然没亲眼见到蒋可欣挂在乐安怀里，现在所说的这些，唐蔚然肯定想也不想就信。


    乐安也许没看出来，但唐蔚然切实感受到了蒋可欣不应当的感情，这是人对敌意的天然警觉。


    唐蔚然倒是很坦诚，哼了一声：「是生气。」


    乐安软下声音，歪着脑袋凑到她面前来：「......我跟她可什么都没有，我只喜欢你。」


    唐蔚然就吃这套，她推开乐安的脸，虽然嘴巴还嘟着，心里已经原谅一大半了，另一小半驱使她问道：「那你师兄说......说、说你暗恋她很多年是什么意思？」


    乐安顿了顿，谁能想到呢，藏了好久的小心思，这会儿被轻易地被扒拉出来......但今天不解释清楚的话，恐怕不好给唐蔚然交代。


    脑海里翻来倒去地想，得要怎么和唐蔚然一吐她这些年来的情思，她抿抿唇，郑重道：「他说的是你，跟可欣没有关系。」


    唐蔚然抓住字眼：「蒋可欣！」


    乐安马上纠正过来：「好，蒋可欣。」


    说完后，她忍不住笑笑，被唐蔚然一瞪眼，又轻咳一声，止住笑意。


    唐蔚然踢着步子走，过一会儿才小声问：「......你，暗恋我很多年啊？」


    乐安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承认：「......嗯。」


    唐蔚然疑问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乐安摇头：「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


    唐蔚然：「什么意思呀？」


    乐安轻咳：「你的毕业典礼，我去看了。」


    毕业典礼？本科在云大的时候？那不得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乐安就喜欢自己了吗？


    唐蔚然感慨道：「哇......乐小安，你还有这一面啊，居然都不告诉我！晚上回家你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乐安边走边看她一眼，又盯着路面：「你真想知道吗？」


    听她这语气，唐蔚然迟疑了小会，刚才求知的热情灭了一小半：「不适合告诉我吗？」


    乐安摇头：「倒不是。只是......」


    并没有什么不好告诉唐蔚然的，说起来有些惆怅，她很是担心唐蔚然怕她。


    路过市中心区最繁华的步行街口，想着忙碌了这么久没有歇过，就是机器也得停下来上个油。唐蔚然提议晚上在外面搓一顿，明天再好好干，乐安当然没有异议。


    她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抱着咖啡豆跟唐蔚然一起进了家店。


    好巧不巧，这店看起来挺眼熟，门口的接待生也很眼熟。迎着她们俩一起进门，寻了个二人卡座，唐蔚然帮着乐安一起把咖啡豆放好，左右四顾：「这餐厅布置不错嘛，还挺有情调。」


    乐安也四周望了一圈，她来过一次，但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闲情逸緻欣赏这里的环境。


    服务员：「您可以看一下菜......」她看了眼乐安：「还是要双人套餐吗？」


    乐安哽住了两秒，抿紧嘴。


    唐蔚然看看笑意满脸的服务员，又看看明显整个人拉紧警报的乐安：「来过啊？」


    乐安尴尬地笑：「呵呵。」


    唐蔚然从没见过她吓到缩着肩膀，看了直觉得好笑。她对服务员：「就双人套餐吧。」


    服务员应下之后走了。


    唐蔚然悠悠然放好自己的小包，两手往桌上一架：「说说吧，跟谁来过啊？」


    乐安：「我说我自己来的，你信吗？」


    两人聊着的空档，服务员把一枝花端来，放置在桌面上。花一放上桌面，唐蔚然顿觉这个画面眼熟起来，记忆点被关键信息触发后，她噢了一声：「过年的时候......」


    过年的时候乐安曾经发过一大桌子的菜给她看，桌子上就曾有过这样一枝玫瑰花，娇艷欲滴，红得放肆。


    唐蔚然思绪回笼，忍不住笑起来。她从白瓷小瓶子里取出玫瑰花，捏在手指尖转了几圈，玫瑰花没有刺，已经被人处理好了，叶子、花瓣上喷了少许珍珠一样的水滴，更衬得鲜嫩。


    唐蔚然叫着：「乐小安。」


    乐安放下喝汤的勺子马上答：「哎，在呢。」


    唐蔚然晃着头，边摆弄玫瑰花边问：「宠物医院搞活动是会送花的嘛？还是玫瑰花呀。」


    听她这么说，乐安脸上一红，想求个宽大处理，故意有些狗腿：「咳，识破了啊。我的小计谋哪能逃出您的火眼金睛。」


    明明被骗了的唐蔚然，一点也没有被骗的不悦，她继续晃着头：「乐安你的小心思可真是多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我下套的啊？说，从实招来！」


    乐安笑：「那还能给套里的猎物教学解剖过程的？」


    唐蔚然哼一声，把玫瑰花嗖地重新投回瓶里。她白了乐安一眼：「都套牢了还不给个明白的死法儿啊？」


    菜品一一端上桌了，喷香满鼻。


    看服务员走远了，乐安才道：「真要我说？」


    唐蔚然昂着下巴：「嗯啊。」


    乐安把汤勺搁下，郑重地清了清嗓子。


    「唐蔚然，我喜欢你好久了。」


    从她自由的青春开始，唐蔚然是每一天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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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插pter 53


    课业以外，乐安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咖啡，简直一发不可收拾的沉迷醉心。秦婧是身边唯一支持她的，谁叫秦婧也不务正业地在玩泥巴呢。


    乐安想购买的器具很多，宿舍没法堆下，秦婧便热情地邀请她去自己外住的房子，可惜乐安不领情，总是婉拒。


    「说让你住我那去，犟得很......」


    乐安翻着手下的书，平静地回道：「我住你那，你和你女朋友该不方便了。」


    还有，住秦婧那，到第二饭堂也会很远很不顺路。


    秦婧看穿了她的心思，推她一把：「我看你不是怕我们不方便，是怕看不着学姐吧！」


    乐安抬眼看她一下，又低下头专注学习。


    秦婧对于乐安的事情热心得很：「哎、哎！我找公管的朋友给打听过了，不认识什么发言代表，但二饭旁边不是公管的就是文学院了，你要不问问文学院的学姐？之前不是有个树洞要你微信的吗？」


    乐安眼睛还停在书上，思绪却被秦婧这两句话给带得全部跑飞，她沉思一阵，摇摇头：「秦婧，别打扰人家。」


    对待感情的事情，秦婧和她态度截然相反，秦婧是勇于冲刺且越挫越勇的类型，这样开阔的性格，大概得利于她初中就开始交女友，经验丰富。


    而乐安从发现自己的特别之处后就对此小心甚微，不管是哪方面的交友，她既不爱主动接触男生，又有些惧怕接触女生。


    秦婧皱着眉一副比事主还着急的模样，「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除了咖啡可没见对什么这么事上心过！」


    乐安被她扯着，却不动弹：「秦婧！别、别打扰人家！而且她应该已经毕业了......」


    秦婧恨铁不成钢，一泄气，撒了手：「你和咖啡过一辈子去吧！」


    乐安合上书，叠好书皮后放进包里，秦婧见她动作，问道：「你干嘛去呀？」


    乐安抬腕看了眼表：「十二点了，吃饭去。」


    秦婧无奈：「又去二饭啊？」


    乐安没回她，起身往图书馆门口走远了。


    秦婧嘆口气，嘀嘀咕咕两句：「这学姐什么天仙吶，跑老远，也不嫌累......」


    烟火气沖天的第二饭堂，乐安端着盘子坐到了惯常坐的角落里。


    学姐今天穿了身浅蓝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小号的贝壳单肩包，踩着精緻的同色单鞋，气质出众，在食堂里也是一道风景。


    从窗口刚打完饭的女生有些急，突破人群出来转身就撞上了她，还好碗里的食物够重，没有倒翻，但还是有汤水洒了出来，泼到了衣裙胸口。面积不大，但她衣裙颜色浅，一块儿水渗的椭圆就特别明显。


    女孩子为了保持平衡和扶住餐盘，整个人蹲到地上去了，学姐以为她摔了，没顾得上自己衣裙脏，先把女生扶起来，「没事吧同学？」


    乐安低下头，开始摸找自己裤兜和包包里有没有带纸巾。


    女孩子站起身来，「没事没事，啊！」她瞧见了学姐胸口一片脏污，「对不起啊同学！」


    学姐自己拿出了纸巾，大度地笑笑：「没事，你面没洒就行。」


    她也没说多的，侧身就往小炒菜窗口继续走了。


    乐安捏紧刚掏出来的纸巾，又揣回裤袋里。她猜测她今天又会要那几种菜，要是有虾的话肯定得点一份。


    出乎意料的是，身后多了个男生，背着个斜挎包越过人群追来，一路喊着：「然然！然然你等等我！」


    「然然你别生气啊！」


    吃饭的点，人很多，他没赶上学姐的身后，已经被排成长龙的队伍淹没了。最后连饭也没打，跟着端起盘子的学姐坐到了乐安的前面。


    学姐低头吃饭，像是对他视而不见，男生却絮絮叨叨没停过：


    「我真不是故意没报名，那我早点工作养你也是好事啊！我都跟辰阳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创业，你就......」


    原来......她有男朋友了啊。


    乐安失落地收回视线，碗里的米粒再数着吃也只剩一口的量了。她一勺子舀起来餵进嘴里，端好自己的食盘起身离开了。


    *


    不知道是她们俩胃太小还是这餐厅太大方，双人套餐起码有三四个人的量，最后吃得捧起肚子走不说，还提了一个给罗布斯塔打包的盒子。


    吃得太饱，两人决定散会儿步消消食，再慢慢骑车回去。


    唐蔚然一手拎食盒袋，另一手挽着乐安的胳膊，她眼里藏了笑，但故意追问：「所以微信名的r是罗布斯塔还是我的名字？」


    乐安推着车，老实答道：「你的名字。」


    唐蔚然拍拍她：「乐小安，你好胆小啊！都是女生，上来问我要个微信也没事吧？」


    乐安瞥她两眼：「我问的话，你会给吗？」


    唐蔚然眼珠子一转，以她的性子，确实不会给，不但如此，印象恐怕也不会太好。


    可是她多少还是觉得遗憾的，她扭了扭脸，靠在乐安肩上贴着她走，语气很是惋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但她也不确定如果在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乐安，她们两人的关系又会是怎样的走向，是不是也能相爱相知呢。或许有些阴差阳错就是命运使然吧，少一步，都不一定是如此结局。


    不过唐蔚然还是有些疑惑的，她问：「怎么喜欢上咖啡的？居然还坚持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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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想了想：「以前没喝过的，第一次喝是熬夜做小组作业的时候吧，为了提神。」她想起来又笑笑：「秦婧又是个不靠谱的。」


    「然后就喜欢上了，没有什么原因，喜欢了很久。我是一个......很专一的人。」


    吃完饭出来后，天已经黑透了。她侧过头来看唐蔚然，眸子被街灯映照，泛着点点光。


    唐蔚然一时分不清她在说咖啡，还是在说自己。


    心底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又不好意思，低下头窃喜完抬起脸来看乐安，「那......那你觉得，认识我之后，我有什么不同吗？」


    乐安马上接口道：「有啊！认识之前觉得是天上下凡的女神，认识之后发现这人怎么这么爱赖床，这么挑食，这么爱乱吃醋，这么......」要不是推着车乐安能掰起手指数了，可她下一秒就被唐蔚然捂着嘴，「唔唔唔！」


    唐蔚然瞪着她：「你再说！？这么什么？」


    乐安嗤嗤地笑，突然停下来，抽出手臂抱紧她的腰，「这么惹人喜欢。」


    唐蔚然快戳到她鼻尖的手指拐了个弯，「哼，这还差不多。」


    走到了一处人迹稀少的小街，乐安趁机低头，狠狠在唐蔚然唇上亲了一口，「谢谢你。」


    被偷袭后唐蔚然正羞着，心里却又喜欢乐安不易展露的小霸道。


    她问：「谢我什么？」


    乐安深深吸了口气，「谢谢你再次出现，让我有机会继续喜欢你。」


    唐蔚然喟嘆一声，捧起乐安的脸，「我也谢谢你。」


    乐安也反问：「谢我什么？」


    唐蔚然想了想，神色很认真，「嗯......谢谢你喜欢我这么久。」


    其实她更想谢谢乐安抹去了一些她关于同性恋不够美好的回忆，谢谢乐安在发布会那晚上保护了自己。尽管乐安没有细说，她却从乐长宁的嘴里得知了这一切。


    她其实不够乐安想像中那样女神那样完美，所以她谢谢乐安，能够在知道她有诸多毛病之后，一如既往地喜欢她、爱护她。


    乐安比她小，却比她有担当。


    比如乐安可以义无反顾地为了自己放弃美乐，她却因为乐长宁陷入无比的纠结。乐安这么热爱咖啡，她怎么能开口。


    乐安推着车继续前行，唐蔚然又叫住她：「乐小安。」


    乐安扭头看她一眼，语气里很是轻松愉快：「怎么啦唐小然。」


    唐蔚然抿着唇：「......你为我放弃了很多。」


    乐安噗嗤笑起来：「怎么这么说，你不也为我放弃很多。」


    唐蔚然想了想，倾身抱住乐安，人都赖在乐安身上，「宝宝。」


    乐安：「嗯嗯。」


    唐蔚然：「哎，你是不是快过生日啦？」


    乐安听罢愣了愣，好一会才回了句：「......是啊。」


    这么一说，她好久没正儿八经过过生日了，这些年的生日都在店里忙碌，平常吃穿也没差着自己什么，生日不过是一年里无比平淡的一天罢了。


    唐蔚然问：「想要什么礼物？」


    乐安笑呵呵的，低头蹭了蹭唐蔚然的鼻尖：「要你。」


    以为她往歪处想了，唐蔚然又痒又羞，笑着拧开头躲掉，「啊呀！讨厌！问你正事！」


    乐安：「哪有提前问别人想要什么礼物的，我本来还期待有点惊喜的。」


    唐蔚然挤在乐安的怀里，两个人贴着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车子都随着摇摆。生怕后面箱子里的咖啡豆撒了，唐蔚然也搭了把手，一起扶着车把，


    「是哦。那我不问了，等......」


    有人叫住她：「蔚然？」


    唐蔚然话说到一半，定睛往前看去，「阿......阿姨？」


    她又看到中年女人旁边的人，「甘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第54章 插pter 54


    「你疯了吧唐蔚然！？自己找死别拉我下水啊！！」


    电话那边话音刚落，唐蔚然火气顿从脑门儿冒起，她从床上弹起来，反吼回去：「甘熠明，我看你才疯了吧！？」


    大半夜的打电话来，二话不说就先开骂。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甘熠明，饶是她之前就发觉了这人不过是个伪君子，还是不禁为他这样不计形象的行为感到震惊。


    甘熠明的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打声招唿就从老家过来了，说来看看儿子。一进家门发现同居的人从唐蔚然变成了何辰阳，当下就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何辰阳到底是他们都认识的，知道是儿子的好同学好朋友，所以也不敢多问多想。


    结果好巧不巧，出来散步的时候撞见了唐蔚然，正跟乐安腻腻歪歪地抱在一块，聊着天有一下没一下亲一口，再瞎也看出来关系不是普通闺蜜了。


    他爸妈这一下马上明白了过来，认定是唐蔚然和甘熠明各自找了同性朋友，然后凑起对儿来骗父母。回家必定是找甘熠明麻烦了，不然甘熠明不会凌晨两点钟还打来电话。


    「你改性搞女人能不能藏一藏？！你他妈连累我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受了他爸妈什么折磨，甘熠明已经维持不了他的面具，破口大骂，语气难听得不行。唐蔚然听了大喘着气，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另一侧的乐安也爬了起来，手伸了伸，示意唐蔚然把手机给她。


    唐蔚然本来不想乐安和甘熠明有过多接触，可现在她确实难以自控情绪，刚才的对话那么大声，乐安肯定都听见了。犹豫再三，才把手机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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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接过来，语气平静：「甘先生，你好。」


    甘熠明那边静了半秒：「......嗯，你好。」


    乐安：「我希望你的事能少来烦我女朋友，分手这么久，你们早没什么关系了。」


    甘熠明正要开口反驳，乐安又道：「她对你父母没义务尽孝，也没义务隐瞒恋情，请你管好自己的家事。」


    乐安把电话挂了，手机扔到床头，搂住唐蔚然的腰就要往床上倒。


    唐蔚然听了全程，一脸震惊，「你......你这就解决啦？」


    乐安是真困了，掩嘴打了个哈欠，「吵来吵去意义不大，还徒增怨气。我说的不对吗？」


    倒不是不对，就是效率高得唐蔚然傻眼了。


    乐安眼角都挤出泪珠了，「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


    唐蔚然搓了搓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ew的综合榜首什么时候变成了她的头像？她才直播了这么些天，就把iris挤掉了？掰着手指算了算，不太可能吧，iris耕耘这么些年，积攒起来的热度始终是其他人跨越不过去的门槛。


    尽管满腹疑问，她还是按时开直播了。摄像头一开，立马恢復到最佳的工作状态。弹幕逐渐多起来，密密麻麻的，半张脸都快挡掉。唐蔚然从一开始不会捕捉弹幕，甚至刻意不去看弹幕，发展到现在，已经练就了瞥一眼就把文字内容迅速收纳眼底的功夫，视域广度高得离谱。


    有一些彩虹屁，还有一些骂她的，见怪不怪了。


    唐蔚然拿起海绵蛋，沾了点水，往脸上扑腾。


    她只移开眼没多久，底妆上好了之后，往屏幕又一瞥，发现不对劲了。弹幕开始吵起来了，吵得很难听，应该是打了不少脏话，触发了平台的不文明用语检测，好些人的话都被星号盖掉。


    以往夸和骂的比例大概维持在七比三吧，这会儿很明显的，骂骂咧咧那方占优势了。


    是自己占了榜首，把iris的粉丝招来了？


    不对不对，骂她的话不像是粉丝间的撕扯，倒像是单方面的为黑而黑。她眼快地抓到些不堪入眼的字，胸口禁不住开始起伏。


    手机震起来，伴随着乐安给她录的一小段弹唱，乐安是晚上被她抓起来录的，声音带着睏倦的沙哑，好听得唐蔚然耳后起鸡皮疙瘩。所以她一个从来都是默认振动的人，即刻将这个片段设置成了自己的铃声，简直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到女朋友给自己唱的情歌。


    乐安的声音加屏幕上映着「乐阿姨」的名字，她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不过不是在耳后，是在手臂上。


    最近她是着了什么道啊，婆婆妈妈的都爱找她是吧！


    乐长宁的电话她不敢不接，她提前说了结束语，丢下一帮愣神的观众，关掉摄像头的同时滑开屏幕，「阿、阿姨好。」


    乐长宁：「蔚然你好。」


    唐蔚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阿姨有什么事吗？」


    乐长宁：「那件事，跟安安说了吗？」


    唐蔚然静默了一会。性子够急的，昨天才沟通完，今天就要求她给出答卷，大公司的领导都是这样求kpi的吗？


    不敢骗她，唐蔚然诚实地回答：「阿姨，我还没找到时机和她说。」她像是还想替乐安争取一下，「阿姨，我......乐安真的很喜欢咖啡，您是不是尊重她的意愿更好呢？」


    乐长宁缓下声音，动之以情：「蔚然，我昨天也跟你坦白了。如果小逸有他姐姐一半的能力，我也不会这样着急，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说到这个，唐蔚然更是不解：「阿姨，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


    乐长宁还想说什么，小颖的电话同时过来了。猜测是来问自己为什么提早下播的，唐蔚然左右为难，最后还是皱着眉先挂掉小颖，可小颖反覆打来，连着挂掉两次后，唐蔚然也不好再旷工，只好跟乐长宁开口：「阿姨，不好意思......我这边来了个工作电话。」


    乐长宁没有为难她，很快挂掉电话了。


    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来，但唐蔚然没听见，她低头给小颖回拨过去，「对不起啊小颖，我今天下播是突然不太舒服，我马上就......」


    小颖：「然姐！我不是问你这个，是你微博沦陷了！全是iris家的黑子！」


    杯底碰到桌面的时候发出声音，但唐蔚然一头埋在小颖的话里，她又火速奔去自己的微博底下，扫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转发、评论，全都是骂她的。


    有人总结了她如何不知廉耻扒着美乐的副总上位，蹬掉之后又跟美乐的千金搞起来，像八卦小报似的编辑成了一整张图片冲上热评，点赞量有好几千，文字又够出位，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


    之前那些祝福她谈恋爱的人也开始反水，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祝福了什么个骯脏玩意儿，骂她男女不忌，有钱就上。还有的人替被曝光身份的乐安感到惋惜，求千金小姐姐擦亮眼睛，不要跟这种下三滥网红搅和在一起，跌了份。


    不像是iris的手笔，iris不知道她和乐安在一起了，而且也不知道乐安的身份。除非是乐逸告诉他了，可乐逸搞臭唐蔚然干什么？不怕乐安找他麻烦吗......


    身后突地传来声音：「我妈怎么了？」


    唐蔚然被吓得一激灵，手一抖，手机啪嗒跌桌上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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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面色看不出情绪，又问了一遍：「我妈怎么了？」


    唐蔚然嘆口气，「你听到了？」


    乐安点头，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她什么时候跟你联繫上的？」


    被乐长宁再三叮咛不要告诉乐安，可唐蔚然觉得这种事不应该瞒着，她想了好久，咬着牙还是说了，「小安，你妈妈身体不太好，我觉得你抽空回去看看吧。」


    或许回去了，乐长宁劝慰一下，乐安更好接受回到美乐，这样罪人也不用自己做了。


    唐蔚然设想的有些美好，可乐安的反应却不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她在唐蔚然旁边坐了下来，「她是不是跟你卖惨来着？」


    唐蔚然一愣：「啊？」


    她想，真的病了的话，不能叫卖惨吧？


    乐安抿紧了唇：「这招我填志愿的时候她就用过了，但我查了她的体检单，没事。没想到她又用你身上。」


    乐安看她一眼，眼里多有责怪，「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唐蔚然顿了顿，「我只是觉得......」


    她只是觉得疑惑，有母亲会拿这种事来欺骗孩子吗？


    「小安，我是觉得不像骗人，这个年纪了操劳那么久，很难讲是不是积攒了一些毛病。毕竟是你妈妈，再多的怨气，总要回去看看吧？要是没事，你也好......」


    提到乐长宁，乐安的情绪难以维持往日的平静，她拧起眉，很是不高兴地打断了她：「你是不是也想我回美乐？」


    唐蔚然：「我......」


    乐安很少这样说一长段话不带歇的：「我知道我们现阶段有点困难，可搬出来的时候我们是怎么说的？一起面对它扛过去，你扛不住了吗？」


    唐蔚然怔怔地看着乐安，神情逐渐从呆滞漫上气恼，她觉得难以置信，开口时有些涩意：「乐安，你觉得我是怕跟你吃苦吗？」


    乐安靠坐在旁侧，斜她一眼，没说话，却表明了那个意思。


    眼泪唰地就从眼眶溢出来了，就一眼，够唐蔚然委屈得不行了，她恨死自己这不争气的泪腺，气到站起来就朝乐安尖声吼：「你那看不见未来的梦想，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扛，你倒是扛啊！不是依秋发稿，你的咖啡有人要喝吗？酒香还怕巷子深呢，你的咖啡只有苦！！」


    人生气起来，总是容易口不择言。看见乐安震惊的脸色，唐蔚然又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


    她只好梗着脖子：「我认识你的时候知道你妈是美乐老总吗？乐安，你别太过分了！！」


    手机叮叮地响了两下，是小颖发来的微信，问唐蔚然看完评论了没，怎么处理才好。唐蔚然吸吸鼻子，抹掉眼泪，摁下语音键：「小颖你等会儿，我有点事。」


    鼻音重到谁都听出来有问题，果然小颖又发来消息，也是语音的：「然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来一趟啊，这种黑子都是没有脑子都是买的水军啊，千万别哭，为他们伤心不值当！」


    唐蔚然盯着乐安，眼睛红肿肿的，又按下语音键：「没事你别来了，我才不会为黑子伤心。」


    听了全程，乐安大概也明白屏幕里发生什么事了，她不自然地关心道：「......是iris又找你麻烦么。」


    唐蔚然不想理她，坐回椅子上，扭身看屏幕，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噼里啪啦打着键盘和小颖商量对策。


    乐安站到她身后，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道：「我错了。」


    唐蔚然手摸着键盘，冷冷地：「哼。」


    乐安：「我错了，我道歉。」


    唐蔚然眼白一翻：「你能有什么错，是我吃不得苦，惦记你们美乐的钱。」


    乐安埋头到她肩上，亲她脸侧一口，「你没有你没有，是我一时气急脑筋错乱，说错话了。你打我？好不好？」


    说完，她还自己往嘴上不轻不重地拍两下。换作平日，唐蔚然要来拉她的手了，可这回唐蔚然无动于衷。


    生活在一起，要说一丁点矛盾都没有是假的，平常里有点小打小闹的争吵是情侣相处常态，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放在心里记挂。哄人的两者都有，只要低个头认个错，再腻腻歪歪地亲一口，基本就解决了。要是还解决不了，晚上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折腾半宿，也能解决。


    但今天这齣不是小事，这不是唐蔚然上纲上线，她觉得若非埋在心里很久，人不会在气急了脱口而出，她绝对不能简简单单放过乐安。


    第55章 插pter 55


    吵架最怕冷战，连续两天，两人连饭都没有一起吃了。


    董依秋听完唐蔚然的倾吐，用叉子戳了一块儿水果递过去，安抚道：「我觉得吧，她可能也是给搞怕了，不然干嘛一开始瞒着你、瞒着我们家庭呢？」


    唐蔚然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没有胃口，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什么意思？」


    董依秋嘴里含着苹果，含煳不清道：「你是高风亮节，可你想想，有些人就是会沖钱去勾搭她们姐俩的吧！」


    唐蔚然唿出一口气，她也理解，可她咽不下这口气。乐安怎么可以这样说她？这样不信她？


    「嗯，我知道......」


    董依秋摇头：「哎你们这真难办，你这嘴，怎么就管不住呢，说的话那么难听，谁被扎心窝子了都忍不住生气啊。」


    唐蔚然没好气地瞪她：「是她先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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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依秋马上举起手：「好好好！可你大她这么多，让让人家怎么了？」


    唐蔚然横她一眼：「你让小纪了？」


    得，这波啊，这波叫引火烧身。怎么就扯上她和小纪了呢？董依秋抿了抿唇，咽下嘴里的东西，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然，你就不觉得这水军来得很奇怪吗？你跟乐安在一起的事，也没有大肆宣扬吧？」说完，她发觉话有歧义，又补了一句解释道：「我是说乐安，美乐老总女儿这个身份。」


    唐蔚然确实想不通，「是啊，我早就觉得哪里奇怪。iris不该知道的啊，他和乐逸都分......」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


    董依秋以为她找到异常苗头：「嗯？怎么了？」


    唐蔚然掰着手指：「除了你和小纪，知道我和乐安在一起的，只有乐阿姨和乐逸了。啊！还有小颖，可是她害我没好处啊。」


    唐蔚然继续道：「乐阿姨也不会，她还求着我劝乐安回去呢。可是乐逸为什么呢？」


    董依秋听罢切了一声，「内斗呗，不搞死乐安，他怎么上位。」


    唐蔚然否认道：「不，你是没看见过，她们姐弟感情很好，乐逸跟恋姐似的。」


    董依秋确实没看见过，只撇撇嘴角，似乎不以为然。


    唐蔚然看出她的心思，「你啊，写小说写的啊，相信一下现实世界的真实姐弟情好吗？」


    董依秋翻她一白眼：「小纪她们家就乱的跟一锅粥似的，利益当头，什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通通都是挡路鬼。」她拍拍唐蔚然的手背：「哎，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叫乐安防着点是没坏处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手机铃响，显示是乐安来电。


    这还是这两天乐安主动打来的第一个电话，唐蔚然还真以为她这回不打算哄自己了。想耍点小脾气不接的，但是又捨不得，时间久了，火气消散了不少。


    思来想去，她滑开绿键，声音故意捏得冷冰冰，「干嘛？」


    乐安那头的语气好像有些急：「蔚然，我要回家一趟。」


    唐蔚然手里把玩着叉子，语调漫不经心的：「你回呗，那是你朋友的房子我还能赶......」说到一半她就发觉不对了，「回你老家？」


    乐安：「嗯，我妈进医院了。」


    唐蔚然立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两天前吵出来的怨气：「要我、要我陪你吗？」


    好不容易抓到求和机会，乐安当然不会拒绝：「好，那你直接去机场。我现在也过去。」


    *


    病床上的乐长宁憔悴许多，面容惨白且髮丝凌乱，不復以往乐安心中那个强势母亲的形象，与唐蔚然印象中光鲜亮丽的样子也相去甚远。她俩赶到医院的时候，乐长宁刚从急诊室里出来，连同病床一起被推出来的还有两个连着滴管的大吊瓶。


    李秘书陪在床边削苹果，默着声，只在乐安进来的时候抬眼打了声招唿。


    见乐长宁睡下了，乐安叫了李秘书出来，脸色很难看地责问：「阿姨，乐逸呢？」


    李秘书知道，她这火不是沖自己发的，好声好气替乐逸解释了一番：「在过来的路上。」


    这消除不了乐安的气愤。医院里不能大声喧譁，她压着嗓子，压不住火气：「我从云腾都赶过来了，他是住在地球的另一头吗！？」


    李秘书跟随乐长宁鞠躬尽瘁大半辈子，年纪也不小了，今天一大早就被吓得急匆匆送乐长宁来医院，又鞍前马后地问医生、缴费、拿药，折腾一上午，人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乐安看她两眼，多有不忍心。李秘书看着她们姐弟俩长大，乐长宁不在的时候，她就是代替妈妈的角色，来给她们送玩具、来给她们关怀。她不像是妈妈的下属，更像是她们的小姨。


    一旁的唐蔚然见状，扯了扯乐安的袖子：「那应该快到了，我们去接一下？」


    这话只不过是个解围之说。乐安也知道，她顺从着唐蔚然被拉出医院，往院区的小花园里走。


    春天已近尾声，南方的树叶才开始变得发红、发黄，风一吹来，飘飘洒洒落在眼前。路边有几堆被清洁工人扫好的叶子，边上零落了几片，乐安的鞋底踩上去，发出脆脆的声音。脚一挪开，几近成末的叶子就随风消散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的纠葛纷争唐蔚然不了解，她不好多说什么，只陪着乐安静静地走了一会。


    乐安看着脚底，主动道：「乐逸这样下去，真是辜负我妈的厚望。」


    唐蔚然侧眼看看她，面上看不出神色和态度。


    她斟酌两下开口：「乐阿姨看起来更喜欢你。」不然也不会私下来联繫她。何况乐逸不成器这事，难道不是这母女俩的共识吗？还需要乐安今天才发觉到吗？


    乐安苦笑，她知道唐蔚然在想什么：「哪有那么简单。我要是去变个性倒是有可能。」


    同为女性，这句话不会听不出什么意思，唐蔚然沉默一阵。


    「我以为......」她以为乐长宁这样自己就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不会有那么多世俗偏见。


    乐安摇摇头：「你说过，老一辈很难改变。按她的思维，我如果找个赘婿倒也行，可惜我不喜欢男的。」


    唐蔚然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可惜？我以为你对美乐很厌恶。」


    乐安垂下头，像在问自己：「很厌恶吗？可能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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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小时候知道手里的玩具只会短暂地存在于她身边，然后就将属于弟弟时，谁都不会开心。她因此和弟弟闹脾气的时候，妈妈的确会补偿她，再给她买一个，但新的那个就算一模一样，也不是原来的了。


    她厌恶的到底是美乐，还是创造美乐的乐长宁，亦或是总夺走她所爱的乐逸，这么多年，情感早都已经模煳了。


    「我妈没有亏待过我，但我不是乐逸。」


    唐蔚然缓缓唿出一口气，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乐逸总是热情似火地黏着乐安，但乐安始终对弟弟有着隔阂一般，不甚亲密。


    不过她心里倒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乐长宁再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都不会再被撬边角地劝乐安做她不喜欢的事了。


    唐蔚然：「乐安。」


    乐安站住脚步，看向她：「嗯？」


    唐蔚然：「我之前说话急了，我也跟你说声对不......」


    「姐！」花园入口处，远远地站着乐逸，朝她们挥手。


    乐安看见他，气就上头了，领着唐蔚然快步往入口处去，对着乐逸不客气道：「你是航空旅行去了是吗？」


    乐逸被数落地低下头去：「我也刚从云腾回来，这飞机不是晚点了嘛......」


    唐蔚然从乐安身后走来，惊奇道：「你也从云腾回来？」


    看见唐蔚然也在，乐逸脸色变了变。


    他移开视线，「姐，妈妈怎么样了？」


    乐安仍是不快，嘴上倒是解释了：「老胃病犯了，住几天院观察一下，没事就可以回家。」


    乐逸放下心来，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乐安却狠狠剜他一眼。这个陪伴在身边随时准备接班的乖儿子居然都不知道妈妈有老胃病，可转念想想，她也难辞其咎。


    既然乐逸到了，一行人又往病房里去。李秘书仍然坐在床边，手里翻动着平板电脑。乐长宁醒过来了，大概是胃仍不舒服，不想吃水果，苹果放在柜前的盘子里，都锈黄了。


    乐逸像个贴心小棉袄趴在床边撒娇，「妈妈，妈妈你好点了吗？小逸担心死了。」


    「好多了。」乐长宁虚弱地笑，见乐逸皱着苦瓜脸，手盖在他扎人的寸头上，「你姐姐回来了吗？」


    乐安从房门外走进来，见李秘书手里拿着平板，语气有些生硬：「至于在病床上还要看文件吗？」


    唐蔚然当然听出了她是在担心，只是她嘴硬，跟自己道歉的时候都常常很难开口，尤其母女关系还僵着，更别说学乐逸那样哄人了。


    还是李秘书收起了平板，「那乐总您先休息。」


    乐长宁苍白的唇终于开合几下：「是我让小李读的。」言下之意，让她不要责怪李秘书。


    乐安侧头看向唐蔚然，刚开口叫了她名字，唐蔚然立马懂眼色地明白过来。她点头道：「都中午了，肯定饿了，我去给阿姨买份粥。」说完，她边笑着，边往病房外走了。


    门一合上，李秘书也起身准备撤了，却被乐安拉住了，「阿姨，坐下吧。」


    李秘书余光瞧了眼乐长宁，「哎好。」


    她这阵仗，像是要讲什么重大宣布了。这孩子过于有主见，惹得乐长宁都不免紧张起来，侧过头看向她，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


    哪知乐安什么都没宣布，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下，朝李秘书伸手：「文件给我吧，很久没接触了，麻烦阿姨你给我讲讲。」


    乐长宁扭头和李秘书对视，四只眼睛俱是惊讶。


    「安安，这是什么意思？」


    乐安垂着眼，盯着屏幕：「医生建议休养至少一个月，你打算靠乐逸不成？」


    乐安又道：「乐逸。」


    才被挤兑了的乐逸不情不愿轻轻嗯声。


    乐安不留情地指挥：「你明天就去王伯伯那里报导，从生产的第一个环节开始，好好了解产品。」


    「我！？」乐逸瞪大眼睛，这是让他一个副总去做流水线工作？眼神瞥去病床，习惯性向他老妈求助：「妈！」


    乐长宁看了眼乐安，见她面色严肃，像是动真格的样子。


    小时候她自己缺席了姐弟俩的管教不说，还无数次阻拦过乐安管束乐逸，最终酿成了如今局面。这一次她不再那么快出声拯救乐逸，只淡淡应道：「听你姐的。」


    乐逸跳脚起来：「妈！！」


    第56章 插pter 56


    在医院外的餐馆里点了几人份的食物，唐蔚然知道乐安让自己出来买粥就是支开她，她并不适合这么早回去，便耐心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候。


    她妈妈的电话掐着这空闲的点打来，大概是知道了网上的风波，过来找她求证的。


    按唐蔚然的性子，支支吾吾应两声，也甭管她妈妈说的真或假，她觉得妈妈说的对不对，反正都应下来，不过挨顿骂，不会少块肉。


    可这一次她却意外地反驳了。


    「不是假的。我和她是在一起了，不会分手，感情很稳定。」


    她妈妈静了两秒，开始噼头盖脸一顿骂，骂她怎么会和女人搞在一起，骂她瞎了眼不要副总，要小咖啡师。


    但是动静再大，也都隔着电话线，唐蔚然静静地听完，没多说什么。她预设中惊天动地的出柜场面，没想到就在一通电话里结束了。


    乐安啊乐安，这个坏蛋。她质疑自己，可自己还是抛下所有只要她了。乐安必须给她好好道歉，必须要声泪俱下地求饶，必须要躺床上不准动，让她好好占一回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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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秘书进来餐厅里，恰好饭也都做好了。服务员提着打包盒出来，放置在唐蔚然桌前。李秘书朝她笑笑，「辛苦了，你稍等我一下。」


    李秘书提着饭盒们又回了趟医院，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换成了车钥匙，「小唐，我送你回家里吧。」


    看来里头状况激烈，还是不适合自己进去。唐蔚然看向她，点点头，「麻烦了。」


    车子驶离医院，开向了海边。半小时后，海景别墅群映入眼帘。唐蔚然下车，随着李秘书往里走，边走边看。房子外观有些旧了，但一看就有专人照料，不管是花草还是鱼鸟都生机勃勃，各方面打理得井井有条。


    房子有四层，内部有加装的小电梯，上了第三层，李秘书介绍道：「那边是小安的房间，你先住这边客房吧。」


    唐蔚然没有异议，只是好奇地问：「小安以前住这里吗？」


    李秘书推开客房门笑：「当然啊，她在这里长大的。」


    唐蔚然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不必进去，光站在这里就能体会到气派，她有些感慨，「亏她能在那蜗居里待这么几年。」


    李秘书还是笑笑：「小安从来都不娇气的。」


    客房已经够大了，至少比唐蔚然自己家里的房间要大，还自带一个卫生间。一路奔波，身体疲惫，但她只在房间里躺了躺，稍作歇息，她猜想乐安回来的话应该不会让自己真的住客房吧。


    谁知一觉睡到了晚上十一点，错过了午饭不说，还错过了晚饭。她肚子叽里咕噜叫起来，飢饿难耐，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想找点吃的。


    李秘书已经走了，空空荡荡的大别墅里只有唐蔚然一个人。陌生的环境里，唐蔚然不敢四处乱逛，坐去客厅，准备点个外卖。


    刚掏出手机，花园外的栅栏门就响了。唐蔚然往外望一眼，居然是乐安回来了。


    她走来的一路都揉着眼睛，很睏倦的样子。开门见到唐蔚然，身上的疲惫感更不收敛，一下倾涌而出，唐蔚然趿着拖鞋迎上去，接住她的拥抱。


    乐安垂靠进她怀里，「......对不起。」迟来的又一次道歉。


    「没关系。」唐蔚然想着要抽乐安皮鞭的，可这下心里的不快早都散了，她要的不过是乐安的服软，「我也要说对不起。」


    她想了一下，憋出一句：「然后......你做得咖啡不苦。」


    乐安听了噗嗤一声，「我知道你觉得像中药。不用硬说好喝，喜欢我不一定要喜欢我所喜欢的。」


    唐蔚然重重点头：「嗯！你吃饭了吗？」


    乐安的肚子应声叫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笑，「没呢，饿惨了。」


    「那你等会，我点个外卖。」


    乐安趴在她肩上，脚底拖在地面，顺着唐蔚然的步子往房里走，「吃什么？」


    唐蔚然翻阅着手机里外卖软体上的菜单：「你想吃什么？」


    乐安不正经地蹭她耳垂：「你。」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回事！


    唐蔚然没好气白她一眼：「不要，累死了。」


    和好之后，乐安就一直呵呵呵地傻笑着，「下午睡了吗？」


    「嗯，睡了一觉。」唐蔚然点头，确定好两人份的食物，指纹付款。


    「住得还舒服吗？」


    两人一同走进客厅，乐安把鞋脱了，倒在沙发上，招唿唐蔚然过来。唐蔚然顺势坐下去，乐安枕上她的膝盖，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眼底里冒红丝。


    她还想撑着跟唐蔚然聊两句，唐蔚然摸摸她的脸侧，「睡会儿吧，饭到了我叫你。」


    乐安不说话了，唐蔚然的大腿很软乎，一秒钟人就睡沉了。


    唐蔚然很少看见乐安睡着的样子，她爱赖床，通常乐安都要比她起得早，晚上如果折腾一下，她也入眠得比乐安快。睡着了的乐安，模样乖乖的，长长了许多的头髮没有那么卷了，掩在鬓边，簇着白皙的小脸。睫毛很长，嘴巴会嘟出来，有些幼态，像个洋娃娃。


    要不是怕她睡过头了饿坏胃，唐蔚然真想让她这么睡下去，直到睡饱了为止。


    乐安被摇醒，还是困得紧，赖在唐蔚然的腿上眼睛半睁，不想醒过来。


    唐蔚然靠近她耳边柔声叫她：「宝宝，我得去拿外卖。」


    这下乐安才终于爬起来，给唐蔚然让了道。


    饭香勾起了胃里的馋虫，困意被饿意击败，乐安掰开两双木筷子，乐呵呵地等唐蔚然掀开盒盖，摆好饭盒。难得反过来让唐蔚然这么伺候自己啊，她可得沉浸享受一下。


    吃饱喝足了，唐蔚然想起什么，端着饭盒笑道，「我怎么每次来这里，都只能跟你吃外卖啊。」


    经她提醒，乐安也想到上回的经歷，许愿道：「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么阔气啊？」说好的要省吃俭用，准备租店呢。


    乐安得意地仰起下巴，「嗯。」


    唐蔚然也想和她去吃好吃的，但乐长宁还在医院，谁能放下心来玩。乐长宁情况稳定的话，她就得赶回去上班了。今天出来得急，拍摄设备也好，常用的化妆品也好，都在云腾，罗布斯塔也不好放秦婧那太久。


    想起乐安还答应过自己要当导游带她玩的。多少有些失落，唐蔚然扁嘴：「明天可能就得回去了。」


    乐安听了，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蔚然，我......跟你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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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蔚然从乐安碗里挑走一块自己爱吃的菜，点头示意正听着了，「嗯，你说。」


    「我妈这几个月要好好休息，美乐那边没人管了......乐逸是个半吊子，我不放心。」


    唐蔚然静默一会，心下明白了。


    「你想好了？不后悔？」


    乐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就帮几个月。」她还是想回自己的小咖啡店。


    唐蔚然嘆口气：「你就是责任心太强了......」如果乐安要回美乐帮忙，那必然是留在这里的，毕竟美乐总部在这。


    想到这里，她抿起唇，涩然地问：「要异地了吗？」


    这才在一起多久啊，就要分开，乐安也捨不得，伸手揽住她的腰：「你要过来陪我吗？」


    唐蔚然贴着她的额头，扁起嘴：「让我考虑一下......」


    乐安听她声音不对，低下头去瞧：「哭了吗？」


    唐蔚然立刻别开脸：「没有。」她推开乐安，赶她上楼，「你去洗澡。」


    听到这有些暗示性的话，乐安忍不住笑起来，「不是说累死了？」


    唐蔚然哼一声，小声嘟囔：「累死了也要。」


    冷战两天，连着今天，她们都同床异梦三个晚上了。她承认想乐安的拥抱了，敏感到摸着乐安的手指都会心猿意马。


    乐安嗤嗤地笑，搂着她站起来，「那一起洗，去我房间洗。」


    第57章 插pter 57


    乐长宁休养的前一个月里，能打扰她的只有乐安。很多需要下定论的决策，乐安不敢擅自做主，会来问问她的意见，两母女商讨之后再做一个最终批覆。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乐长宁把乐安赶出去了。乐安一头雾水，从李秘书那里得到的回覆是，不要过分小心翼翼，自己干就是了。


    乐安也就放下心不再束手束脚。


    乐逸大学的时候就天天往美乐跑，连毕业所需的实习材料都是美乐盖的章，在楼上楼下混了个眼熟，全公司都知道这尊是小太子爷。


    而乐安呢，除了脸和乐逸相似，进入美乐，就像进入完全陌生的环境，别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别人。只有几个和乐长宁一起并肩作战过来的老总知道她，底下的员工对她几乎一问三不知。要是有知道的，大概率也是因为浏览了网上与唐蔚然相关的八卦，才有些微耳闻。


    所以她才要事事主动询问乐长宁，一是确保自己的做法没问题，二是让大家都看看是谁的授意。


    好在她继承了乐长宁的铁腕作风，自己认真苦干不说，对不懂的东西还肯不耻下问，短短时间里大力推进的几个新项目，让大家都不得不心服口服。


    很快，公司上下就忘却了那位被丢进厂里的太子爷，转而从心底里拥护起这位空降的实干公主。


    这些回报，都是苦劳换来的。而苦劳又是牺牲了和唐蔚然的相处才换来的。


    乐安走后，唐蔚然一个人住在秦婧的房子里，虽然生活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因为身边少了个人，晚上睡觉都没那么踏实，没人抱着睡，她觉得冷。


    好在乐安会常常打来视频电话，但工作又忙，她的办公室总是有人进进出出，找她签字的，找她汇报的，有时候乐安会忘记在跟唐蔚然打电话，平板搁在一边，就蹙着眉投入工作了。等结束了一抬头，电脑都打到没电了。


    后来干脆挂着充电线，一整天都开视频电话，想起来就时不时抬头看看，看到互相的脸，心里也是一种慰藉。


    乐安那边如火如荼，但唐蔚然这边几乎歇菜状态。水军黑子像不要钱似的对她不抛弃不放弃，坚持攻击了一个多月。一开始喜欢她的粉丝还能替她控控评，但人总归比不过别有目的的黑子，到今天，她的微博评论已经千疮百孔，简直没眼看了。


    当时事情爆发的巅峰时期，ew那边就要求她冷处理，现在为防止舆论扩大化，ew直接暂停了她的工作。被折磨一个多月，当唐蔚然再从小颖那里领到通知时，她心里不知道该说是死水一片还是波澜不惊了。


    小颖被转给另一位同公司的红人，她再不舍唐蔚然也没办法扛过现实的门槛，没有业绩没有工资，她一个小姑娘在云腾打拼，还是要吃饭的。无法，她只能流着眼泪花告别唐蔚然。


    唐蔚然给磨出心态来了，大度地笑笑，反倒安慰小颖，说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小颖以为她心态崩了，但这才是她的真心话，边跟小颖叽歪，她手底下已经迫不及待在订机票了。


    再次飞到有乐安的城市，唐蔚然心情愉悦。这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她拖着箱子先找了个酒店寄存行李。网上查好了美乐公司地址，提着一袋咖啡就摸上楼了。


    该说不说，写字楼前台太松懈了点，看到她这么个陌生面孔居然也没盘问，由着她跟上白领们的屁股进了电梯。


    是她这身伪装外卖员的衣服太专业了？行吧，算她演技好。


    一路从美乐的招牌处熘到总经理办公室，顺利得不行。她趴在办公室门口假绿植的后面，从磨砂玻璃往里看，果然看见了乐安。


    乐安靠在椅背上正全神贯注看着什么，左手一下一下转着笔。难得见她穿衬衫和西装外套，头髮又半扎在脑后，比起沖煮咖啡时随性的样子，添了几分知性禁慾的味道。


    长大了，成熟了。


    好久好久没见到乐安，她心里眼里身体里都馋得要命，好想和乐安紧紧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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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流着口水偷窥的时候，耳边突然一道严厉的女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定是她动作太鬼鬼祟祟，不小心引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


    唐蔚然惊得直起身子，着急地支支吾吾答不出来，那个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更加狐疑，上下扫了她一圈，问道：「是送外卖的吗？」


    办公室门被拉开来，乐安走了出来：「是我叫的咖啡。」


    她面色平静站在门侧，脸是稚嫩的，但沉声发话的模样很是威严，把那个工作人员唬的一愣神，「哦哦，原来是小乐总的外卖，那我先走了！」


    乐安抿抿唇，朝她点头：「嗯。」


    唐蔚然缩在门边上憋着笑，高高举起纸袋好遮住自己的脸：「乐小姐吗？您点的咖啡。」


    乐安看她一眼：「麻烦送进来吧。」


    唐蔚然捂着嘴，提熘起纸袋子，跟着她往里走，「哎好！」


    进去后乐安就把门落了锁，她背靠在门上，把唐蔚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大热天的裹在蓝色飞行外套里，闷到出汗。像个大傻子。


    她轻咳一声，「我就知道你早上挂我电话是有问题。」


    唐蔚然把纸袋搁在她办公桌上，两手背在身后，站在原地身子一晃一晃，因为许久未见，看乐安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羞涩。


    奇怪，自己刚才在外面还想着要怎么把乐安吞了，现在和乐安面对着面，反倒有点近乡情怯了？


    乐安眼里带笑，看穿她的心思，朝对面勾勾手指：「过来吧。」


    唐蔚然眼睛往磨砂玻璃外瞟：「外面那么多人看着......」


    乐安手往桌子上摸，按了个什么东西，玻璃唰地一下变了色，「看不见了。」


    唐蔚然只好一步一步朝她走，眼神刚碰上，乐安迈前一步立刻环住她的腰，二话不说就把她压在办公桌边亲。牙齿在耳垂上轻轻磨着，气息洒在耳朵里痒痒的。


    「想你了。你想我没有？」


    唐蔚然勾住乐安的肩，呵气如兰：「......嗯唔，想。」


    想想想！想得要命，想得心口都疼了。


    这里要不是办公室她一定会不矜持地喊出来。


    哗地拉开她的蓝色外套拉链，里头只剩一件单薄的吊带背心。乐安手指一拨，外套扯开来，香肩微露之时，唐蔚然又后知后觉地羞起来，用手掌抵着乐安的头：「......我、我是给你送外卖来的。」


    「嗯......吃着呢。」乐安又迎上来咬她的下唇，用了点力道，表示她「吃」得挺香。


    唐蔚然听懂了，脸瞬间红成个熟透的番茄。她的腰条件反射地酸软下去，外套落地的时候连忙揽住乐安的脖子，「不行......这是办公室，都、都不隔音......」


    要是非常隔音，刚才乐安可就听不见动静，救不了她了。


    乐安在她唇边轻吻，「那你小声点。」


    唐蔚然的理智强烈拒绝：「不要......太羞人了。」


    乐安揽紧了她的腰，想了想：「嗯......那怎么办？」


    唐蔚然啵的一声在她脸上亲一口，「我就想看看你。」


    乐安撅起嘴来，看起来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唐蔚然只好又对着嘟嘟嘴亲一口，安抚道：「晚上嘛，都随你好不好？」


    「你说的，晚上可别又哭着求我。」


    唐蔚然白她一眼，「谁哭着求......」


    谁哭谁求，大家心里都有数。唐蔚然的尾音心虚地匿掉，惹来乐安不留情的笑声。


    乐安终于放开她，从办公桌上拿出咖啡来，品鑑了一口，表情故意做得古怪：「啧，没我做的好喝。」


    唐蔚然笑：「厚脸皮！」


    办公室门被咚咚咚地敲响，唐蔚然站得近就去开了门，门外的人见了她，眨巴眨巴眼，「您好。」


    唐蔚然也赶紧礼貌点头：「您好。」


    门外那人看向乐安：「乐总，跟您汇报个事......」


    唐蔚然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对着乐安做了几个眼神，乐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先坐会。」


    正要谈公事的场合，唐蔚然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场，「要不我先出去？」


    乐安摇头，还是指着那个椅子：「没事，你坐会等我，很快结束。」


    既然乐安都这么发话，耽误她时间可就不好了。来汇报的人马上在脑子里精简了一下思路，「撤销代理商那个事快收尾了，名单已经总结好都列在这个表格里，下发前要麻烦您审批再签个字。」


    乐安点头，朝她微笑：「嗯好，你辛苦了，先去忙吧。」


    门咔哒合上。


    唐蔚然听了半截话，忍不住发声问：「撤销代理商？」没记错的话，甘熠明好像才拿到美乐的授权不久。


    乐安该不会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吧？


    乐安坐回了椅子上，边翻看名单，边扒开笔帽在上面签字：「你怎么一脸惊恐。」


    唐蔚然摸自己脸，「有吗？」不过她确实感觉乐安此举有些公报私仇内味儿了，公事要事开不得玩笑，夹杂私人情绪危害无穷，就算乐安只是暂代乐长宁处理公务，也容易得罪他人、留下后患。


    她还没到祸国殃民的境界，才不要乐安为了她失去理智。


    乐安看她脸色跟变色龙似的一会儿白一会红，心里明白她是又开始发散思维，想得太多了。她憋着笑把字签好，合上文件夹放置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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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替你搞掉甘熠明才这么做的？」


    唐蔚然缓缓嗯出一声，拉了好长的尾音。


    「是。」乐安点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从桌上一堆堆的文件中翻找出什么，然后递过去给唐蔚然，「你看看这个。」


    唐蔚然倾身接过来，一脸迷惑地打开来，边看边问：「这是美乐的用户体验报告吗？」


    乐安点头：「嗯，你再看。」


    文件上乍一看是用户体验报告的样子，仔细看才发现是两种相似产品的对比使用报告，往后翻了一页，唐蔚然眉头锁紧。


    这是一张成分检测报告，一共检测了两种产品，外观上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美乐旗下的一款乳液，但里面的成分却天差地别，其中一款用料极差，皮肤敏感点的人用不好就会出现红肿、湿疹的症状，严重的还会发生过敏反应。


    乐安解释道：「美乐的外壳包装其实不难模仿，难就难在内容材料的独一无二上。别有用心的人会低价回收美乐产品的原装包装，再进行重新灌装售卖，为了盗版加省钱，他们只会用次品充量。」


    「普通消费者没办法用肉眼辨别，要是图便宜去找经销商铺购买，就很容易着了盗版的道。如果只有一条官方渠道，消费者从价格上就可以轻易筛选出正品和盗版。」


    唐蔚然点点头，嘆气道：「美乐已经算很平价的国货了，还有人要盗吗......」


    「有更便宜的产品，谁会拒绝呢。」但是很多人想不到，价格下降，通常伴随着质量下降。就如同唐蔚然之前买的那张床，虚有其表，空乏其身，唐蔚然那小身板才睡个小半年就能睡塌了，简直可以说毫无质量。


    说起这个，乐安也很无奈：「很多代理商并没有对消费者负责的良知，如果不控制授权，正品盗版混着卖，钱他们不会少赚，最后的恶果只能用美乐的名声来担。」


    唐蔚然这下明白了。俗话说无奸不商，但她的乐安完全不一样，她很自豪。


    「小安，你想得很长远，既有良知又有担当。」


    乐安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我可没有，我自私得很！」她接过唐蔚然递迴来的文件夹，放到桌面上，「美乐以前根本没有代理商经销商一说，你知道这个口子是谁开的吗？」


    这唐蔚然怎么能知道呢，她随便答道：「你妈妈？」


    乐安摇头：「你最近很受水军黑粉的困扰对不对？」


    唐蔚然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她正因为这个暂休呢，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且她没跟乐安倾吐过这方面的苦水，是不希望她担心，但看来乐安早就知道实情了。


    门外又有动静，这回没有了礼貌的敲门声。贸然闯入的人怒气沖沖，面红耳赤，在见到唐蔚然也在场后，眼睛的火气更是要烧到眉毛去了。


    乐安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场景，她淡定地把签字笔的笔帽合上，「乐逸，进我的办公室要敲门。出去重来。」


    第58章 插pter 58


    坐进本市最具盛名的海鲜自助餐厅里，唐蔚然仍是处于云雾之中。


    乐安扒拉出了大龙虾钳子里的肉，堆放到碗中，挪到她面前。


    「蘸点这个酱，尝尝。」


    唐蔚然动作迟缓地抚上碗边，龙虾肉饱满鲜嫩，但她心情欠佳，失了胃口：「......我不懂。」


    乐安递过去叉子，见她闷闷不乐，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事情复杂，一下子要讲述清楚，她好像也不知道从何谈起。


    「不懂我，还是不懂乐逸？」


    唐蔚然抬眼看她，「你不会还在吃乐逸的醋吧？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她着急着解释，把椅子挪前了些靠近乐安，「他拿你妈妈要挟我，又说了店铺和房子的事，我怕影响你所以......」


    乐安压了压手掌示意她平静，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着急。」


    唐蔚然唿出一口气。


    乐安舔舔嘴唇，思忖一会才开口：「我是以为他又要......」


    又要像小时候夺走她玩具那样理所当然地抢去她喜欢的人，小时候乐长宁从不怪乐逸抢走她的玩具，换到恋爱人选，在性别劣势的情况下，乐长宁怎么会支持她呢？她心理阴影积攒多了，自然抗拒。


    关于这件事，乐安斟酌了好久都不知要怎么和唐蔚然倾诉，生活里积累起来的点滴过往，一言两语难以说明，就算不去揣测唐蔚然听到之后的反应，乐安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较真了些，太幼稚了些。


    是不是不该和亲弟弟计较这些？


    唐蔚然手指点在堆满鲜虾肉的碗边，指甲盖敲出叮噹的声响。


    刚才乐逸进办公室的时候，那样怒气冲天、齿根紧咬的愤恨模样，唐蔚然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既惊讶又害怕。她躲得离他远远的，尤其在他视线投过来的时刻，更是要缩到乐安身后去了。


    她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甚至很恨自己。那个恨意甚至都牵连到了乐安。


    他之前不是最爱乐安了吗？一副仿佛全世界都可以捨去只要姐姐在就好的样子，现在这样好像随时会一拳挥过来砸乐安脸上的神情又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乐安让他去基层体验生活，好好感受产品制造过程？


    唐蔚然收回思绪：「他又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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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摇了摇头：「乐逸的性子，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让他去工厂里就是希望他能静下心来，认真地了解自家的产品。」


    唐蔚然扯扯嘴角：「听他今天那话，是明着要跟你争家产了，你还这么为他打算将来吗？」


    乐安嗤笑：「家产？我本来就没打算要。」


    唐蔚然摇摇头，感慨乐安真是宽心，「他看起来不这么想。」


    「他从小就是这样，不管能不能但要逞能。不过他这样做，未必就是真这么想。」


    唐蔚然眨眨眼：「什么意思？」


    「我十七岁那年离开家来到云腾，他应该看得出我根本不在意美乐。」乐安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他知道店铺和房子是妈妈的，知道妈妈一直在关注我。如果是你，会不会有危机感呢？」


    唐蔚然缓缓点头：「嗯......有道理。」


    乐安：「他身边估计少不了怂恿的声音，不然光凭他的胆子，不会这么着急在年前就来云腾。」


    唐蔚然愣了：「他当时来云腾，不是因为工作吗？」


    「什么工作？」乐安一反问，果然瞧见到唐蔚然一脸从茫然到震惊。乐安忍不住笑笑，「发布会是今年才办的，就算是拓展云腾市场也不是他来踩点。你觉得他一个负责公关外宣的副总，需要来提前做什么工作？」


    唐蔚然不说话了。


    乐安见她如此，压下心里的不忍，还是提议道：「蔚然......你离开ew，好不好？」


    唐蔚然想起当初告诉乐安她签约ew时，乐安似乎就不太支持，她犹豫着问：「你不喜欢我做这个吗？」


    乐安摇摇头，否认了：「ew的孟佟伟，和乐逸很早就认识。馊主意到底出没出我不知道，但就光给你抹黑这一点，好像没少出力。」


    「啊？」唐蔚然张了张嘴，像是不敢相信，「他们怎么......认识的？」


    乐安抿抿唇：「ew那么多年轻漂亮的艺人......」


    她话音落在这里，似乎不太想提，但话已至此，倒也不用再多说了。


    唐蔚然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如同塞了个抽掉氧气的泵一样闷得慌。就算不提她的事情，光是乐安的家里事，已经够让她觉得荒唐。


    「我以为乐逸很爱你......」


    乐安面色淡下来，她放下手里的勺子：「或许吧。但妈妈没让他长大，所以我不想原谅他。」


    如今这混乱的现状，乐长宁对此难辞其咎，她的反覆和偏心才是让天平失衡的罪魁祸首。


    出于平息事态的场面话，唐蔚然很想跟乐安说，都是一家人，亲人嘛，要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就算了。但一想到这是她的乐安，她说不出口。


    她没有体会过乐安的成长经歷，至少她体会到了被水军网暴的痛苦，这个气她反正是咽不下去。


    唐蔚然烦躁地道：「我还以为他是恋姐癖，黑我是因为讨厌我跟你在一起。」


    乐安听了咯咯地笑起来，「你这样说倒是让我开心了一些！」


    「所以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乐安抿着嘴唇笑，「如果只是要黑你，不必要曝光我的身份不是吗？」


    唐蔚然：「是哦。」


    虽然这个地球上已经有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在本国却仍然是个半禁忌的话题。先抹黑唐蔚然，再把乐安扯下水，舆论倾向自然而然滑向乐逸。


    要不是乐长宁突然生病，乐安不得已回来帮衬，也许这件事就过去了。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有用这样最没底线的角度去揣测过亲人。


    「所以你真的就只帮几个月？你弟弟这么......心疼乐阿姨，以后还有的操心。」


    乐安又笑起来：「心疼她干什么？她又不会心疼你。」


    唐蔚然扁扁嘴：「是么，我觉得她还挺喜欢我的......」


    乐安无奈地摇头：「做什么春秋美梦呢。」乐长宁要是能喜欢唐蔚然，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逗完唐蔚然，乐安却也忍不住嘆口气，心里是无尽的失落和难以言明的复杂。


    若不是乐长宁现在才明白这儿子的能力实在不太靠得住，她又怎么会跑来百般哀求自己回美乐？可惜她还是没拎清，乐逸对唐蔚然的肆意抹黑有没有她的授意，不清楚，但至少她是放纵的态度。光这点，就足够让乐安觉得寒心。


    想要乐安付出，又不想让人得到回报，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乐安知道，不管她为美乐做了什么，在乐长宁的眼里，美乐是姓乐，但绝不是乐安的乐。


    乐长宁唯一该感到庆幸的就是，乐安对美乐实在毫无心思。


    乐安把叉子重新递过去，「快吃吧，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


    「真要给我做导游啊？」


    乐安挑挑眉：「嗯那可不，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唐蔚然学着把心态放平。她叉起虾肉，刚把肉餵进嘴里，乐安就问道：「好吃吗？」


    唐蔚然咬着叉子：「好吃，但没有你做的好吃。」


    乐安被哄得舒舒坦坦，笑道：「吹过了啊！这家店可是米其林三星的。」


    唐蔚然哼一声，「那又怎么啦？就是不如我家乐安做的好吃。」


    明目张胆的偏爱会给人最高级的安全感。


    乐安心下一动，忍不住凑上去对上叼着虾肉的唇瓣亲了一口，唐蔚然没做防备，身体一震，左右看了看，餐厅里倒是没人往她们这里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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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嗔乐安一眼：「干嘛啦？」


    乐安只是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亲亲你。」


    第59章 插pter 59


    乐长宁出院后的第三天，乐安把工作与李秘书交接好，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美乐的大楼。唐蔚然早早地等在了门口，是来接她的。


    见她一身潇洒，连一支笔都没从美乐带出来，唐蔚然忍不住笑，调侃她道：「嗯~看起来像刚逃出了圈的小羊。」


    话听着有点耳熟，乐安挠挠脸侧，也朝她笑：「嗯，是自由了。」


    唐蔚然朝她伸出一只手，乐安见了，默契地也伸出手来，不留指缝紧密地牵着。


    「你这么久不回云腾，没事吗？」


    唐蔚然不以为意，「没事啊，反正一开播就挨骂。」


    早在查明了乐逸和ew的勾当后，乐安就开启了反击，iris很不幸，成为了被捅出来的第一人，加上他名气大，牵扯的风波就更大了。乐安没有留情，毕竟iris当初对唐蔚然也没有留过情，多余的怜悯之心，没必要施捨。


    证据准备好，扒扒贴就在各大论坛和公众平台上铺展开来了，以往那些帖子里怎么细数唐蔚然抱着乐逸大腿上位的事，这下终于还原了真正的主角。乐安不禁赞嘆，美乐的公关部其实很有经验和手段，只可惜当时在乐逸手下的时候，实在没被用好。


    iris的粉丝群众多，一时半会儿是咽不了气，在公众大平台上发泄容易被知情的正义路人掣肘，但在唐蔚然的直播里还能蹦跶。污言秽语，戾气沖天。而唐蔚然除了找房管禁掉，也没有别的法子，有时候看到确实会影响心情，所以她復播之后，开播的次数也不多。


    不过再这样下去，ew可能就要提出解约了，乐安等的也正是这个，在事情圆满之前，唐蔚然肯定还得忍下点委屈。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陪着唐蔚然熬一熬，但是亲耳听唐蔚然这么说，还是有些心疼的。乐安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我们今天去干什么？」


    唐蔚然看起来倒是没有很受困扰，兴高采烈的样子：「去游泳好不好？」


    乐安问：「游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工作装，「可我没带泳衣。」


    「我给你带了呀！」唐蔚然得意地提高了自己的包，在乐安眼前晃了晃。


    乐安这才注意到她今天背的包是要比平常的大一些，看起来确实能塞下一些游泳用品。


    乐安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点头：「行吧......那你想好去哪儿游了吗？」


    唐蔚然扬手一挥：「嗯！跟我走！」


    看起来，唐蔚然是已经提前预定好了今天的游玩项目，昨天明明说好是要给乐安庆祝的，可她看起来比解脱了的当事人还要兴奋，乐安毫无异议，心甘情愿陪她。


    上了车，越往海边走，乐安越觉得眼熟起来，这里不就是当时美乐搞团建订的酒店吗？


    「怎么订了这里，不是很贵？」


    唐蔚然在前台刷了卡，一点也不心疼，拉着她在大厅直往前闯，急沖沖的。


    「但是有私海呀！」


    等到了房间里，乐安才明白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


    「让我穿这个啊......」乐安拎着手里那丁点布料，脸一点一点红起来。


    唐蔚然期待得两眼发光，扯着她撒娇：「穿嘛穿嘛，我想看！」这套泳衣可在唐蔚然的衣柜里藏好久了呢。


    终于轮到自己到这关头，乐安才切身理解了唐蔚然，当时在洗手间里为什么纠结那么老半天的复杂心情。虽然坦诚相见多次，但这半遮不遮，还有点小性感的泳衣，仍然让乐安整个人红得发烫。


    尤其是她并没有穿比基尼的经验，又不想辜负唐蔚然的期待，最后一手捂胸一手捂肚子的出来，掩耳盗铃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唐蔚然的脸。


    唐蔚然见状低低地笑，柔声劝导：「你睁开眼嘛，看看我。」


    乐安微微张开指头，从缝隙里看见了唐蔚然眼里的惊喜，心底里的顾虑渐渐散去。


    「好好看。」旁边明明有沙发，唐蔚然却一直站着，直到乐安出来后，又往前迈了一步，「我就知道这个适合你。」


    可她耐力不够，只看了乐安两眼，就忍不住扑过去送上自己的唇瓣。


    乐安接住她，感受到了她的急切，提醒道：「......你不是说要去游泳？」


    唐蔚然蹭进她怀里，「唔不要，不想让你被别人看到。」


    乐安这才明白了她的小心思。笑起来，拎着她的鼻尖，「小气鬼。」


    唐蔚然没客气地回：「你不小气？你不小气那我现在就换了泳衣出去啊？」


    她假装扭身要走，乐安笑着一把扯她回来，「不准！就给我看......」她低下声音，轻轻柔柔的吻落在唐蔚然颊边。


    唐蔚然的手也不老实地摸去了她背后的系带上，她贴着乐安的嘴唇指挥道：「浴室......去浴缸。」


    乐安嗤嗤地低笑，「玩儿这么大啊......」


    唐蔚然轻瞪她一眼。


    乐安揽紧她的腰，在她唇上尝了一口：「......听你的。」


    两人刚想往浴室里挪，沙发上的包就勐烈的震动起来。唐蔚然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缩在乐安怀里，「烦死了，肯定又是甘熠明......」


    乐安拧着眉头：「他还在烦你？」


    唐蔚然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吗，知道你是美乐的人，就总觉得是因为我你才黄了他的活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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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美乐的人，我是唐蔚然的人。」乐安开完玩笑，见唐蔚然还在气恼，识相地稍微收了收笑意：「明天我去给你换个手机号。」


    唐蔚然一拍脑袋：「嗯，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亏她还被甘熠明骚扰了那么久，真是脑子短路了。


    乐安笑她：「大傻子。」


    沙发上的手机又震了两下，然后没声响了。乐安不再去管它，抱着唐蔚然，两个人面贴面，拥着晃去了浴室里。


    唐蔚然不甘示弱，咬着乐安的嘴唇：「你才是大傻子。」


    乐安倒是很乐意承认：「嗯嗯！」


    一同坐进浴缸里，空间有限的缘故，身体紧紧挨在一起，唇舌交叠的声音在密闭的浴室里盪起迴响，气氛渐入佳境。突然，门外的手机铃又奏响，这回像是不接不罢休似的响个没停。


    吵得实在受不了了，乐安嘆着气分开些。抬眼见唐蔚然唇边口红花了一片，还被吻得有些缺氧，眼神都失了焦，刚才那点被打扰的烦闷顷刻间消失，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蔚然气得掐她一把，「笑什么呀，这回是你的手机，快点去接！」


    两人被迫换了个姿势，乐安放下跪坐在自己身上的唐蔚然，从浴缸里起身，长腿迈出来的时候，唐蔚然忍不住呲熘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刚滑开屏幕，电话那边就叫起来了：「乐安！！打你老婆电话怎么不接！？小罗不能待我家了，你赶快回来给我领走！」


    人声背景里有罗布斯塔的吠声，还有打喷嚏的杂声，混乱一片。乐安一愣：「怎么了小婧？罗布斯塔闹事了吗？」


    秦婧急得不行：「罗布斯塔昨天非要跟我睡！在床上滚一遍之后可能留味道了，小莱鼻炎又狗毛过敏！！我现在正准备送她去医院！」


    「啊。」怎么搞得这么严重。乐安忙道：「好，你们快去医院，我们今晚就回去接罗布斯塔。」


    浴室里的唐蔚然也听到动静，起身出来了，见乐安挂掉电话后才问：「怎么了？」


    「我们得早点回去，小莱狗毛过敏，罗布斯塔没法放秦婧那了。」


    唐蔚然瞪大眼睛：「小莱狗毛过敏？」怎么从来没听过她说起。


    但健康第一，唐蔚然也顾不上什么。和乐安一起赶紧换好衣服，退了房后赶往乐家的海景别墅。还好距离倒是很近，乐安的行李又极少，简单收拾过后就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乐长宁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拖着行李箱下来的两人。她因病暂离美乐那么些日子，但气场没有丝毫减弱，脸上没挂着笑容，便显得让人胆寒。


    唐蔚然停了停脚步，侧眼看乐安。乐安倒是一派淡定的模样，她揣手进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来，从中取下一把，轻轻放置在茶几面上。


    「我回云腾了。」


    临危受命，该做的她都做了。已经不欠美乐什么，更不欠乐长宁什么。


    她还好心眼地没有因为唐蔚然的舆论问题把乐逸置于死地，对外甚至因为下放乐逸到工厂，还给他在公司博了个好名声。


    放好别墅大门的钥匙，乐安准备起身，被乐长宁一下拽住手腕。


    「安安......你就这么狠心吗。」


    乐安抽出手来，「事到如今您还觉得是我狠心吗？」


    「美乐没有你怎么办？」


    乐安平静道：「还有您，还有乐逸，还有李阿姨。」


    乐长宁拧着眉，不说话了。她本以为能用这几个月把乐安给哄回来的，甚至为了让乐安高兴，她都没有插手乐安收拾乐逸和ew的事。


    乐安下手留了分寸，不至于把ew搞垮，不过孟总监是不用混了，往后业界也会知道ew买通稿黑自己人的歷史，恐怕再有什么波澜就会有人把这事拖出来实时鞭尸。


    ew那边碍于乐长宁的面子，也答应了与唐蔚然和平解约，还一分钱违约金都不用付，她到底还要什么？


    乐长宁不禁问出了口：「你到底还要什么？美乐吗？今天你李阿姨也在这里，我可以马上就签股权转让协议。」


    听到这个答案的乐安，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知道。」乐安抿起了唇，她看了看唐蔚然，两人相视一笑。


    乐安又看向乐长宁：「反正不是美乐，也不是花不完的钱。」


    唐蔚然和她交握的手紧了紧。


    乐长宁见状，似乎还想挽留，她艰难地开口：「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谢谢，但我不需要您的不反对。」


    *


    飞机落地后，两人马不停蹄地打了个的士奔回「一五七」。再次从两街相交的小巷走过，酒吧的门都打开来做生意了，街灯也全都亮起。


    高跟鞋、内衣、口红、香吻，不同形状的灯饰从唐蔚然眼前一一晃过。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拽紧和乐安一直没分开过的手，「哼，我的泳衣秀，你得赔我！」


    乐安应声点头：「赔你赔你，晚上穿给你看。」


    唐蔚然噘嘴：「你敷衍我啊？」


    走到了秦婧陶艺店的门口，她边推开门，边笑着回头哄唐蔚然：「哪敢啊，一定一定！」


    因为背对着没仔细瞧，她竟没注意到秦婧的店里一片漆黑，待她们俩一同迈进店门后，轰的一声，像彩带炸开的声音，乐安被惊得肩膀一抖，灯被拉开，眼前豁然一群人站着，排头的秦婧举着蛋糕，「小安！生日快乐！！欢迎回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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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脚边的罗布斯塔兴奋得绕着乐安连转几圈，尾巴快要摇断了。


    乐安扭头看向唐蔚然，唐蔚然脸上却并无惊讶，伸手从董依秋那接了一个纸筒尖帽子过来，笑着往乐安头上戴。


    乐安看到小莱和罗布斯塔欢腾地抱在一起，余魂未定道：「啊，原来你们合伙儿诓我呢......」


    唐蔚然冤枉得很。在秦婧那通电话来之前，她本打算在酒店给乐安过生日来着，结果秦婧和董依秋想要给乐安来个生日宴会顺便接风洗尘，所以一切阴谋计划都只好在微信里给唐蔚然通气了。


    唐蔚然唇角含笑，推她到蛋糕前：「许个愿吧。」


    董依秋、小纪、秦婧，还有抱着罗布斯塔的小莱，都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唐蔚然打开手机音乐播放生日快乐歌，众人也一同拍手应声唱起来。


    秦婧是个急性子，催促道：「快许愿呀！我手都举累了！」


    见此情景，乐安不禁心底里喟嘆一声。她倒没忘记打趣秦婧，「这么会儿就累了，你这手臂力量不行啊。小莱姐还没把你踢下床吗？」


    小莱只是笑，但秦婧下巴都跌地上了，「你都会开这种玩笑了？」秦婧扭头看着唐蔚然，要不是她捧着蛋糕，一定要给唐蔚然比个拇指：「□□得不错。」


    唐蔚然咯咯地笑，挽上乐安的胳膊，「宝宝，快许愿，不然再耗下去，她今晚就真的要被踹下床了。」


    乐安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而后对着蛋糕唿地一口气就吹灭了全部蜡烛。


    众人起闹声中，唐蔚然把一串做成项鍊的钥匙，挂在了乐安的脖子上，钥匙旁有一颗小小的咖啡豆装饰。


    乐安低头摸了摸，「这是......」看着有些眼熟。


    「你的咖啡店。」


    乐安愣了愣，「中街的店？」


    唐蔚然点头：「嗯。」乐安说着什么都不要，但唐蔚然知道，她可以捨得美乐，却捨不得那间咖啡店，不是因为那值多少钱，而是因为那是乐安的心血。


    这是乐安应得的，唐蔚然觉得没有必要羞于开口。


    无需多言，乐安已经明白了，心口波浪涌涌，她说不出话，只能轻轻唤一声，「蔚然......」


    唐蔚然笑着拍拍她的脸侧，「我说什么来着？你妈妈其实挺喜欢我的。」


    两人这边深情款款，剩下的四人一狗坐不住了，秦婧酸得嘴角咧到耳边去，「哎哟哎哟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啊？这多打扰啊这！」


    董依秋摆着手附和着：「就是就是，散了吧散了吧啊咱们，别当千瓦大灯泡！」


    乐安笑着抹了把奶油往秦婧脸上涂去，「拿碟子去，吃蛋糕！」


    秦婧被欺负了还笑着，「得，我今天不跟你计较，寿星我惹不起啊！」她放下蛋糕，往店后仓库取刀叉碗碟去了。


    剩下众人围桌排排坐好，等着秦婧出来就让乐安分发蛋糕。


    乐安捏紧了唐蔚然的手，拉着她也一起坐到了圆桌旁。


    唐蔚然为了上镜还要维持身材，不敢多吃，只敢就着乐安手里的那块尝了口，小小的舌尖伸出来，裹了奶油卷进红唇里，看得乐安心潮微动。


    「甜吗？」


    唐蔚然咽下，「甜啊。你也尝尝。」


    乐安抿唇浅笑。她想，乐长宁今天问她的问题，现在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