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年代病弱小女孩的逆袭》 第1章 穿成50年代的同名女婴 不远处的青山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郁郁苍苍的，隐约可见鸟儿自由地飞进飞出。 这几十年来人生变迁，再次回到熟悉却又带着些许陌生的故乡，陈玥思绪万千。 曾经在职场做卷生卷死的新时代职场独立女青年已经很遥远了，似乎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真的要说起陈玥的前半生，不免还是要从陈玥的“上一辈子”说起。 疫情时代之前，陈玥从国内一所有名的985院校毕业，之后进入了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她在工作中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凑够了工作城市一套位置不错的公寓的首付，正在努力还贷款中。 这一天，陈玥和她的小组成员们一起废寝忘食正在赶一个新项目。 “所有人，这个新项目客户要的比较急，我们一起赶赶进度，最近一段时间暂时就麻烦大家加班加点了，等项目结束，我去给大家申请奖金和假期。” 这是陈玥的组长胡文斌的声音。 “好！” 这个小组的成员大多都拖家带口的，要不就是像陈玥这样有车贷房贷要还的，所以只要公司钱给够，大家还是很愿意加班的。 毕竟，加班费和奖金还是很可观的。 毕竟，加班费和奖金还是很可观的。 “你看下，这个页面美观度怎么样？” “不错不错，不过这个红色的饱和度会不会有点高？” “有吗？” —— “你帮我看下这个动画设计可以吗？” “稍等，我先回个邮件。” —— “这个设计是不是不太合理？” “还好吧，这个版本的设计我已经发给客户看过了，客户那边说没有问题。” “行吧，客户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组员之间不断传递着。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了，繁星又升了上来。忙碌的都市人对外界的这些变化并不敏感。 一天又一天，终于，陈玥所在的小组即将要完成客户所需的网站改造，明天将要进行测试。 陈玥和小组同事心想，最后的时间段也不能放弃，该检查的检查，该修改的修改。 陈玥就在同事们噼噼啪啪的键盘声中觉得世界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咣！” 一头栽倒在了办公桌面上，就在前一刻，陈玥还在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打着字呢。 后一秒，就昏天暗地倒在了键盘上。 再醒来，陈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似乎也被束缚着，她努力想睁开自己的眼睛，却因为脑袋的昏沉无法睁眼。 陈玥回想之前自己是晕倒在了办公室里的，应该是同事把自己送到了医院，现在眼睛还睁不开，可能是因为晕倒的时候脑袋撞到了什么吧。 既然如此，只能开口叫人了。 “哇——哇——哇——” 怎么回事？陈玥惊呆了，怎么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小婴儿的叫嚷声？ 惊骇中，陈玥再次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小山村粗糙的木床上，一床红色大碎花被子正盖在自己身上。 陈玥的这几句婴儿叫声，吵醒了旁边照看她的一位看面相是五十岁左右的农村妇女。 这个农村妇女在照看陈玥的时候，搂着陈玥一起睡了会，这会儿，陈玥的叫嚷声惊醒了她。 “乖乖，醒了？” 这位农村妇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迅速将已经晕过去的陈玥抱起。 “这是又睡着了？” 见怀里的小婴儿睡得好好的，这位农村妇女用手摸了摸陈玥的小脑壳，觉察到额头已经不烫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可是自己半年前牺牲的小儿子的遗腹女，可不敢再出事了，要是真的因为一场感冒发烧没了，自己可怎么向牺牲的小儿子交代？ 睡着的陈玥似乎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的小婴儿，这个婴儿才出生不到半年，父亲陈兴武是一名光荣的军人，半年前在一次清剿行动中，遇到特务走投无路，扔了个炸药包打算同归于尽，女婴的父亲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同志们，毅然决然用身体挡住了炸药包，当场被炸飞，壮烈牺牲。 女婴的母亲刘凤琴，当时正怀胎七个多月，听到这个噩耗，悲痛欲绝，几次昏倒。小女婴就这样生了出来。 七个月大早产的婴儿，就是在现代医学昌明的条件下，如果能得到良好的医疗照顾，将来长大点也能像普通婴儿那样身体康健。 但是这里是五十年代，医学并没有那么昌明，更何况，女婴的母亲刘凤琴在生下女婴几天后，情绪上的崩溃和生孩子带来的创伤，带走了这个可怜的母亲。 女婴的母亲去世后，女婴由自己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一家照顾着。 这个可怜的女婴，还没有睁开眼看看世界，自己的父亲母亲就先后离开了，所以女婴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他们对女婴充满了怜爱和心疼，于是便精心照顾着这个小女婴。 没有母乳的喂养，他们便央人买回来一头产奶的母羊，再央求城里的亲戚好友买来了非常难得的奶粉。 就这样，早产的小女婴活了下来。 前几天，小女婴的哥哥陈璋，一个虎头虎脑风风火火的小男孩，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把村里的小伙伴们带进屋子里，想要给大家伙炫耀炫耀自己的妹妹。 可能因为小孩子们进进出出，带进来了屋子外面的冷风，这个小女婴就感冒发烧了，早产儿感冒发烧可不是小事。 还好隔壁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家里的老人是以前开药铺的老中医，陈家把老中医请过来把了脉，老中医给了几个方子。 不过对于婴儿能不能吸收这些药效，这些药会对婴儿的身体有什么样的损害，老中医也不敢肯定，毕竟他之前看的病人大多是已经长成了的小孩或者大人，这几个月的婴儿他也拿不准。 这里是大山里，一座山接着一座山，只有县里有医院，且要翻过好几座山才能到县里。小女婴的病情眼看耽搁不得，小女婴的爷爷也是这个家的掌家人，一锤定音，不管怎么样，先试试这药，实在不行，再送医院。 小女婴的确是没有扛过这一遭。 因为等陈玥再次醒来，看到土砖的墙，光秃秃的木头房梁，屋子里匮乏的家具陈设，还有自己缩小了的身体，不得不接受——那就是自己变成了五十年代的这个同名女婴陈玥。 第2章 陈家人 再次醒来的陈玥，感受着自己的小手小脚，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点大的小婴儿，能干什么？只能吃了睡睡了吃。 在陈家人看来，陈玥，小名满满的这个小女婴，终于是扛过了这一次生病，坚强地活了下来。 作为罪魁祸首的陈璋，在陈家人反应过来后，便被爷爷陈宏业用竹竿狠狠抽了一顿。 都已经五岁大的孩子，在山里的农家人眼中，多少该懂事一些了，能为家里分点忧了，结果陈璋还是一点都没成长的样子。 这一顿打，确实是打在了幼小的陈璋的心灵里，从此他记住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小妹满满和村里其他的婴儿不同，她更虚弱也更容易生病，需要被精心照顾着。 这也就导致了后来的陈玥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二哥陈璋还下意识地将她看成是幼时那个体虚容易生病的小女孩。 被狠狠用竹竿揍过屁股的陈璋，这会儿正被自己的奶奶黄招娣心疼地搂在怀里。 “小虎，你要记住了，满满是我们家都要精心照顾的，她出生就早产，你们的妈又早早没了，她也没见过你们的爸爸妈妈，是顶顶可怜的孩子，你作为哥哥，一定要照顾好她，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的爸爸妈妈。” 陈家这四个没爹没妈的孩子都有小名。老大陈玮，小名小龙；老二陈瑾，小名圆圆；老三陈璋，小名小虎；小女婴陈玥，小名满满。 陈璋的屁股被打开了花，此时正肿痛无比，听见奶奶黄招娣的话，眼泪再次汹涌。 “奶奶，我想爸爸妈妈了。”好一会儿小虎才在奶奶的怀里轻声抽噎着说出了这句话。 奶奶黄招娣听到这句话，眼泪也不由得流了下来。 那个狠心的小儿子啊，她像心肝肉一样养大的小儿子啊！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句话放在陈家，那就是小儿子陈兴武，是黄招娣的心头肉。 正因为是心头肉，在小儿子牺牲后，她才把自己的一腔浓浓的母爱，灌输在了小儿子的四个孩子身上，尤其是刚出生的满满，更是因为早产体弱，赢得了更多来自于奶奶的爱。 这是小女婴陈玥，不，是我们的满满，在这个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后，默默观察得出的结论。 陈家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家庭。 大家长是爷爷陈宏业，村里人喊他陈倔驴，是因为他脾气太犟了。 另一位大家长是奶奶黄招娣，村里人叫她倔驴家的，或者婶子。 爷爷奶奶一起生育了四个孩子，准确的来说，活下来并长大成人的就四个孩子。 大伯陈兴文，早年间被爷爷陈宏业送到学堂里认了些字，在村里有些优势，就做了他们陈家村的代理队长，是下一任村长最有力的种子选手。 大伯娘王春娥，一个身材娇小但做事很麻利勤快的农村妇女，上能孝敬大家长，下能照顾失去双亲的陈家四个孩子。 大伯和大伯娘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就是陈玥的堂哥堂姐们。 大姑陈梅英，嫁到了离家较远的王家村，也是大伯娘王春娥的娘家村里。王家村位处比较平坦的河谷地带，土地较肥沃，比起位置在山里的陈家村要更富裕一些。 大姑父王小军，是个憨厚的农家汉子，话不多，但很勤快，一天到晚不是伺候地里的庄稼，就是利用河里的芦苇叶子编制草鞋、凉席、蒲扇等手工品，赶集的时候拿到县里，也能换回点钱票或农家缺少的物资。 大姑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导致后面怀孕困难，因此大姑大姑父膝下目前只有一个独苗苗儿子。 二姑陈菊英，性格风风火火，和奶奶黄招娣的性子几乎如出一辙，要不然说是亲母女呢。人比较精明，也会经营，嫁给了自家弟弟的同乡战友罗世忠。 二姑父罗世忠，是陈兴武参军后认识的同乡战友，在一次战斗中负伤瘸了右腿，不愿意再给队伍添麻烦的他，回到了家乡成为了民兵队长，经介绍娶了自己战友的二姐陈菊英。 二姑二姑父家是两个女儿，两个人也不打算再生了。 最后就是陈玥的爸爸妈妈了。 陈玥的爸爸陈兴武，十五岁就跟着队伍去打鬼子，后来又去打反对派，好不容易全国都解放了，新政府成立了，陈兴武服从组织分配回到了家乡的县城里当了一名治安警察。 这会儿这是1950年，民间还有很多反动势力暗地里组织各种破坏活动，陈兴武头脑灵活，且有多年的对敌经验，很快便破获了不少大案，抓获了不少特务。 之后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在一次行动中壮烈牺牲了。 陈玥的妈妈刘凤琴，战争年代里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亲人，后加入革命队伍，成为了一名护士，后经组织介绍，嫁给了陈兴武。两人结婚前没怎么相处过，但婚后的日子过的也算是安安稳稳的，很快便生下了两子一女。 怀着陈玥7个月大的时候，陈兴武牺牲，因为没有了其他的亲人，刘凤琴一向视丈夫为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缘，这下刘凤琴的天直接塌了，终日以泪洗面，悲痛不已。 人的情绪不能一直处在一个极端里，更何况刘凤琴还是一个怀胎七月的孕妇。很快，陈玥便早产了，同时那个因丈夫牺牲本就没了精气神的可怜女人，也很快便随丈夫去了。 这便是陈家这个家庭里几乎所有的人员情况了。 小名满满的陈玥就在这日复一日的默默观察里下，经几年的时间，成长为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 在这期间，陈玥又生过一次不大的病。病虽然不严重，却把陈家人吓坏了。 于是他们照顾陈玥就更加精心了，在老中医的建议下，他们各处搜罗着富含营养的可供小孩吃喝的食物。 物质如此匮乏，他们还是想方设法将最好的食物留给满满这个小婴儿。 于是陈玥便长成了与村里人完全不同的皮肤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用大伯娘王春娥的话说，我们家满满就和那年画上的童子一样。 第3章 早熟的陈玥 陈玥成为冯家村的满满已经三年多了，在这三年多里，她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幼小儿童应该有的行为举止，但毕竟是成年人的芯子，陈家人都觉得这个只有三岁多的小娃娃早熟、懂事又沉稳。 陈玥也看出来了，大家把她的异常看成了没有父母后成长迅速的小孩，陈家的亲人们因此对她更疼爱了。 谁说懂事的孩子就一定不会被家里人心疼呢？陈玥就是因为太过懂事，更让家里人心疼了。 这不，爷爷奶奶干了一天的农活回来，陈玥就赶紧将提前晾好的茶水，用自己胖胖的小手小心翼翼端着，轻手轻脚一步一步送到了正在坐在院子里歇口气的老两口面前。 “奶奶，喝水！”先把粗陶碗递给自己的奶奶黄招娣，陈玥转脸对爷爷陈宏业道，“爷爷，你的水我再去给你拿！” “哎呦，我的小乖乖啊！别忙了，爷爷自己去拿水喝。”陈宏业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就像一朵菊花。 是的，陈玥就是陈家人心里的小乖乖宝贝孙女，其他孙子孙女完全比不上。 看看，满村子里谁还有他们家的满满乖巧贴心？ “爷爷种地很辛苦很劳累，满满心疼爷爷！”陈玥的嘴巴一向是抹了蜜一样。 就连接过粗陶碗大口喝着的黄招娣，也觉得自家的小乖乖真是太懂事了。 “满满过来！”黄招娣一口就喝完了茶水，也是，一个粗陶碗，能装多少茶水呢？ 陈玥转脸往奶奶黄招娣的方向挪近了几步，接着用疑惑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奶奶。 “奶奶？”不知奶奶叫她过来有什么事情呢。 黄招娣往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半天掏出一颗包着黄纸的硬糖，麻利地拨开包装，快速塞进了自己小孙女的嘴巴里。 “甜甜嘴。” 一股甜味弥漫在陈玥的小嘴巴里，顺着喉咙往下，似乎要一直甜到陈玥的心底。 上一辈子的陈玥，没有赶上计划生育的好时候，她的上边还有两个哥哥，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并没有受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重视。 她只有自己努力，加上父母都是老师，对教育还比较重视，再凭借着还算聪明的脑子，考上了一所不错的985院校，之后进入到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 也不能说上一辈子完全没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只不过那些疼爱在陈玥的两个哥哥面前，真的是不值一提。 等陈玥变成陈家村体弱多病的满满，居然感受到了全家的爱，是的，全家的爱，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堂哥堂姐、哥哥姐姐...... 人心都是肉长的，陈玥在一日一日和陈家人的相处中，渐渐将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对待。 既然是亲人，自然希望能帮上家里人的忙，奈何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平日里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比如，在家里人出去干农活的时候，在家提前晾好茶水，好让疲惫归家的陈家人能及时喝上水。 “满满小乖乖，上午都在家里做什么了呀？”爷爷陈宏业已经从厨房将陈玥晾好的一整壶茶水提了出来。 “丫丫姐带着我去河边给家里的羊割草了！”陈玥已经习惯了小孩子说话的口气，此刻奶声奶气向自己的爷爷奶奶说道。 “满满真乖！” 丫丫是陈玥大伯家的女儿，大名叫陈红，现在已经八岁了，和陈玥的二哥陈璋一般大，两人是同一年出生的。 陈家的孩子满十岁，就得送到学堂里去认字了，这是陈家的传统。不过能学到多少，就看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大伯家的大堂哥陈志强14岁，上了两年学实在上不动，已经被小姑父罗世忠找关系送到县里的木匠家里学手艺了。 二堂哥陈志勇12岁，读书也不灵光，虽然还在学堂里坚持着，不过估摸着这一两年也要不学习，找门路学个手艺什么的。 陈玥的大哥陈玮，今年11岁，刚上了一年学。 大姐陈瑾，今年刚好10岁，秋天的时候也要去上学了。 陈家村没有学堂，大家都是去乡里上学，一来一回比较费时间，所以一般带好饭菜，中午就不回家了。 平日里就陈瑾带着陈红、陈玥两个妹妹，毕竟二哥陈璋是个男孩子，更喜欢和村里的孩子们上山捉鸟下河捕鱼的，根本闲不下来。 这几天，陈瑾被小姑陈菊英叫到县里玩了，家里的女孩子就只剩丫丫姐和陈玥了。 “你丫丫姐呢？” 黄招娣回来这半天没看到自己的孙女丫丫出来，便好奇地询问了句。 “丫丫姐去菜地里摘菜了，让我在家等大人回来。” 果然，没一会儿，陈红就挎着篮子进了院子。 “爷爷奶奶，你们回来啦！” 黄招娣上前接过了篮子，看见里边有一大把嫩绿的豌豆尖、一小把青葱。 也是，春天还没过去，菜园里的菜籽种下去也就长了那么一点点，的确也没什么特别新鲜的蔬菜。 “奶奶，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呀？”丫丫虽然摘了菜，但还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吃，厨艺这一项她还在学习中。 黄招娣拎着篮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高兴地说道：“昨天打的豆腐还剩了点，先做个豌豆尖豆腐汤，再用小葱炒鸡蛋，主食就吃红薯稀饭吧。” 姐妹两个亦步亦趋跟着黄招娣进了厨房。 陈家在村里不算穷，家里又有村干部，又有能干的大人，还有陈兴武留下的抚恤金。不过，这笔抚恤金陈家人并不打算现在就花掉，而是存了下来，毕竟现在陈兴武的四个孩子养大成人也花费不少呢。先存着，以后还能应个急。 所以，陈家现在的情况也就是能保证吃饱穿暖，不过是比村里其他人家强了很多而已。 一菜一汤，红薯稀饭也很快做好了，黄招娣想了想，还特意取下房梁上的腊肉切了四片，各自一分为二，四片变成更小的八片。 饭好了，陈兴文、王春娥夫妻俩和陈璋一前一后回了家。 洗过手后，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打算开饭。 第4章 穿越女的金手指 “今天什么日子？”陈璋盯着桌子上的腊肉直了眼。 没错，陈家的生活水平在村里算上等了，平日里也有蛋、奶、其他肉类，诸如河里钓上来的鱼、山上抓到的野鸡、野兔，甚至水田捡回来的田螺。 但是猪肉类的食品在陈家也是比较少吃到的，毕竟村里养猪的人家还是少的紧，平日的猪肉只有去镇上或者县里才能有可能买到。 这不年不节的，奶奶居然把珍藏的腊肉拿出来切了几片，这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不想吃？” 黄招娣的眼神一下子扫了过来，陈璋不敢说话了，不过还是眼巴巴看着桌子上的腊肉。 “好了，开饭了！” 大家长陈宏业的话一出，黄招娣眼疾手快端起小的可怜的那一盘腊肉，按人头一个一个分了过去。 老头一片，自己一片，老大一片，大儿媳一片，大孙女丫丫一片，孙子小虎一片，小孙女满满两片。 大家已经习惯了陈玥在这个家的特殊地位，自然不会说什么，都埋头自己吃起了饭。就连陈玥，也在一次次抗议失败中无奈地接受了这份特殊的疼爱。 可别拿陈玥上一辈子也就是后世的科学养娃观念看待现在的情况。 按照后世的科学养娃观念讲，年龄比较小的孩子是不建议食用腊肉的，因为腊肉中含有大量的钠，吸收过多会增加小孩子肾脏的负担。 一是因为小孩的肾功能还未完全发育成熟，所以尽量不要让孩子吃腊肉。 二是因为腊肉不容易消化，吃多的话就容易腹胀腹痛。 拜托，现在可是五十年代，缺衣少食的年代，在这个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甚至半年都见不到荤腥的年代里，腊肉那可是难得的营养品。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太安静，陈璋不愧小名叫小虎，一天到晚生龙活虎的，这不，吃饭也堵不上他的小嘴。 陈玥就看着自己的二哥小嘴叭叭地，向着家里人炫耀自己今天和小伙伴们上了山，不过是在外围，还看到了一只有着五彩斑斓尾巴的野鸡，可惜他们这群小伙伴们年龄都太小，抓不住野鸡，不然今天就可以加餐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了饭，该休息的去休息了，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陈璋这个年龄，是最不喜欢午休的时候。他跟在自己的妹妹身后，进入了他们二房的房间。 陈家的屋子也不过是泥土墙，只不过他们找了县里的关系，拉了一批瓦片，屋顶也不像村里其他人家铺的是茅草。 “满满，你要睡了吗？”陈璋看着妹妹爬上床，坐在床边用力脱掉了脚上的鞋子。 “嗯？”陈玥因为身体的原因，有午休的习惯。 “二哥和你讲哈，下午我们去林子里找蕨菜吧，我听狗娃子说，他姐姐昨天在林子的坡上找到了不少嫩蕨菜。” “行，那二哥你下午出去的时候叫上我。” 蕨菜，一种长在山林间的野味，清香脆嫩，是农家人在春天里不可或缺的一味食物。 “嗯，我肯定会叫你的，你赶紧睡吧！” 陈璋懂事地扶着妹妹躺下，再将床头妹妹的小被子打开，盖在妹妹的肚子上。 陈玥已经习惯了大大咧咧的二哥，在自己的事情非常细心的样子。可每次看到，心里不免泛起层层涟漪，这就是有哥哥疼爱的感觉吗？ 等妹妹闭上眼睡觉，陈璋才蹑手蹑脚溜出屋子，很快便出了家门，去和自己的小伙伴们汇合。 陈玥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二哥偷溜着出了院子，丫丫姐正帮着大伯娘打扫厨房，大伯在大房的屋子里已经鼾声如雷，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居然在说悄悄话。 是的，陈玥穿成了50年代的同名女婴，一开始她以为就是普通的穿越，慢慢地发现自己也算是有一个穿越女的福利——俗称“金手指”。 这个金手指就是陈玥的五感要比一般人要更敏锐一些。比如听觉比常人敏感，视觉比常人更清晰看的更远，嗅觉比常人更灵敏。 这都是陈玥试验出来的结果。一开始她无法控制自己的五感，于是她的整个世界都很嘈杂，这就导致了她长期休息不好，最后容易生病。 等她意识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五感后，生病的频率就下降了很多。 就是因为陈玥的五感比常人敏感，在她能说话走路了之后，陈家人也慢慢发现了这个秘密。 不过大家为了保护陈玥，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情烂在了肚子里，绝不向别人提起。 就算陈玥利用自己敏锐的五感，在山林里、河里、小塘边等找出那些可食用的野味，以自己的绵薄之力改善着一家人的饮食，陈家人也假装不知道，只一个劲的说家里几个孩子都很棒，运气很好，能找到这些大自然馈赠的野味。 绝不只说是陈玥的运气好。 所以，陈家村的人一直觉得，陈倔驴家的男女老少，在找吃食这一方面，鼻子特别灵，运气也特别好。 没有人知道，这是那个在村里人看来体弱多病、乖巧懂事的陈家满满，身上带有的灵通。 陈玥也不是没察觉家里人对她的保护，感动之余，更多地是想着一定要利用自己身上五感敏锐的优势，更多的为家里人找到那些大自然馈赠的礼物，让家里人在吃饭上，能有更多的选择。 毕竟，用陈玥仅剩不多的历史常识往后推算，几年后就该到那场历史上有名的经济困难——三年自然灾害。 这那三年里，不，甚至有些不止三年，我国的农田连续几年遭受大面积的自然灾害，导致了全国性的粮食和副食品短缺危机，严重危害了人民群众的健康和生命。 陈玥在这个时代里已经有了强烈的归属感，也对陈家人有了深厚的感情，她衷心希望所有的陈家人，都能在这场灾难里存活下来。 所以陈玥自从得到家里人的允许后，就一直不断地从外面踅摸可以储存可以吃的食物进家里。 第5章 山林 言归正传，陈玥听到爷爷陈宏业和奶奶黄招娣没有午休，而是在说着悄悄话。 “大队新成立的农村生产合作社，我们老大还能继续担任队长吗？”这是奶奶黄招娣的声音。 是了，好像这会儿正是土地改革的时期，土地集体所有，集体统一经营，发展农村生产合作社的时候。 “你这不是瞎操心吗？我们家三代农民，家里还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兴武还是烈士，兴文又是村里为数不多识过字的，自己之前还做过代理队长，怎么就不能继续当了？” “也是，你说的也对。” “你就一天瞎操心的！” “我还不是怕老大的队长要是没了，就得和其他人一样在地里下苦力了？” “我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老大就算当了这个队长，还不一样得在地里下苦力？” “那，那不一样呀。”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农民？” “那当队长的农民和普通的农民能一样吗？你这死老头子，非和我犟？” “我看你就是闲的，赶紧趴着休息会儿吧，下午还得去地里干活呢！” 其实正在听老两口聊天的陈玥，能明白奶奶黄招娣的心思。 作为这个家的女性大家长，奶奶黄招娣不得不担心一家人的生计。当农民的队长，和普通农民，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就说他们陈家，现在家里一共就四个劳力，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爷爷奶奶也都五十多岁了，还能再当几年劳力用呢？ 再说了，陈家可不是其他的家庭，他们家下边还有七个还未成家的孩子要养活呢，甚至最小的陈玥才三岁。 黄招娣忧心的就是下边这七个孩子怎么养大成人。 陈玥听着二老的房间里没有声音，不由得抬头看着非常具有年代感的木头房梁，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一个在现代生活的好好的人，会来到这个什么都缺少的年代呢？ 为什么别的穿越女要么能得到可以积分兑换商品的商城，要么能得到可以储存保鲜的空间，甚至有些空间还能种植和养殖？ 而她，只得到了一个似乎很一般的金手指？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陈玥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也不是那种纠结的性子，叹完气想到自己下午还要和哥哥去采摘蕨菜，于是，便强迫自己进入到梦乡里。 这具身体多少还是有些不足的，稍微累点就会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所以陈玥的睡觉时间比常人多多了，从小给她看病的老中医也叮嘱她多休息。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直到二哥陈璋把她叫醒。 “满满，满满？” 陈玥睁开眼不知今夕何夕，她挤了挤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二哥！” “醒了，那你赶紧去洗把脸，我们要上山了。”虎头虎脑的陈璋歪着脑袋语气轻柔。 “那二哥你等我会儿。” 陈家人都很爱干净，家里东西摆放得整齐有序，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却从来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陈璋已经给妹妹打好洗脸的水盆，陈玥过去快速洗了把脸，稍微收拾了下自己。 丫丫姐和二哥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丫丫姐背了个筐，二哥背了个筐，手里还拿了个小篮子。 这个小篮子是爷爷陈宏业专门用春天的柳条给陈玥编织的小篮子，平时陈玥还用来采蘑菇采野花。 陈玥本想结果篮子，结果二哥不让。 “满满，这就是个空篮子，二哥帮你拿着，等到了林子里，再还给你。” 陈玥从来都拗不过二哥陈璋，无奈地笑着点头。 “走啦！出发，目标那边的林子。” 丫丫姐拉起陈玥的小手，二哥在前边开路，三个人一路往不远处的山林里去了。 附近的那片林子蕨菜还没有出现，只能去稍远一点的另一边的山林，这是陈璋中午带着小伙伴们去侦察过的情况。 说起来陈家村，建在几座山围起的地带，就像是一个锅的形状，陈家村处于锅底的位置。四面环山，中间有一条不小的河流经过，将陈家村分成了两岸。 陈家姊妹要去的另一边的山林，需要过河，不过不是过桥，陈家村只有一座石桥，建在村子的中间位置，是为了两岸的村民们来往方便的。 可若是要上另一边的山林，走那座桥就远了，所以大家都是淌水过去的。 不过他们三个都是孩子，要想上另一边的山林，还是要去村里唯一的石桥那里更安全。 陈璋提前和妹妹讲了，如果走累了，那就歇会儿再走，就算采不到蕨菜，也不能让妹妹累到了。 就这样，明明不是特别远的路程，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好半天才爬到山林里。 进入山林后，陈玥很快便发现了一片生长着鲜嫩蕨菜的坡地。 不过坡对于陈玥来说有点陡，丫丫姐和二哥自然不放心她过去，于是两人合计了下，打算一个人去采蕨菜，一个人盯着陈玥。 “你们都去啊，我就在这安静待着，绝不走动！” 陈玥见那片坡地上的蕨菜很多，生怕有人来和他们抢，于是赶忙让两个人都过去。 “你真的待在这里不动？”二哥的眼睛里流露着怀疑。 二哥陈璋早就看明白了，自家的满满是个活泼的主，就家里那些人还觉得她乖巧呢，呸，明明是内里藏奸。 当然这不是贬义，妹妹身体不好，光看外貌还真觉得这孩子惹不出什么大事，事实上，很多时候，妹妹都给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他疼自家妹妹，自然照做了，时间长了，陈璋发现自己的妹妹其实很聪明，也很有自己的个性，只不过身体状况限制了她。 陈玥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上辈子好歹也在职场里混过，情商自然不低，能看不出自己二哥现在对自己的不信任吗？ 她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 “二哥，我肯定乖乖站在这里，绝对不乱动。” 陈璋看了看那片坡地，确实有很多蕨菜，他也怕突然有村里的小孩过来和他们抢，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最终还是决定和丫丫姐一起采摘。 第6章 采蕨菜 蕨菜还是很好辨认的，叶柄为褐棕色或棕禾秆色，略有光泽，上面有1条浅纵沟，叶片形状为阔三角形或长圆三角形，先端渐尖，基部呈圆楔形，叶脉十分稠密，顶部呈蜷曲状，因此也被称为龙头菜、猫爪子。 采摘时一般只要顶端细嫩的那一部分，根部太老，口感不行，嫩的才可以一饱口福。 采摘蕨菜实在是一项非常解压的事情，你听，那掐断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多么舒适又治愈呀！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好，且现在还是个小孩子，陈玥高低要下去采摘几把。 不过现在，她只能眼馋地看着丫丫姐和二哥采摘，心想，这东西带回家，焯水后在冷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蒸着吃、炒着吃、凉拌着吃，都是不可多得一份美味。 更重要的是，蕨菜还可以晒干后存起来慢慢吃。 这片坡地上的蕨菜很快便被陈家姐弟采光了，他们再次往上攀爬，陈玥又一次凭借自己的金手指找到了一处蕨菜长得很茂密的坡地。 这片坡地只有平日里调皮惯了，习惯冒险的陈璋可以过去。 因为这片山坡太陡峭了，中间没有任何的树木可以依靠。于是爬山“经验相对丰富”的陈璋便从其中一边开始攀爬。 一开始，丫丫姐还不同意陈璋过去。 “小虎，这片山坡有点危险，我们放弃这一片蕨菜吧！” 陈家兄妹一致觉得还没有危险到特别夸张的程度，再加上陈璋再三表示自己平日里和小伙伴们爬的山坡比这个陡峭多了。 三个人，两个人都不想放弃这片山坡上的蕨菜，丫丫姐一个人持不同意见也没有用。 于是丫丫姐就建议给陈璋的身上绑上他们上山时放在筐里的一捆麻绳，麻绳的一端拴住陈璋的腰部，另一端牢牢地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这是为了陈璋的安全，陈玥表示同意，于是陈璋微弱的抗议也被忽略了。 陈璋在采摘这片山坡上的蕨菜，丫丫姐和陈玥就在另一边盯着，时不时提醒陈璋一句。 “小虎，左边，左边有一大片！” “小虎，往上点，上边有蕨菜！” ...... 就这样，在陈玥的金手指作用下，他们找到了几片茂盛的蕨菜生长的坡地。 陈玥发现，越是陡峭的地方，蕨菜就越多，甚至长得也更粗壮一些。 蕨菜采的差不多了，他们还在林子里找到了一些其他的野菜，比如刺龙苞、香椿之类的。 刺龙苞也是一种常见的食药两用的山野菜，一般在春季采摘，因为春季的萌发的幼茎嫩芽为主要的食用部分，其中含有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野味相当浓郁，味道香甜醇厚，被誉为“山野菜之王”。 而且，刺龙苞这种山野菜对具有风湿类疾病的中老年人特别有用，比如患有风湿类关节炎的老人就可以常吃这种野菜。 另一种名叫香椿的野菜，它的食用历史就更悠久了，甚至可以追溯到汉朝年间。香椿的幼芽嫩叶芳香可口，春季的嫩芽食用最佳，有特别浓郁的别样香味。同时，我们在《本草纲目》中，可以看到香椿的记载，那个时期的人们就发现香椿具有清热解毒、化湿杀虫、收敛止血等功效。 陈玥的上一世，城市里的香椿价格已经炒到很高了。 野菜捡的差不多了，他们又从山上折了一些家里的羊爱吃的树叶和草，遮在筐子上放做掩饰。 也不是他们小心眼什么的，实在是因为每次和陈玥一起上山，总能收获到很多的好东西。这次也是，两个筐几乎要满了。 为了不打眼，只能如此。 给筐子做好掩饰，现在明面上他们采摘到的野菜只有陈玥手里的那个小篮子了。 三个人背筐的背筐，提篮子的提篮子，接下来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他们的每一步脚步都要走稳。 还是一样走走停停，后来陈玥的小篮子就被丫丫姐或二哥陈璋分别挎着走了。 要是一直让陈玥提着，他们怕是一路光停留都要停留很久。 路上，他们遇到了陆陆续续回家做饭的同村妇女们。 “哎，你们去山上给羊割草啦？” “是啊，三奶奶，我们刚割草回来。” “真懂事！” 随着妇女们回家做饭，村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远处的青山如黛，远远看去，像是一幅水墨画。 陈家三姊妹回了家。奶奶黄招娣刚进门不久，正蹲在院子里洗菜。 “奶奶，我们回来啦？” “回来啦？”黄招娣抬起头看着三个懂事的孩子，见丫丫和小虎身上都背了筐子，便站起身甩甩了手里的水滴，走上前帮着他们把筐子卸了下来。 “这是去山上啦？” “嗯嗯，奶奶，我们找到了好多蕨菜，还有刺龙苞、香椿和别的野菜。” 黄招娣扒拉开上面做掩饰的树叶子和草，就看到下面满满的山野菜。 “筐子先放着，等吃过饭了我们再收拾。” 黄招娣盘算着这些蕨菜得赶紧收拾了，不然放久了就不够新鲜了。 “嗯嗯。” 陈玥将自己的小篮子吃力举到奶奶黄招娣面前。 “奶奶，这些今天晚上够吃了吗？” 黄招娣赶紧接过小篮子，“哎呦乖乖，这些够了，奶奶还去地窖里拿了几个萝卜出来呢。” 萝卜是从冬天一直保存在地窖里的，每年村里人家家户户都会在地窖藏一些耐储存的蔬菜粮食之类的。萝卜就是其中之一。 陈玥在心里撇了撇嘴，在地窖里储存了一个冬天的萝卜，说实话，真的不好吃，水分少，还糠。 不过也没别的选择了。 三个孩子去洗了手，陈璋就去田地里找爷爷和大伯了。 丫丫姐懂事的在帮奶奶黄招娣摘菜、洗菜、烧火，陈玥也想帮忙，结果被祖孙两人严词拒绝了。 “满满你乖，今天上山肯定累到了，赶紧去休息会儿。” 陈玥这会儿的精神头还可以，便端了个小凳子出来，像个小监工一样坐在厨房火灶前，盯着奶奶和丫丫姐做饭。 第7章 去乡里 奶奶黄招娣毕竟做了几十年的饭了，手脚非常麻利。 很快，凉拌刺龙苞、腌萝卜泡菜、香椿炒鸡蛋完成了，主食还是红薯稀饭，中午剩的饭加水再加一点红薯和米煮一煮，饭菜就做好了。 爷爷、大伯、大伯娘三个大人，带着二哥陈璋一个孩子，很快也赶了回来。 “饭好了！” 陈家小院再次充满了家常味的饭菜香气。 “爹娘，我明天去乡里开会，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带的？” 吃过饭一家人各自找活在干，陈大伯一边编着筐子，一边和自家爹娘说话。 “你明天要去乡里？那明天你媳妇和你一起去。” “春娥？”陈大伯不理解，“春娥为啥要跟着我去？” “几个孩子今天下午摘了好多蕨菜，家里也吃不完，你去开会，你媳妇把这些蕨菜拿到乡里换点东西。” 原来是这样，陈大伯点了点头，那是得去。 “还有，你们爷俩不是编了很多竹筐、竹篮之类的，明天也一起拿到乡里换成别的紧缺物吧。” 陈大伯一天都在外面忙忙碌碌，家里缺什么还真不知道。 “那换点什么呢？” “等下我和你媳妇讲，你们大老爷们能记住什么？” 黄招娣对家里的男人说话可不耐烦了，只有家里的女人和小辈能得到她的温柔以待。 “......” 陈大伯已经习惯了自家娘的脾性，憨憨笑了下，继续手里的活。 王春娥很快收拾完厨房出来。 娘几个便开始收拾蕨菜。 蕨菜一把一把用草叶子捆扎整齐，再整整齐齐码进篮子里。 “春娥，你明天和兴文一起去乡里，回来带点盐巴，再带点蔬菜种子豆子种子啥的，就快清明节了，我们菜园里也得多种点蔬菜豆子。” “家里还有啥缺的吗？” “其他还好，酱油、醋我们村里有人会做，到时候去换点就行，对了，白糖不多了，如果乡里有也换点。” 白糖在这个时候，还是个比较紧缺的物资。 “行，那要不要给几个孩子换点糖块、点心之类的？” “少换点也行。” 陈家的孩子是村里小孩最嫉妒羡慕的，因为平日里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零嘴。村里其他小孩可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婆媳俩嘴里聊着天，手底下动作也不慢，很快蕨菜便被捆扎成一把一把的了。 剩下的蕨菜，掐去有点老的根部和不能食用的头部，剩下的洗干净用水浸泡起来，用来明天凉拌着吃。 山村里的夜晚几乎没有娱乐活动，大家都早早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陈兴文和自家媳妇王春娥起了个大早，稍微热了点玉米粑粑准备带着路上吃。 因为要赶一早上的骡车，他们准备好要带出去换东西的蕨菜和竹编制品，火急火燎地就去村口等老王头了。 老王头是村里的驾骡车的把式，每逢大小集会便会一大早驾着骡车去乡里，村里人要是想坐车，得提前到村口去等，要是错过了就只能靠两条腿走到乡里去。 村口有一棵大榕树，榕树下砌着一圈石板，村里人闲来无事也喜欢坐在石板上聊家长里短。 陈大伯夫妇俩到大榕树下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村里的妇人在等骡车了。 “陈队长，春娥嫂子，你们这也是要去乡里？” “嗯，我家那位去乡里开会，我顺便跟着他去换点生活用品。” “赶巧了，我也要去换点生活用品，等下我们一起呗！” 说话的这名妇女是同村本家，夫家也姓陈，因为她有个儿子叫二蛋，和陈璋差不多大小，于是王春娥一般称呼她二蛋娘。 “那我们一起呗！” 骡车慢慢悠悠过来了。 “吁！” 老王头这一声下来，骡子便停在了路边。 “陈队长，你也要去乡里呀？” 陈大伯毕竟是村里的队长，大家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是啊，乡里喊我们这些村干部去开会。” 村里人赶紧上骡车抢占好位置，老王头一鞭子挥向骡子，骡子便嗒嗒走了起来。 “队长家的，你们家老大今年差不多15了吧？” 骡车动起来后，坐在王春娥身边的一个村里的老妇人开了口。 “还没，我们大牛今年14，还不到15岁。” 王春娥打眼一瞧，这不是村里有名的陈婆婆吗？ “那也快了！” “啥快了？”王春娥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们家老大也快15了，是不是得给他物色媳妇了？” 为什么说陈婆婆在村里很有名呢？那是因为陈婆婆是村里唯一的媒婆，满陈家村，大部分人家的婚姻大事，都离不开陈婆婆的撮合。 “我们家老大还小吧？”王春娥有点迟疑。 “不小啦！你想想，咱们村的娃娃基本上十五六就订亲了，十七八就成亲了，十九二十就能生小孩了——” “那也有点小，我们家孩子都不着急成家的。” “都说成家立业，就是要先成家再立业。你们这做家长的，一点也不着急？” 王春娥心想，我还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别说陈家还真有成亲晚的传统，爹娘他们成亲就晚，她和自家男人成亲也较晚，二弟是组织介绍的。 还真基本都在二十岁以后成的家。 “嗨，我家大牛你还不了解啊，现在还在县里跟着他师父学艺呢，这一年半载就节日里能回来几天，就算给他找了个对象，这几个月几个月不联系的，这不得让人家女方觉得不靠谱呀？” “离得远怕啥，大不了让他们早点成亲，成了亲你们大牛带着媳妇一起去县里，那也挺好的。” “那不行，他们学艺的要求非常严格，他师父不会同意带女人一起学艺的。” 陈婆婆叹了口气，“那倒也是！” 现在村里哪个十几岁的娃娃不想去学门手艺呀，都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这手艺在手，也能多给家里挣点嚼用。 但是师父哪里是那么好拜的？不是有句老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嘛！这要是没有门路，哪个手艺人愿意将自己吃饭的家伙事教给别人呢？ 这一路上，骡车上的妇女们聊着家常，一点也不无聊，时间也似乎过得更快了，没多久便来到了乡里。 第8章 王桐花的嫉妒 等到了乡里，村里人一哄而散，大家分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陈大伯走之前叮嘱自家媳妇，“媳妇，你等下去老街那边换东西吧，我开会完就过去找你，如果你等不到我，可以直接到骡车集合地这里，我要是在老街上找不到你，会直接去集合地。” “好！” 说完陈大伯便往乡政府的方向去了。 王春娥和二蛋娘两个人挑着东西来到了老街。 今天刚好赶上老街有集市，街道两边都是附近来这摆摊的农民。 王春娥和二蛋娘快速找了个没人的空位，将货物卸了下来。 “这可真热闹！”二蛋娘带的是自家鸡下的鸡蛋，还有一只已经不下蛋了的老母鸡。 “你这鸡蛋攒了不少时间吧？”王春娥见二蛋娘筐里的鸡蛋不少，便这样问道。 “那可不，这都攒了快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 二蛋娘见王春娥带出来的是成捆的蕨菜和竹编制品，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们家鸡蛋是不是都进嘴里了？” “啊，我们家劳动力少，孩子多，可不得多补补。” “要我说，春娥嫂子你也真是脾气好，鸡蛋多金贵啊，怎么能让你家婆婆拿出来给孩子吃呢？” “那没有，我们婆婆隔三差五的也给我们大人做鸡蛋吃。” 王春娥知道二蛋娘看不惯自家把家里母鸡下的蛋都吃掉了，但家里实际上不缺这点鸡蛋，婆婆掌家有很公平，家里大人小孩都是隔三差五能见到鸡蛋做的食物。 “真的假的？我可听村里人说了，你们家鸡蛋都留给你们老二家的那个病秧子闺女吃了！” “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病秧子？我们家满满就是早产，身体稍微弱了点，怎么就叫病秧子了？” “我还不是为你打抱不平？你就说家里好东西是不是都给老二闺女了？” “那也是满满身体不好，才要吃好点养养。再说了，家里好东西我们大人虽然吃得少，但我婆婆不是个抠门偏心的，基本上满满能吃到的，我们家孩子也有份！” “真的？你婆婆真有那么好？” “我还能骗你不成？” 要不是二蛋娘和自己是一个村子嫁过来的，王春娥觉得自己都能不和这个人来往。一天到晚就好打听别人家的事情，自己家过得一塌糊涂的，还经常拎不清。 “那你婆婆还怪好的！”二蛋娘说出来的这句话酸溜溜的。 就这王春娥，当年在家都熬成老姑娘了，大家以为以后最多嫁个鳏夫，谁知道后来居然说给了陈家村陈倔驴家里。 谁不知道陈倔驴家里是陈家村日子过得很不错的几户人家之一啊，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自己要是能嫁进陈倔驴家该有多好。 结果，陈倔驴两口子谁也没看上，自家爹娘也找人去问了陈家还是没看上，无奈下自己只好在媒婆的相看下嫁到了陈家村另一户人家。 没几年，居然是王春娥眼看着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嫁进了陈倔驴家。老天还真是不开眼！ 没错，二蛋娘原名王桐花，和王春娥娘家是一个村子的，不过她在心里非常嫉妒这个嫁进村里富户家的同村姑娘。 直到陈倔驴家的老二陈兴武牺牲后，陈兴武的老婆刘凤琴紧接着也悲伤过度剩下小女儿过世后，王桐花对王春娥的嫉妒羡慕恨才慢慢转变成微妙的同情。 嫁得好又怎么样？现在还要养小叔子的四个小孩子，看她王春娥以后还能过得比她好？ 刚开始，因为满满是个小婴儿，需要人照顾，陈家适合照顾小婴儿的就当家人黄招娣和老大媳妇王春娥。 两个婆媳是分别在家照顾婴儿的，加上婴儿还因为体弱经常生病，陈家人生怕这个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不久母亲也没了的女婴抗不过，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所以那一段时间，陈家上空被悲伤和忧愁这两朵乌云笼罩着。 王桐花冷眼看着，王春娥在这其中，也慢慢变得似乎老去了不少。 陈家乌云笼罩的状况一直到陈玥两三岁以后。 自从陈玥开始说话以后，身体状况也渐渐平缓下来，只是相对平常的孩子身体弱了点，需要特别注意，平日里营养也不能缺少。 这个时候，陈家人逐渐发现，小乖乖满满真的是一个特别乖巧特别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整个人都很文静，听大人的话，体贴家人。 每每看到懂事的陈玥，陈家人的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这里的陈家人包括王春娥。 王春娥和二弟媳刘凤琴的关系很好。 以前刘凤琴在县城的卫生院里上班，护士的工作很忙，几个孩子照顾不过来，寒暑假都会送到乡下让大嫂王春娥帮忙带着。 当然不是白帮忙，城里的时兴物品刘凤琴也经常带给家里，每次回乡都是大包小包的，村里人不知道多羡慕陈家有个这样的儿媳呢。 刘凤琴也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二弟媳给家里送这送那的，她就给二弟媳送山里的土特产。 妯娌两人有来有往，关系也日益亲密。 天有不测风云。 谁能知道后来二弟媳因为受不了二弟牺牲的消息，悲伤过度，生下小女儿满满没多久就去了。 王春娥作为长嫂，自然担负起了照顾二弟家几个孩子的担子。 她本人倒是不觉得这些孩子是负担是累赘，但是村里人不这么想啊，尤其那些年轻时嫉妒王春娥嫁了个好人家的妇女们，包括王桐花，她们都觉得陈家老大的负担肯定更重了，王春娥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家享福了。 哪知道，苦也只不过苦了一两年，等陈玥那个丫头片子立住了，陈家的日子眼看着又红火了起来，加上陈家大儿子又做了村里的代理队长。 这，大家也不敢当着他家的面说什么了。 只有王桐花，每天还在各种酸言酸语说个不停。 王春娥实在是看不上这个娘家同村的妇人，天天就爱搬弄是非，说话尖酸刻薄的。 要不是她男人是村里的队长，陈家和王桐花的男人家里又是本家，她才懒得搭理王桐花呢。 这不，王桐花每每犯蠢犯到王春娥面前，王春娥都要狠狠批她几句。 贱皮子，就喜欢别人完虐她。王春娥在心里暗骂道。 第9章 翻花绳 下午，陈兴文和王春娥夫妇俩从乡里回了家。 陈璋正在村口的大榕树底下和小伙伴们玩耍，老远看到老王头的骡车，就开始喊大伯大伯娘了。 现在谁家有好吃的基本上都要关起门来自家人解决，所以陈璋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兴高采烈地和小伙伴们说：“我先回家啦！” 等回了家，关上了院子门，陈璋才小声问：“大伯大伯娘，你们去赶集有没有给买好吃的？” 王春娥摸了摸陈璋的小脑袋，笑着说：“大娘给你们带了点绿豆糕和糖果。” 陈璋高兴坏了，他就说大娘去赶集不可能不给家里的小孩带零嘴的。 农家少闲月。 只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们，才知道农家人一年四季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刻。 这不，这会儿的陈家，只有陈红、陈玥堂姊妹两人正在二房的屋子里看小人书。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陈红心想，肯定是爹娘回来了。 于是两姐妹放下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大伯，大伯娘，你们回来了？” “哎！”大伯回答了一声出门，他今天在乡里的会议上学习的文件，还得去传达给村里其他干部。 王春娥也“哎”了一声，走上前摸了摸陈玥身上的衣服。 “满满，怎么穿这么薄？冷不冷啊？” 语气充满了关心。 陈玥赶紧回答，“大娘，今天出大太阳了，不冷。” “还是要注意点，这四月天，就像小娃娃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可要注意保暖，别一冷一热地给闹生病了。” 王春娥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闺女。 “嗯嗯，大娘说的我都记住了，生病了就要喝苦汤子，我才不要生病呢！”陈玥皱了皱鼻头，她实在是怕了这年头大夫开的药了，基本是中药，味道难闻且难喝。 “要记在心上。”王春娥用手指刮了刮陈玥的小鼻头。 “嗯嗯。”陈玥重重点了点头。 “快进屋，大娘给你们拿糖吃。” 给三个孩子分别分了一块糖果，王春娥便去做晚饭了。 陈家村的人们，只有冬季不需要干活的时节里，只吃两顿饭，其他时节，都是三顿饭。农忙时节或丰收时节，吃食会更加精致更加有营养一些。 今天的晚饭是玉米磨成小粒煮的稀饭，菜是萝卜擦成的细丝放上盐、白糖、醋、辣椒面等调味料凉拌而成的。 没有人会嫌弃这样的晚饭。 等陈家的两位家长从田地里劳作回来，陈兴文还没回来。 王春娥给自家男人留了点稀饭和菜，剩余的端出去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吃。 简单、温馨。 吃过饭，王春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和婆婆黄招娣说话。 “娘，你让我换的东西我都换了，还换了点糯米、红枣等杂粮，明天可以煮给几个孩子吃。” “辛苦你了，老大媳妇。” “这有啥辛苦不辛苦的，对了，我还给爹娘买了些软糕点，爹娘可以尝尝。” “那我和老头子可有口福了。” 陈家就是这样的，不管谁去外面，都会记得给一家几口人都带点零嘴或者礼物，作为给家人的一点心意。 之前村里有个婆婆在家里做客，看到回家的老二陈兴武回家还会给自己爹娘带零嘴，当着爹娘的面说什么你们都是老人了，好东西应该都留给晚辈们。 什么狗屁混账话？年纪大了才更应该吃好点呢。 陈家人才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嘴里怎么说呢，能让一家人和和睦睦把日子过好，那才是硬道理。 王春娥很庆幸自己当初嫁给了陈兴文，如今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当年王家爹娘虽然因为高彩礼，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她也不怨恨。 因为自己的福气都在嫁人之后了。 陈家爹娘通情达理、豁达乐观，比自家那个乱糟糟的家好太多了。 很多道理，也是王春娥来到陈家后，跟着爹娘和自己男人一点点学通透的。 陈兴文这天回来的很晚，家里人都睡得差不多了，他才回到的家。 陈玥睡得迷迷糊糊地，有感觉到似乎大伯回来了，但她实在太困了。 第二天，是学堂放假的日子，陈玥的亲大哥、亲姐姐今天都要回家来。 “我看菜地里的韭菜长得差不多了，上午我们割点韭菜，家里还有点粉条，再打两个鸡蛋，我们娘俩一起包点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一大早吃过了早饭，黄招娣便对王春娥吩咐道。 “要不要再炒点菜？小姑子说不定要带着秀梅、秀兰一起回来呢。” 黄招娣顺着大儿媳的话往下想，放假了，小女儿多半不放心两兄妹自己回来的，肯定要送，至少小女儿肯定是要回来的。 “那就去地里掐点豌豆尖，再去陈豆腐家里打块豆腐，做个汤，再炒个土豆丝，应该差不多了。” “那行，丫丫，你出来下！” 陈红正和陈玥在屋檐下翻花绳玩儿，听见妈妈叫自己，便停下手里的游戏，朝着王春娥走了过去。 “妈，怎么啦？” “给你两分钱，你去陈豆腐家里打块豆腐，行吗？” “行！” 陈红带着两分钱和一个盖着块蓝色粗布的菜篮子，出门打豆腐了。 “奶奶，大娘，我能干什么呢？”陈玥的玩伴出门了，不能翻花绳了，她也很无聊。 “哎呦，满满真乖，这就想着给奶奶和大娘帮忙啦？”黄招娣对这个乖巧的小孙女张口就能夸出一连串溢美之词。 “奶奶！”陈玥羞红了脸，心想自己虽然现在是个三岁多点的小娃娃，但内里可是成年人的思维。 “乖，满满就在家和奶奶玩，等你大娘去菜园里摘了菜回来，你来帮奶奶择菜，好不好？” 自家种的韭菜，好吃是好吃，就是肥力不够，长得细细的，不好择干净，这不，有个小孩子一起干活，多少也能帮点忙。 再说了，陈玥择菜还是很有两下子的。 王春娥提着菜篮子，菜篮子里放了根镰刀，急忙忙去菜地里割韭菜去了。 黄招娣就接替了刚刚大孙女陈红的位置，哄小孩一样和陈玥翻起了花绳。老一辈还是有很多花绳的玩法，在现代没怎么见过几个花样的陈玥简直要看呆了。 第10章 包饺子 果然，娘仨在院子里择韭菜的时候，小姑子陈菊英带着陈玮、陈瑾兄妹，还有她家的两朵姐妹花罗秀梅、罗秀兰从乡里回家来了。 “娘，我回来了！”一进门陈菊英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黄招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陈红和陈玥给姑姑、哥哥、姐姐们依次打招呼。 双方打完招呼，陈玮和陈瑾拉着妹妹陈玥的手去二房的屋子里说话了。 “满满，你这段时间怎么样？”大哥陈玮将近一周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妹了。 “大哥，姐姐，我挺好的，最近也没有生病。”陈玥笑眯眯说道。 “家里其他人可还好？”见大哥关心完满满，陈瑾便问起了家里人。 陈玥还是乖巧地回道：“爷爷奶奶挺好的，大伯大伯娘也挺好的，丫丫姐、二哥、我最近也挺好的。” 陈玥毕竟现在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就算表现的再聪慧，也不能叫旁人觉得这孩子成熟过了头，一个小孩子成熟过了头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所以陈玥已经模仿小孩子的说话方式很久了，现在这样听着似乎有些稚嫩的话，绝不会让旁人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给！这是姐姐给你带的月亮糖，你尝尝！”陈瑾从裤兜里掏出四颗黄色包装的糖果。 “哥哥姐姐吃过了吗？” “姐姐吃过了。” 可陈玥还是固执地将四块糖，一个一个分给两个哥哥和姐姐。 原本陈玮和陈瑾都不打算要月亮糖，但是拗不过陈玥，只能接过来放进兜里，打算晚上的时候再吃。 这会儿大家都在，不好吃独食。 院子里，罗秀梅、罗秀兰两姊妹央求着大房的陈红带她们去村里转转，她们可好久都没回山里了，乡里虽然看似比山里繁华，比山里热闹，但论有趣，还得是山里，野趣盎然。 三个人便勾勾搭搭出了门，陈红便带着她俩去村口的大榕树下了，也不敢走太远，知道家里马上要做饭了。 陈菊英把提给娘家的礼物拎到爹娘的房间里去，便麻利地挽起袖子，开始帮忙择韭菜。 “娘，满满这段时间怎么样？” 这已经是每个陈家人回家一定会问的话题。 “满满这孩子，这段时间也没生病，还特别乖巧，前几天还和丫丫、小虎去山上采摘蕨菜，还真拿回来不少呢。” “没生病就好！满满这孩子还真是懂事。”陈菊英感慨道。 王春娥手里干着活，嘴巴也没歇着，“你们家秀梅和秀英也乖巧。” “哪里乖巧了，不过就是在外人面前装的好，在家那就是两个女魔头，闹得我头疼！”陈菊英说起两个女儿就生气，也不知道怎么能生出两个混世魔王的女儿？她曾经无数次怀疑是性别生错了，别是男孩托生到女儿身上了。 “女娃娃家的，性子活泼点好！”王春娥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娃娃，比如陈红、陈瑾、陈玥，可也喜欢性格活泼泼的女娃娃，比如小姑子家的两个闺女。 “唉，大嫂这还是见她们闯祸闯的少！” 姑嫂俩都是手脚麻利的妇人，很快便择好了韭菜、豌豆尖，王春娥又从地窖里摸出来几个土豆，洗干净削了皮。 娘仨的战场从院子里转到了厨房。 王春娥和陈菊英姑嫂两人开始准备饺子的馅料。 红薯粉条用热水提前泡起。 鸡蛋在碗中打散； 锅烧热刮一勺乳白色的猪油下去，等猪油融化，用锅铲将融化的油在锅底翻上一圈； 再将碗中的鸡蛋液一圈淋入猪油中；用筷子翻成碎碎的炒鸡蛋； 之后盛出在碗中。 接下来是将择好洗净控干水分的韭菜用菜刀切细，泡好的红薯粉条也用菜刀切细，豆腐切成小块，依次放入盆中。 再将炒好的鸡蛋碎在菜板上切得更细，一起放入韭菜粉条白菜的盆中。 再给准备好的菜里，放入十三香、香油、味精、辣椒面、盐等调味料，顺时针搅拌均匀，饺子的馅料就完成了。 她们准备馅料的时候，黄招娣那边也很快和好了面团，面团是玉米面和小麦面二合一的，现在哪有山里人家吃得起纯小麦面的饺子呀！ 揉好了面，黄招娣将面团一分为四，然后将四个小面团搓成细细的长条，再将长条揪成一个个小剂子。 陈菊英便在一旁将小剂子一个个搓成圆球球，在用手压扁，再用小擀面杖擀成边上薄里边略厚的圆面皮。 黄招娣将圆面皮拿起，用勺子挖上些许馅料，再两手一捏，一个元宝形状的饺子便做好了。 母女俩一个人擀皮，一个人包饺子，配合的几乎完美。 王春娥在另一边案板上，将削皮的土豆切成细丝，再将土豆丝放入凉水中浸泡几分钟。 就着几分钟时间，王春娥也不闲着，去院子外面抱了捆柴火进来，又去洗了手，包了几个饺子，眼看着饺子皮也剩的不多了，她又去生了火。 先给炒过鸡蛋的油锅里再挖了勺猪油放进去，等猪油融化，将切好的泡椒倒入，再倒入控了水的土豆丝，快速翻炒几下，土豆丝很快好了。 盛出土豆丝放在一旁，锅里加水，烧开后放入豆腐，焖几分钟，再放入豌豆尖，起锅放入一个汤盆里。 最后再次加入清水，这次是煮饺子要用的沸水。 别问为什么所有菜都要在一个锅里完成，实在是陈家只有一口大铁锅。 锅里的水沸腾后，王春娥便在灶台那儿看着火。 下饺子了！ 只见饺子像一个个跳水运动员争相恐后跳入沸水中。 陈菊英趁着这功夫数了数家里要吃饭的人口数，数出了12双筷子，碗凑不够12个，便用盘子替上。 接下来出去招呼了声，“孩子们，出来搬桌子准备吃饭！” 二房的四个孩子便都走了出来，陈菊英便打发陈璋，“小虎，你三个姐姐都出去了，麻烦你去找一找，把他们叫回来吃饭。” 陈璋撒腿出了家门，也不跑远，找了个地势稍微高点的小土坡，手呈扇状。 “秀梅姐、秀兰姐、丫丫姐，吃饭啦！” 听到小虎弟弟的召唤，三姊妹便扔下村里围着她们问乡里生活的孩子们往家里跑。 第11章 情分 吃过了饭，陈菊英没有跟着娘和嫂子去厨房收拾，而是与爹和大哥说着话。 “爹，大哥，我这次回家是有事和你们商量。” “什么事情？” 陈兴文知道自己的二妹妹不是个性格鲁莽的人，既然开口说有事商量，那必定是大事。 陈菊英却没有开口回答大哥的问题，而是看着自家爹说道：“爹，事情还挺重要的，最后等娘和嫂子收拾完厨房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商量。” 原本陈宏业觉得二闺女虽然性格泼辣，但心有城府，平日里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的事情都能处理的利利索索的，就算这次有事情找家里人商量，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结果陈菊英这么一郑重起来，陈宏业就晓得了，绝不是一件小事。 “行，那你去叫你娘和嫂子过来，我们等下就去我和你娘的屋子里说话。” 陈菊英赶忙进入了厨房，没一会儿，黄招娣急急忙忙走了出来，陈菊英在后边拉着大嫂的胳膊，也拖着她进了爹娘的屋子。 陈宏业见人齐了，“闺女，说吧！” “爹，娘，大哥，大嫂，是这样的，我们老罗最近腿又开始痛起来了，似乎越来越严重，我便让老罗自己去县里的医院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老罗的骨头怕是坏死了，恐怕要去大地方的医院瞧瞧了。” “那你们赶紧去呀，还等什么？” 黄招娣一听二女婿的腿病又犯了，而且愈加严重，一下子就着急了。 “娘，我总得把家里的事情交代清楚了，才能安心带着老罗去看病呀！” 陈菊英就知道娘听到消息一定会着急的。 “娘，小姑子说的没错，家里还有两个女娃娃呢！”王春娥也在旁边帮着小姑子说话。 “没事，家里的两个孩子送到我这里，我来帮你们照顾着。” 黄招娣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爹，娘，大哥，大嫂，你们也知道我们家老罗在老家也没什么亲戚了，孩子确实无人托付，只能暂时交给你们来照顾一段时间了。” 陈菊英说着就红了眼睛，“不过，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们白照顾孩子的，我给生活费。” 这话一说出口，王春娥就知道需要自己说话了，毕竟，自己现在才是这个家的长媳，爹娘、男人不管怎么在乎自己的妹妹，也不该不顾自己的感受就把小姑子家的两个孩子接过来照顾。 “小姑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她假装掉了脸子，一脸不虞，“难道我还能帮自家人照顾孩子还收取费用吗？” “不不不，嫂子，我的意思是——” 陈菊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大嫂打断了。 “二妹，妹夫已经没有什么亲近的家人了，就剩我们陈家这点亲缘关系了，我们就都是一家人，平日里你们夫妇对我们也很照顾，现在只是帮你们照顾一段时间的孩子，哪里就需要你的感激了？” “你嫂子说的是！” 这是陈兴文的声音。 陈宏业和黄招娣两口子这会儿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们不方便说话，毕竟两个孩子送过来，更辛苦的是大儿子和大儿媳。 “我们都是一家人，就算你出嫁了，也还是我陈兴文的妹妹，两个孩子也是我亲外甥女，舅舅照顾外甥女，那是应该的。” “大哥，大嫂，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们照顾秀梅、秀兰肯定很辛苦。” “没关系的，家里孩子多，一个带一个，我们大人都很省心的。” 王春娥这话也没有错，平日里自家丫丫，二弟家的圆圆、小虎、满满，几个孩子一起出门玩耍，她就算在地里干活或者在家里干活，看顾不到他们，也不会觉得有多么担心，因为她知道，家里的大孩子总会照顾着小孩子。 再说了，陈家的孩子，都是很懂事明理的，不会干什么坏事。 她继续劝着小姑子，“妹妹，你就放心带着妹夫去看腿，孩子交给我和你大哥。现在是妹夫的腿更重要！” 陈菊英就算是个爽利的性子，近日来也被丈夫的病吓到了，现在得到了哥哥嫂子窝心的言论，这心里就算是在大冬天喝到了姜汤，大夏天吃到了雪糕一样，通透的舒服。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大哥大嫂，真的特别特别感谢——” 见几个孩子讨论完了，陈宏业作为陈家的大家长开始说话了。 “菊英，你和世忠打算什么时间去城里？” “越快越好！” “那这样，刚好赶上孩子们休息，你今天下午就带着你大哥去你家，把秀梅、秀兰姐妹俩的衣物等生活用品拿过来，还有，两个孩子的口粮也带过来。” 陈兴文一听爹的这句话，赶忙开口阻止，“爹，我们家不缺两个孩子的口粮，就不用二妹带口粮过来了吧？” “老大，你和菊英兄妹俩守望相助，这很好，爹我心里高兴啊，”陈宏业是真的很高兴，“不过，你们毕竟已经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立业了，都有自己的小家要照顾，情分归情分，可现在粮食是金贵物，谁家也不会觉得自己家粮食多了的。” “没错，你爹的意思就是说，你和菊英只见有兄妹的情分，愿意帮助菊英渡过眼前的难关，这是好事，不过，你有春娥了，下边还有自己的三个孩子和老二家的四个孩子要照顾，菊英呢，也有世忠、秀梅秀兰需要照顾，你和菊英是兄妹，但春娥和世忠不是。” 再亲密的血缘关系，只要中间插入了互相都不是血缘关系的第三者，那关系肯定会有所变化。如果，大家都能处理好这中间的关系，那么亲密关系便还能继续相处下去。 比如，至亲至疏夫妻，两个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偏偏组成了家庭，还会生下有血缘关系的骨肉亲人。 如果夫妻间没有任何其他人介入，夫妻情分就能长久，但一旦有，比如公公婆婆、丈人丈母、小姑子小叔子等，夫妻关系便会发生变化。 陈家的两位老人，一个曾经做过富贵人家的书童，侍奉过家里的公子哥儿学习，见多识广，明白了许多事理；一个则是潜移默化，在生活中一点点发现这些道理。 不得不说，是非常豁达明理的两位老人了。 第12章 二八大杠 商量完正事，陈菊英带着大哥陈兴文，去乡里给两个孩子搬东西去了。 因为已经错过了老王头的骡车，便只能腿着去了。 不过，两个人算是从小走惯了山路的，所以就走了小路，小路崎岖且多靠近山林，但实际距离上比大路近了不少。 两个人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回到了乡里妹妹妹夫的家里。 “大哥，你来啦？” 罗世忠这段时间因为腿疼，已经请假在家休养了。 “世忠啊，腿疼怎么还出来了呢？赶紧躺着吧。”陈兴文见妹夫罗世忠都拄上拐杖，就知道这肯定是疼的受不了了。 要知道，罗世忠曾经和自己的弟弟兴武是战友，虽然在战斗中负伤瘸了右腿，但平日里从不拄拐，走路都尽量走的板正，这会儿拄着拐杖这么走着，看得人挺心酸的。 “没事，大哥，我们要去城里看腿的事，菊英都和家里讲了吧？” 罗世忠也想自己的腿能恢复，不然不能正常开展工作，天天在家就这么休养着，可真难受！ “说了，你们呀，就安心地去，放心，两个闺女交给我们，保证给你们养得好好的。” “那可真是太辛苦大哥大嫂了！” “不辛苦不辛苦，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两个郎舅就这么寒暄了一会儿。一个在村里当队长，一个在乡里当民兵队长，平日里也都属于和人打交道比较多，这通寒暄下来，可不得都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呀？ 怕天黑了不好走路，陈菊英赶紧收拾好秀梅、秀兰姊妹俩的日常生活用品，还收拾了一些怕放家里会坏的粮食、蔬菜之类的。 “大哥，东西有点多，干脆你等下骑我们家的二八大杠回去？” 陈菊英看着这一堆东西正发愁呢，旁边和大舅哥聊天的罗世忠察觉到了，于是便想到自己和菊英都要去城里，家里的自行车放着也是放着，落灰不说，也不安全。还不如让大舅哥骑回家用呢。 陈菊英一拍脑袋，“对对对，家里自行车都被我忘了，大哥，你过来，帮我把自行车推过来。” 陈兴文一听，还能骑自行车回去，这可是大好事呀！ 动作麻利，很快便把自行车从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推了出来。 你问自行车为什么会放在屋子里？这可是50年代呀，哪家有个自行车不得被说声大户啊？自行车可是大件，肯定要放屋子里。 兄妹俩也不让罗世忠插手，就让他坐着，两人很快便将大包小袋的东西搬上了自行车并捆绑结实。 “大哥，这天眼瞅着也不早了，山路也不好走，你赶紧回去吧！” 陈兴文推着半旧的二八大杠，“这就回去了，菊英，世忠，你们要是到了城里，有啥难处就给乡里打电话，让民兵队的捎带话给我们，或者打到乡政府里，让他们留口信。” “行，大哥，我们记住了。” 晴朗的四月的傍晚的天空，并不阴暗，反而有一种明丽的蓝色，陈兴文骑着二八大杠，歪歪斜斜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 群山在夕阳的照耀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就在这红晕里，偶尔可以看到飞掠而过的不知名白色的鸟，似乎是知道天黑了，要回窝休息了。 陈家的孩子们和村里的孩子们，就坐在村口大榕树下的石板上。 陈玥睁着眼睛，静静地欣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 以前，在都市生活里，真的很难静下心来，慢慢地去欣赏一次绝妙的落日与晚霞，在这里，在陈家村，陈玥更能发现大自然的魅力了。 二八大杠嘎吱嘎吱的声音出现时，大榕树下的村里人都震惊了。 “哇！二八大杠！” “二八大杠？！” 村头有个二八大杠朝着陈家村的方向过来了，这个消息便像潮水一般快速传遍了村庄。 村里人没事干的都跑出来看稀奇了。 “这不是陈队长吗？” 有眼尖的人很快便认出了陈兴文。 “陈队长，这是哪来的自行车呀？” 于是当陈兴文到大榕树下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便热情地围了上来。 “哎哎哎，别摸坏了，这可不是我自己的，要是摸坏了我可要赔偿的。” 陈兴文和周围村民打趣。 “哈哈哈哈哈——看把陈队长心疼的，大家伙，赶紧趁机摸两下！” 说是这么说，事实上上来摸的也不过是少数，毕竟自行车可是个金贵物件，整个陈家村都找不出来一辆。 “大家伙让一让，我先回家把东西卸了，再来和大家显摆，行吗？” 陈兴文和和气气和村里人商量，村民们便让开了一条路。 陈兴文便招呼着陈家的孩子们一起回家。 陈玥他们便在村民们羡慕的眼光中走远了。 陈璋一蹦一跳对着大哥陈玮说道：“我一会儿肯定要大伯骑着车子带在村里转几圈！” 孩子们听到了，相视一笑，这都天快黑了，等二八大杠进了家门，奶奶肯定不会让大伯再把车子骑出来的，怕磕到了。 果然，回家后，车子上的东西被卸下来后，爷爷奶奶便让大伯把车子推回他们屋子里并锁上了，任陈璋怎么撒泼打滚都不肯让车子出门了。 “老大，你妹夫的腿看着怎么样了？” 自从陈菊英说了罗世忠腿疼严重了这件事情之后，黄招娣的心一直便提着。 “怕是不太好，我进门一看，世忠都柱上拐了！”陈兴文叹了口气。 家里人的心都沉重了起来。 罗世忠是多么强硬的一个人啊，右腿瘸了以后，从来没拄过拐，这要不是严重了，怎么会拄拐？ “爷爷奶奶，别担心，小姑父的腿肯定能好的。”陈玥懂事的安慰着爷爷奶奶。 “哎呦，我的小乖乖满满呀！” 虽然为小女婿的腿忧心，但听到自家小孙女甜甜的安慰，老两口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其他几个孩子见陈玥这么说了，也纷纷上前来安慰起了家里的大人们。 一时间，这座山间的普通农家院子里，便传来了清脆的童声，夹杂着大人们的声音。 第13章 农民的辛苦 陈菊英和罗世忠去城里看腿走后，陈家的生活几乎也没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该上学的去上学，该种地的还得去种地。 唯一不同的是，每个礼拜回陈家的多了两个罗家的姐妹花。 陈玥还是在慢慢享受着难得的农家田园风光，平日里跟着陈红、陈璋上山下河，寻找着山间地头里的那些野味，再一点一点通过晾晒、浸泡等工序一一将它们储存起来。 一场春雨过后，竹林里的竹笋像一把把宝剑破土而出，等待着山民们去采摘。 陈家的几个孩子，天天泡在山里，尽可能多的去采集春笋。 春笋，笋体肥大，洁白如玉，肉质鲜嫩，美味爽口，因此被誉为“菜王”，也被称为“山八珍”。 采摘回的春笋无论是凉拌、煎炒还是熬汤，都同样的鲜嫩清香，同时还可荤可素，风味各异，皆能成美味，是陈家村人们喜欢的野味佳肴之一。 山林中稀稀拉拉出现的冬寒菜，也是一道四月的美味。 冬寒菜，也叫冬葵、葵菜，是陈家村村民们初春季的主要绿叶蔬菜之一。因为冬寒菜的茎叶比较嫩，可以煮也可以炒，口感柔嫩爽滑，清爽可口。 陈家村的妇人们一般也会在菜园或者地头的位置种上一些冬寒菜，以便平日里食用。大家会将冬寒菜放进稀饭里一起煮，这样可以增加稀饭的口味。 在陈玥的上一辈子，曾有研究表明，冬寒菜内的维生素c含量很高，含钙量也十分丰富。因此很适合需要补充维生素和各种营养素的小孩子和老人食用。 四月里的红苕尖也可以食用，因为这个时节的红苕尖是最珍贵最嫩的。陈家村的人民喜欢在红薯田地里采摘鲜嫩的苕尖，用来凉拌或者清炒，都是不错的美味，口感爽滑细嫩，又清甜。 还有灰灰菜，也叫藜，是一种在文字记载中很早便出现的一道野菜。 几场春雨过后，田间地头、山林里，全是这种绿色的野菜，不过这种野菜有微毒，有人食用后在太阳光下裸露皮肤，便会出现浮肿甚至出血等炎症，局部会有刺痒、肿胀及麻木感，甚至少数严重者会产生水疱。 但聪明的劳动人民，很早便发现了这种情况，陈家村的传统是，只在晚饭时食用灰灰菜，这样便不会接触到阳光。 野菜的收集告一段落，四月底五月初，一些小春粮食作物开始收获了，大春作物也开始播栽。 “双抢”夺丰收，陈兴文和村里的干部们开始积极组织村民们收获小春作物并进行晾晒。 陈玥从陈家人的谈话中，了解到今年春天因为气候条件适宜，小春田管及时到位，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病虫害，所以，小麦灌浆充分，籽粒饱满，油菜也长势喜人。 粮食，就是农家人最珍贵的存在。 在收获的时节里，没有人会偷懒，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得出来干活，只有少量身体虚弱的大人或小孩可以不用干活。 谁要是敢在这个时节偷懒，那可是要被村干部们拉出来作典型，狠狠进行批评的。村里要脸的人家怎么敢在这关头偷懒？ 在陈家，因为大人们太忙了，陈红和陈玥便担起了家里烧水煮饭洗衣等杂活，陈璋也便泡在地里跟着大人们开始干活了。 没有机械化的收割，只有人工，非常原始的人工进行收割。 这还是陈玥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型的人工收割场面，毕竟之前的她身体太弱，之前的收割，每次都没赶上收割季的热闹繁忙场面。 还好，不是夏天收割，四五月份的天气，在陈家村这边，还不算很热。 要是在北方，肯定是在炎热的夏季完成小麦收割。手工收割小麦重视的是热收割，意味着有必要用大太阳来收割。曝晒在炎炎烈日下的麦秸会很脆，很容易被镰刀切断，所以农民们一般不会在早上或天气变暗的时候收割小麦。 那么，必定是在大太阳下收割。 陈玥作为一个从现代回到50年代的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但可以想象一下：头上是大太阳，农民们弯腰弓背，不断挥舞着镰刀收割着小麦。 这样粗糙的手工收割方式，每次完成收割的人至少需要脱掉三层皮。 太辛苦了！ 就算是上辈子生活在城市里的陈玥，也知道就算凭借现代化工具，农民们的日子还是太辛苦了！ 那种苦，还真不是几句话几段文字就可以表述出来的。用陈玥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农民兄弟的话——做啥都不容易，都难，不过，农民的辛苦，大多是体力上的辛苦。 这种辛苦，是累到连哭都没有力气的。 一天一天又一天，体力上的农活一直持续，就算是牲口也有歇着的时候，而农民们，却要一直干着，不管严寒还是酷暑。 50年代的陈家村，虽然处于南方，是四五月收割，但也还是很辛苦的。 一般的农村家庭人工收割小麦到贮藏，最少需要两个礼拜的时间。 割麦子又是个非常累人的活，弯着腰一干就是一天。这活不光是累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 会被麦芒扎到，可能会被镰刀伤到，弯腰久了腰疼到受不了。 割完麦子，还得把它拉到场里，这时候是有牲口的用牲口，没牲口就得用人力。 陈家村的牲口就是牛和骡子，不过也不够呀，所以一般还是人力拉。 起场、扬场、晒干。 收完麦子收油菜。 油菜也得用镰刀收割，收好后找个空旷的场子里摊开晒干。晒干后用犁耙用力打，黑色的油菜籽就会落下来。 你以为这个时间节点只有收割吗？ 不不不，收割完了还有大春作物的播栽。 陈家村一般就种水稻和玉米。 翻耕肥沃松软的水田，并施加足够的肥料，将育好的水稻秧苗插入到土壤里，然后灌入清水。 玉米也是提前育的苗，栽种到相对贫瘠的旱田或者坡田上。 这一场场下来，陈家人眼看着黑了瘦了。 陈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便和堂姐陈红更加精心地照顾家里，努力让陈家人除了地里的活，家里的活一点都不沾手。 第14章 鸡蛋糕 农家过日子没有清闲的时候，只能说很忙、相对忙、忙而已。 过了四月，进入了五月。 这天，陈菊英和自己男人罗世忠回陈家村了。 “菊英，回娘家呀？” 认识的婶婶们在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给他们打招呼。 “对，回娘家。” 在面对这些婶婶们的时候陈菊英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内心很煎熬。 很快，这对心情沉重的夫妇就到了陈家大门前。 陈璋正和几个小伙伴在门口玩耍。 “小虎，那是不是你小姑姑和小姑夫？“一个小伙伴举起全是泥的胳膊，用手指着。 陈璋抬头一看，果然是小姑姑和小姑夫。 “我不玩了，你们去别处玩吧！” 说完，陈璋便站起来往家里跑，边跑边喊：“小姑姑和小姑夫回来了！” 黄招娣带着两个孙女正在院子里捡黄豆，打算发点豆芽吃。 “谁？” “小姑姑和小姑夫。” 黄招娣急忙站起，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几下。 “丫丫，你带着满满继续捡黄豆，小虎，你去地里叫一下你爷爷、大伯大娘。” “是！”陈璋抬手做了个敬礼的动作，便跑了出去。 陈菊英进门前，被自家侄子撞了一下。 “你小子！” 陈璋叫了声“小姑姑小姑夫”，没有停留，继续冲了出去。 “娘，小虎这是怎么啦？风风火火的。” “我让他去地里叫你爹和你大哥大嫂了。” 黄招娣知道二姑娘二姑爷这次回来，肯定要说腿的事情了，她怕有些事情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做主，干脆直接全都叫回来，反正地里的活也不是很着急。 “进屋吧！” 黄招娣进进出出，从厨房拿了几个粗陶碗出来，陈家村用茶杯的人家不多，一般大家招待客人茶水都用粗陶碗。 又去提了热水，将家里去山上采的春茶用热水冲泡了。 茶叶浮浮沉沉，正如黄招娣现在忐忑的心情，她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什么。 给每个人都来了碗茶水，黄招娣便开始询问了。 “你们去省城顺利吗？” “还算顺利。”这是女儿陈菊英的回答。 黄招娣还想再问小女婿腿的事情，但她抬头看见小女儿冲着自己微微摇头。 这意思是不要问吧，那还是等老头子回来再说。 为了场子不冷下来，黄招娣便问起了他们在省城的见闻。 气氛轻松了起来，就在说说笑笑间，陈宏业、陈兴文、王春娥三人回家了。 “小虎，去帮你丫丫姐捡黄豆。” 跟进来的陈璋也被他们支出去了。 陈璋出去后，房间里有一瞬间一片寂静。 还是陈兴文打破了这片寂静，“小妹，妹夫，你们这次去省城看腿，大夫怎么说？” “大哥，”陈菊英摇了摇头，控制了很久的眼泪唰地下来了。 陈家人这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陈菊英的啜泣声。 还是罗世忠开了口，“爹，娘，大哥，大嫂，省城的大夫说，我的腿怕是治不好了，以后这条腿就完全废了，必须要拄拐了。” “那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的？”陈宏业很久没抽旱烟了，现在却把自己的旱烟架了起来。 “今天来就是想找爹娘商量的。” “说吧！” “爹，娘，我要是拄拐了，民兵队长的工作也就不能干了，所以我想托关系进厂找坐在办公室里，不需要外出的活，这样的活比较适合我。” “不能继续在民兵大队干了？”黄招娣急忙问道。 “民兵大队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以前我虽然有点瘸，但不影响正常走路，训练民兵问题不是很大，但现在这条腿要完全废了，民兵大队需要站立的时间太长，我肯定是熬不下来的。” “那，那你确定能找到坐办公室的文职工作？” “我去找之前的战友们去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文职工作是不是需要识字呀？”王春娥插话了。 陈菊英抢在自己男人前回答嫂子的话：“嫂子，我们世忠在部队的时候接受过扫盲，后来分配到民兵大队也参加过学习班的学习，识字这方面问题不大。” “这就成，这就成！”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无声中。 正在和陈红、陈璋捡黄豆的陈玥，突然像个小大人一样深深叹了口气。 “满满，你叹什么气呀？” 陈玥怎么能让哥哥姐姐知道自己听到了屋子里说了什么。 她抱怨着说道：“丫丫姐，这黄豆好难捡啊！” 陈红笑了，“这黄豆都算好捡的啦，下次我让奶奶泡发绿豆芽，你试试捡绿豆，会更难捡的。” 陈玥想了想现在的绿豆的大小，也笑了，“那倒是，绿豆比黄豆还小。” 陈璋在一旁很无聊，但他也不愿意出门去找小伙伴玩，因为他还等着小姑姑小姑父带来的零嘴呢。 “丫丫，小虎，满满，你们进来！” 是小姑姑的声音。 陈璋站起的时候起猛了，再一次跌倒，但他马上爬起来，冲进了屋子。 陈红和陈玥在后边相视一笑，这个傻小子，肯定是贪图小姑姑小姑父带来的零嘴。 果然，等两个人一进来，陈璋就鼓着嘴巴带点埋怨道：“丫丫姐，满满，你们进来的太慢了。” 原来黄招娣见孩子没进来全，便让陈璋等大家到齐了，才给分零嘴。 “这是小姑姑小姑父从省城给你们带的鸡蛋糕和奶糖，乡里都很少见。” 陈菊英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一块糕点，也给家人们分了一块。奶糖就没分给大人了，只给了每个孩子一块。 “拿去吃吧！” 三个孩子像是偷了腥的猫儿，兴高采烈带着小姑姑给的零嘴，去二房的屋子里品尝去了。 陈璋一大口咬掉鸡蛋糕的一半，“哇！这个好好吃！” 听到陈璋这么说的陈红和陈玥，也赶紧咬了口鸡蛋糕品尝了起来。 入口是满嘴的甜香软滑，果然如同陈璋所说的，的确很好吃。 陈玥现在的心里却有些怀念，上一辈子在都市里生活的自己，什么美味的蛋糕、点心没吃过呀，现在一个鸡蛋糕，就能让自己满足了。 第15章 办理手续 回乡后，罗世忠就开始托老战友们的关系找不需要长久站立，也不需要太多体力的工作。 没多久，一个老战友给了口信，说是乡政府的档案室缺人，需要一个思想觉悟高的同志，问他要不要去试试。 罗世忠和陈菊英两口子便开始商量了。 商量的结果几乎没有异议，两个人都觉得厂里的文职工作，和乡政府的档案管理人员比较，还是档案管理人员比较清闲，虽然工资较低，低点就低点吧，厂里的文职工作工资也没见高到哪里去。 商量出结果后，罗世忠便向武装部提起了卸任申请。 武装部的干部很快便找罗世忠谈话。 “老罗，你确定要离开民兵大队？“ “老潘，省城的大夫已经给出了我的腿伤结果，后半辈子我都要拄拐行走了。一个拄拐的民兵队长还怎么参加训练、保卫人民？” “那你可以试试文职啊？” “老潘，你知道的，民兵大队就是条狗，也必须参与日常的训练。我这样子，还怎么参与训练。” 老潘，潘万斌，武装部干事，以前经常和罗世忠一起工作，关系不错，也很了解罗世忠这个人，知道留不住他了。 “那你离开了，你觉得谁可以接任民兵队长这个位子？” “上级部门决定就好，不过我们的副队长宋继伦，工作上非常认真负责，你们完全可以考虑下他。” 潘万斌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罗，除去我的干事身份，我作为个人，为你的离开表示惋惜。” “谢谢你，老潘。” 卸任民兵队长后，罗世忠马不停蹄地去找了给自己口信的老战友王德昌。 “老王，我来了！” 王德昌和罗世忠的关系是真的很铁，就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异姓兄弟一样。 “老罗，你的腿最近怎么样了？” “还行，吃了药也没那么难受了。” 寒暄了一会儿，就回归到正事上了。 “老罗，你明天带着户口那些证明资料，到政府办公楼去找我，我带你去办理手续。” “行！” 第二天一大早，陈菊英拿出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旧军装，让罗世忠穿上。 罗世忠也准备好自己的个人资料，去找自己的老战友王德昌。 政府大楼门前有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在看大门。 “你，干什么的？” “大爷，我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 “我找王德昌。” 老大爷一听是找王德昌，“你找小王干事啊，等着，我去叫。” 王德昌很快便下楼了。 “老罗，来了！” 没有太多啰嗦，两个人很快便去了档案管理办公室，去叫了办公室主任莫长勇。 “莫主任，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讲的我的老战友，罗世忠。” 莫长勇端着个大茶缸子喝了口茶，才站起来走向罗世忠。 “这位就是罗世忠同志啊，幸会幸会！” “莫主任您好！” 双方握了手，莫长勇拉着罗世忠坐下。 “小王，你怎么不坐？”见王德昌不坐，莫长勇有点纳闷。 “我就不坐了，宣传部还一堆事呢，你们聊吧！”王德昌赶紧解释。 “行吧，那小王你先去忙，我和罗世忠同志聊一聊。” 王德昌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我听说你之前是我们民兵大队的队长？” “对，”罗世忠拍了拍自己拄着拐的那条腿，“这条腿在战斗中负了伤，瘸了，之前变严重了，大夫说以后好不了了，民兵队的工作我就没法参加了，为了不给队伍添麻烦，我就卸任了。” 罗世忠尽量用简短的语言将自己的情况介绍给莫长勇，毕竟以后，这位，就是自己的直接领导了。 “唉，可惜了！”莫长勇以前也是枪林弹雨中出来的，自然知道革命队伍里，大家都不愿意做拖后腿的人。 “不可惜不可惜，在哪不是为人民服务呢！” 罗世忠从省城看腿回来后，虽然颓丧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便走了出来。就像老丈人陈宏业和自己讲过的，不管在哪里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同样都在发光发热。 “你这位同志，思想觉悟很不错呀！” 两个人聊了比较长一段时间，莫长勇越聊越觉得这位宣传部干事小王介绍过来的同志，很适合整理和保管档案的工作。 “这样，你今天先去人事科报到，领取办公物品，熟悉熟悉环境。” “好的，谢谢莫主任。” 从档案管理办公室出来，罗世忠就去找人事科的办公室了。 到了人事科，只有一位看着二十出头的姑娘在埋头写文件。 罗世忠敲了敲门。 “请进！”这位姑娘抬起了头。 罗世忠拄着拐走了进来。 “请问你是？” 罗世忠将自己的情况介绍给这位姑娘，然后将放在军用挎包中的资料递了过去。 “我是来办理入职的。” “我们冯科长不在，你需要等一会儿。”小姑娘名叫王茹，才参加工作不久，很多工作还没搞明白，更何况入职这么复杂的工作。 “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那行，你等着吧。” 没一会儿，那位冯科长就走了进来，她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皮肤不是很白，有点偏黄，身上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打了几个补丁的，泛黄的旧军装。 一进门，这位冯科长就将疑惑的眼光投向了罗世忠，旁边的王茹赶紧站起来。 “科长，这位是档案管理办公室办理入职的人员。” “好，我知道了，小罗是吧，你跟我来。” 冯科长带着罗世忠去到了里边的屋子。 “坐！” 罗世忠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你的大致情况莫主任之前和我讲过了，今天就是来办理入职的？” 罗世忠点了点头。 “你现在入职只能从12级办事员开始干，然后再慢慢熬资历。12级办事员每个月的薪资是23元，平日里还会有一些补贴。” 23元，现在工厂里的1级工也就28元，大差不差的，区别不是很大。 “你家在哪里？需不需要申请宿舍？” “不用了，我家离政府大楼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就能到了。” “那确实不远。我们单位还有食堂，食堂饭菜管饱，不过今年初全国粮食都比较紧张，不能浪费粮食，吃多少打多少。你明白吗？” “明白！” 第16章 战友的来访 手续很快便办理下来了。 罗世忠这天的工作主要是熟悉工作环境，很清闲，就在档案管理办公室里听莫长勇主任介绍他们办公室的工作。 档案管理是“清水衙门”，档案工作是默默无闻，却也是专业性很强的工作。 罗世忠是农村出身，又当过兵，天生不怕苦、敢斗争，之前又一直在民兵大队工作，完全保持住了部队里顽强、严谨的作风。 自这天后，每天他总是早早来到办公室，从拖地、擦桌子、开窗通风这样的一件件琐事做起。 同时还开启了他的学习之旅，《征集革命文物令》《公文暂行处理条例》等文件政策每日坚持去学习和阅读，还泡在档案室的库房里了解各类的档案，不懂的地方就向莫长勇主任请教。 档案事业的发展历程，是在建国后开始的，先是集中接管了之前的遗留档案，又征集了革命历史档案，建立了机关团体处理档案工作，同时开展了档案教育和档案学研究。 在罗世忠的努力学习下，很快，他便从对档案工作一无所知，到能够熟练档案工作工作的各个环节，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已经顺利完成了角色转变，成为档案工作中的行家里手。 就连莫长勇主任也在私底下夸赞罗世忠：我们档案室的小罗，真不愧是从部队里出来的，思想觉悟高，爱学习，能够很快熟悉工作。 罗世忠的工作基本就安定下来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叫詹世荣的老战友找上了门 “老詹，你怎么突然上门了？”见到老战友上门，罗世忠还有点惊讶，因为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老罗，我这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詹世荣也明白，平日里不怎么来往，这突然上门，罗家肯定会觉得奇怪。 “什么事啊？” 罗世忠是真的好奇。 “我听王德昌说你要从民兵队长的位置上退下来，想托关系找个轻松的文职工作，刚好我们厂子正在缺人，我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我们厂试试？” 你瞧，这就是关系不怎么样，不然早就该知道罗世忠已经在乡镇政府工作了好一段时间了。 “可我现在已经有工作了。” 罗世忠在心里想着，这肯定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工作，不然你姓詹的也不会来找我。 没想到，他还真想错了。 “你先听我说完，”詹世荣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水，心里想着，这老罗，看来在乡下有点关系，不然不会有这么好的农家春茶喝。 “我在乡镇上的那个机械厂工作，现在我们厂要成立保卫科，由我来担任保卫科的科长。保卫科的人也由我来选拔，我就一下子想到你了，毕竟你之前在部队工作，退役后又去了民兵大队，非常符合我们机械厂保安科的工作。” 罗世忠没想到詹世荣居然是真的来给他推荐工作的，他看着这个昔日里关系不怎么样的战友，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詹世荣看到罗世忠复杂的表情，但他没有理会，他又不能说自己在机械厂没什么根基，这回建立保卫科，自己想要弄一个完全是自己人的班子。 再加上对罗世忠的那么一点点钦佩，是的，钦佩，以前在部队里两人不对付，就是因为詹世荣在内心深处是嫉妒罗世忠的，嫉妒他体能好天赋高。 脱离了部队那个纯粹的环境，他才发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哪里比得上在部队时那些心思坦荡的战友们？ 因此，他想拉罗世忠入伙。 “老罗，我们机械厂保卫科的薪资不低，一个月拿到手的有52元，再加上机械厂的福利好，所以收入还是不错的。你看——” 詹世荣觉得罗世忠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老詹，你来晚了，王德昌已经帮我在政府档案室找了个档案管理的文职工作。”罗世忠现在已经喜欢上了档案管理这份简单纯粹的工作。 詹世荣没有想到罗世忠已经找到了工作。 “老罗，你再考虑考虑，我们机械厂的薪资福利可比档案科好多了。” 是好太多了。 “我真不考虑了，你看我这条腿，”罗世忠瞧了瞧自己的右腿，“大夫说了，以后这条腿就废了，我还怎么去保卫科工作？保卫科也是需要训练巡视的，我现在已经不能长时间站立和行走了。” 詹世荣看着以前在部队里被称为“雄鹰”的兵王，现在只能拄着拐走路，突然心里很酸楚。 “唉——”詹世荣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我老丈人说了，在哪里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罗世忠的这句话，让詹世荣沉默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看到昔日里自己钦佩并嫉妒的对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多少有点唏嘘。 在这样的心情下，詹世荣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老罗，我记得你就是金鑫乡本地人吧？” 罗世忠赶忙点头，“对，我就是金鑫人，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哎，我刚刚不是说我在组建金鑫机械厂的保卫科吗？你既然是本地人，有没有什么身体素质好、思想觉悟高的好苗子推荐给我？” “那我得好好想想了。”罗世忠作为金鑫本地人，还真是认识不少人。 “你们家亲戚好友里，如果有这种好苗子，你也可以推荐给我。” 想要别人尽心为自己打听，那也得抛出相应的饵，否则别人给你打白工吗？毕竟，那些老战友们哪个不知道，自己和老罗的关系比较一般。 “行，那我去给你打听打听。”罗世忠突然想到自家大舅哥陈兴文和连襟王小军了，这要是两个人能进入机械厂的保卫科，那家里负担也能小很多。 “尽快哈，你尽快帮我打听。最后在这周内就给我结果，下周我们厂就要向社会上进行招聘了。” “行，我今明两天就帮你问问。你们大概需要多少人呀？” “保卫科目前除了我这个科长，还有4名执勤人员，还需要再配备5个人。” “5个？这么多吗？” “不多，我们要实行三班倒，每班3个人一组，负责日常执勤和巡逻任务，再加上我这个科长负责管理和监督手底下人的日常工作。” 第17章 回陈家村 第二天，罗世忠向莫长勇主任请了个假。 “主任，我老丈人家出了点急事，需要我回村一趟，所以我想请一天假。” 这还是罗世忠来到档案室第一次请假。 “一天够吗？要不然你多请几天？” “够了够了，不是什么大事，一天就够了，不能耽误我们的工作。” “不耽误不耽误，那就先给你一天假，如果事情没处理好，还需要请假，你就先不来，等事情处理完回来工作了再补假。” “这样也好，谢谢主任！” 请好了假，罗世忠便一个人回陈家村了。 陈玥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陈红便留下来照顾满满，顺便收拾家里。 陈璋去山上了，说是去看看能不能抓到野鸡野兔或者捡个野鸡蛋野鸭蛋的，拿回来给陈玥补一补。 陈玥其实没啥大毛病，就是之前稍微有点累到了。 罗世忠是坐了邻村的骡车，多给了两分钱，让赶车的大爷直接捎到了村口的大榕树下。 再拄着拐一步一步走到了陈家。 “爹，娘，大哥，大嫂，有人在家吗？” 他站在大门口，先开口喊着。 “谁啊？” 门帘一掀，陈红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哎呀，是小姑父呀！” “丫丫，家里其他人呢？”罗世忠见丫丫指了指二房的屋子，又比划了个“嘘”的手势，就知道二房的陈玥又病了，于是便压低了声音。 “满满生病了吗？” 陈红拉着大姑父去了爷爷奶奶的房间坐下后，才开口回话，“满满没事，就是脸色不太好，奶奶说应该是累到了，就让满满在家休息了。家里大人都去田地里了，小虎去山上了。” “那你吃了吗？” “吃过了，小姑父，你吃了吗？” “我来之前在家吃过了。” 寒暄的功夫，陈红便为小姑父罗世忠倒上了一杯茶水。 “小姑父，怎么你一个人来的，小姑姑没来吗？” 罗世忠喝了口茶，这一路上还真渴了。 “你们小姑姑今天还在上班。” “那你有什么事情吗？需要我去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回来吗？” 罗世忠透过屋子里打开的窗户，看了看外面的日头。 “没事，不用了，这眼看着没多久就要放工了，我还是等等吧。” “那行，小姑父，你要喝水就自己倒吧，我得去给后院的羊喂草料了。” 陈家的后院里养了两只母羊，去年10月去配的种，今年3月其中一只母羊产下了一只小公羊羔子，一只母羊产下一只小公羊羔子和一只小母羊羔子。 羊羔子现在还没断奶，所以母羊的吃食要特别费心。除了每日必备的嫩草、干草外，还有玉米、麸皮、豆子等饲料。 这可不是心疼粮食的时候，等小公羊羔子断奶，就可以卖给收购站了。小母羊羔子可以养大后配种生小羊羔子，所以比较金贵，可以自家养也可以换给村里想要养羊的人家。 陈倔驴家的小母羊，大家都在等着呢，毕竟这山里，除了鸡鸭，还有猪外，也没有别的家畜家禽可以养了。 陈家托人从外地运回来的母羊，最开始饲养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给老二家的陈玥增加营养的。 陈红去后院喂羊，随便打扫羊圈。 羊圈比猪圈要好打扫，在陈红看来，羊比猪干净多了，她也去村里养猪的人家里看过，那猪圈，离老远都能闻到臭味，而自家羊圈，因为打扫的勤快，平日里也会用石灰等消毒，所以羊圈里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分别给母羊和小羊羔子喂食之后，陈红又去羊圈里打扫了羊屎，给羊尿湿的地方撒上一层草木灰。 收拾好了之后，她用手扑了扑自己的衣服，将身上沾染的草料抖掉，又去灶房里舀了水在盆中，稍微洗漱了下。 一切整理好，陈红才轻手轻脚去二房，小心翼翼掀开门帘，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陈玥小小的一个人儿，正盖着自己的小被子睡得呼呼的，陈红见陈玥盖的被子掉下来点，就给她拾起重新盖好。 陈红觉得自己妈妈曾经说过的话真是没错，满满真的很可怜，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以后回忆里可能也不会有父母的影像，毕竟都没见过，哪里有什么印象呢。 这么想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了。 陈红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快到收工的时间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应该快回来了，于是便再次轻手轻脚出了二房的屋子。 她又去爷爷奶奶屋子里，看到小姑父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陈红没有叫醒小姑父，同样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站在屋檐下，望着上方碧蓝的天空，飘着一朵朵棉花一样洁白的云，陈红的心里一片宁静，爸妈说了，明年自己就该去上学了。 首先回来的陈家人是黄招娣和王春娥两个妇女，她们是回来做饭的。 “妈，奶奶，我小姑夫来了！” 她们一进门就听到陈红说罗世忠到家来了。 “他人呢？” “现在在爷爷奶奶房间睡着了。” 黄招娣点了点头，心想姑爷来了，今天得做点好的。 “丫丫，你去地里割一把蒜薹，再扯几棵蒜苗。” “好！”陈红去灶房里拿了个小篮子，出门往自家菜地的方向去了。 “春娥，你二妹夫来了，刚好家里还剩了一点点肉，等下你给切成肉末，我们做一个蚂蚁上树，再切点腊肉，等下和蒜薹一起炒。” “行，娘，那我去忙了。” 王春娥快速洗漱了下，就去灶房准备菜品了。 黄招娣赶紧去地窖里拿了几个土豆和红薯上来，冲洗干净，用勺子削了皮。 今天的主食是红薯玉米粥。 先将红薯切成小块，玉米面用水调成稀糊糊状。 再给锅里加上清水，将红薯丁、一小把碎米放进清水里煮沸，一直煮到红薯软烂。 再给红薯粥里加入刚刚调好的玉米面糊糊，边加面糊边搅动，让玉米面糊糊充分拌进红薯粥中，继续煮，煮到玉米面、碎米熟软。 放置一边，开始炒菜。 第18章 好事 陈红已经将蒜薹和蒜苗都择干洗净了。 第一道菜是蚂蚁上树。 先将用温盐水泡发好的粉条，放进水里再清洗一遍。 再将葱姜蒜切成末盛在碗中备用。 抢收时买的肉还剩一点点，取出剁成肉末。 给冲洗干净的粉条里加入一点点菜籽油、食盐、白糖、酱油等调料，再用筷子给它充分搅拌均匀。 起锅放一点猪油，等油热放入剁好的猪肉末炒至肉末变色，加入一点点红油、酱油调色调味，然后加入切好的葱姜蒜末，炒出香味。 再放入拌好的粉条用筷子翻炒，差不多时撒上一把切好的蒜苗，起锅装盘。 第二道菜是蒜薹炒腊肉，今年的最后一点腊肉了。 先将腊肉切片，蒜薹切段。 锅内加点猪油，融化后倒入腊肉片，炒出油后加入蒜末和姜末，炒出香味。 加一勺酱油，翻炒均匀，给腊肉上好色。 再将蒜薹倒入锅内翻炒，蒜薹变色后再焖那么一小会儿就可以起锅了。 最后一道菜，家常土豆丝。 土豆切丝泡水，泡菜缸里取出来的泡椒切成细丝，蒜苗切成段。 锅烧热，利用刚刚炒菜剩的油来炒土豆丝。 土豆丝控水迅速倒入锅内翻炒。 再加入泡椒丝炒香。 出锅前撒上蒜苗。 三道菜完成，非常不错的菜，至于汤，这顿饭就不烧了，因为今天的饭本就是稀饭。 罗世忠早就被灶房里炒菜的香气唤醒，此刻正在院子里和回来午休的陈宏业、陈兴文父子聊着自己档案管理的工作。 “开饭啦！” 陈璋听到奶奶这声开饭啦，赶忙跑回房间里，喊妹妹陈玥起来吃饭。 “满满，满满——” 陈玥在睡梦中察觉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睁开眼睛，正是自己的二哥。 “二哥，你叫我？” “满满，开饭啦！因为小姑父来了，今天的饭菜里有肉，赶紧起来吃饭！” 陈璋赶紧向妹妹报告了这个消息。 陈玥笑了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下床趿拉着鞋子出了房门。 陈璋一溜烟往大伯陈兴文刚摆好的饭桌跑去。 “满满，你醒了？这一觉睡得好吗？”黄招娣看到小孙女懵懵地站着，一下子被可爱击中了。 黄招娣的这句话一出来，陈玥一下子变成了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陈兴武家的小满满，是大家最怜爱的孩子。 “爷爷奶奶，大伯，小姑父！” 陈玥看清了院子里的人，赶紧开口打招呼。 “来，满满过来！” 陈宏业招呼陈玥坐到他座位旁边，陈玥应着走过去坐下。 “满满，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宏业仔细观察了小孙女的脸色，见白里透红，就知道小孙女的身体应该没问题了，问这话，也不过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已经好多了，爷爷！” 王春娥端着两盘荤菜，陈红端着一盘土豆丝，黄招娣端着一个饭盆，饭盆里是今天的主食——红薯玉米粥。 碗筷陈兴文已经拿出来给每个人摆上了。 黄招娣给每个人添了碗粥，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这个时候没有浪费粮食的说法，就是吃食不小心掉桌上了，也得捡起来吃掉。 吃过了饭，陈兴文拿出了一口大茶缸子，取出一小撮春茶，浇上开水，泡了一大缸子茶水。 大人们围坐在桌子前，来一口茶，说着话，好不惬意！ “世忠，既然有了工作，那就好好干！” “是，爹！” “不过你今天不应该在上班吗？怎么回来啦？” “爹，有个好事情，我想和大哥商量商量。” “什么好事？” “我有个战友在咱们金鑫机械厂当保卫科的科长，现在他们保卫科要招人，我战友来找我，让我给他推荐人，我就想到大哥了。” 陈宏业和黄招娣对视一眼，“真的假的？” “真真的，下周正式文件应该就要下来了。我来就是想问问大哥大嫂的意见，看愿不愿意去机械厂保卫科上班。” 王春娥是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这会儿已经将灶房打整的干干净净，出灶房刚好听到了二妹夫的这段话。 “那肯定愿意呀！”王春娥心想，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会不愿意呢。 陈兴文一脸为难，左右瞧了瞧爹娘脸上的神情。 陈宏业看到大儿子的表情，便开口道：“老大，你的意思呢？” “爹娘，我觉得我在咱们陈家村当个队长也挺好的，乡里机械厂好是好，但是没法照顾家里呀，现在大家都是集体劳动，我要是去厂子里上班，我们家工分怎么办？” “大哥，你听我给你分析，”罗世忠觉得大哥就是脑子没转过弯来，“机械厂的工作呢，是正式工，一个月光工资就有52块，这还不包括厂子里的其他福利。这可比你种地划算多了。” “可是——” “别可是了大哥，我们村里的情况是家庭富不富有，取决于家里劳动力的多少。大哥，就算你留在家里种地，一年到头到手的粮食也就那么多，家里有你没你差别并不是很大。但是如果你能拿工资了，那我们可以用钱买粮食，村里的粮食多么便宜，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 陈兴文在心里算了笔账，发现果然如二妹夫所说。 “那，爹娘，媳妇，你们的意思呢？” “老大媳妇，你的意见呢？”陈宏业、黄招娣夫妇从来不会给已经成家的儿子儿媳随便说出自己的意见。人家已经是一个小家庭了，老人插手多多少少容易引起矛盾。 “爹娘，兴文，我的意思是去！”王春娥斩钉截铁道。 乖乖，一个月52块的工资，能买多少粮食呀！ 自家男人在地里刨食一年，也不见得能拿到多少粮食，但是这钱是看得见的，就按二妹夫说的，现在村里的最好的大米也不过才1毛钱1斤，更别说那些便宜的粗粮了。 这去机械厂保卫科上班，可真划算！ 既然老大媳妇都说去了，在场的人就没有反对的了。 罗世忠又开口了，“爹娘，他们厂保卫科需要好几个人呢，我想，姐夫能不能也和大哥一起去试试呢？” 这个姐夫指的是陈家大女儿陈梅英的男人王小军。 第19章 王小军家 陈家刚刚那种高兴欢快的气氛，像是被突然截断。 陈梅英嫁的王家，王家一共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家丁兴旺，这在农村，会被大家看作好事，毕竟劳动力多呀。 不过对于嫁进去过日子的女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一家人住在一起，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如果家里的大家长也就是爹娘能做到不偏不倚，那日子就还算不错。 可是王小军的爹娘，偏偏是一对心眼子要偏到天边去的父母，他们偏心的，是老大，和聪明的老二，下边的老三、老四、老五都是被忽略的。 陈梅英的男人王小军，偏偏就是那个最小的老五。 再加上陈梅英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导致后面怀孕困难，这几年，也就只为王家生下一个孙子——王亮，小名黑蛋。 孙子多了就疼不过来了，王小军的娘施盼娣又觉得陈梅英晦气，这么多年就只生了一个儿子，而对陈梅英特别不满，黑蛋自然也得不到自己奶奶的疼爱。 所以，陈梅英在王家的日子很难过，黄招娣提起这个女儿，心里就难受。 从小疼爱的孩子，去到了别的家里，没有得到疼爱，反而是在那个家里被当做牛马一样使唤着。哪个当娘的看到心里能痛快？ “这，你姐夫他能行吗？” “行不行的去试试就知道了，选上了是好事，选不上也没什么，继续回家种地。”罗世忠其实有一点看不起自己的大姐夫，他觉得一个男人憨厚老实并不是错，但是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那就是天大的错了！ 这就是罗世忠和王小军的区别了。罗世忠年幼便没了父母，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见惯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所以对旁人的看法他都不是很在意，他觉得，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管旁人的看法作甚。 而王小军从小在一个大家庭里长大，周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在他眼里，乡亲们的评价和指指点点，对他都是致命的打击。所以他不能不孝敬父母，也不能在父母面前维护自己媳妇，只能私底下对媳妇好。你没见那些娶了媳妇，为了媳妇和父母对着干的汉子，被乡亲们骂的多难听，“娶了媳妇忘了娘”这种说法都是文雅的。 所以，王小军是不敢明面对媳妇好。 罗世忠就觉得王小军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是懦夫的举动。他觉得媳妇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就应该对媳妇好，更何况，大姑姐还为了给王小军生孩子难产了，差点命都没了，这还不值得王小军的维护吗？ 只能说，两个人的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 但，现在有更好的能跳出农村这个圈子的舞台，也就是机械厂保卫科的工作，罗世忠还是愿意提携自己的大姐夫的。 毕竟都是妯娌，大家都好，他们罗家才能好。 沉默了很久的陈家人，这会儿的脑子里想着的，可能就是王家的那些糟心事儿了。 “你大姐夫那边，不能直接去找他们，得让他们来我们这儿再说，不然王家婆婆听到了，估计又要闹，这要是闹起来，什么好事都得黄！” 黄招娣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大女儿，同样也是真的痛恨王家老虔婆。 “这样吧，兴文，你明天一大早坐骡车，去趟你大妹家，告诉她你爹生病了，让她和女婿来家里住几天，照顾照顾病人。” 不是黄招娣非要诅咒自家老头，而是难缠的施盼娣，没有明确的理由，是不会让自己女儿回娘家小住的。 “行，那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陈兴文一口答应，他也想去看看自己大妹妹，好久都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最近的境况怎么样。 罗世忠事情说完，就说自己要回乡里去了。 陈家人也没有挽留，二姑爷还上着班呢，这老请假让领导看了，不太好。 罗世忠走后，黄招娣深深叹了口气，“老头子，你说，我们大女儿是不是嫁错了？” 陈宏业用布满了老茧的手，搓了搓自己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脸，“当年我们觉得王小军这小伙子还不错，家里人丁兴旺，觉得闺女嫁过去能过好日子，哪成想，这王家是个虎狼窝呢？” 是啊，以前觉得王家人多地多，日子一定能过好，谁能想到呢？ “要是王家能分家就好了！梅英也就能和小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唉—— 无声的叹息在陈家小院里弥漫着。 黄招娣不知道，她的这个想法马上就能实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陈兴文乘着骡车，往王家村去了。 王家村位处平坦的河谷地带，比陈家村平整多了，土地也肥沃。 太阳到了半空中，明晃晃的强光照耀在大地上，空气里都是热烘烘的。陈兴文这才到王家村。 王小军家在村里还算富裕，土砖砌的屋子，七个大屋子，王家爹娘住一间，五个儿子儿媳一家各住一间，还有一间是给王家还没出嫁的小女儿住的。 “梅英，梅英，你在家吗？” 王家小女儿王翠红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你谁啊？”她没见过五嫂子的大哥陈兴文。 “我是陈梅英的大哥陈兴文，我找她。” “喏，那个房间呢。”王翠红翻了个白眼，原来是她那个晦气五嫂家的哥哥。 陈兴文见王翠红的表现，心里很不舒服，他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用手指着王翠红刚刚示意的那间屋子。 “陈梅英她在屋子里？” “说了在在在的，还问！”王翠红又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地说完话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陈兴文走到屋子前，喊了两声“梅英——梅英——” 陈梅英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耳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这是谁呢？谁在叫我？ 久久没得到回复的陈兴文，也不管什么礼节了，一掀帘子进了屋子。 屋子里黑乎乎的，陈兴文半天眼睛才适应了里边的光线，可看清了眼前的事物，陈兴文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下一直蹿到了头顶。 第20章 生病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温度很高，散发出一股臭味。 自己的大妹陈梅英，满脸汗珠、面色苍白、眉眼紧闭地躺在臭烘烘的床上，就连自己进来也没有觉察到丝毫的清醒。 梅英这是生病了。 陈兴文一步并作两步，大步奔到床边，半蹲着身子，摸了摸自己妹妹的额头，好烫！ “梅英——梅英——”他又语气焦急地叫了两声，只见大妹的眉毛紧紧蹙了起来。 不好，得赶紧去找大夫。 陈兴文冲出屋子，差点撞倒了在门口偷窥的施盼娣。 施盼娣讪讪地扬起了一个笑脸，“你是梅英家大哥吧？” 陈兴文没时间也没心情和这个老太婆计较。 “梅英病了，你们村有大夫吗？赶紧请大夫过来看看。” “有是有，”施盼娣一脸为难。 “那还不赶紧找人去请？” “请大夫还不得花钱呀，梅英家大哥，我看梅英病的又不重，干嘛花那个冤枉钱？多喝点热水，在床上躺着养养就好了。” “你——梅英都晕过去了——” 陈兴文被气到话都说不全乎了。 也是，任谁看到自己的妹妹病到不省人事，而妹妹的婆家人还因为怕花钱，而不给请大夫，都会被气的浑身发抖吧。 陈兴文不再和施盼娣这个不可理喻的老婆子纠缠，而是直接出了门，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有几个小娃娃在路边玩泥巴。 “你们好，我问下，你们王家村有没有大夫呀？” 陈兴文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这还是女儿丫丫留给自己的。 这几个小娃娃眼巴巴看着陈兴文手里的水果糖。 “乖，你们要是谁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给他糖吃。” “有，我们村王大夫，就住在村东头。”一个看着很机灵的小男孩眼睛亮闪闪赶紧回答。 “你们能带我去吗？另一颗糖也是你们的了。” 那个机灵的小男孩立马说：“走，我带你去。” “你稍等我一下。” 陈兴文重新跑回王家，从王小军的屋子里背着大妹妹陈梅英出了门，他还细心地给大妹妹裹上了褥子。 那个机灵的小男孩正在王家大门口等着陈兴文，见他出来，便喊了声，“伯伯，你跟我来！” 陈兴文跟着小男孩在王家村的土路上左拐右拐，很快到了一家泥土墙、黑木门的院落。 “胡爷爷——胡爷爷——” “谁呀？”一个苍老嘶哑的老年人走了出来，花白的头发，皱的仿佛一朵老菊花，手里还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胡爷爷，我是小宝呀。”小男孩看起来和这位胡爷爷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他快步跑过去仰着头，和这位老爷爷说着话。 “是小宝呀，你怎么来了？”老爷爷摸了摸小宝的毛茸茸的脑袋。 小宝将视线转到了背着妹妹进了门的陈兴文身上，老爷爷也顺着小宝的视线看到了陈兴文。 不用说他也能看明白了，这是来看病的。 “快进来！”胡爷爷示意陈兴文将妹妹背到堂屋里。 堂屋里有一张床，床上简单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陈兴文把背上的妹妹陈梅英放到床上，又将出门前给妹妹裹的褥子盖到妹妹身上。 胡爷爷也走了进来，小宝很有眼色把床边的一条凳子拉过来，再过来将陈梅英的右手拿了出来。 “胡爷爷，快过来把脉！” 小宝已经见惯了胡爷爷给村民看病的流程。 胡爷爷在凳子上坐下来，一只手搭上了陈梅英被小宝拿出来的那只手腕上，他蹙着眉，好一会儿才放下陈梅英的手腕，旁边的小宝紧跟着将手腕放回褥子里。 “你是她的什么人？”胡爷爷突然向陈兴文发问。 “我是她大哥。” 胡爷爷点了点头，“你妹妹这是怒急攻心，不慎病邪入体。” “严重吗？” “还好送来的及时，可以及时用药治疗。不过——”胡爷爷看了眼陈兴文，没有把话说全。 “大夫，你就说怎么治吧？”陈兴文看见这位胡爷爷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问道。 “你妹妹的病既然是怒气导致的，首先就需要调整好心态，尽量让病人的心情处于平和之中，同时再配合药物，效果最佳。” 陈兴文明白了为何这位姓胡的大夫，为什么刚刚一脸欲言又止了。 大妹梅英的病，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王家受了气，要是大妹一直待在王家，心情一直不好，病自然也不会好起来。 “大夫你的叮嘱，我记住了，麻烦先给我妹妹退烧。” “行，我这里有配好的现成药方子，小宝，你带着这位伯伯去拿药罐子和炉子，顺便帮他熬药。”胡爷爷嘱咐小宝。 朱小宝是王家村外来户朱明喜的儿子，家就在胡爷爷家旁边，从小小宝就对胡爷爷治病救人这一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平日里也经常来胡爷爷家里给胡爷爷帮忙。 朱家见儿子对治病救人这方面很感兴趣，自然乐见其成。朱明喜便亲自带着礼上门，求胡爷爷能收下朱小宝这个徒弟。 胡爷爷到现在还没有松口，只是说如果小宝感兴趣，可以经常过来打打下手。 这也是为了考验朱小宝的耐性。 朱家自然是答应了，儿子朱小宝如果能学会治病救人的本事，那就不用像朱家的祖祖辈辈一样在地里刨食。 在地里刨食，很大程度上还是要依靠老天爷的，朱家为什么会成为王家村的外来户，不就是以前的老家发大水，粮食什么的都没了，只好出来逃荒，最后来到了相对肥沃的王家村，这才定居在此地的，做了当时王家村的王姓地主家的佃户。 解放后，朱家也分到了田地，再后来，人民公社化，土地集体所有。 朱家就更想自己的后辈们能有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可学手艺是需要师父带的，朱家在金鑫乡没有什么关系硬的熟人，胡爷爷已经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贵人了。 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所以朱小宝，名义上是来打杂的，实际上就是来拜师的，只不过他的师父还在考验他。 这件事情，朱家人和胡家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第21章 带大妹回家 言归正传，陈兴文被朱小宝带着去胡家灶房里，翻出来一个土炉子和一个有缺口的药罐子。 朱小宝小大人似的指挥着陈兴文，“你，去灶房里打点水，给这药罐子清洗清洗。我去拿药。” 朱小宝拿了药包，蹬蹬蹬跑到已经走出屋子，正坐在屋檐下一个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的胡爷爷面前。 “胡爷爷，你看看我拿的丹栀逍遥散，药方子对不对？” 朱小宝虽然很聪慧，在认识中草药方面天赋很高，但毕竟是小孩子，很多时候并不敢直接给来看病的村民开药，也怕村民们万一拿到他给开的药，吃坏了身体来闹事，所以一般他自己拿好药包后，会先让胡爷爷确认一遍，无误后再拿给村民们去煎服。 胡爷爷蹙了蹙眉头，朱小宝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赶忙将药包凑近放到他鼻孔下方。 胡爷爷闻了闻药包，点了点头。 朱小宝心里一下就安定了，他咧开嘴大笑着说：“谢谢胡爷爷！” 不管什么年龄阶段的人，都是需要别人的肯定的。 朱小宝一蹦一跳去了灶房。 陈兴文已经将药罐子清洗了一遍，甚至还去柴房拿了柴火出来。 小宝见状，将手里的药包递给陈兴文，“这是丹栀逍遥散，水煎取汁，分两次服用，一次一剂。” 陈兴文没有说话，默默接过药包，在按照朱小宝的嘱咐将药包里的中药放入药罐中，再加清水，炉子生好火，将药罐架在火上，开始熬药。 朱小宝现在还是个坐不住的孩子，他见胡爷爷正享受着日光浴，根本没有搭理院中这个来给屋子里那位妇人看病的自称是哥哥的人。 “大伯，你和王家的第五个儿媳是什么关系？” “我是梅英的大哥。” “哦，那你对妹妹还挺好的。我刚刚给你的药方叫丹栀逍遥散，它里边有当归、柴胡、白芍、白术、茯苓、甘草、牡丹皮、栀子......” 朱小宝无聊到开始讲药方的组成、功效、服用方法等。 陈兴文心里正烦闷着，他不知道妹妹经历了什么，才会气到生病，不过眼前这个娃娃，是王家村人，还认识妹妹，应该知道什么，他决定从这个娃娃嘴里套一套话。 “小宝，你是叫小宝吧？” “嗯嗯，我叫朱小宝。” “我想问你，知不知道王家，就是我妹妹的婆家，他们家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你是想知道你妹妹为什么生病了吧？” 陈兴文苦笑了声，“对，我是梅英的哥哥，我就想知道王家发生了什么才让我这个妹妹气到折腾自己的身体。” “唉，这我还真知道。我爹娘不让我学村里的妇人那样嚼舌根，但我想你是王小军的大舅哥，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 “......” 陈兴文没想到这个娃娃居然这么聪慧，和自家弟弟的小女儿满满有得一拼。 “王家婆婆，村里人都说她不是个好人，那天，听我的小伙伴狗蛋说王家有热闹看，我就跟着去了，去了就看到王家婆婆在他家院子里骂几个儿子。反正话说得很难听，我还没听全，就被我娘看到我了，她就揪着我的耳朵让我回家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王家婆婆话里的意思，是不让她家老四、老五家的娃娃念书了，几个儿媳妇不乐意，她就不满意了。” “不让老四、老五家的娃娃念书？” “对！没错，就是不让老四家的妞妞、虎子，还有你妹妹家的黑蛋去念书了，说是费钱。” 陈兴文沉默了，王老四家的孩子他不管，也不了解，但是外甥今年才13岁，不念书能干什么呢，就还是个娃娃呢。 “那王家婆婆为啥不让几个孙子孙女念书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朱小宝摇了摇头。 这座院子又安静了下来，正愁眉苦脸想着事情的陈兴文没有注意到，正在晒着太阳的胡爷爷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又闭上了眼。 陈兴文现在心里想的是，梅英肯定是不能在王家村再待着了，至少病没好之前不能留在王小军家中，大夫的话都说了妹妹是气到了，要是再受了气，怕是不太好恢复。 看来，要把妹妹接回去陈家住一段时间了。 日头斜斜，中间陈梅英醒来过一次，看到守在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大哥，委屈地流着眼泪又睡过去了。 不管多大的人，在外边受了气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都会委屈地想要掉眼泪。更何况是正生着病的陈梅英。 陈兴文看到妹妹就算因为药效而睡着了，眼角都还有未干的泪痕，心里窝火的要命。 这是他们陈家千宠万爱长大的妹妹之一，在陈家，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委屈的哭泣？这王家，真的太不像样了，不行，得赶紧把妹妹接走。 “大爷，王家村有外出的骡车吗？” “有，你想把你妹妹接回家？”胡爷爷早就从这个人和朱小宝的对话中听出了他的决定。 陈兴文点了点头。 “也好，病人还是需要熟悉、安定的休养环境的。这样，我多给你开几包药，你带妹妹回家吧。” “那就多谢大夫了。” 朱小宝直接带着陈兴文去了村里会驾骡车的王赖子家里。 “王爷爷，有人要用你们家的骡车。”一进门朱小宝就对着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的一位老头大声喊道。 “小宝啊，这是？”王赖子抽着旱烟站了起来。 “我是陈家村的，我大妹是你们王家村王小军的媳妇，她生病了，我想接她回家养一养，需要借你们的骡车，不知道？” “哦，小军的大舅哥呀，行，骡车空着呢，你要是会自己驾就拿去用，不过，要给粮食的。” “明白明白。”陈兴文赶忙点头，用人家的骡车肯定不是白用的。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牵。” 王赖子出了家门，去套骡车了，只剩下陈兴文和朱小宝一大一小在王赖子家的院子里面面相觑。 很快，门口便有了踢踢踏踏的骡车来了的声音。 两人出门，骡车刚好停下。 王赖子：“你会驾骡车吗？” “农家人，没什么不会的。” 陈兴文驾着骡车回了胡爷爷家，先将妹妹好好安顿在骡车上，又去拿了药包，“驾！” 骡车就缓缓地开始行进了。 第22章 陈兴文发火 陈兴文带着大妹陈梅英回了陈家，陈家一场忙乱。 黄招娣看着老大兴文将梅英带回家，焦急问道：“梅英怎么啦？怎么还躺着？” “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下再说，你和春娥赶紧把家里空着的那间屋子打扫打扫，这几天梅英就先住那里。” “好好好！”黄招娣现在有些六神无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回来的梅英居然是躺在骡车里，那脸色苍白的，一看就是受了不少罪的样子。 “娘，我们去收拾屋子吧！”王春娥赶紧拉着不知所措的婆婆去了空屋子里。 黄招娣一进那间屋子眼泪唰唰流了下来。 “你大妹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娘，要不我收拾着，你去给妹妹找一床被褥。” 王春娥现在也不安慰婆婆，因为此刻的安慰是没用的。 “是是，我得给梅英找一床好点的被褥。”黄招娣叹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软下去，这要是软下去了，不得倒地上。 大女儿已经这样了，自己还是得好好的，还要照顾女儿呢。 黄招娣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农村的老太太，她经历过逃荒，经历过主人家奔逃，经历过丧子之痛，肯定不会倒下。 王春娥等婆婆出了房门，才长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大妹嫁过去的王家不是什么好人家，看看，自己进门后见到的大妹妹有多么水灵啊，而刚刚看到的是已经有点老相，且面目苍白、瘦骨嶙峋还叫不醒的妇人。 王春娥的手脚是真的麻利，很快便将该打扫的打扫干净，主要是平时这个屋子虽然没有住人，但她平日里也有打扫，就是为了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能干干净净舒舒服服住上。 黄招娣也抱着一床半新不旧的被褥走了进来。 “娘，我们一起铺。” 婆媳俩协力，很快铺好了床单。 王春娥出屋子的门，看着院子里正抬头看着天空的自家男人。 “兴文，屋子打扫好了，你把妹妹抱进来吧！” 陈兴文刚刚已经将大妹从骡车上抱了下来，放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听到空屋子收拾好了，他便再次去了自己屋子将大妹抱了进去。 黄招娣仔仔细细给大女儿盖上了被子，摸了摸女儿有点消瘦的脸颊，这才转头面向陈兴文。 “出去说！” 王春娥出来后便喊自己女儿，“丫丫，出来下！” 丫丫这会儿刚从二房陈玥的床上醒来，听见外面妈妈叫她，赶紧溜下床。 “妈，你叫我？” “你去那个屋子里照顾下你大姑姑。” 丫丫很听话，虽然有点疑惑大姑姑回家怎么没有动静，但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去了妈妈手指着的屋子。 王春娥这才跟着婆婆和自家男人，进了公婆的屋子。 “说吧，怎么回事？”一进屋黄招娣就先坐在了床边询问着自家老大。 “娘，我今天去到陈家，就发现梅英一个人发着烧躺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旁边也没人照顾，我就带着梅英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梅英是气急了。” “王家发生了什么？”黄招娣用嘴巴想事情都能想到肯定是大女儿在王家受了很大的气。 “具体我不太清楚，就听一个小娃娃说，梅英她婆婆不让黑蛋念书了，梅英应该是因为这个生的气。” “黑蛋才多大，怎么就不让念书了？不念书干什么？” “我真不清楚。不过我回来前让村里人告诉王家，我把梅英接走了，让王小军来家里一趟。” “那我等着了！”黄招娣这是发了狠了，自家好好一闺女，变成现在的样子，王家必须给说法，不然，离婚这个年头在黄招娣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这是对大姑爷王小军迁怒了。 陈宏业回家，知道自家女儿病的不轻，他和老婆子便商量着，不行让梅英回家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要王家这门亲了。 王春娥和陈兴文晚上躺在被窝里，也讨论起这件事情。 “梅英婆婆真不让黑蛋上学了？” “我听王家村的娃娃说的，应该是这样的，不然梅英不会这么生气。” “是啊，过年的时候还听梅英说黑蛋念书很灵光，每次考试成绩都很好，还老被老师夸。” “唉——” “算了不说了，等小军来看看他怎么说吧，我见爹娘的样子，真的气狠了。” “睡吧睡吧！” 第二天，满怀心事的王春娥醒的很早，晨光熹微，她便起了床。 收拾了下灶房，她便去门口抱柴火，一开门，一个人骨碌倒下来，吓得她魂都差点飞了，她尖叫一声，喊道：“谁啊？” 门口的那一坨抬起头来，王春娥这才看清楚，是大妹夫王小军。 “是小军啊，你这大活人，来了不敲门，坐地上，这家伙给我吓得，魂都要没了。” 王小军讪讪回话：“大嫂，我——我怕大家还没醒。” 王春娥翻了个白眼，“你多久来的？” “没来多久。” 其实王小军昨天傍晚下工后听说梅英被大舅哥接回陈家了，他就连夜走路到了陈家村，因为路程远，到了已经是半夜了，他怕吵到老丈人家休息，就在门口窝了一夜，直到大嫂打开门。 这时，陈兴文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春娥，怎么啦？” “是小军，他坐在门口，我出来抱柴火，被他吓到了。” 陈兴文穿好了衣服，走了过来，踢了王小军一脚，“进来吧！” “哎——哎——” 王小军龇牙咧嘴站了起来，实在是在大门口窝着睡了一觉，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梅英怎么样了？”他跟在大舅哥陈兴文身后，畏畏缩缩的，看得后面的王春娥直撇嘴。 这大妹夫也太憨厚老实了。 “你还有脸问？我妹妹昨天生着病呢，你狗日的人在哪里？” 陈兴文没忍住又是一脚踢过去。 王小军没料到大舅哥突然转身给了这么重一脚，一下子蹬蹬蹬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院子里。 “兴文，”王春娥快步上前，准备拦住自家男人。 “兴文，让小军进来吧！”原来爹娘也被刚刚王春娥的那声尖叫惊醒了，此刻正在屋子门前站着。 第23章 王春娥的训斥 进了屋子，王小军战战兢兢。 “你来说，你们王家做了什么好事，才让我好好的女儿变成现在这样子！” 陈宏业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声音低沉着质问着自己的大女婿。 “爹，娘，我——我——” “好好说！”黄招娣以前觉得大姑爷人老实，现在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 “爹娘，我也没办法。”一个农家汉子突然蹲在地上眼泪鼻涕地哭了起来。 陈家人冷眼看着他哭，没有人说话，也没人上前制止他。 直到王小军自己哭够了。 “爹娘，大哥大嫂，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有出息？”王小军顾不得擦眼泪，就这样顶着一张涕泗横流的脏脸，嘶哑着用很轻的声音问陈家人。 陈家人没有说话，但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在说——没错，你就是没出息。 王小军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没错，他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媳妇都无法保护，明知道媳妇被家里气病了，自己却无法给媳妇请大夫，甚至还只能在亲娘的打骂下，去了田地里干活，而不是守在媳妇面前照顾她。 他真是一个没用的丈夫，陈家人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有出息，都是他活该，怪不得别人这么想。 “小军，我觉得你太愚孝了。我们家梅英嫁给你之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水灵姑娘，这嫁给你之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成，你看看我，再看看梅英，我还比你大哥大一岁，比梅英大了两岁，我且问你，如果我和梅英一起上街，别人会觉得我比梅英大吗？” 王春娥倒是不怕得罪王小军，她进门的时候，梅英还没有出嫁，两个人在陈家过了一段和谐的姑嫂时光，所以姑嫂两人感情不错。 “......”王小军仔细看了看大嫂的那张脸，他也不敢说话了。 王春娥的确比陈梅英大两岁，可她在陈家，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吃得好穿得暖，还没有人给她气受，和嫁到王家天天受气，还吃不好穿不好的陈梅英比起来，要年轻的多。 “你是不是想说那是你爹娘，可你想过没有，那只是你的爹娘，不是梅英的爹娘，梅英凭什么天天受你爹娘的气？” “......”王小军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觉得女人嫁了人，自然要在家相夫教子，替自己的男人孝敬爹娘。 王春娥看出王小军的意思，她“嗤”了一声。 “我们家梅英，在娘家的时候千宠万爱的长大，没吃过苦，没吃过亏，怎么到了你们王家就该当牛做马，伺候你爹娘了？凭什么？就凭你娶了她吗？” 王春娥越说越激动，“你王小军何德何能呀？你爹娘磋磨你，我觉得那是应该的，因为你爹娘偏心，可梅英呢，她从小不吃你们王家的米面，没花过你们王家一分钱，你爹娘凭什么磋磨她呀？” “你们王家，不就是仗着我们梅英贤惠善良，性格比较弱吗？我且问你，你爹娘会磋磨你的大嫂和二嫂吗？” 当然不会，王小军没敢说出口。 “那肯定是不会的，为什么不会？一是因为你爹娘本身就偏心你大哥二哥，爱屋及乌，自然对你大嫂二嫂态度好一些；二来是因为你们大嫂二嫂性格泼辣，且有你们大哥二哥护着！” 王小军这会儿才有点听进去大嫂王春娥的话。 “梅英自从嫁进你们王家，给你王小军操持家里家外，给你王小军生了个儿子，还养孩子到这么大，可你呢？你王小军是怎么对待梅英的？” “我对梅英挺好的。”王小军诺诺说道。 “好什么好？你的好谁看见了？我们梅英被磋磨的时候，你是敢站出来替梅英说话，还是敢对抗你的爹娘？你都没有，你只是作为你爹娘的好儿子，面上屁都不敢放，私底下对着梅英说一些不知所谓的好话哄她。” “梅英性格好，不计较了，可是，这次呢？梅英都生病了，病得还不轻，你人呢？你不说给梅英请大夫了，你连守在她身边照顾她都做不到！” “我，我娘说梅英的病不重要，地里的工分比较重要。” “你娘说，你娘是大夫吗？一个大活人的命还比不上你们王家那点工分！！！” 王春娥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几个孩子被吵醒了，悄悄趴到爷爷奶奶的屋门前偷听，知道是娘\/大伯娘在训斥大姑父，他们完全不感兴趣，再次回了屋子。 几个孩子昨晚是在二房的屋子里睡的，这会儿三个人都醒了。 “唉，大姑父也真是的，大姑都病成那样了，还不给请大夫。”陈璋最不喜欢的亲戚就是这个大姑父了，每年去拜年王家婆婆的眼神就好像要吃了他和满满一样，充满了恶意。 “我觉得还是大姑父的娘不好。”陈红觉得都是大姑父的那个坏蛋娘不好。 陈玥听到堂姐的话，摇了摇头。 “丫丫姐，你以后嫁人一定不能嫁大姑父这样的人。” “为什么呀？”陈红每次见大姑回家，大姑父都会拎着东西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小心护着大姑，生怕出什么意外的样子。 “你觉得大姑父对大姑姑好吗？” 陈红回答不上来，她看到的和她感受到的好像是不一样的。 “你看，大姑父娶了大姑，那肯定是为了让大姑过上好日子的吧？” 陈红和陈璋都点了点头，没错，嫁人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不然谁愿意嫁人呀。 “那你看，大姑姑现在的日子是好日子吗？” 两个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这就说明，大姑父他没有做成一个好丈夫。大姑姑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在我们家的时候，这就说明，大姑父没能让大姑姑幸福，既然大姑姑不幸福，那肯定是大姑父没有做好。” “可为难大姑姑的不是大姑父呀？”陈红提出了疑问。 “没错，为难大姑姑的是她婆婆，可她婆婆是谁？是大姑父的亲身父母，只要大姑父愿意为了大姑姑出头，愿意为了大姑姑硬气地和爹娘说上几句话，大姑姑还会被她婆婆这么天天为难吗？” “不会。”陈红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王春娥为了让孩子以后不吃亏，经常在村里发生各种矛盾的时候，等大家伙看完热闹，回来就给陈家几个孩子分析原因。 “是啊，你看我们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大姑父难道不懂吗？” 大姑父肯定是懂的，陈红和陈璋都不说话了。 “大姑父懂，但他没有这样做，那就说明在他心里，他爹娘的位置比大姑姑的位置要更高，所以他不愿意为了大姑姑和爹娘闹得不愉快，被他牺牲了的，只能是大姑姑了。” 第24章 王小军的算计 很多男人，在父母和媳妇产生矛盾的时候，为了自己不为难，干脆当一个看不见的人，反正最后被为难的不是他们，他们的媳妇被牺牲被献祭。 他们为什么不肯站出来替自己的媳妇说句公道话？因为这些没有损害到他们自身的利益。 出了矛盾，他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但只要父母这边说点好话，再去媳妇那边说点软话，好，他就没事了。 因为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残忍地当了缩头乌龟，两边都不得罪，他还是别人眼中的好儿子、好丈夫。 王小军只是做了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事情。 陈玥觉得恶心就恶心在这里，没有人为煎熬中的女人发声，陈家人是真的心疼闺女，所以才能任由大伯娘王春娥发出这样的质问。 王小军不说话了，屋子里整个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开腔：“那，梅英现在还好吗？“ “昨晚又烧起来了，你大嫂给熬了药，喝了后没多久就睡下了。” “……” 王小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离谱，媳妇都病了，自己还为了那点工分去上工，把媳妇一个人留在家里。 “你现在想想，以后要怎么办吧？我们家梅英总不能一直在你家这么憋屈的活下去吧？”这是黄招娣作为一个当娘的发出的，她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了，因为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梅英对王小军这个丈夫还是有感情的。 “娘，我也不晓得。” 屋子里再次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陈宏业作为大家长开口了：“你先去看看梅英吧。” 王春娥便带着王小军往陈梅英住的屋子里去了，昨晚是她陪着大妹的，既然人家男人来了，自己就该退位了。 “小军，梅英她真的不容易，你自己想想吧。” 王小军进屋子前，王春娥最后语重心长说了这样一句话。 屋子里很安静，陈梅英眼睛没有睁开，静静躺在床上，盖在身上的被子，随着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着。 王小军看着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媳妇，就这样躺在床上，一时间心里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滋味。 其实，他早就知道梅英嫁给他一直受到娘的为难，他都知道的，只是，他还在意爹娘的那点疼爱，想证明自己也是有爹娘疼爱的，于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娘为难媳妇，是因为娘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没有让她满意，所以在借为难媳妇在教育自己。 于是，每一次娘为难过梅英后，他都更加讨好娘，希望娘能看在自己孝顺的份上，能多疼自己和媳妇几分。 时间长了，他就养成了对媳妇梅英的委屈视而不见的地步。 大嫂骂自己没骂错，自己就是个软弱的男人。不敢承认爹娘对自己儿女们的爱是有偏向的，不肯正视梅英在王家受到的委屈。 王小军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他和梅英，还有儿子黑蛋，再也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陈梅英中间醒来过一次，看到丈夫王小军坐在床边守着自己，她不想看到王小军那张脸，强撑着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丈夫。 “梅英，我晓得你现在不想看到我。” 被子微微抖动着，陈梅英咬紧了嘴唇，不愿意发出声音。 “梅英，我知道你醒着，你不愿意看见我就不用看了，反正我这张脸也没啥好看的。” 王小军将被角往上掖了掖。 “梅英，我想好了，我要分家！” 陈梅英吃了一惊，转头看着王小军。 王小军苦笑了一声:“梅英，你别怪我，我以前就是想证明爹娘心里有我的，所以才对你在家受的那些委屈假装看不到。” 陈梅英还是不说话，这次自己生病了，可自家男人还是听信了婆婆的话，觉得自己就是个小病，既没有给请大夫，也没有在身边照顾自己，她心里是有怨气的。 “梅英，是我错了！爹娘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可是，他们居然想让我们的黑蛋不念书了，省下钱给小妹攒嫁妆，我……我……” 王小军哽咽着，说不上来话。 陈梅英看着悔恨的丈夫，内心很平静，甚至有一种“你才知道你爹娘偏心吗”的蔑视感。 “我们黑蛋脑瓜子灵光，学校老师都经常夸他，平时考试成绩也特别好，他不能像我这样，一辈子没出息，窝在地里蛮干，他应该有更好的出路。” 说到儿子黑蛋，王小军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十里八乡，读书最好的那一批孩子里就有他们黑蛋，这让憨厚老实的他在地里干活时和村民们闲聊时，脸上有光。 可是，爹娘居然为了小妹的嫁妆，想要儿子不念书了。 这怎么可以？不念书了，黑蛋还能干什么呢？自己有没有什么好的关系，黑蛋不读书了就只能像自己一样在地里刨食。 他不允许。这也是他被娘赶出去到地里干活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现在，这个想法他觉得有必要和陈家通口气了。 以前的自己不争，是因为爹娘没有触犯到儿子黑蛋的利益，现在不行了，儿子面前，爹娘得靠后了。 可是他怕，他怕自己又对爹娘妥协，怕自己看到爹娘的白头发就心软。 这件事情只能让陈家来做这个坏人，他的名声还得要。 陈梅英生病这件事情，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陈梅英如果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现在内心琢磨要怎么利用自己生病这件事让陈家人去王家闹，以达成分家目的，她怕是要心寒至极。 她现在只听出来了，王小军要因为儿子黑蛋念书这件事情，决定要分家了。 分家，是她从嫁进王家后就一直期望着的事情。 于是，她终于开口了:“小军，分家这件事，你找我爹娘和大哥商量商量。” 满心欢喜的她，没有发现平日里憨厚老实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就知道，一旦自己说要分家，媳妇梅英一定会让自己求助陈家，那他的目的就能达到了。 第25章 王小军挨打 再怎么憨厚老实的人，内心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王小军等陈梅英再次睡着后，才出了屋子去找爹娘他们。 “爹娘，大哥，我想好了，我要分家！” 王小军的话让黄招娣内心一喜，她早就希望王家能分家，自己女儿能过自个小家的日子。 “你决定了？” “决定了。” 王小军将之前说给陈梅英的话说给了陈家人听。 “爹娘，为了黑蛋，我不能再妥协了。” 陈兴文盯着王小军，“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王小军故意装成想要分家，但不知道从何做起的憨厚样子。 陈兴文什么也没说，上前一脚踹倒王小军，不等王小军爬起来，快速上前一步骑坐在王小军身上。 “大哥——”后边的那句这是做什么还没喊出口，王小军就被陈兴文左一拳右一拳。 邦邦硬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王小军的脸上、身上。 不一会儿，王小军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了，甚至还流下了鼻血。 等陈兴文打累了，这才站起来，大声叫嚷着：“王小军，你回去告诉你爹娘，就说我们陈家不稀罕你们王家这门亲戚了，我做主了，让大妹与你分开，黑蛋你们王家要是不想管，那就还给我们陈家。” “大哥——”王小军以为陈兴文是真的要他和梅英分开，他，他舍不得梅英和黑蛋。 “滚回你们王家去！” 王小军还想再上前说几句软话，被丈母娘黄招娣拉着出了屋子。 “你个憨憨，你大哥打你，让你和梅英分开，这是给你理由回去闹分家呢。”黄招娣真的是服了这个傻憨憨大姑爷的脑子。 “娘，真的是这样吗？”王小军半信半疑。 “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提出分家吗？”黄招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娘我先回王家？” “回吧回吧！” 就这样，王小军顶着一张猪头样的脸，出了门。 他垂着头，唉声叹气往村口的方向走，陈家村的村民们看到他的样子，就开始议论纷纷、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王小军出陈家村估计走出不到一里地，陈倔驴家的大姑爷被陈家暴打一顿的事情就传遍了陈家村。 有好事的人专门跑到陈倔驴家打听来龙去脉，被黄招娣和王春娥破口大骂了出来。 不过，陈家的邻居王大脑袋早就听到了陈兴文高声嚷嚷的那几句话。 于是，陈倔驴家的大姑娘要离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甚至愈演愈烈，传到了隔壁村上。 等王小军回到王家，迎接他的就是众人看热闹，有些人还带着同情的眼神。 王小军内心：正合我意。 他耷拉着脸，进了王家的院门。 可巧，施盼娣正和小女儿王翠红说着闲话。 “五哥，五嫂呢？”王翠红看着低头进门的五哥，语调很不满地说，“难不成五嫂还端起架子，不肯和你回来？” 王小军还是一副窝囊到不行的老实农家汉子形象，唯唯诺诺抬起头，“......” “五哥，你脸咋了？”王翠红这一声，让施盼娣也抬头望向了小儿子。 只见王小军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下边还有血迹，一看就是被人暴打了。 “他们陈家打你了？” 王小军一脸苦笑，点了点头。 “活该！五哥，你就是性子太懦弱了！”王翠红一脸鄙夷地嘲笑自己的五哥。 王小军在心里恨恨不平：你可真是我亲妹子呀！ “他们老陈家凭啥打你？” “娘，陈家不想让我和梅英继续过下去了，他们想让我们离婚！” “离婚？”王翠红惊呆了，陈家居然还有如此魄力？ “呸！离就离，谁怕谁？”施盼娣不以为然。 “娘，我不能离婚。”王小军一脸着急。 “她陈梅英离了婚，还能找到好人家？你别管了，离就离了，娘再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 “娘，我不要什么黄花大闺女，我就想和梅英继续过下去。”这下王小军也敢大声说话了。 “你胆子肥了？敢对你老娘大小声了？”施盼娣跳起来就给了王小军一个大嘴巴子。 王小军捂着被打疼了的脸，他觉得，大舅哥陈兴文邦邦硬的拳头捶在身上，都没有他娘的这一巴掌来的痛苦。 “娘，我不离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娘，别让五哥离，”王翠红意识到这件事情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娘，我还没嫁出去呢，这要是五哥五嫂离婚了，我们家的名声就坏了，那我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呀？” 施盼娣觉得小闺女的话不无道理，但她也不能对老陈家认输。 “你，去把陈梅英叫回家来，给我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们俩还能继续过下去。” “娘，是陈家要和我离！”王小军对娘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他们老陈家凭什么——”施盼娣原本还想继续骂下去，被小闺女轻轻扯了下衣裳才止住。 “陈梅英呢？她怎么想？” “娘，梅英病得很重，发烧好几天了，陈家人照顾着她。” “病了？她就是矫情，我们那会儿就算病了，也得下地干活。”施盼娣撇了撇嘴。 “娘！” “不说了不说了，反正我不会去他们陈家认错的，只能她陈梅英来向我认错！”施盼娣蛮横无理了一辈子，就算为了小闺女以后的亲事，也不可能让她讲理起来。 “可是，娘，陈家说过两天，要来家里取回梅英当年的嫁妆。”王小军扔下了这个重磅炸弹。 “啥？来取嫁妆？不可能！！！”施盼娣的声音高了八度，周围的邻居都跑出门来看热闹。 “盼娣，你家这是咋了？” “去去去，关你什么事？八婆！”施盼娣没好气地吼道。 “王小军我告诉你，进了我王家的东西，还想吐出去，不可能！” “可是，娘，陈家上面有人！” 施盼娣沉默了，当年她和老头子能同意这门亲事，不得不说，还是因为陈家关系硬，上面下面都能说得上话，结了这门亲，以后肯定受益多多。 第26章 打砸王家 王家和陈家结亲，完全是看在陈兴武在部队，全国各地都有战友，关系硬且实用。原本想沾光来着。 谁知道陈兴武是个短命鬼，回家后没多久人就牺牲了。 陈家忙着悲痛，哪里还能想着他们王家。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梅英在陈家的处境越发艰难，但她知道弟弟陈兴武的牺牲，给家里人带来了巨大的悲痛，于是受了委屈也不和家里人讲，打碎牙齿和着血沫，自己把委屈咽进了肚子里。 王家人见陈家没有人来为陈梅英撑腰，就越发猖獗了。 等陈家人发现陈梅英的委屈后，再去警告王家，王家翅膀已经硬了，已经不把陈家人放在眼里了。反而，陈家人越是警告，接下来陈梅英的日子就越发艰难。 陈家人不是没有想过把陈梅英接回家，是陈梅英自己觉得，弟弟弟媳没了以后，大哥两口子上边要照顾爹娘，下边还有7个孩子要养活，二哥家的满满身体孱弱，就算精心照顾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健健康康活下来。她要是回了陈家，就加重了家里的负担。 所以，陈梅英不愿意回陈家。 “我不管，反正她的嫁妆早就没了。”施盼娣无理取闹。 “娘，那我们不离了，你和爹去趟陈家，把梅英接回来吧！” “啥？让我和你爹去接陈梅英？你疯了？还是她陈梅英的脸大呀？”施盼娣的唾沫星子飞溅，王翠红赶紧躲远了。 “娘！那我能怎么办？”王小军颓丧地蹲在了院子里。 院外看热闹的村民们开始激烈讨论。 “啥意思？小军媳妇要和小军离了？” “好像是。” “真要离呀？” “你听施盼娣的话音，陈家不仅要和王家离婚，还想把嫁妆带走！” “嫁妆是人家女方带过来的，万一真离了，带走也是应该的。” “你觉得施盼娣能让小军媳妇把嫁妆带回去？还是你觉得小军媳妇的嫁妆现在还完好无损？”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剩余的，施盼娣那个人，雁过她都要拔毛，怎么可能会把媳妇的嫁妆完完整整保留着。 外面的人讨论地很激烈，王家院子里施盼娣骂陈梅英、骂陈家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在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村民身后，陈兴文带着村里本家姓的青壮年男子，脸色铁青听着院子里传来难听的叫骂声。 这王家从根上，就已经废了，看来，爹说的那件事情，最好是能办成。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要过去！” 陈黑娃咧着大嘴开始开路。 人群哗啦散开了。 “这些人是谁？” “打头的我看着和小军媳妇有点像，可能是那边的。” “这是来闹事的？”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当陈家村的人经过后，散开的人群再次聚集了起来。 “老不死的，居然还敢骂我们陈家，兄弟们，给我上！”陈黑娃一声令下，陈家村的青壮年男子掏出带过来的棍子，分散开开始抢砸王家。 “啪啦！” “乒乓！” “砰！” “咣！” 王家的物件很快变得稀里哗啦，施盼娣哭喊着去拦，那么多青壮年男子，她怎么拦得住？ “陈家的，你们这些杂碎，凭什么砸我们家东西？” “你说凭什么？”陈兴文抑制着怒火，“我好好的妹子，嫁到你们王家，你们给磋磨成什么鬼样子了？” “你个王八蛋，我要让我儿子和你妹子离婚！” “离就离，把我们家梅英的嫁妆还给我们，立刻就能离！” 施盼娣“嗷”一声，想扑上来打陈兴文，却被吓坏了的王翠红紧紧抱住了腰，上前不得。 “那是我们老王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陈家？” “怎么？陪嫁给你们王家的东西，进了你们王家就变成你们家的啦？” “那本来就是我们王家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既然要分开，那就分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你们王家给我们陈家的彩礼我们不要了，给你们送过来，我们陈家陪嫁的，你们王家也要还给我们陈家。否则，我就砸了你们王家！” “你去砸王小军！”王翠红这时突然鼓起勇气大喊。 “瞧瞧 ，你们王家都是些什么货色？”陈兴文撇着嘴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眼还打算上前来阻止却被两个陈家村青年拦住的王小军。 王小军颓然。 “住手！”姗姗来迟的王家老头、王大哥、王二哥带着王家村的村干部过来了。 “王队长，这是家事，麻烦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陈兴文作为陈家村的大队长，自然是见过王家村的这些干部的。 “陈队长，你看这闹得，多不好看！要不然，你让大家伙都停下来，别砸了，你们陈家和王家不是亲家吗？坐下来心平气和谈一谈多好？”王队长也不想管王小军家里这一堆破事，但毕竟陈家村的人都上门来打砸了，不管也不成样子。 “看在王队长的面子上，行啊！”陈兴文挑了挑眉，“陈家村的爷们，停手啦！” 果然，打砸的声音停止了，陈家村的青壮年们陆陆续续从王家的屋子里走出来，站到了陈兴文的身后。 “怎么谈？” “俗话说的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陈队长这又是何必呢？”王队长已经在来的路上听村民讲了事情的原委。 “王队长，你要是有个女儿或者妹妹，嫁给别人家后，被折磨到重病不起，人家还不给请大夫，任由她们自生自灭，你还能让她们继续在婆家过下去？”陈兴文反问道。 王队长肯定不愿意，谁愿意自家的女儿或妹妹嫁进这种虎狼窝呢？除非是不心疼女儿的那种家庭。 “陈队长说的是，可是毕竟你妹妹和王小军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不看在夫妻情分上，看在孩子的面上，离婚也不是个好的选择。”王队长觉得自己把脑子里仅有的墨水和耐心都用在了劝说陈兴文身上。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我妹妹不能再在王家这个大家庭里生活下去了。”陈兴文故意给大家庭这几个加重了音量，他不信王队长这样的聪明人听不懂。 第27章 王小军分家 王队长此刻的内心：原来闹这一场是想让王家分家呀，这好办！ “我觉得你妹妹在王家受委屈，无非是婆媳妯娌小姑子之间的矛盾，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哪有上嘴唇不碰下嘴唇的？” “我们陈家就是不想我妹妹受这个委屈了。” “这好办呀，王家把王小军和你妹妹这个小家庭分出去，矛盾不就化解了？”王队长笑嘻嘻说出了陈兴文今日前来的目的。 “什么？分出去？不行！”这是施盼娣喊出来的话。 王队长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老王，你怎么说？” “这，这，不能分家呀！”王福海，也就是王小军的爹，从内心觉得一大家人一起，才能使家族昌盛，分开，不就成一盘散沙了？ “王老哥，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有自己的小家庭，该分还是得分呀！”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看村子里，分家的人家也不在少数，与其一大家子一天到晚吵架，还不如分开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哩！” 王福海不说话了。 “我不同意分家！”施盼娣继续叫嚷着。 “要么离婚，要么分家！反正我妹妹不能再住在你们家里了。等分家了，你们还得给小军和我妹妹重新在王家村盖一院子，不能让他们没地方住。” “啥？分家还要给盖院子？绝对不行！” “那就把我妹妹的嫁妆拿出来，我们陈家给添点，也够盖个院子了。” 王队长把询问的眼神投向王福海，“王老哥，要不然把小军媳妇的嫁妆还给他们吧。” 王福海这下脸臊的，他可是知道的，老五媳妇的嫁妆早就被自家媳妇贴补给大儿子、二儿子两家了。 “这——” “嫁妆被我们用了，没了！”施盼娣抢了王福海的话。 “什么？”陈兴文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我妹妹的嫁妆你们都用了？” 王福海点了点头。 “用在哪里啦？单子呢？我看看是不是用在我妹妹身上了！”陈兴文故意这么说，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不会用在自己妹妹梅英的身上。 “这——这——”王福海支支吾吾的样子，让王队长觉得眼前一黑。 “呵！”陈兴文冷笑一声，再次坐了下来。 “王队长，我看还是离了吧，这老王家，都敢把我妹妹的嫁妆贴补给其他人，这我妹妹下半辈子还能有好？” “这——”王队长这会儿也觉得王家不地道，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下去了。 王小军这时开口了，“爹娘，队长，大哥，我不离婚！” 陈兴文站起来就是一脚，“你不离婚？不离婚让我妹妹继续过被磋磨的日子？” 王小军被踢的再次坐在了地上，他很快爬起来，“爹娘，我要分家！分家后请你们将梅英的嫁妆折合成钱，还给梅英！” “你要钱干嘛？”施盼娣打心眼里讨厌自己这个儿子了，居然要分家，好啊，既然要分，她一个子都不会分给他们。 “盖房子！” “你想得美！我告诉你，王小军，除非我和你爹死绝了，否则你分家，别想从我们王家拿出一个子！” 终于说出来了，王小军浑身发抖，娘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不是悲痛，而是激动。 “娘！你是我亲娘！哪个人家分家不给孩子钱财和物品的？”王小军浑身发着抖，嘶吼着质问着自己的娘。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 “别人家我不管，反正你王小军要分家，我一个子都不会给！” “爹！”王小军将最后希冀的眼神投向了自己的爹——王福海。 王福海不去看老五的表情，而是悠悠地抽了扣自己的旱烟，没有回应王小军的那句“爹”。 王小军绝望了。 陈兴文“呵呵”出了声，“你们王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王队长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过偏心的父母，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王小军的眼泪唰下来了，“爹娘，我是一定要分家的，如果你们不给我分钱财和物品，我就带着梅英和黑蛋，去陈家村，我去给老陈家入赘，当上门女婿！” 这是王小军最后的狠话了，他希望爹娘能挽留他。 可是—— “去呀去呀，我和你爹生了五个儿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就连王福海也说：“你要去就去，反正丢的是你王小军的脸，别人会说你吃软饭，我和你娘又不用你养！” 这一番话，彻底击碎了王小军最后的希冀。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看着院子里的爹娘、大哥二哥、小妹，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个是对自己的挽留，有的，只是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神情。 他看透了，“大哥，我要是入赘到陈家，你们会要我吗？” 这声大哥喊的是陈兴文。 “要！”陈兴文心想爹娘的最终目的达到了。 多么斩钉截铁的一个“要”字啊，这正是王小军现在最想听到的肯定。 他转头，“队长，我现在就要分家。” 王队长赶紧出门让院外的人去叫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过来做个见证。 等那几个老人来了，王家开始分家。 这次分家，只把王小军和陈梅英一家分出来了。 “队长，王爷爷、王大伯，麻烦你们给我写个条子，就写我王小军从今日起开始分家，分家后不带走家里一砖一瓦，也不带走一分一厘的钱，但是，从此以后，我入赘为陈家的女婿，父母的养老也不归我管。” “这孩子！你怎么可能不管你爹娘呢？”被王小军叫王爷爷的老人，不赞同地看着王小军。 “不用他管！”这次是王福海说的话了。 既然人家爹都开口了，旁人自然无法再劝。 王队长就按照王小军刚刚口述的内容，写了一份分家的证明，最后让王德海、施盼娣、王小军分别给上面按了手印。 “大哥，我去收拾东西，然后跟着你回陈家。”王小军小心翼翼收起这份证明，贴身放在衣服的内衬口袋里。 王小军收拾好东西，便和陈家的那些青壮年男子们一起浩浩荡荡回了陈家村。 第28章 入赘? 陈家村。 “也不知道老大这次去，能不能让王家分家？”黄招娣忧心忡忡。 陈宏业一脸肯定：“放心吧，这次王家肯定要分家了，至少咱们闺女是要被分出来了。” 黄招娣不知道陈宏业的信心从何而来，她内心还是希望女儿能安稳过自己小家的日子的。 晌午过后，陈兴文带着王小军以及浩浩荡荡一群青壮年们回了村。 村口。 “大家都回家吧，等过两天我们梅英身体好了，就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大队长别这么客气，梅英也是我们陈家村出来的，总不能看她被人欺负！”这是陈黑娃说的话，他一直很怵自家这位本家哥哥。 以前，陈兴文和陈兴武哥俩，在陈家村那可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陈兴文脑子灵活，鬼点子特别多，陈兴武武力值高，动起手来一般人都承受不住他的拳头。 “走走走，各回各家！” 等大家都走光了，陈兴文看着后边一瘸一拐抱着包袱的王小军，叹了口气，“回家吧！” 王小军因为这句回家，差点眼泪掉下来。 是啊，以后，陈家就是自己的家了。 陈兴文边走边警告王小军：“你别以为你今天耍的鬼主意我没看明白，我那是为了梅英能过上好日子，你以后如果敢把你的鬼心眼子用在梅英身上，被我知道了，我打折你的腿！” 陈兴文可是个聪明人，就王小军那点道行，还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王小军明白自己利用陈家离开王家的做法，被大舅哥看出来了。 “大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梅英好的！” “行，我话放在这了，利用我们家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兴文其实很高兴自己的大妹夫能有这些心眼，这证明这个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憨厚老实，但他又不喜欢大妹夫将这种心眼用在自家人身上，因此才出口警告。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陈家的院子。 “唉哟，小军你这身上的伤，怎么看着比之前重了？” 正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搓洗衣服的王春娥听到两人进门的声响，一抬眼就看到了更加鼻青脸肿的王小军。 陈兴文看到媳妇询问的眼神，赶紧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打的。 不是陈家人干的，那就只有王家了。 王家居然还打了王小军？ 王春娥这一刻八卦的火在内心熊熊燃起，不过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 “我去给你拿跌倒损伤的药，兴文你帮小军敷一敷。” 王小军怕自己的这身伤吓到媳妇陈梅英，没有进屋子，而是在院子里待着。 “怎么样？王家把梅英一家分出来了吗？”一进屋子王春娥就迫不及待问道。 “分了，小军说要入赘我们陈家。” “入赘？”王春娥想了想，“那也不错，以后梅英就不用管王家的事情了，我们家也多了个青壮劳力。” 王春娥这样想，完全没有问题。 50年代的农村，一个家庭的富有，取决于家里劳动力的多少。 陈家的劳动力，相对村子里其他人家，算人丁单薄了。 找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王春娥出了屋子，“小军，你进去，让你大哥给你好好上上药。” “谢谢大嫂！”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春娥对王小军的态度好了很多。 陈玥在屋子里已经听到大伯大伯娘刚刚的对话了，她虽然觉得大姑父不算个好丈夫，但是这是50年代，不是21世纪，离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而且她也不是大姑姑，没法替大姑姑做决定。 如果，大姑父真的能入赘到陈家做上门女婿，那就算一件好事了，毕竟在陈家的眼皮子底下，王家还能跑过来欺负大姑姑不成？ 这也是陈宏业黄招娣老两口的想法。 这会儿老两口正在菜地里给黄瓜藤浇水，黄瓜是需水量很大的蔬菜，喜湿而不耐涝，喜肥而不耐肥，所以需要时常少量多次去浇水施肥，这样产量才会高。 黄招娣提着水瓢直起腰，突然想到什么：“老头子，那机械厂的工作，还要不要小军去试试呢？” “肯定要去试试，机会难得，而且这个工作是靠小姑爷那边的关系才找到的，不怕王家又出什么幺蛾子。”陈宏业的语气非常肯定。 “你之前和老大说，入赘是什么意思？”黄招娣其实早就想问老头子了。 “我为什么要让老大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去王家打砸东西，就是想事情闹大了。”陈宏业估摸着王家这会儿已经把大姑爷赶出来了，这才敢对黄招娣实话实说。 “把事情闹大？”黄招娣不理解。 “事情闹的越大越好，这样吵起来，王家爹娘才不会顾忌大姑爷的面子，吵到最后，伤害的肯定是大姑爷对自家爹娘的感情，你想想，如果一个人被伤透了心，他会选择怎么做？” “远离让自己伤心的人和事。”这是黄招娣自己的经验，她已经不和娘家人来往很多年了。 “对，这个时候我们对大姑爷好点，大姑爷的心就会偏向我们陈家，到时候再借机提出给王小军找个厂子的正式工作，条件是大姑爷必须入赘我们陈家，你觉得，大姑爷会怎么选？” 黄招娣恍然大悟，果然自家老头子的脑子就是好使。 “你说的对呀，以后大姑爷靠我们家的关系得到一份正式工作，自然不敢对我们梅英怎么样，再说了，还有老大看着呢，晾他王小军也不敢乱来。” 陈宏业和黄招娣现在还不知道，自家儿子根本没用到机械厂正式工作这个杀手锏，就已经让王小军决定要入赘到陈家了。 等两口子回家知道这件事情，私下里和老大复盘整件事情的过程时，才发现，全是因为老王家自己做的，愣生生把一个儿子推到了他们老陈家。 绿油油的菜园子里，长满了各种各样农家常见蔬菜，这些蔬菜几乎能保证陈家一整年的餐桌上，不缺少鲜嫩的菜肴。 第29章 正式职工 家里人都知道大姑父要入赘陈家的消息了。 “满满，你觉得大姑父入赘陈家是好事吗？”陈红从村里人嘴里听说过上门女婿的说法，不过大家对上门女婿都是那种不太看得起的态度，所以陈红不晓得大姑父入赘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觉得自家满满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小孩，于是便来询问。 “我觉得是好事。” “满满说好事，那就是好事。” 陈玥本来还想再解释解释，见丫丫姐一脸信服看着自己，就明白不用解释了。 很庆幸，这辈子能遇到这么好的亲人，她一定会好好守护自己的亲人，不让她们受到外界的伤害。 陈玥在心里盘算，距离三年自然灾害还有五六年的时间，她得抓紧收集各种耐放的粮食了，不然—— 想到历史书上对三年自然灾害的描述，她就心里怕的发慌。 只能说，陈玥真的是想太多，她一个三岁多的娃娃，就算能进山去收集各种粮食，又能收集多少呢？ 等大姑姑的儿子王亮从乡里放假回来，王家就算全部到齐了。 陈家做了一顿久违的荤菜宴，就算是为王小军入赘陈家做的欢迎宴。 等一切尘埃落定，陈兴文就把二妹夫带回来的消息分享给了王小军。 “小军，金鑫机械厂的保卫科，现在在招正式员工，我打算去试试，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王小军很是惊喜，不过，“大哥，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机械厂保卫科的科长是二妹夫的战友，专门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 “既然是世忠的战友，那就没有错了！大哥，我想去试试！” 如果能去机械厂当正式工人，谁还愿意在地里刨食呀！ “不过，你先得把户口转到我们家，因为这个名额是世忠争取来的，所以户口上必须是陈家村。”陈兴文最终还是用了爹的说法，这也是为了稳妥。 “行，我今天就去王家村开证明。” 很快，王小军一家就由王家村人变成了陈家村人，刚好陈家还有一间空屋子，直接让给他们一家人居住了。 拿到陈家村盖章的户籍证明，王小军心里怅然若失，他一个人呆呆坐在床边。 身体已经好全的陈梅英也不去劝慰自己的丈夫，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丈夫都不愿意听的，只有等他自己缓过来。 果然，等王小军跟着大哥陈兴文去机械厂办完入职的手续后，他就再也不郁闷了。 “梅英，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一个泥腿子也能当正式工人了！”晚上王小军搂着陈梅英，就开始感慨。 “是啊。”陈梅英在心里觉得大哥能选上，她一点也不意外，但是自家这个棒槌也能选上，只能是妹夫罗世忠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 当然这话她不能在自家男人面前说，她又不傻，只能私底下和娘、大嫂她们瞎聊的时候说上几句。 “我以后也是吃国家饭的人了！” 金鑫机械厂是国营的厂子，进了厂当了正式职工，那可真的是“铁饭碗”了。 “小军，等你上班了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了妹夫、大哥他们的一片苦心！”陈梅英现在逮着机会就在王小军面前说自己家的好话。 “我肯定好好工作！”保卫科的工人一个月工资据说要50多块钱呢，自己以前就是埋头在地里干上半年，也不一定能见到这么多钱，这确实多亏了陈家人的关系，不然自己还真进不了机械厂。 “等你发了第一个月工资，我们就请家里人大吃一顿吧！”陈梅英建议。 “好好好，都听你的。” 王小军也觉得自从到了陈家村，自己的生活质量蒸蒸日上，比在王家村时的样子，那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就这样，陈兴文和王小军包袱款款去了金鑫机械厂上岗。 因为金鑫机械厂在乡里，而王家村距离乡里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们两人便申请了厂子的宿舍，平日里除了休假，一般不回家。 就这样，陈家男人们在外面挣钱，女人们在地里劳作，操持家务。 因为多了个青壮劳力，而且还是上班的劳力，陈家的生活也开始蒸蒸日上。 下半年，陈玥的亲姐姐陈瑾也上了学，家里的孩子就只剩下陈红、陈璋、陈玥三个了。 因为生活水平提高了，很多之前陈玥没法接触到的好东西，现在也能享受到了，自然陈玥的身体就越来越好了。 陈玥的身体好了，就开始跟着二哥陈璋漫山遍野寻找各种能充当食物的山珍野味。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1955年。 这一年的8月份，《市镇粮食定量供应凭证印制暂行办法》通过，粮票从此应运而生，此后，食用油票、豆腐票、布票、糖票等各种票证进入人们的生活，各种商品皆需要凭票购买，人们从此进入了长达30多年的“票证时代”。 在这一年里，堂姐陈红、二哥陈璋皆因年龄到了十岁，而被大伯送到了乡里的学校里上学，开始了一周回来一次的学宿生活。 陈家一下子变得很冷清，家里就剩下了一对老人、一对姑嫂，还有陈玥一个5岁的孩子。 陈玥也很无聊，没有人和她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她上一辈子就不能算是八面玲珑的那种伶俐人，只是为了在职场里生存才让自己故意转成开朗活泼的样子，实际上她骨子里还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于是她也不怎么外出去和村里的小孩玩耍，陈家人原本还觉得陈玥待在家里会憋坏，没想到她反而能自己找到事情来做，于是也不勉强她去和村里的孩子交往。 陈玥每天早上固定被奶奶叫醒，醒来洗漱后，就去后院里看羊儿吃草，等奶奶或大伯娘挤完奶，就去厨房帮大姑姑择菜洗菜烧火，饭好了去吃饭。 早饭后她就提着自己的小篮子跟在奶奶身后，去山上割草、捡蘑菇、挖野菜、摘野花...... 天热起来前，祖孙俩满载而归，黄招娣做饭，陈玥帮忙。 等爷爷、大伯娘、大姑姑从地里干活回来，饭刚好做好，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吃完午饭，大家统一休息。 下午，爷爷、大伯娘、大姑姑再去地里干活，她和奶奶看家，有时候奶奶给她讲故事听，有的时候她给奶奶学自己从丫丫姐那儿学会的儿歌。 日子过得很惬意！ 第30章 三年自然灾害 这样惬意的日子中，陈玥也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目前最紧要的一个目标，那就是顺利让家人们度过1959年到1961年的那一场对于全国人民来说都是灾难的时光。 自从身体好些了，她就经常跟着家里的大人去上山下河，凡是能被她发现的可以入口的食物，都被她找到并带回家中让奶奶、大伯娘、大姑姑用农家的方法保存起来。 山上的野鸡、野兔、竹鼠等小型猎物，被剥皮、码盐、熏干晾晒，制成了耐放的腊味。 野菜，比如山笋、蕨菜、香椿、荠菜、蒲公英等，拿回家洗干净，焯水、晾干，放入容器里码盐保存。 野山栗、野核桃、松子等干果，被摘回家后晾干，放到爷爷和大伯编织好的筐里，放在阴凉干燥处保存。 河里的野鸡蛋、野鸭蛋、鹌鹑蛋等，可以腌制。 鱼、虾、鸭子等也是像野鸡野兔一样，制成耐放的腊味保存。 当然，这些是陈家人默默做的，虽然他们不明白自家乖巧的满满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寻找各类可入口的食物，但这毕竟是50年代，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陈玥的举动，对陈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家地窖已经越挖越大，里边的东西也堆放的越来越满。 很快三年便过去了。 1958年，人民公社大食堂，劳动人民喜洋洋。一场遍及全国的“大食堂”政策开始推行。 所谓“大食堂”，就是生产队将每家每户的做饭用的锅都收集到一起，全生产队的全体社员们都集中在一起一块通吃一口锅里的饭，因此，“大食堂”也被称作“大锅饭”。 “大锅饭”强制取消了农家的“小锅饭”，用有限的粮食敞开供应，陈家村也不例外，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因为吃的是公家的饭，自然吃敞开了吃，甚至吃不了兜着走，还出现了粮食浪费的现象。 家里的锅碗瓢盆，还有明面上的粮食都被集中管理了起来，由生产队统一保管，生产队的公共食堂统一使用。 陈宏业和黄招娣解放前都是去外面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对这种形式不是非常感冒，因为他们觉得，就算是公家的粮食，也应该是有定量的，大家这么吃，过快消耗掉存粮，万一发生个什么特殊情况，那就完了。 还有，既然是“大锅饭”，那就别想吃的多精致了，以前个人管个人，陈家偶尔还能蒸个腊肉之类的打打牙祭，现在明面上都不允许社员开火了，多少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但这个时候，谁敢说对这个政策不满意呀，肯定是不敢说不对的，因为这是上面的政策，谁敢违背，那就是“反革命”，这个罪名他们陈家可不敢背的。 于是，老两口便悄悄让自己的儿子和姑爷，千辛万苦弄回来一口砂锅，虽说不能炒菜之类的，但是烧个热水或简单做个稀饭之类的吃的，还是可以的。 再加上地窖里存的余粮，陈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要不说出去见过世面的有先见之明呢，“大锅饭”开了没多长时间，便因为粮食消耗过大，无法继续下去而被关掉了。 第二年，也就是1959年1月份，报纸上的消息，东北华北一带出现了严重的春旱，这场春旱一直延续到4月份，影响了三百万公顷左右的农作物。 2月到6月，南方三次出现洪涝灾害，多个江河流域洪水泛滥，造成两百万公顷左右的农田被淹没。 同时6-8月，江淮流域出现了大旱灾，到7月底受灾面积有八百多万公顷，持续到8月旱灾已经扩大到黄河以北和西南内陆，受灾面积在两千多万公顷。 同时，7月在部分地区，突降大暴雨，山洪暴发，又是两百多万公顷的农田被淹没。 除了干旱和洪涝灾害，还有严重的霜冻和台风灾害。 霜冻和台风灾害，又导致了三百多万公顷的农作物受害。 严格意义上这场灾难从1958年就开始了，但因为受灾面积并不是特别广，也就没有太多人关注。 1960年，旱情持续扩大。 1961年，旱情持续。 甚至在1962年，全国仍有大面积旱灾。 自然灾害导致了粮、油、蔬菜、副食品等极度缺乏，严重危害了人民群众的健康和生命。 陈家村很多人因为饥饿、严重营养不良出现了浮肿病及各类疾病，甚至有老人和小孩因为饥饿而丧失生命。 陈家人默默苟在自家的小院里，连门都不愿出了。 他们家因为地窖里的存货，有东西可吃，整家人的状态都与村里那些饿到浮肿的村民不一样，自然不敢出门去招别人的眼。 就算出门，也只有陈宏业一个人出门，出门也是穿着最破的衣服，将脸上、身上、头上弄的脏兮兮才敢出去。 但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也能看到陈倔驴的精神状态与大家伙完全不一样，还有村民嚷嚷着他们家是不是有存粮什么的，被陈宏业以家里在机械厂工作的大儿子和大姑爷，还有在政府工作的小姑爷经常接济为由给打发了。 其实，有正式工作的陈家大儿子和两个姑爷，也不见得生活的多好，毕竟这时全国的粮食都短缺，所以他们也是扎紧了裤腰带生活的。 要不是陈家的存粮，也能接济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能吃得饱。 毕竟，每家都有半大的小伙子小姑娘长成了。 陈兴文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陈志强，1959年受灾的时候，已经20岁了，当年成的亲，娶了自己师父的侄女安晓娟，目前还没有孩子。 小儿子陈志勇，受灾那年18岁，原本也要说亲了，但因为灾害，直接推迟了。 女儿陈红，受灾那年14岁，还在读小学四年级，因为机械厂还在运转，陈宏业也还能正常领到工资，因此也还在正常上学。 陈梅英家只有一个儿子王亮，受灾那年19岁，初中要毕业了，王小军和陈梅英自从离开王家，生活过的挺滋润的，自然也让儿子继续上学了。 王亮成绩很好，原本想去念个中专然后等厂子招工就去考试，在老师的劝说下选择去了高中。 陈菊英家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罗秀梅，受灾那年17岁，学习成绩一般，就等上完初中去上个中专，再去考试进厂工作。 小女儿罗秀兰，受灾那年15岁，还有一年小学毕业进入初中，和姐姐一样成绩一般，也是打算走中专进厂。 第31章 争执 接下来就是牺牲的陈兴武留下的四个孩子了，也就是陈玥的哥哥姐姐。 大哥陈玮，受灾那年17岁了，也是刚上初中，成绩一般，不过没关系，陈兴武的某位战友已经和陈家说好了，等陈玮18岁，便让他进部队历练。 这个时候，人们对军人这个职业还是很尊敬崇拜的，陈家人也不例外，虽然他们知道军人是要冲在人民的前面，有流血牺牲的风险，但不能因此，就不让孩子去参军，那是对牺牲了的陈兴武以及千千万万人民子弟兵的不尊重。 再说了，陈玮自己也很乐意。 大姐陈瑾，受灾那年16岁，小学毕业，她的学习成绩很好，是这一辈上学的孩子中，唯二的成绩好的孩子，另外一个是王亮。 所以，她以后会复制王亮的路程，上高中然后考个工作。 二哥陈璋，受灾那年14岁，小学还未毕业，成绩一般，但体格健壮，运动和艺术天赋相对同龄人要高出一些。 他比较贪玩，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 至于陈玥，受灾那年她才9岁，10岁才赶上上小学，她的梦想是过上自己上一辈子一直羡慕的养老生活，早早赚到大钱，能在京城买到一个四合院，每天种种花草、养养猫狗，时不时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这是她上一辈子的最大心愿，这一辈子既然人生重来了，且还会经历国家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她一定要搭上这趟顺风车，早日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 再说到1960年，因为长时间的自然灾害，导致陈家村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人们只能将眼光投射到附近的山林中，也幸亏有了这三面环山的特殊地理优势。 山林中的所有可食用的东西都成为了救命稻草。最开始只是常规的野菜、蘑菇、干果、野果子之类的，后面因为灾情的进一步扩散，救济粮又迟迟发不下来，慢慢地各种野草、树皮、树根等，只有没毒，都开始被饥饿的人们拿来食用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能料想到这一场自然灾害会持续几年的时间呢？ 如果只是小范围的受灾，国家还能发发救济粮救济款，但这可是全国大范围的受灾。 这几年下来，因为粮食短缺而患病甚至死亡的人数剧增，陈玥已经不忍心听广播看报纸了。 靠天吃饭的农民们，千百年来都在祈祷每年都是好天气，这样才能有一个好收成。 哪怕在陈玥上一辈子科技相当发达的时候，她也在新闻上看到过，某某农业大省收割将近，却因连日暴雨，而导致庄稼发霉坏死在田地里。 陈家村每天都有人在骂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类似这样的话。 但是到了下一次播种的时间，人们还是满怀希望种下粮食作物的种子，希望老天能睁开眼，看看这可怜的人世间，不说多么丰收了，至少能有一点收获，让正在受灾的百姓们看到一些希望。 陈家人也随着大流，该去挖野菜就去挖，该去找水源就去找，该去播种就去播种。 当一群人都在受灾挨饿的时候，个人最好和集体保持一致。 但就是这样，也出了事。 学校因为食堂来办不下去，特意给学生放了假，让学生们自己回家，说不定还是一条生路。 于是几个大孩子便带着陈玥一起去山里挖野菜。 村里有个特别爱惹事的妇人，是个带着一儿一女独自生活的寡妇，村里人怜惜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俩孩子过活，因此还都挺照顾她的。 这个寡妇本名叫高翠花，有一张喜欢说人是非的嘴巴，经常在村里惹是生非。 这一次，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山上找野菜，碰到了和陈家大孩子走散的陈玥一个人在山坡坡上挖野菜。 原本村里人遇到一小片野菜，如果已经有人在采，大家就不会凑过去了，这是大家伙不用说出口也知晓的潜规则。 所以陈玥看到高翠花带着孩子经过的时候，并不以为然。 谁知，高翠花看到陈玥所在的那片区域野菜相对肥美，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喂，小孩，让开！”高翠花的儿子也继承了母亲性格中恶劣的那一部分。 陈玥抬头瞟了眼这个在艰难岁月里还能有肉肉的小胖子，没有说话，拿着自己特有的小铲子继续挖着野菜。 “喂，和你说话呢，让开，这里的野菜是我们的了！” 陈玥干脆没有理他们了，只专心用自己的小铲子挖野菜。 谁知道，这个胖小子冲上前一把抢过了陈玥手中的小铲子。 “我让你挖！” 陈玥怒目圆瞪，她没想到他居然会上前抢自己的小铲子。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陈玥只想抢回自己的东西。 但她的体型和这个胖小子差的太多，左冲右突，连小铲子的边都没有摸到。 陈玥的二哥陈璋正好在附近，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赶忙跑了过来。 “陈黑子，你在干什么？”陈璋跑过来刚好看到陈黑子和自己的妹妹陈玥发生争执，而高翠花只是带着瘦到不成样子的陈小花在旁边看热闹。 “二哥，他抢走了我的小铲子！”陈玥见二哥过来，赶忙告状。 15岁的陈璋比起11岁的陈黑子，那可真是大了许多。 陈黑子见陈璋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抢铲子，赶忙大声叫道：“娘，娘，他们欺负我。” 高翠花原本还站在旁边看热闹，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孩子冲过来抢自己儿子的小铲子，对，她觉得那就是自己儿子的小铲子，赶忙上前伸手想拦住陈璋。 之前说过陈璋的运动细胞很强，他看到一个妇人突然伸手要拦住自己，一个假动作向右，再敏捷地冲向左边，就这样来到了自己妹妹和陈黑子的跟前。 他高出陈黑子将近两个头，居高临下，分分钟就夺过了小铲子。 陈黑子见小铲子被抢走，就不干了，狠狠推了面前的陈玥一把。 陈玥找到这片野菜的区域是一个小山坡，地势不算平缓，她猛地被陈黑子用力一推，整个身体就倒下了，顺着山坡骨碌碌往下滚。 “啪！” 第32章 缝合 陈玥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直到脑袋撞上了一块突出的石块。 “满满！”二哥陈璋追过来时，嘴里喊出的名字充满了惊慌。 陈玥只觉得头晕眼花，脑袋似乎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角上，生疼生疼。 扑过来的二哥陈璋的神情充满着惊慌失措。 陈玥牵起嘴角想对二哥笑一笑，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满满！满满——” 陈璋惊恐的大叫声终于引来了陈瑾、陈红两位姐姐。 陈瑾、陈红看到自家满满不省人事脏兮兮地躺在山坡底下，吓坏了，一边跑一边喊着：“二牛哥\/哥，满满受伤了！” 二牛是大伯陈兴文的二儿子陈志勇，他正趴在树上收割一处鸟窝，听见堂妹和妹妹的喊叫声，飞快从树上溜了下来，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当他跑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惊慌失措，已经哭到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弟弟妹妹们，还有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脑袋处流出红色鲜血的陈玥。 “这是怎么啦？” “二牛哥，满满被陈黑子那小子用力推了一下，就摔了下来，碰到了这块石头锋利的角上。”陈璋哭着将他看到的事情简短讲述了一下。 “先送满满下山看大夫吧！”陈志勇一把抱起陈玥，“你们俩带手绢了吗？” “带了带了！”陈瑾赶紧回话，她爱干净惯了，平时衣服兜里永远放着干净的手帕。 “小虎，用手帕捂住满满流血的地方。” 陈璋按照二牛哥的指示，接过陈瑾的手绢，轻轻捂在了妹妹头上还在往外渗血的部位。 “走！” 当经过高翠花的身边时，陈志勇撂下了一句话：“等着，我们家大人会找你们算账的！” 陈红心细，她稍微停留了下，将自家带出来的工具收拢在一起，再全部背着下山了。 一行人回到村里，碰到在外面的几个村里人，村里人都吓了一跳。 “满满这是怎么啦？” 大家都知道陈倔驴家牺牲的老二，留下的小女儿满满是个早产儿，身体孱弱，但印象里好久都没发病了，这么被陈二牛抱着下来，大家最开始还以为是犯病了，直到有人眼尖，看到了陈玥头顶的血。 “这是摔倒啦？” 急匆匆带陈玥回家的三个人没有时间理会村里人的问话，只有落在后面的陈红来回答了。 “满满被高寡妇家的陈黑子用力推了一把，摔下山坡脑袋撞到了一块石头的角上。” 言简意赅，但狠狠在村里人面前给高寡妇家的陈黑子上了眼药。 等回到陈家，爷爷陈兴文和奶奶黄招娣都在家。 “爷爷奶奶，满满出事了！” 两个老人快速出来一看，“赶紧送大夫那儿呀，怎么还抱回来了？” “忘了忘了！” 陈志勇抱着陈玥，后边跟着陈家的大大小小。 陈红这会儿刚到家门口，就和大家伙打了个照面。 “丫丫，你留在家里，等你妈和你大姑回来。”黄招娣留下这句话，就急匆匆跟着大家伙去找外村的老大夫。 陈家村没有大夫，这不是一件好事。陈倔驴一路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外村，也就是隔壁米家村，有整个金鑫乡据说最有名的老中医——米良春。 米良春家世代行医，很早以前就在金鑫乡开了个药铺，除了治病，还卖中草药。战争年代，药草这些是必需品，米家便将自家的铺子捐给了当时的抗日队伍，家里凡是有点医术的都跟着队伍做了医护人员。 后来，在战斗中转移伤员，遇到了敌机的轰炸，整个米家出来的人员，就剩下米良春一人，抗战结束后，米良春便回了家乡，哪知，家乡的父母妻儿，一家老小在鬼子扫荡中，没有躲成功，也没了。 孤家寡人一个的米良春受不了这个噩耗，就在系好麻绳想要去陪伴亲人的时候，被村民救了下来，这才了解到自己还有一个成年的女儿，在鬼子走后被出来放风的村民发现还有气，便偷偷将她藏了起来。 以为全部失去的亲人，突然还有个女儿活在人间，米良春对那些照顾自己女儿的村民感激不尽。 从此，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鳏夫带着一个成年的女儿，生活在米家村，后来，他给这个女儿招了个婿，又生下了一儿一女。 这才圆满。 米良春的医术，既有米家人传承下来的理论知识，又有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经验，内伤外伤皆可治疗，就这样，他治愈了很多的病人，成为了金鑫乡有名的老大夫。 陈家人赶到米家，老大夫拨开头发查看了陈玥的伤口。 “这么大的伤口，需要清创缝合，铁涛，你去准备工具。” 薛铁涛，米良春的女婿，也是一名赤脚医生。 米良春在女婿薛铁涛准备工具的时间里，用手推将陈玥脑袋上靠近伤口处的头发全部剃光，简单冲洗一下，再将伤口和周围细小的毛发、泥沙、异物等全部清除。 清除完异物，薛铁涛的工具也备齐了，两个人消了毒便抱着陈玥进入了内间，陈家人不被允许进入。 清理完异物的伤口，用生理盐水再冲洗一遍，再用干纱布擦干，用碘酒、酒精消毒伤口周围的皮肤，如果有还在流血，就需要压迫暂时止血。 接下来就是缝合了。 缝合好了再上点药，用绷带包扎好。 “好了，孩子这伤不是很严重，接下来就小心照顾着，规律换药，如果自家没法换药，可以带过来我们换。” 米良春几乎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从她早产身体弱开始给调养，再到每一次生病给她治疗开药，好不容易身体好多了，头又破了。 他在心里感叹：希望满满这个小家伙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陈家人千恩万谢，米良春又交代了一些病人的忌口，还有病情恢复的阶段，甚至连醒来后因为伤口疼痛，如果哭闹起来最好转移孩子注意力，不要让她一直哭这种建议都给了出来。 等陈玥再次睁开眼，就是在米家，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已经很熟悉了。 “满满，你觉得怎么样？” 可惜现在的陈玥因为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痛，根本不想回答任何人的问题，这也就是亲人，才开口道：“我没事！” 第33章 醒来 “满满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醒来的陈玥接下来面对的就是米良春的询问。 “米爷爷，我还好，就是脑袋一抽一抽的疼。”陈玥委屈地瘪着嘴，看到米爷爷了，自己是不是又要吃苦汤药了，这可真是个不好的消息，简直令小孩欲哭无泪呀！ “晕吗？想不想呕吐？”米良春已经习惯陈玥在他面前的装怪了。 “还好，不想吐。” “那就好！”看样子没有造成脑震荡或其他伤害。 “你这丫头哦，这次脑袋上缝了五针，以后可要小心点了。”米良春爱恋地摸了摸陈玥头上没受伤的地方。 转头对着陈家人说：“没啥大事，回家后注意伤口不要发炎了，这几天就别让她动了，躺床上休养几天。” “这伤口不会留疤吧？”黄招娣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多少会留，不过这是脑袋，满满又是女孩子，到时候扎个头发根本看不出伤疤。不过可能一段时间内伤口附近不长头发，这是小事，满满长大后伤口应该就会重新长出头发。” “好的，谢谢米大夫！” 陈家所有人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主要是陈玥这个女娃娃，头发长得非常浓密，就算有一块地方不长头发，等其他地方的头发长长了，只要不拨开仔细翻，估计根本发现不了头上有伤疤的地方没有长头发。 “那现在满满我们可以带回家了吗？”陈宏业觉得还是回家好照顾。 “可以了，不过也要注意回去的时候不要颠簸。” 米良春嘱咐女婿薛铁涛去村里借来了骡车，又借给陈家人一床冬天才盖的厚被子。 黄招娣将被子平整铺开，将陈玥安顿在被子中，一半铺，一半盖。 就这样，陈玥被带回了家。 “爷爷奶奶，满满怎么样？” 陈志勇驾着骡车再次回去米家村，还车还被子。陈玥被爷爷陈宏业背着进了屋子里。 “没事，丫丫吓到了吧？”黄招娣摸了摸大孙女的头，“现在满满也没事了，圆圆、小虎、丫丫，你们和奶奶出来下。满满，你躺着睡会吧！” “嗯嗯。”陈玥乖巧地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实在是脑袋疼，她心想睡觉了也许就不疼了，干脆硬是让自己生生在床上捱到睡着。 陈家人再次聚到了老两口的屋子里。 “圆圆、小虎、丫丫，你们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孩子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说：“小虎你到的最早，你来说。” “爷爷奶奶，我们几个在山上挖野菜，因为野菜比较分散，我们就分开了，满满在一片斜坡那里挖野菜，我在另外一边，挖着挖着就听到了吵闹声，我就赶紧跑过去，一看，是高寡妇家的陈黑子抢了满满的小铲子还和满满吵架，高寡妇带着陈小花在一旁看热闹。” 陈璋缓了口气，继续陈述着自己看到的事情：“我就上前抢回了满满的小铲子，然后那个陈黑子就生气了，他就狠狠推了满满一把，满满就摔倒了，顺着斜坡就滚下去了......” 陈璋说到这里浑身一抖，但还得继续说：“满满滚下去后脑袋撞到了一块石头上，脑袋就破了。” “好你个高寡妇啊，她人呢？”黄招娣要气死了，自家小乖乖是被人推下去撞到石头上才受伤的，结果始作俑者到现在都没见到。 “不知道，满满当时就晕过去了，我也吓懵了，就喊她名字，再然后二哥、丫丫姐和姐就过来了，二哥见满满流了很多血，就急忙抱着满满回来了。” 陈宏业和黄招娣两口子火冒三丈，好家伙，因为陈兴文以前是村里的队长，所以陈家人在村里一向尊老爱幼，体恤村民。 后来陈兴文、王小军去机械厂上班，他们还经常帮着村里换各种票证，带各种东西。 高寡妇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大家觉得她很辛苦，经常也帮助她，结果这就帮出个白眼狼？ 不说带着满满去看大夫，这都过去多久了，也不见人来赔礼道歉啥的。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黄招娣一锤定音。 “老大家、小军家今天下午就都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一起去高寡妇家要个说法！”陈宏业也生气了，但是现在过去，家里人就太少了，儿媳和女儿今天都去了乡里，还是等下午吧。 下午陈兴文两口子、王小军两口子都要回家，到时候全家一起去高寡妇家闹一闹。 高寡妇现在在干什么呢，她在家里，盘算着今天的事情。 陈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就黄招娣年轻时的战斗力，那几乎是全村都没有对手。再说了，人家家里人也多，万一要是闹起来自己可要吃亏的。 要不然—— 高寡妇原本是想给陈玥泼个脏水，说他们好好在挖野菜，结果陈玥过来抢着挖他们的野菜，又一想，似乎山上当时还有其他人在。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寡妇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是自己的儿子陈黑子将陈玥推下山撞到石头上的，她也不说带着陈玥去看大夫，不说去陈家赔礼道歉，反而在家里琢磨着怎么往陈玥身上泼脏水。 自私至极！ 快傍晚的时候，陈兴文两口子、王小军两口子坐着骡车赶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觉得家里的氛围不太对。 “爹，娘，家里出事了？”陈兴文看到愁眉苦脸的家人，心里就是一咯噔。 黄招娣一见儿子、女婿回来了，眼泪唰就下来了。 “我们家满满被别人推下山，脑袋撞到了石头上，去米大夫那儿缝了五针！” “啥？” 刚进门的四个人全都惊呆了。 “满满没事吧？”王春娥早就把二弟家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照顾了，听到满满受伤了她一下子急得不行。 “没事，缝了针，吃了药，现在在屋子里睡着呢！”黄招娣指了指二房的屋子。 王春娥急忙跑了过去，一掀门帘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陈玥脑袋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睡在床上。 王春娥心疼坏了，她伸出手摸了摸陈玥的小脸，看到她紧蹙的眉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该多疼啊，满满才能在睡梦里都皱着眉。 第34章 讨说法 王春娥看过了陈玥，再次出来。 “娘，满满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她必须把事情给搞清楚了。 黄招娣就把陈璋之前说过的话，说给王春娥听了。 “这杀千刀的高寡妇，她人来过没？” 王春娥是村里有名的豁达大气的媳妇，平时里见到高寡妇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有时候遇上了她也会去帮忙，甚至曾经还给高寡妇家偷偷送过吃的。 没想到啊，平日里她都不和这个爱惹事的女人计较，结果这女人欺负到他们陈家头上了。 “娘，这我不能忍，我要去高寡妇家讨个说法！” 黄招娣赶紧解释，“你爹的意思也是，让我们去高寡妇家讨说法。” 陈家人已经很给高寡妇面子了，想到她家就孤儿寡母的，都没有让自家男人跟着一起去。 黄招娣、王春娥、陈梅英三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一行人晚饭都没有吃，浩浩荡荡往高寡妇家去了。 路上遇到村民，看见他们家这架势，心想有热闹看了。 有熟悉的村民问：“陈倔驴家的，你们这一大家子干啥去呀？” 黄招娣边走边回答：“高寡妇家的陈黑子把我们家满满推下山，撞到石头上，脑袋缝了五针，我们去找高寡妇要个说法。” 村里有些人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家满满头破了？” “在米大夫那儿缝了五针呢！” 哎呦，陈倔驴老二家的满满被陈黑子推下山撞破了头，也没听说高寡妇去赔礼道歉啊，这下确实有热闹看了。 到了高寡妇家。 王春娥一脚踹开了木头门。 “陈黑子，你给我滚出来！” 这架势，村里人立刻便将高寡妇家门前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谁呀！” 高寡妇回了一句，慢悠悠走了出来，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还能是谁，只能是陈倔驴家的人。 “高叶子，娘家陈黑子推了我们满满，害得满满脑袋上缝了五针，这件事你认吧？”王春娥的声音那真是穿透力极强，感觉村外都能听到了。 “那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高寡妇一听缝了五针，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轻易过去了，所以她故意往两个小孩嬉戏打闹上去讲。 “放你娘的屁！小孩子家的打闹？你家陈黑子顽劣爱打闹，我家满满可不是！”黄招娣忍不住开始骂人了！ “就是，我家满满乖乖巧巧的，怎么可能和你家的陈黑子打闹？再说了，打闹就能把人推下山了？” 看热闹的村里人也在心里嘀咕，就是说嘛，小孩子之间一般的打闹，还能把人推下山，还把头都打破缝针？ “婶子，春娥，这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高寡妇自己讲这话都觉得脸红。 这时，胖胖的陈黑子从屋子里快速跑了出来，一脑袋撞在王春娥的肚皮上。 “啊！”王春娥摔了个屁股蹲。 “让你欺负我娘！” 陈志勇和陈璋两个人肯定不能干啊，这怎么，受害者来要说法，还被加害者再次伤害？ 陈志勇过去一脚将陈黑子踹飞，陈璋一个箭步上去就坐在了陈黑子的肚皮上。 “你推了我妹妹，还敢撞我大娘？” 陈璋的拳头雨点般落在陈黑子身上。 高寡妇“嗷”一声，想要冲过来解救自己的儿子，结果被黄招娣、陈梅英娘俩拦住。 “我们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黄招娣冷哼一声。 “你让二牛放开我家黑子！” “那你就说，你家黑子推了我们家满满，害得满满受伤这事你们认不认？” “快放开我儿子！”高寡妇根本不想听黄招娣说什么。 王春娥从地上爬起来，陈黑子这个死孩子长得壮实，刚刚像个皮球一样冲过来，撞得她腹部生疼。 不行，孩子造的孽，当娘的得偿还。 王春娥跳起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高寡妇的脸上。 “啪！” 高寡妇捂住自己的右脸，眼神恶狠狠盯着王春娥。 “王春娥，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王春娥甩了甩抽疼了的右手，“凭你是陈黑子的娘。” “你家陈黑子撞了我，这大家伙都看到了。你当娘的没教育好儿子，这后果自然你这个当娘的来承担！” “我不活了！”高寡妇拿出了自己经典招术，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嚎起来。 “你活不活的关我们什么事？还是那句话，你家陈黑子把我们满满推下山，害得满满头上缝了五针，这件事情你们家认不认？” “不认不认！”高寡妇蛮不讲理。 “管你认不认呢，反正村里有人看见了。”黄招娣上去也给了高寡妇左脸一嘴巴子，这下，两边对称了。 高寡妇“嗷”一声哭的更惨烈了。 “你们家欺负人！是不是因为我们孤儿寡母，没有男人顶着，你们就觉得我们好欺负了？” “谁欺负谁了？我告诉你，高叶子，你家黑子的爹没了，我们大家可怜你，处处忍让着你家，但这不代表你能欺负我们家满满！” 黄招娣情绪上来了，“我们家满满生下来就没了爹，没多久又没了娘，她爹还是烈士，光荣牺牲的，你们家但凡有点良心，有点教养都不会来欺负我们家满满！” 这句话说的外面围观的村民都沉默了。 刚刚还有人觉得高寡妇似乎有点可怜，但这会儿，大家都被黄招娣这句话，回想起了陈玥的身世。 陈兴武当年当民警的时候，就很照顾他们陈家村人。后来光荣牺牲了，因为他们村有这样一个烈士，平日里上边领导也比较照顾。 就去年自然灾害导致颗粒无收的时候，他们村的救济粮下来的都比别村快。 “我们家满满多可怜呀，从小没有见过爹娘，长大了挖个野菜还要被你们家陈黑子推下山，把脑袋摔破了。你还敢说我们欺负你们？” 黄招娣骂累了，王春娥接上。 陈梅英是个温婉的性子，不可能骂人，她听着娘和嫂子的叫骂声，不由得红了眼，是啊，满满这么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还会有人欺负她呢？ 直到大队长陈满贵走过来，这件事情才解决。 因为伤得是烈士的孩子，陈满贵做主，让高寡妇家赔了陈家医药费，但高寡妇没有，陈家人就抓走了高寡妇养的两只骨肉嶙峋的母鸡，又去她家菜园里拔了几颗菜，这才扬长而去。 第35章 上高中啦 1961年，困难时期即将要结束的时候，周岁10岁的陈玥进入了小学。 这时期的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两个阶段，初小四年，高小两年。 小学的知识对于已经在新世纪生活过的陈玥来讲，实在是过于简单了，她唯一要接受的就是在上一辈子没有很深入地去了解过的伟人语录、学农学工等内容。 1962年，陈玥20岁的大哥陈玮，参军入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1964年，陈玥19岁的二哥，初中毕业后，经推荐进入了本省的公安学校，他的理想是想成为像自己父亲一样勇敢无畏、把国家的利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最前面的公安干警。 同年，陈玥的大伯陈兴文托关系进入了县城机械厂，并在县城通过私下交易买到了一处带院子的房子。 19岁的堂姐陈红也在县城纺织厂买到了一份食堂女工的岗位。 1965年，陈玥22岁的姐姐陈瑾经高考进入了本省有名的医学院，专业是临床医学，这个专业是该院校1961年设立的。 1966年，陈玥参加了小学毕业升初中的考试，很幸运地从近百名毕业生中，考取了县里的中学。 大伯娘王春娥在县城纺织厂做了临时工。 上了初中的陈玥和大伯陈兴文、大伯娘王春娥、堂姐陈红，一家四口人平时都吃住在了县城里，爷爷奶奶偶尔回来看看他们。 学校放长假或者寒暑假的时候，陈玥也会回陈家村住一段时间。 陈家村的家里，除了爷爷奶奶，还有大堂哥陈志强、二堂哥陈志勇一家。 陈志强1959年就和师父的侄女安晓娟结了婚，但刚好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大人都吃不饱饭，怕生出来小孩出事，于是便晚了几年生小孩。 堂嫂安晓娟生老大的时候出了点状况，一直在调养身体，所以现在27岁的陈志强膝下只有一个还在玩泥巴的4岁小男孩。 陈志强学的是木工，在村里也算是有手艺的人了，平日里除了在家种庄稼，还能帮村民们打个桌子、椅子、柜子之类的换取鸡蛋、糖、布、蔬菜、粮食等生活用品。 陈志勇结婚较晚，22岁才和隔壁米家村的米盼儿成了家，现在25岁的他有一个一岁半的小男孩。 他当年是跟着一个河南师傅学的打铁，可这时候，各家各户哪有那么多铁让他打的，附近也没有什么打铁铺子，他只能回家务农了。 不过，那些年学打铁，他练了一身的力气，回家种地倒是一把好手，每次都能拿满工分。米盼儿也是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妇女。 所以，陈家人不缺吃不缺穿，虽然家里有一个接近七十岁的爷爷和一个六十多岁的奶奶，但城里不是还有工厂工人挣着票子。 家境在陈家村已经算很殷实的了。 上了初中的陈玥很迷茫，她知道接下来就是那场持续了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她不确定自己从初中毕业后，还能否进入高中继续自己的学业。 这件事情一直哽在她心头，终于成为了她的心病。 在1968年，陈玥终于因为思虑过多而病倒了。 村里的爷爷奶奶坐不住了，不顾年事已高专门跑来县城照顾陈玥。 “满满，你一定要好起来呀！” 陈玥的姐姐陈瑾因为学校老师被打压，心情郁闷下暂时从医学院回来，刚好遇上自己的妹妹生病。 “满满，你怎么啦？” 陈瑾听家里人说大夫说自己的妹妹是思虑过重，惊讶不已。 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受到家里人的宠爱，虽然平日里看似很懂事，但熟悉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骨子里其实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只不过因为身体的原因，并不怎么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 怎么会思虑过重呢？ “姐姐，我好怕！” 这句话更是让陈瑾心头一酸，她将妹妹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妹妹这些年已经养的乌黑顺滑的头发。 “满满，你在怕什么呢？” “姐姐，现在外边这么乱，我，我怕——”陈玥缓了缓才说道，“我怕我以后没法继续上学。” 陈瑾原本也怕，本省医学院的校址在省城，她在省城见过太多可怕的画面。 但，这个时候，她只能宽慰妹妹：“满满，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们在课上学过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我们不要管眼下怎么样，做好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很不错了。” “那，姐姐你觉得，一切会好起来吗？”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陈瑾的老师，急匆匆下乡前嘴里用来安慰她的同学们的一句话，现在这句话被陈瑾说给了自己的妹妹陈玥听。 陈玥在心里想着，这一切是会过去的，只不过时间稍微有点漫长，谁会想到，这场人祸会持续十年之久呢。 “所以满满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生病，你看你这次生病，爷爷奶奶这么大的年纪了，还特地从乡下赶过来照顾你。” 陈瑾说这段话，是想让自己的满满能看在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的面上，少一些思虑，能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这样，家里人也不用跟着着急。 “嗯嗯，姐姐，这次是我不懂事了。”陈玥想到爷爷奶奶那满头白发就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两位疼爱自己的老人。 “没关系的满满，不过你以后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坏的，你有疼爱自己的亲人，你可以讲给自己的亲人。就算不想讲给自己的亲人听，也要看在这些疼爱你的人的份上，不要想那么多，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姐姐！” 这次谈话，不仅让陈玥好了起来，也让原本心事重重的陈瑾好了起来。 是啊，做好自己，无愧于心就好，至于未来，就交给时间吧！ 1969年，陈玥初中毕业，恰好，这一年恢复了高中，实行的是推荐制，陈玥不管是从家庭背景还是学习成绩方面，都很优秀，自然非常顺利便进入了高中。 第36章 第一堂课 1972年，陈玥从高中毕业。 这时，恰逢县城有一所小学正在招一批民办教师，她高中时的校长和教导主任都觉得陈玥读书时成绩很好，如果去厂子里上班或者直接回家务农实在是太可惜了，便推荐她过去。 于是，陈玥便这样，成为了一名小学民办教师，从此走上了小学讲台。 当陈玥第一天站在砖瓦房的教室里，看到眼前那一个个穿着简陋的孩子，用一双双充满了对知识渴求的明亮眼睛望着自己时，她很难过也很激动。 难过的是，就算是县城的孩子，真正见过世面，像后世的孩子们一样出过省的，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人，可能是来自下面公社里的孩子，吃着粗粮长大，别说出省，可能连县城都没走出去过。 激动的是，自己即将要成为这群孩子的老师，要为他们传授知识，树立人生理想。 没错，每一个刚成为老师的人，心里都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这团烈火叫奉献。 走上小学讲台，可以说是陈玥个人主动选择的。 她高中毕业，因为大学招生暂停，无法通过考试进入高等院校。但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比如工农兵大学，比如工厂文书，再比如其他铁饭碗。 不是没有人要她。 工农兵大学，陈玥觉得，含金量还是比较低的，而且现在的工农兵大学，整天搞这个运动那个运动的，乌烟瘴气的，她内心深处并不想去。 工厂文书，这不是她人生的追求，她的追求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养老生活。现在的工厂文书，说清闲也清闲，但属实是没有多少发挥自我的空间。 其他铁饭碗，陈玥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她知道后世的情况，这些大部分以后都是要被淘汰的，所以还是算了。 只有学校校长和教导主任给自己推荐的小学教师，让她觉得还有点自我发挥能力的空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时候的小学老师，都是全面发展的，他们几乎一个人要教好几门的课程——语文、算术、音乐、绘画等都有可能。 陈玥教的是语文和绘画，因为前世的她有一些绘画基础。 “同学们，我是你们的语文课老师，我叫陈玥，你们可以喊我陈老师！” “陈老师好！” “翻开我们的语文课本，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学习拼音啦！” 小学认字基本上要从拼音开始学起，就这样，陈玥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堂课。 前来听课的学校领导和其他老师，坐在教室的最后面认真听着课，一边听课一边点头。 这位被推荐过来的陈老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看的出来，她对学生充满了爱心，同时又不失严格，还注重培养学生的能力；同时讲课又很风趣幽默，经常用一些生活中的事物来举例子。 比如学到拼音“a”，她就让学生想象自己看大夫的时候，大夫让“a”的那一句。通过生活中的这个实例，让学生们感受到“a”的发音。 上课的声音也很悦耳，看得出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位陈老师。 “同学们，我们学拼音的时候，一定要大声地将它读出来，重要的是看下老师的嘴型，大声跟着读，明白吗？” “明白！” “来，跟着我读，a——” “a——” 一堂课结束，陈玥告诉班里的同学们，今天学到的三个拼音“a、o、e”课后要及时练习它们的读法和写法，同时还要在练习本上写满一整张的“a、o、e”。 等回到办公室，校领导和其他同事们都为陈玥鼓掌。 “陈老师，讲得很好呀！” 陈玥害羞地红了脸。 “哈哈哈，我们的陈老师害羞了！” 善意的笑声围绕在陈玥的耳边。 等笑声渐渐停了，校长吴国华才开口说道：“好了，陈玥老师就不用我多介绍了，现在我们学校的人员也满了，以后老师们要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又是一阵叽叽呱呱的掌声。 陈玥进入县小学后，便将爷爷奶奶从陈家村接到了县城里，当然还是住在大伯买的房子里。 这个带院子的房子共有三间瓦房，一间堂屋，前后都带院。 爷爷奶奶来了后，大伯大伯娘一间房，爷爷奶奶一间房，陈玥一间房。 你问堂姐陈红去哪了？陈红在到城里的第二年，就和自己爹同机械厂的一名叫胡军的小伙子看对了眼，第三年就结了婚。 现在已经27岁的陈红，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和一个三岁大的儿子。 早就不住在家里了，胡军的父亲已经是七级工了，靠着厂里的关系，还有好运气，给自己儿子抢到了筒子楼里一间不大的房子，但在住房拥挤的六七十年代，已经算不错的了，够一家四口居住。 陈玥回到家。 一进门，爷爷奶奶就围了上来。 奶奶黄招娣一边帮着陈玥把军绿色的书包拿下来，一边询问：“满满，今天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我自己感觉还不错，校长他们还夸我了呢，说我讲得好！” 陈玥已经养成了好事要和家里人分享的习惯。 “那是，也不看我们家满满以前学习成绩多好！”黄招娣一脸骄傲，完全没有了之前和老伴陈宏业在家时走来走去，生怕小孙女上不好课的焦虑。 旁边的陈宏业也是满脸的骄傲。 陈玥没法上大学，是老两口心里的痛。 明明满满才是他们家学习最好的孩子，但是因为政策的原因，高考停了，这对满满来说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虽然满满安慰老两口，这不遗憾，但老两口还是觉得太可惜了，那么好的成绩，不上大学太可惜了。 可惜，这话他们没法在明面上说，因为这个时代，不能乱说话。 “讲了一天的课，累不？” “爷爷奶奶，一点也不累，就是嗓子有点干，不过我喝了很多水！”陈玥乖乖拉着爷爷奶奶的手，跟着他们一起坐到堂屋的椅子上。 “那就好那就好！做老师就是要费嗓子，你记得多喝水！” “我记住了，奶奶！” 第37章 庆祝 陈玥和爷爷奶奶聊着自己第一天上课的见闻和感受。 气氛很是和谐，爷爷奶奶经常被陈玥的幽默机灵的言语逗得哈哈大笑。 这个时间，这是街坊邻居下班回家的时间，路过的人们经过陈家院门前，都能听到从里边传来的笑闹声，不由得会心一笑。 陈家，真的是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几乎没有听过叫骂声、吵闹声。 不一会儿，大伯娘王春娥从纺织厂下班回家，先去国营饭店打菜，这是早上出门前娘再三嘱咐她的，再说娘就是不嘱咐，她也要买，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要庆祝。 她打了一份豆瓣鱼鱼、一份红烧肉、一份咸烧白，还有半斤饺子。 今天家里的人可多，也不知道娘今天早上去菜场买的菜够不够吃，毕竟今天女儿女婿带着孩子也要回来吃饭。 不过，今天国营饭店供应的菜还挺丰富的。 路过某个街口时，看到有乡下出来偷偷摸摸买卖东西的一位中年男人，他在兜售活鸡、鸡蛋，王春娥趁机买了一只母鸡和一小筐鸡蛋。 没办法，这年头，私下买卖是不被允许的，要是能偶尔在街道的角落里遇到兜售乡下来的鸡鸭鱼蛋等东西的，那得赶紧买，买的时候还得和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千万不能被抓了。 等再路过肉铺时，看到铺子上还剩了几根几乎不带肉的骨头，王春娥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万一娘去菜场买的菜不够吃，这肉骨头熬好下点面条也是香喷喷的。 家里是不缺面条的，主要有时候厂里忙，顾不上家里，老两口就可以直接下面条吃。面粉、面条供销社都有卖的，面条比面粉稍微贵点。 老两口节省惯了，面粉都是老家种地的两个孙子送过来的，白面和玉米面两掺。 还没到走到大门口，王春娥就听到家里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其中还有女儿陈红、侄女陈玥的声音。 推开门，王春娥看到女儿陈红正在和陈玥说笑着，女婿胡军带着两个孩子和爹娘说着话。 “丫丫、胡军，你们回来啦？” “娘，今天可是大日子，我们肯定得回来呀！”陈红笑着走上前，接过娘手上的东西。 “娘，你还买鸡了？” 王春娥轻轻拍了女儿的腰一下，轻声说道：“小点声，这是我回家的时候在街角遇到的。” 陈红懂了，这是在院子里，说话声太大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娘，你还买啥了？” “我去国营饭店买了豆瓣鱼鱼、一份红烧肉、一份咸烧白，还有半斤饺子！”王春娥眼角全是笑意。 “今天的伙食可以呀，我们有口福了！” 娘俩说着话的功夫，便转移到了院子里搭建的厨房。 黄招娣见状，也走了过来，陈玥见奶奶过去厨房了，她想自己不能白坐着，就和爷爷、堂姐夫说了一声，也走了进来。 王春娥见了，“满满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用你帮忙，你还是出去和你爷爷、你姐夫聊聊天吧！” “大伯娘，没事，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不累，过来给你们搭把手。” “不用，我大菜都在国营饭店买好了，就剩一个鸡，两个素菜，再蒸个糙米饭就够了。” 陈玥执意留下，王春娥拗不过她。 “那你们姐妹去后院的菜园里割一点韭菜，再摘两个青辣椒吧！” 陈红和陈玥领命，带着镰刀去了后院。 后院里被整整齐齐分割成了好几块地，每一块地都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 一畦畦嫩绿的韭菜，抓紧中间靠下的位置，用镰刀一小把一小把收割，不一会儿，陈红的脚边就有了一大把的韭菜。 陈玥也摘了青辣椒过来。 这个时节的韭菜，几乎没有什么黄叶子的地方，两个人大概捡了捡，然后再次来到了前院。 前院里有一口水井，胡军的眼里是有活的人，见姐妹俩从后院过来，赶紧上前，桶扔下去，晃几下，再上来，就是小半桶的井水。 两姐妹原本以为还要打水，见姐夫胡军已经打好了水，水瓢也放在了桶里，陈玥不禁投过去一抹赞许的目光。 胡军看到小姨子赞许的目光，不由得抬了头挺了胸，一脸我就是这么优秀的表情，惹得陈红走上前，给了他背部一巴掌。 “真爱现！” 正在玩耍的两个小孩子听了，学着妈妈的口气：“真爱现！” 院子里的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厨房里的黄招娣、王春娥婆媳听到外面的笑声，对视一眼，也笑了。 没有人不喜欢热闹的团圆宴，除非这家人矛盾重重，无法真正坐下来一起吃饭。 等陈红、陈玥两姐妹拿着洗干净的韭菜、青辣椒进来，黄招娣便问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陈玥绘声绘色表演起了刚刚的一幕。 陈红摇着头笑了笑，按照王春娥的吩咐去地窖里拿了两颗土豆出来。 陈兴文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家门。 “胡军，来了啊？” “嗯，爸，你下班了？” 至于为什么他和老丈人一个厂的，居然不是一个点下班，那是因为胡军这段时间是夜班。 很快，热气腾腾又美味的饭菜摆放在了陈家的堂屋里。 一张四方的八仙桌上，除了在国营饭店买的豆瓣鱼鱼、红烧肉、咸烧白、一盘饺子，还有就是几个女人做的辣炒鸡杂、青椒土豆丝、韭菜炒蛋。 至于加了蘑菇、红枣、枸杞的老母鸡汤，还在锅里炖着呢，估计今天是吃不上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 “来来来，举杯为我们的满满今天第一天上班圆满结束，庆祝下！” 胡军一边给爷爷、老丈人倒着白酒，另一边陈红给奶奶、妈、堂妹倒着果汁，这句话一出来，大家共同举杯，庆祝陈玥的第一天上班圆满结束。 “满满，以后你就是有工作的人了，要好好教书育人，好好培养我们的下一代！” “好！我记住了，大伯！” “满满，我们家孩子也快上学了，到时候就交给你来管了！” “放心吧，尽管交给我，丫丫姐、姐夫！” 第38章 正式上课啦 第二天，陈玥就着馒头，喝过了昨天剩的老母鸡汤，便信心满满去学校上班啦！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不得不说，陈玥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脑海里一直浮现的就是这首家喻户晓的儿童歌曲。 “陈老师，心情很好嘛！” 校长吴国华在校门口看到蹦蹦跳跳过来的陈玥，眼睛都要笑没了。 这陈老师还是个孩子性格呀，这多适合和学校的孩子们打成一片呀！ “校长早啊！”陈玥脸红了，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这么快到校门口了。 “陈老师，你也早啊！” 教导主任朱晓霞也走了过来，“这怎么在学校门口聊上了？” “嗨，还不是我们陈老师，今天来上班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来的，刚好我看到了，这不想调侃她几句？” “哈哈哈——陈老师本来就是个孩子。” 可不是嘛，在场的三个人中，朱国华52岁了，朱晓霞也46岁了，只有陈玥，现在才22岁，在他俩眼中，可不就是个孩子。 “朱主任早上好！” 朱晓霞点了点头，陈玥被推荐过来面试那段时间，刚好赶上她男人出事，她那会儿请假不在，昨天看到新来的陈玥，她眼前就是一亮。 男人谢友利因公去世，厂里赔偿了好大一笔钱，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也不用她操心。 现在朱晓霞唯一要操心的，就是老二和老三成家这种大事了。 昨天看到陈玥，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年龄和老二、老三都相仿，她就心动了。 不过，这才刚认识，且得再看看呢。 三个人说说笑笑进了校门，又各自去往各自的办公室。 陈玥作为语文课的老师，还得负责早上的早读课呢。 昨天已经明确了，陈玥要带一二年级的语文课和绘画课。 还好一二年级是挨着的，陈玥很镇定地站在两个教室前后门相接的位置上。 静静听着一年级同学在读着词语，是的，昨天只是陈玥的试课，事实上学校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学生们拼音已经学完了，已经在学简单的字和词语组合了。 而二年级的学生们正在朗读和背诵着课文《王二小》： “王二小是儿童团员。他常常一边放牛，一边帮助八路军放哨。 有一天，敌人来扫荡，走到山口迷了路。敌人看见王二小在山坡上放羊，就抓住王二小，叫他带路。 ——” 听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陈玥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完早读，休息十分钟，之后是一年级的算术课，二年级的语文课，陈玥便带着课本教案去二年级的班级里上课。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请坐，今天我们要学习《一只小羊羔》这篇课文，在上新课前，我要来抽查大家对我们上一篇课文《王二小》的学习情况。首先，请大家拿出草稿本，我们要听写生字词。” 二年级的学生从课桌兜里拿出自己的练习本，翻开，便开始听写了。 “团员。” “常常。” “帮助。” “放哨。” “......” 所有生字词听写结束，陈玥让学习委员将练习本收了上来。 “现在，我们开始学习新课文《一只小羊羔》。” 陈玥先将课文朗读了一遍。 “放学了，巴特在回家的路上，听见咩咩的叫声。他东找西找，在一条小沟里找到一只小羊羔。 是谁丢了羊羔呢？巴特抱着小羊羔，到处去打听。人家都说没有丢。 天黑了，巴特只好把小羊羔抱回家去。 第二天，巴特一早起来，就去看小羊羔，还给它奶喝。 巴特放学回来，妈妈说，小羊羔是五队丢的。巴特顾不上吃饭，抱起小羊羔，飞快地向五队跑去。 小羊羔又回到了羊妈妈身边。” 朗读完课文后，她又带着学生们跟着自己一句一句进行朗读，接下来是生字词的学习，课文内容的学习。 一堂课下来，陈玥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 二年级的语文课结束后，接下来是一年级的语文课。 一年级的课程很简单，就是教孩子们认识词语。 两节课结束，接下来是学生的课间操时间。 说是课间操，其实就是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他们可以尽情在操场上玩耍，或者在教室里学习，有老师看着，学生们也跑不出校园。 11：40下课，午饭时间到。 学校里是有食堂的，学生只要交了粮票和粮食，就可以凭票到食堂吃饭。 当然，住得近的也可以回家吃饭。 老师们也一样，可以凭票在学校食堂吃饭，也可以回家吃。 陈玥是回家吃饭的，家里老人肯定是做好了饭在等她，她要是不回去，两个老人就会一直等着她。 去食堂打饭吃的朱晓霞，刚好看到往校门方向去的陈玥。 看来这孩子在县里是有家人的。朱晓霞这样想着，拿着饭盒进了食堂。 回到家，爷爷奶奶果然做好了饭。 昨天的鸡汤没吃完，早上吃了一道，还剩了些，黄招娣干脆加了些水，再放点素菜，滚开后下面条吃。 “奶奶，中午吃什么？” “鸡汤面！” 陈玥早上就已经猜想过中午的饭会是什么，果然不出所料，鸡汤面。 “丫丫姐和孩子们呢？”陈玥进自己房间，放下东西又出来在院子里洗漱。 “你早上去学校后，你丫丫姐就带着孩子们回去了，说是你姐夫夜班，回来得吃上点热乎的。” 陈玥偷笑，果然是贤惠的丫丫姐呀！要是她，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肯定多待一会儿，男人想吃热乎的去食堂吃啊，厂里又不是没有食堂。 黄招娣将热好的面条一一端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陈玥看到桌子上的三碗面，便开口劝：“爷爷奶奶，你们以后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万一学校有事我回不来，你们不是要饿着了！” “晓得了晓得了。” 一家人这才坐下来吸溜吸溜吃起了面条。 黄招娣夹了一筷子泡菜到陈玥的面里。 “下午几点去学校？” “下午1:30上课，我一点钟过去。” “那你这中午还能休息会儿。” 吃过了饭，陈玥便回房间休息了。 第39章 介绍对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陈玥的教学也越来越熟练。 11月底的一天，正要放学的她被教导主任朱晓霞叫住了。 “陈老师，陈老师，等一下！” 陈玥转头，就看到教导主任朱晓霞快走几步，追上了自己。 “主任，怎么啦？是有什么任务吗？”陈玥还以为教导主任叫住自己是要布置什么工作任务呢。 “没事，就找你聊聊。” 找我聊聊？聊什么？ 陈玥一头雾水。 “你来了我们学校也有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老师们对我挺照顾的，学生们也挺乖的。” “是吧？工作上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没有。多谢主任关心。” “看来你的工作开展得不错，挺顺利的。” 陈玥点了点头。 “你这工作顺利了，有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呢？” 陈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不是有句老话叫成家立业嘛，你现在事业也有了，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成家的这个问题。” 陈玥轰一下羞红了脸。 “还没有。” “你家里人不着急？”还得了解人家家里的情况。 “我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他们认为，两个人能在一起那是缘分，着急不来，就没怎么催我。” 陈玥不是那种不想成家立业的人，她是觉得如果有合适的对象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在这个年代，不结婚的那可是会受到邻里街坊各个层面的舆论压力，她不想自己以后被别人议论。 再说了，恋爱和结婚她又都不排斥。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呀，我自己也不着急。” “你没去相亲？” “为啥要相亲呀？” 不是，朱晓霞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不是，你想想，那好的对象就和韭菜一样，出来一茬就别人割走了，你这年龄还不得赶紧找了。那我们的圈子就那么大，无非就是家里人介绍、亲戚介绍、街坊邻里介绍，运气好才能自己偶然遇到合适的。但自己遇到的怎么能比得上介绍的更知根知底呢。你说，是吧？” 陈玥不是很认同这个观点，但她也确实觉得好的对象那是要靠抢的，靠等是等不来的。 “主任，你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陈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主任为什么叫住自己。 “对，我就是先来探探你的口风，如果合适，就给你介绍介绍。”朱晓霞淡定点了点头。 “主任，真有合适的？” “那肯定呀，不然我也不能介绍给你。你先说一下你对未来对象有啥要求？” 陈玥仰起头想了想：“我吧，要找的对象首先个子得高，长得也得过得去，再有就是能干，对我好，要孝顺，对我家里人好。” 朱晓霞一听，这不就是自家老二嘛，老二谢国强个子高，是家里最高的，长得也好，对自己很孝顺，同时也能干。 “行，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她没把话说死，因为她还没有问过老二的意见。 “那谢谢主任了。” 陈玥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主任，毕竟是自己领导，再说自己也不排斥相亲。 两个人聊了一会，便分开各回各家了。 “满满，今天怎么晚了？” 陈玥带的一年级下午只有两节课，3:10就放学了，二年级下午三节课，4:05放学。 一般陈玥4:20-4:30就能到家，今天都超过4:30十多分钟了，陈玥还没有回来，家里的老人虽然知道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但不免会有点担心。 陈玥把自己的挎包放在客厅的橱柜上。 “爷爷奶奶，刚刚遇到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了，她找我聊了会，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教导主任找你聊天？聊了些啥？” “就问我感觉怎么样，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问题之类的。” 陈宏业已经不抽旱烟了，现在改迷上喝茶了，老两口泡了一壶他们这儿有名的茶叶，正悠哉悠哉靠在客厅的沙发里美滋滋喝着茶。 “你们主任找你就聊了这些？” 陈玥在脸盆架子那儿稍微洗漱了下，这才走过来在爷爷奶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哦，对了，主任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一说介绍对象老两口来了兴致。 “给你介绍对象？啥样的呀？”黄招娣原本是靠在沙发背上的，一听这个立刻直起腰，凑近陈玥。 “没说，她说我这个年龄了，也该考虑成家的事情了，然后就说帮我打听打听。” 要不是今天说起这个话题，陈玥还不知道爷爷奶奶其实也很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你瞧，就连一向冷静的爷爷也支起身子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 “那你答应了？” “答应了。” 陈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果然，还是老人沏的酽茶最提神。 “好好好，要是真给你介绍了，你可得告诉家里人，家里人还能给你参谋参谋。”黄招娣摸着陈玥的手，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我肯定会告诉家里人的。”陈玥点了点头，她真的很在意自己这一世的家人，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大伯大伯娘，还有两对姑姑姑父。 兄弟姐妹里她最在乎大伯家的堂哥堂姐。 没办法，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总比其他亲人要关系密切很好。 至于姑姑姑父家的表哥表姐，关系就一般了些。 尤其是大家都成了家。 “说不定，你能成为姊妹四个里，第二个结婚成家的。” 黄招娣这么想着，就想叹口气了。 她不反对晚婚，但是陈玮这个大哥，都30岁了，也没个对象，天天就在部队里说自己忙，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 老二陈瑾29岁了，也说什么不着急结婚，天天惦记着医院里遇到的疑难杂症，忙得飞起，又在省城，也回来不了几回。 老三陈璋从公安学校毕业后，也分配在省城某派出所了，不过还好，他做了干警不到两年，就和省城医院的一名护士看对了眼，2年前就结了婚，生了个女儿快一岁了，女方父母照顾着。 老二家四个孩子，就一个结婚生子的，说出去也不好看。 还好，满满并不排斥结婚成家这件事，工作也轻松。 第40章 谢家 另一边，朱晓霞先去托儿所将大儿子的两个孩子接回了家。 和孙子孙女玩了会，大儿媳傅美娟便回了家。 “娘，今天康康和茹茹乖吗？”傅美娟一进门就看到婆婆带着儿子和女儿在院子里玩。 “乖着呢！” “娘，辛苦你啦！” 傅美娟对婆婆很是尊敬，自己一进门，公公婆婆就主张分了家，今年上半年，公公因公去世，就留下婆婆一个人，平日里婆婆还帮着自己照顾家里的两个孩子。 “自家人说两家话。” 朱晓霞听到大儿媳傅美娟的话，心里高兴，但嘴上还得这么说。 傅美娟也不闲着，赶紧去准备晚饭了。 谢家虽然分家了，但因为老二和老三还没有成家，所以吃饭还是在一起吃的，每月按时给生活费，只是不住在一起了。 不过也住得近，三家院子都是挨着的。不得不说，去世的公爹谢友利那是真有本事，凭自己的能力在县城给盖了三间挨着的大院子，一个儿子一个院子。 家里的菜啊肉啊都是一大早婆婆去菜场抢购的，之后才去学校上班。免去了傅美娟每天去买菜的功夫。 朱晓霞也来帮忙，婆媳俩一边忙碌一边聊着闲天。 “娘，你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那样，今天三年级有个老师发火，让他们班学生全站着听课，结果有个男孩子憋不住尿，直接在课堂上尿裤子了。” 傅美娟很喜欢听婆婆讲学校里的趣事，她总觉得学校里好玩的事情真的很多。 “真的？” “那男孩子估计脸上挂不去，哇哇哭起来了，他们老师劝都劝不住，后来还是路过的陈老师给了块糖，把男孩子骗到老师办公室，给换了新裤子，那孩子才不哭的。” “陈老师？”这名字以前似乎没从婆婆嘴里听过。 “我们学校今年刚来的女老师。”朱晓霞压低了声音，“我想把她说给你二弟或者三弟。” “真的？”傅美娟见婆婆点了点头，便继续问道，“这陈老师，人怎么样？” “人挺好的，长得白白净净的，说话温温柔柔的，整个人看上去一股书卷气。工作上也很认真负责，对孩子们也很有耐心。” 见婆婆对那个陈老师全是夸赞之词，就明白婆婆很看好她。 “那娘，是说给二弟还是三弟呀？” “我是想着，哪个能成就说给哪个，反正年龄都合适。” “陈老师多大？” “22岁了。” 二弟谢国强23岁了，三弟谢国富21岁，确实差不多。 “年龄上也合适。” “不过，陈老师说自己想找个高，长得好看的对象，我觉得还是你二弟合适。”朱晓霞又把和陈玥的对话讲给儿媳听。 “这陈老师，还挺有意思的。” 朱晓霞回忆了下第一次见到陈玥的印象：“那可不，公开试讲的那天，我去听课了，乖乖，那课上的，生动幽默，别说学生们爱听，我们这些在后面听课的也觉得讲得好！” “这要是真进了我们家，我们家又多了一个文化人！” 傅美娟这句话说到了朱晓霞的心坎上，她是上过高中的，也差点去读大学，不过家里的孩子都不爱学习，勉勉强强上了中专后分配了工作。 说起来，她这心愿里就希望家里能出几个读书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听校长说，陈老师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特别好，要不是高考没了，肯定能上个不错的大学，这也就是耽误了。” “确实有些可惜了。”学习好的人在傅美娟眼里那就是神啊，她反正是属于学习不好的那种人，初中毕业就没有再读了，要不是家里有关系，她也不能去制衣厂上班。 “这要是老二和陈老师成了，以后生了孩子，陈老师给好好教导教导，说不准以后政策变了，我们家还能出个大学生呢。”后面的话朱晓霞是压低了声音说出口的。 傅美娟点点头，回应：“就算政策不改变，这学得好，只要能上了高中，还怕考不上个好的单位？” “谁说不是呢？你看那些单位招考，那都是学习好的才能进去。”朱晓霞转念一想，“再不济，也能去学校做个老师，像我这样，那就轻松多了。” 70年代的老师确实要比厂子里的工人工作要轻松许多，说的是体力上的。 “对对对，娘你说的对。” “真进了门，我们家的孩子都交给陈老师来管，多少也能沾点光。” “对呀对呀！”傅美娟的点头就没停过，她是没指望了，但是她家的孩子要真能学习上用点心好好学，说不定将来也能有出息呢。 “等老二等下回来，我就找他说。” “没错，娘，这事早点说，也能早点见面，早点见面不就早点能定下来。” 说着话的功夫，两个人就将一家人的饭菜做了出来。 三菜一汤，加一大盆的糙米饭，两个孩子是蒸的鸡蛋羹。 谢家的伙食不算差。 “娘，美娟，我们回来啦！” 哥仨进了家门，老大谢国立便喊着饿了。 “喊什么喊，回来就赶紧洗手吃饭，饭刚做好。” 谢国立、谢国强、谢国富三兄弟赶紧打水洗漱。 婆媳俩将做好的饭菜和碗筷端到客厅里的八仙桌上摆好。 哥仨坐了下来。 桌子上是三菜一汤，炒鸡蛋、炒土豆丝、辣炒咸菜萝卜丝，汤是白菜豆腐汤。 “今天没肉呀？”老大谢国立大大咧咧说道。 “肉肉肉，就知道肉，这不是早上去得晚了，没抢到肉嘛！” 朱晓霞真是服了自家的老大，性子大大咧咧的，也不会掌家，这还好有自己看着，这要是自己走了，老大这一家子没有心眼子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赶紧吃！” 见老娘发火了，哥仨也不争了，两个孩子也被带了过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过了这一顿没有肉菜的餐饭。 “老二，你别着急回去，娘有话要和你讲！” 吃过了晚饭，老二谢国强、老三谢国富准备回自己家休息，就听到娘叫住了老二。 第41章 了解情况 谢国富乖乖回自己院子了。 谢国强不知道娘单独找自己有何事，不过料想也不过就那么几件事。 “国强，娘今天找你，是想给你介绍一个姑娘。” 果然不出所料。 “娘，我还不想成家。” “你不想成家？你都23岁了，还不成家？你想干啥？”说起这个朱晓霞就觉得头疼，自家老大倒还好，结婚好几年了，孩子也有了两个。 谁知道，到了底下的老二、老三反而让人操心起来。 原本她和谢友利都觉得老二成家的事情，肯定是不需要他们操心的，因为老二是他们家长得最俊俏的，个头也高，为人机灵聪慧，办事情还可靠。 谁承想，最让人操心的就是老二了。 老大结婚没多久，当时他们两个就问老二，有没有心仪的对象之类的。 老二那个死崽子居然说什么他不想成家，就想一个人过日子。 他们谢家家庭关系和睦，夫妻关系也很好，怎么就老二这个儿子突然不想成家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这个姑娘你得去见见！”朱晓霞眼里冒着火苗，狠狠瞪着谢国强。 “娘，我真不想去相亲，也不想结婚。” 朱晓霞一下子就炸了：“你个狗崽子，谁允许的？我不管，你要是不结婚，你走哪我跟到哪，天天在你耳边念叨成家的事情。” “娘，你是个文化人，可不能学那些农村老太太的做派！” “农村老太太怎么啦？人家要你管了？我要是生了个儿子到年龄了不结婚，那我这辈子活得还不如个农村老太太呢！” 朱晓霞气得直喘粗气。 “娘，我真对谈对象，结婚生小孩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现阶段我只想把自己的力量都奉献给厂子里。” “也没说不让你奉献，娘就是想让你去见见那姑娘，成了那当然好，不成我们就当交个朋友呗！又不损失什么！” 朱晓霞还不了解谢国强啊，毕竟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这个需要人顺毛撸的特点。 “那，娘，我就只是去见见！” 谢国强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答应，老太太估计真能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念叨。 “好好好！太好了！”朱晓霞拍了拍手，脸上一下子笑开了花。 “说好了，我只是去见见，娘，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朱晓霞白了二儿子一眼，“娘晓得，晓得。” 她现在的内心活动：也不知道人家陈老师能不能看得上老二呢！ “哪天见？在哪里见？” 既然决定要去见见，谢国强自然不会食言。 “不着急，我还没问过人家姑娘的意见呢！” “啥？娘你没定下来呀？” 谢国强还以为自家娘已经定好时间、地点了，居然还没有。 “那肯定呀，我就是给陈老师透了个口风，也不知道陈老师能不能看上你。” 谢国强不说话了，什么叫人家看不上我？娘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陈老师？哪个陈老师？” “哦，就是我们学校新来的一个女老师，长得好看，课讲的也好——” 朱晓霞拉着老二谢国强，开始讲起了陈玥这个女孩子的一些基本情况。 “她是个老师呀？” 谢国强家里就有一个老师，上学那会儿不爱学习，因为自己的老师和他娘是同事，告状什么的都很方便，以至于就算长大了，谢国强多少对老师这个群体有点不太感兴趣。 “放心，陈老师和别的老师不一样。” 谢国强就记住了这个不一样，他在心里想，能让家里的老太太说不一样的老师，会是什么样子呢，他还真有点好奇了。 当你对一个人好奇的时候，恰恰就是埋下种子的时候。 第二天，朱晓霞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放学，她提前到校门口的位置去堵陈玥。 陈玥今天穿了一身大哥从部队寄回来的军装，这身军装寄回来后被奶奶黄招娣给改造了下，现在穿在陈玥的身上刚刚好，军绿色也挺显白的。 朱晓霞就看到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青春靓丽女孩子，文文静静背着包，踏着夕阳洒下来金色的光辉，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 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哎呦喂，自己要是个男的，分分钟就上去追陈老师了，这可真是太好看了！ “陈老师，这边——” 陈玥这会儿正在脑子里猜测着今晚爷爷奶奶会做什么好吃的等着自己，就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抬头，果然前方就是这女声的主人——教导主任朱晓霞。 “哎，主任，你找我？” “嗯嗯，就是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陈玥一下子就想起来前一天朱主任拦住自己说相看的事情。 “我没问题呀！” “行，这儿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来来往往的全是放学的学生和老师，经过都会给他们打招呼，多少是有点不私密了。 “那我们回办公室说吧？” “行，去我办公室！” 朱晓霞拉着陈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就在校长办公室旁边，正副两个教导主任共用一个办公室，这会儿刘莲副主任早就已经回家了。 朱晓霞拿出自己的陶瓷缸子，上面还有红色的“为人民服务”的字样。 “喝水！” “谢谢主任！”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的接待长椅前一起坐下来。 “陈老师，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对象呢，叫谢国强，是家里的老二，他家三个男娃娃，不过已经分家了，他母亲跟着他大哥生活。谢国强本人呢，是在我们金鑫机械厂上班，三级工，一个月工资四十多，他自己有一个院子。” “这条件这么好？” 现在城里哪一家孩子不多，哪一家住房不紧张，这人听上去自己有个院子，还有工资，娘还不和他一起生活。 这多好的条件！ “条件要是不好我也不会说给陈老师你呀！” 陈玥觉得人还是要礼尚往来的。 “我的情况也给主任你说下。我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跟着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长大的，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姐。我自己有两个亲哥哥，一个亲姐姐。我本人就在我们学校上课，现在的工资补贴是二十多块钱，这主任你应该知道。” 第42章 出门喽 朱晓霞没想到陈老师居然从小就没了父母，她教了这么年书了，也见过不少没有父母的孩子，跟着亲戚生活的，但从没见过跟着亲戚生活性格还能这么开朗的。 “你是在你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跟前长大的？” “对，主任。我爸，人民警察，牺牲了；我妈，生下我没多久就跟着我爸一起走了。我是从吃奶那会儿就跟着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了！” 陈玥觉得这没有什么要隐瞒的。 “你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他们一定对你很好！” “对，特别好，我是我们家的团宠。” “团宠？” 这个词有点新颖。 “我是早产儿，生下来身体孱弱，所以从小就是被全家人宠着长大的。”陈玥想到疼爱着自己的亲人，脸上就露出了甜蜜的笑。 “看出来了，陈老师你的性格是真的很好！” “主任，我呢，现在是和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一起住在县城里的家里，两个堂哥在乡下种地，我的两个亲哥哥，一个在部队，一个在省城派出所，亲姐姐在省城医院。” 嚯！这一家人几乎都有正式工作，还有农村的亲人。 “你这条件也不差呀！” 陈玥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她知道，在很多人眼中，自己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相亲对象，没有父母，上头还有哥哥姐姐。 “好孩子，你这情况我了解了，不过你别担心，谢家人都是通情达理的。” “真的吗？主任你能多说点他们家的情况吗？” “其实，我给你介绍的就是我的二儿子。我们家老二谢国强，长相是我们家最俊朗的，个头也高，人也聪慧，还孝顺。” “是您家的呀？”这下陈玥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对，你来试讲那天，我就觉得你和我们家老二特别合适，所以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了。你放心，我们家三个儿子，都分家了，一人一家院子，我跟着他哥谢国富生活。他哥他弟都是机械厂的员工，他嫂子是制衣厂的员工。” “你这一家都是有正式工作的，条件挺好的，我，我——” “哎呀，我把你的基本情况也和我们家老二说了，他也挺满意的。” 朱晓霞看上陈玥了，这会儿肯定不能实话说。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相看我们家老二？” “那我肯定是愿意的呀，你们家条件真挺不错的。”陈玥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脸红不脸红了。 朱主任家的情况，有八卦的老师早就在陈玥耳边讲过了，那真的一家人都是通情达理的，没了的主任家属也是个有本事的，那可是工程师，工资高福利好，大伯以前还夸过谢工这个人怎么怎么样呢。 “你这是同意？” “肯定同意呀！” “那行，这周六，你们相看一下？” “可以，都听主任你的。” “那就周六上午10点，在人民公园北门，你俩见一面？” “行！” 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两个人聊了会闲天，就各自回家了。 “满满，今天怎么也回来晚了？” 一进家门，奶奶黄招娣就走上前边帮忙拿下书包边问道。 陈玥搀着奶奶进了客厅，自己去洗了把脸，这才坐到沙发前。 “爷爷奶奶，我今天又被我们主任拉住了。” “还是昨天那件事？” 老两口来了兴趣。 “嗯，主任给我介绍的对象是她二儿子。” “你们主任的儿子？” “对。” “她家情况怎么样？” 陈玥便把自己了解到的主任家的情况，详细说给爷爷奶奶听。 听完，黄招娣激动地说：“这主任家条件挺不错的呀！” “是挺好的。” “我们家陈玥也不差。” 这句话是坐在旁边认真听两人说话的爷爷陈宏业发出的。 黄招娣白了老头子一眼，她也觉得自家满满的条件也不差，这不是周围的街坊邻里有人嚼舌根，说什么她家满满无父无母的，命硬什么的，以后不好找婆家。 这给她气得。 弄得黄招娣觉得自家满满以后一定得找个条件不差的对象，气死那些乱嚼舌根的婆娘们。 “我觉得这谢家的情况很不错，不过还是得满满你自己满意。” 爷爷奶奶从来都很看重陈玥自身的想法，不会去逼迫她接受自己不乐意的事物。 “还没见呢，我得先见到人了解了解。” “那倒也是，你们约了相看的具体时间没？” “约了，就这周六。” “约在哪？” “人民公园。” 70年代县城的人们相亲去哪里，无非就是公园、供销社、国营饭店、电影院等。 “行，那你周六到时候打扮得漂亮点。” “我晓得的，奶奶。” 等大伯、大伯娘回来，奶奶黄招娣就把陈玥要和谢家老二相看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谢家？是谢友利家的二小子？”陈兴文确认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谢家。 “对对，就是大伯你以前说过的谢工。” “那小子人不错，机灵会办事，长得也好，高高大大的。” “真的？”黄招娣和王春娥听到长得好就激动了。 “哎呀，你们以后说不定能见到。长得是真的好，浓眉大眼的，就是不太爱笑。” 几个女人缠着陈兴文一直在问谢国强的长相，而爷爷陈宏业主要问的是为人处世。 虽然把大伯陈兴文烦的不行，但大家还真凭借大伯的描述大致在心里对谢国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谢家的老二，还真是个很不错的相亲对象。 陈玥心里对这次见面就有了一丝期待。 于是，周六陈玥早早起来，洗了头，小心用毛巾擦干，然后编了两根富有时代特征的麻花辫，麻花辫上扎了带着小百花的头绳。 又将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比了比，最后选择了大红色的针织毛衣，斜条纹格子半身呢子长裙，白色的袜子，二嫂给自己寄过来的黑色小皮鞋，最后再套上姐姐陈瑾去沪上医院学习，给自己带回来的长款黑色呢子大衣。 全部上身，她臭美的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奶奶黄招娣在旁边笑得眼睛都没了，“我们家满满长得真好看！” 出门前，又斜背上自己请丫丫姐缝制的布挎包。 完美！出门喽！ 第43章 糗态 陈玥打扮得让陈家人都耳目一新的出门了。 人民公园在县城的东边，需要坐公共汽车过去。 陈玥这辈子最不能适应的，就是现在的公共交通，人很多不说，主要是气味特别难闻，每次出门前要坐公共交通她都得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这一次，为了下车后不吐出来，给来相看的主任的二儿子留个好印象，陈玥提前在包里准备了一颗橘子。 上车倒是抢到了后面的座位，就是坐下那一刻陈玥闻到了浓郁的脚臭味和橡胶味，这味道太冲了，陈玥被呛的眼泪流出来，她赶忙坐下，从布挎包里掏出一颗黄澄澄的橘子，剥开。 吃着橘子，闻着橘子皮的清香味，果然，车上那股难闻的气味几乎影响不了陈玥了。 还好只有几个站，车还没停稳，陈玥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汽车后门的位置。 等车停稳了，她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下了车，陈玥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不想呼吸到了公共汽车开走时的尾气以及扬起的灰尘。 “咳咳咳——” 今天真是出师不利！ 陈玥眼泪水都咳了出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流出的眼泪，还有脸上、头上、身上的灰尘。 一抬眼，却看到不远有人，是一个子很高，应该有一米八以上的浓眉大眼的大帅哥在望着自己这边，嘴角还泛着笑。 陈玥脸唰一下就红了，她慌不择路跑了。 “哈哈哈——” 后面帅哥肆意的笑，被陈玥收听到后，她更尴尬了。 果然是流年不利！ 陈玥跑出去好远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地是人民公园北门，这，自己已经跑过了。 她悄悄回头瞄了瞄，哎，刚刚那个大帅哥已经不在了，甚好，她又赶紧往回走。 走路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拿出小镜子偷偷照了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嗯，小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青春靓丽明媚的小美女一枚。 一直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大石头上是用红色朱砂写的“人民公园”。 是这儿没错了，陈玥便拐了进去，一直走到一个门的位置。 一抬眼，嗯？这个大帅哥怎么还在这？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他怎么朝我走过来啦？救命，谁来救救我？ “你好，你是陈老师吧？我是朱晓霞的二儿子，我叫谢国强。”谢国强忍着笑意，他可不想像之前一样把眼前的姑娘再次吓跑了。 嗯？谁？谢国强？自己的相亲对象？ 陈玥睁开了刚刚吓到闭起来的双眼。 “你就是谢国强？” “我是。” 陈玥沉默了，老天爷啊，谁来救救她？为什么她会在第一次见相亲对象的时候，被相亲对象看到自己的糗态呢？ 没关系没关系，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 陈玥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好，我是陈玥。” 谢国强快速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了上来。 两人短促地握了下手，相互道明了身份。 “我娘说她们学校来了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我娘没说错。” 谢家人如果在现场，肯定眼珠子都会被惊掉下来。谁见过老二在姑娘面前说笑的样子呀？老二对姑娘那可是不假辞色的。 “我大伯和你一个厂的，也说过你长得很俊，大伯也没骗我。” 不就是互捧嘛，镇定下来的陈玥没有意识到谢国强话语里隐藏的笑意。 “那我们互相都是久仰大名了！” 两人相视一笑，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 “我们去公园里走走？”谢国强提议。 “好啊！” 相亲不就是两个人聊聊天、吃吃饭、逛逛街之类的，在这个过程中互相初步了解对方吗？ 两个人往公园里走去。 “这个季节人民公园里的菊花开得正好，我们要不要去观赏一下？” “我对这个公园不熟悉，你来做向导吧！” 谢国强便带着陈玥往公园中央大花坛的方向去。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你刚说你大伯和我一个厂子的，不知道我认识吗？” “我大伯名字叫陈兴文。” “陈师傅啊，我认识我认识，他女婿胡军是我同学。” 谢国强一下子回想起自己发小胡军的老丈人。 “原来陈师傅是你的大伯呀！” “世界真小！”陈玥感慨道。 “是我们这个县城太小了，大家又都是一个机械厂的，多少见过面。” “我的情况，主任和你讲了吗？” “我就只了解你的工作是老师，家里有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具体的我没多问。”谢国强这会儿有点后悔娘给自己介绍陈老师情况的时候，自己分心没有认真听了。 没错，谢国强见过了陈玥后，觉得这姑娘很有趣，和以前接触到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和有趣的人一起过日子，日子也会变得多姿多彩的。 所以，现在的他完全不排斥了解陈玥。 “我没有父母，从小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养大的，上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目前成家的只有我二哥。大哥在部队当兵，二哥是人民干警，姐姐是医生。”陈玥简单介绍了家里的情况。 “我父亲今年上半年因公去世了，只有一个母亲，现在跟着我大哥大嫂生活，还有一个弟弟还没成家，我们都在机械厂上班。”谢国强也一本正经介绍了自家的情况。 “嗯，你的情况主任和我说了。”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看到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菊花丛。 陈玥还以为会看到一大片黄色的菊花，结果眼前的菊花色彩缤纷，有红的、黄的、白的、绿的，红的像火，黄的像金子，白的像雪花。 清幽淡雅，美不胜收。 “你喜欢花？” 陈玥一瞬间放亮的双眸没有躲过一直暗中盯着她看的谢国强的眼睛。 “喜欢！没有人不喜欢花吧？” 谢国强心里暗暗想着：看来自己那个光秃秃的院子里，需要多种一些鲜花了，今晚回去就找娘问问，看看她那里有什么花种，不行就让自己在黑市的兄弟帮自己再找找。 第44章 我想和你有个家 从公园出来，谢国强还不想这么早和陈玥分开。 “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国营饭店吃点东西？” 不要小瞧了七十年代国营饭店的大厨们，他们的手艺是经得起老百姓的点评的。 陈玥想到那些让自己垂涎欲滴的菜品，可耻的感觉肚子饿了。 “要！” 谢国强转过身偷偷笑了下，这是个爱花、爱吃的娇娇呀！ “饭店到这里有段距离，我们还是坐公共汽车过去？” 陈玥想了想公共汽车上那可怕的味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要不，我们还是走过去吧？” 谢国强将询问的眼神投向陈玥。 陈玥想到自己刚刚的糗态脸又红了，小声抱怨着：“公共汽车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这儿到饭店得有2公里多了，走路行吗？” “行！” 陈玥心想，不过是两公里，以前自己在陈家村，哪天不上山啊，两公里算什么。 “那行，你要是走累了我们就歇会再走。” “还是走快点吧，我怕饭店里饭菜卖完了。” 行吧，两个人便疾步往前走。 陈玥估算错了，她和谢国强的身高有差距，腿也没人家长，人家走一步，她得两步赶上。 “腿长了不起啊？”陈玥快步追赶着谢国强，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谢国强的耳力很好，这句嘟囔顺着风儿就进了他的耳朵，他往后看了看，然后默默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果然，这下陈玥不用走太快也能跟上谢国强的步伐了。 “抱歉，我走太快了！” “没事没事，你步子太大了，走慢点我才能跟上你。” “好！” 谢国强莫名希望去国营饭店的这条路更长些，再长些—— 不过，就算他这么希望着，国营饭店还是很快到了。 这会儿还不到完全的饭点，饭店里人不是很多。 “为人民服务，同志，请问今天有什么菜品？” “为人民服务，同志，小黑板上有，你们想吃什么？” 两个人同时盯着窗口前的小黑板。 “陈老师，你想吃什么？” “酸菜鱼一个、红烧肉一个，你呢？”陈玥也不客气。 “主食呢？” “我想吃阳春面。” “加不加煎蛋？” “不加。” “大份小份？” “小份。” “行，同志，我们要一个酸菜鱼，一个红烧肉，一个清炒小白菜，一个大份阳春面，一个小份阳春面。” “好！” “同志，给你钱和票。” “好嘞，等下叫你们自己来端。” 两个人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国营饭店的荤菜真的很绝，他们的阳春面也很绝，听说做面食的师傅是西北来的，做得一手好面。” “真的？” “等下你尝尝就知道。” 陈玥经常来吃还能不知道师傅的手艺，她只是随身附和谢国强说的话。 因为店里的人不多，很快两个人的饭菜就上来了。 两个人哼哧哼哧吃完了这些在外人看来有些浪费的吃食。 “你会不会觉得我胃口大？”陈玥吃完了才想起来问这个。 “能吃是福！我也胃口大！” 两个人相视一笑。 出了国营饭店，也没有别的娱乐场所，谢国强便建议去供销社看看，正好陈玥也想去买点东西。 到了供销社，谢国强带着陈玥先去了副食柜台。 “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糖果点心？” 陈玥心想，这人还挺贴心的。 “这个，还有这个。”陈玥指着柜台上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和核桃酥。 “同志，这两个各来点。”谢国强转头，“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陈玥摇了摇头。 谢国强还是再给陈玥买了点奶糖和绿豆糕。 糖果点心到手，谢国强也不让陈玥拎着。 “要不要去看看布料？” “不了不了。” “手表呢？” “不不不，不了。” 陈玥觉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怎么就到买布料买手表的程度了，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谢国强见陈玥确实没有要去看看的意思，便拉着陈玥走出了供销社。 “那个，你是不是有点不太开心？” 陈玥对人的情绪还是很敏感的，她就觉得谢国强刚刚一瞬间心情似乎没有之前好了。 谢国强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给你买东西，结果你又不想要。” 陈玥瞪大了双眼，“不是，大哥，我们第一次见面诶，你要是送我糖果点心，那我敢要，你要是送我布料手表，我可不敢要！” 哦，差点忘了，今天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谢国强总觉得和陈玥认识很久了。 “那是我不对。”他认错认的从善如流。 “也没说你不对，”陈玥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第一次见面，不该收你太贵重的礼物。” “听你的。” 陈玥从这句话里似乎听到了谢国强的一丝宠溺。 “你，你觉得我怎么样？”谢国强想第一次见面就把事情定下来，越和陈玥交谈他就越觉得离不开陈玥这个女孩子。 陈玥羞红了脸，她用手捏着大衣上的扣子，“我，我觉得你挺好的。” 确实人挺好的，脸长得好，身材也不错，个子还高，人还挺会来事的，也挺体贴的。没啥不好的。 “我也觉得你挺好的。” 这下是两个脸蛋子红红的青年男女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定下来？” “啊？” 陈玥吓一跳，这才见第一面就要定下来吗？ “我还不是很了解你。” “那，我们再深入地了解了解。” 陈玥心想，这句话要是在上一世，那可就耍流氓了，再深入地了解了解，听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话。 可这是七十年代，人们还很单纯。 “是，我觉得我们互相了解的还不够，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了解了解你。” “那你需要多久？” “你很急？” “嗯，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成家这种事情很无聊，我身边的工友们都成家了，但他们的家一天到晚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我就觉得陈家没啥意思，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陈玥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待过，她能理解谢国强之前的想法。 “所以，你见了我之后，想法变了。” “见到你之后，我想和你一起有个家。” 第45章 处对象 “我想和你一起有个家。”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一直回响在陈玥的耳边。 不管她在学校上课，在家里吃饭，还是休息时，只要稍微静下心来，就能听到这句话。 上一辈子的陈玥，上边有两个哥哥，虽然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但并没有受到父母的重视，靠着勤奋和一点点的智慧，自己考上了985院校，后来又进入互联网大厂工作。 平日里和父母的关系比较一般，属于有事没事都很少给家里人打电话，逢年过节也不一定回家团聚。上一辈子的陈玥，的确有好几年的春节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陌生城市里过的春节。 后来，来到缺衣少食年代里的陈玥，得到了几乎全体陈家人的爱怜，她也享受了一把被人狠狠疼爱的感觉。 现在，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大伯大伯娘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爹娘，哥哥姐姐又都不在一个地方生活。 她的内心其实是无所适从的，甚至有些彷徨。 可能是大家都长大了吧，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各自有各自的麻烦事，大家都要学会独立去解决这些麻烦。 陈玥常常在想，自己如果永远是在陈家村里备受宠爱的小满满就好了。 可是啊，时光是飞逝的，它不会因个人的意志而停滞不前。 谢国强的这句“我想和你一起有个家”，对于现在的陈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上辈子独立自强的她，虽然无法想象自己成家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但她并不排斥和一个人因为缘分结合，成立一个新的家庭。 只不过，上辈子的她没有遇到特别想要一起组成一个家的人。 这辈子倒是有人这么对她说了，不过不着急，还得慢慢考察考察。 毕竟这是终身的大事，不能见一面就决定了，那太草率了，不符合陈玥的性格。 陈玥是一个做事特别细致细心的人，做决定对她来讲，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她会在做决定之前就假设好各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她都会预设好的坏的结果，顺便分析这些结果自己能不能承受，有何应对的良策。 说好听点，叫谨慎，叫深思熟虑；说不好听点，那就是犹豫不决，悲观主义。 这个性格特征是不会因为陈玥变成了陈家村的满满而改变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在被“我想和你一起有个家”这句话裹挟了一周后，陈玥决定，给谢国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主任，你现在有空吗？我找你有事。”陈玥敲开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 “有空有空。” 朱晓霞看到进来的人是陈玥，高兴地不得了，老二相亲那天回家说了，他很中意陈老师。这可是老二第一次开口表明对一个姑娘的看重，她可不能搞砸了。 不过，老二说他不知道陈老师的想法，还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去打探打探，结果她去打探，陈老师每次都以我还在考虑这句话给打发了。 朱晓霞作为一个多少有点文化的人，她完全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在谈对象这件事情上的慎重考虑，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虽说现在结了婚也能离，不过—— 不过什么呢？ 朱晓霞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大事，结婚必定是两个人共同的意愿。真要走到离婚的那一步，伤筋动骨是难免的。 她虽然很看好自己的二儿子谢国强和陈玥老师两个人的事情，但这只是她个人的意愿，不代表他们两个人。 还是要慎重。 不过，该焦急还是会焦急。没办法，老母亲的心，是操不完的。 “陈老师，你考虑好了？” “是，主任，我考虑好了。”陈玥盯着朱晓霞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我想和您的二儿子处对象，不过这也是考验。” 朱晓霞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没有一丝的不乐意或迟疑。 “是该考验考验那个臭小子！” 陈玥放下了心，两个人的婚姻，说是两个人，其实代表的是两个家族的结合，如果一方的家长不行，那这桩好事很有可能变成坏事。 “陈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主任，我小名叫满满，你叫我满满吧？” “满满？真是个好名字，圆满。” “对，我还有个姐姐，小名叫圆圆。” “真好，对了，你也别叫我主任了，私下里就叫我婶婶吧！” “好，婶婶！”陈玥从善如流。 “哎——” 朱晓霞高兴坏了，她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是棒槌，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命里没有。 “我回去就和我们家臭小子说一声，这周末他休息的时候，我让他带你去省城看电影。”朱晓霞心想，还是得给两个人制造约会的机会，不然那个臭小子肯定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朱晓霞是想错了。 一个人在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之前，那可能是个棒槌，但如果都遇到了，还不开窍，那是真的棒槌。 很明显，谢国强不是那样的棒槌。 这天谢家人一起在谢国立的院子里吃过晚饭后，朱晓霞就宣布了陈玥要和老二处对象并考验他这个消息。 谢国强刚忙说：“娘，陈老师这周末有没有空？你帮我问问呢？” “有空呀！我们学校最近事情不多。” “那你帮我约下陈老师，说我这周末要请她去省城电影院看电影。” 朱晓霞上下打量了谢国强一番。 谢国强内心：老娘这看我的是什么眼神？怎么怪怪的！ 朱晓霞内心：这小子出息了啊，居然主动约姑娘！ “行，我帮你问问满满。” “满满？满满是谁？” “哈——你不知道吧，陈玥的小名就叫满满。”朱晓霞炫耀的口吻。 “满满——” 谢国强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多好的名字，预示着他们俩的事情能圆满。 朱晓霞的下一句话就打断了谢国强的幻想，“陈老师有个姐姐，小名叫圆圆，陈老师的小名就是满满了，圆圆满满，人家爹娘真是会起名字。” 谢国强：...... 第46章 校门口堵人 陈玥回家后也将自己决定和谢国强处对象的事情告知了陈家人。 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都很为她高兴。 “满满啊，这就算长大成人了。” “那是，我们家满满都有对象了！” 看着一家人高兴的脸庞，陈玥抬头望了望院子里的一方天空，碧空如洗。 嗯，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陈红没带孩子，一个人回了娘家。 “丫丫，你怎么回来了？” “奶奶，我听说满满有对象了，回来看看。” 陈家人便把各种道听途说来的谢国强的信息说给了陈红听。 这天晚上，陈红像之前没出嫁时一样，和陈玥并排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满满，我听爷爷奶奶说，那个谢国强真的很不错，你觉得他怎么样呢？” “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陈玥不好回答。 “丫丫姐，什么是喜欢？” 陈红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房顶： “喜欢啊，就是你遇到了一个人，不经意间就会想起他，什么事情都想和他分享，看见他，自己不高兴的情绪就全没了，当你买任何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要带给他一份。” 这是陈红理解的喜欢。 “丫丫姐，那你喜欢姐夫吗？” 陈红叹了口气，“老夫老妻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呢，不过是过日子，合适，内心不会觉得动荡不安。” 陈玥知道陈红在和姐夫胡军结婚前，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一个不合适的人。 黑暗中，陈玥抱了抱陈红的肩膀。 “丫丫姐，我还不确定我喜不喜欢谢国强这个人，毕竟我才见了他一面，不过，至少我是不讨厌他的。” “不讨厌就好。” “我不仅不讨厌他，甚至还觉得他有趣。” “哪里有趣？” 陈玥便和陈红讲起了自己上一次和谢国强在人民公园相看的经过。 姐妹俩嘻嘻哈哈，一直到半夜两人都困到不行才停止。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红已经醒了，她轻手轻脚打算绕过陈玥下地收拾。 “丫丫姐？” “我吵醒你啦？” “没有，我也是自然醒的。姐，你这么早就要走啦？” “嗯，平平和巧巧昨晚是你姐夫照顾，我不放心，得赶紧回去看看。”陈红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和陈玥说话。 “那行，姐，我就不留你了！” “我还用你留啊！” 陈红穿好了衣服，去客厅取了自己的包，又进来和陈玥道别。 “满满，我走啦！” “走吧走吧！” 陈红走后，陈玥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了。 她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到了院子里的厨房，家里有馒头有咸菜，干脆煮个稀饭，蒸个馒头，再切点小咸菜。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便惊醒了年龄越大就越少觉的奶奶黄招娣。 “哎呀乖乖，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丫丫姐起床回家后，我就睡不着了，干脆来厨房给大家做个早饭。” “你丫丫姐回去了？” “回去了，说是不放心我姐夫带两个孩子。” “那也是，大男人带孩子，确实不能让人放心。” 祖孙俩手脚都很麻利，不一会儿，饭菜好了。 陈家人也都起床了。 “满满今天起这么早？早饭都做好了？” “嗯，今天醒得早！” “今天终于能吃到我们满满的早饭啦！”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开开心心吃完了这顿热气腾腾的早饭。 吃完饭，各自去准备上班。 爷爷奶奶跟着陈玥走了一段路，便分开了，陈玥去学校上课，爷爷奶奶去菜场买菜，与其说买，不如说是去抢菜。 学校门口，高个子的谢国强站在那棵大榕树下，正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直到陈玥惊讶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来了？” 谢国强赶紧抬头，只见陈玥今天穿了一身平常的蓝色土布衣服，这衣服不仅衬得她脸特别小，皮肤还特别白，就是比一般人穿这种衣服好看多了。 “那个，陈老师，我听我娘说了，你愿意和我处对象，太兴奋了，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谢国强挠着脑袋。 陈玥“噗呲”一声笑了，她没想到别人口中沉稳的谢国强，居然还有这么愣头青的一面。 这一笑，好像冰山融化，万物复苏，流水淙淙，花草盛放。 “陈老师，你笑起来真好看！” 陈玥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谢国强的眼神很深邃很温柔，她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那个笑意盈盈小小的自己。 “说吧，你来有什么事吗？难道我们就这样在校门口呆呆对立着？” 谢国强醒过神来，“啊，对对对，陈老师，我来是有事的。” 陈玥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在问谢国强“什么事？” “这周末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去省城逛逛，顺便到电影院看看电影。” “行啊！”陈玥一口答应，她刚好想去看看哥哥嫂子，还有姐姐。 “那就说定了。” 谢国强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个平常不爱笑的大帅哥，一旦笑起来，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来来往往的师生们看着校门口这一对璧人，都会心地笑了。 “好了，你今天不上班吗？”陈玥实在是被来来往往善意的眼光看毛了。 “要上班的，我等下就去。”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上班？” 谢国强嘿嘿傻笑着，说：“好，我现在就去。” 就这样，一步三回头，谢国强离开了陈玥的视线范围。 陈玥转身，打算进校门，躲在校门内偷看的朱晓霞三步并作两步。 “陈老师，我那棒槌儿子来找你了？” “主任早上好！”陈玥这下真的是羞红了脸，自己在校门口和谢国强这一出，估计被谢国强的老母亲，她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朱晓霞全都看到了吧。 “啧啧啧，我那个棒槌儿子，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小姑娘说说笑笑的，没看出来啊，这还是挺会的。”朱晓霞摇着头。 确实挺会的，都到学校门口堵自己了。 “陈老师，别给他好脸色，你可得好好考验考验他！”朱晓霞还真想看平日里不假辞色的二儿子的热闹。 “啊？” 第47章 学会演戏 谢国强校门口堵人这一做法，让陈玥对周末去省城看电影这件事情充满了期待。 王春娥知道了这则消息后，托人带话给自己的女儿陈红，让陈红周五下班后回家一趟，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一是作为母亲，想看看自己的女儿，虽然平时都生活在一个地方，但毕竟成家了，女儿成了人家胡家的儿媳妇，母女见面多少是有点不太方便的；二是她想让女儿以一个过来年轻人的身份，给自家满满提点意见，比如怎么和对象打交道，约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之类的。 于是，认真上完周五课程的陈玥放学回到家后，见到的除了平时闲在家里的爷爷奶奶外，还有就是堂姐陈红了。 “丫丫姐，你回家啦？” 一个合格的娘家人是不会在出嫁女儿回家后，问你为什么回家来了，你怎么回家了，这种明显让出嫁女儿觉得不开心的问题的。 “我们的娘，怕你没有约会的经验，特地让我这个经验丰富的年轻人来给你出谋划策的。”回自家娘家，哪个出嫁女儿会不开心？ 婆家哪怕对自己再好，那也是婆家，再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爷爷奶奶、爹娘、堂妹对自己的亲密无间。 “我们的娘对我真好！” 陈红和陈玥以前就开玩笑说过，自己的娘就是陈玥的娘，王春娥就是她们的娘。 这话不是在开玩笑。 大伯一家对陈玥真的是很宠爱了，别说是陈玥，就是陈玮、陈瑾、陈璋兄弟姊妹，也是当自家孩子看待的。 大伯娘偶尔会在内心里偏向自己生的三个孩子，但明面上，兄弟姊妹四个人在大伯娘那里，是感受过母爱的，也没受过什么委屈的。 “我听娘说谢国强追到你们学校门口了，怎么回事，你给姐讲讲！” 陈玥不好意思地笑了，“姐，没啥，就是——” 于是将谢国强那天的表现原原本本讲给丫丫姐听。 “听起来这谢国强还挺中意你的。不过满满，你自己的意见呢？还是像之前和我说的，只是觉得他很有趣？” 黄招娣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坐过来听小姐妹俩聊天，而陈宏业不便参与女人家的话题，便拿着收音机去里屋里听广播了。 陈玥犹豫了一瞬，“姐，我还是觉得谢国强这个人很有意思，但真要想着和他怎么着，我心里还是没有底。” “正常正常，你现在就是考察他的时候，不用那么着急决定和他成家这件事，女孩子，在成家这种一辈子的大事上，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丫丫姐，我晓得的。” “你晓得就好！” 陈红从茶几的盘子里拿出一牙苹果，递给陈玥，又重新拿了一个，咔咔吃了起来。 “奶奶，这苹果真甜，您也吃呀！” 陈红吃了一口，也递给旁边的奶奶一口。 “好吃吧？这是你小虎哥让人从省城带过来的，说是你们嫂子家里的亲戚，在乡下就是种这个的。” 黄招娣接过孙女递过来的苹果，也咔咔吃了起来。 陈红边吃边教导自己的妹妹。 “满满啊，虽然说你现在对谢国强还只是感兴趣的阶段，但人家已经开始表示对你的中意了，你就不能太过冷淡。我们女人啊，得学会演戏。” “演戏？”陈玥眉毛一挑，丫丫姐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语言。 “我的意思是，你考察过了，觉得谢国强这个人确实还可以，这时候你就可以给他点好脸色，比如适当表示你对他的好感，有一分的好感你要表现出三分，有三分你要表现出五分。” “对对对，丫丫这话说得对。”黄招娣也在一旁附和。 “我们女人，不管在哪个世道都是比较艰难的群体，所以你一定要学会将自己的真心藏起来，也不是说一定要藏起来，而是当你不确定能不能和这个人一直走下去的时候，不要完完全全将自己的真心表露出来。要知道，男人都是贱皮子，一旦得到，很多就会不珍惜。” 丫丫姐的话很超前了。陈玥心想。 “丫丫说的对，我们女人啊不容易，我们可以爱人，也可以被人爱，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学会爱自己。” “没错，满满你现在是个大人了，一定要学会爱人之前先爱自己，永远在心里保留几分，不要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 陈玥提出了疑问，“丫丫姐，你刚才不是说，要在别人面前演戏，表露自己的好感吗？怎么又说要爱自己，要保留几分心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回不用陈红解释了，黄招娣开口了：“你姐姐的意思是，你爱别人之前先学会爱自己，同时也要学会演戏。你看看你丫丫姐，对你胡军姐夫那个样子，谁见了不夸你姐，一心为自家男人好呢。你再问问你姐，在她心里真正真正重要的人是谁，不用问，我都知道，先是她自己，然后是她的女儿女婿，最后是你姐夫。” “没错，我说的演戏就是你平日里的言行，要给别人一种错觉，就是你很在意很在乎某个人，但在你的内心里，还是觉得你自己最重要。” 陈玥大概明白奶奶和丫丫姐的意思了。 这就像后世的言论——“爱人先爱己，谋爱先谋生。” 你想要获得一个人的心，获得一个人最诚挚的爱意，自己也需要付出。 任何事情，都是要靠争取才能得到。 谢国强是个不错的人，如果只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再热烈的年轻人的爱恋，也会随着陈玥的冷淡而熄灭。 所以，丫丫姐先告诉她的是要学会演戏，其实也不一定是演戏，只不过是把自己对谢国强的好感夸大几分，在这几分的基础上，适当表现出来。 当谢国强的爱意得到了反馈，自然会更加热烈地去表达对自己的爱意。 但在这段关系里，陈玥又不能不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才不会被这扑面而来热烈的爱意弄到迷失自己。毕竟世道如此，女孩子一旦长大，就面临着要成家，成家则意味着你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里，去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日子。 说句难听的，假如有一天谢国强收回了他的爱意，陈玥如果在这期间一直保留着爱自己的几分清醒，那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难捱。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只有谈情说爱，还有柴米油盐。 人心，是最难揣摩和把控的。 第48章 挑选衣服 接受了一番信息轰炸的陈玥，又恍恍惚惚跟着奶奶、丫丫姐一起去做好了今天的晚饭。 小米白菜汤，红薯面饼，玉米面的窝窝头，一盘炒鸡蛋，一盘炒咸菜。 陈家人的晚饭看似简单，实则一点也不简单。 小米是陈玮托西北的战友特意寄回来的，和切细的白菜一起，放点生油、盐巴、十三香一起，煮到粘稠。 红薯面饼，是陈家村以前的红薯面野菜饼改良的，先将红薯切片晾干，再磨成粉状，加入少量的白面粉和少量的油和盐，加水搅拌成糊状，再将糊糊放入锅中烙成饼子。比起陈家村的红薯面野菜饼，少了野菜的苦涩，多了好几分的甜。 玉米面的窝窝头，做法没什么稀奇的，只是玉米面比别家多筛了几道，非常细致的粉状，这得多亏了陈家有个院子，院子里有天井，也有碾子。 炒鸡蛋也不是城里供应的，而是奶奶在后院里养的两只母鸡下的蛋。 至于炒咸菜，那可是猪油炒的，还加了剁椒，吃起来别提多下饭了。 一顿简单的晚饭之后，陈家人围坐在客厅里，打毛衣的打毛衣，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听广播的听广播。 一室温馨。 陈玥被陈红拖进屋子里，衣柜里的衣服被翻的到处都是。 “这套你觉得怎么样？”陈红给陈玥选的第一套正是陈玥上一次相看时穿的那一套。 陈玥眨巴着大眼睛：“丫丫姐，这一套是我相亲那天穿的。” “穿过了呀！” 陈红将衣服扔到床上，又去衣柜里翻。 “这一套，这个天气不行，这一套也不行——” 陈红一边翻着，一边嘴里嘀咕着。 秋冬季节，确实没多少好看的衣服，最重要的还是要既好看又保暖。毕竟自家满满很容易生病，为了好看不要温度，那可是要不得的。 “你说说，怎么秋冬的衣服没几件好看的呢？要不然，我们去买点新衣服？”陈红提议。 “哎呀，丫丫姐，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卖衣服的地方？” “那，我们明天去买？” “明天我就得去省城了。” 陈红一拍脑门子，“哦，对，我差点忘了。” 这样想想，还是继续找找吧。 找了半天，陈红最后递给陈玥的，上边是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下边是黑白格子的半身喇叭长裙，还给配了陈玥的另一双黑色小皮鞋。 “去试试！” 说完陈红便退出了房间。 “你和满满在房间干什么呢？”王春娥见闺女出来便询问道。 “我再给满满选她明天约会穿的衣服。” “选好了？” “选好了，正让她试呢。” 屋子里的陈玥正在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她在镜子前照了照，好像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陈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反应了过来，是头发不对。 她将两条麻花辫拆了下来，合在一起编成了大麻花辫，尾部用蝴蝶结的发带扎紧，并且将发尾斜放在左边肩头。 “好了！” 陈玥觉得满意了，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陈家人眼光都投了过来。 “好看好看！” “满满真好看！” “这身衣服也选的好！” “是吧，我的眼光好着呢！” 几个女人围了上来，从上到下用欣赏和自豪的眼光瞧着陈玥。 “明天就穿这身！” 黄招娣的话一锤定音。 “再带上一件大衣，你嫂子不是给你寄过两件大衣吗？随便带一件。” 陈玥的二嫂，从省城给寄过来两条大衣，一条是陈玥相亲那天穿的黑色，另一条是米白色的。都是同款，颜色不同而已。 陈玥上次已经穿过那件黑色的大衣了，这次她选择的是米白色的大衣。 周六是个好天气，一大早起来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天空，清透干净。 陈国强和陈玥约好了在县城汽车站见面。 下了公共汽车，陈玥就看到穿着合身军大衣的谢国强站在汽车站门口的大榕树下，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谢国强！” 谢国强一抬头，就看到打扮一新的陈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迎面走了过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 身边有来往的路人与他擦肩，他都全然无视，仿佛世界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眼睛里只看到陈玥这个像精灵、像山里的小鹿一样，慢慢朝着自己走过来。 这一刻，谢国强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心脏像是被陈玥的脚步声踩中了鼓点，欢快地、激烈地在跃动。 迎着风而来的，除了精灵一般的女孩，还有一缕清香，轻轻拨动着谢国强的鼻尖。 “你来多久了？” 那精灵一般的女孩停留在了谢国强的面前，甜甜的笑着，白皙的脸蛋上因为刚刚走的那几步路，染上了粉粉的淡淡的红。 谢国强整了整自己的军大衣，生怕给陈玥带来不好的印象。 “我刚来一会儿。” “那刚好，去省城的车几点出发？” “还有一会儿，你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县城到省城也就半个多小时，还是去省城吃吧。我刚来之前在家吃了点垫了垫肚子。” “那也行。” 寒暄过后是一阵沉默。 谢国强不敢直视陈玥的眼睛，他的眼神飘忽着，却又在两人沉默时偷偷用眼角打量着陈玥。 “你今天真好看！” 陈玥慌忙抬头，羞红了脸，“谢谢，你今天也很俊！”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一阵的沉默里弥漫着粉红色的小泡泡。 终于，陈玥鼓起勇气询问谢国强：“你早上来吃饭了吗？” 谢国强摇了摇头，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一直想着今天的约会，早上很早便起了床，收拾好自己便来到了汽车站等待佳人的出现。 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陈玥从自己随身背的斜挎包里掏出出门前奶奶和大伯娘塞给自己的鸡蛋。 “我有带鸡蛋，你要不要吃？” 谢国强确实有点饿了，答了句“好”，接过鸡蛋在脑袋上砸了下，快速剥开壳。 他先将剥了壳后白白嫩嫩的鸡蛋芯子递到陈玥面前。 “你要吃吗？” 陈玥摇了摇头，“我不吃，来之前在家吃过了。” 谢国强见陈玥脸上没有任何想吃的迹象，便将鸡蛋一整颗扔进自己的嘴巴里，狼吞虎咽两三口就吃光了一个鸡蛋。 第49章 《奇袭白虎团》 “不噎吗？”陈玥看着谢国强两三下就把一颗整鸡蛋吃完了，不禁反问道。 谢国强嚼着嘴里的鸡蛋，“有点。” “喝点水！” 陈玥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谢国强一愣，刚想说自己也带了水壶，但看着陈玥满脸的关心，他接过了陈玥的水壶，然后扭开壶盖，喝了一大口的水。 壶里是早上刚装的热水，大伯娘给陈玥装热水的时候，害怕她不爱喝白开水，抓了把橘子粉冲泡的。 “这里面是什么？酸酸甜甜的，挺好喝的。” “这是我大伯娘给我冲的橘子粉。” 陈玥看着谢国强还回来的水壶，偷偷红了脸，她这才醒悟，这是自己的水壶，等下自己也要用这个壶喝水。 谢国强喝过了，这叫什么，间接接吻？ 谢国强看着眼前娇羞的佳人，无声地笑了。 一对俊男靓女，站在汽车站的大树下，一个娇羞红了脸，一个正会心笑着。 “省城！省城！到省城的乘客请过来候车，汽车马上到达！” 广播里传来了播音员略带蹩脚的普通话播报。 “车快来了，我们走吧！” “好！” 两个人汇入人群中，开始等待金鑫乡到省城的汽车进站。 很快，车来了，两个人随着人流上了车，并且坐到了中间偏后的位置上，陈玥坐在靠窗的位置，谢国强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车内的座位上坐满人后，司机便出发了。 金鑫县往省城几乎都是下坡路，因为金鑫县的海拔偏高。 谢国强见陈玥的脸色不是很好：“陈老师，你还好吗？” “还好！” “我带了新鲜的橘子，你要不要？” 谢国强看出来了，陈玥是对汽车上的味道比较敏感，他一下子就想到昨晚老娘来自己院子里，给自己递了几个新鲜的橘子，并且要求自己今天约会一定要记得放包里的事情。 原来，老娘是早有预料。谢国强赶紧从包里掏出一颗橘子，递给陈玥。 “谢谢！” 陈玥也不客气，她确实无法忍受汽车里的味道。 其实陈玥的包里也放了橘子，不过，看在谢国强这么献殷勤的份上，还是暂时不拿出来的好。 谢国强将橘子递给陈玥前，还帮她剥开了皮。 橘子的清香味一下子弥漫在陈玥跟前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好点了？” “好多了。谢谢你的橘子。” “不客气！” 两个人之间多少还是有点客气的。 “我们等下到了省城，先去找个地方透透气，然后再去看电影，行吗？” 谢国强生怕陈玥觉得汽车上憋闷，赶紧这样建议。 “行，听你的。等看完电影，我想顺便去看看我二哥和我姐。” 陈玥没忘了奶奶、大伯娘的叮嘱，让她今天务必带谢国强去见见自己的二哥和姐姐。 “我也跟着去吗？” 谢国强有点愣住了，这第二次正式约会就要见家长了吗？ “肯定呀，我一个人去你能放心？” 陈玥故意用话语激谢国强。 “行吧！” 谢国强心想，等下要在陈玥的哥哥姐姐面前好好表现了，千万不能让她的哥哥姐姐觉得自己靠不住，千万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等他们到了省城，去看电影，谢国强满脑子都是见陈玥哥哥姐姐要好好表现的事情，完全没有在意电影里讲了些什么内容。 陈玥终于有幸看到了70年代的电影，今天他们看的是《奇袭白虎团》。 对于“八大样板戏”之一的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苏里执导。 该剧讲述了1953年，美国侵略者以及李承晚政权，企图利用停战谈判拖延时间，拼凑残兵数万，在金城以南集结，以王牌军“白虎团”为主力，向我方部队发动猖狂进攻，妄图实现他们的“北进计划”。 为了揭穿美帝国主义的和谈骗局，坚决粉碎敌人的进攻，我方志愿军决定在金城发起大反击。我志愿军某团接受了插入敌人心脏的任务，派遣侦察排排长严伟才率领尖刀班，在朝鲜人民军派来的联络员韩大年和金大勇的协助下，化装成美、李伪军，插入敌人的心脏。 于深夜，严伟才率小分队以惊人的勇敢和机智，冲过了敌人多道防线，在危险时刻排除了敌人的多个地雷，抓住了敌人的巡逻军，了解到敌人的最新部署。 这支尖刀班，在担任穿插任务的志愿军战士的密切配合下，冲破了重重难关，最后再朝鲜群众崔大嫂的帮助下，击毙了“白虎团”团长，摧毁了“白虎团”团部，为全线反击创造了有利条件。 这还是陈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样板戏的电影形式。 “哎，你觉得好看吗？” “啊？”谢国强的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怎么会知道讲了些什么，“挺好的。” “哪里好？” “我觉得都挺好的。” 陈玥一想也是，谢国强又不是她，没有在后世接受过各种形式的电影熏陶，自然觉得这部电影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尤其有两个片段，我很喜欢。” “哪两个片段？”谢国强赶紧顺着陈玥的话往下聊。 “一个是王团长的那段《绝不让美李匪帮一人逃窜》；一个是严伟才的那段《打败美帝野心狼》。” “是吧，我也觉得那两段好！” “那个男一号严伟才，外表英俊、嗓音高亢。” “啊？” 这个谢国强就不知道了。 陈玥却理解偏了，她以为谢国强是像后世的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觉得自己的对象谈论别的帅哥，心里酸了。 于是，她偷偷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现在先去找我二哥，再找我姐姐，行吗？” “行啊，不过我等下得先去供销社买点东西。总不好空手过去，不好看。” “行吧。” 他俩这一来一往的说着话，被一个人看到了。 这个人是陈玥的二嫂刘美护。 “陈璋，你看那个姑娘，像不像满满？” “满满怎么可能在这？”陈璋不以为然地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第50章 巧遇 “不对，好像真是满满！她旁边那男的是谁？” 陈璋把怀里一岁半的女儿陈春燕一把递给妻子刘美护，大步流星朝着两个人冲了过去。 “满满，你怎么在这？” 陈玥正和谢国强说着话，突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二哥？！” “满满，你怎么在这？” 陈璋重复了自己刚刚的问话。 “说来话长，等下我再详细说给你听，”陈玥拉了下谢国强的衣袖，“我给你们介绍下，二哥，这是我对象谢国强，国强，这是我二哥陈璋。” 陈璋这才把打量的目光光明正大投向满满身旁的高大的男人。 “二哥，你好！” 谢国强慌慌张张赶紧伸出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你对象？” 陈璋见陈玥点了头，也没多说什么，递给陈玥一个“等下给我好好交代”的眼神，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和谢国强握手。 “满满，你来省城怎么不来家里？” 抱着孩子赶过来的刘美护，没听到陈玥对谢国强的介绍。 “二嫂，这是我对象谢国强，国强这是二嫂。” “二嫂好！” “你好！” 又是一顿寒暄过后，陈玥问二嫂刘美护：“二嫂，你和二哥这是去哪？” “今天你二哥好不容易休息，我寻思着带着春燕还有你二哥来电影院放松放松，结果我们这刚看完电影，一出来，就看到你们了。怎么，你们这是？” 刘美护用嘴巴做出一个“约会”的口型。 陈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原本我们打算看完电影就去看看二哥二嫂，还有我姐姐的。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碰到你们一家人了。” “确实好巧！那现在我们一起回家吧？” “行！” 于是，谢国强也没来得及去供销社买东西，就这样被陈玥的二哥二嫂领回了他们在省城某派出所的家属院。 “我去给姐姐的医院里打个电话，让她等下来家里吃饭，刚好你们也可以见见。” 陈璋说完话就下楼去门卫大爷那里打电话去了。 “二嫂，春燕这孩子真乖！” 这半天也没看到孩子哭闹，反而一直用骨碌碌的大眼睛盯着陈玥瞧，时不时还冲着陈玥直乐呵。 “是，春燕这孩子真的乖，我医院里比较忙，这孩子在我爸妈家里待着，也不见怎么哭闹，很懂事也很好哄。” “那你得多省心呐！” “是是是！来，春燕，让小姑姑抱抱。”刘美护将怀里的小姑娘递给小姑子陈玥。 “我去给你们泡点茶，再洗点水果吃。” “麻烦二嫂了！” 陈玥又将孩子递给谢国强，示意他看会孩子，谢国强点了头，陈玥这才站起身跟着二嫂去了厨房。 “那真是你对象？” “这还能有假的吗？” “他长得可真俊！” “那是，不俊我能看上他？” “你这小妮子！” 客厅里，打电话回来的陈璋接过了女儿春燕，已经开始拷问谢国强的基本情况了。 “你叫谢国强？干什么的？多大了？哪里人？家里几口人？” “二哥，我是谢国强，是金鑫机械厂的工人，今年23岁，金鑫本地人，上头有个老娘，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哥哥已经成家了，老娘跟着哥嫂生活，弟弟还没成家。不过我们仨兄弟早就分了家，各自住在各自的院子里。” 谢国强正襟危坐，赶紧把自己的情况交代地一清二楚。 “嗯，知道了。你娘重男轻女吗？” “二哥，我娘更喜欢女孩子。” “好，那你一个月——” 陈璋原本想问谢国强一个月工资能挣多少，结果妹妹陈玥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了。 “二哥，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 刘美护也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了，托盘上是泡好的热茶和四个陶瓷杯子。 “喝茶！” 有了姑嫂两个的打岔，陈璋审问式的问话暂时告一段落。 “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才是女人会聊的话题。 回答的人是谢国强：“嫂子，我娘和陈老师是一个学校的，是她介绍我们俩认识的。” “一个学校的？”刘美护知道自己的小姑子高中毕业后因为高考停止招生，便去了县城的一个小学里教书的事情。 “对，二嫂，谢国强他娘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好好好。那国强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金鑫机械厂上班。” 刘美护闻言，对着丈夫和小姑子询问：“是不是大伯和胡军姐夫那个机械厂？” “对，我们都一个厂的，胡军还是我的发小。” “哎哎哎，真巧真巧！” 刘美护心想，这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那你们今天来省城就是为了看电影？” “嗯，一个是为了看电影，一个是想来看看你和二哥，还有姐姐。” “姐姐她们医院可忙了，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刘美护说起来和陈璋陈玥的亲姐姐陈瑾是一个医疗系统的，一个是医生，一个护士，不过不在一个医院，平日里也很难见上面。 “我刚给姐姐医院打了电话，她今天值完班就能过来。”陈璋赶紧接上话。 “那我得好好准备准备，你们姐弟姐妹的难得聚到一起！” 刘美护想到这里，风风火火站起来就说自己要去菜场买菜。 “二嫂，我和你一起去！” “行，那国强啊，你和陈玥二哥，还有我家小春燕在家待会儿，我和满满去外边买菜。” 刘美护右手挎着篮子，左手拉着陈玥的手，急急忙忙便往菜场的方向去了。 省城的菜场果然很大，菜品也比金鑫乡的品类多，量也大点。 “买点心肺，等下做个心肺汤，你二哥爱吃这个。” “再买半只鸡，等下做个辣炒鸡。” “买只小点的草鱼，你和你姐姐都爱吃鱼，我们到时做个红烧鱼。” 刘美护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让陈玥觉得内心很平静。 “满满，你那个对象有没有什么爱吃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没怎么一起吃过饭呢，不过上一次相亲的时候，去过一次国营饭店，感觉他不挑食，爱吃肉！” 刘美护笑了，“这还有人不爱吃肉的？行吧，那再买点猪肉做白菜猪肉炖粉条吃，这可是我从我妈那儿偷师学来的，她是东北人，做这道菜是一绝！” “行，都听二嫂的，到时我给你打下手。” 第51章 团圆饭 要不说筒子楼做饭还是不安逸呢，这不，刘美护刚把菜啊肉啊拿到公共水池去清洗，就被邻居们看到了。 “美护，你们家晚上要吃好的呀？” “对，嫂子，我们家陈璋的姐姐，还有妹妹和妹妹对象今天来家里吃饭，我寻思着做点好菜。” “那敢情好啊，我们今天可着你们家的好菜，闻着也能下饭呢！” 还好大家的言语都是善意的。 筒子楼里，各家各户做饭都是在走廊里，就连洗菜洗衣服也都是在公共水池那儿去洗。你家今天做了荤菜，他家昨天吃了饺子，她家前天吃的粗粮。 那没有邻居们不知道的。 鸡、鱼、心肺、猪肉，还有素菜，陈玥帮着二嫂刘美护，很快便清理利索，洗干净备用了。 先是将生肉放入开水锅里焯掉血沫和浮沫，再捞出备用。 第一道菜是辣炒鸡肉。鸡肉宰成小块小块的，热油下锅，等炒到七分熟再放入用剪刀剪成段的干红辣椒，炒香后加点水焖一会，等水分焖干，基本上可以出锅了。 第二道菜是红烧鱼。剖干净的草鱼切成块状，加料酒等调料腌制备用。锅内热油，然后将鱼肉块放入锅中煎到表面金黄。再给锅里稍微放点猪油，再放入干辣椒、葱姜蒜等爆香，加上汤水，再放入煎成金黄色的鱼肉块，加上酱油、盐等烧到留半碗汤。将鱼肉块捞出到盘中，锅里剩下的汤水勾芡，淋入鱼肉块盘中。 第三道菜是猪肉白菜炖粉条。白菜切条，粉条用开水泡软，猪肉切成厚片备用。锅里烧油，倒入葱姜蒜等炒香，再加肉片翻炒出油。加白菜条、泡好的粉条翻炒均匀。加水、十三香、酱油、盐等炖煮一会。 第四道菜是心肺汤。红枣香菇等泡发备用。心肺入热水去除腥味和积血，然后将心肺切片，和红枣香菇等一起放入锅内，再放到小炉子上一直炖煮着。 这道菜且需要点时间，趁着这个时间把籼米饭煮好，再去弄四个素菜。 一个小葱拌豆腐，一个凉拌三丝，一个炒土豆丝，一个花生米。 今天不宜喝酒，因为陈璋、陈瑾的工作环境都不允许喝酒，而谢国强今天得回县里，也不能喝。否则高低陈璋会让谢国强整点白酒喝喝，顺便考察考察未来妹夫的酒品。 等全部的菜上齐，陈瑾也从医院里赶了过来。 “今天除了大哥，我们兄弟姊妹三个人都到齐了，来来来，喝一个！” 就算拿着茶杯，也不能阻挡陈璋的兴致。 “是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要是大哥也在就好了。”陈玥想到大哥就心情低落。 陈瑾开口：“满满，想大哥了吧？” “嗯，姐姐，我都好久没看到大哥了。” 陈家兄妹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谢国强赶紧打圆场：“今天是个好日子，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来，我们以茶代酒，再干一杯！” “来来来！” 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你是我们家满满的对象？名儿叫谢国强？”陈瑾开始发问谢国强了。 谢国强赶紧咽下嘴里的那口菜，“是。” “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机械厂上班。” “和我大伯一个厂的？那你是几级工？” 陈瑾问这句话是想知道谢国强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几级工对应几级工资。 “三级工。” 三级工的工资应该四十多，这下陈璋和陈瑾姐弟俩心里有个底了。 “你爹娘干什么的？” “我爹今年上半年因公去世了，我娘和陈老师一个学校的。” “家里几个兄弟姊妹？” “我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哥哥已经成家了，底下还有一儿一女；我弟弟还没成家。” “那你们兄弟一起住？” “没有，我大哥结婚那会儿我爹就给我们兄弟分家了，各自分了一个院子。” “那你娘是跟着你哥嫂一起住？” “对！” “以后要是你和你弟弟有孩子了，谁照顾？” “这个请您放心，我们仨兄弟的院子是挨着的，我娘和嫂子都能帮忙照顾。” 陈瑾和陈璋两个人在心里琢磨，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对象。 “我们家满满的情况你了解了吧？” “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丑话说在最前面，我们家满满是个早产儿，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娘，身体孱弱，我们陈家好不容易才养大的。说起来，满满她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弱一些，天气冷了热了，或者累到了都容易生病，所以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再加上家里哥哥姐姐的多，也没让她干过什么重活，为了养好身体，那从小吃的都是好东西。” 陈瑾回忆着以前陈玥小时候病恹恹的样子，眼睛就有点湿润。 “所以，我们家满满结婚后，不能比婚前还过得差，这个你得有思想准备。” “我明白。” “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满满太娇气了，或者不想养了，就还给我们陈家。”陈璋补充上了姐姐陈瑾的话。 谢国强只能连连保证。 陈玥在一旁听得心里酸酸的，她就知道，来到这个贫瘠年代，她最大的收获就是陈家人的亲情，陈家人对她无私的爱。 她在现代社会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亲情，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里却得到了。 或许，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吧。 陈玥已经很少想起上一辈子的家了，在她心底里，已经彻底成为了陈家的满满。 吃过饭，陈玥便说要回县里，陈瑾和陈璋极力劝她住一晚，明天再回去。陈玥一是觉得失礼于自己的对象谢国强，二是觉得没有和家里人商量不太好。 于是，谢国强便带着陈玥，提着陈瑾陈璋姐弟给陈家人带的东西，离开了家属院，往汽车站的方向去了。 “陈玥，我可以叫你满满吗？” “可以。” “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那当然了！我可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从小被宠大的。” “我以后也会宠着你的。” “......” 再次经过一路的颠簸，他们回到了金鑫县。 第52章 见陈家人 回到了金鑫县，因为陈玥的哥哥姐姐给带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多有点重，谢国强便坚持将陈玥送回了陈家的院子。 黄昏时分，落日将西边的天空渲染成了梦幻般的粉紫色，就连陈家院子的原本冷清的青砖似乎也被渲染成了温暖的粉紫色。 翘首以盼的黄招娣听到门口有动静，赶紧走过来打开门。 “满满，你从省城回来啦？” “奶奶，我回来了！” 黄招娣看着陈玥身后身材高大、面容俊俏的年轻男人，笑成了一朵菊花。 “这是国强吧？快进来坐坐！” “国强，这是我奶奶。” “哎，奶奶好！” 黄招娣原本想拉谢国强的手，结果看到他满手提着东西。 “这咋还带了东西来？” “奶奶，这是我哥我姐给带的东西。” 黄招娣转头招呼老头子，“老头子，老头子，快出来！” 陈宏业从客厅里走了出来，“怎么了，老婆子？” “满满对象来家了，你过来帮忙提下东西。” 陈宏业赶紧走过来，要拿走谢国强手里的东西，被谢国强躲过了。 “爷爷，这点东西，不重，我自己拿。” “那行，赶紧进来吧，别在门口这杵着了。” 几个人热热闹闹说着话，从门口进入到院子里，再到了客厅。 “奶奶，东西放哪？”谢国强一口一个爷爷奶奶的，叫的亲切极了。 “孩子，放桌子上吧。” 黄招娣等谢国强把东西放到客厅靠墙的桌子上后，便拉着他的手坐到了沙发上。 “满满，去沏点茶水，再洗点水果，拿点干果出来。” “好！” 陈玥起身端着茶几上的托盘走出了客厅，去了院子里搭建的厨房。 爷爷陈宏业去了自己房间，悄咪咪拿出孙子孝敬给自己的好茶叶，捏出一小把，揣着也进了厨房。 厨房里陈玥正在洗茶壶茶杯。 “爷爷，你怎么进来了？” “嘘！”陈宏业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捏成拳头的右手，张开，里边是一小把茶叶。 “用这个茶叶，这个茶叶好，是你小龙哥孝敬给我的。” 小龙是陈玥的亲大哥陈玮。 “好，用你的好茶叶！”陈玥笑着，将茶壶擦干净，示意眼前这个可爱的老头将自己手心里的那一小把茶叶倒入茶壶中，然后再将暖瓶的水倒入。 陈玥再从厨房的橱柜里摸出几个橘子，放入一个干净的盘子里，再拿出一个盘子，从橱柜里的油纸密封袋里捏出一把奶糖、一把红枣、一把花生和几把瓜子。 “爷爷，你帮我拿一下这两个盘子，我把托盘拿出去。” “好！” 再次进入客厅的爷孙俩，就看到奶奶黄招娣拉着谢国强的手稀罕的不行。 “奶奶，国强，吃水果，喝点茶！” “哎——” 陈玥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水。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奶奶，陈老师长得也好看！”谢国强赶紧回应。 “真般配！” 陈宏业也在观察着眼前的大小伙子，见他谈吐落落大方的，也很满意。 “你家里的情况，我们满满都和我们说了。我们家情况，你了解了吗？” “奶奶，之前就了解的差不多了，今天去省城，陈玥的哥哥姐姐也详细介绍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感情好，你别见外！” “奶奶，我很羡慕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不像我，只有哥哥和弟弟，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的。” “嗨，你和我们家满满要是处的好，以后就是你的哥哥姐姐了。” 说说笑笑的工夫，去邻居家串门子的王春娥回家了，不一会儿，陈兴文也从同事家里打完扑克牌回家了。 “国强啊，最近工作怎么样？”陈兴文在机械厂这些年，好歹混了个队长当当，他找厂里的工友们仔仔细细了解过谢国强的情况了。 “挺好的。” “好好干！” “是，陈大伯。” 家里其他人不爱听他们聊厂子里的那些事，赶紧把话题岔开了。 “听说你现在自己有一个院子？” “对，我爹给我们兄弟仨一人准备了一个院子。这三个院子挨着，也好方便我们兄弟互相帮忙。” “你爹做的对。那你现在的院子有多大？” “前后都有院子，前院进门是一个遮雨的棚子，挺大的，都可以当客厅使，然后是前院，前院就一株葡萄树，其他啥也没有。中间是一个大房间两个小房间，大房间可以隔成一个小房间和客厅使，再往后是后院，后院里搭了个厨房，还有水井和地窖。” “没种菜？” “我一个人住，吃喝在我哥嫂那儿，每个月交生活费，所以我和我弟弟都没怎么收拾院子。” “也就是院子里边东西不全？” “应该是不全的。” “你这是不是得准备起来呀？” “没错，我已经找了木匠在打家具了，后院里我也打算种上蔬菜，前院里种上花。” “怎么不都种上菜？” “那个，”谢国强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听陈老师说，她喜欢花，所以想在院子里多种点花草。” 陈家人一听这话，高兴了，这谢家的小子是把他们家满满的话当作一回事了，这要是不当一回事，根本就不会在意满满随口说过的话。 “好好好！” “你今年多大了？” “23了！” “比我们满满大一岁，正好！” 谢国强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陈家人居然是在这么不正式的场合，不过也好，这一次之后，他和陈玥的事情便是得到了家里人的认可，以后想要约陈玥出来那可方便很多了。 谢国强老老实实地回答着陈家人的问题，一点也不敢懈怠。 聊了会天，陈家人觉得天色还早，便拉着谢国强一起打扑克。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了。 黄招娣、陈宏业、陈兴文、谢国强四个人打“升级”。这是大江南北都非常盛行的一种四人扑克牌游戏。 黄招娣和陈兴文母子俩是一个队伍，陈宏业和谢国强是另一个队伍。 一直玩到天黑，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谢国强便带着陈家人让带上的手电筒顶着满天星光回了家。 第53章 下雪啦 时光荏苒。 1972年的冬天，金鑫县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大堂哥陈志强带着7岁多不到8岁的小侄子，扛着一袋子陈家村的土特产，来县里看望自己的爷爷奶奶、爹娘堂妹。 “太公太婆，爷爷奶奶，小胜利来看你们啦！”一进门，陈胜利这个机灵的娃娃就开始叫嚷了。 “哎哟，这不是小胜利吗？” 黄招娣很喜欢二孙子家的这个儿子，活泼机灵，虽然有点调皮，但不是什么坏事。 “太婆，我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我？”小胜利也知道太婆年纪大了，所以他只是装样子抱住了太婆的大腿，等自家爹过来一把捞起他，他便站直了。 黄招娣的嘴巴笑得根本合不拢。 “想啦想啦，太婆早就想我们的小胜利了。” “太婆，太公呢？” “你们太公呀，一大早就跟着一群老头走了，说是去河里钓鱼去了。” 陈宏业每年冬天都会跟着街里街坊的几个老头子，一起去金鑫县边上的小河里去钓鱼，因为是娱乐，乡里的纠察队也不怎么管。 就那条小河，能出现什么大鱼呀，不至于让纠察队每天看着。除非他们去了江边捞鱼，他们才会管。 “那爷爷奶奶呢？” “他们厂子里还没放假，还得继续上班呢。” “哦！那陈玥小姑姑呢？” “你陈玥小姑姑去学校了。” “不是放假了吗？建刚哥都没去学校在家照顾我大娘呢。” 陈建刚是陈志强10岁的儿子，8岁就开始上小学了，现在上二年级了。今天没来县里是因为他娘再次怀孕了，怀相有点差。建刚是个孝顺的孩子，就在家陪自己娘了。 “小姑姑去学校处理点事情，说是午饭前就能回家。” “好吧！” “胜利，和你太婆在说什么？”陈志强将一麻袋的土特产放到了厨房，又去院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进了客厅。这会儿一边在客厅的脸盆架上洗手，一边问话。 “大伯，没聊啥，就瞎聊呗！” 陈志强坐到了沙发上。 “奶奶，家里其他人呢？” 陈胜利一股脑把刚刚从太婆那里得知的消息一一告知自己的大伯。 黄招娣：“志强，家里还好吧？” “挺好的。” “晓娟怎么样了？” “还是吐的很厉害，不过我丈母娘来照顾了，用了一些她们家的土方子，现在已经能吃进去东西了，不像之前吐得那么厉害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你娘不去照顾你媳妇，你丈人家里没意见？” “奶奶，我丈母娘你还不知道呀，就晓娟一个女儿，恨不得吃住都在我家。这次晓娟的事情刚好让她有理由可以长住了。” “那你老丈人呢？吃饭怎么办？” “我丈母娘说了，我老丈人都那么大人了，生活早就该自理了，也该自给自足了。” “你老丈人没闹？” “没有，我老丈人和丈母娘那就是秤砣离不开秤杆，他基本上每天都过来。” “嘿，这两口子，真好玩！” 陈志强的老丈人一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人家，以什么出名的呢，是老丈人安有才的疼爱妻女的名声在外。安有才，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陈志强的媳妇安晓娟，当年丈母娘刘小花生女儿时难产，差点命都没了，安有才干脆后边就不生了，谁劝都不生。对于膝下唯一的孩子安晓娟也是特别疼爱，当年就说了安晓娟以后想找人入赘，那就入赘，想出嫁，那就出嫁，他们两口子绝不干涉。 不过，安晓娟找的男人必须是过了他们两口子的眼。 “你今天怎么没带建刚一起上来？”老太太想自己的大重孙子了，实在是有好长日子没见过面了。 “建刚心疼他娘，说是要留在家里照顾娘和妹妹。” “妹妹？” “建刚说晓娟肚子里的是个妹妹！” “小孩子有灵性呢，估计真是个女娃娃。” 陈志强笑弯了唇角，“我也希望是个女娃娃。”他就想要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 “你今天来，多久回去？” “今天下午就得回去，我不放心家里。” “行，那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把大地装扮成了一片银白色。 陈玥冒着大雪回到了家。 “外面雪这么大？”黄招娣上前两步，帮小孙女拍打身上的落雪。 “是有点大。大堂哥，你来啦？” 在里屋刚刚睡醒正在揉眼睛的陈胜利，听到了小姑姑陈玥的声音，就赶紧跑了出来。 “小姑姑，还有我还有我！” “胜利啊！来，请你吃糖甜甜嘴。”陈玥从自己的棉衣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自从当了老师，她的口袋里永远不缺糖果。 陈胜利咧开嘴笑了，露出自己缺了门牙的嘴巴：“谢谢小姑姑！” 他就知道，爷爷奶奶家里肯定有很多好吃的，陈玥小姑姑的好吃的更多。还好今天大伯来乡里的时候，他死乞白赖哭闹着跟着来了。 “大堂哥，怎么不见建刚？” “你嫂子怀孕反应有点厉害，建刚在家照顾呢。” “建刚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屋子里的小炉子上放着热水壶，保证一家人在寒冷的冬天也能喝到热水。 黄招娣从厨房拿了个大碗出来，里边是一滴滴的红糖，热水壶里的水一烫，就融化开了。 “赶紧趁热喝，小心感冒！” “谢谢奶奶！” 旁边的陈胜利得到了小姑姑的两颗水果糖，暂时还看不上红糖水，乖乖坐在小姑姑身旁，一下一下抿着嘴里的糖。 “这雪下得有点大，你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黄招娣有点担心自家的老头子了。 “奶奶，你别着急，我出去找找。”陈志强闻言已经开始套上自己的军大衣外套准备出门去找找自己的爷爷。 “也行，那你小心点！” 黄招娣把陈宏业钓鱼的地方怎么去仔细和大孙子说了一遍。 陈志强出门后，陈玥为了转移奶奶的注意力，便开口提议：“今天的雪这么大，我们吃锅子吧？” 黄招娣听到小孙女的提议，觉得正好，天气这么冷，就适合吃热气腾腾的锅子。 第54章 吃锅子 “行，我们中午就吃锅子。刚好家里还剩了不少菜。你志强哥应该也带了些东西过来，够我们热热闹闹吃顿锅子了。” “好耶，中午吃锅子喽！” 嘴巴里还含着糖的陈胜利稚嫩的童声一出来，惹得婆孙俩哈哈大笑。 陈玥的眼睛笑弯了，“胜利，快别喊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原来陈胜利嘴里含糖喊出来的话，让口水顺着缺了门牙的地方流了出来。 陈胜利一个吸溜，口水又被收了回去。 “奶奶，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行！胜利，你也来帮忙。” “好的，太婆！” 黄招娣拿了个篮子，把冻肉、腊肉、腊肠、白萝卜、土豆、山药、白菜、干豆皮、粉条、冻豆腐、干菜等都放了进去，进了客厅。 陈玥去后院被大伯用秸秆遮盖上的菜地里薅了一大把青菜、一把香菜、一把葱花，掸了掸根部的泥土，抓在一起也进了客厅。 冬天陈家人大太阳天，基本上都在客厅的炉子上做饭，所以客厅的调料还挺齐全的，俨然成了陈家小院的第二个小厨房。 “胜利，你能吃辣不？” “太婆，我们家还有那不能吃辣的？不能吃辣那得坐小孩那桌吧，我反正不坐。”陈胜利得意洋洋。 “行，知道你能吃辣，那我们今天整个麻辣锅底？” “行！” 解冻的猪肉将肥肉和瘦肉切开，瘦肉切成片放在盘子里加蛋液和淀粉抓匀备用。肥肉切成厚厚的片，等下用来熬底油。 腊肉、腊肠、白萝卜、土豆、山药等根茎类蔬菜切片放入盘子备用。 干豆皮、粉条、干菜等用开水泡发后，切长段。 白菜掰开，切片，和洗干净的青菜一起放入竹篓里。 菜品备齐后，开始准备炒制锅底。 干辣椒切段用水泡发，花椒、丁香、桂皮、八角、豆蔻、香叶、草果、花椒等香料同样用水泡开。 泡发后的干辣椒用菜刀剁成末备用，泡发的辣椒水也留着。 肥肉在锅内煎出油，再倒入菜籽油，油热后放入葱姜蒜熬制，表面焦黄后捞出。 再将豆瓣酱、辣椒末、泡开的香料依次放入一起熬制，再加入一圈白酒、白糖、豆豉熬制一会儿。 把之前捞出的葱、姜、蒜重新加进去，焖一会儿，将多余的料汁盛到一个带盖的大瓷碗里，冷却后可以放置很久，后边如果陈家人还想吃锅子，就不用再炒制底料了。 锅里剩余的底料汁加水煮开，放置一边，等陈家人回来齐了便可以一起围在炉子边烫着菜吃了。 “奶奶，要不要蒸点饭？” “蒸点吧，这一锅估计不够老爷们吃的。” 饭很好煮，先将他们这边产的米淘洗干净，加水放到炉子上煮到断生，再将米捞出，将米放到刷了油的罐子里蒸煮。米汤也不用扔，就放到炉子旁边煨着。 院门传来了声响，陈玥赶忙出客厅去看。 大堂哥陈志强背着爷爷陈宏业进了院子。 “这是怎么啦？爷爷怎么啦？” 陈玥见爷爷是被大堂哥背着进来的，还以为爷爷摔了。 “没事，雪太大了，路面有点滑，我怕爷爷出事，干脆背着他回家来。” 陈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陈宏业也乐乐呵呵从大孙子的背上滑了下来。 “满满，爷爷没事！看，爷爷还捞了几条小鱼。” 果然，窄口的竹篓子里是几条冻到了的小鱼，有两条看着有手掌那么大。 “爷爷，这鱼还挺大的。” 小河里基本上见不到大鱼，都是小鱼仔子，一般爷爷带回来，奶奶直接用平底锅煎的干干的，再用小杵子磨成粉末，平时就加在汤里增鲜。 “好香啊，中午吃什么这么香？” 在外边还不怎么闻的到，一进屋陈志强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油香、辣椒香。 “爷爷，志强哥，今天吃锅子，奶奶炒的料，可香了！” “那正好，志强，你把我放在厨房门口竹篓子里的鱼给收拾了，等下一起下锅煮。” “行，爷爷！” 有好吃的，人的干劲都会被激起来。 陈志强收拾好鱼，用井水冲洗干净，这才端着鱼进了客厅。 陈兴文夫妇俩一前一后进了家。 “爹，娘！” “爷爷奶奶！” “志强和胜利来啦？” “来啦！” 王春娥喜出望外，好久不见自己儿子和孙子了，也不是不想，就是这厂子里的活不停，家里也还有两个老人要照顾，想回村也没啥机会回去。 “你媳妇还好吗？” “好多了，我丈母娘来家照顾着，晓娟已经好多了，建刚也在家陪着。” “那就好！” 王春娥一边给自己和丈夫掸着雪，一边和儿子说话。 陈胜利窝在太公太婆中间，等着吃锅子，对刚回家的爷爷奶奶的热情度很高。 “爷爷奶奶，您们都不问我话吗？” “问问问，我们的小胜利，你想爷爷奶奶不？” “可想可想了！” “哎呦，乖孙子！”王春娥抱起刚跑到自己脚下的陈胜利，“又重了，看来我们小胜利在家好好吃饭了！” 老一辈嘛，都喜欢孩子们好好吃饭，最好吃的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喜庆，不喜欢瘦条的。 “奶奶，您和爷爷终于回家了，小胜利等了您们好久呢！” “为什么呀？” “大伯娘，中午吃锅子，东西都备齐了，就等您和大伯回家了，这小子哪是等您们好久啦，分明是等锅子馋了好久！” “原来不是等爷爷奶奶呀！”王春娥碰了碰孙子的额头，打趣道。 “奶奶，您别听小姑姑乱说，我就是在等您和爷爷回来！” 这一脸心虚的样子，理不直气也壮，乐得满屋子的陈家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既然你们回来了，我们就开饭！”黄招娣示意陈志强将汤锅搁到炉子上。 一家人拉板凳的拉板凳，拿碗的去拿碗。 “饭也好了，一人一碗饭。” 汤料汁烧开后，先放入瘦肉片、腊肉片、腊肠片等肉类，再放入豆皮、冻豆腐、白菜、萝卜、粉条、干菜等，然后是比较容易熟的土豆片、山药片等，最后才是青菜。 屋外白雪飘飘，屋内热气腾腾。 人间烟火气，最是抚慰人心。 第55章 风雪夜归人 一家人热热滕滕吃过了锅子，陈志强便起身说要回家。 陈家人纷纷劝他，说外面那么大的雪，这回去只能走路了，估计晚上天黑才能到家。 陈志强坚持要回家，“爹，娘，爷爷，奶奶，我不放心家里，必须得赶回去。” 陈玥知道自己大堂哥陈志强和大堂嫂安晓娟是自由恋爱的，两个人感情很好。再加上安晓娟这会儿怀着孩子，大堂哥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于是，她也不再劝，“志强哥，你要回家可以，但胜利总不能大雪天还跟着你回去吧？要不然，让胜利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回家？” 王春娥心疼小孙子，她觉得陈玥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志强，你让胜利留下吧！” “这，我没和弟弟弟媳商量，不好吧？” “没事，这么大的雪，他们见你一个人回去，也能理解的。毕竟胜利才这么小，万一路上磕着碰着，或者被冷生病了，那多不划算？” “行，那就听娘的，胜利留下，我一个人回去。” 陈兴文和王春娥赶紧去收拾好了要带给两个儿子家的东西，扎扎实实的，再用陈志强带来的麻袋装起来，有大半袋子，都是农村没有票不好买到的，比如布匹、毛线、肥皂、白糖等日用品。 一家人一直送到了大门口，陈志强快要拐过街角的时候转身，还能看见爷爷奶奶、爹娘、堂妹、小侄子的身影。 “我们一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团圆呢？” 机械厂已经很久没有招工了，如果两个儿子想要成为厂里吃公粮的，那只能陈兴文、王春娥两口子退下来，让两个儿子去顶班。 只不过，很早之前他们就找两个儿子商量了，结果两个儿子觉得他们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己讨生活，所以并没有答应陈兴文的提议。 而且，各自成家后就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前二叔陈兴武的几个孩子还都他们老陈家照顾着，这要是媳妇真的来了县里，一家人住在一起，这个院子也会变得拥挤不堪，到时候一家人住在一起，肯定会有摩擦，小摩擦一点一点累积，很容易爆发大矛盾。 而且两个儿媳妇都觉得，陈兴文、王春娥两口子的工作，未来一定会留给两个儿子家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没什么区别了，现在他们还能干，村里的工分挣着，还有爹娘补贴着，这日子过着也不赖。 其实也是因为现在城乡之间的贫富差距不是很大，城里有城里的不如意，比如供应有限，好多东西有钱也买不到；村里也有村里的好，比如家家户户都有蔬菜地，想吃新鲜的菜挺方便的。 现在这样更好，家里在家挣工分的，也有在城里上班赚票据和钱的。 冬天下雪天，天黑的比平时要早，陈志强一脚深一脚浅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脚下的积雪反射出白色的光，夜路也没那么难走了。 陈志强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家。 “邦邦邦！” 寂静的夜里突然陈家的大门被门栓砸响，陈志勇正在房间搂着媳妇米盼儿米滋滋地说着小话，听到门响，米盼儿笑了：“肯定是大哥回来了！” 陈志勇只要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出来，套上厚衣服，揭开厚厚的门帘，搓着手去给大哥陈志强开门。 “大哥，你怎么回来啦？” “我不放心你嫂子，所以赶回来，这是爹娘给带的东西，你接一下，扛到堂屋里去。” “我们家臭小子呢？” “娘说胜利还小，风雪下得挺大的，就留他在县城里住了。” 陈志勇赶紧接过大哥肩膀上扛的麻袋，进堂屋里放下了。 陈志强走到自己的屋门前，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雪，朝着屋内轻声问道：“晓娟，你睡了吗？” “睡了睡了，你赶紧进去吧！” 屋子里突然亮了光，是家里备用的手电筒。 丈母娘刘小花穿好衣服揭开厚帘子出来了。 “娘，建刚呢？” “建刚在我屋里呢，今晚他和我睡。” “行，辛苦娘了！” 刘小花乐乐呵呵轻手轻脚进了自己临时在陈家居住的屋子。 陈志强也轻手轻脚进了屋，进了屋之后他将双手搓了搓，这才脱掉身上的厚衣服，爬上了床。 床“咯吱”一声，陈志强动也不敢动，察觉到媳妇安晓娟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继续小心翼翼躺了上去，他不敢躺的离媳妇太近，怕刚回家的身体还没暖和的自己冷到媳妇。 结果他躺下去的那一刻，安晓娟睁开了眼睛。 “志强，你回来啦？”安晓娟半眯着眼睛。 “嗯，吵醒你啦？” “没有，我睡得浅！” 安晓娟已经习惯自己的身边有陈志强这样一个人在，今天左等右等没等到志强回家，她就算睡着了也睡得不踏实。 “睡吧睡吧！” 陈志强感觉身上没啥凉气了，才敢靠近媳妇，摸了摸媳妇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搂着媳妇睡了。 隔壁陈志勇屋内，两口子还在说着小话。 “你看，我就说大哥会赶回来的吧？” 陈志勇和米盼儿两个人打赌，今晚大哥会不会赶回来，米盼儿赌的是会，陈志勇赌的是不会。 “没事，我们那臭小子没回来，媳妇，我们可以轻松好一段日子了。” “也是，胜利那小子，只要我们做爹娘的不去接他，他肯定会一直赖到爹娘他们放假才肯一起回老家。” 谁家的孩子谁知道，陈胜利那就是个嘴甜、好吃、调皮的性子。爷爷奶奶、爹娘、堂妹都在县城，家里肯定可多可多好吃的零嘴，陈胜利才不舍得那么早回家来呢。 “你说，同样是你们陈家的孩子，怎么建刚就那么孝顺，那么依赖自己亲娘，胜利那臭小子，就是个有好吃的就能忘了自家爹娘的主呢？” 米盼儿叹了口气，她也不是觉得自家孩子不好，这不是和自家男人发发牢骚吗？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我的儿子，自然是随了我的性子。” 陈志勇还挺骄傲的。米盼儿忍不住狠狠地拧了他的腰。 第56章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陈志勇夫妇俩不晓得，陈胜利到县城的第二天就干了坏事。 陈兴文调到县城机械厂后，去的是生产车间，从一般的技工，做到生产队长，除了他与人为善的性格外，还因为他上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于是，腰腿多少有点毛病。 陈玮听说后，拜托自己东北的战友，给弄来了一些人参等好药材，王春娥按照米大夫的建议，用一部分给泡了酒。 因为这些药材比较难得，陈宏业和陈兴文两父子也不经常喝，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变天的时候喝上那么一小杯，剩下的酒都藏了起来。 陈胜利到县城后，第一天还能乖乖地坐着，听爷爷奶奶的嘱咐，从第二天开始，便开始爬高爬低调皮捣蛋。 陈玥在自己的屋子里写着文章，这文章是她从上高中就开始写的，陆陆续续也在省城的报纸上发表了一些。 爷爷陈宏业将自己包裹严实，去找老伙计了，黄招娣又是个溺爱孙子的。陈胜利在家都有爹娘管着，到了太婆这里，没人管了。 这家伙，一下子就放飞自我了。 小孩子嘛，一旦开始放飞自我，那就要闯祸了。 “哐当！啪！” 好像是瓷器还是玻璃的东西被打碎的声音，陈玥被吓了心脏都突突的。 她赶紧收好自己的稿子，拉开抽屉放进去。 这才快步走出自己的屋子。 “奶奶，胜利，怎么啦？” 黄招娣没想到，自己就是打了个盹的功夫，陈胜利就从角落里找出了太公爷爷藏起来的酒，还非常好奇端起来给喝了一口。 大家都知道，人参泡酒是很苦的，虽然大人们都说是苦中带甜的，但是对于还是小孩子的陈胜利来说，那就是苦的。 被苦到的陈胜利手里一个哆嗦，玻璃酒坛子就掉到了地上，地上都是铺了青砖的，玻璃的坛子掉下来，自然就碎了，酒也全洒了。 “太婆，小姑姑，我错了！”陈胜利见太婆小姑姑的眼神都看向了自己，赶紧认错。 “你干了什么？” 陈玥有点生气，这人参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也是为了爷爷、大伯的身体，结果被一个小毛孩子给打碎了。 “小姑姑，我，我就是昨晚看到太公和爷爷在喝这个，他们喝着还说香，我就想拿来尝一尝，没想到这么苦！我就——我就——” “你就失手打破了酒坛子？”陈玥沉声补上了小侄子不敢说完的话。 “呜呜呜——小姑姑，我错了！” “哭什么哭？给我把你的眼泪擦干，现在，立刻，马上！” 陈胜利不敢哭了，他看出来了，这会儿的小姑姑不是平日里那个和气笑眯眯的小姑姑，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要完了！小姑姑生气了！ 他听爹说过，小姑姑生气是很可怕的！ 他用眼光偷偷去瞟旁边太婆的反应，咦，太婆什么时候睡着了？刚刚不是还醒着吗？ 太婆这是在装睡？太婆为什么装睡？太婆也怕生气的小姑姑！ 陈胜利快速得出了这个结论，他赶紧立定站好，低下自己的头，做出一副我错了我认错的姿态。 陈玥看着眼前的小侄子，也不好再教训他。 “你去院子里把扫帚拿来！” 陈胜利赶紧跑出了屋子，出了屋门，他才长吁出一口气。 爹说的没错，生气的小姑姑特别可怕，就像建刚哥说的山上的大老虎一样。 “奶奶，别装睡了！” 陈玥无奈叫醒自己装睡的奶奶黄招娣。 “哎，我怎么睡着了？这地上怎么啦？”黄招娣现在都还在装模作样。 陈玥觉得很好笑，她忍住自己的笑意，“奶奶，以后陈胜利那小子归我管了，只要我在家，他就来我屋子里学习。” “行行行，都听满满的。” 陈玥捡起玻璃坛子里没掉地上的人参，“奶奶，这应该还有药性吧？” “肯定有，那可是人参！” “那奶奶，你去把我爷爷珍藏的白酒拿出来，我们再找个坛子给泡进去。” “行，刚好我之前买了几个坛子打算腌泡菜，还剩了一个没用。” 黄招娣颠颠下了床，去厨房拿来了坛子，陈玥将人参放了进去，黄招娣从床头的樟木箱子里拿出老头子珍藏的白酒，开了盖就倒进了坛子里。 “小姑姑，我拿来了！” 陈胜利从后院的墙根下拿到了扫帚，“给！” 陈玥吩咐自己的奶奶和小侄子离这边远点，小心被玻璃割伤。然后小心翼翼将碎玻璃扫到一起，用簸箕装起来，端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这次手里没有了扫帚和簸箕。 陈胜利正乖巧地站在一旁。 “胜利，你和小姑姑来！奶奶，你要不然也去我屋子里？” 黄招娣正觉得小孙子走了自己一个人有点无聊，听到陈玥的话，赶忙点头，她指了指床头的毛线筐，“胜利，你帮奶奶把这个筐端到小姑姑屋里。” 陈胜利刚犯了错，正是弥补的时候，听了太婆的话，赶紧端上毛线筐，屁颠屁颠跟着陈玥进了她的屋子，黄招娣随后。 陈玥的屋子是很清新的小姑娘的房子，一张大床，以前睡着陈红陈玥两姐妹，陈红出嫁后，陈玥独占这个屋子。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是陈玥平日里用的洗发水、香皂、雪花膏等东西混合的味道。很好闻。 黄招娣进来后，陈玥将床上的被子拉开，又去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和枕头一起垫到了床头。 “奶奶，你上床上坐着。” “行！”黄招娣上了床，陈玥从小侄子陈胜利的手里接过毛线筐，放在了床边。 接下来陈玥就开始她的教育小侄子的道路了。 “胜利，来，给你个小板凳，你坐在这个小凳子上！” 陈胜利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小姑姑的下一步指示。 陈玥从自己书桌的抽屉摸出了一个草稿本，这个本是陈玥平日里平心静气时用来练字的本子，已经写了有半本了。 她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上：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一共九个字。 “来，你按着小姑姑写的字继续往下写，写满一整张！” 陈胜利这下哭丧起了脸，他没想到小姑姑的惩罚居然是写字，他明天才去学校，虽然平日里建刚哥在家也教了他一些字，但陈玥小姑姑让写的这几个字一看就很难，比建刚哥教自己的难多了。 建刚哥教会自己的，不过是“天地人你我他”这种简单的字。 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做错事了呢。 陈胜利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然后让陈玥手把手教着念着写了好几遍，这才自己歪歪扭扭写了起来。 陈玥也不管他，自顾自去写自己的稿子了。 黄招娣在一边打着毛衣。 第57章 教育侄子 等陈玥将自己的稿子写完，这才去检查小侄子陈胜利的书写情况。 陈胜利一个还没上学的孩子，能写多么整齐的字呢？甚至于这九个字他之前只认识一个——“子”。 于是，写了半天才写满三分之一张页的陈胜利，被陈玥握着手写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二。 写完后，陈玥拿起本子，装着认真的样子点评道：“胜利，写的不错，尤其这个改、好、子三个字写的不错，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 陈胜利刚刚扬起笑脸，接下来陈玥的话就让他的笑容消散了。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这句话的意思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但是能及时弥补并改正，那就还是个好孩子！” 黄招娣坐在床上拼命忍住自己的笑意，手上的毛线针都差点戳错位置。 满满还是这么个性子，这是要教育小侄子呢，我作为太婆可千万不能笑出声，不然满满的一番心意就白费了。 “小姑姑，我知道错了。”陈胜利垂头丧气。 “小姑姑来告诉你错在了哪里。首先，你之前看到了太公和爷爷喝这个酒，对吧？” 陈胜利点了点头。 “既然你看到了，馋了，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好喝的让太公和爷爷如此喜爱，为什么不直接和太公，还有爷爷当面问清楚呢？” 陈玥觉得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那么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最好大大方方说出来。 “这是你的第一个错，你想要，就应该大大方方向家里人提出来。明白吗？” “明白。” “以后，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了，就大大方方去争取，别背后搞小动作。” “我明白，不过，我要是要了，太公和爷爷不给我，那我怎么办？”陈胜利趁机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在家的时候，自己想要个什么，给爹娘说，爹娘并不一定会答应给自己。 “如果太公和爷爷不给你，那就说明大人是有大人的理由的，并不是存心不给你。” “我明白了，”陈胜利恍然大悟，“我向爹娘要钱买点心，爹娘不给我钱，那爹娘就是有自己的理由，不是不想给我买，对吗？小姑姑。” 陈玥差点破功，这孩子怎么这么能联想呢。 “对！”这个字说出来都带了颤音，但陈胜利是听不出来的。 黄招娣赶紧停下手里的针织活，侧过脸无声地笑了一会，才转过脸继续手里的活。 “继续来说你犯的第二个错，胜利，你去拿太公、爷爷的人参酒经过大人的同意了吗？没有对吧？你记住了，拿别人的东西一定要经过别人的同意才可以。” “可是——”陈胜利抬起了头，咬着嘴巴。 “你是想说，太公和爷爷不是外人对吧？” “嗯嗯嗯。”陈胜利飞快点头。 “那我举个例子，假如小姑姑给你买了几颗弹珠，只是给你的，结果你拿回家后建刚哥也很喜欢，你娘就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弹珠给了你建刚哥，你会生气吗？” 陈胜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姑姑，你要给我买弹珠？”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娘没有经过你同意，把弹珠给建刚了，你生不生气？” 陈胜利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 “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那建刚哥是外人吗？” 陈胜利摇了摇头，建刚哥就是建刚哥，不是外人，是从小带着自己在村里玩的哥哥。 “那你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弹珠是小姑姑你送给我的，送给我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了。” “那我问你，那个酒是你的东西吗？” “不是。”陈胜利似乎明白了陈玥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就对了，那个酒不是你的东西，你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就私自拿出来尝，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我错了，小姑姑！” “好孩子，再来说说你的第三个错误。” “还有？”陈胜利睁大了眼睛。 “对，你的第三个错误，是那个坛子是玻璃的，而且它很大也很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搬动它的，但你应该知道玻璃是易碎品吧？” “我知道。” “易碎品是很容易碎的，一旦碎了，就会出现锋利的玻璃渣，这个玻璃渣是很容易弄伤人的。你想想，你一个小孩子，万一不小心被扎伤了，除了你自己要疼，太公太婆、爷爷奶奶，还有小姑姑都要担心你，对不对？” “小姑姑，我错了，我不该去搬动那个玻璃坛子。” 见陈胜利红了眼睛，陈玥知道小侄子已经将自己刚刚讲的这些道理都听进去了。 “不过，姑姑也要表扬你一下。” 陈胜利红着眼睛疑问地望向陈玥，孩童澄澈的眼神似乎是在问：要表扬我什么？ 陈玥笑着摸了摸陈胜利的脑袋，“我们小胜利，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很诚实，第一时间就向小姑姑坦白自己做错了事情，这一点非常值得表扬！因为我们的小胜利是一个诚实、有担当的小男子汉了。” 陈胜利一下子就笑开了，“小姑姑，我爹说了，自己做错事，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你爹说的没错。” “小姑姑，等太公和爷爷回来，我想向他们认错。” “好，我们小胜利真是个好孩子！” 黄招娣一开始是笑着的，这会儿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觉得，陈家的下一辈也是这么正直，那陈家一定可以越来越好的。 陈玥接下来没有再给陈胜利布置识字写字任务了，而是拿起了自己买的连环画，开始绘声绘色讲起了书里的故事。 这本连环画的名字叫《边卡驼铃》，是一部战斗故事连环画，由沪市的人民出版社发行的。 人民解放军驻守的边防部队接到白熊哨卡的紧急电报：一次意外的山崩，把哨卡的山洞仓库震坍了，全卡断粮，急需一批干粮。为了赶在三天内把干粮送到，骆驼队的战士们跨越险峻的山崖，翻过了冰封雪飘、风暴不断、气候恶劣的冰大坂，克服了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完成了任务。 这个故事体现的是革命英雄主义，正是现在的小朋友们喜欢的英雄故事是陈胜利听得津津有味，就连旁边的黄招娣，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里的毛线针，认真听着陈玥娓娓道来。 第58章 纺织厂的八卦事件 等陈宏业和陈兴文回家后，迎接他们的就是臭小子陈胜利的认错。 “太公，爷爷，我错了，我不小心打碎了酒坛子。” “没事没事。” 打碎了酒坛子？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的爷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表示原谅小胜利了。 等小胜利高高兴兴去小姑姑的屋子里继续听故事，两个人才看向了正打算做饭的黄招娣。 于是，黄招娣便把事情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重点讲述了陈玥教育陈胜利的那一番话。 “满满做得对，小孩子不懂事，是需要大人的引导的。” 陈宏业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陈兴文也很高兴，满满通情达理，有智慧，小胜利诚实，敢于承认自己的做错的事情，“他们都是好孩子呀！” “是，都是好孩子！” 陈家的下一代，未来可期！ 今天的菜是昨天剩的菜炖的大杂烩，再一人加上一大碗的挂面。 简单，快捷！ 吃过了饭，一家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讲着今天发生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这是陈家的一个传统项目，也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王春娥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讲起了她们纺织厂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纺织厂生产车间的主任，听说他在老家的媳妇过来了。” “不是，你们生产车间的主任，不是有媳妇吗？娶的还是我们机械厂保卫科白大爷的养女，还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吗？怎么又蹦出来一个老家的媳妇？” 陈兴文认识保卫科白大爷，白大爷是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战斗英雄，面相看着凶狠，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人很和善。一生未娶妻，收养了几个战友的孩子当亲生孩子养着，其中一个长大后经人介绍嫁给了现在纺织厂车间主任崔英雄。 王春娥撇了撇嘴，“崔主任年轻时在乡下娶媳妇了，还是他乡下的媳妇供着他上学，他才能在中专毕业后进入纺织厂的，结果听说进了厂子，就觉得乡下的媳妇配不上自己了，瞒着所有人说自己是单身，然后别人就给介绍了白大爷的养女阮小英。” “这是个啥烂人呀！”一旁织着毛衣的黄招娣骂了句。 “没错，人渣！他这么些年，都是乡下的媳妇帮着照顾他的老爹老娘，自己一直瞒着阮小英不让小英跟他回老家，每个月都寄点钱过去，谁也不知道，就这么两头瞒着。” “那这件事情是怎么暴露的？”陈玥很好奇。 “听说是有村里人来县里走亲戚，刚好遇到他了，那人找自己亲戚打听才知道，崔英雄在纺织厂还有一个家。这人回家就把这件事给捅出去了，崔主任乡下的媳妇就来讨公道了。” 黄招娣开口：“这事情你们厂子里的人怎么知道的？” “我听厂里的的人说，他们家闹起来的时候，刚还是厂子下班，各家各户开始做饭的时候。崔主任家就在纺织厂给工人们分的筒子楼的4楼上，一吵起来，大家都知道了。” 住在筒子楼，最不方便的事情就是谁家有点啥事，想瞒都瞒不住。 “那事情怎么处理的？” “不知道，崔主任今天都没来上班。” “怪不得我今天上班，经过门卫的时候没看到白大爷。那白大爷那养女可怎么办？” 王春娥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这女人也是可怜！”黄招娣感叹。 “崔主任他那乡下媳妇也可怜啊，听说还有个儿子呢！” “啥？还有个儿子？崔主任进厂没有人去查他家的事情吗？”陈兴文吃惊了。 “不知道崔主任怎么糊弄过去的。” “这可真是——”黄招娣在想什么词能形容这个崔主任。 陈玥在一旁接上了，“人渣！” “对，就是个人渣！畜生！” 三个女人义愤填膺，集体将崔主任这个渣男谴责了好半天。 小胜利在一旁懵懵懂懂听着大人们说话。 陈玥突然问大伯陈兴文：“大伯，我听说你们机械厂要招工了？” “你怎么知道的？是谢国强告诉你的？” “对，我昨天从学校出来碰到他了，他说的。” “是要招工！” 黄招娣、王春娥、陈玥都一起望向了大伯陈兴文。 陈兴文懂他们的意思，“不过，这次只招学徒工，工资都不高。” “大伯，没事，你想让志强哥和志勇哥来试试，只要能选上，也是个好事。” 黄招娣、王春娥也连连点头。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试试呗！” “那我明天给村里打个电话。” 时间就在陈家人温馨的聊天中一分一秒过去，肚子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陈家人就各自回屋睡觉了。 陈胜利已经困得抬不起头了，陈兴文将他抱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夜，寂静，柔和。 第二天，陈玥去了学校，今天是他们学校发试卷的日子，陈玥带的两个年级的试卷，早在考完的第二天就被她批阅完了。 “同学们，这是你们这学期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我们的成绩也即将发下来，考得好的同学请再接再厉，继续保持！考得差的同学请回家后认真订正自己的试卷，重视自己做错的题目，争取下次不要在类似的题目上做错！好，现在开始讲解试卷！” 试卷讲解完，就彻底放假了。 出校门前，陈玥被教导主任朱晓霞拦下了，“陈老师，你明天有空吗？” “主任，我最近在家照顾小侄子呢！” “没事没事，我就是来传达一下国强的话，他明天想约你去滑冰，你去吗？” “我能带小侄子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 朱晓霞心想，也得让儿子学着照顾照顾小孩子，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就晓得怎么照顾了。 “那我能去！” “那行，我让他明天去你家接你！” 说完了话，两个人就分别了，因为朱晓霞还得去托儿所接孙子孙女呢。 回到家的陈玥，刚好赶上大伯娘王春娥手舞足蹈在讲崔主任事情的后续。 “你们不知道，他那乡下媳妇居然把阮小英给打了，说是阮小英不要脸，勾引她男人之类的，反正骂的很难听！” “不是，这不是男人的错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黄招娣真是听不下去，“阮小英现在怎么样了？” “去医院了，白大爷打算让她和崔英雄离婚！” “阮小英这个爹，还算果断！” 第59章 下牙扔房顶 “奶奶，大伯娘，我回来啦！”陈玥进门先给正在院子里聊着天拆着旧毛衣的婆媳俩打招呼。 “满满你回来啦！今天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你们是不是就正式放假啦？” “对，奶奶！” 陈玥去客厅里放好了自己的包，洗了把脸便出来帮忙了。 “奶奶，大伯娘，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在外面都听到声音了。” 陈玥找了个小板凳坐到了奶奶黄招娣旁边，将竹簸箕里整理成长条的毛线头找出来，先在食指和大拇指上绕几圈，再对折，一圈一圈缠成毛线团子。 “就是我们厂崔主任那事。”王春娥嘴皮子非常利索地将事情的后续发展讲了一遍。 “这白大爷还挺果断的，不过他那女儿怎么说？” “阮小英啊？她生病了，在医院呢，白大爷收养的她那几个哥哥，打上崔主任家里，把阮小英的东西都抢回去了，阮小英的三个孩子他们也都给带回家了。说是要和崔主任决裂！”王春娥继续开始讲她今天在厂子里听到的内容。 “真要离了？”黄招娣倒不是觉得离婚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觉得犯错的是男人，结果可怜的是女人和孩子。 “真要离了，估计就这一两天的事情，而且我们厂里领导已经开会决定，暂停崔主任的工作，具体的惩戒结果等上面研究决定。我估计，崔主任多半是要回老家了。” 这结果，倒是还挺大快人心的。 “那阮小英和她的孩子以后怎么办？”黄招娣关心的是这个。 “阮小英自己有工作，而且她的两个女儿都毕业有工作了，只剩下儿子还在上学。负担并不是很重。” “那就好！这世道，女人独自撑起一个家，还是很难的！” “娘你说得对，你看以前我们村的高翠花，她那男人死的早，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讨生活赚工分，多不容易的，村里人也经常接济。这还好阮小英是有自己的工作的，不然这日子肯定要更艰难。” “别提那个高寡妇！”说到高寡妇，黄招娣心里就不痛快，那当年高寡妇和陈家还闹过矛盾呢，陈玥头顶有一块疤，好几年没长头发，就是拜高寡妇的儿子所赐。 “对不住对不住，娘，我这就是话赶话赶上了。”王春娥赶紧讨饶，她刚刚没想起来两家闹过矛盾这事。 黄招娣也不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阮小英娘家呢，我看是真的不错，哥哥们都能帮衬，白大爷也能帮衬，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谁说不是呢，这摊上个好娘家！” 等所有的旧毛衣都拆完，变成一个个毛线团子后。 “快到吃饭点了，先去做饭，剩下的活明天再干！” “行！” 旧毛衣拆了以后，想要焕然一新，还得把成团的毛线盘在椅子的靠背上均匀抻开，再放到蒸笼里蒸，这样弄出来的旧毛线就像新的一样，还能继续给家里人织毛衣织毛裤穿。 这活今天估计是干不完了，得明天接着干，只要能让家里人在最冷的时节来临前夕，穿上新的毛衣毛裤就行。 “这半天干活都忘记胜利了，满满，你别进来厨房了，快去看看胜利，他好像在你房间里翻连环画呢。小心他把你的东西翻乱了！” “没事，大伯娘，胜利这孩子，我给他讲过道理，他不会再乱翻东西了。” “那就好！” 说是这么说，大伯娘还是把陈玥从厨房赶了出来，说她们娘俩做饭足够了，让陈玥赶紧去干自己的事情。 陈玥想到自己明天要带小侄子，跟着谢国强去滑冰，还挺期待的，她要去把明天要带的东西收拾收拾。 “行，那我先进屋了，奶奶，大伯娘，要是有需要我帮忙就喊我哈！” 两个人连连点头。 陈玥回了自己的房间，看见小侄子陈胜利乖乖坐在自己平常用来写稿子、批改作业的书桌前，认认真真看着连环画上的图画。 见陈玥进来，陈胜利赶紧从椅子上溜下来，指了指桌子上翻开的连环画：“小姑姑，我没有乱动你的东西，我是找太婆问过才进来看这个的。” “小姑姑相信我们小胜利是个好孩子，能记住大人教给你的道理。” 陈胜利咧开了嘴，嘿嘿嘿笑出了声。 “等等，你这牙怎么少了一颗？” “小姑姑，那颗牙早就松了，我刚刚看书的时候，一抿嘴，它就掉了！” “牙呢？” 陈胜利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自己在客厅水盆里洗干净，用自己衣袖擦干的牙。 “张嘴，我看看是上牙还是下牙？” 关于小孩子们的换牙，有个很好玩的习俗。 “上牙扔床底，下牙扔房顶”，孩子们换下来的牙通常都按照这样的方法处理。陈玥小时候换牙的时候，奶奶和大伯娘就是这么处理的。上面掉的牙被扔到了房顶，下面掉的牙被扔到了床底下或者埋进了土里。 虽然陈玥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村里的孩子们换牙似乎大人们都是这么处理的，孩子们也觉得这件事情挺重要的。入乡随俗，陈玥也被感染着，不仅接受了这样的做法，并且还打算把这个做法保留下去。 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讲，说这样可以让牙齿长得比较整齐。 可能这是父母对孩子最简单真挚的一种期盼吧。 看过小侄子陈胜利掉的牙是下牙后，陈玥便带着陈胜利出了屋子，来到了前院。 “你们怎么出来啦？” 去水井打水的王春娥看到后询问。 “大伯娘，小胜利的牙齿掉了，我来给他扔到房顶上。”陈玥拉着陈胜利的手，喜滋滋向大伯娘报告。 “下牙掉啦？那是得扔房顶，行，你们扔吧！” 陈玥接过小胜利手里的牙，跳起来抡起自己的胳膊，使劲扔了上去。 牙齿扔到房顶上，似乎是发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声响，陈玥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陈家的房顶，是瓦片的，上面长满了瓦松，牙扔上去，肯定很快被挡在瓦松的缝隙里。 瓦松，听名字就知道，一种长在瓦上，长得像松树的一种植物。 第60章 陈玥和小侄子的对话 再次回到屋子里，陈玥试探着问小胜利：“小胜利，你会滑冰吗？” “会呀，小姑姑，村里那条河到冬天最冷的时候要结冰，我们会偷偷去上边玩。”小胜利就这样卖了自己。 “村里的那条河冬天结的冰层不是很薄吗？” 陈玥记得那时候志勇哥偷偷跑到冰上去，结果掉进了河里，还好被路过的村民给捞上来了。回家后生了病，发烧发到四十度，家里人都吓坏了，志勇哥发着烧还自己趁机偷跑出去堆雪人，被大伯逮到狠狠揍了一顿才老实。 陈胜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姑姑，你别告诉我爹娘。我是偷偷去的！” 陈玥便吓唬陈胜利，把志勇哥的事迹告诉了小侄子，不过为了保护志勇哥作为老子的尊严，说的是村里的某一个小孩曾经怎么怎么样。 “被打的屁股开了花？不能坐着不能趴着？”陈胜利条件反射般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赶紧向陈玥保证，“小姑姑，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告诉我爹娘，他们要是晓得了肯定要把我的屁股也打开花。” “那你保证以后都不做危险的事情，不让家里人担心？” “我保证！”陈胜利赶紧举起一只拳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行，小姑姑相信你！”陈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递给陈胜利，“你乖乖的，明天小姑姑带你去滑冰场滑冰。” 陈胜利奶糖也不接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胜利想了想，小姑姑的确从来不骗他们这帮孩子，说到做到。 “好开心！我明天要去省城滑冰了！”陈胜利跑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传来了陈胜利炫耀的声音，陈玥听到后不禁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呀！ “太婆，奶奶，我要去省城了！” “你去省城干什么？”黄招娣好奇地问道。 “太婆，小姑姑说我明天带我去省城滑冰！” “滑冰？” 黄招娣转念一想，这肯定是谢家那小伙子约的。 “你真要去？” “要去！小姑姑答应我了！” “行，那你明天能见见你小姑姑的对象了！” 陈胜利惊住了：“小姑姑有对象了？” “有了，明天应该就是你小姑姑的对象带你们去。” 陈胜利蹬蹬蹬又跑回了陈玥屋子。 “小姑姑，明天是你的对象带我们去滑冰吗？” 陈玥：“对啊！” “未来小姑父长得好看吗？” “好看！” “那就好！” 陈玥：“嗯？什么好？” “小姑姑，我想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对象也得是好看的，这样才般配！”小胜利认真解释道。 陈玥“噗呲”乐开了花，“你知道什么叫般配吗？” “我爹说了，小姑姑长得好看，书念得也好，还有自己的工作，找对象也得找差不多的，这就叫般配！” “你爹还说过这话？” “他和村里人耍嘴皮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耍嘴皮子？志勇哥又干了什么？陈玥还在疑惑。 陈胜利就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说出来了。 “村里人说读书没用，尤其是女娃娃，读书更没用。我爹就说，二姑姑和你，都是学习好的，都在城里有自己的工作，有工资，能养活自己。这都是因为你们读了书。” “你爹说的对！” “我爹还说了，谁家的娃谁心疼，不让读书就是不心疼自己娃的表现。” 陈玥沉默，她知道村里很多人对女娃娃并不是很重视，就连在她们学校，来上学的男娃娃也比女娃娃多。 “村里人就说有工作能怎么样，还不是给别人家里养的，到时候一结婚，工资都去补贴婆家了。” “你爹怎么说？” “我爹说，谁家养娃娃是为了回报的，养娃娃那是因为是自家的娃，读书是想让自己的娃以后能多个出路，不至于和我们这一代农民一样，整天在地里刨食。” “你爹说的对，他养你是因为你是他的娃，并不要求回报，送你去读书也是为了让你明白事理，长大以后能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你看十里八乡的，读了书的好的可以去厂里上班，差的也能在村里做个会计、记分员等轻松的活。” “嗯，建刚哥也这么说，他说让我上学以后要好好学习，不要调皮捣蛋，长大以后进城当工人，吃公粮。” 建刚真的是天使宝宝了，又孝顺又懂事又明理的，陈玥心想，自己以后的孩子要是建刚这样的，那多省心啊。 “小姑姑，我不想长大。”陈胜利说着说着情绪突然低落。 “为什么呀？” 陈玥不理解，小孩子不都希望自己赶紧长大吗？ “建刚哥没上学以前，经常带着我在村子里、山上跑来跑去，玩的可开心了！”陈胜利用右手抠着自己的左手大拇指，“自从他上学后，放学回家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帮家里干活，我叫他出去玩他也不去。” 陈玥摸了摸小胜利的脑袋，小孩的头发毛茸茸的，摸上去手感很好，就像是在摸宠物猫、宠物狗身上的毛毛。 “小胜利，那你更要快快长大呀，这样你就能和建刚哥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帮家里干活，然后再一起出去玩！” “唉——”小胜利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陈玥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小胜利的头发。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小胜利的话题就变成了明天去滑冰这件事上。 “小姑姑，我们明天滑冰要带什么吗？” “小姑姑会准备好的，你别担心！” “好吧！” “那你想不想小虎叔叔和二姑姑呀？” “小虎叔叔和二姑姑！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小虎叔叔和二姑姑他们很忙的，不过我们明天可以去见他们。” 陈瑾除了春节很少回村里，所以陈胜利对这个二姑姑并不是很熟悉。不过二姑姑每年回家都会带很多很多礼物，陈胜利还挺喜欢二姑姑的。 “好诶！” 陈胜利拍了拍手，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零嘴在向他招手。 第61章 起大早 第二天，谢国强天刚蒙蒙亮就敲响了陈家的门。 “国强？你怎么来这么早？”来开门的是年龄大了以后少觉的陈宏业。 “爷爷，那个我滑冰场的朋友说了，他们只有早晚两场，我们得赶早去，晚上还得回县里呢。” “哦哦哦，那是得赶早。你坐会，我去喊满满起来。” “哎！” 陈宏业瞧了瞧小孙女的门，“满满，满满——” 陈玥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便挣扎着醒过来，果真是爷爷在叫她的名字，她躺在床上揉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爷爷，怎么啦？” “国强来找你了，你赶紧起床呀！” 怎么这么早？陈玥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里望出去，这天还没完全亮呢，怎么谢国强就来了？ 心里有疑问，但嘴上还得答复爷爷：“好，我马上起！” 陈宏业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也请谢国强坐下。 “起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还没，爷爷，不用担心，我昨晚煮了鸡蛋，等下在车上吃，或者到了省城再吃也行。” “那也行！” 陈家人听到客厅里的声音陆陆续续都起来了，就连本该睡着的小胜利也被吵醒了，穿好衣服就跑出来看小姑姑的对象了。 谢国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娃娃，歪着头盯着他看。 “你是小姑姑的对象？” “小姑姑？” “这是我们满满二堂哥的孩子。”陈宏业指着陈胜利介绍着。 “叔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我小姑姑的对象吗？”陈胜利窝到自己太公的身旁，眼睛还是盯着谢国强的脸不放。 谢国强点了点头，“我是！” 陈胜利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长得还行！” 陈宏业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听到陈胜利的嘟囔声，谢国强倒是发现眼前这臭小子嘴里说了句什么，但没听清。 陈玥穿好衣服，这才出了屋子进客厅来洗漱。 谢国强一边和陈家人说着话，一边眼神偷瞄着陈玥的动向。 路过的王春娥看到后，用胳膊怼了沙发上的陈兴文一下，用眼神示意陈兴文看，谢家那小子就一直盯着我们家的满满不放。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揶揄。 “你们今天是要去滑冰？” “对，去省城的那个滑冰场。” “怎么起这么早去呀？这才几点？”陈兴文也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潮流，以前他们哪有什么约会啊，家里人给组织安排相亲，两人要是看对眼了那就下定，再然后就是结婚。大家都没见过几面，就匆忙定下了终身。 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花花，约会的花样也多。 听听，滑冰场！以前哪有什么滑冰场，都是等湖面、河面等冻结实了，村里人到上面去滑两圈。现在的滑冰场，听说还要用专门的冰刀鞋。 “省城的滑冰场一天只有两场，早上一场晚上一场，去的人很多，晚了就没有位置了。”谢国强赶紧解释。 陈玥收拾好自己，上身是棕黄色的毛衣，加上姐姐新寄来的黑白格纹的大衣，下身是奶奶给织的毛裤，上面再套上绿色的军裤，再系上鲜红的围巾。齐活！ 小胜利也赶紧在太婆的帮助下收拾好了自己，他今天可是要去省城的人，整个陈家村去过省城的一只手都能算过来，现在他也要去了，回村后讲给小伙伴们听一定羡慕死他们。 姑侄俩收拾好，天色也才刚麻麻亮。 “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我们就先走了！” 收拾好之后陈玥拉着小侄子的手向家里人招呼一声。 还是之前的那个汽车站，不过谢国强今天借了个自行车过来，陈玥坐后面，小胜利被抱到了横梁上。 “你哪来的自行车？” “我借朋友的。” “等下我们到了汽车站，自行车怎么办？” “没事，汽车站我朋友打点好了，等下把自行车扔值班室工作人员那里，等下午我们回来还能继续骑着送你和小侄子回家。” “那就好！”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走动，也是，冬天一大清早的，谁不愿意在温暖的被窝里多睡会呢。 到了汽车站，每天第一趟上省城的车刚好到了，他们也不磨叽，放好自行车就上了公共汽车。 一上车，谢国强让陈玥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抱着陈胜利挨着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给，这个包里是煮好的鸡蛋、点心、新鲜的橘子、话梅，你要是饿了或者难受了就自己拿点出来吃。” 陈玥一直有吃早饭的习惯，这刚起床还真想吃东西了，她打开谢国强递给自己军绿色挎包，从中拿出三个鸡蛋，分别递给大家。 “一起吃！” 陈胜利见一上车就能吃到好吃的，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异常珍重吃起来。 陈家两个堂哥的日子不算差，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鸡蛋，养的鸡下的蛋那都是要拿到乡镇上去换钱和票的。所以，鸡蛋对陈胜利还真算是好东西。 谢国强三两口吃完了鸡蛋，眼前又出现了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鸡蛋糕，“再吃点？” 扭头一看，陈玥一只手拿着剥好的鸡蛋，一只手递给他鸡蛋糕。 谢国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结果鸡蛋糕就吃了起来。 陈胜利吃完了鸡蛋，闹着要吃鸡蛋糕，陈玥也递给他一个，并叮嘱他：“等下车里人多了，说话就不要太大声了，免得影响其他人，知道吗？” 陈胜利赶紧点了点头。 吃过了东西，陈玥的困意上来了，毕竟今天确实比平常要早起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困了也实属正常。 “我先睡会，小胜利，你要和小姑姑一起睡会吗？” 小胜利的头也一点一点的，眼看着马上就能睡着，陈玥想接过小侄子自己抱着，谢国强赶紧开腔：“小胜利由我抱着吧，你赶紧睡会，今天起得早，肯定困了。” 陈玥心想，那就让你表现表现吧。 “行，那我睡了，到了记得叫我！” 一路上，三个人里唯一没睡着的人只有谢国强，因为带着孩子又带着姑娘，怕出意外，谢国强连眼睛都没敢闭。 终于，汽车进了省城。 第62章 学滑冰 70年代，丽省青市还没有室内的滑冰场，都是室外的，但人们滑冰的热情还是很高。陈玥一行三个人到达滑冰场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老长的队伍。 谢国强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卸下来，“你们先在这等会，我去找我朋友。” 陈玥和陈胜利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长队。 “小姑姑，这么长的队，能轮到我们吗？”陈胜利盯着眼前老长老长的队伍直发愁。 陈玥赶紧解释：“你谢叔叔不是说了，他去找他朋友，肯定是他朋友能带我们进去。” 好吧，只有等谢叔叔出来了。小胜利鼓了鼓脸颊，兴致一下子没那么高了。 冬天的风很冷，小胜利紧紧挨着陈玥小姑姑的身体，让自己不那么冷。 谢国强没有辜负两个人的期待，很快便从排队的人群中挤了出来，“走，我们先进去。” “借过借过！”谢国强在前面开路，陈玥紧紧拉着陈胜利的手，一步不离地跟随着谢国强的背影，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群挤跑了。 谢国强回头看的功夫，感觉到了陈玥的紧张，于是拉起了陈玥的袖子，就这样穿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 最前面一个长得周正但个头不高的小伙子看到他们，便招手喊：“谢哥，这里！” 谢国强一拖二，很快便来到了这个小伙子的面前。 “谢哥，来来来，你们先进！” 进了场，谢国强对着那个小伙子说道：“我们这还得去租冰刀鞋，邵阳，要不然你先进去？” “不了，还是一起吧，这儿的人我都熟，你们这有姑娘还有小孩，我去才能借到好点的冰刀鞋。”邵阳手里还拎着冰刀鞋，刚进来的时候陈玥光顾着紧张，没有注意到。 “那行，那就一起吧！” 进了冰场，往前就是售票处，票谢国强一起买了，顺便去租借冰刀鞋。冰刀鞋都是磨过的，看着就很锋利。 陈玥一边给小侄子穿小孩的冰刀鞋，一边叮嘱道：“等下小心点滑，注意安全，这刀挺锋利的。” “小姑姑，我知道了。” 冰场里已经有人在纵横驰骋了。 叫邵阳的小伙子很有眼力见，下了场就带着陈胜利到一边去教小孩子滑冰了，谢国强带着陈玥。 “我不会，怎么办？”陈玥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站在冰场的边缘，一动也不敢动。从小她就体弱，也没和村里的孩子们在小河边偷偷玩过滑冰，平衡性也比较弱。 这下谢国强心里暗爽，终于有自己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开始认真教导陈玥滑冰。 “好，首先我们先离栏杆远点，来，鼓起勇气，稍微移开一点，膝盖稍微弯曲，不要摆动手和手臂！不要怕！，我护着你。” 陈玥最开始根本不敢离开栏杆，试了好几次，才在谢国强的再三鼓励下，从栏杆处移开一些。 谢国强张开手臂，像老母鸡护着小母亲那样保护着陈玥。 “第二步，弯曲你的膝盖，蹲成我这样的姿势。一旦有倾斜跌倒的感觉，就把身体向前倾斜，不要怕，你带了护膝的。再说还有我呢。” 初学者学滑冰不跌倒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陈玥在颠倒好几次后，才掌握了在冰场上站住脚的诀窍。 “接下来，我们试着往前滑。将手臂放到前面，以保持平衡，再交替一次一只脚行进和移动，像这样。” 谢国强再次做了一个慢动作的示范。一只脚向前，另一只脚再向前。 这一步对陈玥来说就比较难了，学了很久才学会。 “接下来我们要学会停下来。将你的双脚分开并使用刀片的平面在冰上制造一点雪出来，脚趾指向内侧，利用摩擦停下。就这样停下来，看我的动作！” 谢国强快速滑走几步，再停下。 陈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学不会这个动作，谢国强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教导着，陈玥也认认真真学着，但就是学不会。 这个时候，另一边跟着谢国强的朋友邵阳学滑冰的小侄子陈胜利，已经能流畅地在冰面上缓慢滑动并停下了。 陈玥不服输地咬了咬牙，小孩子都能学会，她就不信自己学不会了。 于是，她再次认真学习了起来。 谢国强在心里偷偷笑着，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沉稳的陈老师，内心还有这么个童心呢，居然要和小孩子比起高低来。他就说，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陈玥这个姑娘非常有趣，以后的日子会很好玩。 好半天，陈玥才勉强学会了停下来。 这时，陈胜利已经能顺利在冰面上快速滑动了。他故意一圈一圈在小姑姑面前展示自己的技术，气得陈玥想扑上去打他，但想想这是在冰面上，怕摔了出丑。 算了，等臭小子下了冰场，看我怎么教训他！陈玥心里恨恨道。 陈玥不敢滑太快，谢国强为了让陈玥感受冰面上那种自由驰骋的感觉，便拉着陈玥的两只胳膊，带着陈玥滑了一圈。 为什么不拉手？这可是70年代，拉手？就连正经夫妻俩也不敢在外面拉着手招摇。 一圈下来，陈玥的确感受到了风吹到脸上，自己好像飞起来的那种自由感。 怪不得冬天的风这么寒冷，五六级的大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但滑冰场里还是满满的人，大家的热情都很高涨。 上半场滑冰结束后，邵阳借口有事，和他们分开了，陈玥便带着谢国强和陈胜利，轻车熟路再次来到了派出所家属院的二哥家。 今天二哥所里有事，家里只有刘美护和一岁半的小侄女陈春燕。 “满满，你今天进城了？”一敲门，刘美护再次见到了小姑子陈玥。 “二嫂，我又来打扰了。” 小胜利没大人这么客套，一进门嘴巴甜甜地喊人：“小虎婶婶好！” “哎——这是大伯家二堂哥的小子吧？长得真精神！”刘美护回过陈家村，自然认识陈胜利。 “小虎婶婶你记性真好，我叫陈胜利，大家都喊我小胜利。” “好好好，小胜利！” 几个人坐到屋子里暖炉旁边，说着话。 陈玥突然一个大喷嚏，“啊切！” 第63章 陈瑾的宿舍 这声“啊切”一出来，知道小姑子身体比一般人弱，容易生病的刘美护赶紧从炉子上煨着的小搪瓷缸里倒了小半碗热姜汤出来。 “这是给你二哥准备的姜汤，你赶紧喝点！” 陈玥知道二嫂是好意，虽然不喜欢姜汤的那个味道，还是乖乖接过来喝了。 “你们今天去哪了？满满，你这身体，要好好保养，冬天冷风这么大，出门最好戴个帽子，把脑袋给挡住，不然进了风，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我知道的，二嫂，今天就是忘记戴帽子了。”陈玥赶紧解释。 刘美护见小姑子乖乖喝完了自己倒的姜汤，这才停止了念叨。 “我去给你找个毛线帽，下午回去的时候你戴着走。” 刘美护风风火火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去找帽子了。 谢国强自从刘美护开始给陈玥递姜汤那会儿，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对不住，我忘记你身体不好了，还带着你去滑冰吹风。” 陈玥抬头望着眼前一脸愧疚的男人，“没事，我今天玩得挺开心的。你不要自责！” 谢国强还是一脸的内疚，陈玥还想继续安慰安慰他，恰好二嫂刘美护这会儿从里屋里出来了，手里拎着几顶针织帽。 “满满，这都是我给你找出来的针织帽，你要不然全部带走？” 一顶黑白条纹的、一顶纯白的、一顶酒红色的、还有一顶橙红色的。样式比较单一，都是70年代比较流行的风雪帽。 “二嫂，这些都给我？不好吧！你也要戴呢！” “我还有呢，这几个颜色比较适合大姑娘带，你都带走吧！” 陈玥见二嫂刘美护并不是假客气，也就没有拒绝。 “那谢谢二嫂了！” 几个人聊了一会，也不见陈璋回来，陈玥便开口说自己要去带小胜利去见姐姐陈瑾，便起身告辞。 “姐最近值晚班，这会儿应该在医院宿舍，你们自己知道路吗？要不我送你们过去？” 陈玥赶紧拦住刘美护：“二嫂，春燕还在家呢，你还是在家照顾春燕吧，再说，医院宿舍我去过一次，知道在哪里，二嫂，你就别担心我了。” “好吧！” 就这样，陈玥领着谢国强，谢国强抱着小胜利，一前一后就像是一家人一样，走出了派出所家属院，往医院宿舍的方向去了。 陈瑾所在的医院宿舍离家属院大概不到2公里的样子，两个人大概走了四十分钟才走到地方。 医院宿舍就在医院的后边，有一个小铁门，小铁门旁边是一个门卫室，门卫室有个大爷见有人进来，便询问：“你们找谁？” “我找陈瑾。” “你是谁？” “我是陈瑾的妹妹，叫陈玥。” “来，登记下！” 陈玥便上前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地址，还有几个人进入。 “你是陈医生的妹妹呀？你们姐俩长得还挺像。”门卫大爷直到陈玥登记完才盯着陈玥的脸看了会。 “对，村里人也这么说，说我和我姐长得像。” “行，陈瑾医生住在二楼倒数第二间屋子，你们自己上去吧！” “谢谢大爷！” 医院宿舍是一排四层的房子，住满了人，走廊里、栏杆上全是晾晒的衣物床单之类的，还夹杂着医院里消毒水独有的味道，很有辨识度，就算是陌生人来到这里，也能凭气味意识到这是医护人员的居所。 上了二楼，一路走到尽头的倒数第二间屋子，是棕黄色的木门，里边关着。 陈玥上前敲了敲门，“姐姐，我是满满！” 陈瑾正在屋子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就听到有人敲门时，木门发出的沉闷声响。 “谁啊？” “姐，是我，满满！” 满满？满满！ 陈瑾赶紧爬起来套上外套，急匆匆来开门，她甚至忘记要开灯，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床脚，疼得她蹲下来摸了摸被碰到的位置，稍微缓解了疼痛，这才去开门。 “姐？你在家怎么不开灯？黑漆漆的。” 陈瑾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开灯了，她一手摸索着拉了下灯绳，屋子里一下子就洒满了暖黄色的光。 “快进来！” 小胜利早在陈玥敲门的时候就从谢国强的怀里溜了下来，这会儿看到二姑姑，赶紧上前抱住她的腿，“二姑姑，我是小胜利，你还记得我吗？” 陈瑾蹲下来和小胜利平视着，“你是志勇哥家的小胜利？” “对，我爹是叫志勇。” 陈瑾一把抱起陈胜利，她在医院里照顾病人，不缺这把子力气。 “来来来，二姑给你倒麦乳精泡水喝。” 陈瑾一边抱着小胜利往里走，一边招呼着陈玥和谢国强进来。 “二姑姑这里有饼干、麻饼、酥糖，你要不要吃？” “要！” 陈瑾笑了，果然是志勇哥的儿子。 屋子很小，虽然是单间，但也只够放一张床和一个书桌，陈玥只好坐在了床边，谢国强坐在了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 “房间这么冷？姐，你是不是没有生炉子？” “嗨，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家睡觉，屋子里又闷，我们这蜂窝炉不能长时间在室内，得开窗通风。我想着睡觉呢，就干脆没生炉子，睡被窝里也感觉不到冷气。” 陈玥知道姐姐医院里的工作很忙，看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累到了，也不多劝。 “那你这被子可得盖得厚厚的。” “我晓得。早知道你们今天过来，我就生炉子了。” “没事，我们就坐一会儿，还得赶下午的汽车回去呢。” “你吃点东西！姐姐这儿什么都有。”陈瑾从书桌下边的小柜子里拿出油纸包的零嘴。 陈瑾将小胜利放下，又摸出几个杯子，一人给冲了一杯麦乳精。 “喝点热的，就不冷了。” 陈玥端着杯子，“姐，这水是早上的吧？” “啊，我早上从医院下班顺便在开水房灌的水。怎么啦？是不是凉了？” “没有没有，还是热的。” 陈玥是觉得这个热水没那么烫，故此这么问的，顺便了解了解自己姐姐的生活。现在看来，姐姐每天都很忙，怕是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她心想，下次一定要催着姐姐赶紧找个姐夫，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就好心疼。 第64章 半夜发烧 没在陈瑾宿舍待多久，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起身告辞，毕竟还要赶下午的车回县里。 “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放心，我吃住都在医院，挺方便的，能照顾好自己！” 临走前，两姐妹依依惜别。 再次坐上回县城的汽车，一路颠簸着回县里，还好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晕车。 今天的谢国强异常沉默，陈玥一开始是想着自己的心事，等发觉谢国强的异常已经是谢国强送她和小胜利回家的路上了。 “谢国强，你今天怎么啦？怎么闷闷不乐的？” 谢国强见陈玥终于发觉自己的不开心了，赶忙苦笑道：“我，我就是觉得不太了解你。” 陈玥睁大了眼睛，“什么？” “你身体不好，不能吹风，我还带你去滑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陈玥终于知道谢国强别扭的点在哪里了，“你还想着这事呢？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也想去滑冰，还忘记戴帽子，都是因为我粗心。和你没有关系。”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一开始就会拒绝。你认识我也有一个多月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吗？” 谢国强摇了摇头，陈玥是一个看着温柔文静，实际上内心主意特别正的姑娘。 “那不就结了。我是自己想去玩的。” “好吧！”谢国强这会儿脸上才看见了笑模样。 “那就好，我还怕你玩的不开心。” “放心，我今天玩的特别开心，这是真的。”陈玥脸上仰着明媚的笑，眼角嘴角俱是笑意。 她是真的很久没有感受到在风中自由肆意的那种滋味了，今天久违地感受到了，这还得多亏了谢国强带她去滑冰呢。 一直到陈家院子的大门前，两个人脸上的笑都没有落下来。 “我和小胜利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好！” 陈玥抱着小胜利进院子，顺手关上了院门，谢国强这才转身往自己的方向走，走两步回一次头，走两步回一次头。 进入了院子里的陈玥，也是站在门口的位置站了一会儿，直到二伯娘王春娥听到有人进门的声响却半天没见人进来，奇怪地出来查看时。 “满满，你怎么不进屋站门里？” “没，我刚刚在想事情。”陈玥尴尬笑了笑。 王春娥也没有深究，她走上前接过了小胜利。 “今天玩的开心吗？” 娘俩一前一后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客厅。 客厅里，全家人都在，正是要吃晚饭的时间。 “来，满满，小胜利，一起吃点东西！”黄招娣打着招呼，并站起来在炉子上的锅里一人给舀了一碗红薯粥。 “谢谢奶奶\/谢谢太奶！”陈玥和小侄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玥接过奶奶手里的红薯粥，一口粥下肚，原本有点饿的肚子被填满了。 “还吃吗？” “不了！” 旁边的小胜利大声叫道：“太奶，我还要半碗！” 这次是王春娥给添了半碗红薯粥。 吃过了晚饭，大家开始关心陈玥今天的约会。 “满满，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滑冰好玩吗？” 陈胜利抢着回答：“滑冰特别好玩，我出溜一下子就能滑出好远，小姑姑笨，半天才学会滑。” 小胜利的童言童语让大家伙全都笑了。 “你二哥二嫂，还有你姐姐都还好吧？” “二哥今天在值班，没见成，二嫂带着春燕在家，挺好的，姐姐今天上晚班，白天在宿舍里，我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黄招娣叹了口气，“我不担心你二哥，你二哥就算再怎么忙，家里也有人给预备着热水热汤的。我就是担心你姐，她医院里的工作又忙，平日里也没个人照顾她。” 可不是嘛，陈玥心想，今天她在姐姐宿舍里可是感受到了，热水是早上灌的，到下午都凉了，也没生炉子，冷清清一个人窝在床上睡觉，想想就觉得挺心酸的。 但，在家人面前她不能这么说，“奶奶，我姐挺好的，她们医院管吃还管住，三餐都在医院食堂里吃，住也在医院宿舍。” “那就好那就好！” 大家伙说着话，突然陈玥就开始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 “满满，是不是今天受了风？”黄招娣赶紧招呼儿媳妇，“春娥，你去厨房找块姜，趁炉子里的木柴还没烧光，给满满煮点姜汤，赶紧让满满喝了。” 陈玥原本还想说自己没事，结果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让她不敢辩驳。 王春娥急急忙忙去厨房里找了块老姜，切了几个小片，然后把茶壶架在上边，水烧开后把姜片扔进去，再加入一勺白糖，一直煮到浓稠，这才给陈玥和陈胜利一人分了一碗。 “快，你们俩都喝点姜汤，预防感冒生病。” 两人不敢说什么，都乖乖喝下了这碗辛辣的姜汤。 喝完了，陈玥和陈胜利又被赶着去睡觉，用老人家的话说就是喝完姜汤，再捂一辈子汗，就不会生病。 陈玥觉得天色还早，但经不住一家人关切的眼神，只好回屋躺着了。 王春娥跟着进来，从柜子里多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续盖在了陈玥的身上。 “盖两床被子，好得快！” 这沉重的关爱，陈玥只好受着了。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里。 半夜里，陈玥被热醒了，她觉得喉咙里似乎有着一团火，烧得嗓子眼肿痛，身上滚烫滚烫的。于是她晃晃悠悠去客厅拧了把湿毛巾盖在自己额头，又继续上床睡着了。 她刚睡着没一会儿，和爷爷奶奶一起睡的小侄子陈胜利就被王春娥发现全身滚烫，王春娥摸了摸陈胜利的头顶，鸡蛋放到上面都能熟了的滚烫。 她一把推醒了身边的陈兴文，“兴文，胜利发烧了，你快起来！” 陈兴文听到自己孙子发烧了，赶紧爬了起来，“发烧了？” 王春娥只是吩咐他，“你快把你的白酒贡献出来，我给胜利擦擦身体退退烧。” 陈兴文赶紧去柜子里掏出了自己常喝的便宜白酒，“给，还有棉布。” 他又去找了棉布过来，王春娥将孙子扒光，然后开始用棉布蘸着白酒，一点一点擦拭着。这土方子还挺管用的，反复擦了几次之后，陈胜利的烧退下去不少。 两口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糟了！”王春娥突然想起了从小到大身体都比常人稍微弱点的陈玥。 第65章 照顾病人 王春娥想到从小到大身体孱弱的陈玥，慌忙套上件衣服往陈玥的屋子里来，还好，陈玥半夜去拧毛巾的时候，迷迷糊糊没有插上房门的插销。 一推，门开了，王春娥摸索着拉了下灯绳，房间一下子亮堂了不少，她一抬眼，看到侄女陈玥满面通红，脑袋上还顶着个湿漉漉的毛巾。 坏了，这绝对是烧起来了。 她又急忙冲出屋子，进了自己的屋子。 床上，陈兴文正抱着自己生病睡不安稳的小孙子哄着，见老婆子进来，便问道：“满满怎么样？” “烧起来了，你今晚在我们屋里照顾小胜利吧，我去照顾满满。” 陈兴文作为大伯自然也担心侄女，不过毕竟满满现在年龄大了，自己不好再随意进出孩子的房间，只能让自己的老婆子去照顾了。 “行，要是撑不住，明天我们就请假，不上班了。” 王春娥点了点头，急忙拿着棉布和白酒，再次去了陈玥的屋子。 大伯娘冲出自己屋子闹出了一点动静，这点动静让陈玥睁开了眼，烧的有点厉害，她这会儿有点迷迷糊糊的，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王春娥再次进门的动静，让她缓慢地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视线里灯光照耀在王春娥的身上，发出柔柔的光。 “妈妈，是你吗？”逆光让陈玥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从轮廓上判断是个妇女，她恍惚中以为自己在前世，难得地见到了自己妈妈对自己的关心。 王春娥听到侄女陈玥发出了声音，她赶忙凑近了去听，结果听到的话差点让她眼泪掉下来。 只见陈玥鼓着嘴委委屈屈说道：“妈，我好难受啊！” 王春娥以为侄女在生病的时候，身心脆弱，将自己当成了她的亲生母亲。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王春娥把陈玥额头上还滴着水的毛巾拿开，哄着陈玥：“满满乖哈，自己把上衣解开，大伯娘给你擦点白酒退退烧。” 陈玥乖乖将自己的上衣口子解开，并脱掉了，上半身只剩下一个小背心。 王春娥给棉布上蘸上白酒，然后细致地擦着，耳朵根、脖子、身上、肚脐眼......连擦好几遍，陈玥的额头摸着才没那么烫了。 怕夜里再烧起来，王春娥又将毛巾打湿，再次放到了陈玥的额头上。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的陈玥觉得额头上有个东西，压得她不舒服，便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额头上的东西晃下来。 王春娥见状抱着陈玥的脑袋，哄了哄：“满满乖哦，不要乱动。” 陈玥在这一声声温柔的女声再次睡了过去。 王春娥上了床，她怕陈玥像以前生病那样，反复烧起来，干脆便拉了条被子，窝在了陈玥的另一边。 果然，半夜里，王春娥再次被热醒，她一醒来不用摸就知道陈玥再次烧起来了，不然隔着一个被窝，自己身上只盖了一床被子，怎么会像睡在火炉里一样。 只能是满满这个孩子又烧起来了。 她再次扒开陈玥的被子，用棉布蘸着白酒擦拭着，直到烧退下去一些。 如此反复。 陈玥半夜里烧起来好几次，王春娥还是像小时候陈玥生病那样，整宿整宿精心照顾着她。 第二天一早，陈宏业和黄招娣两口子起床后，便被自己的儿子陈兴文告知，昨晚陈玥和陈胜利姑侄俩烧起来了。 “胜利和满满现在怎么样了？” “胜利这臭小子身体是真好，昨晚烧起来后他奶奶拿白酒擦了擦，烧就退了，夜里我起来好几次，也没见再烧起来。至于满满，春娥照顾着呢，现在应该还没起，看样子昨晚应该折腾了一宿。” 黄招娣一听，这还了得？踮着脚就进了陈玥的屋子。 屋子里，王春娥和陈玥娘俩睡得正香。 黄招娣蹑手蹑脚走到小孙女的床边，伸出手摸了摸陈玥的额头，还好，不烫，正常体温。 再看儿媳王春娥一直也没醒，也晓得陈玥发烧一般都会反复，估计事实和自己儿子陈兴文说的一致，昨晚折腾了一宿。 她也没叫醒这娘俩，又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陈宏业和陈兴文父子俩正在陈玥的屋门前等待着。 “怎么样？”陈宏业小声问老婆子。 “没醒还睡着，估计昨晚春娥照顾了一宿，我刚试了，满满现在不烧了。” “不烧了就好，不烧了就好！” 陈宏业和陈兴文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老大，你等下去帮你媳妇请个假，今天的班没法上了。”黄招娣嘱咐儿子陈兴文。 “行，我等下也请个假，万一再烧起来，我还能帮着送医院。” 黄招娣想了想，也是，无论小胜利或满满哪一个烧起来，她和老头子加上儿媳妇，不一定能忙的过来，家里还是得有个健壮的大男人盯着。 “行，那你今天就请个假。” 陈兴文也没吃饭，直接去厂里了，他先去了媳妇的纺织厂，让媳妇的工友给领导带个口信，就说家里有人生病了要照顾，今天来不了了，要请个假。 接着又去了机械厂，去找了生产主任，说明自己这个小队长家里有点事情，要请假。生产主任同意后他才从机械厂出来。 出去的时候他步履匆匆，自然没看到不远处的谢国强正在给自己招手。 谢国强见陈玥的大伯脚步不停，脸上还带着疲惫和一丝焦急，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没有看到自己的招手，也不纠结，先进了厂子，心里还想着，一会儿等中午休息的时候，到食堂找一下陈玥的大伯，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再说黄招娣这边，等儿子出门，她便去了厨房，熬了点小米粥，又从地窖里拿出几根胡萝卜，切丝用料汁拌了。 小米粥对发烧的人来说很清淡很养胃，不过黄招娣也怕太清淡没有味道，两个发烧的病人吃不下去，这才拌了胡萝卜丝。 还好，清醒了的陈玥和陈胜利很乖巧地就着胡萝卜丝喝下去大半碗的小米粥。 这让黄招娣很欣慰。 她觉得，就算是生病，也要好好吃东西，至少能吃得下东西，代表身体没啥大问题。 第66章 谢国强的内疚 要不说，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就是比大人快呢。 陈玥喝完粥以后想和家里人说说话，让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别担心她，结果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托陈玥的福，小胜利喝上了蜂蜜水，这是润嗓子的。 因为昨晚累到了，吃完早饭，王春娥就被一家人赶去屋子里休息了，陈玥和陈胜利也被勒令一起躺在了陈玥房间的床上，暂时由黄招娣照看着。 生了病的人比较虚弱，需要通过休息来补充元气。陈玥和小侄子陈胜利就在黄招娣纳鞋底的细细碎碎的声音里熟睡了。 黄招娣纳着鞋底，时不时还分出心来去试探两个人额头的温度。 一上午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 中午还是像早上一样，病人餐是小米粥配上胡萝卜丝，其他人是水煮面条加青菜加蛋液。 原本陈兴文两口子是想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就去厂里上班的，没成想，吃过饭后陈玥又烧起来了。 这次烧起来后，陈兴文直接去隔壁邻居家里借了自行车出来，载着陈玥去了县医院，王春娥随后坐公共汽车，等到了县医院，医生询问完情况，了解到是去滑冰吹了风受了冷，昨晚已经反复烧了几次，便开了单子让去输液。 输完液下午三点了，医生给开了药，说要是吃了药烧还反复，那就再来输几次液。 两个人对着医生一阵感谢，这才领着陈玥回了家。 “怎么样？”一进门黄招娣便迎了上来。 “医生说就是受了冷吹了风，给开了药，要是烧还反复，就去医院输液。” 黄招娣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他们一直没从医院回来，她的心也一直提着，没敢放下来，就怕有什么不好。 “娘，这个药是陈玥的，这个药是我让医生开的给胜利的。” 王春娥将医生开的药分开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现在就让他们吃吗？” “医生说最好不要空腹吃。” “行，那我去给做点鸡蛋汤的面条，一人吃点垫垫肚子，再让他们吃药。” 王春娥干脆跟着婆婆一起出去，“娘，我们连晚饭一起做了吧，反正这会儿也快到晚饭时间了。” 没错，在医院里折腾来折腾去的，等回家已经四点多了，马上就五点了，做饭也得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呢，也就比平时早了一会儿。 “那行，我们晚饭做什么好呢？” “娘，别费心了，就吃挂面吧，也没什么心情做饭。” “行！” 很快，热气腾腾的鸡蛋汤挂面做好了。 陈玥没什么胃口，但又必须要吃点东西。于是一根一根面条数着吃。 不像小侄子陈胜利，吸溜吸溜很快吃完了大半碗，还再要了小半碗。 吃完饭，两个人被大人们盯着吃过了药，药物里多少有嗜睡的成分，吃完药没多久两个人就困了，陈胜利被抱回了陈兴文的屋子，陈玥也回屋躺下睡了。 人们踏着黄昏的光芒，三三两两结伴回家，陈家的街坊们也慢慢喧闹了起来。 陈玥睡得却很安稳。 谢国强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上了门。 “国强，你怎么来了？”王春娥正和婆婆黄招娣在院子里收蒸好后晾干的毛线，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栓才发现是谢国强上门了。 “婶子，奶奶，我今天早上去厂里的时候，刚好看到陈大伯急忙忙从厂子里出来，我打招呼他也没看见，中午在食堂吃饭也没看到陈大伯，我怕是有什么急事，就来家里看看。”谢国强解释道。 “孩子，你有心了！”黄招娣拉着谢国强穿过院子，进了客厅。 王春娥一直将院子里的毛线收回竹筐里，这才跟着进来。 “奶奶，家里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啥大事，就是小胜利和满满这俩孩子身体弱，昨天出去受了风，半夜就烧起来了，你大伯大婶照顾了一宿，这才请了假。” “陈老师和小胜利盛生病了？”谢国强肉眼可见慌张了起来，“现在怎么样了？” “别紧张别紧张，没事了，晚饭后吃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国强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现在觉得自己带陈玥和小胜利去滑冰这件事，真是一个蠢的不能再蠢的主意了。他忘了，陈玥不是他，小胜利还只是个孩子，滑冰场又是露天的，风呼呼刮着，这能不生病吗？ 想到这里谢国强觉得异常愧疚：“奶奶，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他们去滑冰。” 黄招娣见这孩子内疚地眼眶子都红了，赶紧劝慰：“国强啊，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想他们生病的，只能说他们身体比较弱。” 谢国强还是觉得很内疚，他连连向黄招娣保证：“奶奶，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了。” 黄招娣叹了口气，“孩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小胜利昨天到家还说滑冰很好玩，他很喜欢，就连我们家满满，也都笑着说滑冰确实很好玩。这说明，你昨天带他们去滑冰，他们很开心，这是好事。” “对对对，这是好事。只是后边生病，谁能想到呢？下次再去的时候，我们一定让满满和小胜利做好保暖，穿厚点，再小心别吹到风。”王春娥也在一边帮腔。 陈家人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家，谢国强带陈玥和陈胜利姑侄俩出去，本来是一件好事情，姑侄俩也都玩得很开心，这出去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于生病，这是意外，谁也没办法预料，不能怪人家谢国强。 谢国强在婆媳俩的安慰下，心情好多了，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好满满的，绝对不会让她再遭罪了。 “奶奶，大婶，我晓得了。” 等陈宏业和陈兴文父子俩从屋子里走出来，几个人轻声细语在客厅里聊到了天黑。谢国强这才起身告辞。 他也是来的不巧了，陈玥吃了药以后睡得很沉，一点没发现客厅里的动静。 谢国强回了大哥家，也是曾经他的家。 “娘，家里的老母鸡是不是不下蛋了？” “对啊，你问这干嘛？” “陈老师病了，我寻思着要不然把这鸡杀了，一半留家里，一半拿去给陈老师补补。” 第67章 心里的小疙瘩 “陈老师病了？”朱晓霞这会儿还没有多想，结果接下来和老二的对话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都怪我，我那天非要带她和她小侄子去省城滑冰场滑冰，结果受了冻吹了风，两个人都生病了。” “都生病了？” “嗯，都病了，陈大伯和大婶两个人都请假在家照顾。” 陈玥大伯夫妇俩还请假在家照顾？只是受了冻吹了风，就病倒严重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了？ 朱晓霞有点不敢相信，小孩子生病了可以理解，小嘛，抵抗力差一点。陈老师都二十好几的一个大姑娘了，生病了家里人请假照顾，这是病得很重还是家里太娇惯了呢？ “病得很重？” “小侄子倒是还好，陈老师听陈奶奶说是从小身体就弱，生起病来比一般人要严重很多。今天下午陈大伯还带着陈老师去医院了。” 谢国强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再说了，陈玥早产后身体不好这件事情他娘也是知道的。 “这，陈老师平日里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啊？”朱晓霞心里有疙瘩了，她是看着陈老师年轻，虽然知道她早产，小时候身体不好，但看现在陈老师在学校里的样子，也没觉得是个容易生病的姑娘呀！ “那是因为这些年陈家人遵照老大夫的嘱咐，一直给陈老师好好养着，这才看起来和平常人身体状况差不多的。不过就是不能生病，生了病会比一般人生病要严重的多。” 是这样啊，早知道就不介绍陈玥给自己儿子了。这个念头在朱晓霞的脑子里闪过一瞬。 谢国强好好解释完他从陈家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就有点不耐烦了：“娘，我们家那只老母鸡还宰不宰？” “宰！” 虽然心里有了隔膜，但毕竟陈老师也是因为自家老二的缘故才会生这场病，再说了，现在陈老师还是老二的对象呢，该做到的还是得做到位，不能让别人觉得谢家人冷淡。 谢国强经过了老娘的同意，自然磨刀霍霍向老母鸡的窝而去。 鸡窝里的老母鸡一把就被谢国强抓在了手里，他喊自己的娘：“娘，你去把炉子上的热水端过来，杀完鸡正好烫毛。” 朱晓霞赶忙从屋子里端出了炉子上的烧水壶提了出来，并且顺手拿过来一个大瓷碗。 “给，鸡血不要浪费了，都流这个碗里。” 谢国强点了点头，他又不是第一次杀鸡，流程什么的熟练得很。 一只手抓住鸡的翅膀，拔出鸡喉咙处的毛，一刀利索给喉咙处开一个小口，进行放血。 鸡血用碗接住，谢国强用另一只手抓住鸡的头，防止还没死透的鸡挣扎。 等鸡血放的差不多了，鸡停止挣扎，再将鸡放入大盆中，再给浇上热水浸泡，之后将鸡毛拔干净。 拔干净鸡毛后在破开鸡的肚子，掏出内脏，用清水冲洗干净。 谢国强原本想将这只清理好的老母鸡一分为二，家里留一半，另一半给陈家。结果被朱晓霞骂了。 “谁家送鸡送半只啊？你脑壳是不是有包？得了，鸡血和内脏那些留下来，家里留着炒盘菜，整鸡你拿去送到陈家。快去！” 朱晓霞不是那种不大方的人，心里虽然对陈玥身体弱这件事有些许的膈应，但毕竟陈玥是自己儿子的对象，送对象家半只鸡，被街坊邻居知道了，不得笑话他们老谢家。毕竟谁不知道老谢家的日子可是很殷实的。 见老娘这么说了，谢国强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憨憨的。 “行，那我就把整只鸡拿去送到陈家。” “去，快去，现在就去吧！” 谢国强回自己院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刚刚杀鸡多少衣服上带了点血腥气，听说病人可不能闻血腥气。 再回到大哥家里，谢国强发现老娘不仅将鸡捆好，还包了些其他东西。 “这个油纸包里，是点心，这个油纸包里，是红糖大枣核桃，你都拿去给陈老师补补。” “谢谢娘！” 谢国强提过这一兜东西，大步流星出了门往陈家去了。 已是夜幕降临，路上行人步履匆匆，谢国强盯着路面上的影影绰绰，心想：陈老师以后可得好好养着了，自己以后要对她更好一些，尽量别让她太累，也不能让她生病。 现在的谢国强，一门心思都在陈玥这个对象身上，可是谁能预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呢。 陈家距离谢家路程有点远，不过谢国强步子大又走得快，没多久便再次敲响了陈家院子的大门。 “咚咚咚！” 木门被敲响，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有些突兀。 “谁啊？” 陈兴文是家里的顶梁柱，自然由他去开门。 “大伯，是我，国强！” 陈兴文这才打开了大门，“国强，你怎么这么晚又过来啦？” “大伯，我娘知道陈老师病了，这是她让我带给陈老师的，说是给陈老师和小侄子补补营养！” 陈兴文也不虚假客气，双手接过谢国强手里的那一兜东西，“替我们家陈玥谢谢你娘。” “陈老师还好吗？” “好着呢，吃了药睡到现在都没醒，也没再烧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大伯，天已经黑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东西既然给您了，那我就回去了。” “不进来坐会儿？” “不了不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信呢。” “行，那我也不留你了，你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好！” 夜路再漫长，再黑暗，在有情人的心中，那都是寂静的，是柔和的，是梦幻的。因为年轻的心啊，热烈且无畏。 “刚刚谁敲门了？”刚进客厅的陈兴文听见老娘这么问自己。 他赶紧回答：“是国强，来给满满送点东西。” 老人家最怕夜里有人敲门了，以前经历过别人家被半夜敲门后，又被一群戴着红袖章的人打砸了家里，拖着家里的大人去了牛棚。自那之后，老两口半夜听到敲门声，就会害怕。 “怎么没让国强进来？” “国强说天太晚了，他娘还在等他，把东西给我人就回去了。” 第68章 传遍全厂的消息 第二天，谢国强早早到了厂子门口，翘首以盼陈兴文来上班。 因为陈兴文来上班了，就意味着陈玥、陈胜利的病情没有再反复。 还好，等了没多久，谢国强就看到陈兴文的身影。 陈兴文老远看到机械厂门口有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谢国强。 “国强，你怎么在这儿？” 谢国强快走几步，“陈大伯，我特意在这儿等您呢。” “等我干嘛？” “我昨晚担心了一晚上，本来早上还想去您家看看陈老师，怕打扰到您，所以故意在厂子门口等着您。” 陈兴文的心里暖融融的，有人关心自己家的孩子，他当然开心了。 “难得你有心，放心吧，满满和胜利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还有点咳嗽和流鼻涕，不发烧了，好好吃药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谢国强从昨天到现在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句话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厂，之后分开，各自去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中午谢国强没有来找陈兴文，而是和几个与自己关系好的工友在一起吃的午饭。 “国强，我听说你有对象了？”这是谢国强的发小之一史有才，如今也在机械厂混日子。 “国强哥有对象啦？？？”其他工友简直不能相信，谁？那个对所有姑娘不假辞色、油盐不进的谢国强？他有对象了？怎么可能！ 所有人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紧紧盯着谢国强。 谢国强扒了口饭，这才点了点头：“对，我有对象了！” 语气是平静的，但熟悉他德行的这群人还是从他的语气和表情里读出了嘚瑟。 “你居然真的有对象了？邵阳打电话给我说你把对象带到他的滑冰场里去玩，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虽然从另一个兄弟邵阳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史有才却一直没敢相信，直到现在谢国强亲自承认。 “我到现在都觉得我在做梦。谢国强居然有对象了？” “我年龄到了，身体健康，长得也不错，有个对象有什么奇怪的？”谢国强的得意没有人看不出来。 众人皆“切”了一声。 “你对象怎么样？好看吗？”另一个工友好奇问道。 “对啊，对啊，哪天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呀！”其他人起哄道。 “你们问这个干嘛？我对象好不好看关你们什么事？凭什么给你们看？”谢国强才不想这么早将陈玥暴露在自己兄弟们面前呢。 “哈哈哈哈哈哈——谢哥紧张了！”史有才一眼看出了谢国强的不情愿。 谢国强却不愿意再和这群大老爷们讨论自己的对象，三两口扒完了饭菜，大步去洗手池那边洗了饭盒，不理后面这群调侃自己的兄弟，一溜烟走了。 这一群兄弟伙也没管他，围住了唯一有消息来源的史有才。 “有才，你知道谢国强那小子的对象是谁吗？” 史有才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只是听邵阳说，前几天国强那小子带着他对象去省城滑冰场滑冰了。” “邵阳有没有说小嫂子长得怎么样？” 史有才摇了摇头，“不知道，邵阳没说。” “你没见过？” “没见过！” 史有才是这群人里，和谢国强关系最铁的，他都没见过谢国强的对象，那别人就更没见过了。 他们这才赶着吃完了饭，想着等下午下班后去堵谢国强，非要让谢国强请他们吃顿好的，出点血。谁让他背叛了兄弟们，自己先找了对象？ 谢国强打了个喷嚏，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那群坏小子在背后商量怎么对付自己。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不管在哪个时代，上班都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有了“谢国强有对象了”这条消息的传播，厂子里的工人们才没那么无聊。 谢国强本人可不知道他有对象这件事情，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工厂，就连厂长和看门的白大爷都知道了。他正盘算着，等下午下班先去陈家看看陈玥，但是不好空手去，还是先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再去吧。 谢国强手里是有钱的，他有朋友在黑市里做生意，他没沾手，但那个朋友的启动资金有一部分还是他凑的，所以每个月都能分到一些钱。 分家后，谢国强除了每个月给家里交生活费，他又不抽烟也不怎么喝酒，剩下的钱都被攒起来了。除了在厂里上班，偶尔他还去黑市朋友那里，将他收购来的零件打磨成新的，再卖给需要的人，这也是一部分收入。 只不过，这些收入暂时不能被公开。 于是，等那群损友下班后来堵谢国强，就被告知一下班谢国强就冲出去了。 “这小子，怎么下班走这么早？” “该不会，是去见对象了？”其中一人猜测道。 史有才笑了，“谢国强你小子，也有今天！” “以前对姑娘们铁石心肠的谢哥，也学会对姑娘柔情蜜意了，真是难得！” 大家趁着谢国强不在眼前，使劲调侃着他。 谢国强一路上不住地打着喷嚏，他在怀疑难道自己也生病了？不对，自己壮得和头牛一样，且身体也没有明显的异常。 那就不是生病了，肯定是背后有人在议论自己。 不管了，还是先去看看陈玥吧！ 谢国强去供销社买了麦乳精等东西，又看到柜台上有姑娘用的头花和发卡，让他想起和陈玥的两次约会都有看到陈玥头上带着东西，干脆挑了个橙红色一对的头花，和一对粉红色的发卡。 去陈家的路上，居然碰到了刚刚下班的陈兴文，可见谢国强今日下班是有多积极。 “大伯，下班啦？” “国强，你这是——” 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谢国强，陈兴文猜到这小子是要去自己家看满满。 “我想去家里看看陈玥。” 果然！ “行，那就一起走！” 两个大男人按理说走在一起，聊得应该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可事实并不是，陈兴文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弟弟陈兴武，讲起了弟媳，讲起了陈玥姊妹四个，讲起了小时候的陈玥身体孱弱经常生病—— 总之，他像个妇人一样，絮絮叨叨回忆着过往，目的只有一个，让眼前这个陈玥的对象，更加了解陈玥，再更加心疼陈玥。 他作为大伯，衷心地希望疼爱陈玥的人越多越好！ 他看出来了，谢国强这小子，对他们陈玥是真的很好，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 第69章 朱晓霞的嘀咕 另一边的谢家。 “美娟啊，娘这心里总是觉得不是个滋味，你说，那个陈老师身体那么弱，一生病又那么严重，她要是和我们国强成了家，能是个什么样子呢？” 朱晓霞抱着自己四岁大的宝贝孙子谢永康，和另一边背上用布条绑着两岁女儿还得准备全家人晚饭的大儿媳妇傅美娟犯起了嘀咕。 傅美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之前不还在我面前说陈老师怎么怎么好，现在就变卦了？再说了，人家本来身体好好的，还不是你那二儿子带着去滑冰才病倒的？ “娘，陈老师不就是受了冻吹了风，才生病了吗？生病了自然需要人照顾。”傅美娟假装没有听懂婆婆话里的意思，她在婆婆面前的人设永远是直来直往，说话不长脑子。 “可她那大伯大伯娘居然都请假了，就是为了照顾病人！” 朱晓霞琢磨这件事琢磨了一整天了，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 “那不是陈老师的小侄子和她一起病倒了吗？家里两个病人，总不能让两个老人照顾吧？陈家大伯大婶可不得请假回家照看着。” 傅美娟觉得婆婆这就是闲的，也不看看二弟自己对这个对象多么上心，婆婆要是想让二弟和陈老师分开，那是不可能的，从她嫁进陈家，就没见过二弟有多听自己老爹老娘的话。 朱晓霞勉强觉得这的确是请假的理由。 “不过，陈老师这身体这么差，以后要是生病了，我们国强不得请假回来照顾她呀？” “娘，你不是说陈老师身体挺好的嘛，这一次估计也就是凑巧了。” 傅美娟一点也不希望二弟的这个对象黄了，她早就从婆婆那里听过陈玥的情况了，陈老师人长得好，家庭条件也不差，配自家二弟那绝对足够了。 而且她打听了，陈家的家风特别好，要是有个这样的妯娌，她作为嫂子也能轻松点。 “美娟，你说，陈老师身体这么弱，会不会影响以后生小孩呀？” “......” 这话傅美娟可不敢接了，万一以后陈玥成了自己的二弟妹，生下来的孩子婆婆不满意，那不得怪自己当年的劝诫啊。 傅美娟在谢家时间久了，发现自己这个婆婆明面上做的那真让人说不出个不好来，但实际上，只有嫁进来的她才知道，什么叫面慈心黑，什么叫软刀子，什么叫哑巴吃黄连。 只是她没有办法，还得忍着，毕竟接下来的几十年，作为长媳的她都要和这个婆婆一起生活。她曾经无数次羡慕过未来的二弟妹和三弟妹，至少她们不用每天面对这样一个婆婆。 “美娟啊，你洗菜洗这么半天了，还不去做饭呀？” 果然，婆婆朱晓霞又开始了。 “娘，我马上去。” 背上还背着小女儿谢永茹的傅美娟，慢慢站了起来，怕猛地一起身，吓到背上的女儿，平白招惹孩子哭闹起来，婆婆可是会给自己脸色看的。 朱晓霞这个婆婆虽然明面上说自己读过书，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是文化人，对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看待的，但在家里，孙子和孙女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孙子她经常抱着哄着，孙女只要大儿子两口子有一个人在家，她都撒手不管，让儿子儿媳去管孙女。 傅美娟进厨房做饭了，天有些黑了，厨房里有些昏暗。 朱晓霞抱着孙子也站了过来，“你说，要不然我把陈老师和老二分开吧，再另外给老二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傅美娟正蹲在灶口处生火，闻言，直言不讳道：“娘，就看二弟对陈老师这热乎劲，你能让他和陈老师分开？” 这句话噎的朱晓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扔下一句“赶紧做饭，天都黑了”便溜走了。 溜到院子里的朱晓霞颠了颠怀里的孙子，心想，老大媳妇说的话虽然直了点，但很有道理，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谢国强那个小子从小就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反而爹娘越是反对，他就越要去做。 且看着吧，朱晓霞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陈老师是个好姑娘，长得好家里条件也不差，也算是个好媳妇的人选了。 朱晓霞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等谢国强从陈家回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娘在心里唱过了这么一出大戏，甚至想过要拆散他和陈老师。 这要是知道了，估计他要和老娘闹起来。 经过一周的休养，陈玥和陈胜利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这一段时间，几乎每天下班后谢国强都会来陈家，每次来手上都不空着，有时候是鸡鸭鱼肉等，有时候是头花发卡等。 他的举动获得了所有陈家人的好感，就连偶尔回娘家碰到的陈红，也为自己的堂妹感到高兴，有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堂妹满满的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玥和谢国强的感情也日益剧增，逐渐有了小情侣那种你侬我侬的感觉。 日子很快到了1973年的1月1日，这一天所有厂子放假，大家都在为上一年的过去，新一年的到来而庆贺。 这一天，村里的陈志勇带着媳妇米盼儿来了县里，陈璋一家人、陈瑾也才从省城赶了回来，一家人难得热热闹闹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准备着团圆饭，陈玥带着小孩子们在跑来跑去玩耍着。 这时，院门被敲响。 “谁啊？”离院门最近的小胜利听到声响大声问道。 “我，我是陈玮。” 陈玮？大哥？！ 陈玥赶忙去开门，果然是自己的大哥陈玮，比上一次见到似乎更壮更黑了点。 “大哥！” 陈玥亲亲热热叫着大哥，并吩咐身后的几个孩子帮忙叫人来搬行李。 “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我大哥回来了！”她大声招呼了一声，便上前挽住了大哥的胳膊。 “大哥，你这次回来多久？” 陈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摸了摸小妹的脑袋，大手将小妹精心编好的辫子都揉散了。 “满满，怎么看着你精神头不是很好呢？” 第70章 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陈玮的归家，让陈家人喜出望外。 这个孩子自从去当了兵，他们就当这个孩子奉献给了人民，几年也不过才能见上一两面，自然是想的紧。 “小龙啊，你终于回来了，快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黄招娣将沾满面粉的手在腰间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这才上前仰着头仔细打量着这个孙子。 陈玮为了让奶奶更好地打量自己，半蹲了下来。 黄招娣抬起手摸了摸陈玮的脸，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黑了，也瘦了！” 其实陈玮人壮了点，没瘦，就是黑了。 “奶奶！” “哎——” 黄招娣感觉自己的眼眶一热，她放开了陈玮的脸，不经意间用手擦了擦眼眶。 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煽情，一不小心就热泪盈眶了。 “小虎，来，爷爷也看看我孙子。” 陈宏业怎么能不想这个孙子呢，这个孙子是他家老二所有孩子里长相最像老二的，长大后走的路也是和老二一样，都当兵保家卫国去了。 陈玮就这样轮流让家里所有人仔细打量过，这才被簇拥着进了客厅。 女人们没进去，她们还要准备团圆饭呢，黄招娣嘴里念叨着小虎最喜欢吃她包的猪肉饺子了，开开心心地包起了饺子。 陈玥赶忙趁着大家伙都在忙，利用炉子很快便给自家大哥煮了一大碗鸡蛋汤面。 “大哥，你吃点东西先垫垫！”为什么垫肚子的做的是面，一个是因为上车饺子回家的面，回家了就应该有一碗面，而一个是汤面做起来很快，家里有现成的挂面，加鸡蛋加青菜这么一煮，简单方便。 陈玮吃过了这一碗面，自觉肚子里不空了。 “满满，谢谢你，大哥吃好了。” 陈玥咧着嘴笑着，接过碗筷就去洗了。 “小虎，你这次回家能待多久？” “爷爷，我这次有半个月的假，除去路上用的时间，在家能待差不多十天的样子。” “好好好！我们一家能好好过个团圆年了！” 接下来陈宏业和陈兴文轮流问起了陈玮在军队的情况，除了不能说的，陈玮尽量说的有趣了些，将平日里战友的糗事分享给家人听。 院子外是还在发挥余热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屋子里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欢声笑语不断。 陈玮的心里觉得异常的安稳。 聊得差不多了，女人们还在厨房，这顿团圆饭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吃上。大伯陈兴文看到了大侄子眼睛下的青黑一片，便催着陈玮：“小虎，坐车累了吧，你去你爷爷奶奶屋子里休息会儿吧！” 陈玮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自然是累了，闻言便顺水推舟：“大伯，我确实有点累了，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 陈玮进了爷爷奶奶的屋子里，上了床倒下不一会儿便打起了鼾，看样子是累坏了。 陈家人悄咪咪又将战场挪到了厨房，怕他们在客厅里吵到陈玮的休息。 “你们怎么来厨房了？小虎呢？”黄招娣见状忙问。 “娘，小虎坐车坐累了，躺着睡着了，我们怕吵到他，就出来了。” “那行，让小虎好好睡一会，等饭菜好了再叫他。” 今天的团圆饭整的很丰盛，鸡鸭鱼肉全都有。 炒肝、木须肉、宫保鸡丁、四喜丸子、红烧鱼、腊鱼腊肉腊肠、素什锦、整鸡整鸭等，满满整了一大桌子。 陈家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次团圆饭了，这还得多亏了陈璋一家从省城带过来的食材，和陈志勇一家从乡下带来的土特产。 饭菜全部上桌，陈兴文这才让陈璋去爷爷奶奶屋子里叫醒陈玮。 “大哥，大哥——” “嗯？”陈玮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眼神凌厉，看清周围环境和叫自己的人是自己弟弟后，眼神才变得柔和。 “怎么啦？” “大哥，饭菜好了！” 陈璋作为一名干警，特别能理解大哥刚刚的眼神变化，他假装没看到这一切，语调正常，向大哥陈述自己进来叫他的原因。 “好，我马上来！” 两个人很快从屋子里出来了。 王春娥赶紧招呼大家伙：“都去洗洗手，准备开饭！” 陈玮连忙去洗了手，再回来大家都坐好了，只剩下爷爷身旁的位置，一看就是给自己留的。 等陈玮坐下，陈志勇作为活跃气氛的分子，赶紧开口：“今天大家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吃饭前我们让爷爷先讲两句，好不好？” “好！” 陈宏业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性子，讲两句就讲两句呗。 “好好好！我老头子说两句哈，去年我们家没啥大事，平平安安地走过来了，接下来的一年也希望平平安安的。” “说的好！大家呱唧呱唧，现在轮到我们奶奶了！” 黄招娣清了清嗓子，也开始了，“去年啊，我们家志强媳妇怀了孩子，满满又处了个还不错的对象，这就是我们家的收获了，希望接下来的一年孩子们都能健健康康的，其他人都顺顺利利的。” “好，奶奶说得好！大家再次呱唧呱唧，接下来是我爹讲两句！” 陈兴文也站了起来，“没啥好说的，希望大家今年都能心想事成！” “这么短？”见老爹居然一句话说完就坐了下来，陈志勇故意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你还敢调侃你老子我了，赶紧的，菜都要凉了！” 陈志勇也不耍宝了，直接问老娘：“娘，你要不要讲两句！” 王春娥摆了摆手，“不讲不讲，大家吃好喝好就行！” “好，既然这样，接下来就进入我们最重要的环节——吃团圆饭，就像我娘说的，大家吃好喝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每年的聚会上，陈志勇都是暖场子的，陈玥一直觉得这个二堂哥，身上有后世人称的“社交牛逼症”，不管是谁，不管什么场合，他都能游刃有余。 吃着饭的陈家人也不安静，你给我夹一块肉，我给你夹一块鱼的，热热闹闹、圆圆满满、开开心心吃完了这顿团圆饭。 第71章 自行车游玩记 因为当时的风气，“革春节的命”，当时的报纸也刊登了破除旧风俗，春节不放假，开展群众性夺权斗争的联合倡议书。 之后，中央发布了春节不放假的通知。 所以，元旦过后，就正式进入1973年了。 陈玮作为大哥，在家的这段时间，好好考察了小妹满满的对象谢国强，从男人的角度，他暂时没有找出谢国强任何不好的地方，这让他很满意。 甚至他回家的这段时间，陈玥再次生病，这次咳的比较厉害，还是谢国强求爷爷告奶奶找到了一个中药秘方，到医院抓了药后，嘱咐大伯娘王春娥每天煎服给陈玥喝，这才陈玥的咳嗽缓解了不少。 这件事情，让陈玮彻底对谢国强放心了。 很快，十天的时间过去了，陈玮也要再次离开家，坐上回部队的火车。 “哥，你明天几点的车票？” “明天早上7点。” “好。” 大伯娘专门请了一天假回家，为陈玮准备路上的吃食。 腊肉腊肠洗净蒸好，切片放进饭盒里。鸡蛋煮上几个。纯白面的饼子，再加上家里特别制作的辣椒牛肉酱。辣萝卜干、咸菜、香菇酱等，各种常见的农家下饭菜也都给装上了点。 最后陈玮走的时候，提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军绿色手提袋。 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陈玥谢国强，都来送他。奶奶黄招娣拉着陈玮的手，一直念叨着：“在部队你要好好训练，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陈玥也在一旁搭腔：“大哥，要记得给家里写信，我也会寄信给你的。” 直到“呜”的一声，火车开过来，一家人在列车员的提醒下，眼巴巴看着陈玮坐上了火车，再眼睁睁望着火车一点一点走远。 不用看，陈家的三个女人此刻都已经眼眶湿润。 长大了的人儿奔赴着去了远方，留下的人坚守着曾经的回忆，各自珍重着。 三月，草长莺飞。 谢国强买了辆凤凰牌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有了这个自行车，他可以载着陈玥去很多地方玩耍。 去看冰雪消融了的淙淙流水，看新长的绿芽，看漫山遍野开出的花...... 在冰雪消融的溪谷旁，谢国强用石头垒起了一个小灶，从自行车后座绑着的行李里拿出一个砂锅，去林子里捡了一些枯枝烂叶和柴火回来。 将枯枝烂叶放在石头搭的小灶内，又从兜里拿出火柴盒，用火柴将枯枝烂叶点燃，将粗的柴火再架上去。 将溪水灌入砂锅中，再将砂锅架在小灶上，开始烧水。 他知道春天刚消融的溪水很是冰凉，所以并不让陈玥接触那些冰冷的物件，而是自己将袋子里带着的米、肉、蔬菜拿出，去溪水里清洗干净。 清洗干净的米，倒入砂锅中，一点一点煮开，一直煮到米五成熟，在加入肉片，等煮的差不多了，再将蔬菜放进去。 等煮到米饭浓稠并散发出香味，就代表着这顿饭可以吃了。 谢国强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再找了两块平整的小石头，这样一个饭桌就准备好了。陈玥要坐的那个小石头上还被他贴心的放上了从自行车后座上拆下来的棉垫子。 陈玥从自行车上的袋子里取出自己准备好的下饭菜。 开饭了。 两个人就在这小溪流水里，听着林子里鸟儿的叫声，闻着空气中树木的清香味，就着眼前的美景，吃起了这顿饭。 陈玥管这叫“野餐”，谢国强听了觉得很贴合，野外的就餐可不就是野餐嘛！ 吃过了饭，两个人跟着太阳光线挪动着他们坐下的位置，一起聊着工作中、生活中的趣事，一点一点消磨着休息日的时光。 谢国强以前跟着兄弟伙们在县里闲逛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一处村庄，那个村庄边上是一条小河，小河上两边是青青的垂柳，河上还有一座石拱桥。 柳树发芽的时候，正是阳光温暖的时节，于是，谢国强再一次陈玥讲起自己最近班上有一个同学写春天的作文里描述到的柳树抽芽的画面时，他便想起了这处村庄。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成片成片的垂柳树，改天休息日的时候，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玥自然想去看看。 于是，这次他们来到的就是这处村庄的石拱桥上。 明媚的春光里，和风摇曳处，柳条上长满了嫩绿嫩绿的芽儿，像一片片柔软的羽毛拂过。陈玥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一首古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陈玥突然来了兴致，她轻轻扯下一根长长的绿丝绦，喊谢国强蹲下，再比了比他的头围，很快一个柳条花环便完成了。 她饶有兴致地将柳条花环戴在了谢国强的头上，谢国强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眉间的柳叶随着他头的摆动而摇晃着。 谢国强不甘示弱，他也扯下一根柳条，三两下折成了另一个小一点的柳条花环，戴在了陈玥的头上。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眉眼间全是笑意。眼光落在他们的眼睛里，细细碎碎发出金色的光芒。 两个人在这个地方并没有待很久，因为他们的这种行为被别人看到不好，毕竟不是一个集体，薅了人家的柳条，被发现可是要出事的。 自行车也方便了他们移动。 当天下午满面笑容回到陈家院子里的陈玥，脑袋上顶着一个有些蔫蔫的柳条花环。 漫山遍野，桃花、杏花、梨花等，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奇斗艳的时候，谢国强再次骑着自行车载着陈玥，这次不只是他们两个人，后边还跟着谢国强的兄弟们和他们的对象，还有陈玥的堂姐陈红和姐夫胡军。 一行人浩浩荡荡骑着自行车，去参加谢国强和陈玥口中的“野餐”活动。 这次山野里，弥漫着青年男女或爽朗或银铃般的笑声，惊动着山野里的风儿、鸟儿、树儿、草儿，这些山野里的小精灵们，躲在暗处，随着他们的笑声一起载歌载舞。 第72章 关于院子的设想 四月。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谢国强兴致勃勃从自己老娘那里、集市上淘到了不少的蔬菜种、蔬菜苗、花种、花苗，打算装扮一下自己这个光秃秃的前后院。 后院自然是种一些蔬菜，前院要种陈玥喜欢的鲜花。 于是，周末的某一天，陈玥就被请到了谢国强自己的院子里。 “满满，你帮我看看，这院子我要怎么收拾？” 谢国强这个假正经，在外人面前一般称呼陈玥陈老师或她的名字，两个人独自相处时，喊她的小名满满。 谢国强的这个独立院落，和陈家现在住的院子结构差不多，只不过看起来要更大一些，前院还有个大棚可以用来遮雨。 陈玥问谢国强：“这个大棚子打算用来干嘛？” “放柴火吧！” “这么大地方呢？” “那你说呢？” “你能找到小狗吗？我们可以养一两只狗在这里。” 谢国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时候他想养狗养猫，老爹不让，因为老娘对狗毛猫毛敏感，难道自己儿时的愿望现在就要实现了？ “你想养狗？” “想啊，猫猫狗狗身上毛茸茸的，摸着多好玩啊。” “那我去寻摸几只猫狗。” “嗯嗯！” 陈玥笑弯了眉眼，上一辈子在现代社会，她是个经常996甚至007的社畜，一直想做一个猫狗双全的人，结果一直没实现，这辈子，她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 两个人的心思在这一刻不谋而合。 “那你最喜欢什么花？” “我？”陈玥想了想，“我最喜欢向日葵。” “那我在这前院里多种点向日葵。” 陈玥赶忙说：“不用不用，向日葵要长得好，那得施肥施得好，可是，这里是前院——” 谢国强秒懂陈玥想要表达的意思，施肥，一般是农家肥，也就是米田共，这里可是前院，要是一股米田共的味道，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那就后院多种点，反正后院也要种蔬菜。” “行，就挨着墙角种上几溜。” “行。那这些花苗呢？” 谢国强将陈玥引到墙根下放着花苗的地方，只见乱七八糟的花苗堆放在地下，有些看着都不太好了。 “这几个好像是月季，就种在前院吧，到时候开花特别好看。这几个，好像是冬青，这东西冬天也是绿的，种前院吧，当个景看。这个我确定是凤仙花，也种前院吧，等它开了花，我还能用它来染指甲。” 陈玥一个一个辨认着，认识的花苗，基本上种在了前院。不认识的，她让谢国强在后院的角落里种下。 “居然还有一颗石榴树，这种前院吧，和花苗种在一起，又能观赏，果子熟了还能吃。” 谢国强简直将陈玥的话奉为圣旨。 他拿出来铁锹，开始挖土、提水、施肥、栽种、浇水、填土。 先把前院里的花草种下去。 接下来陈玥跟着一起又去了后院。 后院更大一些，先是一个加盖的厨房，然后是一大片的菜地。 “那些平整的是我根据我娘的吩咐，撒了菜种的。不平整的，那就是还没种东西。”谢国强解释道。 陈玥看了看被围起来的后院，“这四周围种上一圈向日葵吧！” 于是，谢国强在前面挖坑，陈玥在后边给坑里倒水，之后是谢国强洒种子，一个坑里放四个种子，陈玥用脚将周围的土踢进去将坑填平。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很快，向日葵种子便围着围墙一圈种了三四列。 接下来是菜苗的种植。 辣椒、红薯、玉米、黄瓜、西红柿、土豆、茄子、豆角等各类常见蔬菜全部种了个遍。 就这，这大后院都没种满。 “那边还剩那么大地方，要不要再种点什么？”谢国强询问。 “要是有韭菜根的话栽点韭菜根，葱苗也得栽点，还有绿叶子菜你撒种子了吗？” “撒了，那一片就是。”谢国强指着靠近厨房跟的那一排平整的地。 “那剩下的，我们去山里的时候不是看到很多野花之类的，到时候你去挖点再进来，增加一点野趣。”陈玥提议。 “行，我们家听你的。” “什么我们家，这是你家！”陈玥臊的满脸通红，气得捶了谢国强一下。 谢国强挑着眉，邪气地笑着，好像在说，陈玥，你跑不掉了，这就是我们家了。 陈玥的脸更烫了。 许久，脸上的温度才降了下去。 突然，陈玥想起了自己前世吃过的一道充满浓郁特色的炒鸡蛋——薄荷炒鸡蛋。 “国强，你还记得我们去山里，在小溪边看到的薄荷吗？” “就是那个叶子肥肥大大，闻起来有股清凉油味道的草？” “对，就是那个，你改天也挖点那个，种在后院里。” “种那个干嘛？” “夏天煮水喝，清凉解暑，再说了，薄荷也可以做菜。” “好吧，听你的。” 两个人有商有量的，很快便将前后院这点地给整明白了。 陈玥还讲了一些自己对于院子的设想，比如前院走人的地方不要泥路，要石子路，前院的大棚怎么分配，后院要不要养鸡，客厅和房间怎么布置等等。 谢国强的大嘴越咧越开，他这是在套路陈玥，陈玥对这个家设想的越多，就代表着他们结婚的日子越来越接近。 因为当你开始设想一个家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就代表着你有和某个人成家的想法了。 陈玥没想过要和谢国强分开，但结婚这件事情她一直觉得离自己很遥远，所以每一次谢国强拿结婚的事情试探她的时候，都被她躲过去了。 这一次，估计是躲不过去了。 这也难怪，陈玥一直觉得自己才22岁，要结婚起码也得25岁以后，这是她现代人的思想，并没有结合当下的情况来考虑这件事。 现代的时候，晚婚晚育的人不少，甚至独身主义、丁克家族也不少。但她忽略了，以她现在22岁的年龄，在70年代的人看来，结婚已经算晚的了。 也就是陈家人开明，并不怎么催促。 谢国强想的可是最好今年内就结婚，早早过上和和美美的二人世界。 第73章 陈玮的爱情(一) “陈连长？” 从陈家回来的第二周，陈玮就在部队食堂门口被人堵着了。 和他走在一起的王副连，听到这个女声就知道是谁了。 果然，打眼一看，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女军医仇星华。 仇星华是陈玮父亲陈兴武老战友仇松良的小女儿，从小被上面三个哥哥宠着长大，后来又女承母业做了军医，之后分配到了陈玮所在部队的基层医院里上班。 “仇医生，今天怎么有空下连队了？”王副连这是明知故问，看他这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陈玮用胳膊肘迅速杵了他一下。 “仇医生！” “陈连长，叫我星华就好！” 陈玮在1967年在战场上受过一次挺严重的伤，这时的仇星华刚好是战场后方医院里跟着自己老师在学习的实习医生，两个人在战地医院里相遇。 那时候还高高瘦瘦的陈玮，每天在病房里龇着大牙乐呵呵向其他的伤兵讲自己在老家时的趣事，讲自己的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兄弟姐妹们，讲陈家村平淡的日子，讲陈家村的山与河...... 其实，陈玮当时的伤还是挺严重的，不然也不会从前线送到后方医院里来。仇星华跟着自己的老师，每天来关心陈玮的病情状况，一点一点看着他从伤病的折磨中走了出来，看着他开始向周围人讲起自己的老家，自己的兄弟姐妹们。 后方医院接收的伤兵，几乎都是在战场上负的伤，有些被炸了腿，有些没了胳膊，有些终生落下了病根—— 所以病房里的氛围说不上多好，甚至有些沉重。 陈玮的讲述让很多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那些伤兵们从陈玮的话里，想到了久违的家乡、许久未见的亲人—— 仇星华注意到陈玮，也是因为陈玮的乐观，对生活、对生命的热爱。 她觉得这个受伤的战士身上，体现出的乐观精神，很是让她神往。因为仇星华的母亲冯媛媛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非常敏感，出了事情只会往不好的方向去想，每天在家里伤春悲秋，自己的父亲仇松良牺牲后，家里的氛围极其低沉，母亲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家里家外的事情她都不管，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仇星华在这种家庭氛围下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借着老师要到后方医院做援助的机会，跟着老师一起来到了这里。 来到这里前，仇星华和自己的母亲大吵了一架。 虽然离开了家，让她觉得自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但对母亲不是没有内疚的。父亲的牺牲，家里最悲痛的就是母亲了，她迟迟走不出来，做子女的原本应该理解她开导她，可是当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仇星华，选择了逃避现实。 仇星华在后方医院里，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家里的事情，但一旦闲下来就会想起流泪的母亲。 陈玮的出现，好像就是在她阴霾的生活里，洒下了一束光，这束光让她想起来小时候一家人都在的场景，外表严肃实则对她很是宠溺的父亲，敏感但对生活充满情趣的母亲，三个调皮捣蛋但宠爱自己的哥哥们。 她开始理解母亲。母亲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她作为女儿应该去理解她，当她哭泣难过的时候，应该带着她多去看看外面美好的世界，多看看生活的美妙，而不是任她自怨自艾沉浸在自己悲痛的小世界里。 于是，她试着开始给母亲写信。 最开始的信是最难写的，因为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于是她便去找陈玮请教，这也是她观察了陈玮许久后第一次对话。 “你好，我是胡医生的学生，我叫仇星华。” “你好，仇医生，我知道你，每次胡医生来给我看伤你都在他旁边。”陈玮在医院里养伤这么长时间，黝黑的皮肤被养白了许多。 此刻他咧着嘴，张着自己的大牙，坐在医院花坛边的长椅上，抬头向着仇星华笑得灿烂。 仇星华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笑。 “仇医生，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我小妹一样，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陈玮看到仇星华的两个酒窝，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妹陈玥。 仇星华一愣，心想：我笑了吗？ “你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不介意不介意，仇医生，你坐！” 仇星华坐在了陈玮的身边，听着他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小妹妹，这个时期的陈玮还不是后来成为连长后不苟言笑的模样，现在他就是个阳光且话多的大小伙子。 等陈玮讲得差不多了，仇星华才问道：“你和你妹妹关系很好？” “很好，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感情很好！” “那，平时你会和家里人联系吗？” “会啊，刚开始来当兵的时候，我特别不习惯，每天都特别想家，特别想家里的弟弟妹妹们，然后他们就会给我写信，我也试着回信。” “真好！” 陈玮看了看仇星华的脸色，她脸上的笑意淡淡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仇医生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仇星华转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倾诉的欲望，于是她便把自己和母亲吵架这件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陈玮静静听着，等仇星华全部讲完，他才扯动了下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又没有笑出来。 “仇医生，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仇星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 “仇医生，我给你讲讲我家的故事吧！” 陈玮将自己父亲牺牲，母亲悲痛过度生下自己小妹妹后撒手人寰，自己兄弟姐妹四个从此跟着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生活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仇星华这才想到，她曾经在病房里听到陈玮讲家乡的事情时，从未提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原来竟是双双离世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仇医生，我很羡慕你，你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母亲还在。我以前经常想，如果当时我父亲牺牲后，我能经常去陪陪我的母亲，排解排解她的情绪，她是不是就不会走？” 第74章 陈玮的爱情(二) 仇星华看着眼前这个陷入自己回忆里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劝慰他。 陈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陷入悲痛中太久的人，他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长大后，我觉得，这只是个假设。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非常恩爱，他们两个几乎没红过脸。所以在父亲牺牲后，母亲才那么悲痛，那种悲痛我想不是当时的我可以完全理解的，那我又怎么能劝好自己的母亲呢？毕竟那会儿我也只是个孩子。” 陈玮不介意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讲给仇星华听。 “所以，仇医生，我很羡慕你，你的母亲她至少还在，虽然她每日悲痛，却还留在你们身边，你们还可以听到她说话，触摸到她的温度。而我们兄妹四个，再也不会见到我们的母亲了。” “对不起——”仇星华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仇医生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这些话其实憋在我的心里好久了，在家里，我是哥哥，得保护下面的弟弟妹妹，是爷爷奶奶的乖孙子，得照顾他们的情绪，在部队里，我得做个尽职尽责的兵。所以这些话也是我第一次说给别人听，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你很好！”仇星华盯着陈玮的眼睛，“你是一个很坚强很乐观的战士，我很钦佩你！今天我发现了你身上的另一个优点，那就是善解人意。” 陈玮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同龄的女子夸赞，而且这个女子还很优秀。 “仇医生，我——”陈玮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他觉得仇医生的话好像是自己曾经在山里采摘到的野蜂蜜，甜滋滋的，一直甜到了人的心里。 “我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好的地方了，所以我想和母亲和解，我想写信给她，但是又不知道写什么。” “给家人写信最好写啦！”陈玮开始传授自己给家里人写信的经验，“你可以写自己身上发生的趣事，身边人的趣事，写你看到的四季的变化，好看的风景，写你吃过的好吃的，写你对他们的思念——” 这是陈玮的强项，他开始滔滔不绝。 仇星华认真听着。 在陈玮的眼中，似乎一片落叶、一朵小花、一顿吃到的好菜、一个发生在战友身上的趣事，都变得饶有趣味。 这真的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好人！ 忙碌的一天结束后，仇星华回到自己的宿舍，上了床，打开手电筒，拿出白天准备好的信纸，开始给母亲写信。 “亲爱的妈妈： 展信佳！ 首先，我应该为我上一次您吵架的事情道个歉。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不应该说了那么多伤您心的话。 亲爱的妈妈，我是您的女儿，父亲牺牲后，您的情绪一直不好，我作为女儿，不仅没能及时排解您的情绪，任凭您陷入无边无际的悲痛中无法自拔，还和您吵架，让您的心情雪上加霜。这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的妈妈。 妈妈，我在后方医院里看到了很多负伤的病人，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的我方战士。我的父亲，不仅是我的父亲，他还是一个战士，是一名英勇的战士。他没有辜负祖国、人民对他的期望，勇敢承担了自己保卫国家保卫人民的使命。我为有这样一名勇敢无畏的父亲感到自豪！我们都为有这样一个好父亲感到骄傲！ 所以，亲爱的妈妈，请您相信，英雄的父亲不会愿意看到为他的牺牲，悲痛欲绝的家人们！我相信，他一定会希望我们为他感到骄傲自豪，而不是一味沉浸在失去的痛苦里。 亲爱的妈妈，我们的战士们流血牺牲，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是我们国家的人民，他们的流血牺牲不会白费，他们的精神将永远留在人民的心中。 我爱你，亲爱的妈妈，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振作起来！ 妈妈，我们家院子里的花开了吗？每次经过医院的花坛，我都会想起您，想起您带着我们兄妹四人在自家院子里种花的场景。 祝好！ 亲爱的女儿：星华” 这封信很快便寄了回去，仇星华的母亲冯媛媛收到女儿信的第二天，给后方医院打了个电话。 仇星华在院长办公室接到自己母亲的电话，两个人最开始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双方浅浅的呼吸声在听筒里回荡。 “星华——” “妈——” 同时开口的两个人在电话两边都笑了起来。 “妈，你先说。” “星华，妈妈谢谢你，谢谢你写的这封信，原本你与妈妈吵架离家后，妈妈的心情很不好，甚至有些钻牛角尖了，当时我就觉得我的女儿，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居然不能理解自己妈妈悲痛的心情，这让我很伤心。” “对不起，妈妈，我当时——” “星华，你先听妈妈说，妈妈自从和你爸爸结婚后，一直生活的很幸福，我没有想到，你爸爸他会——” 冯媛媛哽咽了，然后又迅速恢复正常，“你说的没错，你的爸爸是个英雄，是个勇敢的战士，我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是妈妈错了，妈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没有走出来，从而忽略了家里人的感受。” “妈妈，你没错，你只是暂时性的不能接受爸爸的离开。” “星华啊，你长大了，妈妈真的很欣慰。” 这通电话让仇星华和自己的母亲冯媛媛和解了，关系也愈加亲密了，两个人经常通信。仇星华开始讲自己身上、同事身上、患者身上发生的趣事；讲自己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色，吃到了什么样的美味，感受到了什么样的心情；讲自己对于往事的回忆，对于未来的设想，对生活的热爱...... 冯媛媛也重新站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她原本就是一名优秀的医生，现在的她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医疗事业中，很多仇星华身上遇到的病人情况她都能给予一定专业上的帮助。 就这样，仇星华在自己老师和自己母亲的教导下，顺利从军医大毕业，并分配到基层医院里工作。 第75章 陈玮的爱情(三) 陈玮伤好后离开后方医院，仇星华便再也没见过这个勇敢乐观、善解人意的战士。 直到她1972年毕业后被分配到陈玮所在的基层医院里工作。 这时的陈玮，已经成为了最年轻的连长，每天绷着个脸、不苟言笑，手下的战士私底下都喊他“阎王陈”。 仇星华刚见到陈玮的时候，都没敢认。 直到陈玮走到她面前，喊了句“仇医生”，她才不敢置信地发现，以前那个话多乐观的小战士已经成长为一个沉稳的大男人形象。 “陈玮？” “是我，仇医生，你这是？” “哦，我军医大毕业后被分配到这儿了，你也是这个部队的？” “是！” 重逢后的两人寒暄了几句，各自有事便分开了。 因为再次遇到了对方，仇星华开始想起曾经劝慰过自己的那个小伙子，想起曾经和母亲的争吵与和解，想起后方医院里发生的一切...... 于是，在不经意间，仇星华更加关注陈玮这个人。她发现，这人虽然现在变得沉稳多了，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勇敢乐观的形象。 当你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一个人，这证明你对这个人有好奇心，尤其男女之间，这种好奇心很容易慢慢从好感变成喜欢。 仇星华在以前的陈玮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当出现问题的时候，不要逃避，要积极去解决它。 她不是个迟钝的人，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陈玮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勇敢地去追求心中所爱。毕竟，有时候幸福还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这时，陈玮才发现，仇星华这个姑娘，开始频繁出入在自己的生活里。 周围的战友们很快也发现，年轻貌美的仇医生喜欢他们的陈连长，大家也开始试着撮合他们。 陈玮并没有反对这种撮合，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以前没有成家的想法，那是因为没有遇上他觉得合适的人。仇星华，是非常优秀的一名医生，她能懂自己的职业，因为和自己相似的家庭背景，也能理解他对亲人的那种爱。 从各个方面来讲，仇星华都很合适。更重要的是，陈玮自己对仇星华也有着强烈的好感。 72年夏秋相接的季节，他们部队所在的山区，因多日暴雨引发了山洪，导致周边好几个村庄的百姓受灾，陈玮所在的连队没日没夜坚守在抗洪第一线，帮助人民群众脱困。 陈玮和仇星华也是在救援受灾百姓的现场正式定情的。 洪灾中有不少的百姓受伤，作为基层部队医院，自然要为这些百姓服务。仇星华所在的医院，组织了这场救援行动，她报名了。 有一天疲倦的救治工作结束后，仇星华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喘口气。 夜色弥漫，帐篷外的大雨唰唰唰一直在下，似乎天破了个大洞，补也补不上。 随行的护士劝仇星华：“仇医生，趁这会儿没有伤病员，你休息会儿吧！” 仇星华累坏了，只来得及点了个头就靠着医药箱睡着了。 黎明的时候，雨势更大了，像倾盆泼倒下来。 山洪又一次袭来，像受惊的马群，咆哮着从山谷里狂奔而来。 人们被惊醒了。 医护人员开始忙碌了起来，仇星华也被叫醒。 “仇医生，我们所在的这处高地怕是撑不住了，要转移到更高的地方！” 仇星华背起自己的医药箱，随着大部队往更高的地方转移。深一脚浅一脚，水混着泥土，路也越来越不好走。 雨水渐渐蹿了上来，渐渐开始没过腿身。 伤员们是走在最前面的，他们被医护人员和驻守的部分战士或背、或扛、或抬，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仇星华和几个小护士互相搀扶着，走在后边。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水势也一直在涨。 越是急，便越容易出错。和仇星华搀扶在一起的其中一名护士脚底一滑，便连累着几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了。 还没来及呼喊，她们几个便被一个浪头冲跑了。 等前面的人转身时，她们已经被洪水冲出几米远。 仇星华只觉得自己被肆虐的洪水舔舐着，漫天的雨淌在她的脸上，刺激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也根本看不清刚刚一起被冲下来的人在哪里。 仇星华会一点狗刨式游泳，虽然在滔天的洪水里，她的狗刨式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至少求得了一线生机。 她似乎抓到了一棵老树的枝丫，不过很快，洪水便狞笑着将这根枝丫从老树上冲断了。 仇星华再次被洪水冲走。 她在洪水中挣扎着，一个浪头下来，世界一片白茫茫。 “咳咳咳——” 再次醒来，居然是在帐篷里。 “仇医生，你醒啦？” 居然是他，陈玮。 陈玮刚刚给仇星华做了紧急的处理，又通过人工呼吸的方式将她口腔里的水和杂物清理干净。 “我这是——” 原来，她被洪水吞没后不久，在水面上起起伏伏的她就被陈玮发现救了上来。 “谢谢你，陈连长！” “不用！” 陈玮递给仇星华一茶缸热水，“喝点水，休息休息。” 说完陈玮转身出了帐篷，作为连长，他还得继续去参加救援行动。 还好，几天之后，雨停了，洪水也退了。 因为这场救命之恩，仇星华的母亲冯媛媛女士强烈要求女儿将陈玮这个救命恩人请到家里吃顿便饭，以示感谢。 原本陈玮是不想来的，禁不住仇星华的再三邀请，便来到了仇家。 仇家三个哥哥，大哥仇星浩入伍，现在已经是营级干部；二哥仇星海，在政府单位工作；三哥仇星河，是一名普通工人。听说小妹的救命恩人要来家吃饭，于是便一起回了家，以表示重视。 陈玮上门，便是一顿好酒好菜的招待，席间，冯媛媛发现自己女儿对陈玮的眼神不对，偷偷找了个机会将仇星华叫进厨房，这才知道女儿心仪陈玮这个小伙子的事情。 于是，等陈玮走后，冯媛媛便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几个儿子，几个儿子对于小妹的这个救命恩人印象不错。 于是就在陈玮不知道的时候，未来的丈母娘和大舅哥都已经被搞定了。 第76章 陈玮的爱情(四) 因着这层救命之恩的关系，仇星华和陈玮越走越近，终于在1973年5月的一天陈玮向仇星华表明了心意。 “仇医生，我，你要不要和我组成革命伴侣，共同进步，共同成长？” 仇星华当即羞红了脸疯狂点头，她等这句话等很久了。 接下来就是陈玮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他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医。 陈家人听了很高兴，他们离得远，也不能给予什么帮助，只能按照他们当地的情况，给陈玮寄去了彩礼钱和票，让他自己去置办。 陈玮特地去找他们营长的媳妇，请了几个人去仇家提亲，仇家人通情达理，完全可以理解陈玮一个无父无母，其他亲朋好友都不在跟前的境况。甚至他们在心里暗暗庆幸，陈玮的亲人不在跟前，他们家星华没有面对公婆的压力，小两口可以自己生活，虽然没有家人的帮衬，但至少自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 当然，这些话不能让陈玮知道。 很快，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是在7月份，建军节之后。 陈玥和大伯请了假，带着爷爷奶奶千里迢迢从老家赶到了部队驻地。 “爷爷奶奶，大伯，满满，这么远，你们怎么来之前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正在准备新兵训练计划的陈玮被部队门岗的一个电话叫住了，这才知道爷爷奶奶、大伯、陈玥一行四个人不辞辛苦来到了部队。 “打啥电话呀，我们到了再打也是一样的。” “满满 ，你也是，提前给个消息我好安排人去火车站接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根据你之前写信的地址，一路问过来很快的。”黄招娣摆了摆手。 “我先送你们去招待所吧，你们这坐了两天的火车了，肯定疲倦了，先去休整休整，有事我们明天再说，行吗？” “行，大哥，听你的。”两天两夜的火车确实让人有点遭不住，再加上他们为了省钱，坐的是硬座，这两天，可把屁股坐痛了。 就这样，陈玮带着爷爷奶奶、大伯和陈玥，先安排他们进了招待所，开了两间房，爷爷和大伯一个房间，奶奶和陈玥一个房间。 不是陈玮不想让爷爷奶奶住自己分配的家属楼里，而是他们只分了一室一厅，根本就不够住的。 安顿好了陈家人，陈玮这才回了部队，他先去找了仇星华。 “星华，我爷爷奶奶，大伯还有陈玥，从老家赶过来，说是要参加我们的婚礼。” “哪天过来呀？要不要派人去接他们？” “他们已经来了。” 仇星华四处望了望，“他们人呢？” “我暂时安顿在部队招待所了。坐火车从老家过来两天两夜，累坏了，我打算明天请假带他们到部队里转转，也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你不是有新兵训练计划吗？还是我去吧，医院最近也不是很忙，我比较好请假。”仇星华不假思索赶紧劝陈玮。 “这行吗？” “怎么不行？你把招待所房间号给我，我明天一大早还能给他们带早饭过去呢。” “那，辛苦你了，星华！” “辛苦啥？马上就一家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请好假的仇星华先去部队食堂打了早饭：包子馒头稀饭咸菜水煮蛋，各样都来了些，然后提着早饭就往招待所去了。 “这位同志，你好，请问你找谁？”招待所的前台看到穿着军装的仇星华，例行问道。 仇星华举起手行了个礼，“我叫仇星华，是基层医院的军医，我来找我对象的爷爷奶奶、大伯还有妹妹。” “麻烦先登记下！” 仇星华将手里提着的早饭放到一边，接过前台递的笔，开始在访客登记表上留下自己的基本信息。 “请您出示您的证件，我要核对一下信息。” “好！”仇星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了前台。 前台打开证件，认真和登记表上的信息进行了核对，核对无误后才将证件还给了仇星华。 “谢谢配合！请问您找到您要找的人住那间房吗？需要我来给您查一下吗？” “不用不用，我知道他们住哪间房，谢谢你啊，同志！” “不用谢！” 仇星华上了二楼，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陈家人就住在二零八和二零九两个房间。 “笃笃笃——” 刚刚收拾好自己的陈玥听到敲门声，高兴地和奶奶说了声：“大哥来了”，便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大哥，你来的——” 好早两个字没说出口，门口居然站着一个肤色白皙、身材苗条、五官秀气，气质很特别的姑娘。 “你是——” “陈玥你好，我是你大哥陈玮的对象，我叫仇星华。”仇星华腾出一只手伸向前。 陈玥就这样懵懵地和自己大嫂简单握了握手。 “满满，谁啊？”黄招娣也转身望了过来。 嗯？这姑娘难道是？ “奶奶，您好，我是陈玮的对象，我叫仇星华，奶奶您喊我星华就好了。” 黄招娣三两步便上了前，身手相当敏捷，仇星华觉得陈玮的奶奶一点也不像是个接近八十岁的老太太。 “哎——星华啊！快进来——” 黄招娣笑得满脸的褶子挤在一起，像是秋天里盛开的一朵菊花。她拉住仇星华的手，将她叫进了房间里。 “怎么就只有你啊，小龙呢？” 小龙？仇星华没反应过来，小龙是谁？ 陈玥见状在旁边补充，“星华姐，小龙是我的大哥陈玮的小名。” 哦哦哦，原来小龙就是陈玮啊。 “奶奶，陈玥妹妹，陈玮他最近要训练新兵，挺忙的，不太好请假，我们医院最近不怎么忙，所以我就请假过来啦！”仇星华耐心解释道。 黄招娣上上下下打量着仇星华，见她手里还提着东西。 “来就来，怎么还带着东西？” “奶奶，这是给你和爷爷、大伯还有陈玥妹妹带的早饭，得赶紧趁热吃了。” 黄招娣一听是早饭，便接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并打发陈玥去隔壁房间叫老头子和老大过来一起吃。 陈玥出去后，黄招娣再次拉着仇星华的手：“闺女，你长得真好看！” 第77章 陈玮的爱情(五) 陈宏业和陈兴文父子很快便跟着陈玥从隔壁房间过来了。 “这就是我们小龙的对象吧？” “爷爷，大伯！”仇星华站起来向两人打了招呼。 “没事没事，孩子你坐，不管他们。”黄招娣拉着仇星华坐在一边。 “奶奶，快去吃饭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孩子，你吃了吗？” “我在部队食堂吃过早饭了。” “好好好！那你先自己坐着，老婆子吃过饭再来招待你。” “不用不用！” 仇星华发现，陈家人果然如同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陈玮时，他在口中说的那样，淳朴大方、善良热情。 因为房间里坐着小龙未来的媳妇，大家为了不冷落她，便很快吃完了早饭。 “爷爷奶奶、大伯，还有陈玥妹妹，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我们部队分配给我们的房子吧。” “那行，去看看！” 陈玮被分配的房子在家属楼的最高层，四楼的最边上，因为打算当婚房来用的，所以陈玮之前请了几个战友大概布置了一下，虽然房间内的家具看着不是很多，但布置的还蛮温馨的。 一室一厅，客厅里放着摆放着一个饭桌、四个竹椅、一对橱柜，一个书柜、两个书桌和两把木椅。房间和客厅就隔着一扇门和一扇窗户，房间里是一个立柜，一张床，床下有两个木箱子，立柜旁边是一个小梳妆台。 厕所在这一层楼中间楼梯的右手边，水房在左手边。 房间里没有厨房，这会儿大家都在走廊里做饭。 “这房间看着不大啊？”黄招娣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这才开口。 “是不大，不过够我们住了。” “委屈你了，孩子！” “奶奶，您看您这话说的，哪里委屈我了，厕所、厨房、水房都在外面，我和陈玮平日里都很忙，只有晚上才有机会回家，一室一厅够我们住了。” “这孩子，真通情达理！” 她来之前可是找陈玮打听了女方的身份背景的，听说父亲牺牲了，牺牲前已经是团级干部了，母亲是有名的军医，哥哥嫂子那都是有身份有工作的，比他们陈家好太多了。 说白了，她怕委屈了这孩子。 “小龙彩礼什么的都给你们家了吗？” “给了给了，谢谢爷爷奶奶！” “那就好，本来结亲这件事情就应该有男方家里人出面，可这里离我们老家实在是太远了，我们赶不过来，这才让陈玮自己找人提亲的，如果有怠慢的地方，孩子，你一定要趁我们现在还在这里，该提就得提出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仇星华心想：怪不得几年前的陈玮能养成那么阳光的性子，多亏了陈家开明的爷爷奶奶。 上午去看了他们的新房，他们再次回到了招待所。 “星华啊，你妈妈什么时间有空？我们想去拜访你们家人。” “奶奶，我也不太清楚，要不然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我妈？” “行吗？不会打扰你妈妈工作吧？” “不会不会！” 于是仇星华便借了招待所的电话，给自己母亲所在医院打电话。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同志您好，我找冯媛媛医生，可以让她听电话吗？”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女儿。” “好，我马上去帮你叫，嘟嘟嘟——” 仇星华知道这是对面挂断了电话，接打电话都要付费，所以如果对面不是本人接的电话，一般都会让挂断后，等人差不多来了，再拨过去。 估摸着过了三分钟的样子，仇星华觉得自己妈妈应该已经能过来了，便再次拨了号。 “喂，星华吗？” “妈妈，是我！” “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妈妈，是这样的，陈玮的爷爷奶奶、大伯还有小妹来部队参加我们的婚礼，现在在招待所，想找个时间拜访一下我们家，您看您什么时间方便呢？” “那还等什么？就下午吧！” “下午您有空？” “没事，我下午没手术，值班的话我找人替我顶一会。” “那行，那我请他们吃过午饭，就带他们去我们家等着，晚饭就在我们家吃了，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现在就给你三哥三嫂打电话，让他们准备去买菜，今晚在家里吃！” “行！那我挂了！” 挂断电话，冯媛媛那边火速打电话通知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让他们能来的都来，晚上在家请陈家人吃饭，又嘱咐自己的小儿子，让他们两口子下午别上班了，赶紧去买菜买肉。 仇星华这边也给陈玮打了个电话，让他今天的训练结束后，直接去仇家，两家人要一起吃个便饭。 等仇星华再次上了招待所的二楼，这次她是去带陈家人吃午饭的。 “爷爷奶奶，午饭时间到了，我们去部队食堂吃，还是去外面国营饭店吃啊？” 陈宏业想去看看自己孙子生活的地方，黄招娣不想太麻烦未来的孙媳，两人一拍即合，就决定去部队食堂吃了。 “那行，我们现在就去吧，这会儿差不多时间了。” 仇星华早就预想到这个结果了，去食堂打早饭的时候，已经和食堂大厨说好了，给他们做点小灶，总不能和士兵们吃一样的东西吧。 大厨听说是千里迢迢来参加婚礼的陈家人，自然满口答应。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部队食堂，陈玮已经单独抢占了一个桌子，并且从大厨那里端过来他们今天的小灶。 红烧肉是不可缺少的，一个糖醋排骨，一个炒鸡块，一个韭菜炒鸡蛋，还有一个鱼汤，四菜一汤，齐了。 主食是馒头和包子。 进食堂的时候，食堂里满满的军绿色，到处都是人，却比想象中的食堂要安静许多，几乎没什么大声喧闹的，不过陈家人走进来的时候，大家的目光或多或少隐晦地落在了他们身上，尤其是陈玥的身上。 他们不知道这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是谁家的，但仇医生大家都认识，于是大家猜测，这怕是陈连长他家亲戚吧，看来以后得好好对待陈连长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对象呢。 这是他们不知道陈玥已经名花有主了。 第78章 陈玮的爱情(六) 在部队食堂吃过午饭后，陈玮去训练新兵了，仇星华带着陈家人去自家坐坐。 仇家在市区有自己的院子，和在郊县山脚下的部队根本无法比较。 仇星华带着陈家人坐上了去市区的汽车，大概40分钟左右才来到市区，再坐公共汽车到了家里。 仇家的院子，原本是冯媛媛的私产，是她的嫁妆之一，嫁给仇松良后，这个房子被她记在了仇松良的名下，因此才能躲过大家伙的眼红。 院子呢，靠近市中心，独门独院，两层小楼，一层有两个客房一个厨房一个书房一个客厅，二层有四个卧房一个卫生间。一层与二层之间有一个旋转楼梯。前后都有院子，前边的院子是铁栅栏和铁门围起来的，院子里按照惯例种了菜，原本是种的花，怕被别人看到后举报他们有享乐念头，全都拔了种到了后院里。 后院是用围墙围起来的，上边还插着碎玻璃，一般人也看不到后院里都有什么。所以那些从前院挪过来的花才能得以保存。 陈家人从铁栅栏的缝隙里看到房子的样子，惊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久久不能合拢。 他们没能想到，小龙居然找了这么个大户人家的闺女。 陈玥也很羡慕，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愿望，就是能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处院子，院子里有花花草草，她再养几只猫猫狗狗，就这样悠闲惬意地过上养老的生活。 前世她可不敢奢望，自己能在大城市的市中心有这么个院子，大城市，那买不起，做梦可能住得起吧。 “爷爷奶奶，大伯、陈玥妹妹，这里就是我家了。” 仇星华估摸着自己的妈妈应该已经到家了，便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仇家的门铃响起，刚刚将家里稍微收拾了下，并换了一身得体衣服的冯媛媛听到门铃声，大致有底，应该就是乖女儿带着陈家人过来了。 冯媛媛站起来整理下身上的衣服，出房子前还在门口悬挂的穿衣镜前照了照，这才赶忙去开门。 “来了来了！” 冯媛媛隔着大门大略打量了一下陈家人。见陈家人精神头很好，也没有自己想象中农村人的那种邋遢，她便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是亲家爷爷奶奶吧？” 门一开，冯媛媛就先向两个老人打了招呼。 “妈，先进家，进了家再介绍。”仇星华总不可能在大门口这儿就把大家互相介绍了。 进了屋子，大家分别在客厅里软乎乎的沙发上坐下来，一伙人这才开始了寒暄。 “我来给大家介绍介绍。爷爷奶奶，大伯，陈玥，这是我妈妈。”仇星华作为中间人，先开口，“妈，这是陈玮的爷爷奶奶、大伯还有小妹。” “你们好！” “哎哎，亲家，你也好啊！你这刚刚走出来，我们都惊到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呢！”黄招娣作为男方家长，主动向女方寒暄。 “哪有啊婶子，我这马上要退休了！”谁不愿意被人夸赞年轻呢，冯媛媛抿着嘴笑着。 “亲家，你看着是真的年轻，就像四十岁的妇人，我看你这头上都没几根白头发呢。”黄招娣这可不是在吹捧，她是真的觉得孙媳妇的妈看着又年轻又有气质的，一点也不想要退休的人。 女人社交，男人没有插嘴的份儿。 “婶子真会说话，这是陈玮的小妹？”冯媛媛看着黄招娣身边乖巧坐着的姑娘，询问道。 “是，婶子，我是陈玮的小妹，陈玥，小名叫满满，婶子可以叫我满满。”陈玥今天的人设是乖乖女。 “来，过来，坐到婶子身边来，”冯媛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嘱咐仇星华，“星华，你去厨房把我泡好的茶端上来！” 仇星华去厨房端茶了，陈玥乖乖挪到了冯媛媛身边。 冯媛媛本人完全符合陈玥对知识女性的想象，她有气质，优雅，年过半百却依旧眉目清澈，完全是旧时的大家闺秀，接受了现代教育的模样。 “满满，圆满的满，这小名真不错！”冯媛媛拉着陈玥的手，“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文静又秀气。婶子，你们家孩子养的真好！” “哪里哪里，你们家孩子我也听说了，那各个都是人才，那才叫教养的好呢！” 两个女性长辈开始了对双方的吹捧。 陈宏业以前做过富贵人家公子哥的书童，见过一些世面，所以对仇家的院子、家里的摆设这些没有太过惊诧。 陈兴文虽然也见过世面，但毕竟有限，从外面到现在他都在悄咪咪打量着仇家的一切，只不过眼神里只有惊讶和好奇，并没有什么其他不好的想法。 冯媛媛见陈家人对自家的一切并没有表示出羡慕甚至嫉妒的情绪，明白这一家人的教养很好，于是对这桩婚事更满意了。 等三儿子两口子买好东西回到了家里，两家人又是一阵寒暄，陈宏业陈兴文父子俩终于有了人说话，加上仇星河本人也是工人，大家能聊的话题就更广了。 冯媛媛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老三媳妇刘丽去厨房忙活，黄招娣跟着一起去了，陈玥原本也想去，被仇星华拉住上了二楼。 接着陆陆续续老大仇星浩带着媳妇廖昌荣，老二仇星海带着媳妇胡敏也回了家。厨房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人越多饭做起来就越快。 开玩笑，今天要做的饭菜可不少呢，仇星浩两口子还有三个孩子，仇星海两口子三个孩子，仇星河两口子两个孩子，加上冯媛媛和仇星华，这就16个人了。再加上陈家，当然包括陈玮，5个人。两家人加在一起，要做21个人的饭，这可不是开玩笑！ 要不是帮忙的人多，这顿饭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吃上呢。 仇星浩的大儿子今年初二，按平时的习惯去小学接了底下的7个弟弟妹妹，再回到奶奶家。 嚯！一大群半大孩子一到家，那可就更热闹了。 饭菜齐全，两家人正式坐下来吃了顿饭，大致商量了婚礼上的一些事宜，天黑便散了。 第79章 陈玮的婚礼 陈家人到部队的第三天，陈玮和仇星华一大早就去扯了结婚证，再赶回部队举办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婚礼。 还是那句话，陈玮和仇星华的婚房，虽然没几样家具，但布置得还挺温馨的。 陈玥作为男方的妹妹，今天原本是要在后厨里帮工的，但部队婚礼没那么多讲究，也就是请个领导来讲点鼓励双方共同努力共同进步的发言，然后走一走流程，最后发糖给大家伙吃吃，基本上就结束了。 部队提倡节俭，仇家可不提倡，毕竟是唯一的妹妹出嫁。 等部队这边的仪式结束后，他们便转战到了市中心的仇家里去。 仇家来了不少的亲戚好友，黄招娣、陈宏业、陈兴文跟着冯媛媛还有仇家的三个儿子在招待客人，陈玥便趁机去了厨房。 厨房里，仇星华的三个嫂子和一群陈玥不认识的妇人正在忙活，大嫂廖昌荣见陈玥进来，还给她打招呼。 “满满，你怎么进厨房来了？” “我想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这里这么多人，不差你一个，要不然你去二楼你大嫂房间，陪她说说话？” 那也行，陈玥便点头告辞了。 二楼，仇星华的房间里，红彤彤一片，床上用品都被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陈玥敲门的时候，仇星华正从桌子上拿了把小枣吃着，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听到敲门声：“谁啊？” “大嫂，是我，满满。” “满满啊，进来吧！” 陈玥推门进来。 “大嫂，我来陪你聊聊天。” 仇星华很高兴有人能来和自己说说话，毕竟一个人在房间里，多少有点紧张。 陈玥便和大嫂讲起了自家大哥小时候做过的好玩的事情，仇星华被逗得坐在床上前仰后合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就知道，以前那么活泼的陈玮小时候，肯定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 礼尚往来，仇星华也拿出了自己的相册，一张相片一张相片讲给陈玥听。 姑嫂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 不一会儿，陈玮便上来叫仇星华下去，说是要开始了。 两个人都穿了一身笔挺的军装，上边别了新郎新娘字样的别针，陈玮咧着大嘴，一看很高兴，仇星华低着头，红着脸，一脸娇羞的样子。 婚礼比部队里的那一场稍微热闹点，给双方的家人鞠躬表示谢意，又给来的亲朋好友鞠躬，介绍人和证婚人发完言，新人再行礼致谢，这就算礼成了。 接下来便是给大家伙倒茶递瓜子喜糖，仇家这边没有什么新媳妇得在新房里等着的习惯，所以这些动作都是一对新人一起完成的。 这个过程中，不免会有人调侃这对新人，还好，大家都没闹得太开。 一切差不多了，就开席了。 仇家不是差钱的人，陈玮这几年攒的钱也被陈家人拿了出来，所以这个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酒席也办得风风光光的。 陈玮今天非常高兴，他8岁就没了父母，之后便作为大哥照顾着几个弟弟妹妹长大，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有了一个美丽温柔的媳妇，通情达理的丈母娘，还有了哥哥嫂嫂，以后不愁没有人疼爱自己了。 真真是心满意足啊！ 陈宏业、黄招娣老两口看着红光满面的孙子陈玮，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一些，他们都有些想流泪，真的是太感慨了呀，老二和老二媳妇走的时候，这个孙子也不过才8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嗷嗷嗷在家哭啊，劝都劝不住，嗓子都哭哑了，直到哭累了睡着了。 老两口那会儿还得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照顾因早产而身体孱弱的小孙女满满，根本就顾不上陈玮这个半大的孩子。 后来这孩子就懂事多了，成熟、沉稳了不少，还能帮着家里照顾陈瑾、陈璋这两个孩子。 老两口见了，既觉得欣慰又觉得心酸。欣慰的是小龙这孩子长大了，懂得照顾弟弟妹妹了；心酸的是这孩子的成长，是用父母都不在了换回来的，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老两口对小龙这孩子心里有愧啊，就那么放养着，小龙这孩子就长大了，后来又来了部队，流血流汗他们都看不着。 其他几个孩子，哪个不是在眼皮子底下这么养着的，只有小龙，基本上是自己长大的。 还好还好，这孩子终于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家，他们作为老人，衷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陈玥大概能明白老两口的心意，于是便乖巧跟在后面，还把自己的帕子递给爷爷奶奶用，被黄招娣嗔骂了句，这才收起来。 “奶奶，大哥大嫂他们肯定能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您老就放心吧！”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大嫂一看就是个好闺女，家里人也通情达理，我才不担心呢。”话是这么说，但陈玥明白奶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放心的。 倒不是不放心大哥大嫂或者仇家人，还是那句老话——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一天的忙碌结束后，不管是陈家人还是仇家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亲家，今天累到了吧，要不然，今晚就在家里睡吧，楼下两个客房收拾收拾，够住了。”冯媛媛觉得自己的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 黄招娣靠在沙发上，真是不想动了，“行吧，不过我们东西都还在招待所呢！” “没事，让我们家老大借个车，带着满满去拿回来就是了。” 大家觉得可以，省得来来回回跑了。 于是，仇星浩便开着仇星海从单位借回来的车，带着陈玥回部队招待所拿了东西，退了房，又再次回了仇家。 大家都累坏了，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各自洗漱后便回房休息了。 不说楼上仇星华房间里，一对新人度过了一个怎样美妙的夜晚。 就说其他人吧，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好眠无梦。 婚礼的第二天，早上大家伙还在休息，下午一对新人带着陈家人在市区逛了逛。 第三天，陈家人便坐上了回乡的火车。 第80章 陈瑾的终身大事 从部队回来后，陈家人便开始操心起了陈瑾的人生大事，可惜陈瑾住在省城，平日里住在县城的陈家人很难见到她。 于是，给陈瑾找对象这个重担暂时只能交给陈璋、刘美护这对了。他们两口子将身边的人扒拉来扒拉去，终于给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这个人也是医疗系统，还是刘美护无意中和自己的娘唠叨的时候，老娘突然想到的一个人，她觉得这个人和刘美护的大姑姐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人便是刘美护所在的医院院长郑光荣的独苗子——郑无虞。 说起这个郑无虞，生下来就没了娘，是郑光荣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长大的，为了照顾这唯一的儿子，郑院长没有再找个伴。 这个儿子也没有辜负郑光荣的悉心教导，二十岁的时候就考上了首都那边有名的医科大学，毕业后回到了省城医院，也就是说现在和美护的大姑姐在一个医院里，说不定互相还认识呢。 刘美护听老娘这么一说，也觉得合适，于是就让老娘在家属院里散布了自家大姑姐想要找对象的消息，还故意在郑院长下班经过的时候拉住他，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郑院长也在发愁自己那个都快三十岁还不成家的不孝子的终身大事，每次路过听到刘美护老娘和一群妇人在讨论要给自家大姑姐找个好对象的事情，不免会放慢脚步多听几句。 这一来二去的，陈瑾这个名字就在郑院长那儿留了底。他特意去找自己的老伙计——省城医院外科主任刘步德去打探这姑娘的基本情况，这位外科主任的媳妇恰好是陈瑾的顶头上司，对于陈瑾自然是没得挑，说的都是好话。 “小德子，你这就不厚道了！” “姓郑的，我怎么不厚道了？”刘步德不能理解自家老伙计的脑回路。 “这姑娘这么好，你怎么不介绍给你侄子无虞呢？”要知道，他儿子郑无虞可是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呢。 刘步德愣了一下，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儿去呢。不对，他一个大老爷们，没事关心手底下女医生的个人问题干什么？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无虞那么优秀的一个外科大夫，还能缺对象？” “唉——”郑光荣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怀疑那小子根本就没开这根窍！” “啥？” 刘步德是真的以为老伙计的独苗子是有对象的，结果今天才知道，那么优秀一个小伙子，长得也不差，居然还没对象呢。 “这——这——你家这小子随谁了？” 郑光荣翻了个白眼，“肯定没随我，我16岁就拿下他娘了。” “哼！”刘步德冷笑了一下，都是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是啊，16岁追到人家，25岁才结婚，你可真棒棒的！” “那也比你强！刚见到嫂子的时候，说话都不利索，还结巴了呢！” 两人互相揭了一会儿对方的糗事，这才说到正题上。 “我说真的，陈瑾这姑娘要是真的不错，我就豁下老脸求你了，你想想办法，让我们家无虞和这姑娘接触接触。”郑光荣这也是没办法了，以前安排儿子与姑娘相亲，他去都不去，现在只能走迂回路线试试了。 “直接安排相亲不就行了？” “德子啊，你不了解我们家那个兔崽子！”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啊，郑光荣差点眼泪掉下来，“你以为我没给那个兔崽子安排过相亲吗？” 有内情！刘步德竖起了耳朵。 “以前我托人给他介绍过不少好姑娘呢，每次约好地方，他不是不去，就是中间偷偷跑了，闹得现在那些媒人都不愿意看到我，更别提给那个兔崽子介绍对象了。” “还有这种事？”刘步德无法理解，血气方刚一大小伙子，怎么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么不上心？ “唉——说起那个兔崽子我就发愁，你说，这要是我哪天出个意外，他不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了？” 刘步德暗自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这种想法，不然得呕死他们老两口。看看郑光荣这个老伙计，还真是同情他啊。 “那我想想办法，至少先让无虞在医院里接触接触陈医生，如果两个人自然而然能走到一起，那最好！” “谢谢你啊，老伙计！” 也是凑巧，几天后，全院大会，妇产科和外科坐在了一起，刘步德和媳妇坐在最后面，他顺着媳妇手指的方向，瞧了瞧老伙计郑光荣口中的陈瑾医生，在瞧了瞧郑无虞。 这两人从外形上看，多般配啊！再看职业，一个外科大夫，一个妇产科大夫，也般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陈瑾便经常被刘步德的媳妇指使着去外科给自己的丈夫送东西，这一来二去的，自然认识了外科有名的郑无虞大夫。 省医院病人很多，还是挺忙的，忙起来后刘步德和自己媳妇也没时间关注两个年轻人的情感状况了，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是怎么变得亲近起来的。 8月底的时候，陈瑾和郑无虞确认了谈对象，郑无虞还带着陈瑾去看了几场电影。 陈瑾这个姑娘呢，骨子里有一股冲劲，加上被家里人明里暗里的催促搞得有点烦躁，于是在一次约会中，突然就对郑无虞说：“无虞，要不，我们结婚吧？” 郑无虞这个人呢，超级怕麻烦。你当他这几年怎么不找对象？他就是看到周围的男性伙伴谈了对象后，各种被对象麻烦，所以才对找对象这件事敬而远之的。 陈瑾是个意外。她非常独立，一个人生活也能过的很好，性子洒脱不拘小节，和围着他转的那些姑娘完全不一样，是他心目中的对象类型。 于是，略一沉吟，他便答应了：“行，我们结婚吧！” 就这样，两人先去见了对方的家长，得到家长的同意后，便将婚期定在了不冷不热的十月份，正好也是国庆的月份。 第81章 父子俩的争执 两个人一拍即合，见过了双方家长后，就开始准备婚礼了。 郑光荣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想给儿子风风光光办一个隆重一点的婚礼，其实，这会儿的婚礼再隆重也隆重不到哪里去。 但郑无虞不赞同，他最开始不同意办婚礼，觉得结婚就是两家人的事情，他和陈瑾把结婚证一领，再请两家人吃顿饭，就可以了。 父子俩差点大吵起来，还是郑光荣的一句话击中了郑无虞的心。 郑光荣和儿子郑无虞争论得面红耳赤，结果那个兔崽子永远冷着一张脸说不会按照他的意思办婚礼，争论到最后，郑光荣真的是累了。 他看自己怎么样都无法劝动自家的这个兔崽子，突然想脑子里灵光一闪，儿子以前也不愿意找对象不愿意结婚的，这还不是找了对象也结了婚。 为什么？因为那个姑娘陈瑾。 于是，他低沉着嗓音：“无虞，我知道你是个怕麻烦的性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对象陈瑾她愿不愿意只办一个简单的婚礼呢？” 郑无虞愣住了。 虽然他觉得陈瑾的性子可能不会办老头子口中那种繁琐的婚礼，但毕竟他还没有问过陈瑾这个另一方的意见。 见兔崽子愣住了，郑光荣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我可是你老子，还能治不住你？ 于是，郑无虞下班后见到陈瑾，第一句话就是问：“陈医生，我们的婚礼你是想办简单点还是隆重点？” 陈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拉着郑无虞去了医院对面的一个公园，在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这才开始回答郑无虞的问题。 “无虞，你刚刚的那个问题我这几天思考过了。” 郑无虞侧着脸，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如果是我自己，我当然只愿意办个简单的婚礼。” “但是？”郑无虞听出了言外之意。 “你知道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吧？” 郑无虞点了点头。 陈瑾的声音不大，温柔的语调娓娓道来：“我们姊妹四个都是由我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照顾长大的。所以一直以来，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都很心疼我们，他们一直希望我们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共同进步，共同成长。” 郑无虞能够理解陈瑾长辈们的想法，因为他家老头子也是这样。 “原本我想着，我们的婚礼简简单单办个就好了，可是我不能只顾自己的想法。我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虽然开明，但毕竟人的思想观念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孩子结婚的时候，男方越是看重她，就越应该竭尽全力为她办一场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婚礼。” 郑无虞想到自己和老头子的争论，沉默了。 “我是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带大的，我不能不顾他们的想法和心情。他们年龄也越来越大的，我不能让他们老是担心。在婚礼这件事情上，如果隆重地办能让他们放心，能让他们开开心心的，那我宁愿自己受累受麻烦！” 郑无虞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孩子，每次当他觉得自己更了解她了，她就会变幻出另一面的她给自己看。 “你说的对，我之前和老头子争论了一番，谁也没有说服谁。但现在看来，我为什么要和老头子起争执呢？老头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一点我无法否认。谢谢你，圆圆，你让我脑子里转过了这个弯，不然，我和老头子怕是还要继续争论下去。” 郑无虞终于叫出了陈瑾的小名。 天色渐晚，太阳在偏西方被云彩遮住了，只能从云层缝隙里透出光来。刚立秋的天，晚风温柔地吹拂着，像是在人的心上，用羽毛轻轻地拂过，惹得人心痒痒的。 等郑光荣再次见到自家兔崽子，郑无虞居然语调非常温和。 “爸，就按你的意思吧，婚礼办个隆重点的。” 郑光荣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儿子，这还是自己家里的那个冥顽不灵的兔崽子吗？ 见老头子惊讶万分的表情，郑无虞在心里笑了，原来，有的时候对亲人妥协，并不是一件坏事。 “爸，我和陈医生商量好了，婚礼就按照老人的意思办，等两家人正式见面的时候，你可以和陈瑾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好好商量商量。”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郑光荣觉得自己的心里酸溜溜的，怎么，这小子还是个只听媳妇话的耙耳朵不成？ 郑无虞觉得陈瑾有时候说的话非常正确，比如她要求以后两个人成家了，有事情不要瞒着对方，如果暂时不想说，那就说不想说，但不要欺骗和隐瞒。欺骗和隐瞒带来的，将会是更麻烦的矛盾和冲突。 于是，郑无虞便将自己和陈瑾的谈话挑了一些告诉了郑光荣。 郑光荣听完，得意地挑了挑眉。 “怎么样？我就说陈瑾这姑娘人很不错，还好我们先下手为强了。这要是等别人发现了，这么好的姑娘可就进不了我们家的门了！” 郑无虞难得和自己的父亲开起了玩笑话：“那是，您老人家火眼金睛，跟孙猴子似的，谁能比得过您呢？” 郑光荣差点惊掉了下巴，自己的儿子还能有和自己开玩笑的一天？ 他赶紧接上话茬：“那是，我这挑儿媳妇的眼光不错吧？” “诶，不对，我和陈医生不是自己认识的吗？怎么就变成你挑儿媳妇的眼光不错了？”郑无虞疑惑道。 郑光荣“啪”一声，用右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叫你嘴快！他的眼睛四处瞅了下，想找个机会冲进屋子。 郑无虞挡住老头子的目光，“老头子，眼睛看我！来，告诉我您隐瞒了我什么？” 郑光荣原本还不想说，郑无虞有些没有耐心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点说！” 没办法了，郑光荣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只能可怜巴巴地将他和老伙计合谋给郑无虞、陈瑾两位年轻人找各种见面的机会的事情，原原本本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郑无虞听了居然没有生气，他的心里多了一丝甜蜜，看，老头子只是牵了线，自己和陈瑾的这座桥就搭了起来，看来真的是缘分使然。 第82章 新婚燕尔 陈瑾和郑无虞的这场婚礼办得相当隆重。 陈家能来的亲戚好友几乎都来了，郑家也是，加上两个新人的同事好友，人乌央乌央来了一大堆，光摆酒就摆了好多桌。 来参加婚礼的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哭丧着脸来参加。要是真有人哭丧着脸，那不是来祝贺一对新人的，是来给新人添堵的。 谢国强和陈玥坐在下边看着未来的姐姐姐夫面带笑意被亲戚好友调侃着，这场景让谢国强分外羡慕，突然他趴到陈玥耳边来了句:“我们的婚礼也要这么隆重！” 陈玥白了谢国强一眼，心想，你还没和我求婚呢，哪来的什么婚礼？又转念一想，这会儿的人们知道什么是求婚吗？别自己这辈子都等不到别人郑重的一个求婚仪式！ 这样想着，她有些沮丧。 陈玥的情绪怎么能瞒得过时刻注意她的谢国强呢？ 他很快便察觉到陈玥的情绪不对，小声问了句:“你怎么啦？” 陈玥还没从那一点沮丧中回过神，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谢国强还想再问，刚好陈瑾、郑无虞这对新人来他们这桌敬酒了。陈玥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切换成了开心，她上前表示了自己对这对新人诚挚的祝福。 陈瑾、郑无虞也全盘接受了这个妹妹的祝福，郑无虞万年温和不变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丝的讨好，再三向自己的小姨子保证，婚后一定会对自己的妻子、陈玥的姐姐好。 陈玥没有说什么，握了握自己姐姐的双手，表示自己永远是她坚实有力的后盾。 于是，陈玥的那一阵情绪便没有人关注了，就连谢国强自己，也只是以为陈玥刚刚那样的表情，是因为想到姐姐出嫁了，有些感慨，所以情绪上有了起伏。 想到这里，谢国强便没有当回事，陈玥的这阵情绪就像蜻蜓略过水面偶尔泛起的涟漪，因为不明显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只有泛起涟漪的本人知道，那些涟漪没有消散，只是一点点沉没下去，静待时机，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来。 这场热热闹闹的婚礼结束以后，遍地狼藉，厨房里也全是需要收拾的残羹剩菜。请来的帮工大娘大婶们把剩下的菜瓜分干净，又帮着将遍地的垃圾打扫干净，这才离去。 陈家人作为陈瑾的娘家人，也打道回府了。 热闹过后的冷清，会突然给人一种内心空落落的错觉。 陈瑾就有了这种错觉，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被新鲜出炉的丈夫郑无虞的一句话驱赶到了九霄云外。 “圆圆，我们终于成为一家人了！” 是啊，陈瑾也有了除血脉相连的家人外，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家人了。 新婚燕尔，你侬我侬。 郑无虞和陈瑾两个人都是冷静自持的人，不过再冷静的人，有了肌肤相亲，都会变得比常人更亲近。 于是，郑光荣这个很早妻子就去世的鳏夫，硬生生做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的超大电灯泡，狗粮吃到饱肚打嗝。 不过，这狗粮他是心甘情愿吃下去的。儿子儿媳关系这么好，自己应该很快就能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或者小孙女承欢膝下了吧？ 承欢膝下的小孙子或小孙女还早着呢，不过这一对新人的感情，就在日日相对里，在岁月的洗礼中，越发坚定，感情也越发升温，如同埋在桂花树下的女儿红，时间越是流逝，酒香味就越发醇厚浓郁。 婚假结束后，两个人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医院里的人们惊奇地发现，温和但无懈可击的郑无虞医生，脸上开始有了傻傻的笑容，和以前待人温和实际骨子里与人交往疏离到极致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而陈瑾医生，独来独往的高冷之花，也开始充满了人情味。 “陈医生，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同行的小护士邀请着陈瑾。 “不了，我约了人。” 小护士还想说什么，被同行的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等陈瑾走远了，小护士这才被放开。 “不是，你捂我嘴干嘛？”小护士有些不解。 “你是不是傻子？陈医生还能和你一起吃饭？”同行的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怎么啦？你觉得陈医生不会和我一个小护士一起吃饭？”小护士有点激动，“那你可看错陈医生了。我告诉你，陈医生虽然看起来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心肠可好了，每次我犯了错或者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医生看到了都会指点我一下。” 小护士来这家医院的时间并不长，这段时间才经历了简单的上岗培训后分配到了陈医生的科室里。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完全成为了陈医生的迷妹，根本不允许别人说陈医生的不好。 “......”旁边的人一脸“这孩子没救了，已经傻透了”的表情直愣愣听着眼前这个小护士说的话。 “不对，你们这什么表情？”小护士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儿，老师给自己讲题时，自己抓耳挠腮半天还是不会时，老师就是刚刚这个看傻子的表情看自己。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了。 “傻姑娘，陈医生结婚了。” 小护士还是没明白别人说的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我知道啊，陈医生结婚了，她丈夫郑无虞医生也是我们医院的。那怎么啦？”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我们的意思是，陈医生结婚了，她中午是要和郑医生一起吃饭的，你怎么好意思去当人家夫妻俩的电灯泡去的？” 小护士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刚大家捂住了她的嘴并把她拖走。她的脸唰一下红了，“我忘了！” 周围的人没好气地白了她几眼。 “你也好歹长点眼色啊！” 医院里谁不知道，自从结婚后，郑医生和陈医生两个人只要时间允许，基本上休息时间都是在一起的，不是郑医生去陈医生办公室，就是陈医生去郑医生办公室。 孟不离焦，秤杆离不开秤砣。 两人的恩爱给院里也带来了一股良好的风气，那段时间里，秋意渐浓，天气转凉，但省城医院里却是一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繁荣景象。 嗯，转凉的是天气，升温的是人。 第83章 去黑市找六子 见识过陈玥的姐姐陈瑾的婚礼后，谢国强似乎是受到了一些刺激。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情况，谢家虽然在县城里过得还算不错，但毕竟三个儿子的大院子就花了家里不少的积蓄，剩下来的钱其实也没有多少。 如果谢国强想要办一个像未来姐姐姐夫那样隆重热闹的婚礼，那家里是没法拿出这笔钱的。 老娘那里的钱是有数的，而且还得留一部分给谢国强的弟弟谢国富娶媳妇。所以，如果想要有一场不逊于那场的婚礼，谢国强自己还得想想办法。 谢国强之前虽然有朋友在黑市的渠道，以及自己偷摸帮别人修理东西挣得外快，但毕竟以前他大手大脚惯了，时不时去打个牙祭，去和伙计们一起喝酒玩耍，能剩下来的也不算太多。 小金库被谢国强翻了又翻，自我感觉还是差得远呢，他白天夜里都开始犯愁了，这怎么才能来点钱呢，他想尽快，最好今年年底之前就能和心心念念的姑娘结婚，从此有一个自己的小家。 思来想去，只有朋友黑市的那条道，能在比较快的时间内让自己攒到这笔结婚的钱。可是干什么呢？他还没想好，看来改天得抽空去见见自己黑市的朋友了。 几天后，谢国强七拐八拐到了一个隐蔽的巷子里，巷口有个戴着草帽遮住脸的男子守着，见谢国强过来，上前小声问道：“你干什么的？” “我找六子。” “你找六哥？你是什么人？” “我是六哥的朋友。” 这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谢国强一番，这才侧身让开。 谢国强越过男子，走进了巷子里，一直到左边第三户人家，这才上前“邦邦邦邦邦”敲了五下。 这五下过后，有个瘦瘦小小的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打开了门，伸出脑袋左右瞅了瞅，没看到有其他人，这才打开门让谢国强进去。 谢国强侧身闪进去，小男孩又赶紧将大门关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提脚往堂屋里走去。 进了屋子，小男孩这才开始说话。 “谢叔叔，我爹正和人谈事呢，暂时抽不开身。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列个清单给我，我帮你找！” “雷子，我今天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有事找你爹。” “那得等会儿了。” “好！” 看得出来，这孩子很谨慎，他只说自己爹和别人在谈事，没说在哪谈事，也没说谈什么事，甚至都没透露大概多久能谈完。 谢国强在心里感慨，六子的这个儿子寡言，但办事是真的让人放心呀。 “雷子，你弟弟呢？” 六子有一对双胞胎，都是儿子，雷子是哥哥，雨子是弟弟。雨子在娘胎里就没养好，生下来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心脏还有点问题，得好好养着。 也是为了这个儿子，六子才不惜铤而走险，做起了黑市里的买卖。 “雨子又病了，娘带着他去找杏林爷爷扎针了。” 雷子口中的杏林爷爷，原名董杏林，是中医世家出身，前几年家里出事，董杏林被红卫兵狠狠打了一顿，扔在街上差点冻死。那时候六子还只是从乡下偷偷收一些粮食蔬菜拿到城里来卖，每天早出晚归，恰好就遇上了倒在街上的董杏林。 出于怜悯之心，六子偷偷给了董杏林一个破旧的棉袄，还从筐里拿了一点刚收上来的土豆递给了董杏林。 原本只是出于好心，没想要回报的。 谁承想，后来六子的儿子又一次病重，医院里的那些半吊子医生也束手无策，这时候有人偷偷给他推荐了之前的董家，并说如果能找到董家人，或许就能有一线生机。 这时候的董家人天天被驱赶着去扫大街扫厕所，还时常被拉出来批斗，要说也挺好打听的。六子原本以为董家人经历了这一场变故，不会再相信别人，也不会再愿意帮别人看诊。他都做好了跪地求人的准备。 结果夜里偷偷过去，刚说明了来意，佝偻着腰头发凌乱的董杏林便答应帮六子的儿子看诊。 等摸完脉，董杏林说还有救的时候，六子全家人喜极而泣，终于听到好消息了。 六子的小儿子雨子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保住了一条小命。为了报答董杏林的恩情，六子便打听到了这些臭老九们可以选择到乡下劳动改造，这是个好机会。 六子家原本是山里人，六子的爷爷奶奶因为帮助过抗日战争时期受伤的八路军，得到了一份城里的工作机会，于是六子的爹娘便进了县城，做了工人。 六子的爷爷奶奶还在乡下，如果董家人申请下乡劳动改造，一番运作下是可以到六子家所在的小山村的，那里都是六子的本族亲戚，就连村干部也是本姓亲戚，董家人要真是去了那儿，那不就刚好可以得到照顾了？ 这个好机会被六子掰开揉碎讲给了董杏林，董杏林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去！ 于是董家人便去了六子的家乡接受劳动改造，六子的娘带着六子媳妇和小孙子雨子，回了老家，一是为了更好照顾恩人，二来也是为了雨子的身体，这孩子身体实在是太弱了，需要一直有医生照顾着。 于是，六子从此就过上了两边跑的日子，平日里在县城上班，隔几天或者休息日的夜里回老家，一是为了看看家里，二也是为了在村里偷偷收购东西。 雷子从小懂事，于是就跟着自己爹爹两边跑，还能帮着六子警戒放哨，是个稳妥的小家伙。 “雨子又病了？这次严重吗？”谢国强显然对雨子的情况很了解。 “不严重，天气转凉，气温变化大，有点风寒了。” “那就好！” 谢国强一贯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雷子沉默寡言，只有在自家家人和谢国强面前能多说几句话。 不过，谢国强今天来，心里可是装着事情的，他没有心思和雷子说笑，只是默默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雷子虽然奇怪谢叔叔今天居然这么安静，但他一贯沉默，也习惯了这种安静的气氛。 第84章 赚快钱 半小时过去了，六子还是没有出现。 谢国强有点着急：“雷子，你爹和人谈事多久回来呀？” “谢叔叔，我说不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吧。”雷子知道爹现在在地窖里和别人对账，这件事情比较重要，不能向外人透露，就算是谢叔叔，也不能说。 “好吧，那我再等会儿。”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六子这才出现。 “国强，你小子怎么来了？”六子看到谢国强还挺惊讶的，两个人虽然有来往，但一般都是谢国强过来买东西，买东西雷子就能帮忙搞定，所以一般他不在也没事，刚刚雷子说谢叔叔等他好一会儿了，他也是没想到，国强这小子今天居然一直没走。 “六子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啊？” “进屋说进屋说！”谢国强推着六子进了里屋。 六子心想，这估计事情不小。他进里屋前给大儿子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外边的动静。 雷子非常有眼色地坐在了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似是在玩弹珠，实际上眼睛一直注意着大门口的动静。 “到底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六子进了里屋后压低了嗓音，好奇地问道。 谢国强根据自己来时想好的说辞开始讲：“六子哥，我有对象了，这件事情你听说了吗？” “啊，我听说了，这是好事呀！”六子心想，这小子不能是来炫耀自己的对象的吧？ “六子哥，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去参加了我对象姐姐的婚礼，人家那婚礼办得，隆重又热闹！” “你羡慕了？”都是男的，谁还不理解谁啊，别看谢国强喊六子一声哥，实际上他们年龄就只差了两岁，结果六子的两个儿子都五岁了，谢国强这还没成家呢，这对象都有了，肯定离结婚不远了。 “也不是羡慕。六子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好面子。我那未来的姐姐姐夫婚礼那么隆重那么热闹，我能让人家给比下去？”谢国强扬了扬眉毛。 六子知道谢国强是所有兄弟伙里最重面子的人，所以想让自己的婚礼不比未来的连襟差，可以理解。 “你怎么想的？” “我就是觉得吧，要是我结婚，那也得有个隆重点热闹点的婚礼。但是我家里情况，六子哥你也清楚，分家买院子还有我爹的身后事，再加上我还有个弟弟没成家呢，所以家里能给我的钱办个一般的婚礼还行，要想热闹隆重点，怕是没戏！” 话说到这里，六子大概明白谢国强的意思了。 “你想赚点快钱，好赶紧把媳妇迎进门？” “对对对，六子哥，你果然懂我！”谢国强一直紧紧皱起的眉毛舒展了一些。 “所以，你今天找我来，是想和我一起干？” 说到这里，六子还有点高兴呢，他以前就劝过谢国强和自己一起干，但谢国强觉得黑市的生意风险太大，他自己本来就有帮别人修理家电的路子，也不缺钱，没有必要干这个营生。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和兄弟伙们一起给自己的生意里投了点钱，拿点分红。 “也不是说一起干，就是赚点快钱，等凑够办一场隆重婚礼的钱，我就不干了！”谢国强还是觉得黑市的生意不稳当，这个年月，要是被抓了可是大事。 “行吧，那你有想好干什么吗？”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这个道理六子还是知道的。 “我就是不知道干什么才来找六子哥你商量的。”谢国强摊了摊手。 “你等会儿，我好好想想，得好好想想。”六子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做什么来钱快点，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自己肯定是想今年内，不过具体还得问问我对象和她家里人的意见。” “你们日子还没定下来啊？” “没呢，我打算赚了钱以后再和他们家提。”谢国强现在的心思就是自己的婚礼不能办得比陈玥姐姐那场差，不然人家会说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夫，姐姐嫁的多好，妹妹又嫁的怎么样的闲话。 “要不然，你这段时间没事就跟着我，给我打个下手，顺便也看看什么能赚快钱，行不？”六子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适合谢国强干的。 “那也行。” 两个人就这样说定了。 谢国强临走前，还从六子哥这里买了一堆女孩子用的东西，比如沪市那边来的擦脸的、广市那边来的时兴衣服，当然还有县城里不常见的小零嘴。 “你这都是买给你对象的？” “那肯定呀！”谢国强眉眼温柔，笑着肯定六子哥的话。 六子心想，这也就是还没结婚，心还热乎着呢。 谢国强心里的疙瘩放下了，眉头也舒展了，高高兴兴地挑了一大堆东西，扔下钱和票，转身就离开了这个隐蔽的小巷子。 天色正好，陈玥正在院子里和奶奶一起剥着玉米。这玉米是大堂哥陈志强从村里送过来的，经过了几个月的晾晒，衣襟干透了，刚好可以脱粒了。 脱粒的玉米再晒晒，再用大碾子碾成细碎的玉米碴子，就可以在煮稀饭的时候放点增加风味了。 婆孙俩说着小话，手上麻利地干着活。 这时，院门被敲响。 “谁啊？”陈玥清亮的嗓音问道。 “是我，国强！” “马上来了！” 陈玥把剥了一半的玉米扔到簸箕里，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这才去开门。 “你来啦？” 陈玥见谢国强手里提了一堆东西，想要伸手接过来，谢国强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再灵活地一弯腰，进了院门。 进门看见院子里奶奶正在干活，“奶奶，在剥玉米啊？” 黄招娣手里的活没停，笑嘻嘻来了句：“国强来了啊！” 谢国强扬起脸冲着奶奶笑了笑，“奶奶，等我把东西放到里边，马上来给您帮忙！” “哎——”老人嘛，都喜欢嘴甜眼里还有活的年轻人。 陈玥把院门插上，再走过来，谢国强已经麻利地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拿起她扔下剥了一半的玉米，继续剥了起来。 第85章 朱晓霞的追问 第二天下班后，谢国强便去了六子那里。等天黑后，六子带着几个人便偷偷摸摸去了说好的交易地点——山里的一个废弃小木屋，那里已经有人放好了一堆的粮食蔬菜。 这是六子和村里人约好的，双方并不直接见面交易，而是将东西放在这个废弃的小木屋里，等六子将货运走，再把钱票压在木屋里的石头下。 其实，这周围并不是没有人，这会儿就有人盯着这个小木屋呢，只要他们拉着货走远了，他们便会从暗处走出来将石头下的钱票拿走。 一晚上，谢国强跟着六子他们一行人，一晚上跑了好几座小山的破旧木屋，背回了一袋袋的粮食蔬菜。 黑暗的夜里，静悄悄的，只有这些人还在路上，他们的动作很轻，怕吵醒别人。 等谢国强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一晚上精神太紧绷，谢国强倒在床上沾到枕头便睡下了。 第二天，鸡叫了好几遍，谢国强才迷迷糊糊醒来。想到今天还要去厂里上班，他深深叹了口气，黑市做买卖的也不容易啊。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刷完牙漱完口，便去隔壁大哥院子里吃早饭了。 “国强，你昨天怎么没过来吃晚饭？”朱晓霞从厨房端碗出来，刚好看到二儿子进来。 “老娘，我昨天有点事。” “又去找你那群朋友鬼混了？”朱晓霞没好气地狠狠地拍了谢国强的背，“不是都说了，你这眼看着就要结婚了，能不能懂点事，别再去找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了？” 谢国强嘿嘿笑着，抱住老娘的胳膊，“娘，我没找他们鬼混，我真有事，正事！” “你除了去厂里干活还能有什么正事？” 谢国强晃了晃老娘的胳膊，“老娘，真是正事，不过暂时还不能和您讲，等事情成了，我再告诉您，好不？” 长得最俊俏嘴巴又甜的二儿子一直是自己的心头肉，现在心头肉这么冲着自己撒娇，心里再是有气也消了。 “行行行，你的事都是大事，都是正事！”朱晓霞没好气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吃饭！” 谢家的每顿饭都是定量的，昨晚谢国强没来吃饭，饭菜就剩下来了，于是今早朱晓霞便将剩的米饭加了个鸡蛋，用葱花和青椒炒了，做了一小锅蛋炒饭。 再加上煮好的稀饭、用猪油炒好的小咸菜一起，便是一顿简单的早饭了。 吃过了早饭，谢国强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巴，一边站起来一边冲着老娘交代：“老娘，我今天下班后也有事，所以晚饭就不用做我的了。” “你晚饭又不回来吃啊？”朱晓霞的大嗓门一下子就出来了。 谢国强一边作着揖一边跑出了院门。 朱晓霞也不生气，她知道自家老二花钱大手大脚的，平日里有点钱不是拿去吃了就是拿去玩了，谢国强说不回来吃晚饭，朱晓霞便以为他是出去耍了。 谢国强连续跟着六子做了五天的夜猫子，这才受不了地开口道：“六子哥，我这撑不住了呀，白天得在厂子里工作，晚上还得趁着天黑干搬运的体力活，实在是撑不住了！” “那行，那你明天就不来了呗，我已经想好你可以干什么了。” “那我干什么？” “今天先不讲，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肯定都累了，刚好你明天休息，你好好在家休息一个上午，下午你来找我，我再告诉你，行吗？” “行，谢谢六子哥！” 谢国强这天回院子，刚进院子，就发现自己房间是亮着的，似乎有人点了油灯。 还能有谁呢？肯定是老娘。 谢国强心想，这下肯定要好好交代了，他得想好理由，去给六子哥帮忙这件事肯定是不能说的。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手撑着头昏昏欲睡的朱晓霞一下子就清醒了，哼，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 谢国强进了屋子，就看到老娘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一副“你赶紧交代”的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老娘，你怎么还没睡？” “哼，你说呢？”朱晓霞冷哼一声，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老娘——”谢国强的这句老娘真是，恶寒到让人鸡皮疙瘩起来的程度。 朱晓霞绷着个脸，厉声喝道：“好好说话！” 谢国强见一贯的撒娇伎俩没有用，那就只能编瞎话骗骗老娘了。 “老娘，小点声，我告诉您还不行吗？” “那就赶紧说，你这一周都不回家吃晚饭，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谢国强只好拿自己帮别人修理东西这件事打岔了，“老娘，我帮别人修理东西赚外快这事你知道吧？” 朱晓霞多少知道一些，她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最近接了个大单子，有个人从废品收购站弄来了零件，想让我给他组装一个自行车出来。我的水平您也知道，修理个东西还行，组装自行车这我可从来没做过，所以这几天我都去研究这么自己给别人组装自行车去了。” “真的？”朱晓霞半信半疑，“你研究还能研究到这个点？” “绝对是真的！” 见谢国强说的很真切，朱晓霞便信了。 “你这不违反规定吧？” 谢国强不说话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朱晓霞便明白了，摸鼻子这就是心虚的表现，所以这件事情是违反规定的，怪不得儿子不在自己家里组装，而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晚上还回来这么晚。 谢国强就知道老娘会这么脑补的，所以刚刚摸鼻子的动作他是装出来的。 “行吧，你这事我也不好多问，反正你自己小心点，以后就算研究这个也别回来太晚，让你老娘我跟着操心！”朱晓霞站起来一步走到谢国强身前，一只手抓起谢国强带手表的那只手，拿起来看了看时间，“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我晓得，老娘，明天我肯定回家吃晚饭。”谢国强再三向老娘保证，朱晓霞这才端着油灯从老二的院子出来进了老大的院子，回屋睡觉去了。 黑暗里只留下了谢国强悠悠地松了口气。 第86章 争吵 第二天，整整休息了一上午的谢国强，精神奕奕来到了六子所在的暗巷。 “果然还是年轻，这休息半天，状态就调整过来了？”六子笑呵呵与谢国强说笑。 谢国强递给六子一支烟，并用火柴点燃。 “六子哥，你昨晚说想到我能干什么了，到底是干什么呀？” 六子吞了口烟，又吐出来，白色的烟雾飘散在空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国强，我就直说了，”又一个烟圈出现，“你这人吧，娇惯了，我们这收货卖货的活，太累，你肯定干不下去。所以哥给你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谢国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在废品收购站认识了一个人，他能从那里弄成一些没人要的零件、坏了的东西，比如自行车、收音机之类的，对了，还有一些破烂的旧家具。” 闻弦歌而知雅意，谢国强一下子就明白六子哥的意思了。 “六子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把这些零件或者坏了的东西修理好，你们再拿出去卖？” “对，就是这个意思。国强，这活我们干不来，得有技术才行，可你行，你有手艺，脑子也灵活，这些玩意到别人手上那就是废品，但在你的手上可以变废为宝。” 六子早就打废品收购站的主意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开始谢国强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想把这活交给国强来做，但国强这个人吧，他爹在的时候，和他娘都比较娇惯他，以至于干不了什么累的活。所以他才故意让国强跟着自己当了几天的搬运工，目的就是要让他觉得这搬运的活太累，他干不了，等这个时候自己再提出废品利用的主意，国强就不敢再拒绝了。 “可是，六子哥，你也知道我虽然会修理东西，但用零件完全组装，我不一定会。”谢国强没想到昨晚才向老娘扯得慌，居然要实现了？ 这叫什么，因果循环？ 谢国强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人，果然不能扯谎。 “没事，你可以先试试，今晚会有一批零件过来，你明天下班后过来，看看情况，行我们就干，不行就算了！”六子也不强求。 “好，那我明天来看看情况。” 虽然谢国强说的是明天来看看情况，但他心里有数，自己怕是真的要开始利用废品变废为宝了。 因为只有这个，能让自己赚到钱了。 谢国强回家的路上，心想，在机械班学的课程怕是要捡起来，还有自己以前的师傅交给自己的书，也要看起来了。总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吧！ 于是，回家后的谢国强翻箱倒柜，终于把自己以前学习时的笔记、课本翻了出来，重新看了起来。 晚饭时，朱晓霞在中间的院子里喊老二、老三过来吃饭，老三很快过来了，老二却半天没动静，她便亲自上门去叫。 “国强，国强！” 正在聚精会神看书的谢国强听见老娘的呼喊，抬头，脖子一阵酸痛，再看外边的天，已经到太阳西斜的时候了。 自己居然看书看了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 “老娘，我马上来！” 谢国强将自己正在看的书上折了一个角，这才合上书，放在一边，又从床上下来，出了屋子。 朱晓霞站在院子里没好气地骂道：“叫你吃个饭还得老娘亲自请啊？你是老爷吗？” “老娘，我刚刚没听到。”谢国强无奈解释道。 朱晓霞一边和儿子往中间院子走，一边问：“你刚干啥呢？我声音那么大，你弟都过来了，你还没听见？” “老娘，我刚刚睡着了。” 吃过了晚饭，老大谢国立叫住了老二谢国强。 “老二，你等等！” 谢国立是老大，自从爹死后就担负起了照顾老娘和弟弟们的责任，最近他看谢国强好几天都没过来吃晚饭，早就想找他聊聊了，结果一直没逮到人。 今天机会难得，碰上了，自然要问问。 “大哥，怎么啦？” “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见到你回家吃晚饭，我就想问问你怎么个情况。” “大哥，没啥事，我最近就是和朋友出去耍，回来的晚。” 谢国立从小看不惯自己这个弟弟，总觉得这个弟弟整天游手好闲、油腔滑调的，一点也不稳重。 “谢国强，你一个马上要结婚的人了，还天天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鬼混？”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这不是还没结婚吗？”谢国强实在是不喜欢老大摆谱教训自己。 “娘，你看看老二，天天在外边乱晃，回家那么晚！二天非得惹出祸事来！” 谢国强心想，这老大都多大了，还会向老娘告状？真没意思！ “老大，你少说两句，国强人心里有数呢！”朱晓霞自从知道儿子不是出去胡混，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听见老大这么说老二，她心里不舒服。 “娘，你还偏着他？” “那咋了？我们老二要个头有个头，要样貌有样貌，还没结婚，出去和朋友玩怎么啦？” 好嘛，这一下子上升到老娘和大儿子的战争了。 谢国强还想回去看会书呢，才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便站起来对老娘说：“娘，我回自己院子了，您也别和大哥吵了！” 撂下这句话，谢国强脚步匆匆便出了老大家的院子。 院子外，老三谢国富正蹲在门口盯着墙角的一朵野花，听见脚步声，转头望去。 “国富，你怎么在这儿？”三兄弟里也就谢国强和谢国富的关系最好。 “二哥，我听见大哥的声音了，怕你们吵起来，我就在门口等着。”谢国富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他不理解大哥为什么总看不上二哥，他只想家里和和睦睦的。 “没事，国富，大哥骂我呢，和你没关系！”谢国强冲着老三笑了笑。 “那就好，二哥，大哥的那些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谢国富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大哥和二哥之间的矛盾，但如果真要在大哥和二哥里进行选择，他选择二哥，至少二哥一直对他很好。 第87章 关于成就感 第二天下班后，谢国强先回家吃了晚饭，这才去了六子家。 六子家的窗户、门缝处全部堵上了床单之类的，争取不透出光来。 “国强，你看看，这么多自行车的零件，你试试能不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六子见到谢国强便带着他来到了客厅后边的屋子。 谢国强看着屋子里凌乱堆放的自行车轱辘、车架、车头、螺丝、链子等，跃跃欲试。 “行，六子哥，那我就先研究研究！” “好！” 六子还要带着手下的一帮人去村子里收货，把屋子里的东西交代给谢国强后，他便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开干！ 先把大的组件给单拎出来，然后是小组件、螺丝等分类放好，这活雷子也能帮忙。 一大一小，也不说话，就这么热火朝天干着。 等组件整理出来，已经有点晚了，谢国强嘱咐雷子锁好门，这才偷偷摸摸回了自己家。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谢国强终于将自行车组装起来了，就是零件上铁锈比较严重，还需要砂纸打磨和涂上漆料。 等谢国强再次休息的那天，他差不多花了一上午用砂纸把铁锈处理了，再给涂上漆料，又给链子上了油。 所有工作便做完了，等漆料干透，就可以拿出去交易了。 谢国强看着第一架自己组装的自行车，内心里满满的成就感，他突然想把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分享给陈玥。 于是，等不及换衣服，谢国强就这样穿着一身漆料的脏衣服，兴冲冲跑去了陈家。 听到敲门声出来的陈玥，看到的就是一身脏污的谢国强，她很惊诧，这么个帅小伙子穿了满是油污的衣服不说，就连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比如脸上都是脏兮兮的。 “你这是去翻垃圾桶了吗？怎么浑身脏兮兮的？” 被请进院子里的谢国强根本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进了院子，等陈玥刚关了院门，他便一把抱住了陈玥。 吓得陈玥伸手捶了他宽厚的背部。 “你疯了？”陈玥压低了声音叫道。 “满满，我今天干了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谢国强意识到自己身上满是脏污，便很快放开了陈玥。 陈玥好奇问道：“什么有成就感的事？可以分享一下吗？” 谢国强努了努嘴，“别在这说，这里不安全，进你房间吧！” 陈玥心想，这么神秘的吗？ 她带着谢国强轻手轻脚进了自己的屋子，“小点声，奶奶在屋里睡觉呢！” 谢国强也学着陈玥轻手轻脚进了屋，等进了屋这才敢放开了呼吸。 陈玥拧了个毛巾，示意谢国强擦一下自己的脸，又轻轻出去给谢国强倒了一杯茶水，端着走进来递给擦完脸的谢国强。 “你到底干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激动？” 说这个，谢国强来劲了，“满满，我和你讲，你不要告诉别人。” 陈玥点头。 于是，谢国强便把自己帮黑市里的朋友，利用废品收购站的破烂零件，组装了一个完整的自行车的事情讲给了陈玥听。 陈玥听完半天没吭声。 “满满，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不对？”谢国强见陈玥半天不说话，以为是她觉得自己做得这件事情不对，毕竟在现在的人看来，这种行为的确是风险性很大的。 陈玥回过神，她刚刚只是没想到谢国强居然这么大胆，“没有，我没这么觉得。”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种事情风险性还是很大的，你要小心点，别被人抓到。”陈玥细心嘱咐谢国强。 “我知道，我肯定会小心的。”我还想早点娶你回家呢，这句话谢国强是在心里说的。 “所以，你这一个礼拜都在搞这些？” “嗯，我想趁着还没结婚，多攒点钱！” 陈玥见谢国强好几天没来找自己，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兴趣降低了呢。后世不是有句话叫：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了。她还以为谢国强也是这种人呢。 错怪他了！ “你真觉得我做这种事情，你不生气吗？”谢国强小心翼翼观察着陈玥的神色。 陈玥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国强，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和黑市里的人合伙？” “那次，我们不是去了你姐的婚礼吗？我只是想着，你姐姐的婚礼那么隆重那么热闹，以后你要是嫁给我了，婚礼也得是那个样子的。” “你们家条件不是还可以吗？”陈玥不理解。 “是还可以，不过置办院子、修整院子也花了不少，再加上我还有个没结婚的弟弟呢，家里的钱也不会全拿给我来用。”谢国强细细解释。 “我明白。国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不过，做这种事情风险还是很大的，你要小心点，再说了，婚礼隆不隆重热不热闹，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对我好，其他的我不在意。” 陈玥也不想谢国强为了钱出什么意外。 “行，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很开心！你刚刚那么说，我更开心！但我是个男人，想给自己的未来的媳妇一个隆重热闹的婚礼，也是正常的想法。” “嗯，所以我说我能理解你。” “我以后会小心点的。” 两个人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到此为止。 接下来是他们开始谈论最近身边发生的趣事。 “你知道吗？我们最近不是让小朋友用动物来形容身边的人吗？我们班有个小女生站起来把她的妈妈比作了一种动物，你猜她说的什么？” “猴子？” “为什么猜猴子？” “因为猴子精明？” “不对，再猜！” “我猜不出来。” “好吧，我告诉你啊，她把自己的妈妈比作了母老虎，哈哈哈哈哈哈......” 谢国强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在的这些孩子们，这么好玩的吗？ 黄招娣在另一个屋子里睡觉，所以两个人的笑声都压得很低。 “不是，她咋想的啊？居然把自己的妈妈比作母老虎？” “我就问她为什么呀？她说在家里，最凶的就是妈妈了，就连爸爸，也要被妈妈整天骂。” “哈哈哈哈——” 第88章 找人打下手 有情饮水饱。 谢国强得到了陈玥不反对的态度后，开始放开手脚。 六子运送了越来越多的零件过来，除了自行车，还有收音机等家电。这些都在谢国强尝试组装过几次后，变得得心应手。 组装好的货物由六子手下的人卖到了各个村里。虽然大家这会儿都穷，但也还是有手头宽裕的人家。 随着这项生意越铺越开，谢国强的时间几乎不够用了。他思考了两三天，终于有一天晚上故意回家晚了点，堵住了刚搬货回来的六子哥。 “六子哥，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搬了半晚上的货的六子筋疲力尽，只想赶紧躺床上休息。 “你说！” “你们最近拉回来的零件太多了，我要忙不过来了，所以我想请个人过来给我打下手，你看行吗？”谢国强见六子哥满脸的疲惫，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给你找个人打下手？”六子思考了下，最近谢国强组装好的货物卖得特别火，唯一不好的就是组装是需要时间的，不能立刻给货，“行啊，你有人选吗？” “我想让我弟弟国富过来帮忙，六子哥你觉得行吗？”谢国强早就想拉着弟弟一起挣钱了，“别人我信不过。” “行，不过，你们两个都往我这里来，目标太大了，要不然，以后我让他们把零件直接拉到你们那儿去，你们兄弟俩不是各自都有院子的吗？” 谢国强不太想沾染这些事情，但六子哥的顾虑也有道理，兄弟俩天天往这边来肯定会惹来别人的注意的。 “那我回去和国富商量一下。”谢国强现在心里想的是，自己的院子，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都是收拾过了的，放一堆破旧的零件，不好看，要不然，放弟弟的院子里吧。 不过，这事还得和国富商量下，看他是否愿意。 第二天，谢国强在老娘那儿吃过晚饭，兄弟俩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谢国强便一把搂住弟弟谢国富的脖子，“走，去我那儿！” 谢国富老老实实跟着二哥谢国强到了谢国强的院子里，直到进了屋子，谢国强这才放开谢国富的脖子。 “二哥，你找我什么事？” “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国富，我呢，最近在帮六子他们利用废品收购站的破旧零件来组装货物，忙不过来了，你要不要过来给我打下手？” “二哥，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谢国富真的是一个很老实的孩子，光说着这话他就开始脸色发白了。 “你小点声，怕别人听不到吗？”谢国强恨不得上手把国富的嘴巴给堵上。 国富被二哥一说，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的声音大了点。 “二哥，我们家不缺吃不缺穿的，你怎么——” “国富，我们来算算账哈，你参加工作这些年攒到钱了吗？”谢国强知道这个弟弟的脑壳转不了弯，便打算把这件事情掰开揉碎了讲给他听。 “......” 国富原本想说攒到了，不过确实不多。 “你攒的钱够你娶媳妇吗？” “可是我娶媳妇家里不是要给钱吗？”谢国富不理解。 “国富啊，你也不想想，大哥娶媳妇那会儿，爹就给我们兄弟仨分家了，那会儿就已经把钱给分明白了。” 谢国富点了点头，那会儿爹确实分的明明白白的，不偏不倚。 “那会儿爹给我们置办好院子，剩的钱就已经不多了，三家再平分，也没多少。大哥大嫂还有娘都有工作，我们兄弟两个有工作但还没成家，对吧？” “嗯，对的。” “大哥现在除了两个孩子，没有别的负担了。可我们俩呢，还没成家，这娶媳妇不花钱啊？养媳妇不花钱啊？再生了孩子，养孩子不花钱啊？” 谢国富沉默了，自己攒的那点钱，娶个媳妇可能就没了。 “你也知道你二哥我，以前没有对象的时候，天天喜欢出去吃啊玩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我这要是娶媳妇，老娘能赞助我一点，但要想体面点娶媳妇，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二哥还有老娘能赞助点，如果是自己，老娘又能赞助多少呢？ “我也是没办法，陈老师的姐姐嫁到省城有名的医学世家了，那婚礼办得，热闹又隆重，我要是娶陈老师，办个一般的婚礼，那外边人不得笑话陈老师嫁的没有她姐姐好？” 谢国富特别想说一句，人家陈老师的姐姐就是嫁得好呀。可他知道二哥好面子，这话绝对不能从他这个亲弟弟的嘴里说出来，会伤害二哥的自尊心的。 “对，二哥你说得对。” “所以我就去找了六子哥，想从他那儿找到能来钱的办法。不过你也知道你二哥我，懒散惯了，他们那黑市的生意不是起早贪黑，就是担惊受怕，都不是我能干得了的。” 嗯嗯，确实，二哥这个人懒散且爱玩。 “我只有这一身修理的功夫还不错，所以我才开始利用废品来组装货物的，哎，你别说，自行车、收音机这些还真让我捣鼓出来了，要的人还不少，我这就忙不过来了，这才找人来帮忙，别人我又不放心，你来，我还安心点。再说了，这活赚钱呢，我和六子他们是六四分账，你要是来，我那四分你一个一，成不？” 谢国富被二哥说得有点心动。 “真能赚钱？” “你想想啊，废品收购站那些破烂才值几个钱啊，一个完好的自行车又值多少钱？” 谢国富再老实，也被这笔账给迷晕了。 乖乖！这还真能赚不少钱呢！ “二哥，我跟你干！” “行，不过这件事你别告诉老娘和大哥他们。” “我知道轻重。” 谢国强终于把弟弟谢国富说通了，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呢，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既然你要给我帮忙，那就得先看看这些了。”谢国强把自己整理的课本和笔记拿给谢国富看。 谢国富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二哥，这就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一看书就想睡觉。” 第89章 谢国富想找对象了 “一看书就想睡觉，这可不行，你接下来要给我打下手，如果不了解这些，怎么打下手？”谢国强质疑。 谢国富哀求：“二哥，看书我实在不行，打下手我还是行的，要不然你做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学，我实践还行。” 谢国强思考了一会儿，的确，这个弟弟动手能力还行，自己在旁边教教他应该也可以。 “行吧，那你就不看了。” 谢国强突然想起自己忘记的那件事了。 “对了，我刚刚忘了给你说件事。” “啥事呀？二哥。” 谢国强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六子哥说我们兄弟两个都去他那儿，目标太大，所以他想征用我们的院子，到时候那些从废品收购站拉过来的破旧零件，直接送到我们院子里，这样以后我们直接在自家院子里干活。” 谢国富有点迟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别人发现或者查出来了，他们就得完蛋。 “二哥，要不这样吧，我那边的院子挨着冯家废弃的院子，那院子出过事，也没人敢住那里，我们可以把东西放那个院子里，我们再从我那儿翻墙过去，安全也没人会注意到。” 谢国强一拍脑袋，对啊，怎么把冯家的院子忘了。 说起冯家，那也是个可怜的人家，老头老太太不过就是有点海外关系，本来大家也不了解，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的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给举报了。 好家伙，那些小红小卫接到举报，没放过冯家人，老头老太太一个被活活气死，一个不堪受辱上了吊。两口子唯一的儿子立刻和他们划清了界限，从此这冯家院子就荒凉下来了。 也没人敢去住，虽然封建迷信表面上是废除了，但谁不膈应院子里吊死个人，还是穿着出嫁时的大红嫁衣吊死的，这可是大忌讳。 虽然眼红这院子，但也没人敢住进去，于是这院子更荒芜更渗人了。 当初谢国强的爹给三个儿子置办院子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谢国富现在所在的院子，他都看好了一个远一点的院子。 谁知道，原本冯家的邻居疑神疑鬼，总觉得隔壁院子里有脏东西，实在是住不下去了，于是便低价想把自家院子出手了。 也是赶巧了，谢国强的爹原本看好的院子，主人家不打算出手了，留给自家亲戚来住了。 机缘巧合下，冯家隔壁的院子便被谢国强的爹弄到手了。 谢国强和谢国富抽签决定谁要这个院子，谢国富抽到了绑着红毛线的那根签。于是，这院子就到谢国富手里了。 那会儿，谢国强还带着弟弟谢国富去隔壁院子里探险了，结果发现就是荒芜破旧了点，实际上冯家的院子还挺大的。 现在弟弟提到冯家的这个院子，谢国强心动了，“行啊！冯家的院子可以，他们家院子临街，比较方便，就算有些许动静，我们也可以往鬼怪的方向去引导。” 说定了就去干！ 谢国强找了个黑市的探子给六子哥口信，六子哥当天晚上就派人把东西搬到了冯家院子里。 别的不说，谢国强可以回大哥院子里吃晚饭了，也不用半夜回来了，暗中观察他的老娘和大哥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小子老实了。 每天吃过了晚饭，谢国强便跟着谢国富一起，先到国富院子里，再国富的院墙翻到冯家院子里。 谢国富自从有了这个营生，每天早晚都会去冯家院子里忙活。有的时候是去分拣零件，有的时候是去给谢国强打下手。谢国强组装的手艺也越来越精湛，出货也越来越快。 六子见谢国强的效率上来了，便把废弃桌椅的修整也留给了谢家兄弟。谢国富别的不说，修整桌椅，再重新刷漆这种活干得得心应手的。 于是，兄弟俩的腰包也逐渐鼓了起来。 饱暖思淫欲，啊不，是有了经济条件就会想着上层建筑。谢国富目前最想要的，无非就是有个对象，这件事情被谢国强发现后，告诉了自己的老娘，老娘朱晓霞便很快找到了适合谢国富的对象。 朱晓霞找到的这位姑娘名叫田秀莲，家里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从豫省逃荒过来的，逃荒途中，田秀莲的爹、姐姐、哥哥都在路途中饿死了，留下了寡母孤女。 那个年月里，一个寡母带着一个孤女，根本活不下去，于是还在逃荒的路上时，就和一起逃荒的鳏夫吴大志组成了家庭，靠着吴大志这个壮丁弄来的食物，这才平安逃到了金鑫县，并在这里安家了。 田秀莲没有改姓，还是姓田。自己的娘后来日子安稳了又生了个儿子，一个丫头片子和儿子比起来，自然是儿子比较重要了。 接下来的日子，田秀莲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好。吴大志并不苛待她，因为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自然也没多在意，说白了，就是无视。我养着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至于其他，想都不要想。 田秀莲在吴家是食物链的最底端，吴大志和死去的媳妇生了一儿一女，都还活着，平日里特别看不惯田秀莲，所以，田秀莲在吴家吃穿都是最差的。 这一切，直到田秀莲的便宜爹吴大志突然生了急病后去世，已经成年有了自己家庭的吴大志的大儿子，将田秀莲的娘、田秀莲还有后来生的那个弟弟一起赶出了吴家。 田秀莲从那以后，性格大变，十分泼辣地去找了街道办的同志，哭诉了吴家将娘仨扫地出门的事情，又跑到吴大志大儿子所在的工作单位里去闹，差点将吴大志大儿子的工作搞黄了。 吴大志的大儿子是个色厉内荏的，田秀莲以前还小，没有谋生的本领，加上还需要吴家的养活，自然不敢反抗，但这会儿娘仨都被赶出来了，要是再不反抗，不闹起来，娘仨还有什么活路呢？ 在街道办和工作单位领导们的调解下，吴大志的儿子只好将吴大志留下的家当一分为三，自己和亲生妹妹占了两份，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弟弟一份，田秀莲和她娘自然是什么都没分到。 自此，田秀莲泼辣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朱晓霞一听到老三想找对象，立刻就想起了这姑娘，她觉得这姑娘的泼辣刚好可以中和老三的老实。 第90章 出事 一个多月的时间，谢国强、谢国富两兄弟已经赚了不少的钱了。 谢国富在这期间去见了老娘给自己物色好的对象田秀莲，他对未来媳妇的要求就两个：长得不能太难看，和能干。 这两项田秀莲都符合，再加上老娘都说田秀莲这姑娘好了，谢国富也没什么挑的，两个人的事情过了明路，现在就等二哥结完婚，他们就可以办婚礼了。 人在志得意满的时候，脸上会表现出来。 谢国强原本下班后，都要和那群朋友们出去玩耍的，但现在一下班，他就往家里赶，这让大家伙心里不太好受了。以前都是一群街坊邻里严重的混子，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现在你谢国强有了对象了，抛弃兄弟，改邪归正啦？ 是的，一开始谢国强正常下班回家，被他们认为是去讨好未来的媳妇了。但这么长时间不见谢国强出来混，他们总觉得是谢国强看不起他们了，不愿意和他们这群混子在一起玩了。 于是，有个原本就不怎么看得惯谢国强的人，暂且称呼他为驴子吧。这个驴子呢，从小就看不惯谢国强，大家都在一起混，只有谢国强家里条件不差也算不上多好，但这人有爹娘全心全意的爱，身上穿的、吃的、用的都是好的，这怎么不能让人心生嫉妒呢？ 于是，驴子便开始跟踪谢国强，每次看到谢国强正常回家，最开始他真的以为谢国强只是单纯的有了对象后改变了自己，不愿意再混日子了，结果跟踪的时日多了，便发现了冯家院子里经常有声响，他故意有一天提前下班，偷偷摸摸翻进了冯家院子，结果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发现了谢国强的秘密。 原来这小子居然在干这种事情。驴子轻蔑地扯起嘴角，一个阴险的笑容在他脸上诞生。 于是，他悄悄联系上了自己认识的革委会的成员，将谢国强和冯家院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这个人，这个人正愁最近没什么需要自己干得事情，得知了谢国强投机倒把的事情，这还了得？ 原本这个人还想当即就去搜查，被驴子拦住了。 “武哥，你现在过去，只能查到院子里的东西，谁知道那东西谁放在那里的？那院子本就是一个无主的院子，就算被搜查到了，谢国强他不承认，你能有什么办法？”驴子这人睚眦必报，嫉妒谢国强很久了，终于找到个能让谢国强栽跟头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革委会的武哥顺着驴子的话往下想了想，确实，如果不能抓到人，只搜到东西，那也是没有用的。 “那你说，怎么办？” “就我跟踪谢国强这段时间的情况来看，他每个星期的休息日上午都在冯家院子里待着，我们可以趁机早点埋伏在院子里，等他们哥俩一进来，人赃俱获！” “好！” 于是，休息日的当天，天还没亮，革委会的一群人已经偷偷摸摸进了冯家院子里，院子里的荒草很容易给他们提供了藏身之所。 这天，谢国富醒来后和往常一样，先去隔壁大哥院子里吃了早饭。 吃过了早饭，二哥谢国强说肚子疼，便回家上厕所了，谢国富想到自己昨晚修整好的木桌还没来得及上漆，于是便一个人偷偷翻墙进了冯家院子里。 谢国富一进来，直奔廊下堆放着木桌的地方，开始给桌子上漆。 这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国强居然拉起了肚子，半个小时了，才站起来，结果发现脚麻了，好不容易一瘸一拐挪到了后院的石椅前，便坐下来缓了缓。 脚不麻了，这才站起来，结果又开始肚子疼，又去上厕所。 这一来二去的，耗费的时间比较多，那边冯家院子里藏着的革委会成员有一个没沉住气，大喝一声便站了起来冲向了懵逼的谢国富。 没办法，其他人也一起站起来了。 “谢国富，老实交代，这些东西你都哪里弄来的？”两个革委会成员上前便将谢国富擒住了。 谢国富闭紧了嘴巴，他早就想好了，万一被发现了，什么都不能说的，再说二哥幸好没过来，家里还能保住一个人。 于是，革委会的人嚷嚷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他们便押着他去了谢国立家的院子。 谢国立一家早就听到乱哄哄的声音了，这会儿大家都怕革委会，他们自然躲在家里没敢出来看热闹，直到“咣咣咣”的砸门声响起。 “开门！” 谢国立作为家里唯一成年的男丁自然只能站出来了。 “革委会的，赶紧开门！” 谢国立在心里骂了句娘，这群王八羔子怎么来了？难道两个弟弟闯祸了？谢国立一边开门一边在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果然，大门刚打开，这群人就冲了进来。 “谢国强呢？” “国强吃过饭就回自己院子里了？”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去了谢国强的院子。 谢国强拉过肚子后全身虚浮，根本没法再干活了，他原本想去谢国富那儿说一声，今天自己就不干了，结果刚出门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从冯家院子里传出来。 他多机灵啊，一听这声音便发觉不对，怕是出事了，便退回了自己院子里，进了屋子，假装成睡觉的样子。 果然，不一会儿，革委会的人便押着弟弟谢国富过来了。 “谢国强！谢国强！出来！” 谢国强假装刚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去开了门。 “你们这是——” “谢国强，老实交代，你都干了些什么？” 谢国强见国富轻轻给自己摇了下头，便知道自己不能慌，弟弟绝对没说出自己和此事的关系。 “你们在说什么？” “你装的真好啊，谢国强！说，冯家院子里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你弄过去的？” “冯家院子？哪个？”谢国强假装思考。 跟着过来的谢国立助攻般来了句，“就是国富院子旁边的那个荒院。” 谢国强假装才想起来的样子，“哦哦哦，冯家的院子啊，他家院子怎么啦？” 第91章 谢国富被开除 越是事情严重，越是要稳住。 谢国强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建设，表演起来便越发精湛。 “冯家的院子不是荒废很久了，因为传闻说那个院子闹鬼，根本没人敢去吗？” 武哥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谢国强，“别扯别的，你就说院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武哥啊，那个院子那么邪门，谁会去啊？还有，院子里有东西吗？”谢国强装的那叫一个无辜。 要不是武哥从驴子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真会被谢国强精湛的演技给糊弄过去。 “你不承认？那对不住了，我们要搜查你家里！” “行，搜吧，随便搜！”谢国强一脸不怕的表情，他早就把钱财和一些贵重的东西送给陈玥了，说是让陈玥帮他管着，现在家里的毛票加在一起，估计也没多少。 革委会的人像蚂蟥过境一样，摔摔打打将谢国强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搜出来。 “武哥，前院里什么都没有。” “武哥，几个房间里的东西也都是正常的。” “武哥，后院里东西也是正常的。” 武哥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脸色气得绷住了。 “武哥，你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谢国强见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好的院子被弄的乱七八糟的，陈玥喜欢的花花草草也被折断了不少，心疼不已，看着这群人不爱惜的样子眼睛里的火都要冒出来了。 武哥咬了咬牙，确实没有证据，他只好大手一挥，“去，搜下谢国立和谢国富家。” 朱晓霞和儿媳傅美娟躲在角落里一人抱着一个哭泣的孩子哄着。 这群人实在可恨，也不知道老二的事情会不会被查出来？朱晓霞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国立家的东西都是正常的，就连朱晓霞打算留给几个媳妇的旧物件也是早早便藏起来的，这群人根本就找不出来。 惨的是谢国富，他太老实了，赚了点钱从没花过，和自己之前的积蓄放在一起，搜出来后被这群人当成了赃款，有了证据，这群人更加肆无忌惮了，可惜，谢国富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只有那些盒子里的钱票。 革委会的人的确在冯家院子里抓到了谢国富，加上这些钱票，于是，谢国富便被抓走了。 一切平静后，谢家人站在一片狼藉的谢国富的院子里，茫然无措，甚至有些惊慌。 谢国立果然是大哥，很快便恢复成之前稳重的样子。 “娘，美娟，国强，先把家里收拾收拾吧，太乱了！” 于是三个人接力，先收拾好了谢国富的院子，接下来是老大的院子，最后是谢国强的院子。 一切收拾完毕，谢国立开口：“国强，去我那儿吧！” 一家人又回到了中间谢国立的院子，关上院门阻隔了外面街坊邻里看热闹的眼神，谢国立沉默着穿过前院，进了屋子，一家人跟着一起进了屋子。 进屋后，谢国立反身一个大耳光子打在谢国强的右脸上，顿时，谢国强的脸便红肿了起来。 “老大，你打老二做什么？”朱晓霞心疼极了，赶忙上前来查看。 “我为什么打他？娘，别人不知道，他谢国强能不知道？”谢国立此刻的脸色乌青，眼神如刀，鼻子里呼呲呼呲喘着粗气。 朱晓霞张开了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说吧，谢国强，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还搭上了国富这个老实人。” “大哥！” “你别叫我大哥！你是我大哥，不对，你是我祖宗！来来来，祖宗，你给我交代交代，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谢国强现在心里也很乱，弟弟国富被带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于是他便老老实实将自己和六子一起合作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家里人。 “所以，你去投机倒把了？” 谢国强点了点头。 谢国立气坏了，他刚刚以为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看来，这事情不小啊！ “国富怎么搅和到你们的事情里的？是不是你怂恿的？”谢国立的眼睛要喷火了，如果他的眼里能射出箭来，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估计要被他射死。 “不是怂恿，大哥，是这样的......”谢国强便把之前和国富说的那番话，又说给了大哥听。 谢国立无语了，这两个人就是为了娶媳妇才去干这种不光彩的事情的。 “大哥，现在怎么办？”谢国强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大哥。以前他觉得大哥装样子，装为人兄长的样子，现在，他却觉得大哥就是自己的靠山。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谢国立没好气地吼了谢国强。 一时间屋子里没人说话，安静地似乎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 好一会儿之后，朱晓霞这才咬着牙对谢国立说：“老大，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老三从革委会给弄出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有的肉厚，有的肉薄，但再薄的肉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她作为娘，只会希望他们好。 “我去打听打听！”谢国立沉吟了会回复老娘，转脸对着谢国强又是一张没好气的脸，“你，谢国强，最近给我老实点！” 谢国强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谢国富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找了些关系后，只是记了个大过，又当街做了检讨。 不过传到厂子里后，就没那么好了，机械厂直接开除了谢国富。 一周后，谢国富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他没有了工作，未来估计也没有什么好单位敢要自己了。 太难受了！ 田秀莲主动来到了谢家，朱晓霞热情接待了她。 “秀莲，你是不是听说了国富的事情，才来的？” “大娘，的确是。” “那你来是——”老三出了这样的事情，田秀莲就算今天来退亲，她也不能说什么。 在后爹家长大的田秀莲要是看不出朱晓霞现在的想法，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大娘，你放心，我不是来退亲的。” “那你这是来？”朱晓霞的心还是没放下去。 第92章 田秀莲的故事 “我能见见国富吗？”田秀莲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朱晓霞期期艾艾看着眼前的田秀莲，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老三现在颓丧的样子，见了万一田秀莲要反悔，老三的亲事就该没了。 田秀莲是个人精，她自然能看出朱晓霞的小心谨慎。 “大娘，你放心，我真的不是来退亲的，我有别的事情和国富哥商量。” 商量？那应该不是退亲吧。 朱晓霞讪讪看着眼前的姑娘，勉强点头答应，“那你去吧，国富丢了工作以后，每天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吃饭都是我送进去的，秀莲，你是个好孩子，见了国富帮我好好劝劝他。” 田秀莲点头答应，她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谢国富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像是死气沉沉的监牢。 田秀莲谢绝了朱晓霞的陪同，一个人走进了这个静默的院子，她今天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花上衣，就连裤子和鞋子都是没有补丁干干净净的。 谢国富永远记得这个上午，年轻的田秀莲像一朵向阳的小花，直接落在了自己的心房，给颓丧的自己满满的温情。 “国富哥，是我，秀莲，你在里面吗？” 田秀莲是来过谢国富的院子的，自然知道谢国富住在那间屋子，她站在前院，声音洪亮，带着女子特有的温柔。 谢国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秀莲怎么来了？她来干什么？ 他的脑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下子塞满了各种疑问。 院子里喊出这句话的田秀莲，听到了床响的声音，知道国富哥醒着，便不再多喊，只是静静站立在原处，盯着前院与堂屋的化肥袋改成的门帘。 谢国富在屋子里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主动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秀莲，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田秀莲非常自然地走过谢国富的身边，一抬手掀开帘子迈步走了进去。 谢国富愣愣地跟在她身后。 “国富哥，我听说了你的事情。”进了堂屋的田秀莲像走进自己家一样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谢国富的脸一下子红了，肤色太黑，看不太出来，但从他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神情中，也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国富哥大概率是在羞愧。 “你——你都知道啦？”蚊子叫大小的声音，田秀莲听到了。 “国富哥，其实，之前别人给我介绍你的时候，都说你老实，那个时候我觉得老实挺好的，至少比我的继爹、继兄要强，他们为人都太精明了，我不喜欢。见到你之后，我虽然觉得你为人过于老实了，不过也没别的可说，你的条件确实很好，还能允许我经常回家见娘和弟弟，我很满足。” 田秀莲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 谢国强眼睛红了，他以为田秀莲是觉得自己不老实了，有反悔的念头，“那现在呢？” 田秀莲没有回答谢国强的话，而是自顾自从桌子上的木质托盘里拿出一个倒扣着的木杯子，再端起桌子上的暖壶给木杯子里倒满了水。 水是一大早朱晓霞给三儿子提过来的，怕他渴了没水喝。 田秀莲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当听说你的事情后，我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么老实的你也会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惊讶过后，是惊喜。” “惊喜？”谢国强红着眼睛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评价。 “对，是惊喜。”田秀莲两只手捧着杯子，似乎是想从杯子透过来的温暖中汲取力量。 “国富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出生在豫省平原上，家里原本吃喝不愁，上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我是老三。姐姐因为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受到了家里人的关照，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自然被呵护着，只有我，第三个出生，不被期待。爹娘也说不上来苛待我，只是待我没有大姐和大哥那么亲密。家里吃喝不愁，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直到，那几年困难时期，先是一场洪灾，庄稼被淹，后又是干旱，颗粒无收。没办法，爹娘只能带着我们姊妹三个逃荒，一路从平原逃到了山区，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这个时候，我这个老三的特殊便体现出来了。一路上，讨到的食物哥哥姐姐先吃，然后是爹娘，最后才是我。 我很早便想通了，人的心是偏的，总会有自己的偏爱，我不能因为爹娘不偏爱我，就心生怨怼，没有用。国富哥，你别用这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虽然爹娘没有给我最好的，至少没有丢下我或者卖了我，卖儿卖女这种事情，我在逃荒路上见多了。” 田秀莲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对过往已经释怀了。 “后来，姐姐饿死了，再后来，哥哥也因为食物缺乏生病没了，只有我这个女儿，居然活了下来，可是爹不高兴啊，他觉得田家的根没了，愤怒下会打我骂我，就连娘，有的时候也会说为什么没了的人不是我，而是哥哥姐姐。 再后来，爹也没了。就剩我和娘相依为命了。我们一路逃到了金鑫乡，这里有山有水，比我们那儿好多了，于是我们便留在了这里。再后来，娘一个妇人，可能觉得一个人养不活我，便和我的继爹吴大志组成了家庭。 这些你都知道吧？” 谢国强点了点头，娘当时给他介绍田秀莲的时候，把秀莲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只是打听到的一些表面情况，没有秀莲口里说的那么具体。 “娘她没有办法接受爹、哥哥姐姐的离去，将所有的怨气都给了我。她看我的眼神里全是疏离，甚至还有隐隐的恨。所以，她要和继爹吴大志组成家庭，我以为是她想通了，想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了。于是我欢欢喜喜跟着娘一起进了吴家，吴家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就是我的继兄继姐。 继兄继姐对自己的娘是有记忆的，他们没办法接受自己娘的位置被一个陌生人占据了，所以一开始娘和我到吴家的时候，过得并不算太好。” 第93章 我很佩服你 田秀莲讲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嘴巴有点干了，她端起已经有点冷的水杯，一口气喝光了，谢国富赶紧上前再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 “娘对继兄继姐很好，比我都好。一开始我以为是娘想融入吴家，后来又觉得娘是把继兄继姐当成了我的亲哥亲姐的寄托。 所以我不敢有怨言，继兄继姐欺负我，我不敢说出来，怕大家不开心，家里的活我抢着干，饭菜我等他们吃完了才敢吃......” 谢国富替眼前的姑娘感到心酸，他的眼前似乎能看到那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为了讨好全家人，每天努力扮演好一个好女儿角色，眼泪心酸咽下肚的样子。 “我一直盼着娘能对我好点，可是没有。没多久，娘和继爹的儿子便出生了，就是我弟弟吴小宝。你听这个名字，小宝，小宝，多好的名字！ 自从有了小宝，娘的心似乎定下来了，她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小宝的身上，眼里再也没有了我，似乎我不再是她的孩子。 继兄继姐嘲笑我，说我没了爹，现在又没了娘。我很生气，和他们打了一架，当然打输了，打输了我不仅没有受到娘的安慰，还被娘打了一巴掌，说我是个惹事精，吴家好心收留我，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的，我居然像个白眼狼一样打吴家的孩子。 总之，继兄继姐看到我被娘教训了一顿后，再也没有了收敛，开始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娘每次都视而不见，偶尔夜里她会偷偷出来搂着我说，让我忍忍，吴家是我们的恩人之类的话。我听了娘的话，该忍的不该忍的全都忍了。那会儿我每时每刻不盼着赶紧长大，长大后我就可以自力更生，不用吴家养着了。 直到，继爹吴大志那个王八蛋，他居然......” 田秀莲讲不下去了，这是她一生里最黑暗的时刻。 谢国富隐隐猜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在心里暗暗祈祷，别，千万别，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国富哥，我也不瞒着你。继爹吴大志那个王八蛋，喝醉了酒，居然爬到了我在外面的草棚里，想要侵犯我，我拼命挣扎，怎么也挣不脱。这个时候娘听到动静过来了，她看到吴大志扑在我身上，便从院子里拿了块砖头，一下子砸在了那个老王八蛋的脑袋上，老王八蛋抽搐了一下，便晕倒了。 我奋力爬出来，娘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又搂着我哭了，嘴里说着对不起我之类的话，那天晚上，我久违地和娘睡在了一张床上。 娘的怀抱好温暖啊，国富哥，真的很温暖！” 田秀莲脸上的泪，此刻终于滴落下来。 “那个老王八蛋喝了酒又在草棚里冻了一夜，第二天就不太好了，再后来，他就没了。” 田秀莲没有告诉谢国富，当天夜里，娘出去了一趟，她将吴大志那个老王八蛋从草棚里拖到了院子里，又给他身上浇满了酒，又把草棚到路上的痕迹打扫干净，这才回来再次搂着她睡了。 第二天，吴大志被发现了，不过他冻得太久，人已经迷糊了，没几天便没了。 这是她藏在心底里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她不会告诉别人，也不能告诉别人。 谢国富骂了句：“那个畜生，死得好！” “继爹没了后，继兄继姐要把我们母子三人给赶出去，凭什么？我娘自从和吴大志组成一家人后，平日里恭顺柔弱，帮他打理家里家外，还给他们吴家生了个男孩，没有功劳总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辛劳。” 田秀莲冷笑一声，“他们要让我们身无分文出吴家，我倒要问问他们凭什么？于是我便变成了众人口中那个泼辣的田秀莲，闹来闹去都是那点利益，我原本也不想与他们争，可他们太过分了，居然趁着我不在，找人去堵我娘和我弟弟，害得我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好啊，既然如此，何不闹大点？ 我娘是正儿八经和吴大志生活了十几年的枕边人，我弟弟更是和他们是血亲，他们何必要赶尽杀绝？ 我便趁机闹了起来，后边的事情，国富哥，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是的，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吴家长子长女闹了一场，结果只分得了吴大志留下来的一半财产。 “我们分到了吴大志的一半房屋，但那个房子，我不想要，于是便低价卖给继兄，用那点钱找了个纺织厂临时工的活，又在县里租了个房子，这样我们娘仨才算安顿下来。” 谢国富看着眼前表情倔强的姑娘，心里一动，上前一步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田秀莲被这一摸晃了下神，这呆子，难不成是开窍了？ “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秀莲，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田秀莲嗯了一声，也没说信不信。毕竟口头保证，谁不会说啊，还是要看以后的实际行动。 “我们娘仨的小家也就算立起来了，后来我长大了，我娘开始张罗着给我找对象，但大家一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情况，很多人退却了。 一个是我娘，我娘的病现在是好了，但谁也不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复发，就算大夫说了只要不受刺激，复发的可能性很低，可大家都有顾虑。另一个是我，我在和吴家继兄继姐争家产的时候，表现的过于泼辣，男人嘛，都喜欢柔顺的姑娘，我自然不会成为他们的首选。 只有你，国富哥，一开始我们相亲的时候，你和大娘都没嫌弃过我们。” 谢国富心想，我娘不仅不嫌弃你，还觉得我太过于老实，有个泼辣点的婆娘在旁边看着，日子才能过好。 “国富哥，你和大娘都没有嫌弃我们，这一点我觉得你们都是好人，所以我愿意和你们这样的好人成为一家人，一起过日子。” 田秀莲一点一点剖析着自己的心理，“也仅仅只是过日子罢了。最开始，我理想中的丈夫并不是你这样的。” 田秀莲冲着谢国富笑了笑，“我们定亲没多久，你就因为投机倒把被抓了，我心里居然还挺高兴的，国富哥，真的，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特别希望能找一个有冲劲努力奔日子的男人。 这次的事情，我相信国富哥你一定是为了能赚到钱，将来能更好的过日子，所以我很佩服你。你被抓，也只是运气不好！” 第94章 西红柿煎蛋面 朱晓霞在老大院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田秀莲之前说不会退亲的话，完全没有安慰到她。实在忍不住的她出门站在了老三院门前。 她尝试着往里看，根本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因为老三和秀莲那姑娘在堂屋呢，隔着一个不小的前院，根本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说话声。 这让她起了怨言，老三的事情，说白了都是老二连累的，而老二是自己的心头肉，那必定是没有错的，错的只能是那个怂恿老二去做这种事情的陈玥了。 是的，朱晓霞把这件事情的源头定性为陈玥眼红自己姐姐的婚礼，也想办个不输于姐姐那样隆重热闹的婚礼，老二为了讨好自己的对象，一个吃喝不愁的人才去干了投机倒把的事情。 虽然谢国强一再强调是自己好面子，想要个不输于连襟的婚礼，但作为亲娘的朱晓霞还是把源头盯上了陈玥。 她现在心里对老二的这个对象的感观很复杂，一方面觉得这个姑娘的条件不算差，配得上他们家老二，一方面又觉得这个姑娘身体不好，又事事的，怕是以后不能和老三好好过日子。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直接对老二讲出来的，毕竟现在老三对这个对象很满意，也很上心。 朱晓霞的心思飘荡了很久，时间也过去了很久，谢国富这才走了出来，后边跟着田秀莲，两个人的眼眶都红红的，让忍不住打开院门进来的朱晓霞瞧见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怎么啦？两个人好像都哭了？ “老三，秀莲，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大娘，我和国富哥聊得挺好的。” 朱晓霞又把询问的目光看向老三，谢国富低着头，刚刚听了那么一大段秀莲的话，现在的他心绪很复杂，很欢喜。朱晓霞见这个木头儿子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秀莲，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今天午饭就在大娘家吃吧！”朱晓霞看了看天色，邀请着田秀莲。 不管田秀莲和老三后面会怎么样，现在她还是老三的对象，那自己的态度就要摆出来，要热情大方，做好自己该做的。 “不了，大娘，”田秀莲也瞧了瞧天色，“我出来的时候，我娘带着弟弟在糊纸盒子，说好了要一起吃中午饭的，而且我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得去纺织厂继续工作呢。” 田秀莲是临时工，请假也不敢请太久。 朱晓霞表示理解，于是两个人说了些场面话，田秀莲便回家了。 看着田秀莲的身影离开，朱晓霞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俩孩子，一个被开除，一个是临时工，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真是让人发愁。 直到田秀莲的身影转过街角，谢国富这才对着身边的娘说：“娘，我饿了，想吃饭！” 朱晓霞的眼眶瞬间红了，自从谢国富回来后，饭也不好好吃，每天就躺在自己的屋子里也不出来，她都怕她这个三儿子废了。 “行行行，你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不用这么麻烦，简单吃点就行！”谢国富看见娘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你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娘给你做点西红柿煎蛋面吧，面条养胃！” “行！”谢国富对吃的不挑。 朱晓霞转身小跑着进了老大院子，张罗着给老三煮面去了。 谢国富跟着进来，院子里的水井旁，五岁的侄子谢永康带着三岁的侄女谢永茹正在玩泥巴，见他进来，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叫他“三叔”。 真好啊！ 谢国富抬腿坐在石桌前的石凳上，一把抱起了小侄女，像往常一样逗起了孩子，五岁的谢永康也闹着趴在谢国富的大腿上，一手的泥巴就这样蹭到了谢国富衣服上。 朱晓霞出来扒葱，看见院子里的这一幕，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煮面花不了多长时间，午饭只有娘俩加两个小孩子，所以很好做。 等面条上了桌，朱晓霞抱着谢永康喂面条吃，谢国富则是抱起了谢永茹，熟练地喂起了小侄女，这熟练度一看就是经常做。 “老三，上午那会儿秀莲那姑娘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就是听说了我的事情，来安慰我的。”谢国富是老实人不假，那也不是没有一点情商的老实人，上午他和秀莲的谈话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分享给别人，就算是亲娘，也不能。 “那你们俩的事情呢？” “娘，你别担心，秀莲不会嫌弃我的。”谢国富认真和娘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朱晓霞的心落下了那么一点儿，“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朱晓霞是真的在心里发愁，这俩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田秀莲那边的情况她很清楚，娘是病恹恹的，弟弟还小，原本和老三结婚，老三这边还能帮衬点，结果现在老三工作没了。愁死个人！ “娘，晚饭等二哥回来，我找二哥想想办法，二哥他朋友多，应该能帮我找到活干！”谢国富现在充满了干劲，再也不是刚知道机械厂把他开除那会儿颓丧的表现了，他既然决定了要对田秀莲好，那就要承担起自己作为男人应该有的养家的责任，总不能把以后养家的这个重担压在田秀莲身上。 朱晓霞也没有别的办法，老大现在见了老二老三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嫌弃两个弟弟给他丢了人，这事肯定不会管。 老二从小机灵，各路认识的人也多，说不定真能给老三找份工作。 晚上，谢家人沉默地吃完了晚饭，谢国立作为长兄，开始训话两个弟弟：“你们两个，以后给我老实点，尤其是你，老二，以后你再不安分，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便撂下碗筷进屋了，他才不想看到老二老三那两张让人生气的脸。 国强国富两兄弟沉默着收拾好了自己的碗筷，这才出了老大的院子。 “去我那儿？”谢国强揽着弟弟的肩膀将他拖进了自己的院子。 谢国富正好要和二哥说自己工作的事情，便没有反抗。 第95章 看书 谢国强拖着弟弟谢国富进了院子，过了前院，径直进了屋子里。 院子里被革委会搜查时打碎、弄乱的东西都已经恢复了整洁，这是谢国强每天下班后整理的。 “老三，我叫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谢国强率先开口。 “什么事？二哥你说。” “这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了你，对不住！”谢国强先表明了自己对弟弟的愧疚，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怪自己平时不注意，引来了驴子那种小人。 谢国强已经从革委会武哥的手下那儿打听到了消息，就是驴子那个小王八蛋举报的自己，平日里自己不喜欢和驴子这种人来往，就这种人，还好自己以前和他关系不甚亲密。等着吧，这口气自己一定会出的。 “哎呀，二哥，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们是亲兄弟！”谢国富从出事到现在从来没有埋怨过二哥，毕竟这件事情自己也是同意了的，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被发现的后果。 “行，那我就不说客套话了。国富，陈老师听说了这件事情，她拜托她二哥在省城帮你找了个工作，你看你要不要去干？” 谢国富喜出望外，他本来也要找二哥说自己工作的事情，“真的？什么工作呀？” 谢国强便把陈玥今天中午找他说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谢国富。 “陈老师的二哥在省城工作，刚好认识一些人。他给你找了个运输队的临时工，虽然是个临时工，但你好好学，把开车修车这些学会了，转正的几率就很大。” “运输队？”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对，运输队，省城的运输队是几个厂子合开的，主要负责物资的接收和货物的输出，活不错，工资补贴比一般的临时工高点，就是有点辛苦，常年累月都在外边跟车跑。” 谢国富赶紧接话，“二哥，我不怕辛苦！” “那行，等我后天休息，我带你去省城看看情况。” “谢谢二哥，你也帮我谢谢陈老师，还有她二哥！如果真能去运输队，我请你和陈老师去国营饭店吃饭！” “行，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家里，人多耳杂的，我怕——” 谢国富表示理解。 说完事，谢国富就要回自己的院子，走之前，谢国强塞给他一本书，“这书是汽车相关的，是陈老师帮着找到的，明天在家你好好研究研究，争取后天一步到位拿到临时工的工作。” 谢国富虽然头疼，还是接过了这本书，他知道，二哥和二哥的对象都是为了自己好。 “好，二哥，我会好好研究研究的。” 谢国富带着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天已经半黑了，里屋黑漆漆的，他拉开电灯，坐在了桌子前。 二哥和未来的二嫂都是好人，是愿意拉拔自己的人，不像老大，自己出事后，恨不得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打算睡觉前翻会书，这会儿也不心疼电费了。 粗略先翻开，结果在里边发现了一叠钱票，谢国富看到钱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二哥补贴给自己的。 果然，只有二哥还记得自己的钱票都被革委会收缴了，现在的他，就是个只有一处院子的穷光蛋。这钱票他就先收下了，等以后宽裕了再补贴给二哥。 谢国富捧着书看到了半夜，中间每次想睡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这关系着自己未来的饭碗，可得认真点。 万籁俱寂，明月高悬。万家灯火熄灭，谢国富还在看，直到实在困得不行，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公鸡叫第二遍的时候，谢国富便起来了，再次捧着书认真看了起来。可能是一日之计在于晨吧，这次看书他不仅没打瞌睡，还看进去了不少。 早上朱晓霞见老三没来吃饭，还以为这段时间累到了，现在心事放松下来，老三便睡过头了。结果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来吃饭，着急了，赶忙爬上墙头喊。 “老三，老三——” 正在屋子里用功的谢国富听到亲娘的叫嚷，赶紧出来看。 朱晓霞正攀着梯子趴在墙头，见谢国富出来，生气地问道：“你怎么回事？醒了也不过来吃早饭？” “对不住对不住，娘，我都忘了吃饭这件事！” 朱晓霞白了他一眼，“还能忘了吃饭？你这个棒槌，赶紧过来，饭都要凉了！” “行行行！” 谢国富赶忙去了老大家院子。 朱晓霞把放在炉子上温着的稀饭和炒咸菜端过来。 “快吃！” 谢国富讨好地对着娘笑了笑，这才坐下来开吃。 “你这一早上都干嘛了？” “娘，我睡过了。”谢国富囫囵几口将稀饭倒进嘴里，咸菜是一口没夹。 “我猜就是睡过了！”朱晓霞的白眼翻得很标准，一看就是平日里翻多了，“哎呀，你吃慢点，吃那么快干嘛？” “娘，我还困着，想回去再睡会儿。” “先别，我问你，你工作的事情找你二哥问了吗？” “问了问了，二哥说他和陈老师都在帮我打听。” 朱晓霞现在听到陈玥的名字，心里就不喜。 “关陈老师什么事？” “娘，二哥说了，陈老师家里关系多，说不定能帮我找个省城的工作。” 这倒是没错，陈玥这姑娘，最开始让自己满意的是容貌和年龄，接着就是本地的关系比较硬，听说父母虽然不在了，但关系没断，别说省城了，就是外省都有关系。 “算他们有点良心！”其实朱晓霞更想说的是，算她陈玥有良心，知道老三是因为她才遭的罪。 有些人啊，出了事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娘，我这件事和二哥还有陈老师都没关系。我是跟着二哥才干得这件事，那是因为我也想要挣钱。我要是不起这个念头，不搭理二哥，二哥也没法拉我入伙。”谢国富还替自己二哥说好话。 “行行行，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是我做娘的在中间挑拨离间！”老阴阳师了。 “娘！” 朱晓霞没再说话，可心里怎么想的，谢国富这个榆木脑袋猜不透的。 第96章 工作定下来了 第三天，谢国强的休息日。 一大早，他便带着弟弟谢国富，去陈家门口等到了陈玥。 “走吧！”陈玥出来后他们便直奔县城汽车站，很快便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还是同以前一样，谢国强准备了橘子话梅之类的零嘴。陈玥安心享受着自家对象的细心照顾。 后排的谢国富看着自家二哥在陈老师面前献殷勤，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嗯，这些行为可以啊，自己到时候也可以这样照顾秀莲。 得，前排的人在秀恩爱，后排的人在学习讨好对象的方法。 一路颠簸，三个人来到了省城。 金鑫县虽然繁华，却不及省城。12月中旬，天气已经很冷了，县里的人们早就穿的圆滚滚了，省城街头也还有不少人穿着大衣风衣，要风度不要温度地行走着。 谢国富很少来省城，这会儿他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看了。 谢国强带着对象和弟弟先去省城最大的百货商场转转，这里可比供销社里的东西时髦，品类多多了。他们要去买礼物，毕竟是求人办事，还是求的陈玥二哥的人情，按照现在的风气，二哥帮忙肯定是搭了人情搭了礼物进去的，总不能让二哥掏这个钱。 买好了东西，谢国强还给陈玥买了条烟粉色的大衣。 这条大衣挂在服饰区，颜色很是显眼，陈玥便盯着看了几眼，这种颜色的大衣可不多见。谢国强很快便发现了，这一两个月，他在黑市还是赚了钱的，便要求售货员将大衣取下，很快便买了下来。 谢国富在一旁直咂嘴，我的乖乖，180块的大衣，说买就买了，二哥还真是喜欢陈老师，不行，他也得给自己的对象田秀莲买点东西，不然去个省城啥也不给人家姑娘买，自己都觉得亏心。 就这样，谢国富在陈玥的指导下，花掉了手里一半的钱票，买了条红白格子的羊毛围巾。 出了百货商店，三个人带着东西直奔陈玮家。 陈玮今天正好休息，二嫂刘美护不在家，在医院呢。 “二哥，我今天一是来感谢你帮我们家国富找了个工作，二是带国富来试试的。”谢国强一进家门就表示了来意。 陈玮当警察久了，做事雷厉风行，直接穿好衣服便带着三个人去见了运输队的领导。 “老肖，这就是我给你说的人，你看看他行吗？”运输队的一把手叫肖秋生，和陈璋是老战友，后来因伤退役后分配到了运输队，又和老战友的弟弟陈玮联系上了，这关系就很亲近了。 谢国富在陈玮的示意下走上前，肖秋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虎你介绍来的人，自然是行的。” 他们运输队的岗位很吸引人的，大家都抢着要，根本就不愁招不到人，要不是小虎给自己打了招呼，临时工的位置估计也留不住。 “不过要年后才能上班了，我们运输队的车年前忙着将货运出去，再采购年货物资回来，忙得不可开交，车不在，临时工来了也干不了活！” “这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好，你叫什么名字？”这话是冲着谢国富的。 谢国富赶紧回答：“领导您好，我叫谢国富，国富民强的那个国富！” “好名字！”肖秋生赞叹了句，“你带证明了吗？” “带了！”多亏二哥之前提醒自己了，自己才能提前去街道办开好证明。 “那行，我带着你去把手续办理了，年后你就直接来上班。” 肖秋生这么干也是有原因的，他也怕不先定下来，这个名额就会被别人占了。 于是，陈玮、谢国强、陈玥三个人便在运输队肖秋生的办公室里喝着茶水，肖秋生带着谢国富去办理手续。 手续办完，陈玮留下来和肖秋生说起了安全运输的问题，谢国强兄弟俩便带着陈玥离开了。 在来运输队的路上，陈玮表明自己有事，今天无法招待他们。于是他们三个人打算办完事在省城逛一逛，然后直接回县里。 三个人先去了国营饭店，美美吃了顿饭，这顿饭说要请客的是谢国富，最后买单的是谢国强，用谢国强的话说，就是谢国富现在没多少钱，等以后有钱了再请回来。 大餐一顿后，三个人去了供销社，这次是去给家里人买点礼物带回去。 谢国强谢国富联合，给家里人买了一些糕点糖果之类的，陈玥给爷爷奶奶买了松软的鸡蛋糕、麦乳精，还给大伯大伯娘买了烟酒、擦手擦脸的。 买完东西三个人直接去了省城汽车站，坐上回县里的汽车，没多久便回到了县里。 谢国强把东西交给谢国富，拎着陈玥的东西，一路护送她回家。 等谢国富回到自己的院子，先把给田秀莲家准备的东西放到箱子里藏起来，这才提着东西去了大哥的院子里。 院子里，朱晓霞趁着太阳好，坐在小板凳上搓洗着脏衣服。 “娘！” 进院门谢国富先给娘打招呼。 “你这是？” 朱晓霞看着谢国富手里的大包小包，不解地问道。 “娘，这是我和二哥在省城给您买的零嘴！”谢国富笑得憨憨的。 朱晓霞开心坏了，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哎呦，花着钱干啥？我一个老婆子了，还有零嘴吃？” “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和二哥孝敬给您的！” 朱晓霞擦了擦手，接过了大包小包，抱着进了自己的屋子，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一把红毛线拴着的钥匙，用钥匙打开了床上的樟木箱子，将东西一包一包仔细收好了，再将箱子锁上。 “娘，别不舍得吃，以后我挣了钱，还会给您买的。”谢国富不用猜都知道，娘肯定将东西锁在箱子里了。 朱晓霞一听这话，嗯？这是—— 她马上颠颠跑了出来，“老三，你的工作搞定了？” 谢国富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小声说：“定下来了。” 朱晓霞更高兴了，她拉着老三再次进了自己的屋子。 “什么工作？” “省城运输队的临时工！” “这可是好工作！” “那是，这可是用了陈老师二哥的人情！” 朱晓霞听到这句话，心里对陈玥的那点怨气才散了。 第97章 结婚啦! 1974年元旦过后，谢国富便去省城运输队报到了。 谢国强经过这一次事件后，整个人变得沉稳了不少。他也不再强求要什么隆重热闹的婚礼，毕竟革委会还悄咪咪盯着他们谢家呢。 阳春三月，金鑫乡开始进入草长莺飞的初春季节。 陈家人和谢家人坐下来，一起摆了桌酒席，就把陈玥和谢国强的人生大事定在了五月份。这是陈玥最喜欢的季节之一。 金鑫的五月，春天在收尾，夏天在路上，既没有料峭初春的寒冷，也没有炎炎夏日的浮躁，温和、自在、舒适。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这一对新人即将要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成家办婚礼。 这会儿的婚礼不像后世那么浪漫、隆重，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有的。 比如男方要去女方家里接回新娘，进门时会受到女方娘家的各种为难；比如新娘全程不能下脚，要背着抱着，直到进了新家；比如双方父母要给红包给祝福等等。 接回家的新娘要和新郎一起给入席的亲朋好友敬酒，说的是酒，现在的经济条件哪有那么多酒，更多的是茶水。 金鑫可不缺茶叶，这里四周围的山上，有很多茶树，收购站的人都不用去收购，自然有农民们抢着炒好茶送过来。 陈玥作为新娘子给亲朋好友敬完酒，就被送回了新房。 谢国强修整好的院子里，花儿开得正是时候。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白的，各色的花儿竞相开放，似乎是在为这对新人送上最美满的祝福。 陈玥无聊地坐在新房的床上，虚岁四岁的谢永茹把帘子打开一条缝，好奇地望着自己这个陌生的二婶婶。 “你是谁啊？”陈玥带小朋友的时间久了，自己说话也变得可可爱爱。 “你又是谁？”谢永茹把手指放进嘴巴里舔着，奶声奶气含糊反问道。 “你是永茹吧？”谢家目前就两个孩子，这个小女孩是谁，陈玥都不用猜。 “你认识我？哦，你坐在新房里，你是新娘子！”谢永茹歪着头。 陈玥笑出了声，人类的幼崽真的好可爱，“是啊，我是新娘子。” “那你就是我二婶婶了！”谢永茹一脸的恍然大悟。 “永茹，来来来，你过来，二婶婶给你糖吃！” 没有小孩子能抵抗甜甜的糖果的诱惑，谢永茹乖乖走了过来，站在了陈玥的面前，“二婶婶！” 陈玥一把将谢永茹抱起，放在自己身旁，从自己新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格子手帕，再将她的小手从嘴里小心地拿了出来，用手帕给她擦干净了，这才从兜里摸出一把谢国强刚刚偷摸塞给自己的喜糖。 剥开一颗，放进谢永茹的嘴里，“吃吧！” 谢永茹的嘴里瞬间一股水果香甜味，她眯起了眼睛，小腿快活地摇晃起来。 陈玥也给自己剥了颗，扔进嘴里。 果然，这个年代的水果硬糖比不得后世各种各样的糖果，好在没有那么多奇怪的添加剂，安全无公害。 谢永茹觉得今天的新娘子，也就是自己的二婶婶，好看又温柔。奶奶朱晓霞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亲妈傅美娟是传统木讷的妇女。 这也是谢永茹第一次接触到知性温柔的女性。 当然，后来的二婶婶，用她活泼的一面教会了谢永茹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看似知性温柔的二婶婶，内里却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 不一会儿，敬完酒的谢国强进来了。 “永茹怎么在这里？” 陈玥摇了摇头，“不知道，估计是过来看我这个新娘子的。”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谢国强蹲下来，视线盯着自己的新娘子。 满满今天很漂亮，这是谢国强见到新娘子装扮的陈玥，脑子里一直闪着的念头。 谢国强这么一问，陈玥才觉得自己饿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 “行，我去厨房给你端点吃的过来。”谢国强抱起床边的小侄女，笑着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 “我去的正好，大嫂给你煮了碗面，里边放了猪油、煎蛋、还有几片肉，你先垫垫肚子。” 陈玥点了点头，接过面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谢国强就坐在床边看着陈玥吃。 真好看啊，吃面也好看，没有狼吞虎咽，动作很轻柔。 情人眼里出西施。 年轻人的爱恋是热情似火的，陈玥就在谢国强强烈的目光注视下，红着脸假装坦然自若吃完了这碗面，再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谢国强要把碗筷端出去，出去前他在陈玥的嘴巴上快速亲了一口。 嘿嘿嘿，终于亲到了，出了门的谢国强像个大傻子一样憨憨笑着。 留在屋内的陈玥彻底变成了煮熟的虾子，她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心想，陈玥，出息点，不就是一个素的不能在素的一个亲吻，干嘛像见过世面一样啊，上一辈子那些羞羞的小说、视频都白看啦？一个亲亲就让你羞成这个样子，要是到了晚上，那个啥的时候，自己还不得—— 想到这里，陈玥的脸更烫了。 洞房花烛夜，乃是古今第一大喜事。正所谓，鸳鸯终结两同心，俏枕依来春色撩，新裳褪去欲情焚，玉女偕羞蕴艳奇。 一夜风雨。 第二天，先醒来的是谢国强，他一脸幸福的餍足样子，盯着鸳鸯戏水枕头上陈玥红扑扑的小脸，直到陈玥醒来。 “你醒了？” 刚醒来的陈玥便听到了谢国强的声音，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床上怎么会有男人？她呆愣愣地望向声音的发出者。 哦，这张脸自己认识，陈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结婚了！ “几点了？”一开口，陈玥就被自己的嗓子吓到了，这个嘶哑的声音是谁的？好难听啊！哦，是自己的，肯定是昨晚哭哭太狠了。 陈玥心里暗恨道，谢国强这个人模狗样的，还敢龇着大牙冲着我乐？ 气不过的陈玥扭头就咬了谢国强的肩膀一大口，直到咬出了血。 谢国强笑得更肆意了。 第98章 新婚夫妻 “媳妇，起吗？”谢国强的声音磁性，温柔。 陈玥闻言撑起头透过窗玻璃往外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起吧！” 谢国强三两下穿好了衣服，转头看陈玥，“你不起？” 陈玥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宝宝，“你快出去！” 谢国强得意地笑了两声，知道陈玥害羞，揶揄的眼神瞧了她片刻。 只见陈玥的脸越来越红，就像秋天树上熟透了的红彤彤的苹果。 谢国强这才得意地挑了挑眉，转身跨出了房门。 屋子里的陈玥伸出裸着的胳膊，将床边的衣服拉进被窝里，畏畏缩缩躲着穿好了衣服。毕竟是新嫁娘，多少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等她出了屋子，谢国强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饭，啊不，这个点算是早午饭一起了吧。 昨天酒席剩的馒头，放到蒸屉上热一热。 陶瓷碗洗干净，打上两个鸡蛋，加少量的水搅拌均匀，放到蒸屉上。 后院里长得嫩生生顶花带刺的黄瓜，用刀把拍了，再切成小块，加上蒜末、盐、酱油、醋等，大勺子热点猪油，融化后放点红辣椒段沸腾一下，再将热好的猪油泼到黄瓜上。一道风味俱佳的拍黄瓜就完成了。 十多分钟后，蒸屉上陶瓷碗里的鸡蛋液已经凝固成果冻状，端出来，加几滴香油一点酱油。好了，美味的鸡蛋羹完成！ 早午饭就是鸡蛋羹、馒头、拍黄瓜。 简单吃过早午饭，陈玥去补觉，谢国强收拾厨房。 昨天院子里办酒席，等人散了，一地狼藉，虽然后来帮忙的大娘大婶们顺手给打扫了，但还有些角角落落有些没照顾到。 谢国强自从开始对自己这个院子上心，根本看不得一点的不整洁不干净。勤快的娃儿拿起扫帚，仔仔细细将边边角角的缝隙全都认真清扫了一遍，厨房里的碗筷重新冲洗了一遍，客厅的桌子椅子也全部擦拭了一遍，这才停手。 进屋，陈玥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正睁着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屋顶发呆。 “媳妇，你醒了？” 听到声音，陈玥转过头，“醒了！” “还要继续睡吗？” “不了不了，白天要是睡多了，到时候夜里就睡不着了！” 说完，陈玥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行，那我们去隔壁房间把结婚收到的礼物整理整理？”三个房间一个堆放杂物，一个当客房用。 陈玥便跟在谢国强身后来到了另外一间房子。 这间房子就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昨天收到的礼物都在这里堆着。 “这个蜂窝炉是谁送的？”陈玥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口蜂窝炉。 谢国强也不太清楚，他昨天像做梦一样飘飘然的，满心满眼都是新娘子陈玥，哪里有注意到别的。 “你等等，我去拿礼簿！” 礼簿是用来记载送礼明细的礼单簿，上面登记了送礼人的姓名、来客的人数、亲属关系、礼品礼金等。遇到亲戚好友、邻里街坊办红白喜事，这个礼簿就是还礼的参照物。 “蜂窝炉是二哥二嫂他们带过来的。”谢国强翻了翻礼簿，很快找到了目标。 知道是二哥二嫂送的，陈玥就不说什么了，自家哥嫂，没那么计较。 “我们有蜂窝煤吗？” 谢国强都不用思考，家里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没有他了然于心，“没有，不过没关系，我到时候拉点煤炭自己在家制作。” “你会制作蜂窝煤？” 陈玥只见过成品，还真不知道蜂窝煤具体的制作方法。 “那肯定会！”得意洋洋的谢国强。 陈玥笑了，自己这个新上任的丈夫，还真能给自己惊喜。 “行，等冬天天冷了以后再制作吧，到时候我给你帮忙！” 谢国强点点头。 两个人继续清点礼物。 “这还有不少的布匹！” “哦，那些是我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给你做衣服用的。” 陈玥很开心，一匹一匹打开往身上试了试，花色还挺齐全的，她个人比较喜欢单一色调的布料，谢国强让人找的全是要么色彩鲜艳的颜色，要么就是大花小花的布匹。 没办法，现在的审美里，花色的衣服就是流行。陈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兴，再说了，做衣服也用不了这么多匹布料，到时裁点做窗帘、枕套啥的，花色就刚刚好了。 “国强，你真好！”陈玥用甜腻腻的嗓子夸奖着眼前一副求表扬的谢国强。 谢国强笑开了花，“媳妇，你放心，以后我会买更多布匹给你做衣服的。” “好，我相信你！” 礼品清点没花太多时间，大部分的人家送来的不过是鸡蛋、白糖、毛巾、布料等实用的礼物，这些礼物分类清点好，毛巾、布料等放进个大樟木箱子里，白糖放进罐子里密封好，鸡蛋小心放进筐里，平日里拿出来吃。 “累吗？”清点完礼物，谢国强抓了把白糖冲水，端给陈玥解渴。 “不累！”陈玥啜了口糖水，摇了摇头。 等陈玥喝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谢国强一口气倒进自己的大嘴里。 “不累的话我带你看看前院后院？”谢国强想到自己重新布置了一遍的院子，媳妇还没仔细看过，便邀请她一起到院子里走走。 “行！”这会儿离吃晚饭还早，去看看院子被国强归置成什么样子了也好，正好打发时间。 两个人亲亲密密去了前院，前院里除了水井就是各色的鲜花绿植，这些都是谢国强到处寻摸来的种子或幼苗，悉心栽培才能长这么好的。 “品种还真不少！谢谢你，国强！”自己的喜好被别人牢牢记在心里，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陈玥觉得现在的自己快活极了。 “谢什么？你是我媳妇，你喜欢花，我去给你栽种，这是对媳妇疼爱的表现，是理所应当的。”谢国强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陈玥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了谢国强的大手。皮肤碰触的温暖，是作为恒温动物的人，所不能抗拒的。 后院里种的向日葵大概有半米高了，再过个两个月可能就会开出灿烂的黄花。其他蔬果也长得郁郁葱葱的，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第99章 雷雨天 婚后的时候如蜜里调油，细水长流。 陈玥身体素质较差，在外人面前还能装着文静淑女的样子，在日日相处的家里人面前本性早就暴露了。谢国强第一次见陈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隐藏性格，陈玥自然也没有装的必要。 于是，一个能闹，一个在旁边使劲宠着，这日子可不就过得非常有意思了吗？ 朱晓霞散去了对陈玥的怨气，自然能比较公正客观地对待这个儿媳妇了。大嫂傅美娟是个万事都憋在心里的性子，无缘无故也不会来找陈玥的麻烦。 陈玥嫁到了谢家的日子，没有公婆的磋磨，没有妯娌相争的烦恼，就和在陈家当姑娘时的逍遥快活日子差不多，再加上，谢国强又是个会吃会玩的。 没多久，陈玥的脸就圆润了一些。这让陈家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见了，连连夸赞陈玥嫁了个好人家。 太阳东升西落，陈玥工作日去学校上课，周末随着谢国强到处去玩，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3个多月后，暑假，太阳总是毫不留情地照耀着，湿气不断上升，让人感觉似乎是在一个大蒸笼或者大烤箱里。 天气特别热的时候，陈玥非必要是不出门的。 这天，房间里闷热又潮湿，陈玥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只能躺在床上早就铺好的凉席上，汗流如雨下。 空气异常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陈玥心想，怕是要有一场大暴雨了，也不知道国强今天去厂里上班带没带雨具，没带的话怕是要淋雨。又转念一想，夏天下得雨不是雨，是开水，淋一场也无所谓。 陈玥的猜想没有错！ 快到下班点的时候，天空突然噼里啪啦开始掉豆大的雨点，开始比较稀疏，慢慢地越下越密。 下雨的过程中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听到轰鸣的雷声的谢国强，心里一个咯噔，他很忧心这会儿独自在家的媳妇，媳妇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怕打雷闪电的天气，这会儿指不定缩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呢！ 越想越是焦急。 下班铃声一响，谢国强飞快冲出去，还好雨下小了一些，到了大门口门卫室，被门卫大爷拦住了。 “国强，这雨一会儿下得大，一会儿下得小的，你要不要避避雨再回家？”大爷也是好心。 谢国强谢过大爷的好意，“谢谢大爷，不过我媳妇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她，想赶紧回去。” 说完就要继续往雨里冲，被大爷再次拦住。 “你这样回家要是遇到雨下大了，肯定要淋成个落汤鸡，不如，我给你找个遮雨的？” 这次大爷的提议谢国强没有拒绝。 大爷在门卫室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个化肥袋子，这会儿化肥袋子不好抢，一是化肥本来就属于稀缺物，数量不多，二是农村买不起布料穿不起好衣服的人家，会把化肥袋子拿回去改造改造，缝成外衣穿在身上。 门卫室里能翻出化肥袋子，还是完好的，说明大爷也不是个普通人。 只见大爷将化肥袋子底部从中间拉开，然后将一个角塞进另一个角内，形成了一个帽子状。 “好了，拿去戴头上，遮雨！” 谢国强连声谢过大爷，披上化肥袋子简单制作成的雨具，再次冲进了雨里。 雨淅淅沥沥下了会，在电闪雷鸣里突然变成倾盆大雨。 谢国强一口气跑回了家。大门虚掩着，谢国强开门进了院子，又将虚掩着的大门木栓推过去，继续顶着化肥袋子穿过院子来到了屋子前。 屋子边上有一米多宽的瓦檐，刚好遮住了大雨。墙边堆放着一些杂物和花盆，墙上挂着物件。 谢国强将化肥袋子挂在了墙上的钩子上，又敲了敲窗子。 “砰砰砰——” 缩在床脚与墙角处瑟瑟发抖的陈玥听到窗户玻璃被敲响的声音，跪着爬到窗子边上，刚好看到了自家男人。 陈玥的心一下子定下来了。 谢国强透过窗子冲着陈玥安抚地笑了下，这才跨进客厅，往他们住的屋子里来。 到了屋子门口，他将窗帘拉起，用旁边的钩子勾住，也不进来，就在门口与陈玥说着话。 “媳妇，吓到了吧？” 陈玥“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委屈与不安。 “没事，我回来了，你不要怕！”谢国强恨不能立刻上前抱住自家的乖乖媳妇好好安抚一番。 怕是不行，自己刚淋了雨，身上湿漉漉的，乖乖媳妇又是个身体病弱的，这湿气要是上了身，可不得生病嘛！ “嗯嗯，你赶紧过来！”陈玥现在就想让自家男人抱着自己，好有更多的安全感。你没听见，这轰隆轰隆的雷声还在响呢，多吓人！ “你等我下，我倒点热水擦擦身子，再换个衣服，马上就进来！” 谢国强将客厅桌子上的暖瓶里的水倒在盆里，将毛巾浸进去，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只剩个裤衩子，再将毛巾拧干，用热毛巾擦拭身体，直到头上、身上都有了热气，这才停止。 等一切完毕，他这才进了屋子，进屋子时顺手将钩子上的门帘放了下来，进屋后又重新找了条短裤换上。 这过程中，陈玥用手捂着眼睛，做出了一副害羞不敢看的表情，实际上指缝宽的呀，都能下面条了。 “想看就看，我是你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谢国强坏笑着将身体正面朝向陈玥。 陈玥赶紧把手指缝收紧，“我才不稀得看呢！” 换好短裤，谢国强上了床，抱住了陈玥。 “媳妇，你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陈玥趴在谢国强怀里，摇了摇头，耳边似乎再也没有了雷电的声音，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的心跳声。 谢国强继续问：“不饿，还是不吃东西？” “等会儿吧，这会儿没啥胃口！”陈玥轻声答。 “行，那等下你要是饿了，喊我，今天就不做复杂的了，下个清汤面吃，行吗？” “行！” 谢国强结婚后，不再去隔壁大哥的院子里和大家一起吃饭了，自家后院里的厨房派上了用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做，自由多了！ 第100章 爷爷中暑 这一年暑假的天气异常奇怪，气温直逼四十摄氏度。 64岁的陈宏业，在家闲不住，跟着一群老街坊去附近河边钓鱼，遭受到了太阳的猛烈照射，非常不幸地病倒了。 虽说只是单纯的中暑，但毕竟老人家年龄大了，稍微生点病就吓人的不行，在家猫着躲避酷暑的陈玥，着急到不行，便不顾天气的炎热，独自一人在蒸笼似的下午时分，跑回陈家来看望自己的爷爷陈宏业。 “爷爷，你没事吧？”看着以前高大的爷爷，蜷缩在床上，奶奶拿着蒲扇给轻轻扇着风，陈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宏业见到小孙女自然开心不已，“满满，我没事，就是中暑了！” 黄招娣也在一旁搭腔，“对，满满你别担心，你爷爷没事，谁让他大热天的还出去钓鱼？活该！” 她也怕呀，老头子倒下的那瞬间，她心脏差点吓到骤停，还好只是中暑，没什么别的大碍，不然—— “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陈玥还是不放心。 “看过了，你大伯借了邻居家的手推车，把你爷爷拉到医院去瞧过了，大夫说没啥大事，给开了藿香正气水，说是这段时间就别让他出去了，在家躲阴凉处，按时吃药就没事。”黄招娣见小孙女一脸担忧，赶紧解释。 陈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对了，你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往常都是和孙女婿谢国强一起。 陈玥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太着急，国强在厂子上班，估计回家见不到自己要着急。 “爷爷奶奶，我听人说爷爷病了，一着急，赶忙回来了，还没和国强说。” 黄招娣一听孙女婿不知道孙女回家，着急了，“你婆婆不是在家吗？你没和她说一声？” 陈玥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一着急，就忘了！” 这傻孩子！出来也不和家里人打个招呼。 “那怎么办？要不然你去街道办给你婆婆和国强打个电话说一声？”黄招娣提议。 陈玥摇了摇头，“婆婆家附近，我也不知道哪里有电话。” “那你给国强厂子打一个呗！”黄招娣推着陈玥出了院子，“你现在和别人组成了家庭，做事要顾全谢家那边，不能说上哪就去哪，至少得给人家家里留个口信，别让别人担心你。” 陈玥点了点头，自己怕是心态还没转变过来，自从结婚后，她和国强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生活，除了上下班和婆婆一起，国强要是不在，自己就在房间里看书写稿子，很少出门，也很少去隔壁院子里串门聊天，这怕是不太好，以后得注意了。 陈玥去街道办给谢国强厂子里打了电话。 “国强，有你的电话！”一个工友小跑到谢国强跟前，“有你的电话，柳部长喊你去接一下。” 谢国强疑惑着让旁边的工友顶上自己刚才的位置，一边心想，还会有谁给自己打电话呢？奇怪！ 来到宣传部，柳部长指了指自己办公室里边，用口型提醒，“是你媳妇！” 谢国强更疑惑了，媳妇学校正在放暑假，这么热的天，媳妇不在家待着，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了，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这样想着，他心急如焚，大步进了柳部长的办公室，拿起听筒。 “喂，媳妇，出什么事了？”语调焦急。 “没啥事，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说，我回爷爷奶奶家了。”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自己回去了？” “我听人说，爷爷生病了，有点着急，就一个人跑回来了，回来才想起来忘记给你留个口信了。” “爷爷生病了？严重吗？” “就是中暑了，不严重，放心吧！” “不严重就好！那媳妇，下班后我也过去爷爷奶奶那儿吧！” “行，那你过来吧！” “那，媳妇，你想不想我呀？我在厂里可想你了！” 电话里陈玥也不敢说什么肉麻的话，老老实实给谢国强交代完自己的行踪后，便借机挂断了电话。 谢国强笑了笑，放下了听筒。 下班后，谢国强第一时间去找了大伯陈兴文。 “国强，下班了还不走，你有事啊？”陈兴文换好了衣服，拎着脏衣服打算回家了，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侄女婿谢国强似乎在等人。 “大伯，满满今天回家了，我和您一起回去。” 回家？陈兴文反应过来这意思是侄女回了自己家。 “行，一起呗！” 两个人一路话不多，也是累到了，最近快到全国机械厂展示成果的日期了，各个地方的机械厂都铆足了劲，加紧生产中，他们机械厂也不例外。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回家吃过了饭就想睡觉，哪还有什么精力聊闲天？ 不过也不能这么沉默着。 陈兴文突然想到了侄女满满，“满满怎么一个人回家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和他娘黄招娣想到一起去了，自从结婚后，陈玥回家必定是和谢国强一起回来的，两个人好的和一个人似的，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怎么今天突然一个人回来了？ “哦，我听满满说，爷爷病了，她回去看看。” “你爷爷没事，就是中暑了，我带他去医院瞧过了。”原来是因为听说老爹病了。 “没事就好，满满估计也是担心。” 陈兴文心想，还是养闺女好啊，你看，老爹生病以后，先是自己闺女陈红，现在又是侄女陈玥，担心老人身体，听到信息第一时间就来看望，多孝顺！ 又没话说了，还好离陈家院子也不算远了。 爷俩加快了步伐，很快便进了陈家。 晚饭陈玥和奶奶黄招娣已准备好，两个人进屋洗漱了下，便坐下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别着急，锅里还有，你们慢点吃！” 见到老大和孙女婿吃饭像土匪一样扫荡，黄招娣心疼坏了。 “没事，让他们吃吧，最近厂里任务重，不吃饱没力气干活！”陈玥听谢国强讲过厂子里现在的状况。 “行行行，不过还是吃慢点吧，吃慢点对身体好！”老人的道理总是一大堆。 第101章 再次半夜发烧 繁星闪耀的夜晚，没有灯光也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陈玥和谢国强两个人踩着星光，往家的方向走着。院子门口，朱晓霞坐在台阶前，无声静默。 小夫妻俩直到走到院门口，才被突然站起来的朱晓霞吓了一跳。 “谁！”谢国强一把将媳妇拉到了身后，眼神犀利望着对面的站着的人。 “是我，你老娘！”朱晓霞等到现在已经没脾气了。 “老娘啊，您怎么等在这儿？”谢国强这才拉着陈玥向前，一边和老娘说着话，一边开院门。 朱晓霞没有说话，等小夫妻俩将院门打开，跟在两口子身后进了院子。 谢国强先进了屋子，将里边的电灯线拉开，灯光驱散了黑暗。 陈玥进门洗了洗手，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问：“娘，这么晚了，您等在门口是有事吗？” “下午我想去供销社买东西，便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结果发现铁将军把门。我心想应该是出去了，便自己去了供销社，等我回来，你们院子还是铁将军把门，晚上吃过了晚饭，还是铁将军，国强也没回来，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只能坐在门口等着。” 朱晓霞的语气很平静，陈玥却从中感受到了压抑的情感。她赶紧上前一把揽住婆婆的胳膊，这也是她以前向奶奶、大伯娘她们撒娇时的标准动作。 “娘，对不起，我听说爷爷病了，一着急就稀里糊涂的，忘记和家里人讲，就自己一个人回娘家了，真是对不住，让您担心了！” 朱晓霞挣脱了陈玥的挽手臂，她现在内心的感受不太妙，你着急，着急你就忘了自己是谢家的媳妇了吗？两家离得这么近，就一道院墙，你陈玥就不能过来说一声？就这么无声无息回娘家去了？ “我从晚饭时太阳还没落山，等到了刚才。”朱晓霞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谢国强这会儿也洗漱完毕了，“老娘，你放心吧，爷爷没啥大事，就是中暑了，养几天就好了。” 他没有意识到老娘这会儿是在生气。 “行，陈玥啊，你下次出门记得过来和我说一声！”朱晓霞根本不想和自己这个棒槌儿子废话。 “好的，娘，今天真是对不住了，让您在门口等那么久！” “知道就好！” 陈玥还以为朱晓霞不生气了，想再次揽上婆婆的手臂，被朱晓霞躲了过去。 “既然你们回来了，也没啥事，那我就回去了！”说完便直接回了隔壁院子。 一直到隔壁院门“吱悠”响了一声又关上，陈玥这才转身进了房间，对已经躺在床上休息的谢国强抱怨：“娘肯定是生气了！” 谢国强一脸疑问，“娘生气了？为啥？” “还能因为啥，肯定是气我出门没有和她说一声。”陈玥单膝跪在床边，撅起了小嘴。 谢国强笑着摇头，手指捏了捏陈玥鼓起的小嘴巴，“放心吧，老娘才没那么小心眼！” 陈玥不好再说，人家儿子都觉得自己娘没生气，那就当没生气呗，再说下去，倒显得自己多疑多思了。 “睡吧！” 室内再次一片黑暗，累坏了的谢国强很快便呼呼进入了梦乡，陈玥却久久无法睡着。做姑娘和做人家的儿媳妇，还真是不一样。 今天在陈家，奶奶和大伯娘把自己拉到里屋，悄悄传授给自己好多做媳妇要注意和避讳的事情，还教育自己以后就算是回娘家，也要和婆家人说一声，不能悄悄咪咪就回家，这样非常不礼貌。 好吧，自己肯定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等明天起来一定要好好向婆婆道个歉。 这样想着，陈玥便进入了梦乡。 半夜，谢国强被一团火热给烫醒了，睁开眼的他意识到，是怀里的媳妇生病了，他赶紧下了床，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常备的退烧药，这是陈家在陈玥出嫁那天嘱咐谢国强准备的。 陈玥经常生病，陈家人都习惯了，家里常备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止泻、止咳之类的药物。陈玥嫁给谢国强，这一切就得谢国强准备了。 谢国强从外边的暖瓶里倒了一杯已经不热了的开水，进了屋，将被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这才拉起陈玥。 “媳妇，媳妇，醒醒！” 陈玥烧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她，勉强睁开了眼睛。 “别吵！” “不吵不吵，媳妇，你生病了，要吃药！” “生病？”陈玥抬起酸痛的胳膊，用手背测了测自己额头的温度，确实滚烫。 “吃药！” “对，吃药！张嘴，啊——”谢国强耐心地将药喂到陈玥嘴里，又温柔地端起水杯，喂陈玥喝水。 陈玥就着不热的水，将药片吞了下去。 “吃了药就睡吧，我守着你！”谢国强看着媳妇困倦的样子，小声温和地说道。 陈玥点了下头，再次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谢国强去厨房的水缸里打了盆冷水，将毛巾浸湿，小心放在了陈玥的额头上。他不敢睡，怕发热反复。 太困了，他一会儿倒下睡着，一会儿又惊醒了，惊醒后会再次小心翼翼用手测一测媳妇身上的温度。 幸好，一晚上都没有反复。 第二天，陈玥醒来，婆婆朱晓霞守在床边。 “婆婆？”任谁一睁眼看到自己的婆婆在床边，也是会疑惑的。 “昨晚你发热了，国强照顾了一夜，早上他得去上班，最近厂子里不让请假，于是便喊我过来照顾你了。”朱晓霞解释。 陈玥这会儿已经觉得好多了，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额头，也没有发热，身体也没有其他症状。 “谢谢婆婆了，不过我没事了。” “没事了就好，我煮了粥，你喝点粥吧！”朱晓霞将自己煮好的白粥递给陈玥，让她自己喝。 陈玥接过了白粥，一勺一勺喝了起来。 她有个很好的习惯，不管生什么病，生多大的病，身体有多难受，都要吃饭，哪怕只是吃一点点的白粥，那也要吃，不吃就没有能量，没有能量怎么能抵抗疾病的摧残呢？这是陈玥心底里最普通的认知。 第102章 三家齐聚吃晚饭 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最软弱的时候。 就算陈玥已经习惯了生病时肉体的难受，心灵上的折磨也无法避免。 朱晓霞这个婆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递水，在陈玥又开始发热时给她拧毛巾降温，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守在她的身边...... 哪怕再铁石心肠、再冷情的人，也会被感动。 “娘，您去歇歇吧！”陈玥的称呼不知不觉中变了，她在恢复过来以后，对着满脸疲惫的朱晓霞满眼愧疚。 “我不累，等下国强回来了，我再去休息。”朱晓霞轻声细语。 生病了的美人同样是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再加上柔弱的眼神，苍白的面孔，朱晓霞心想，难怪老二这么喜欢陈玥这个姑娘，这哪个人能顶得住？自己要是个男的，说不定比老二还过分呢。 “娘，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辛苦您了！”陈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婆婆没有义务照顾儿媳妇，朱晓霞能这么对自己，完全是看在谢国强的情分上。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婆婆对自己好，自己也要对婆婆好。 “哎呀，没事，你这不是生病了吗？娘照顾你，应该的。”嘴上说的很好听，实际上朱晓霞心里对陈玥也不是没有看法的。 一个大姑娘，看着挺好的，结果三天两头生病，身体这么弱，以后怎么生儿育女，为他们谢家开花结果呢？ 不过，老二现在正心热呢，自己可不能做那种不懂事的婆娘，这种时候，能好好表现还是好好表现，毕竟以后自己虽然不和老二住在一起，但万一以后老大靠不住，还不得靠老二老三？ 暂时，她不能做个恶婆婆，会被人讨厌的。 陈玥不知道婆婆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不然也不会突然改变了对婆婆的态度。 “你还难受不？要不然再睡会？”朱晓霞瞅了瞅客厅白墙上挂着的钟，“多睡会对恢复身体有帮助，刚好你睡一会，我也能抽时间去把晚饭做了。” “这么晚了？”一整天昏昏沉沉的，陈玥还真没有注意到快到晚饭时间了。 “娘，今天就在我家做吧，厨房里该有的都有，后院里也有蔬菜，您看着做吧！” 原本婆婆来照顾自己一个晚辈，陈玥心里就很过意不去了，这要是晚饭还去大哥家里做，未免有点过分了，于是陈玥便这样提议。 朱晓霞也正有此意，她没有推辞，劝说陈玥继续躺下休息，一个人去了后院里的厨房。 后院里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丝瓜、豆角等等各色蔬菜齐全，朱晓霞见了，笑着摇了摇头，娶了陈玥这个姑娘，也算是有个好事情，老二这个不着家的，居然能安心收拾家里了，结婚后也不跟着狐朋狗友往外跑了。你看看这菜园子，收拾的多好！ 摘了几根茄子、几把黄瓜、一大兜的豆角、几颗辣椒、几个丝瓜，朱晓霞便去厨房准备晚饭了，她上午煮粥的时候看过了，老二家厨房里什么都不缺，品质比较好的大米、各类豆子、各类调料、挂面、猪油等满满当当，就连泡菜缸里也满满的泡菜。 这两口子，估计挣来的钱都花在吃上了，这日子过的，真让人羡慕！甚至前院的水井里还吊了一小块五花肉！ 朱晓霞可不会替老二两口子省着，既然家里有，自然要做来给大家伙吃，反正老大家是自己掌勺，精打细算的她已经好久没见到油花和肉了，刚好可以做点荤菜，给大家伙补补营养。 辣椒炒鸡蛋、豆角炒五花肉、辣椒擂茄子、拍黄瓜、丝瓜煎蛋汤，再加上热气腾腾的绿豆白米饭，齐活！ 老大媳妇傅美娟接了两个孩子回家，没见到婆婆，闻到了隔壁老二院子里传来的香气，知道今天要在老二家吃饭了，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过去帮忙。 等带着孩子过去，陈玥又一次歪倒在枕头上睡着了，傅美娟嘱咐两个孩子在后院里小声玩，不要发出大的动静吵到二婶婶，得到两个孩子的保证后，这才进了厨房。 “娘，今天啥日子啊，吃这么好？” 鸡蛋平日里婆婆可都不舍得做，更何况还有肉呢！嚯，米饭还是纯白米饭，不是那种煮出来黄黄的杂米。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国强昨晚半宿没睡，照顾陈老师到天亮，再加上最近厂里的活很重，我做点吃点给三个儿子补补，怎么啦？你有意见？”朱晓霞对这个儿媳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毕竟都一起生活好几年了，装也都装不下去了。 傅美娟连忙摆手，“没意见没意见，我这不是很久没见到油花了，看见娘您做的这些好菜，嘴馋了！” 她可不敢把自己心里现在想的内容说出来，毕竟用的是二弟家的食材，他们家两个大人两个孩子，怎么吃也是他们占便宜。 “放心吧，今天吃个饱！米饭要是不够吃，还可以再下点挂面，外面菜园子里有小白菜有小葱香菜的。”朱晓霞知道大儿媳的尿性，不过今天她借花献佛，手比较大，自然希望全家人都能吃饱。 “那敢情好！” 傅美娟撸起袖子帮忙盛饭。 等谢家的男人们回来，晚饭便开始了。 谢国强不放心，第一时间去看过了陈玥，见她睡着，也不忍心叫醒她，问过老娘有没有给自家媳妇留饭，听说留了，便放心去吃饭。 “娘，你这做饭的手艺真好！”谢国强一口米饭一口菜嚼着，还不忘恭维辛苦了一天的老娘。 “好吃吧？” “好吃！”小孙子谢永康口齿不清晰地抢答了，他正咬着一口肥肥的五花肉。 “好吃就多吃点！”看着小孙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朱晓霞的眼里全是慈爱，她夹起一块五花肉放进小孙子的碗里。 至于谢国立和谢国富两个大人，根本没时间说话，都在大口大口吃着饭菜，哪还有功夫张嘴干别的？ 果然，米饭不够吃，傅美娟不用婆婆动手，自己就去煮面了，没一会儿端着一小盆挂面进来。 “想吃自己用筷子夹！” 第103章 谢国强受伤 陈玥的这场病，其实就是着急上火和暑热结合导致的，断断续续十天左右，病情才完全好转，不咳嗽、不发热、不鼻塞、不喉咙痒了。 这场病，也让她对谢家有了归属感，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在心里正式接受自己成为了谢家的一员。 出门记得和谢家人说一声，做了好饭好菜也会端过去，偶尔不做饭也去蹭个晚饭，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会过去说说话帮帮忙之类的。 这天，陈玥在老大院子里，啃着黄瓜，和婆婆朱晓霞聊着周围邻居的八卦，便听到有人“砰砰砰”的敲门声，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很急迫。 “娘，这是怎么了？谁敲门呀？”陈玥吓得一个激灵，手里啃了一半的黄瓜差点掉地上。 “不知道，我去看看！”朱晓霞起身站起来去开门。 “谁啊？” “谢家婶子，是我，大头！” 大头？这会儿不应该在厂里上班吗？怎么会来敲门？ 朱晓霞打开门，看到大头半蹲着，气喘吁吁。 “大头？你怎么过来了？这会儿你不应该在厂子里上班吗？” 大头急急喘了两口气，这才站起来面色焦急对谢家婶子道明来意：“谢家婶子，厂子里着火了，你家国强去救火，被掉下来的瓦片砸到了，现在送到医院去了，你们家属赶紧去看看吧！” “什么？”朱晓霞腿一软，哧溜坐地上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国强被砸伤了。 陈玥也听到声音，从院子里快步走了过来。 “我是谢国强的媳妇，他现在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有事！ 大头在谢国强婚礼那天是见过陈玥这个新媳妇的，他一把扶起坐在地上的谢家婶子，一边急急回复：“我是从厂里直接过来的，具体情况不知道，不过国强应该问题不大，已经被工友们送到医院了。” “行，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需要带什么吗？”陈玥在大事上还是挺能扛得住的，毕竟曾经是大厂里的员工，也见过一些风风雨雨了。 “带点换洗衣服，哦，还有，带上钱票！” “好！” 陈玥一把将婆婆朱晓霞拉住了，“娘，你先别着急，国强肯定会没事的，我回去收拾好换洗衣服，等下我们一起去医院！” 朱晓霞这会儿只知道点头，家里也没有别人，现在儿媳妇就是她的主心骨了。 “那你快点！” 大头扶着谢家婶子，原本想送进院子里，朱晓霞不让，说等老二媳妇收拾好，她们就去医院，她坐在石墩上，嘱咐大头帮她锁好门。 陈玥很快便收拾好东西赶了过来。 “娘，走吧！” 朱晓霞这会儿身上有力气了，也不用人扶了，自己颤颤巍巍走着，大头和陈玥怕她摔着，一左一右像两大护法一样在两旁小心用余光照看着。 县医院不算太偏僻，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医院。 医院三楼的走廊上，谢国立和厂里的领导们在门口等待着。 “老大！”朱晓霞看到自家老大，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谢国立赶紧小跑过来，身后的厂领导们也跟着过来了。 “娘，你别着急，老二没出啥大事，他就是出来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石块砸到了肩膀，医生已经在里边给他缝针了。” 三两句话就把谢国强的情况解释给娘和二弟媳妇听，朱晓霞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辛苦大哥了！”陈玥在心里也松了口气，“那他人呢？” “在里边缝针呢！” “我进去看看！” 陈玥理都没理厂领导那群人，她现在心里眼里只有自家男人。 推门进了诊室，果然，谢国强正歪着脑袋，嘴里“斯哈斯哈”，大夫正在处理左肩上的伤口。 伤口看着有点深，医生已经清理过创口了，正在拿针缝着伤处。 谢国强见陈玥进来，也不“斯哈斯哈”了，他用小狗般湿润的眼神委屈地看向亲爱的媳妇。 “媳妇！” 这一声婉转了好几个调，吓得正缝伤口的大夫差点手抖。 陈玥赶紧上前，“都受伤了还不老实点！” 谢国强被媳妇这一吼，心里可美了，也不说话，用没有受伤的手抬起来拉住了媳妇的小手。 “媳妇，我好疼！” “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陈玥能怎么样，只能安慰这个有着湿漉漉眼神的男人了。 “嗯嗯！”谢国强美滋滋拉着媳妇的小手，看，媳妇的头上还有汗珠，头发也乱糟糟的，肯定是听说自己受伤就冲到医院的，都没有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了。 媳妇肯定很着急自己！ 这样想着，心里更美了！ 谢国强不说话了，大夫很快便完成了伤口的缝补。 “大夫，他这伤没事吧？”陈玥等大夫缝好伤口，坐到了办公桌前，这才问出声。 “就是砸到了，伤口稍微有点深，可能会比较痛，最近一段时间别干重活，伤口别进水，吃点好的，发物之类的不要碰，这一周每天都过来换下药，观察观察，一周后就可以拆线了。” “好，谢谢大夫！” 陈玥这才有功夫静下心来仔细打量谢国强，嗯，脸上身上黑灰不少，应该是救火时沾的，脸部手臂上有擦伤，不严重，估计涂点红药水就能好。 “走吧！” 朱晓霞正瘫软着身体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身边陪着谢国立这个大儿子，厂领导们应该解释完事故了，这会儿不见人影，应该是散了。 “娘，大哥，我们回家吧！” 朱晓霞这会儿全身都没有力气，只是打眼上上下下瞧了瞧谢国强，见似乎没啥大碍，这才让老大谢国立背着回了家。 谢国立先回家安顿好了自家娘，给娘解释了事情的发展状况，这才转身去了老二家里。 “大哥，你来啦！” 陈玥正给矫情的谢国强洗水果呢，这男人，一回家就像个小孩一样说自己受伤了，想要吃媳妇亲手洗的水果吃，刚好水井冰了之前买的葡萄，陈玥任劳任怨打了水在前院屋檐下清洗着，大哥便进来了。 谢国立是来将二弟受伤的前因后果告知弟媳妇的，说完便回家了，家里还有个老娘要照顾的，陈玥递给谢国立一碗洗好的葡萄，让带过去给娘。 第104章 人没了 谢国强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呢？ 最近机械厂不是在拼命赶进度吗？人和机器都是有损耗的，不可能始终如一，不见疲惫。刚好厂里有个工友在工作时间跑到偏僻人少的食堂仓库里去偷懒。 其实，偷懒也没什么，大家伙心知肚明，在厂子里上班哪有不偷懒的？可这小子一点常识都没有，居然在食堂仓库里点燃了一根烟。 食堂仓库里堆满了最近一段时间所需的米面油等物资，可燃物不少，是不能见明火的，不仅有燃起来的风险，甚至可能会引发粉尘爆炸。 好家伙，疯了！ 你说你抽烟去空旷的地方抽多好，非要来这种又偏僻又危险系数高的地方，结果，食堂仓库“嘣”一声炸了，油啊酒啊那些易燃品烧了起来。 吓坏了厂里的人，有些心疼仓库里的物资的人就冲进去抢救物资了。这家伙，爆炸了的仓库还敢进去？吓得后面的人赶紧去叫领导，在领导来了以后，大家便争分夺秒去水井那边提水，再火急火燎地去救火。 食堂仓库年久未修，谢国强跟随救火的时候上边的木头砸了下来，幸亏宣传部的柳部长飞扑过来，谢国强也不过是被木头砸中了，肩膀被上边的木屑或者钉子划拉出一个不浅的大口子。 柳部长比较惨，大哥谢国立听领导们讲了，柳部长被砸中了脑袋，血流了一地，第一时间就送到医院手术室抢救了，陈玥带谢国强回家那会儿，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呢。 阿弥陀佛！ 朱晓霞听老大讲了这些事情，不住地开始求神拜佛了，她还不敢出声，怕被别人听到抓到把柄。不过，她在心里由衷感谢扑上来的柳部长。 她嘱咐大儿子赶紧去医院盯着，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老二恩人的情况。谢国立应下，急忙忙又赶到了医院里。 谢国强院里。 “好啊，看你以后还逞能？”陈玥一半后怕一半心疼地说道，手里还拿着葡萄喂给谢国强吃。 谢国强的认错态度良好：“媳妇，我错了！” “这次多亏了人家柳部长，等柳部长好点了，我们得买东西去看看人家！以后，柳部长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是是是，柳部长这次真让我刮目相看！”谢国强心想，没看出来呀，平日里老奸巨猾的柳部长还有舍己为人的精神，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天还没黑，谢国立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归家。 “柳部长怎么样了？”朱晓霞今天都没有心情做饭，还是陈玥煮了西红柿煎蛋面端过来一碗，这才勉强吃下了点。 谢国立的表情不是很好，“娘，柳部长人没了！” “什么？人没了！” 朱晓霞震惊了，“这，真的吗？”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抢救的医生出来对厂领导们说没办法了，人没了，让准备后事呢！” “这，这可怎么办呀？” 朱晓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娘，我还得去和二弟二弟媳说一声，你给我下碗面吧，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谢国立的身心都很疲累，谁能想到老二的恩人居然没了—— “先不着急做饭，去你二弟院里，他们两口子都在，商量商量这件事怎么办吧！”朱晓霞突然来了力气，借着老大伸过来的大手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谢国立真想长叹一口气，老娘现在心里都没有自己，自己已经两顿饭没吃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老娘想到的只有老二的恩人没了这件事。 “行！”娘都发话了，自然只能先饿着了。 母子俩敲了老二家的院门，通常，老二家有人的话，家里的门是从里边关起的，不像别家，基本上白天大门只是虚掩着。 “谁啊？” “我，大哥，还有娘！” 陈玥急忙从里屋跑出来开门。 “娘，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进去说！” 这种事情不可能大大咧咧就在院门口说了。 陈玥把母子俩请进来，一人倒了一杯糖盐水，这可以补充夏天流失的盐分。 “大哥，你吃饭了吗？”陈玥心想大哥为了自家国强的事情跑了一中午加一下午了，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终于有人想起这件事了，“还没！” “现在都还没吃饭？”陈玥不好意思了，她赶紧去了趟厨房，将自己洗好的水果端了出来，还从床头的箱子里拿出之前买的鸡蛋糕。 “大哥，你先垫垫肚子，我现在就去给你下碗面！” “不急，先说事！”朱晓霞想先趁着两口子都在，把柳部长的事情说清楚。 谢国强和陈玥两口子见老娘和大哥面色凝重，猜测恐怕不是小事。 “大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谢国强发问。 谢国立看了看歪在床头的二弟，沉声低语：“柳部长没了！” “谁？”谢国强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部长，就是今天飞扑救了你的柳部长，他人没了！”朱晓霞补充。 谢国强眼睛都直了，啥玩意，柳部长没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没了？ “真的假的？” “真的！厂领导都在商量怎么办后事了。” 谢国强久久无语。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陈玥见谢国强不说话了，她一时半会也没别的主意，六神无主的。 谢国立把自己在路上思索的内容讲给娘和老二两口子听：“柳部长是国强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飞扑着挡在国强身上，那今天没了的可能就是国强。所以，这个救命之恩我们必须要报答。” 朱晓霞自从听到柳部长没了，整个人都木了，根本无法思考，听老大说救命之恩要报答，她想也不想就回问：“怎么报答？” “我听领导们说了，柳部长算因公殉职，厂里会给他们家经济上的补助，柳部长家里没有老人，只有他媳妇和女儿，女儿还小，才十多岁，还在上学。老二，你以后要多去接济接济他们家。没有了顶梁柱，虽然有厂里的补助，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行，我知道了。柳家以后我们两口子会好好对待他们的。”谢国强点了点头，“大哥，这几天麻烦你多去厂里和柳家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回来告诉我们！” “行！” 正事说完了，陈玥还是去给大哥下了碗煎蛋挂面，猪油汤底，清亮的绿叶蔬菜，上面飘着葱花，撒了白芝麻。谢国立也终于吃上了午饭+晚饭。 第105章 恢复高考 机械厂火灾的事情很快便有了结尾。 没有常识的工友被开除了，并且还要赔偿厂里的损失。他们家老人在厂里撒泼打滚各种闹腾，也没能让厂里收回决定。 谢国强作为救火的积极分子，受伤后的费用厂里全包了，还发了点奖励，给了假让他在家休养好了再来厂里干活。 柳部长家里剩下了孤儿寡母，柳部长的媳妇吴桂兰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嫁给柳部长后也没干过活，唯一的女儿才13岁，现在还在上小学。厂里为了照顾他们，除了每个月发放补助外，还给了他们家一份正式工作，加上柳部长本来的工作，柳家有了两份正式工作。 一份正式工作被吴桂兰顶上了，她也没什么技能，只能让她去食堂打打下手；另外一份柳部长的工作岗位被吴桂兰卖了出去，用她的话说，以后女儿长大了，直接接手自己现在的工作，自己就在家享清福了，两个人不需要都工作。 厂领导原本不想答应，奈何吴桂兰卖的那份工作是柳部长自己的，不是厂里给的，手续都是合规的，他们也没办法。 再加上他们说的重了，吴桂兰就在那儿眼泪涟涟地哭泣，哭得梨花带雨的，谁都不想承受欺负孤儿寡母的嫌疑，自然默认了吴桂兰的做法。 谢国强他们也来过了，承诺每个月给吴家母女十五块钱，她们有什么困难的事情也可以去找谢家，谢家能帮的一定会帮忙。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三年后，九月，教育部在首都京市召开了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停止了十余年之久的高等学校招生考试，以统考、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 十月，天高云淡，金桂飘香。报纸、广播等正式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考试时间是十二月份，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 陈玥早就决定了要参加77年的高考，上辈子高考的时候，她特别想选文史类的专业，却被当时的班主任制止了。 班主任说，一个乡镇的女孩子，想要出人头地，要么选容易考公考编的专业，要么选能够谋生的专业。于是她选了不喜欢的计算机专业。 这辈子，她想随自己的心意。 陈玥要参加高考的消息，在谢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觉得，陈玥没有必要参加这次高考。第一，她有工作，在小学教书，这工作还很体面；第二，陈玥在两年前生下了一个女娃娃，名叫谢永欢，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完全没有必要参加高考；第三，陈玥如果真考上了大学，孩子谁带？谢国强怎么办？陈玥会不会丢下谢国强不管了？这都是未知数。 谢家没有人能理解陈玥的选择，就连一向宠着陈玥的谢国强也不能理解。两人大吵一架后，陈玥带了点简单的行李，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陈家人非常能理解陈玥的想法，当年要不是陈玥的身体太差，她完全可以跳级学习，提前进入大学学习，而不是只能高中毕业后进入一个县城的小学里教书。 是的，在谢家人眼里体面的县城小学的教师工作，在陈家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也不是觉得这份工作不好，而是陈家人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运动，陈玥的现在，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值得更好的。 陈玥的大哥陈玮，在部队里那是干部；陈玥的姐姐陈瑾，在省城医院工作；陈玥的二哥陈璋，在省城派出所工作。姊妹四个，就陈玥现在的情况最差。 以前那是没有办法，现在高考恢复了，是个人都知道要奔向更远的前程，何况，陈玥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志向。 陈家人当然鼎力支持，饮食起居的照顾、谢永欢的吃喝拉撒，陈家人全包了。 爷爷陈宏业、奶奶黄招娣更是亲自去谢家进行了友好的沟通，奶奶黄招娣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陈玥参加高考的好处一一罗列了出来，并表示考试前这一段时间，陈玥和谢永欢就由他们陈家亲自照顾了，绝不会影响谢家人的正常生活。 谢家人能怎么办？儿媳妇的娘家这么坚定地维护陈玥参加高考的选择，说白了还是陈玥本人的意志非常坚决，不同意人家也不会听的，没看都回娘家了吗？ 谢国强心里不痛快，却也没法子，毕竟媳妇都不在家了，每天回家面对的都是一室冷清。 这天下班后，谢国强不想回家，刚好也到了去救命恩人柳部长家里送东西送钱的日子，一下班他饭也没吃直接就去了柳家。 柳家只有16岁的柳青青在家。 “谢大哥，你来啦？” 柳青青现在上初二了，学习成绩一般，就等明年初中毕业后接手自家母亲手里的机械厂的正式工作。 “青青，你一个人在家呀？” “嗯，我妈出去了。” 吴桂兰在厂子里干活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迟到早退请假那都是家常便饭，碍于柳部长是为了厂子才没的，加上吴桂兰本人一说就哭的毛病，厂里也不会多说什么，就当养了个闲人呗！ 加上谢家每个月送来的十五块钱，吴桂兰每个月过得还挺潇洒的，没多久就认识了个死了老婆的光棍混子，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吴桂兰也经常不着家。 柳青青也知道，不过她妈能从那个光棍混子手里骗到吃的喝的用的，拿回来给自己，她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我是来送这个月的钱的，你妈要是不在，我就回去了，改天再来你家！”谢国强觉得柳青青还是个孩子，不能做主。 “谢大哥，再坐坐呗！我妈不在家，我一个人还挺害怕的！” 谢国强想了想，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家，害怕也是正常的，这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儿，自己多少都该照顾着点。 “行，那我再坐会。青青，你吃饭了吗？” “还没！” 谢国强也没吃饭，闻言便站了起来，“怎么能不吃饭呢？小孩子不吃饭对身体不好，你等我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能做点啥吃的。” 柳家的厨房，其实就是阳台隔出来的，在跟进来的柳青青的帮助下，谢国强煮了大米粥，炒了鸡蛋，切了咸菜丝，就这样，两个人简单吃了晚饭。 第106章 母子俩的谈话 吃过了晚饭，吴桂兰还是没回家，谢国强不方便继续待在柳家，便细心嘱咐柳青青：“青青，我要回家了，等下我出去了，你就把门从里边锁上，除了你妈，谁来了都别开门。” 柳青青点了点头，很久没有人这么仔细地嘱咐过自己了，就连亲妈，都没有这样担心过自己的安全，她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好！谢大哥，你的话我记下了！” 谢国强出了柳家，颓然走在回家的路上，光线已经很昏暗了，路边的树影婆娑，茫茫然四顾，天大地大，他居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回家，家里冷清清的，没有人气。自从高考恢复的消息公布后，两口子吵了架，媳妇带着女儿谢永欢已经回娘家好久了。自己后来在媳妇爷爷奶奶的劝说下，也能理解媳妇的选择了，可为了不影响媳妇的复习，陈家不允许自己在这段时间接近陈家，就连女儿欢欢，也只有周末休息的时候，大伯会带着她来见自己这个亲爸一面，玩一天又回陈家了。 用欢欢的话来说，妈妈（陈玥）现在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任何人都不能耽误她的学习进度。 谢国强就是想给媳妇认错道歉，那也得等到媳妇高考结束后。 垂头丧气的他只好默默往家的方向走。 院子门口，朱晓霞坐在石墩上等着老二，“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响起，抬头看，老二垂着个脑袋没什么精气神地走了过来。 “国强！” “娘？您怎么在门口坐着？”谢国强抬头看见娘坐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墩上，赶忙快走两步，这会儿晚上已经比较冷了，石墩肯定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老娘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老二，你回来的挺晚的。吃饭了吗？”朱晓霞关切地问道。 谢国强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一边打开院门请娘进去，一边回答：“吃过了！” 朱晓霞跟着走了进来，“在哪吃的？” “我下班后去给柳家送钱，嫂子不在，青青一个人在家，我就给她煮了面，顺便一起吃了点。” “吃了就好！” 进了屋，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母子俩，突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娘，您来有什么事吗？”谢国强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闷。 朱晓霞抬头看着似乎憔悴了也瘦了的二儿子，心里又开始后悔了，当年就不应该把陈玥这个姑娘介绍给老二的。 “娘就是想来看看你，今晚你没回家吃饭，又好久没回家，娘担心你！” “娘，您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 “那就好，娘也是操心惯了。” “是我让娘担心了。娘，你放心，我媳妇高考这件事情，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是我的错，当时太轴了，脑子转不过弯来，这会儿我已经想通了。媳妇想考，就让她考呗！”谢国强能不知道娘为什么担心他吗？ 朱晓霞一脸心疼，“你想通了？” “想通了，娘，陈玥她以前学习成绩就很好，也一心想和自己的姐姐一样考上大学，这是她的理想，也是陈家人的愿望，以前是没有机会参加高考，现在有这个机会了，我不能阻挡她。”谢国强这段话其实也不完全是他的心里话，他内心最深处还是觉得陈玥没有多大的必要一定要参加高考。 “唉，你能想通就好！娘就怕陈玥她一心想考试，你一心不想她参加，你们俩闹得不愉快！”这绝对不是朱晓霞内心的想法，她和所有谢家人一样，觉得陈玥任性了，都是他们谢家的媳妇了，还生了个女儿，当了娘，又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还有什么必要参加高考呢？ 他们不懂，有些人除了物质上的需求，还有精神层面的需求。 比如陈玥，她物质上欠缺吗？不，就连情况最差的婴儿时期和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她都没有过物质上的欠缺。 她缺的是精神层面的，上辈子想要报考的专业因为自身出身的原因，没有报考，好不容易这辈子还能有弥补的机会，她当然想补偿曾经那个未能如愿的自己。 原本，她也不是不能和谢国强好好沟通的，毕竟都夫妻好几年了，还有个共同的女儿。只不过，她没有预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和他沟通，国强坚决反对的态度就惹恼了自己，再加上谢家其他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她一气之下就回了陈家。 朱晓霞不知道陈玥的心路历程，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心疼二儿子，因为这件事情消瘦了不少，憔悴了不少。 “娘后悔了，当初不该介绍陈玥给你认识！” 谢国强赶紧替陈玥说好话，“娘，我不后悔，陈玥真的很好，长得好，性格好，做事也利索，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媳妇人选。我很庆幸娘当时介绍她给我！” “......”朱晓霞没想到儿子还在替陈玥说好话，她暗自气闷。 谢国强没有在意老娘的心情，继续说道：“陈玥她文化程度高，至少是我们谢家最高的了，有情趣，和她生活在一起后，儿子前所未有的快活，真的，娘，我特别快活！” 朱晓霞简直要翻白眼，她就知道这个儿子满心满眼都是他媳妇，简直媳妇迷。 “娘，其实站在陈家人的角度，完全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大力支持我媳妇参加这次的高考。娘，您想想，陈玥的大哥、二哥、姐姐都是干什么的？虽说我媳妇嫁给我，日子过得还不错，那也要看和谁比，陈玥姊妹四个比较起来，就我媳妇过得最差了。这点，我们得承认。” 朱晓霞顺着老二的话往下想，不由得点了点头。没错，陈玥的大哥是部队的，听说官不小，陈玥的二哥在省城，工作也体面，陈玥的姐姐是省城的医生，嫁的也好。这样看下来，的确是嫁到他们谢家的陈玥日子最一般。 “那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们家对陈玥还是很不错的。”朱晓霞弱弱地为谢家说了句话。 第107章 朱晓霞的抱怨 “那也是陈玥应得的待遇，娘，陈玥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媳妇！”谢国强的话像是在说给老娘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的时候，他特别希望陈玥做个相夫教子，没有那么有主见的一个媳妇。 朱晓霞不好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你既然想通了，就不要让人担心了，以后每天按时回家来吃饭，来不了提前说一声，还有，别你媳妇不在，就一天到晚垂头丧气的，看得人晦气！” 说完便生着闷气回了隔壁老大家的院子，直到进了里屋，这才骂了句：“呸，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气死我了！” “娘，怎么啦？”大儿媳傅美娟正在里屋纳鞋底，看到婆婆进来的样子，赶忙上前问道。 朱晓霞这才有了发泄的口子：“还不是我那个好儿子！” “国强？他怎么啦？”傅美娟知道婆婆吃过了晚饭就去二弟院门口坐着了。 “都怪陈玥，非要参加那个什么破高考！闹得我们谢家全都不安宁！”朱晓霞原先对陈玥的喜欢全都化作了埋怨。 “......”这事，傅美娟还真不好发表意见。 在她的传统观念里，女子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干什么事情都要征得婆家的同意，老二媳妇有了家有了工作有了孩子，还想着继续学习，在她原本的观念里这些都是不对的。 但，对，就是但是，她和老二媳妇接触时间也不短了，老二媳妇不愧是文化程度高的老师，不管做什么，身上都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是别的结了婚的妇人身上没有的。她说不好这是什么气质，但就是觉得很羡慕老二媳妇。 羡慕！很羡慕！ 老二媳妇，不，平时她都喊陈玥叫陈老师的，每天陈老师长陈老师短的。陈老师长得好，性格好，说话文绉绉的，特别能体谅她这个大嫂的为难，经常帮忙做这做那的。 比如，自己的女儿茹茹，因为谢家隐藏的重男轻女属性，在家里并不是很受重视，陈老师却不这样，在她那里，女儿甚至比儿子更受欢迎，不仅亲自教导女儿的学习，还经常带着女儿出去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想着给带一份。 自己有的时候忽略了茹茹，女儿委屈了，也是陈老师开导的。在女儿茹茹的心里，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隔壁的二婶婶了。 她很羡慕陈玥的洒脱，婆婆有的时候说了过分的话，陈老师也不生气，假装没有听到，接下来的时间会减少见婆婆，除非婆婆说了特别过分的话，陈老师也会据理力争两句。 有文化的人讲理，大部分时候婆婆都被陈老师说的哑口无言。 所以，当知道陈老师要参加今年的高考的时候，傅美娟一点也不意外！ 陈老师文化程度高，就应该有更好的人生选择，她不像自己，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家里了，她应该有更大的舞台更大的天地。 你瞧，和陈老师在一起时间久了，她也能说一些文绉绉的话，也能想通一些道理了。 她就是很羡慕陈老师，羡慕陈老师能自己做决定，羡慕陈老师能有更大的平台，羡慕陈老师文化程度高，羡慕陈老师有全力支持她的陈家！ 这种羡慕，使傅美娟虽然无法反驳婆婆、丈夫嘴里对陈老师参加高考这件事情的不满，但不妨碍她在心里默默对陈老师做法的支持！ 朱晓霞越说越来劲，“都一个孩子的妈了，不想着好好待在我们谢家，为老二生儿育女，想着去考大学？她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的，还有什么颜面待在我们谢家！” 又来了又来了，傅美娟想象着陈老师听到这种话时的表情和话语。这个时候，陈老师肯定会偷偷翻个白眼，背地里偷偷和自己吐槽，谢家是有多大的家产要继承啊，至于吗？不就是一个儿子，有啥好天天拿这个说事的，怎么，我们妇女同胞们生下来就只有生男孩这一个职责了吗？国家领导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生男孩！ 想着想着傅美娟差点笑出来，陈老师啊，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接下来朱晓霞的话，傅美娟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装作一副逆来顺受乖乖听婆婆念叨的儿媳妇模样，内心想法早就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没有人回应，朱晓霞说道口渴了，实在说不动了，她白了眼低眉顺眼的老大媳妇，这也是个棒槌，三句话打不出个屁来，婆婆气成这样了，也没说同仇敌忾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一起骂老二媳妇，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嘴巴早干了，也没说倒杯水过来。 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朱晓霞自己倒了杯温水，一口气全干了，还是觉得口渴，一连喝了三杯，这才停下来。 傅美娟继续纳着鞋底。 一个多月后，陈玥在全陈家人的欢送下，进了考场。 12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刺骨的寒风呼呼刮了起来，陈玥穿戴地厚厚地，坐在冰窖似的考场里，答完了考题。 她的身体还是太弱了，考完的第二天，便再次烧了起来，这次先是狂打喷嚏，接下来喉咙干痒，最后高烧低烧交替，持续了小半个月，也没有全好，咳嗽、流鼻涕这两个症状还在持续。 谢国强终于能和亲爱的媳妇认错表达歉意了，谁承想，媳妇又病了，他赶紧忙前忙后地伺候着，一下班就回陈家。 病中的陈玥非常虚弱，谢国强不断给她道歉，又殷勤地伺候着她，她心软了。毕竟是有过热恋期的两口子，这么多年也没红过脸，诚心道了歉，这件事情在陈玥这里就翻篇了。 陈家人见谢国强上上下下对陈玥的精心照顾，也就原谅了他。 两口子经过这件事情，感情看似又好了几分。 病中并不适合回谢家，谢国强、陈玥两口子带着女儿谢永欢便在陈家住了下来。女儿欢欢交给了大伯大伯娘带，两口子住进了陈玥以前的屋子。 第108章 舍友们 一个多月后，考试成绩差不多下来了，这个时期的高考不公布标准答案，考试的成绩也不通知到本人，甚至录取线也不公布，除非是状元级别的，才有可能知道自己的成绩。 陈玥的成绩不错，但还达不到状元的水平。多年后她才在人事档案里见到了自己77年高考恢复后的分数：语文90分，史地88分，政治85分，数学76分，总分339分。 这个分数在当时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 志愿的填报也是个问题，陈瑾特意从省城回家，辅助陈玥填报志愿，得知陈玥想学文史类专业，并不想离家太远，本省的学校里还是有几个院校的文史类专业拿得出手的。 三个志愿，分别是丽省大学、丽省师范学院、丽省文理学院的中文系，连同志愿一起提交的还有政审材料。 接下来，便是等待期，等待才是最让人焦灼的。 陈玥估过分，对自己的志愿有信心，她病好了以后，便和谢国强回了自家院子，还专门去了一趟大哥家里向婆婆、大哥大嫂诚心地去道歉。 毕竟，在高考这件事情上，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了，她又不想和自己的男人谢国强分开，那么婆婆这儿就得过得去。 朱晓霞明面上表示原谅了陈玥，至于内心怎么想，暂时没人在意。 媳妇要去上大学这件事情基本上板上钉钉了，谢国强也不再纠结在这件事情上，而是想方设法和媳妇腻在一起，毕竟等录取结果出来，他们两口子怕是要分开一段时间了。省城虽然距离他们县城不算太远，但毕竟不是每天见面。 一想到要和媳妇分开一段时间，谢国强内心很烦躁。 果然没多久，录取通知书便送来了，陈玥被自己的第一志愿丽省大学中文系录取，专业是新闻学。 这个专业对于陈玥来说，刚刚好，因为丽省大学今年分数线最高的就是数理化和文史哲等基础学科的专业了，她的分数，进不了最好的专业。 陈家人很是为陈玥高兴，她的人生终于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开学时间在次年3月份，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谢国强两口子，还有谢永欢这个小家伙，一家人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大家都一起来了，一个是想看看陈玥的大学校园，一个是想去看看陈玥的哥哥姐姐。 再次来到省城，大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是好奇中夹杂着兴奋，陈玥是忐忑中带着激动，还不知道要和亲妈分别的谢永欢啥也不懂，就是单纯觉得好玩，只有谢国强的心里是骄傲中带着一些些难过。 骄傲的是自己的媳妇凭借自己的本事，来到了省城，即将要成为繁华省城中生活的一员，难过的是夫妻俩要分开很长时间，虽然媳妇保证了每周只要没事，一定会回家的，但他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陈玥的学校——丽省大学，也算是老牌大学了，整个环境古朴中带着庄重，绿树掩映中是古老的红砖墙，校园里会碰到三三两两边走边交谈的学生。 陈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场景，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她在心里默念：大学生活，我又来了！ 陈玥分配到的宿舍是个八人间，他们去的时候，还没有人入住，谢国强在陈玥的指挥下进行了打扫清除、铺床叠被等工作。 原本，姐姐陈瑾和二哥陈璋都让陈玥住到自己家里，陈玥却觉得大学生活，就是要和室友们在一起才显得好玩。 在省城待了几天，大家跟着去逛了不少的地方，等陈玥快开学了，大家才离开省城，谢永欢这才意识到要和妈妈分开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陈玥心疼了好一番。 家人们都离开后，陈玥独自一个人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人差不多齐了，三个中文系的，两个哲学系的，一个数学系的，两个外语系的。 大家互相做了自我介绍，按照惯例选了舍长，根据年龄排了位。 老大黄英存，哲学系的，31岁，有一儿一女，儿子11岁，女儿8岁，是一名光荣的退伍女兵。 老二牛爱花，中文系的，29岁，下乡知青，有一儿一女，是龙凤胎，都8岁大。 老三刘志敏，数学系的，28岁，算生日只比老二牛爱花小半年，下乡知青，有一个女儿，7岁大。 老四胡秋侠，中文系的，28岁，比老三刘志敏小几个月，之前也是老师，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8岁，女儿6岁。 老五就是陈玥，中文系的，27岁，有一个3岁的女儿。 老六訾冠英，外语系的，姓氏不常见，平反了的革命家后代，26岁，据说离婚了，自己带走了5岁的女儿，上学期间，女儿由父母亲照顾。 老七陈春燕，哲学系的，24岁，丈夫是部队军官，没有孩子，领养了战友家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7岁，女孩6岁。 老幺徐静雅，20岁，外语系的，父母是外交官，刚结婚，丈夫程志刚也是今年考上的本校外语系，没有孩子。 这些情况还是陈玥和大家认识了很久以后才知晓的，现在只是知道姓名、年龄、专业这些基本情况。 “我们这个宿舍不是一个专业的吗？”徐静雅听完好奇地询问。 黄英存摆了摆手，“很明显，不是一个专业的。” “冠英姐，还好我们两个是一个系的，以后可以一起上下课了，不然我会很孤单的。”徐静雅一看就是那种父母宠大的娇娇女。 “可别说人家冠英了，到时候你和你男人双宿双飞了，冠英夹在你们中间，多难受！”陈春燕是个性子飒爽的，看得出身上的军嫂气质。 徐静雅羞红了脸，鼓起了嘴巴：“春燕姐，你欺负我！” “哈哈哈哈——” 宿舍里顿时笑成了一团。 “你们都有伴，就我没有啊！我当时为啥要报考数学系啊！”刘志敏仰天长叹。 第109章 开店 一番交谈下来，陈玥总结了大家伙的性格特点。 老大黄英存和老七陈春燕，处事大气，一个性子急点，一个性子稳妥。 老二牛爱花，不爱说话，暂时看不出性格。 老三刘志敏，活泼开朗，爱说话。 老四胡秋侠，性格比较温婉，说话轻声细语的。 老六訾冠英不怎么说话，每次开口却能说到点子上，可能是大家伙还不熟悉，对人有疏离感，甚至还有些防备。 老幺徐静雅，天真烂漫，活泼开朗。 总体感觉下来，还都挺好相处的。不过，也可能大家交往的时间太短，看不出来，不着急，日久自然见人心！ 这天下午，她们全宿舍的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算是后世的聚餐吧！ 第二天，各自便去各自系的教室里上课了。 原本以为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真是做梦，这会儿的大学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每天像海绵一样不断接收新的知识，老师们也很负责，几乎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相授，图书馆、自习室、教室里、走廊里、宿舍里、食堂里，到处都是努力学习的校友们。 陈玥根本来不及思考吃喝玩乐这件事，便跟着大家一起废寝忘食地钻进学习的海洋了。 当人忙碌的时候，时间便过得很快。 周末，陈玥原本还想回家，根本不可能，下午她参加的社团有诗歌朗诵活动，不允许请假。陈玥上午回了二哥家，在二哥所里给谢国强所在的机械厂里打了电话，说自己太忙了，回不了家。 谢国强接了这个电话，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他还想着媳妇要回家了，自己能好好和她亲热亲热了，唉！ 用陈玥的话说，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呀！ 他闷闷不乐地回了家，朱晓霞再次出现在了老二的院子里。 “你媳妇这个礼拜不回家？” 谢国强蔫蔫回答：“回不来，学校给她们安排了任务，忙得不行，今天只有上午半天能休息。” “唉！这也不是个办法啊，欢欢一个礼拜没看到亲妈了，长此以往，这怎么能行！” 朱晓霞的这句话说到了谢国强心里。 “要不然，你找陈玥的哥哥姐姐问问，省城有没有什么工作你能做的，把你给调过去呢？”朱晓霞给二儿子出主意。 “老娘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谢国强是真的想媳妇了。 “你问问呗！”朱晓霞觉得夫妻俩老不在一起，很容易出事的。 谢国强面上连连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会去问的。实际上他好面子，根本不会主动地去向陈玥的哥哥姐姐张口。 大学里校园浓郁的学习氛围，很容易感染到了陈玥，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她都没能回家。倒是谢国强，带着谢永欢来找过她一次，她那个周末便抽了半天时间，好好陪谢国强和欢欢玩了一场，然后又投入到学习里去了。 谢国强背着女儿欢欢在校园里转了一圈，的确，随处可见认真学习的大学生们，这里的氛围和校园外完全不一样，也和他谢国强这种人完全不一样，他待在这里，总觉得很自卑。 这里是丽省最好的高等院校，囊括了本省甚至周围省份的高智商人群，他们青春有活力有朝气，谢国强以前就是个学渣，还是个喜欢走街串巷的混子，和校园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陈玥的学校，一次也没有。哪怕来找陈玥，也只是在哥哥姐姐家里等着，等着媳妇回来。 陈玥的学习任务不轻松，除了新闻专业的采写编评等课程，她还要学习中文类的大课，除此之外，学校里的社团活动她也报名了不少，每一分钟都要珍惜着过，根本没时间意识到谢国强的心路历程。 还好学校有一些节日是要放假的，陈玥每逢大假，一定会回金鑫乡他们的小院子里陪伴家人，大家逐渐熟悉了这种分隔两地的生活，就连欢欢，也不经常哭着喊着念着妈妈了。 78年，改革开放的号角吹响了，谢国强又开始了黑市的生意，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黑市了，毕竟都没什么人查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老营生，帮忙修理电器之类的，后来便拜托在省城运输队工作的弟弟谢国富带一些全国各地的特产，在金鑫进行售卖。 再后来，他看上了电器这一行的生意，自己跑了趟深市和广府，拿到了收音机、电视机等电器的售卖交易，便辞了机械厂的正式工作，开了自己的电器店铺。 隔年，又在陈玥的指导下，发掘了服装能带来高利润的生意，去进了批时髦的衣服，开了金鑫第一家私人服装店。 生意忙起来后，服装店招了新人，正是谢国强救命恩人的女儿柳青青。 说起柳青青，初三上学期，她的母亲吴桂兰跟着情夫跑了，无奈下，柳青青跟着父亲的远房亲戚生活，那家人不是个好的，见柳青青无父母依靠，便想着霸占柳青青手里的那一份正式工作，被厂里拒绝了。 厂里明确表示，这份工作暂时只能被顶替着，等柳青青初中毕业后，直接交到她手里。 那家人便觉得养柳青青这个半大的孩子，自家亏大发了，于是便各种被欺负，又是打骂柳青青，又是不给柳青青吃喝。 就这样，柳青青越来越瘦弱。 忙起来的谢国强偶尔去见到了，将那家人警告了一番，柳青青的日子这才好了起来。 还好，没几个月，柳青青就毕业了，她正式接手了机械厂里的那份正式工作，开始在食堂干起了活。 不过，她不喜欢这份工作，这份工作每天都要和油烟接触，实在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工作，所以，在谢国强开的服装店缺人的时候，她自告奋勇去了。 谢国强见她嘴甜，会说话，能招待客人，便答应了。 说起来，柳青青真的很适合做这份工作，她虽然没读多少书，但从小有个爱美的亲妈，耳濡目染下审美真的很不错，搭配出的衣服也很有特点，服装店在她的打理下，生意越发红火！ 第110章 不生了 陈玥的大学生活越发起劲。 每天学习、写稿、搞活动，丰富多彩，婆婆对她的怨言也越来越多。 具体表现在婆婆朱晓霞希望陈玥和谢国强再生一个男孩，陈玥不愿意。一起生活的这几年，已经足够陈玥看清婆婆的为人了。 婆婆朱晓霞虽然自诩读过书，还做了老师，实际上骨子里还是老一辈的那一套，重男轻女思想还是有些严重的，大哥大嫂家的女儿永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既然婆婆不能做到对孙子孙女一碗水端平，那自己要是真的生了儿子，跟着婆家一起生活的女儿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陈玥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 陈玥毕竟是后世里受过计划生育的熏陶，自己的曾经的家庭也在这方面吃过亏，她就是那个不受重视的女儿，自然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受到冷待。 很早以前，她就很不明白了，为什么都是人，男人天生就有性别优势，而女人从小到大受到的磨难要那么多？ 比如，初中时她的成绩非常优秀，爸爸妈妈却希望她退学去南方打工，要不是自己坚持，抓住了爸妈好面子这个特点，向村里的干部们和亲戚们哭诉着要上学，爸妈为了自家的面子，咬牙让她继续在学校学习了。 后来到了高中，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遇到了更优秀的人，自己的成绩下滑了，爸妈知道了，又是说女孩子读书无用，又是说某某家的女孩早早去南方打工，每个月能给家里多少多少钱孝敬之类的话。 要不是自己主动找校长去申请了助学金，爸妈一定会让自己退学。 而自己的哥哥，就拿二哥举例，没有自己成绩好，初中考高中没考上，爸妈花了很多钱让二哥进了一所普通高中，后来高考成绩一般，家里又借了不少钱让二哥去读了民办的大学。 那会儿她就明白，在自己家里，男孩和女孩的待遇是不一样的，自己只有通过高考，考上大学远远离开家乡，才能摆脱这样的原生家庭。幸好，高中三年的挑灯夜读还是有收获的。 自己走过的这条曲折的路，绝对不能让女儿也走上这条路。至于谢家的意见，不重要，自己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了。 谢国强当年答应过自己，只生一个，她相信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 自己上大学，女儿扔给婆婆，陈玥心里不是不担心，再忍忍，等自己有了能力，就把女儿接过来放在身边养着。 直到，三弟谢国富和三弟妹田秀莲的龙凤胎出生。 满月酒那天，刚好是周末，陈玥趁机回了趟县里，一是庆贺三弟一家喜得龙凤胎，二是想回家来看看。 酒办得很隆重，基本上亲戚好友都来了，来帮忙的妇女们也不少。 人多了便不可控，不知道哪个长嘴的妇人开始编排起了谢国强陈玥两口子。 “谢家老二命不好！” “哪里不好？” “你瞧瞧，他大哥有儿子了，他弟弟也有儿子了，就他没有，可不就是命不好吗？” “嘘嘘嘘——你小声点，别被人家听见！” “听见就听见！他谢老二的媳妇，一天天张狂地不成样子，不就是考上大学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妇人！” 可能是吃了酒，这人的话越发癫狂。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就是，一个女人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能有啥好的？别看谢老二现在对她媳妇多好多好的，以后他肯定会后悔的！” “为啥后悔？” “还能为啥？老了以后连个摔盆子的亲生儿都没有！” 恰好朱晓霞过来，听到这些污言秽语，进去就大骂了一通，无非是什么关你们什么屁事之类的话语。 周围人开始劝架，大儿媳傅美娟趁机拉走了自己的婆婆。 朱晓霞被拉进了屋，还是气得不行，整个人的头上似乎要冒烟，“这些人说话真难听！” “就是就是，他们说话太难听了，娘，你不要和这种人生气！”傅美娟倒了杯茶水递给婆婆。 朱晓霞接过茶水一口气干了，“啪”一声重重将搪瓷杯摔在桌子上。 “怪谁？还不是怪她陈玥，非要去上这个大学，上大学就上大学呗，我让她和老二再生个孩子，非不生！气死我了！” “娘，陈老师那不是学业繁忙嘛，都没时间回家，哪还有机会生孩子呀？” “哼！老娘我三个儿子，就老二这个儿子没有男娃后代，像什么样子？不行，我非要让她生个男孩子！” 朱晓霞气势汹汹冲到了老二家院子，遇到陈玥就开始大声嚷嚷：“老二媳妇，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也不管你学业忙不忙，总之，我们家老二得有个男娃的后代，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转身就走，跟着进来的大嫂傅美娟冲着陈玥苦笑了一声，“陈老师，你别往心里去！还不是因为那群妇女嚼舌根，娘才这么生气的！” 接着便把老三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陈玥听。 陈玥听了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大嫂，我不会生的，这辈子我有欢欢就够了！” 傅美娟多少知道陈玥的想法，她叹了口气，“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所谓，娘爱生气便生气吧，日子是我和国强两个人过，她怎么想，我管不着。” “......” 傅美娟既觉得陈玥的话很有道理，也觉得那些妇人的话没错，那到底是哪里错了呢？她不知道，只好垂头丧气回去了。 陈玥站在院里，抬头看了很久的天空，这才悠悠叹了口气。 下午女儿欢欢回来，闷闷不乐的样子，陈玥见了心疼坏了，便上前抱起她：“乖女儿，怎么吃酒席回来还不开心呢？” 已经能用语言完整表达自己意思的谢永欢，委屈地瘪着嘴问妈妈：“妈妈，女孩子真的很没用吗？” 陈玥心里一沉，“怎么这么问？” “奶奶说我是个没用的女孩子，不配在桌上吃饭，让我去厨房里和那些婆婆、婶婶们一起吃！” 第111章 决定带女儿一起上学 陈玥被女儿欢欢的这句话一下子拉到了久远的记忆里。 那是个北方春节期间的冷冬，寒风凛冽中夹杂着纷纷扬扬飘洒下来的雪花，穿着单薄的她被自己的亲生奶奶扔出了温暖的屋子。 “你个赔钱货！还想在我家蹭炉子，门都没有！赶紧滚！” 年幼的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被亲奶奶凶狠的表情吓到了，不敢再进那个温暖的屋子，只好一步一步往自己家的方向挪。 漫山遍野的白色，别人家的屋子门前挂着大红色的灯笼、贴着红色的对联、门神、福字，甚至大路上还有红色的燃放过的鞭炮碎屑。 正是大年初一的喜庆日子！ 已经和父母分家的陈爸带着陈玥和两个哥哥去给爷爷奶奶拜年，中途陈爸跑出去打麻将了，陈玥被亲生奶奶从屋子里扔了出来，理由是她是个女娃娃。 好不容易挨冻受冷的陈玥，一步一步挪回了家，陈妈看到了，先是问陈玥为什么这个时间回家，当哭哭啼啼的陈玥将事情原委讲清楚。 陈妈气得骂了几句老虔婆子、老不死的，接下来就开始埋怨陈玥。 “你为什么是个女娃娃？是个没用的女娃娃，你要是个男孩子，你奶奶就不会把你赶出来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果然是个没用的女娃娃！” 埋怨完自己回屋睡觉了，丝毫没有关心小小的陈玥是怎么冒着风雪从奶奶家回来的。 “妈妈，你说，我真的是个没用的女孩子吗？”女儿欢欢稚气的话语叫醒了陷入回忆的陈玥。 陈玥对着女儿笑了笑，“乖乖，妈妈告诉过你，欢欢是我的宝贝，是我和你爸爸的大宝贝，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可是，奶奶说——” “奶奶那是胡说的，不作数的，你不要听，妈妈告诉你呀，刚怀上你的时候，妈妈就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被一只金凤凰驮着在天空里翱翔，那会儿妈妈还不知道有了你，做了这个梦的第二天，妈妈才知道自己有了宝宝。欢欢，你就是妈妈梦中的那只金凤凰，可威风可好看了！” “真的吗？”欢欢在妈妈送给自己的图画书上看过凤凰的样子，的确很好看！ “当然是真的，后来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很乖很乖，你见过叔叔家的弟弟妹妹在婶婶肚子里的样子，婶婶是不是被他们弄得很难受的样子？” 欢欢回忆了婶婶大着肚子的样子，的确很难受。 “嗯嗯，婶婶腰都弯不下去！” “可是，欢欢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很乖巧很懂事，从来没让妈妈难受过。” “真的？” “妈妈说的是真的哦，所以妈妈一直觉得，欢欢就是上天送给妈妈的礼物，最好的一份礼物。” “嗯嗯，这话妈妈说过哒！” “对，妈妈说过，欢欢真聪明！” 女儿欢欢的情绪好多了，陈玥便岔开了话题，开始哄女儿睡觉，开心起来的欢欢很快便被妈妈哄睡着了。 陈玥坐在床边，看着女儿陈玥安睡着的小脸，心想，欢欢怕是不能继续再放在婆婆这里了，婆婆现在对自己有了很大的怨言，这种怨言发泄在欢欢身上，那就不好了，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不行就把女儿带在自己身边，累便累点，估计也累不了多长时间，按照国强现在的生意情况，他们一家早晚要在省城团聚。 不过，还是得和国强好好商量商量，陈玥思索着应该怎么和谢国强沟通的话术。 晚上，谢国强回家，陈玥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国强，我真的是——”陈玥迎上了刚回家的丈夫，眼泪涟涟。 谢国强吓了一大跳，赶忙问道：“媳妇，你怎么啦？” 陈玥假装抹了抹眼泪，“国强，我真的很担心欢欢！” “欢欢怎么啦？”谢国强不明所以。 “欢欢她被人骂了！” “被谁骂了？”好啊，哪个王八蛋居然敢骂我谢国强的女儿？他这会儿打人的心思都有了。 “被几个妇人，还有娘！” 谢国强沉默了，他大概知道这些人和娘会说些什么了，无非就是没有儿子之类的话。 “她们说欢欢是没用的女孩子，说她以后没啥大出息！”陈玥很会抓谢国强的痛点，他最怕的就是女儿被骂。 “这群长舌妇！”自己一个女儿怎么啦？女儿多乖巧多懂事，这些人真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欢欢狠狠哭了一场，我哄了好久才把她哄睡着！” “我去看看欢欢！” 欢欢正睡着。 谢国强注视了一会儿女儿乖巧的睡颜，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娘也跟着说了？” 陈玥红着眼点了点头。 “唉——”谢国强对上老娘也是秀才遇上兵，他也没办法。 “娘今天还骂了我，怕是对我有了怨言！” “娘不会的。” 两个人都知道谢国强的这句话苍白无力，一点信服度都没有。 “国强，我想了想，要不然，以后我上学带着欢欢一起吧！” 谢国强内心窃喜：“你决定了？” “决定了！” “会很累的。” “没关系，我做好准备了，再说，你那生意只打算在县城这边做，不去省城吗？” 陈玥的这句话说到了谢国强的心坎上，他的确打算把生意做到省城去。 “省城肯定要去的。” “那正好啊，反正我还有两年就差不多毕业了，等你把生意做到了省城，我们就在省城安家，那时候一家团聚，我也不会再累了！” 谢国强思考了一会儿，的确是媳妇说的这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己的生意肯定要做到省城去的，到时候一家人就团聚了。 “那就辛苦媳妇你一段时间了！” 谢国强刚刚窃喜了，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不放心自己年轻漂亮有气质的媳妇，不放心那些校园里的男的。媳妇要是带着孩子，别人都知道她是成了家有了小孩的，估计也不会出现什么爱慕者。 所以，媳妇带孩子去省城上学这件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国强便给二哥打了个电话，让二哥帮忙在省城租个房子，陈玥带着女儿不好再住在宿舍里。 第112章 搬进小院子 带女儿去上学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立刻能做到的，至少得先租好房子，最好平日里还能有人照顾着，实在不行只能陈玥亲自带着，每天跟着她上课下课了。 半个月后，一切搞定，姐姐陈瑾帮忙在自己家附近租了个小院子给陈玥母女住，离得近主要是方便照顾。陈瑾结婚后第二年生了个女儿名叫郑星华，就比陈玥的女儿大一岁，被退休的公公郑光荣请了个阿姨照顾着。 这要是陈玥母女真的来了，欢欢白天可以和女儿星华待一起，让退休的公公还有请来的阿姨照顾着，这能省陈玥多少事呢！ 陈玥听了也很高兴，她挽着姐姐的胳膊，撒娇：“姐姐，你对我太好了！” “谁让我是姐姐呢，不对自己的妹妹好还能对谁好？”陈瑾很久没有见到妹妹的女儿娇态了，还有点怀念。 郑星华的性格比较像男孩，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干，正好可以带着刚刚离开熟悉地方的妹妹欢欢一起玩耍。陈玥觉得姐姐的帮忙简直是太好了。 就这样，谢永欢开始了和妈妈、姨姨姨夫、郑爷爷、表姐郑星华、保姆宋阿姨一起生活的日子。 陈玥搬出宿舍前，带着女儿欢欢去宿舍里认识了其他七个舍友，并主动请她们吃饭。 “这是我女儿欢欢，欢欢，这些是和妈妈住在一起的姨姨们！”一进宿舍陈玥便给女儿欢欢介绍这群舍友。 “哎呦，这你女儿啊，看着可真乖！”这是老大黄英存，她走过来捏了捏欢欢的小脸蛋。 欢欢见到这么多好看的姨姨们，有点害羞，腼腆地躲在了妈妈的身后。 “是啊，你女儿长得好乖哦！”訾冠英也有个女儿，见到别人家的女儿自然觉得亲切。 其他几个舍友更别说了，用糖果糕点将躲起来的谢永欢诱惑了出来，一人抱着亲一口，亲得欢欢的脸蛋更红了。 “你们可别再逗我女儿了，”陈玥一把将女儿抱起来，“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以后我晚上不住宿舍了！” “你不住宿舍，住哪里？”陈春燕疑惑。 “以后我和我女儿住外边。” 大家还是比较有分寸的，不知道陈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要带女儿出来住，只要老五不说，她们也不会多问。 这是人际交往中最基本的尊重。 “那你要把宿舍退掉吗？” 陈玥赶忙摆手，“不退不退，中午的时候我还想回来睡个午觉呢！” “那你恐怕得和辅导员还有楼下的阿姨说清楚，不然以后查寝你不在就不好了。”黄英存作为宿舍的老大，对宿舍管理条例还是有点研究的。 陈玥放下女儿，一拍脑袋，“哎呀，老大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行，我下午就去找辅导员开条子，拿到条子再和阿姨讲一声。” “行，那你不要忘记了。” 说完了这件事，陈玥又赶紧说道，“下周我们休息的时候，我请大家吃暖房饭，你们可一定要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定了暖房的日期，陈玥牵着女儿去找了辅导员，辅导员听说了她的情况，再三和她确认是否要退掉宿舍，陈玥表示不退，辅导员便开了个条子给她，表示陈玥从今天开始要走读，查寝可以例外。 陈玥拿着条子，牵着女儿的手回到了宿舍楼，找到了阿姨，出示了条子，表示自己白天还是会过来宿舍里休息。阿姨登记了她的姓名、专业、宿舍号，又逗了会陈玥的女儿欢欢，聊了一会儿闲天，这才分开。 从阿姨那里办完事情出来，陈玥也不打算再回宿舍了，她牵着女儿来到了宿舍楼前的花坛前，蹲下来，平视女儿欢欢的眼睛。 “欢欢，你告诉妈妈，以后要和郑爷爷他们一起生活了，你害怕吗？” “不害怕！妈妈，郑爷爷他们对我很好很好！姐姐也很好！”欢欢奶声奶气回答。 陈玥稍微放心了点，“行，不害怕就好，那明天妈妈上学，你就和郑爷爷、宋阿姨，还有星华姐姐待在一起。” “嗯！” 两个人手牵着手打算回去了，太阳光将母女俩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母女俩先回了租好的小院子里，这个院子只有两间瓦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杂物间，厨房是在杂物间后边用毛毡子、土砖等搭成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的西南角有一个水井，这要是陈瑾能很快确定院子的原因。 小院子在陈玥母女来之前，已经被陈瑾叫人打扫修整了一番，就连瓦片，也一一检查过，毕竟这小院子，已经有段时间没住人了，杂草丛生，瓦片残破，好一番收拾才能变成现在的样子。 陈玥带着女儿欢欢进屋开始收拾，桌椅板凳基本配齐了，也擦拭干净了，母女俩的行李包裹就放在干净的桌椅板凳上。 陈玥见床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心里一暖，知道是姐姐姐夫准备的，她从包袱里找出粗布床单，铺了上去。 铺好了床单，接下来是枕头枕巾，自己和女儿都是奶奶黄招娣给缝制的虎头绣花枕，里面装的是荷叶、麦麸之类，再铺上一层枕巾裹起来，枕头就完成了。 被子已经有了，但陈玥还是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被套，套在了上边，这是个精细活，还好有女儿欢欢的帮忙，不然，陈玥一个人恐怕搞不定。 床上的物品收拾好了，接下来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比如母女俩的换洗衣物、刷牙漱口的杯子、喝水的水杯、搪瓷洗脸盆、暖瓶等的摆放。 差不多收拾好，天也快黑了，陈玥也没心思做饭了，直接用二哥陈璋送过来的炉子，生了火，烧了水，先灌了暖瓶，再烧了一壶水，下了来之前奶奶和大伯娘给包的白菜豆腐馅的生饺子。 饺子滚开了，母女俩吃到了新家的第一顿饭。 第二天去学校前，陈玥抱着还未完全睡醒的女儿欢欢，锁上院门，先送欢欢去了姐姐家里，在姐姐家吃了早饭，这才回了学校。 第113章 暖房饭 一周后的休息日，陈玥一大早去市场上买了各种肉类和蔬菜，还有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小橘子、糖果等，大包小裹带回了小院子里。 又去附近的姐姐家里叫来了郑伯伯、宋阿姨、星华，因为要待客，陈玥怕自己做不来，便在姐姐姐夫的建议下，打算动用他们家的人手。 宋阿姨能做郑家的保姆，除了照顾人比较心细，做菜手艺也不错。 暖房饭，一般是乔迁搬家时，需要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做客，热闹热闹！ 宋阿姨和陈玥很快在厨房忙碌了起来，郑伯伯、星华欢欢小姐妹在一旁帮忙，择菜、洗菜之类的活他们还是干得很不错滴！ “今天暖房，你的舍友能来几个？”宋阿姨要制定菜单子。 “她们七个应该都能来！” 宋阿姨在心里数了数，七个女大学生，不，还有陈玥，那就是八个女大学生，再加上她和主家爷爷一共就是十个大人，还有两个小孩子。 “那我们做十个菜吧，应该差不多！” 陈玥手里有钱，所以买了不少的东西。 “行，都听宋姨你的。” 第一道菜是五香牛肉，这是陈玥提前一天就拜托宋阿姨卤好的，用竹篮子吊在水井里冰了一夜，这会儿肉紧实的刚刚好，逆着纹理下刀切片，再在盘子上摆放好。 第二道菜是糖醋排骨，这是宋阿姨的拿手菜，酸甜可口、软烂入味！ 第三道菜是蒜薹炒肉片，家常菜。 第四道菜是回锅肉，用蒜苗搭配，色香味俱全！ 第五道菜是韭菜炒鸡蛋，金黄的鸡蛋，搭配绿油油的韭菜，漂亮！ 第六道菜是地三鲜，这是东北地区的做法，也不知道宋阿姨为什么会做，还做的很可口。 第七道菜是青椒炒土豆丝，家常菜。 第八道菜是香菇炒青菜。 第九道菜是西红柿炒鸡蛋，这是星华和欢欢都喜欢吃的菜。 第十道菜是一道汤，海带豆芽汤，清新爽口！ 十道菜没做完，七个舍友提着礼物就来了，进了院子开始打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老七陈春燕大致观察了下院子，便知晓院子的布局了，毕竟娘家就是盖房子的，从小耳濡目染，懂得不少，“你这院子看着小，该有的都有了！” “那是，这可是我姐姐亲自挑选的。”陈玥沏了壶茶，挑着眉得意地看着老七。 “是是是，你姐姐最厉害！”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八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在一起，那可不要太活泼！平日里冷清的小院子一下子就充满了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几个女大学生除了老幺徐静雅，还真没有不会做饭的，于是撸起袖子去厨房帮忙。 有了大家的帮助，饭菜很快便做好了。 嗬！最后一桌菜上齐，大家都惊呆了。 “老五，你不过日子啦？招待我们吃这么好的菜？”老大黄英存家境不算太差，但也没怎么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是啊，你不过日子啦？”老二牛爱花也忍不住吐槽。 “这菜很丰盛吗？”徐静雅戳了戳老六訾冠英的胳膊，小声问道。 訾冠英不觉得，她家没出事以前，她见过更丰盛的待客饭菜。 见舍友们虎视眈眈盯着自己，陈玥笑了，“放心吧，我早就说过了，我比你们想象的富裕点，今天这一顿饭还吃不穷我！” “真的？”黄英存半信半疑地看着陈玥。 郑伯伯赶紧在一旁补充，“姑娘们都放心吧，我们家陈玥以前是有工作的人，有钱，吃不穷！” 家里的长辈发话了，大家这才相信了，也能安心坐下来吃这顿饭了。 陈玥还买了饮料，一人倒了一杯，玻璃杯还是宋阿姨从郑家拿过来的。 “来来来，我们全体起立，以饮料代酒，庆祝老五陈玥顺利搬家，祝她以后的日子好运到，福星照，事事顺，心情好！” 老大黄英存不愧是学哲学的，嘴里能讲几句。 “好！”大家为老大的暖房祝福语鼓起了掌。 老二牛爱花也站了起来，她就说了句：“祝福老五陈玥喜迁新居！” 每个人都站起来说了一段祝福语，这才开始吃饭。 宋阿姨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真正吃起饭来，大家伙也不讲究了，一个个都像好几天没吃饭的人一样，眼明手快抢起了菜。 不过毕竟是大学生，素质都比较高，吃的很快，却不失礼。 吃上一口菜，还不忘夸奖宋阿姨，“宋姨，你做的菜真好吃！”“宋姨，你的手艺是这个！”“太好吃了，宋姨！” 乐得宋姨嘴巴都合不拢了，笑着劝大家伙：“觉得好吃就多吃点，都给我吃光，不要剩余！” 这个时期哪有人会剩菜啊，基本上都能吃光，一顿饭过后，大家满足地抱着肚子，再喝上一碗宋姨熬制的消食汤，汤里放了山楂片和一些药材。 美滋滋！ 放空了一会儿后，大家这才争抢着把碗筷收拾了，又打水清洗干净，这才有时间坐下来一起聊天。 “老五，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叫我们！”老大黄英存代表众姐妹发言，她们私底下讨论了，怕是陈玥家里出了事情，所以才让她不得不自己带孩子住外面。 陈玥很感动，“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我们能考上一个大学，还分到一个宿舍里，这都是缘分！”老四胡秋侠温柔道。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意气风发的女大学生们，这正是她们最风华绝代的时刻，此时不肆意，更待何时？ 黄昏时分，金色的晚霞铺满了半个天空，屋檐、街道、人都被笼罩上了暖暖的橙黄色，这群姐妹们才手拉着手，走进了金色的世界里，落日的余晖撒在她们身上，一切都很温暖。 陈玥注视着大家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还好，在这场大学圆梦里，她认识了这一群不错的舍友，没有狗血的撕逼，只有纯粹的友情。 得之我幸！ 第114章 文艺献礼表演 1979年的10月1日，是祖国三十周年华诞。提前一个月，丽省大学就开始准备庆祝的节目，陈玥也跟风一起报了名，表演大合唱。 大合唱这种节目要的就是气势，就算你五音不全，放在人堆里小声唱估计也没人听得出来，陈玥在嗓音方面的条件不算太好，不过还是比较顺利表演完毕。 天生的没有艺术感的人，陈玥认了，不过在自己的专业方面，她的表现不错。 今年，是比较重要的一个年份，华国文化部为了庆祝祖国30周岁的生日，在北京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文艺献礼表演活动。这个活动持续的时间比较长，从1月份就开始筹备，一直到80年的2月份，才算结束。 陈玥和本校同专业的同学们，在专业课老师的带领下，成立了丽省大学日报，同时陈玥还申请到了资金，到京市跟踪采访了一段时间的演出活动，和那些表演者们同吃同睡，他们排练的时候，陈玥就在一边收集素材。 还好，当时院子选在了姐姐姐夫家附近，不然女儿欢欢估计只能送回家里，由婆婆照顾了。 此次演出中，比重最大的是话剧，参加演出的话剧院、话剧团有44个，话剧剧目有68个，陈玥能采访到的比较有限，她只是跟着丽省话剧院的工作人员，忙碌的时候她也会帮忙，毕竟经历过后世小视频平台轰炸过的她，在审美方面还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的，在服装和化妆上可以帮忙。 这次跟踪采访，让陈玥大开了眼界，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题材丰富、体裁多样、风格多变的表演剧目，内容的涉猎和艺术形象的塑造上都让陈玥眼前一亮，她突然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文学创作有了很大的灵感。 没有错，陈玥一直没有放弃写稿，就算最忙碌的日子里，也会写那么几句。她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是陈玥拿来记录的，上面有她突然乍现的灵感，有看书时发现的好词佳句，还有她记录的身边的故事。 这样的本子，她已经换了很多个了。 演出期间，陈玥还去采访了几个特约评论员，他们是此次演出的组织者特别聘请的专业人员以及基层业余的文艺爱好者，他们有些参加了专题座谈会，有些进行了经验交流会，还有的则是进行了演出评论。 演出最后，陈玥还去采访了文化部颁发了奖状的单位和个人，创作奖、演出奖、创作荣誉奖、翻译奖等。 采访结束后，陈玥回到了丽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整理成文字，写出了很多精彩的新闻采访稿件，受到了学校的表扬。 陈玥此时已经顾不上学校的表扬了，她正在努力将自己的灵感落实到纸笔上，在最后采访那些获奖单位和个人的时候，她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那就是——如果自己的文字以后也能获得这样的荣誉，那就太好了！ 人一旦忙起来是感觉不到周围的变化的。 在这期间，陈玥因为忙碌，没怎么见过自己的丈夫谢国强，夫妻俩聚少离多，就连原本作为中间润滑剂的女儿欢欢，也因为待在省城，而不再是润滑剂。 谢国强这边出事了。 救命恩人的女儿柳青青，在谢国强应酬喝醉的某个夜里，送他回家送到了自己的家里，确切地说，是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喝醉了酒的男人是提不起兴致的，所以他们之间，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单纯地躺在了同一张床上，度过了美好的一夜而已，哦，是柳青青眼里美好的一夜！ 第二天谢国强清醒了以后，吓了一大跳，任谁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还躺着一个自己视作妹妹的女孩，都会吓一跳的。 “青青，我们——”谢国强说不下去，他现在满脑子空白。 柳青青赶紧解释，“谢大哥，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昨晚你喝醉了，我就把你带回家了，结果你太重了，我——” 谢国强这才缓了口气，他自动在脑子里补全了柳青青的话，自己一个大男人太重了，青青将自己挪到床上后累坏了，再加上家里只有这么一张床，所以就造成了醒来时自己看到的样子。 他补全的解释里其实有明显的漏洞，但这会儿的谢国强不敢想那么多。 “对不住啊，青青，你好心将喝醉酒的我带回来，我还霸占了你的床！” “没关系的，谢大哥！” 谢国强爬起来胡乱收拾了下自己，便慌忙离开了，剩下柳青青一个人，突然躺在谢国强躺过的床上，用鼻子细细嗅起了上面残余的味道。 柳青青对谢国强有好感，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以为柳部长保护了谢国强自己才牺牲的，柳青青知道不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还是第三年，柳青青无意中偷听到了妈妈吴桂兰和一个女人的谈话。 那个女人叫什么芬，是爸爸的相好，也在机械厂工作，那天他们约在了偏僻的食堂仓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偷懒的工友进仓库时候，他们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两个人以为这个人很快便走了，谁承想这个人开始抽起了烟，两个人悄悄咪咪整理好了自己，穿好了衣服。 接下来，就是明火导致的仓库爆炸和起火，柳部长让自己的相好什么芬趁乱溜了出去，而自己假装去救火，至于救了谢国强，可能纯粹是巧合。 叫什么芬的女人听说柳部长死了，心里很是不安愧疚了一阵子，见没有人提起她的事情，估计大家都不知道，也便放下了心。现在，什么芬说自己要嫁到很远的外地去了，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了，她只是想最后一次见见柳部长，去他的坟头烧烧香说说话，让吴桂兰通融一下。 吴桂兰是个性情中人，嫁进柳家是因为柳部长事业有成，现在柳部长没了，她也不会哭哭啼啼，听到什么芬的要求，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所以，柳部长的死另有隐情，柳青青谁也没告诉。 第115章 病态的迷恋 柳青青继承了母亲吴桂兰性格里一部分的自私凉薄，她做事情只考虑这件事情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 很明显，父亲柳部长的死亡真相，不能揭开，一旦揭开，她的利益就会受到明显的损害，所以她谁也没告诉，只是悄悄在某个地方写下了真相，掩藏了起来。 谢大哥每个月都会来柳家，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还帮忙修理家里大大小小的物件，甚至在母亲没有回家的时候，陪伴自己，在柳青青看来，谢大哥实在是一个非常温暖的人。 后来，母亲吴桂兰和自己的情夫跑了，留下了柳青青孤身一人，她被寄养在了远房亲戚家里，这家人烂透了，先是名义上的哥哥想要欺负自己，自己反抗后被名义上的婶婶骂骚货贱人之类的字眼，脏活累活都留给自己，还经常不是打就是骂的，柳青青已经想好了要买老鼠药放饭里毒死这一家人的时候，谢大哥像是地狱里突然冒出的一缕阳光，是救赎，他救赎了柳青青这个不算太坏的女孩的将来。 从此，柳青青对谢国强的心动更明显了，她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的想法会受到大家伙的鄙视，再加上谢大哥和嫂子陈玥感情很好，于是她只是默默地喜欢，并没有付诸行动。 默默地守护在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身边，女孩柳青青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痴情的人儿了。 从什么时候不甘心只是默默守护在心爱的人身边了的呢？那还得从陈玥考上了大学，两个恩爱的夫妻分隔两地这里说起了。 柳青青以她的想法来评判陈玥的行为，她觉得陈玥实在不算个好女人。谢大哥在外面辛苦工作养活着一家人，对陈玥也非常呵护关爱，结果这个人说走就走，为了上大学几乎半抛弃了自己的丈夫。 尤其是她见了谢大哥的娘朱晓霞，朱晓霞能对陈玥有什么好的评价呢？陈玥没嫁给谢国强之前她在心里对陈玥已经有了看法，这些看法在陈玥嫁到谢家后，没有减弱，反而是日复一日地在心里堆积，直至堆成了一座山。 这座山，有陈玥不尊敬婆婆的傲慢，有陈玥身体孱弱不能好好照顾儿子的原罪，有陈玥生了欢欢不愿意再生小孩的罪过，有陈玥要考大学的固执己见...... 全是垃圾，垃圾堆多了，变成了垃圾场。 所以，柳青青注定在朱晓霞这里听不到对陈玥的客观评价。 “我们老二那个媳妇，就是个来催我命的，青青，你说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既然生了，为啥不能赶紧生个男娃娃，我们家国强可怜啊，连个摔盆子的后代都没有！” “我们老二那个媳妇，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个肚子不拿来生孩子，非要去考什么大学，就算她考上了大学，在我这里，她也不是个好女人好儿媳！” “我们老二那个媳妇，身子骨弱的呀，动不动就生病，一生病就得我们国强照顾，她倒是命好了，可怜我们国强，那就是个操心忙碌的命！也不知道她给国强下了什么迷魂药！” “我们老二那个媳妇，刚嫁进来的时候，不说每天晨昏定省来看看自己的婆婆，倒是经常把院门关起，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点都不孝顺！” “......” 一个人的坏话听多了，自己也会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坏人。 在柳青青的心里，陈玥就是那个不惜福的女人，和自己跑了的娘一样，都是只顾自己的人。 陈玥因为学业繁忙，经常不回家，而是让谢国强去省城找她，甚至还带走了谢大哥的心尖尖女儿，这也成了柳青青心里对陈玥不满的地方。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潜移默化地去把谢大哥的心抢到自己这边来了。 于是，柳青青辞掉了机械厂的工作，来到了谢大哥开的服装店里干活，并凭借自己的审美和嘴甜，迅速让谢大哥信任自己，并将店铺全权交给自己打理。 再接下来，以服装店店长的身份，经常去找谢大哥报账，去的是谢大哥的家里，先把一周的账目给谢大哥结清，然后故意留下来帮着谢大哥打扫打扫家里，做做饭之类的。 她成了谢大哥家里的常客，再后来，谢大哥外出的时候，把备用钥匙放在了自己手里。柳青青就趁机去谢大哥家里，迷恋地触摸每一处有谢大哥生活气息的角落。 她觉得自己病了，病得不轻。 再后来，她用自己挣来的钱和谢大哥搭伙做了点生意，这样他们的关系更紧密了，谢国强很放心带着她去应酬，不过谢大哥是正派人，从来不让自己喝酒，都是他喝，喝醉了便让自己送他回家。 你看，这送着送着就送到自己床上了，这次的事情，是她对谢大哥的一次试探，看谢大哥的反应，接下来自己的计划可以继续施行了。 柳青青用手轻轻抚摸着谢大哥躺过的地方，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之物，眼里是疯狂的迷恋，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她一定会让谢大哥的心落在自己的身上，柳青青在心里发誓。 而另一边狼狈跑出去的谢国强，脚步凌乱，内心很慌，他没有办法描述自己刚刚醒来时的心情，完全没有办法，只能说似乎并没有特别惊讶。 有些人就是擅长自欺欺人，柳青青那么病态的迷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谢国强没有看出来吗？当然看出来了，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有妻有女有家的男人，还能受到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的迷恋，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令人享受。 他没有赶走柳青青，也默许了柳青青经常性接近自己，更紧密地与自己的私人生活联系在一起，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朱晓霞作为谢国强的亲娘，也看明白了柳青青这个姑娘对自己二儿子的迷恋，她没有戳穿，是因为在她的心里，还有另一个隐秘的想法。 第116章 寒假回家 时间来到了1980年的2月份，恢复了历来国人最期盼的长假——春节假期。 陈玥意识到了在过去的一年里，自己对家庭的关心微乎其微，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于是刚开始放寒假，陈玥便打包了东西，带着女儿谢永欢回到了家中。 好久没见到媳妇的谢国强高兴疯了，连赚钱这种好事情都不能吸引他的心神，便趁机给手下干活的员工们放了假，柳青青也是。 “谢大哥，春节放假这么早的吗？”她孤身一人，并不是很想放假。 谢国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打算在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前，都不来盯着生意了，而是回家陪伴老婆孩子。 “青青啊，你嫂子放寒假了，昨天带着欢欢从省城回来了，说是正月十七才开学，春节能在家待到元宵节之后，我得赶紧回家陪你嫂子了！” 柳青青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可惜一心归家的谢国强根本没看到。 “嫂子回来了？那我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嫂子和孩子？”她有点不甘心。 谢国强突然想起上一次在柳青青睡了一晚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尴尬起来，柳青青暂时，不是，应该说是媳妇开学前，最好都别出现在媳妇面前，万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这不得后院起火呀！ “不，不了，你别来，春节我就想和你嫂子还有欢欢一家人团聚。” 柳青青还能说什么呢，毕竟这是她最亲爱的谢大哥。 谢国强收拾好了东西，开开心心回了自己的家。 院子里，陈玥正带着大哥家的女儿茹茹、自己的女儿欢欢两个小劳动力，一点一点清理着家里积存的灰尘。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谢国强有段时间不让柳青青进院子打扫卫生了，所以，陈玥昨天回到家，看到的是不甚干净的院子，就连房间，也不够干净。 陈玥和女儿欢欢只收拾了要住人的房间和客厅，其余的只等休息够了再来清理。 经过一夜的休息，娘俩儿的精神头好了不少，早上去街道上叫卖的包子铺买了包子、馒头、稀饭、油条等早餐，吃过了早餐，谢国强去自己的地盘收拾东西，陈玥和欢欢一起收拾院子，侄女茹茹听到声响，也过来帮忙。 先是清灰。给扫帚绑上长棍，将房顶、墙上的灰尘清扫下来，再给地面洒点清水，再用扫帚将地面清理干净。 接下来是擦拭。所有的家具、器物，先用湿帕子清理两到三次，再用干帕子擦拭干水分。窗户上的玻璃也要擦干净。 然后是清洗，先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厨具、筷子勺子等全部浸泡在盛满清水的盆里，用丝瓜络抹干净，再用清水透个两遍，出来用干净的帕子擦干水分，再放回原位。 最后是家里的衣物、被褥床单等，扔到大铁盆里用洗衣粉泡上，这是留给谢国强的，陈玥搞完上面这些，全身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工作就交给谢国强了。 她牵着两个小姑娘的手进了屋子。 “茹茹，欢欢，我们刚干了这么多活，现在是时候休息啦！” “好哦！” 两个小女孩能有多少力气啊，干活早就干累了，现在妈妈\/二婶婶说可以休息了，自然是欢呼雀跃。 陈玥牵着两个孩子，看着她们脱掉鞋子，又爬上了床拿来枕头躺下，陈玥便拉开被子严严实实盖在她们身上。 “你们在这躺着，我去灌个热水袋！” 早上谢国强出门前用大锅烧了水，灌在了暖瓶里，新暖瓶比以前的暖瓶保温多了，现在里边的水还是烫的，陈玥给两个热水袋装满了开水，拧紧了盖子，提着两个热水袋进了里屋。 里屋的床上，两个小女孩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嘻嘻哈哈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可能是小孩子之间的秘密吧。 陈玥从樟木箱子里翻出两个枕套，将热水袋裹上，这才安心地掀开被子，放在了被子里，被子里一下子就变得暖和了起来。 陈玥也脱掉了鞋子，上了床，躺在了两个小朋友身边。 “二婶婶，还讲故事吗？” “讲，今天二婶婶给你们讲一个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吧，这个故事讲的是......” 陈玥讲故事的功底还是不错的，毕竟做过几年的小学老师，哄孩子的本领当然得精通，她将这个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的。 奈何两个小女孩是真的干活干累了，直接将陈玥的声音当成了催眠曲，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陈玥等身边的两个呼吸声平缓了，也停止了讲故事，将侧躺改成了平躺，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谢国强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两小沉沉睡去的温馨场景，他眼眶有点热，真的好久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了。 他兴高采烈地进了院子，又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退了出来，去了厨房，厨房外边的油毡布下放着好久没用过的蜂窝煤炉，现在媳妇和女儿都回来了，又是冬天，肯定会觉得寒冷，得赶紧把炉子清理清理，再请人送点蜂窝煤过来。 清理完了蜂窝煤炉，谢国强想起自己在前院水井旁看到大铁盆里浸泡的被褥面和床单，像辛勤的小蜜蜂一样没有停歇，马不停蹄地将盆里的那些搓洗干净，趁着太阳光正好晾在了绳上。 陈玥美美睡了一会儿，醒来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出去一看，丈夫谢国强正在晾衣服。 “都洗完了？”她的声音很低。 “媳妇，你醒了？”谢国强两三下将手里的活干完，两步并作一步，高兴地来到了媳妇面前，“盆里泡着的我都洗了，也晾在绳上了，还有啥活我能干的？” 陈玥“噗呲”笑了，“还真有一件，刚刚醒来我觉得屋子里清冷清冷的，还是生个炉子吧，我记得家里还有个蜂窝煤炉，还在吗？” 谢国强一副求表扬的神情，“媳妇，这还用你吩咐，我已经清理干净了，喏，就在后院放着。” “还有蜂窝煤吗？” “没了！” “那我们还得压制点蜂窝煤。” “不用，媳妇，现在外边有专门送蜂窝煤的，我等下去找他们，让他们给我们家送点。” “那也行，你现在就去吧！” 第117章 在娘家过春节 回到家，意味着要面对家长里短各种琐事。 陈玥一家三口，提着大包小裹，婆婆、大哥、弟弟、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表姐全部拜访了个遍。 别的都好说，离得不算远，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回了村，已经不住在县城里了。 大堂哥陈志强和大堂嫂安晓娟，最终还是来到了县城，分别顶了大伯和大伯娘的工作，大伯大伯娘则带着爷爷奶奶回到了老家，也就是那个三面环山的小山村里，老一辈讲究落叶归根，现在没了工作，自然不愿意待在城里。 好在，县城花了点功夫，好好修整了一下大路，铺上了石子，现在交通便利了不少，至少比之前的泥土路强多了。 在小客车的颠簸里，一家三口终于到了，不对，还没有完全到，下车点距离村口还有差不多一公里山路，这也没办法，小客车到不了村子里。 谢国强提着两个大手提袋，陈玥提着几个装得满满的布袋子，小人儿欢欢什么也没提，一蹦一跳地走在爸妈身边。 村口的大榕树下，陈大伯正抽着旱烟和村里的几个老伙计天南海北随意聊着，陈玥一家人的身影一出现，就被眼尖的村民看到了。 “你们看，这过来的一家三口是哪家的？” “看着不熟悉啊，是不是来走亲戚的？” 陈大伯年龄大了，眼神不是太好，远远地望过去，没认出来是自家孩子，还在和村里人讨论，“这是谁家来走亲戚的呗！” 直到一家三口走进了几百米，有村民嚷嚷：“这女娃娃看着眼熟啊！” 陈大伯再次定睛望过去，这才认出来是自家满满和她的丈夫还有女儿，他激动地站起来，冲着陈玥的方向喊了句：“是满满吗？” 陈玥也认出了树底下站起来的陈大伯，至于刚刚为什么没认出来，还不是树底下人太多，她又没有仔细看，自然没注意到大伯也在树下。 “大伯，是我，满满！” 陈大伯迎了上去，陈玥将右手的布袋子递给了谢国强，再用空出来的右手牵起女儿欢欢，向大伯快步走了过去。 “满满啊，你回来啦？” 在陈大伯之后站起来的村民们七嘴八舌用乡音嚷嚷着，陈玥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双方顺利会师。 陈大伯顺手接过陈玥手上的布袋子，陈玥也不客气，等大伯接过去她便抱起了女儿欢欢。 “欢欢，叫大爷爷！” “大爷爷！” “哎哎——”陈大伯很高兴，逗了两下欢欢，便往家的方向走，路过大榕树下，陈玥还非常嘴甜地问候了树下的村民们，有些认不出来的，陈大伯也在旁边提示了。 树底下的人群像是烧开了的水，沸腾了好一会儿，大家围着陈玥一家三口转了又转，寒暄了又寒暄，等气氛稍微没有那么高涨了，陈大伯才一句“我们回家了”，结束了这场热闹。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这才回了陈家的老屋。 老屋早就被陈志强陈志勇两兄弟加盖过了，现在大大小小有六间瓦房了，其中一间是厨房。 陈玥一进门放下了女儿欢欢，就开始大喊：“爷爷奶奶，大伯娘，二堂哥二堂嫂，我回家啦！” 听到声音的大家都出来了，这个时节，地里也没活干，陈家按北方工匠的做法，给家里的爷爷奶奶砌了一张土炕，冬日里烧起来暖烘烘的，一家人没事就聚在炕上打扑克或者干些零碎的散活。 陈玥来的正是时候，奶奶黄招娣、大伯娘王春娥、二堂嫂米盼儿在炕上纳鞋底，二堂哥陈志勇和侄子陈胜利在地上生的炉子边上烤火。 听到声音，最先出来的就是二堂哥和胜利。 “满满，你回来啦？”“小姑姑，你回来啦？” 这惊喜的声音，让炕上坐着的三位妇女赶忙下了炕，出门一看，果然是满满一家三口。 “满满，回家啦？” 是的，在陈家人心里，这里才是满满的家。 “嗯，我回家了！” 外面还是冷的，陈玥不敢让家里人在外边待太久，扶着奶奶进了屋子，又上了炕，坐在了奶奶身边。 欢欢则是被二堂嫂米盼儿抱了起来，至于谢国强，直接扎进了男人堆里。 “满满，你好像瘦了！”黄招娣拉着孙女的手上下打量。 “没有奶奶。”好像大人见到自家好久不见的孩子，都觉得他们在外面饿瘦了。 “是瘦了点！”王春娥也在一旁附和。 “哪有？我还觉得我胖了呢！” 米盼儿不参与她们的对话，她和陈玥并没有那么熟悉，不过怀里的这个小闺女倒是成了她的心尖尖。 米盼儿目前只有陈胜利一个儿子，不是她不生了，而是怀老二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胎儿没保住，自己也不能再生了。 那是个已经成型了的女婴。 陈志勇安慰她说是他们只有胜利这一个孩子也没关系，米盼儿虽然遗憾不能再生个乖乖巧巧的小棉袄，却知道不能强求。 后来，村里的女娃娃都被她稀罕了个遍。 现在看到有着几分陈家人长相的欢欢，自然爱得不行，抱在怀里一口一个“乖乖”叫着。 这天，陈家吃了一顿非常丰富的晚饭，给陈玥一家三口接风洗尘。 吃过了饭，陈玥和谢国强进了二堂嫂收拾好的屋子，躺着休息了会，你说欢欢去哪了？自然是被抱走了。 醒来后的陈玥窝在谢国强的怀里，有了一个想法。 “国强，今年春节我们能不能在这里过？” “你是说，春节不在家过了？” “嗯，可以吗？” 谢国强觉得可以，媳妇都在自己家里过了好几个春节了，今年在娘家过当然没问题。 “行啊！” “那你改天回趟县城，和娘说一声，再带我们的衣物之类的过来。” “行，我明天就回去，争取后天直接过来。”谢国强心想，还得再买一些东西带过来，总不能在陈玥娘家白吃白喝吧！ “行！” 等两人出了屋子，再次和陈家人聚在一起，谢国强便主动向陈家人提出今年春节想在陈家过年的想法，陈家人自然全员同意。 奶奶黄招娣嘱咐了句：“国强，你得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要征得你娘的同意。” 谢国强点头应下，并把他明天回去的打算交代了一遍。 第118章 收白菜 清晨，谢国强坐第一班客车回了县城，先去商场买了一堆东西，这才回了家。 回到家后将自己买的礼品分成了两等份，一份留在家里，另外一份被他提着送到了隔壁大哥家。 朱晓霞正抱着老三家龙凤胎中的孙子谢永安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见谢国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便开口道：“这是哪个呀？居然想起来看自己的老娘了，怎么不在家陪你的宝贝媳妇和宝贝女儿？” 谢国强没有理会亲娘阴阳怪气的话语，“娘，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年礼。” “年礼？”朱晓霞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会儿就送年礼了？” 谢国强将东西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这个石桌有年头了，是谢国强的父亲还在的时候从石匠手里换来的，经过多年风吹日晒，还有谢家人的使用，现在变得更加光滑了，蚂蚁爬上去怕是会脚脚打滑。 东西放下后，谢国强这才解释：“娘，今年春节我打算带着媳妇女儿回她爷爷奶奶那边过年，就不在我们家过了。” 什么？ 朱晓霞腾一下抱着孙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不在家过年了，要跑到陈玥的娘家去过年？” 谢国强点了点头，镇定地坐到了石桌旁的石凳上，石凳上铺着厚厚的旧衣服做成的垫子，倒不会让人感受到冬日里石头本身的凉意。 朱晓霞大骂，“谢国强，你疯了吗？自己的家不要了？” “娘，陈家也是我媳妇的家，我陪她回家过年没什么不对的吧？”谢国强就知道娘不会同意的，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很多理由，都不合适，只能直接面对亲娘的怒火了。 “你知道回媳妇娘家过年是什么性质吗？”朱晓霞这会儿已经非常努力在控制自己的怒火了。 “娘，就是陪媳妇回娘家过个年，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我媳妇嫁进谢家一直就在谢家过的春节，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回趟娘家过春节，我自然是应允的。” “好啊，我就知道她陈玥不是个好东西，居然还敢鼓动我儿子回她娘家过年，反了天了！谢国强，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娘！” “你要还认我这个娘，今年就给我乖乖待在谢家！有本事她陈玥一辈子不回谢家，否则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娘，我再说一次，是我主动要陪陈玥在娘家过年的，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我媳妇身体不好，不能受气！” “你——你——”朱晓霞差点气得失去理智，她像是地里烧稻杆时的火星子，一遇上风，就熊熊燃起了。 “娘，你别生气，安安还在你怀里呢。”谢国强也怕亲娘气出个好歹，他赶紧用老三的儿子安安做了安抚剂，自己趁着娘哄醒来手脚不安分地蹬来蹬去的小娃娃时，自己趁机溜走了。 眼不见心不烦！回到家的他迅速拿好了自己早就分好的礼物，还把陈玥嘱咐的一家三口的日常换洗衣服拿了几件，趁着娘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锁好了院门，往车站的方向去了。 去了车站，坐上最快的一辆客车，谢国强就这样回到了小山村里。 陈玥难得待在熟悉的环境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谢国强早上走时闹出的动静完全没有惊醒她。 “满满，起来啦？”米盼儿正抱着欢欢给她喂鸡蛋羹吃。 “二嫂，你让欢欢自己吃，她现在能自己用调羹吃饭了。”陈玥一边从厨房灶台上锅里舀着热水，一边和二嫂建议。 “还是我来喂吧，也快吃完了！”米盼儿实在是太喜欢小姑子家里的这个女儿了，看着就像陈家人。 行吧，陈玥也不发表意见了，快速用热水洗漱了一遍。 大伯娘王春娥出了远门，招呼她俩，“外面不冷吗？赶紧进屋子！” 米盼儿和陈玥对视一眼，笑了笑，一前一后进了爷爷奶奶的屋子。 爷爷坐在火炉边，见陈玥进来，“满满，来坐这儿，爷爷在炉子上给你热了饭，赶紧过来吃！” 陈玥走过去，甜甜地冲着爷爷笑：“谢谢爷爷，爷爷对我真好！” 早饭是馒头稀饭，配菜是青椒土豆丝，再加一个蒸鸡蛋羹，因为陈玥不爱吃白煮蛋，每次陈家做饭，都给陈玥把鸡蛋做成别的，比如蒸的、炒的。 陈玥兴致不错，将爷爷留给她的饭菜全部吃光。 大伯娘王春娥看了，笑着冲婆婆黄招娣示意：“娘，你看满满这孩子，饭量是不是比昨天好了点？” 确实是，可能是回到陈家村后，心情放松了很多，又好好休息了，陈玥今天早饭的量比昨天那顿丰盛的接风宴吃的还多点。 “她那身板，就得多吃点！”黄招娣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奶奶，那你可得大出血了，我接下来的日子要吃好的，要把我们家的好东西都吃光！” 陈玥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黄招娣更是笑倒在枕头上，“行行行，好吃的都给你！” 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娱乐，二堂哥陈志勇从外面回来，说村里的大喇叭说这几天要下雪，山上种的白菜得赶紧收到地窖里，不然一落雪，冻到了就不新鲜了。 “行，收拾收拾，等下我们去收白菜。” 陈玥三两口将稀饭喝完，“爷爷，我也要去！” “山上露水重，这会儿太阳还没晒到，你去了受了凉生病怎么办？”爷爷劝道。 “爷爷，我穿厚点？” “满满，要不然现在先不去，等下太阳温度再高点，我带你去。”二堂嫂米盼儿委婉劝道。 这话陈玥听进去了，“行吧，谢谢嫂子！” 收拾好了，爷爷和二堂哥背上了背篓，手里提着镰刀，脚下是大胶鞋，手上是棉线手套，后面是雄赳赳气昂昂像个孔雀一样抬着头走路的陈胜利，几个人上山的脚程很快，很快便消失在陈玥的视线里。 这群劳动力里怎么没有陈大伯？陈大伯已经在山上等着了。 陈玥进了屋，“奶奶，大伯娘，今年要腌制白菜吗？” 第119章 陈黑子 “要，你大伯娘从她以前的工友那里学了个腌制白菜的做法，去年做了点，脆脆甜甜还带着辣味，挺好吃的！” 陈玥眼前一亮，“是不是辣白菜？” “对对对，就是辣白菜，满满，你知道？”王春娥惊喜地问。 “知道，但没吃过！”外卖、快递盛行的上辈子，陈玥天南海北的食物多少都吃过点，其中辣白菜就是她喜欢吃的一种。 除了直接吃，还吃过辣白菜炒年糕、辣白菜面片汤、辣白菜韩式拌饭、泡菜煎饼、部队锅等等。 “那我今年多做点，到时候给你带点。” “谢谢大娘！” 收白菜不算什么累活，成熟了的白菜双手抱住，用力转一下，白菜就被扭下来了，那些小点的白菜，用镰刀砍一下。 陈大伯、陈志勇父子俩很快便把白菜砍完了，只剩了几颗，这是等冬天下了雪以后再吃的，经了雪的白菜切丝凉拌，比一般白菜更甜点，不过不能储存，砍下来就得吃了。 白菜收好了，接下来是装背篓，陈大伯和陈志勇两人一前一后，后背上的背篓里是满满的白菜，这是爷爷和胜利刚刚装好的。 从小生活在山林里的人，走在山林里，如履平地。 两人很快便回了家。 妇女们早就烧好了热水，等白菜回来，挑选大的、规整的、没有烂叶子的一堆，中等的一堆，小的、坏叶子比较多的一堆。 大的、规整的、没有烂叶子的那一堆是要放到地窖里保存的，中等的要拿来做辣白菜和酸菜，小的、坏叶子比较多的是这几天要吃完的。 直到运下来第二批白菜后，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中，陈玥才被允许跟着上山。 喜滋滋的陈玥慢慢悠悠远远走在陈大伯、二堂哥的身后，她这个身子，又多年没上过山了，脚力不行，跟不上他们，索性慢慢走，反正那片山坡她还是知道在哪个位置的。 陈玥还没上来，陈大伯、二堂哥又背了一背篓的白菜下来了。 二堂哥陈志勇调侃：“哟，满满，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走不快！” “对啊，我步子慢呀！”陈玥也不生气，回嘴。 等陈玥来到了白菜地里，胜利正在给空出来的背篓里放白菜进去，爷爷在一旁抽着旱烟。 “爷爷，胜利，我上来啦！” “满满，你来啦？” 陈玥就是来瞅瞅，好久没上山了，这几步路就给她喘到不行。 “爷爷，这片地还种了萝卜？” “嗯，这片是白萝卜，那片是红萝卜。” 陈玥兴致勃勃在地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蹲下来瞧瞧菜，一会儿蹲下来瞧瞧野草，兴致勃勃，不亦乐乎。 “谁？”陈玥突然感觉旁边的林子里有人的脚步声。 “有人？”爷爷询问。 “嗯，我听到脚步声了。” “我去看看。” 胜利放下手里的白菜，想过去瞧瞧，陈玥不让，“别，先等等，等你爷爷和爸爸上来。” 没等到陈大伯和陈志勇，林子里走出来了一个男人，胖男人。 “陈爷爷，满满！”那个人冲着他们打招呼。 爷爷陈宏业表情从刚刚的凝重变成了冷漠，“你在这干嘛？” “我来山里转转。” “嗯，有事吗？” “没，没有。” “还不走？” “这就走。”胖胖的男人尴尬一笑，转身从另一条小路下山了。 等人走远了，陈玥才问爷爷：“爷爷，这是谁啊？” “没谁，村里人。” 见陈爷爷不想多说，陈玥也没有再多问，她很好奇，哪个村里人能让爷爷露出如此冷漠的表情，算了，等下回去后偷偷问家里其他人。 陈大伯和陈志勇上来了，后边还跟着谢国强。 “国强，你从县城回来啦？” “回来了。” 陈玥冲着他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和娘说了吗，谢国强微微点了点头，陈玥便知道婆婆已经知道了。 多了一个劳动力，白菜很快便被搬完了。 搬回家的白菜被分成三摞，男人们没有停歇，把大的、规整的、没有烂叶子的那一堆用竹筐装好，整齐地摆放进了地窖里。 接下来是洗白菜，锅里烧的热水终于有用了，倒进盆里掺点冷水，用来清洗白菜。清洗好的白菜摆放在竹篾上，晾干水分。 小的、坏叶子比较多的一小堆白菜也被清洗干净，小的晾干切丝，用盐、白糖、醋、酱油、辣椒面等调料拌匀了，再切上胡萝卜丝，淋上热油，凉拌白菜丝就完成了，够吃好几天了，尤其是配上热气腾腾的稀饭，简直绝了！ 坏叶子比较多的，将坏叶子择掉，再切成丝，用水焯了，捏干水分，用另外一个竹篾子盛上，翻开点放在太阳底下晒，等晒干就是风味别致的菜干了，也是漫长冬天里的一道菜。 等所有活干完，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家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咕叫了，大伯娘王春娥做了手擀面，配着刚拌好的凉拌白菜丝，刚刚好。 简单的午饭过后，全家人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下午男人们要去收萝卜了，要是等萝卜糠心了，没有水分就会很难吃。 女人们和娃娃们在家里帮忙积酸菜，腌制辣白菜。 积酸菜还得奶奶黄招娣来指挥，她老人家积的酸菜是最好吃的。 忙活了一下午，只积了酸菜，隔两三天后还得打开看看，如果水位下降到白菜以下，还得补充晾凉的白开水。 至于辣白菜，只能今天先用盐腌制了，等明天腌的差不多了，才能继续做。 晚饭，是猪肉白菜炖粉条，还有一道萝卜烧肉，两大盆，够全家人吃了。 吃过了饭，陈玥在灶房帮忙洗碗，顺口问起了大伯娘：“大娘，今天我在山上见到了一个很胖的男人，爷爷对他很不客气，那个男的是谁啊？” “长什么样子？” 陈玥将那个人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哦，是陈黑子！” “陈黑子？”陈玥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大伯娘王春娥解释：“就是以前害得你从山上摔下来，脑袋撞到石头，缝了好几针的罪魁祸首。” 这么说，陈玥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自然灾害的某一年，她和家里人去山上挖野菜，碰到了陈黑子他娘，吵起来了，后来被陈黑子推了一把，摔下了山坡，头还被摔破了，缝了好几针呢。 怪不得爷爷对那个人那么冷淡，原来是陈黑子呀！ 第120章 进山打猎 第二天妇女们的工作是制作泡菜。 第一步是备料。 先烧好一锅糯米粉，烧到成糊糊状起大泡泡。 再切点白萝卜丝和小葱段，上面放点细辣椒面和少许盐拌匀。 准备梨、苹果、生姜、蒜头、洋葱等洗干净切成小块，再剁成糊糊状，盛进盆里，再加入酱油、鱼露、辣椒粉、白糖，混合搅拌均匀。 最后再将这些糊状物倒入糯米粉糊糊里，萝卜丝和小葱段倒进去，搅拌均匀。 第二步是制作辣白菜。 抹上了盐巴，静置了一夜的大白菜经过一夜的腌制，会出很多的水，先要将水倒掉，再将白菜漂洗两到三遍，去除咸味，再沥干多余的水分，再拧干。 拧干水分的白菜，每一层都用手仔细地抹上刚刚准备好的料，要抹的很均匀。 家里的男人们也被拉来做这个活了，不过男人们的手比较松，一直抹不匀，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妇女们呵斥男人们的声音。 “哎呀，这里没抹匀，再抹点！” “这颗抹多了！” “好好抹！” 第三步是装坛子。 抹好酱料的白菜，放进无水无油的坛子里密封起来。 辣白菜完成！ 这个工作量看着不大，但你试试做一两百颗的大白菜，那也是有点累的。当然，陈家的大白菜多数用来积了酸菜，辣白菜最多有个七八十颗。 这样腌制好的辣白菜，基本上能存储一个冬天。 午饭是王春娥、米盼儿婆媳俩在陈玥的指导下做的辣白菜面片汤。 冷飕飕的冬日里，喝上一碗暖洋洋的面片汤，是一种享受！ 黄招娣直夸，陈玥给的这个做法不错，以后可以延续成陈家人冬日里的菜单。 吃过了午饭，二堂哥陈志勇溜进了陈玥的房间，邀请陈玥两口子下午去山上打猎。 “满满，下午我们去山上转转呗，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 “行！”陈玥一口答应。 谢国强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上山打猎这种事情要带上陈玥，不过他也没问，心里想估计是媳妇自己想要去山上转转吧。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陈志勇过来敲了敲玻璃窗子，陈玥两口子便心领神会收拾好自己，脚步轻轻地出了院门。 陈志勇见两人出来，将脚下的背篓递给谢国强一个，原来，他已经拿了两个背篓出来。 “走！” 在陈志勇的带领下，三个人进了更深处的一座山林。 冬天的山林，有些树木叶子已经落了，有些常绿的树木还是绿色的。风吹进山林里，发出扑扑簌簌的声响，配合着常年不见太阳的幽冷，渗人的慌。 陈玥放开了自己的听力，突然对陈志勇小声说：“志勇哥，右手边！” 陈志勇迅速从腰间取下弹弓，手从裤兜里掏出石子，“嗖”一声，接下来“咕咕”的一声野鸡叫，然后没了声音。 他赶紧跑到刚刚发出“咕咕”叫声的地方，从草丛里捡起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 “打到了，是一只野鸡！” “好！” 陈志勇兴高采烈地举着野鸡跑了过来，拿着这只野鸡给谢国强看了看，谢国强以前也是见过吃过野鸡的，怎么看不出来这只野鸡只是被石子打晕了。 “要绑住吗？” “要！” 谢国强便蹲下来从地上扯了一把地笼草，三两下编织成一条简易的绳子，再将野鸡的双腿用绳子绑住，再放进自己背上的背篓里。 “可以啊，志勇哥！” “一般一般，还得是我满满妹子听力好！” “志勇哥，那还不是你弹弓的准头好，不然就算我听力再好，也打不到野鸡！” 兄妹俩还互捧上了。 媳妇听力很好？谢国强默默留了个疑问。 “继续！” 一连几次，陈玥报告猎物的方位，陈志勇用弹弓射击，很快，背篓里就多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 收获满满！ 陈志勇提议回去了，再往里走就是深山了，深山里说不定会碰到大型的野生动物，还是小心为上。 于是，他们转头去了村子不远处的一座山林，这座山林有很多野生的果子，这个季节，有很多板栗之类的。果然，七拐八拐，陈志勇带着他们两口子进了一小片野生的板栗林。 这片板栗林很明显还没有被村民采摘，三个人兴奋地捡了很多刺球，直到两个背篓全部满了，这才下了山。 陈家人正在院子里，就着温暖的太阳光剥着玉米，这是秋天收获的玉米，晒干后靠人工和简陋的剥玉米粒的手摇机剥粒。 “你们回来啦？有收获吗？” 米盼儿看到后边的妹夫被背篓压得稍微驼了背，猜测应该是有不少的收获。 “快看！” 陈志勇示意媳妇去拉了块塑料布过来，将自己背篓里的东西哗哗啦啦一股脑倒了出来，又把谢国强的背篓接过来，也倒了干净。 最开始只是常见的板栗，倒到一大半的时候掉下来的是猎物。 “你们抓到鸡和兔子啦？” “抓到了！” “太好了，爷爷奶奶，今晚晚饭吃泡椒兔和板栗炖鸡，行吗？” “我看行！” 米盼儿很快定下了菜单，并征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板栗炖鸡需要的时间比较久，于是谢国强和陈志勇就被指使去处理野鸡和野兔。 米盼儿洗了手，大伯娘王春娥跟着进了厨房。 陈玥稍微加入了剥玉米粒的大军。 有肉就是香，等院子里的玉米棒子少了一小堆，肉的香味已经弥漫在上空了。 等饭菜齐了，米盼儿又喊男人们将爷爷奶奶房间的八仙桌靠炕边摆上，又喊大家伙吃饭。 大家伙将身上沾染的灰尘排干净，又去用香皂洗了手，这才进了爷爷奶奶的屋子，八仙桌上摆了两盆荤菜和两盘素菜。 素菜是胡萝卜丝炒鸡蛋和酸辣白菜。荤菜是米盼儿刚刚说的泡椒兔和板栗炖鸡。 米饭一盆被放在炉子上热着。 “来来来，快吃！” “吃！” 一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 陈家人一边轮流询问山上的情况，一边筷子也不落下，舞得飞快，只见盆里的肉一点一点消下去。 第121章 过年啦 “媳妇，今天打猎的时候，志勇哥说你听力很好，什么意思呀？” 等夜里，两口子睡在了床上，谢国强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哦，你不知道吗？” 陈玥一时没反应过来。 “知道什么？” “知道我的听力比常人的要好很多？” 谢国强在黑暗里摇了摇头，又想起媳妇看不到，“我不知道。” “哦哦，那就是我忘记说了。国强，从小到大我的听力一般比别人的听力好个两三倍。”陈玥没有说自己的听力非常牛，只是说比常人的听力好两三倍。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今天你不是看到了吗？” 谢国强回想了今天在山上时媳妇的表现。一般是媳妇先听到动静，再告诉志勇哥，志勇哥就会往媳妇说的方向用弹弓发射石子，几乎百发百中。 这说明，媳妇的听力确实很强，还有，志勇哥的石子命中率很高！ “那志勇哥是弹弓玩的很好吗？” “不止弹弓，飞镖、射箭都是志勇哥的强项！” “那你们两个合起来，岂不是能把山上的猎物全部给弄下来？” “哪有那么神奇？”陈玥笑了笑，想起了以前和志勇哥分工合作打猎的事情，“以前我和志勇哥一起上山，十个里能中个三四个就算很不错了。” “为什么？我看你们今天配合的不是很默契吗？” “以前我们都还小，我感知到的比较远，志勇哥的弹弓够不到，我们也是练习了很久，才熟悉了彼此的。现在，我能很默契地根据志勇哥弹弓的射程来提示他猎物的方向，以前我可是做不到的。” 原来如此。 “没想到媳妇你还有这技能呢？” “我以为你知道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还记得在我们院子里，经常有人敲门前，我就能感觉到有人来了的事情吗？” 谢国强想起来了，每次他都觉得媳妇的耳朵真的很灵光，院门口的动静，她在屋子里也能听到。 “我没往这方面想，只是觉得你听力不错！” 夫妻俩说着夜话，很快便困了，甜美的梦乡一把拉着他们沉了进去。 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今天陈家没别的事情，就是要把院子里的玉米棒子剥粒，这是个慢活，急不得。 一家人忙了一整天，玉米下去了三分之一。 第二天，又一个三分之一。 第三天，院子里只剩了一堆红芯白芯的光棒子摊开晒着，这是冬天里很好用的柴火，烧炕、烧火都不错。 第四天，山上砍柴，为春节做准备。 山上的树木是不能乱砍的，哪一棵树可作为柴火，哪一棵树不能做柴火，山里人一清二楚。谢国强跟着大伯和二堂哥，学了不少生活的常识。 他还在山脚下砍了几棵竹子，从中锯了一截，带着竹子中间的隔膜，做成了一个上面空下面隔膜挡着的简易笔筒，打算回家后送给媳妇陈玥。 媳妇可是文化人，笔那叫一个多呀，得多做几个。 三下五除二，很快又做了几个。 等回了家，赶紧拿去给陈玥邀功。 “媳妇，媳妇，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什么？” 谢国强像献宝一样把怀里一捧的竹制笔筒递给陈玥看。 “呀，这是——” “这是我给你做的笔筒，喜欢吗？” “喜欢。” 陈玥拿了一个在手里，上面锯得很平整，似乎还被人用砂纸打磨光滑了，一点也不扎手。 “我很喜欢！” 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岁寒三友——松竹梅。每个读过书的华国人，都能明白竹子在文化里特殊的地位，它具有丰富的象征意义和寓意。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说的是竹子坚韧不拔的品格，赞美它们生命里的顽强。 四时不改柯易叶。说的是竹子的有节和志气。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竹子挺拔而直立，象征着正直和高洁的品质。 竹子开花节节高。象征着成长和进步。 另外，华国人认为竹子的外表非常简洁、清雅、纯洁，它给人宁静和美好的感觉，因此很多文人都用它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陈玥自然很喜欢竹子，竹子的笔筒，真的是太符合她的心意了。 “谢谢你，国强，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谢国强虽然不明白媳妇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礼物，他猜测应该是因为这个礼物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媳妇才喜欢。 两人的想法不统一，但不影响两个人的好心情。 一家人看着小两口乐乐呵呵的样子，会心一笑。 人生啊，如果只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呀！ 接下来，快到春节跟前了，要准备各种各样的年货，陈家所在的小山村里香味飘了将近半个月，全是备的各种吃食的味道。 小孩子们也跟着馋了半个月。 腊八，吃腊八粥。 小年，要吃灶糖、年饼、饺子。 二十六二十七大扫除，家里的角角落落全部清扫一遍，家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得参加劳动。 二十八二十九打年糕、蒸年糕、蒸碗，打年糕是男人们的活，蒸年糕妇女的活。 三十做炸货、包饺子等。 大年初一十二点前，将春联、灯笼、窗花、福字等贴好挂好。 春节也不能少了烟花爆竹，陈家村从12月就开始有小朋友玩炮仗了，一直会持续到第二年的2月份，也就是春节结束。 陈玥上初中的时候，见过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将点燃的炮仗扔进她的女同桌的帽子里，结果没仍准，炸掉了女同桌的半只耳朵的惨案，对熊孩子玩炮仗这件事充满了不安，于是也不敢出门，基本都在家里待着，家里的孩子也被明令禁止不能在家附近玩炮仗，不能吓到小姑姑。 谢国强托朋友送了几箱烟火过来，今年的大年三十晚上，陈家院门外，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烟花一瞬即逝，但它的美丽永远留在了人们的眼中、心中。 “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呀！”有年老的村民们望着夜空里璀璨的烟花，红着眼睛感慨。 第122章 梦想成真! 1981年的3月，陈家人所在的小山村和附近的几个小山村正式合并，有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和平村，合并后的第二个月，也就是5月份，和平村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正式效仿徽省某村的操作，将土地包产到户。 陈志勇正式开始自己的小商贩生活。他托谢国强在县城找了个铺面，将家里产的农作物等带出去卖，大伯大伯娘被叫到了城里看铺面，陈志勇和媳妇米盼儿两头跑。 最开始用的是自行车载货，每次带的数量有限，陈志勇不得不多跑几趟。 后来换成了三轮车，虽然骑起来不如自行车快，但毕竟载货量上去了。 同年，陈玥完成了自己大学四年的课程，之后又成为了丽省大学恢复研究生招生后的第二批研究生，如愿进入了自己一直想要学习的专业——汉语言文学专业。 谢国强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他创建了自己的商贸公司，开始了批发和零售的时代，他接受媳妇陈玥的建议，趁机带着媳妇去全国各地考察了一遍，顺便还能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一举两得。这一考察，就是两个多月。 这趟考察的收获太大了，谢国强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不过现在只能一点一点实现。他亲自去了趟广省，和几个厂子签订了长期的供货协议，大批量从广省进来了货，再加价批发给周围的小商贩们。 这些小商贩们有很多以前是自己去广省进货的，不过来回都要特别小心，还要注意不被人骗，很容易血本无归。从谢国强的商贸公司进货，只需要多花点钱，就可以避免血本无归的情况，这些小商小贩自然也愿意。 谢国强赚的就是这中间的差价。 电器、服饰、小商品等，迅速让谢国强的钱包鼓了起来，于是他和陈玥商量，要在省城买房子，陈玥一口答应。废话，她可是后世里经历过高房价的房奴一族，这会儿的房子还没大幅度开始涨价，简直是实现自己梦想中的养老生活的绝佳路径，自然要买。甚至她还建议谢国强有钱多买几套。 谢国强对媳妇的说法几乎百依百顺，主要是他发现陈玥的脑子太好用了，自己这个混了多年社会都没注意到的政策的变化，陈玥瞧上几回报纸就能分析出来，还能给自己头头是道讲解出来，对他的生意有非常大的帮助。 两口子晚上抱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谢国强还曾经感慨过：“媳妇，你这脑子真好用，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那你要不要也读一读书？” “不了不了，我现在的脑子那就是一团浆糊，我有媳妇你就够了！” “德行！” 陈玥其实很想让谢国强去夜校学一些课程，但谢国强敬谢不敏，他觉得家里的聪明人有媳妇和女儿就够了，他一个粗人，还是不去和那些文化人待在一起了。 陈玥劝不动他，只好放弃了。 生意越做越大，谢国强天南海北出差谈业务的时间越来越多，陈玥也忙于自己的研究生生涯，本科的时候因为分数的原因，她没能上自己最喜欢的专业，研究生补回来后，才发现汉语言文学专业要看的书籍实在是太多了！ 女儿谢永欢早早被送到了托儿所，等到了6岁，陈玥就把她送进了小学。 谢永欢除了长相像亲妈，智商也遗传了亲妈，活脱脱一个小时候的陈玥，不过比陈玥幸运的是，她拥有一个比自己妈妈健康的身体。 小学读了三年就上了初中，你问怎么小学才三年？因为人家靠连跳三级，用三年学完了普通人六年才能学完的知识，并且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这是后话，现在的谢永欢，还是个入学没多久的小学生。 陈玥经常带着女儿在学校图书馆泡着，一泡就是大半天，母女俩都属于特别爱学习的人，图书馆那么多的藏书，简直是她们的快乐源泉。 谢国强每次出差回来，见家里没人，那么多半能在图书馆找到这对兴趣爱好极为相似的母女俩。 他戏称家里出了一对“爱书虫”姐妹花。 1984年，陈玥研究生毕业，进入了母校丽省大学成为了一名留校老师。 大学老师诶，这可是陈玥最想尝试的首选职业，不说大学的老师课程有多么轻松，就每年的寒暑假就很诱人了。 再加上家里自从做了生意也有了钱，陈玥终于有机会完成她的第二梦想——周游全国。 谁年轻的时候不想用脚步丈量脚下这片神奇的土地呢？ 谁年轻的时候不想像徐霞客一样触及最美的山水呢？ 谁年轻的时候不想去体验不同民族间不同的风俗民情呢？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环游世界、周游全国的梦想呢？ 陈玥有。 她有这样一个梦想，她希望： 总有一天，要将全国的山海看遍； 总有一天，要将全国的江河看遍； 总有一天，要将全国的城市看遍； ...... 说起来，华国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国家，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多民族国家，几乎囊括了非常非常多的风景名胜和人文风情。上一辈子的陈玥就想去领略领略，可惜一直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只是去了工作地周围的几个城市。 这辈子有钱，有时间，还有好心情，正是出去游玩的大好时光。 谢永欢的初中和高中岁月里，每次放假，妈妈都会带她去全国各地游玩，她有幸见识到了课本上那些图片的现场版，每次出去游玩都会有新的感受，这几乎成了她一辈子最大的收获！ 西北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的婉约秀丽、风景如画；漠北草原的辽阔苍凉；沿海的波澜壮阔...... 那些曾经出现在书里的画面，变成了真实的画卷，展现在了谢永欢的眼前，这让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也越发谦逊低调了起来。 是的，这孩子三年读完小学，两年读完初中后，多少有点飘了，陈玥带她出去见世面，也是为了侧面来教育她。 第123章 撞破丑事 这次，母女俩刚去了素有“塞上小江南”的伊犁，去看了美丽而隐秘的那拉提草原。 那拉提草原，伊犁河谷的最东面，是伊犁河谷的东大门。地理位置独特，有别于边疆省份黄沙漫天、广阔无垠的沙漠，这里冬暖夏清，光照充足，水草丰美，因此被称为“塞上小江南”。 陈玥带着女儿去了伊犁，从历史学的角度告诉她，这里是一位历史名人在68岁高龄的时候率军抬着棺材收复的。 这趟游玩很顺利也很愉快！ 刚好快要到谢国强的生日了，母女俩提前了几天回家，因为谢国强之前说过自己最近在县城视察铺面，母女俩下了飞机，直接坐上了大巴车回了县城的家。 这一回去，不得了了！ 什么叫晴天霹雳，什么叫狗血，这就是！ 她们回来的不巧，正好是那对狗男女大白天躲在家里办事，院门都没栓上！ 这对狗男女就是谢国强和柳青青。 陈玥一时间难以接受，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丈夫谢国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结果是她肤浅了，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男人！ 现在的关键是，女儿也看到了。 意外在县城的家里被媳妇和女儿逮到自己和别的女人厮混，谢国强也懵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可是这个形象在母女俩那儿破灭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叫了声“媳妇，欢欢”就无语凝噎。 陈玥命令女儿：“欢欢，你先出去，在院子里等妈妈！” “妈妈——” “快去！” 陈玥支走了女儿谢永欢，这才转头对床上的那对男女冷冷说道：“给你们两分钟，穿好衣服，我在客厅等你们！” 陈玥出了这间让她觉得恶心的屋子，这可是她和谢国强曾经的婚房，这个认知让她几欲想吐。 屋子里的谢国强和柳青青面面相觑，只能默默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柳青青早就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所以她的动作不急不缓，而另一边的谢国强，手抖到连上衣的扣子都系不上，柳青青看不下去过去帮忙，被谢国强心虚地一把推开。 “谢大哥？” “等下你别乱说话！” 谢国强勉强穿好了衣服，两个人走了出去，陈玥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着呆，这还是她第一次处理见识出轨的场面，还见识到的是自己亲爱的丈夫的现场，她心绪大乱。 谢国强出来后，跪在了陈玥的面前，“对不起！” 陈玥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多年的男人，这个人的脸上满脸都写着陌生两个字，她似乎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媳妇，我——” 陈玥厉声打断，“别叫我媳妇！请回答我的问题！” 谢国强沉默不语，旁边的柳青青心疼跪在地上的谢大哥，也跪在了一旁，开始了自己的茶言茶语：“嫂子，不怪谢大哥，是我主动的。” “那你来说说你怎么主动的？” 柳青青像讲故事一样把自己对谢国强的心意一点一点说了出来，从父亲去世到母亲有了情夫不关心自己，再到母亲跟着情夫私奔，再到自己寄人篱下痛苦不已，再到谢国强解救了她，再到自己辞职来谢国强店里做事等等。 陈玥麻木地听着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自己受苦受难的时候遇到了解救自己的大英雄，从此芳心暗许的俗套故事。 “我问的是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人间的硝烟起了。 “你考上研究生没多久，差不多欢欢上了初中那时候。” “怎么开始的？” “很早之前，早在大嫂你去上大学那会儿，我就向谢大哥表明了心意，但谢大哥说他只当我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当我是妹妹，他有媳妇了，而且和媳妇的感情很好，那会儿我就不甘心了。” “所以你就来破坏我的家庭？” “什么叫破坏你的家庭？你和谢大哥聚少离多的，根本不是个好女人的表率！谢大哥人这么好，你不配！” 陈玥气笑了，“我是他谢国强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要是不满意我，大可以和我离婚，再去找下家！” “那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个女儿！” “谢国强，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陈玥失望地看向旁边在这场女人的硝烟里沉默不语的谢国强，这样问他。 谢国强终于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陈玥，“不，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为什么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 “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谢国强只是嘴里重复着他不想的。 陈玥冷哼一声，不再看这个男人。 “你来说吧，到底怎么在一起的？” “谢大哥和兄弟们在一起喝了点酒，不多，然后把我当成了你......” 接下来的话，陈玥不听，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酒后乱性？呵呵呵——” 陈玥的笑声充满了讽刺。 柳青青心一跳，这个女人笑什么，难道她知道是自己算计的？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陈玥现在心里想的是，在未来的时空里，自己曾经看到过一篇报道，说是男人在醉酒情况根本没有性欲，如果酒后乱性，那多半是这男的并没有完全喝醉。 所以，谢国强多半是没醉装醉，他就是心里对柳青青起了念头。 其实，这也算是一半的真相了。 柳青青没告白前，谢国强还可以装聋作哑当自己不知道她的这份心意，但告白后，谢国强拒绝了她，但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名对这个女孩子有了几分特殊的在意，就是这份在意，在那次被兄弟们吐槽他耙耳朵、妻管严，到现在也没有个亲生儿子时，达到了顶峰。 再加上每次亲娘都在自己面前念叨没有亲生儿子，等女儿嫁出去，晚年会很凄惨，且以后就算去世了，也没有亲儿子摔盆子这样的话语，听得多了他也入了心了。 于是那天晚上，母亲将柳青青送过来照顾半醉半醒的自己时，他没有阻止，而是静待事情的发展，等柳青青脱光衣服躺在自己身边时，他装醉要了这个女孩子。 第124章 谢天赐 “所以，你们在一起有两三年了？”陈玥觉得以前的自己怕是眼瞎心盲了，居然没看出来这谢国强有出轨的迹象。 “对不起，嫂子！”柳青青真的不愧她的名字，说话一股清新的茶味。 “谢国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玥根本不想理跪在自己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这让她想到了后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白莲花绿茶婊，也更痛恨自己居然没能鉴别出渣男贱女。 “我不知道。”谢国强还是跪在陈玥面前，一直没有起来，说起来，他觉得自己一直也还算是一个好男人，对妻子女儿都很疼爱，只不过一时没把持住自己，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离婚。 他的心声如果被陈玥知道，陈玥怕是当场能吐他身上，恶心极了！ “离婚吧！”陈玥说出离婚的瞬间，胸口的闷气散了点。 谢国强跪着前行了几步，一把拉住陈玥的手，陈玥下意识甩了出去。 谢国强没想到平时一向柔弱的陈玥能一把甩开自己，他愣怔了一瞬，这才语气很不舒服地冲陈玥嚷出一句：“我不同意，我不离婚！” “都这样了，你不离婚？你觉得我们还能过下去吗？”陈玥噙着眼泪，眼睛里满是失望和痛苦。 “怎么不能？媳妇，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过我们的日子，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安分守己，你相信我！”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被打破，很难再重新建立。 陈玥不相信谢国强。 “我只要离婚！” “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离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谢国强的语气开始变狠。 旁边听了这夫妻俩对话的柳青青，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一个非常好的能把谢大哥的心拉回到自己身上的机会。 她故意轻轻扯了扯谢国强的衣服，“谢大哥，你不要我了吗？” “柳青青，我们只不过是露水姻缘，很早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不可能离婚的，你要跟我，只能是无名无分的。” 柳青青无法相信这种冷漠的话语居然来自刚刚还在与自己在床上缠绵的男人之口，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国强，却看到男人根本没有看自己，而是用她说不出来的神情看着沙发上的那个女人。 “好好好，你不离婚，你不打算要我，哈哈哈哈——谢国强，你不要我也就算了，天赐呢？” 天赐？谢国强没反应过来，哪个天赐？ 陈玥内心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柳青青给谢国强—— “天赐？天赐是个什么鬼东西？” “哈哈哈——谢国强，你敢做不敢承认吗？天赐是你的亲生儿子，是我给你生的儿子！”柳青青没想到谢国强居然不承认，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一直在下坠，要落到十九层深渊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谢国强，难道你不知道，你亲娘现在照看的那个男孩，是你和我的儿子吗？他的名字叫谢天赐！”柳青青意识到这里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不过顾不上了，她得让谢国强赶紧离婚，不然儿子大了以后就不好安排了。 “你——你——”谢国强突然想到，亲娘朱晓霞那里是多了一个男娃娃在照顾，每次自己过去，娘都让自己抱抱那个孩子，不过他没有多问，还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娘想抱过来让自己沾沾喜气也生个儿子。 “你是说，我娘抱的那个孩子，是你和我的？”谢国强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 陈玥听明白了，这两人厮混出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现在由自己的婆婆照顾着，这可真是—— “哈哈哈哈哈哈——” 陈玥的大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就连院子里焦急地往屋里张望的女儿谢永欢也不禁快走几步，掀开帘子进了客厅。 “妈妈，你怎么啦？”实在是这股笑声充满了讽刺和痛苦的嘶吼，让谢永欢本能地觉得很难过。 “欢欢，妈妈没事，你先出去吧，妈妈不叫你你别进来！”陈玥不想让怀胎十月辛苦养大的女儿见识到自己亲生父亲卑劣的一面，也不想让她早早就接触这些恶心污秽的场景。 “妈妈，我想陪着你！” “听话，出去吧！” 谢永欢只好转身出去了，转身前，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爸爸，那个人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歉疚和痛苦，她没有给那个人任何表情，转头走了出去。 等女儿谢永欢出去了，谢国强转过身来，哀求陈玥：“媳妇，请你看在欢欢的份上，别离婚！” 陈玥忍不住：“看在欢欢的份上？你和这个女人耳鬓厮磨的时候，想过欢欢吗？还有，我都听出来了，你们有一个儿子，谢国强，你自己还能抵赖不成？” 谢国强这才想起柳青青刚刚所说的话，他站了起来，毕竟是成年男子，就算跪了这么一会儿，对他几乎也没有任何影响。 “柳青青，你说说吧，刚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青青早就转跪为坐了，她抬头看着被自己视为天的这个男人。 “谢大哥，没错，我们有一个儿子，快两岁了，你还记得前年秋天，我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没来找你吗？就是去生孩子了，照顾我月子的就是婶子。我很开心，生了个儿子，婶子也很开心，她说你答应她的，要她亲自照顾这个孩子，她是你亲娘，她的话我自然相信。于是，我就把天赐交给她来照顾了。” 已经这样了，没有退路了，柳青青，你必须得上位。 “那真的是我的亲生儿子？” “谢大哥，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你是知道的。” 谢国强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那个孩子的存在，我是不知情的，我会给你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你们母女离开这个地方去别的城市好好过完下半辈子，总之，我——” 柳青青绝望地打断了谢国强的话：“谢大哥，你不要我们母子俩，对吗？” “我，我——”谢国强到底说不出不要这对母女俩的绝情话语。 第125章 我们离婚吧 柳青青多机灵啊，她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谢国强的不忍：“谢大哥，天赐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忍心让他还那么小就见不到亲生父亲，从此感受不到父爱吗？” 见谢国强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不少，她赶紧继续求情：“谢大哥，别让我们走，你可以把天赐当成你和嫂子的孩子，我可以不认这个孩子，就让我在你家做个保姆也行，只要能留在孩子身边，我不会认他的，我只想看着他长大，绝对不会破坏你和嫂子的感情的，求你了，谢大哥！” “我——”谢国强转过了头，似乎强压下了自己的不忍，“不行，你和天赐必须走！” 这时，陈玥在旁边幽幽来了句：“谢国强，我们离婚吧！” 就是这一句，让谢国强失去了理智，他猛地上前，两只手紧紧攥住了陈玥的肩膀：“陈玥，你是没有心吗？” 陈玥的两边肩膀被攥的生疼，“你发什么疯？谢国强，你出轨了，还有了别的孩子，不离婚，你还想怎么办？” 谢国强有些绝望，他无力地垂下手臂，“我不离婚，陈玥，我死都不离婚！” 这时，抱着一个胖嘟嘟的男婴的朱晓霞赶了过来，她在隔壁院子里听了会儿，听到老二说不离婚的时候简直急死她了，便急忙冲了过来。 “老二，和她离婚！” 朱晓霞进门便强势的喊道。 “娘！” “我早就说过了，她陈玥不是个安分守己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好女人，是你非要她的，我当娘的，拗不过自己的儿子，那是没办法，不过现在，你身边有了青青，还有了天赐这个孩子，她陈玥没能为我们谢家生下一个男丁，我们这么些年，善待她已经是她的荣幸了。离婚，马上离！” 朱晓霞对现在的陈玥只有满眼的仇恨，似乎这个媳妇是她的大仇人一样。 谢国强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蹲了下来，“娘，我不离婚！” “我要离婚！” 陈玥这会儿清醒了许多，自己必须得离婚，不能再待在这个家里了，她看明白了，谢家现在是一个泥坑，她已经陷在这个泥坑里，离婚是唯一自救的方式，她不想像以前看过的肥皂剧里丈夫有了外遇，死拖着不离婚却郁郁寡欢的妇人们一样。 陈玥觉得自己有了这辈子，能一一实现自己以前的梦想，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不能因为这些狗血的事情，就让自己的未来陷入泥坑中，再说，还有女儿欢欢呢，欢欢也不能待在谢家，女儿还有更美好的未来，绝对不能陷在这里。 想到这儿，陈玥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同意离婚，但欢欢，我必须带走！” “我不同意！” “我同意！” 朱晓霞和谢国强母子俩完全相反的话语。 “国强，听娘的，你和青青都还年轻，肯定还能再生，欢欢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让她带走！”朱晓霞劝着自己的儿子。 谢国强却只死死盯着陈玥：“我不同意离婚！” 陈玥不想再和这家人纠缠，她出了屋子，看到蹲在台阶前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欢欢，不禁流出了一滴泪，“欢欢，我们走吧！” 然后又拉开帘子，对着里面那几个人说道：“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吧，我一定要离婚的，谢国强，你不同意我就请律师了。” 陈玥还真认识丽省国营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有好些人是她的校友，校友会上有见到过。 说完，陈玥转身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了这个让人压抑的院子。 “妈妈，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妈妈的爷爷奶奶那里吧！”陈玥心想，自己离婚这件事情还是得和家里人说一声，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如果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离婚的消息，肯定会着急的，万一因为这件事有个好歹，自己心里肯定过意不去，如果是自己亲口解释的，爷爷奶奶应该会比较好接受吧！ 于是，两个人坐上了回和平村的客车，半个小时后，回到了村子里了。 陈玥以前的家已经被修建成了三家挨着的两层楼的农家小院子，每个小院子能有个两三百平。其中，爷爷奶奶一个院子，大堂哥家一个院子，二堂哥家一个院子，大伯大伯娘住在大堂哥院子里。 陈玥直接去了爷爷奶奶的院子，院子里拴着两只黄狗，一大一小，是母子俩，见陈玥进来，小黄狗汪汪汪冲着她们叫嚷，熟悉陈玥的老黄狗一脸尴尬摇着尾巴，抬起一只腿踢了踢小黄狗，似乎是想要制止自己的傻儿子，它认出了陈玥。 听到狗叫声，正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打瞌睡的黄招娣睁开了眼睛。 “谁啊？” “奶奶，是我，满满，还有我女儿欢欢！” “祖祖，我是欢欢，我来看你啦！” 黄招娣一下子兴奋地站了起来，两个老人的身体还不错，除了基础病，没啥大问题。 “你们回来啦？” “嗯嗯！爷爷呢？” “你爷爷去河边钓鱼了。” “他还是喜欢钓鱼哇？” “经常去！” 三个人互相拉着手，坐在了长长的石凳上，这个石凳是一整块石头平整的铺在台阶上，专门供人当座位使的。 “满满，最近工作不忙吗？” “不忙，现在是暑假期间，我们学校早就放假了！” “放假了你还不赶紧回家看看我老婆子？”黄招娣作势要打陈玥，却只是高高举起了手，轻轻落在陈玥的脑袋上，用手抚摸着陈玥的头发，“都不想我这个老婆子的吗？” “奶奶，你哪里老了？一点都不老！” 黄招娣先问了陈玥的工作情况，接下来又问了谢永欢的学习情况，最后提起了谢国强。 “国强呢，他怎么没来？” 陈玥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短，很快她便挂上笑容回答：“他忙，做生意很忙！” 黄招娣点了点头，“是，做生意是要忙，你大伯大伯娘以前不是给你志勇哥看店吗？结果太忙了，你大伯忙生病了，志勇只好把你大伯大伯娘送了回来，让他们在家里好好休养。” 第126章 向家人坦白 祖孙俩坐着，聊着一些生活上的小事，谢永欢还很兴奋地给祖祖讲自己和妈妈出去玩时看到的美丽风景。 黄招娣除了年轻时做过大户人家的佣人，还真没怎么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她很喜欢陈玥和谢永欢母女俩给自己讲述外面的世界，就好像自己也去到了某某地方一样。 “真好啊！” 这句话她重复说了很多次。 是啊，现在的人们能从吃饱饭不受冻这样朴素的愿望实现后，转变为精神文化层面的需求，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大的进步了。 “祖祖，我在课本上学过一句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哇，我当时学的时候就在想草原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次我和妈妈去了伊犁，终于见到了——” 谢永欢一个是继承了妈妈陈玥的聪慧，甚至比妈妈的智力水平还要高，这几年又天南海北跟着母亲去全国各地增加了眼界和见识，现在的语言表达能力也很强，讲述起自己在游玩过程中见到的风景，得出的感受，能做到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黄招娣也很捧谢永欢的场，从头到尾对她的讲述表示浓厚的兴趣。 这一讲，便讲到了陈宏业提着水桶从外面溜达着走了进来。 “满满，欢欢，你们回家啦？” “嗯，爷爷，你钓到鱼了吗？” “钓到了钓到了，快来看，爷爷今天的收获可是不少呢！” 陈玥凑上前去看，陈宏业得意地将水桶放在地上，“不少吧？” 还真不少，至少有七八条成人手掌大小的鱼儿，正挤在桶里。 “还真不少！”陈玥惊呼。 陈宏业开心地提起水桶往水井那边走，现在的水井，是陈志勇后来请人搭了个手摇的辘轳，利用这个辘轳的装置，在汲水上省力了不少，就连老人也能轻松操作。 比以前直接用水桶汲水方便了不少。 “我来杀鱼，满满你去叫你大伯和大伯娘，让他们不要做饭了，今天就在我们家吃鱼。”陈宏业提起一桶水，倒进大木盆里，又把桶里的鱼倒进去，又嘱咐陈玥去隔壁喊老大和老大媳妇。 陈玥答应了一声，还没出门，就被黄招娣叫住了，“满满，先别急，我们在这儿聊了半天也不见隔壁有人出来，说明你大伯不在家，估计是去地里了，你等等，估计马上就要回家了。” 陈玥又坐了回去，“我们家的地还在种吗？” “嗨，你志勇哥不是在县城农贸市场开了个卖日杂的铺面嘛，你大伯他们干脆承包了山里平整点的地，请了村里还没丧失劳动力的老人们给点了蔬菜，等蔬菜成熟了你志勇哥直接拉走去城里卖，据说卖的还很不错！” 陈玥点了点头，“那应该是不错，城里就缺新鲜的蔬菜。” “对对，是这个意思。” 当西边的天空呈现出一点点金橙色，大伯大伯娘一前一后回来了，陈玥远远便看见了他们。 “大伯，大娘！” “大爷爷，大奶奶！” 回家的两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是满满和欢欢母女！” 他们加快了步伐。 “满满回来啦？” “回来了！” “怎么站在这儿？” “这不是等您和大伯呢嘛，我爷爷今天钓鱼的收获不错，您们就别做饭了，等下直接来爷爷奶奶这里吃，反正鱼多，吃不了明天就不新鲜了。” “行行，我和你大伯先回家洗洗，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过来！” “行，我还等着大娘您下厨呢，您也知道，我厨艺不好！” “行！” 不一会儿，收拾好了的大伯娘王春娥先过来了，公公陈宏业已经将鱼儿清理干净了。 “这鱼你们想怎么吃？” “大娘，要不然一半酸菜一半红烧？” “没问题！” 王春娥爽快答应后便端着盛着鱼的铁盆进了厨房，陈玥也跟着走了进来。 “大娘，我给你打下手！” “行，那你去把葱姜蒜给我清理了，还有，去架子上的坛子里捞点泡酸菜、泡姜、泡红椒出来。” 这些打下手的活陈玥还是没问题的。 要不说还是农村的妇人手脚麻利呢，先煮了白米饭，再做了两道鱼，几十分钟就搞定了。 “开饭啦！” 一声令下，院子里的石桌石凳被陈大伯迅速拿抹布擦拭干净，陈玥端着六个人的碗筷摆放了出来，接下来是王春娥的两道鱼，在接下来是米饭木桶里的米饭。 乡下的米饭是先熬了米汤，等米用手一掐就断了，这个时候再将米汤里的饭用笊篱捞出铺在专门蒸米饭的木桶上，放到上蒸笼上蒸熟。 这样做出来的米饭，比后世用电饭煲做出来的好吃多了，有一股浓郁的柴火烧出的味道。 陈玥和谢永欢都是喜欢吃鱼的，就算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两个人还是吃了个肚子饱饱。 陈玥的信条是任何大事都不能耽误吃饭，她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女儿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好了？” “嗯嗯，吃好啦！” 陈玥跟着大伯娘进厨房收拾了碗筷，外面黄招娣也指挥着儿子将石桌收拾干净。 一切就绪，终于到了陈玥要坦白的时刻，她觉得院子里多少不隔音，还是屋子里更安全，于是便招呼家人：“爷爷奶奶，大伯大娘，我有事情对您们说，我们进屋子吧！” 大家没当回事，不过夏天的蚊子咬的人全身的包，山里晚上外面冷得慌，还是屋子里舒服点。 “满满，怎么啦？” 黄招娣进屋坐稳后便开始询问。 “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在我说事情之前，先和您们通个气，等下听了我说的话，可千万别生太大气！” “行！”大家异口同声答应。 陈玥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情绪稳定：“爷爷奶奶，大伯大娘，我要和谢国强离婚！” 离婚？这可不是儿戏。 “他怎么你了？打你了吗？”黄招娣率先问出了口。 “没有！” “那——” “奶奶，先听我说完，谢国强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第127章 最坚实的后盾 陈大伯腾一下站了起来，“他谢国强居然在外面养小的了？” “嗯，我亲眼所见，他们就在我们县城的家里，就在床上被我逮到了。”陈玥的语气很平静，她似乎完全想清楚了。 “他怎么敢？”陈爷爷也激动地站了起来。 “爷爷，大伯，不要太生气，谢国强这个人，我已经完全放弃了，所以您们要顾一顾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一家人的眼神都凝聚在陈玥身上，他们看着陈玥平静的脸色，心头的焦躁去了不少。 “你真的决定好了？”这是大伯娘王春娥在问。 “决定好了，离婚！” 大伯娘不打算劝，她知道陈玥是个一旦做了决定绝不回头的性子，“满满，大娘不劝你，大娘只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大娘，您说！” “第一，离婚后欢欢你打算怎么办？第二，离婚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第三，离婚后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三连问，都是陈家人比较关心的问题。 “首先，欢欢我会带走，那个女人给谢国强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谢天赐，大娘，你听听这名字，天赐，多讽刺啊，我们欢欢如果以后跟着谢家人，他们真的会善待欢欢吗？就算他们能，我也信不过他们。 第二，离婚后我打算和欢欢离开省城，去外省，刚好之前就有隔壁川省就有高校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学校教书，这样我去了外地，就没有人知道我之前的事情了。 第三，离婚以后我怎么样，我也说不准，但现在，谢家对我来说就是个泥坑，我不想陷在这个泥坑里了。再说了，我有正式的工作，不缺吃不缺穿，也能自己养活女儿。” 大家听到谢国强和外面的女人生了个儿子，这简直晴天霹雳，根本无心听陈玥后面的说辞。 啥？还搞出一个儿子？这这这—— 这是一个重磅炸弹！ 大家只觉得有一股怒火从脚底下直冲向天灵盖！ “离，必须离！” “对，欢欢归我们陈家了，以后改了姓，就叫陈永欢。” “我同意！”这是女儿谢永欢的声音。 众人这才发现谢永欢也坐在一旁，他们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竟没注意到孩子也在。 “欢欢，你——” “妈妈，我支持你离婚，而且我要跟着你，至于我爸，他已经有了一个天赐的儿子，还要我做什么呢？”谢永欢最后的这句话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她不是傻子，天赐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懂的。 “欢欢，你真的愿意和妈妈一起生活？”陈玥的眼泪唰流了下来，女儿此刻的话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安慰。 “我愿意的，妈妈！” 陈玥一把抱住女人，哇哇大哭！ 发现谢国强和那个女人的奸情时，她都没有哭的这么大声。 陈家人沉默了，他们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谢国强有个儿子，不是满满生的，取名还叫天赐，这对陈家人来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那就离吧！满满，我支持你！”奶奶黄招娣等母女俩情绪平复，这才一锤定音。 就连平日里不爱说话的爷爷陈宏业也开了口：“对，这个婚必须离了！” 大伯大伯娘自然没有意见，说到底，只要陈玥铁了心，没有人能干涉她的决定，更何况，这件事情是男方彻彻底底做错了，无法挽回也不是自家满满的错。 不过，谢国强居然敢这么干，看来是当他老陈家没人了。 陈大伯当即决定等会儿就去村里打个电话，让所有陈家人都知晓此事，再然后去给陈玥母女俩好好出口气。 和家里人坦白了离婚的事情后，陈玥的心里舒服多了。 “爷爷奶奶，大伯大娘，离婚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只不过我不能让谢国强这么轻易就和我离了，再去和那个女人组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你打算怎么办？”陈大伯和陈爷爷对视一眼，他们以为陈玥是想报复。 “谢国强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不少的钱，再怎么说，也得分我一半，还有，欢欢的生活费也得给，我希望他能一次性付清，毕竟，以后我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瓜葛。”陈玥经历过现代都市的熏陶，离婚时要保持清醒，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这个观念深深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行，大伯尽量快点找人去县里，把事情给你办了！” 陈大伯的话外音陈玥听懂了，这是要带人去谢家闹一闹，给自己出出气。 “大伯，下手要有分寸，我相信您！” 陈大伯勾起嘴角呵呵笑了两声，“放心，我一向有分寸！” 分寸两个字咬的很重。 说过了正事，陈玥带着女儿欢欢进了家里给自己留的屋子，屋子很大，里边装修的很温馨，各种东西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换洗的衣服。 陈玥从草原飞回家，一路没有休息过，又经历了抓奸这种事情，早已身心疲惫，进屋后换上衣服，也不洗漱，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谢永欢抱着妈妈，也睡着了。 等母女俩睡着后一段时间，房门被推开，奶奶和大伯娘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两个人很心疼她们母女，决定今晚陪着她们一起睡，反正，家里的床都修的很宽，并排也不会觉得拥挤。 两个人就这样爬上了床，一左一右躺在陈玥母女俩的身旁，见她们睡得很香，也跟着一起闭上了眼睛，不过，两人今晚没有这么容易入睡，她们在静谧的夜里闭眼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村里的公鸡叫了好几遍，陈玥被惊醒，翻身的时候发现了奶奶就睡在自己身边，而大伯娘则睡在女儿身边。 真好！回到过去的岁月里，最好的事情是自己拥有了相亲相爱的家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自己在哪里，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陈家人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这一点，实在是太好了，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令人遗憾，但拥有坚实的后盾却更让自己安心。 第128章 亲情 陈大伯昨晚没能去打电话，今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陈玥的亲大哥。 “喂，是陈玮吗？” “陈玮不在，您是——”电话里传来的是女声，应该是陈玮的妻子仇星华。 “星华吗？我是陈玮的大伯。” “大伯呀，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找陈玮吗？他去训练了，中午回家吃饭，到时我让他给你回过去，行吗？” “行！” 第二个电话打给陈玥的亲姐姐。 “喂，你好，我找陈瑾。” “你是哪位？” “我是陈瑾的大伯。” “亲家啊，我是陈瑾的公公，你找陈瑾有事吗？” “她不在家？” “在的在的，现在应该在补觉，需要我把她叫过来接电话吗？” “麻烦你啦，亲家！” 不一会儿，“喂，大伯！” “圆圆 ，满满要离婚了，你最近回趟老家，我们全家人一起商量商量这件事，行吗？” 陈瑾在电话那头大吃一惊，“满满要离婚？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事情有点复杂，电话里不好说，你尽快回来哈！” “我知道了，今天就去院里请假。” “行，那你能联系上小虎吗？” “能！” “那你和小虎也说一声，省得我再打个电话了。” “行！” 第三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小儿子陈志勇，他这两天在县城农贸市场看铺面。 “喂，请问是县城农贸市场吗？” “是！” “我找你们市场里的陈志勇，他在市场里开了家日杂店。” “请问您是他什么人？” “我是陈志勇的爹。” “好的，请稍等几分钟！” 不一会儿，陈志勇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喂，爹，是您吗？” “是我，长话短说，满满要离婚了，你和志强还有丫丫说一声，让他们尽快回趟村子。” “啥？满满要——”话说到一半，陈志勇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农贸市场办公处的电话。 “行，我等下就去找他们。” “好，那我撂了。” 陈大伯原本还想给自己的两个妹妹家里打电话，又转念一想，算了，还是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讲给她们听吧，姑侄毕竟关系隔了一层。 等到了中午，陈玮给村里回了个电话，“大伯，满满的事情我听圆圆在电话里讲了，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大伯，能不能麻烦您说清楚一点。” “唉，这事情说起来挺复杂的，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就问你，最近能抽空回来一趟吗？” “大伯，对不起，我们部队最近在训练新兵，我抽不开身，没法回去，满满的事情就麻烦大伯您了！” “行，知道你忙，放心吧，大伯一定办好了！” “那就麻烦大伯了，对了，满满她现在还好吗？” “我看她还挺平静的。” 平静？陈玮懂了，自己的妹妹是下定了决心了。 “那就好！” “那我先撂了？” “好！” 知道了这件事情，陈家人的速度很快，住在县里的陈志强、陈志勇、陈红三兄妹，当天下午就回了老家。 至于陈璋和陈瑾，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到的。 大家先从爷爷奶奶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下来便集体去看了陈玥，见她的心情还算平静，也没有安慰她，这个时候，陪伴比语言上的安慰更让人觉得温暖。 兄弟姐妹们陪着陈玥在村子里玩了一个遍，就像小时候那样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村里的小孩子们可开心了，以前他们去山上或者河边，总是被大人耳提面命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干，现在有了一群大人带领着，除了深山不能去，到处都被他们的足迹踏遍了。 陈玥想明白了以后，对离婚这件事情已经看淡了，眼瞧着兄弟姐妹为了自己的情绪天天哄着自己玩，内心非常感动。 来到这个时代，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亲情。 “满满，离婚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眼看着陈玥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终于有一天晚上，陈瑾和妹妹躺在一张床上，轻声询问。 “姐姐，我还没完全想好。” “谢国强的事情我听说了，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私生子，你完全可以让他给你进行赔偿。” “姐姐，我回来的那天，谢国强说他不会同意离婚的。” “这个你放心，我们家那么多人，一定能让你彻彻底底离开谢家的。” “姐姐，欢欢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至于财产，我并不在意。” “满满，你不能不在意。你听姐姐说，不管怎么说，离婚伤害最大的就是我们女性，你如果要了欢欢的抚养权，那你就得好好培养欢欢，可是培养欢欢是要用钱的，你先别说你有工作，能赚钱这种话，你想没想过，万一爷爷奶奶生病了，你出不出钱？万一家里出个什么事，你出不出钱？万一离婚后影响到了你的工作，你带着欢欢，以后怎么生活？” 陈玥沉默了，她明白姐姐说的都是真心话。 “满满，姐姐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现在无非是想，是他谢国强出了轨，是他对不起你，你不想继续陷在谢家那个泥坑里了，你要尽快摆脱他们，还想要清清高高离开谢家，对吗？” 陈玥轻微点了点头。 “你不能只想着心里痛快了，你得想想现实生活！” 这句话敲醒了陈玥，没错，感情已经没有了，物质自己必须要牢牢抓住。 “姐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们尽量争取最大的利益，比如省城的院子必须归你和欢欢，还有财产，最少得要百分之七八十的财产。” “这么多？谢家能给吗？” “我们先和谢国强协商协商，如果协商能解决，最好；如果协商解决不了，那只能向人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了。” “行，姐姐，我听你的。” 陈瑾一把搂住了妹妹陈玥，“满满，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像小猫一样，哭都喘不上气，那会儿大家都说你养不活了，奶奶和大伯娘不认命，到处去寻找神医，还带着你去医院检查，终于让你活下来了......” 陈瑾感慨万分，开始讲起了自己小时候印象中的陈玥。 第129章 对峙 陈玥窝在自己亲姐的怀中，听着她讲过去的事情，内心一片少有的宁静。 故事很长，总之都是在讲述年幼便体弱多病的陈玥是怎么一步步到今天的艰辛历程的，最后，陈瑾总结： “满满，你看，你连生命的威胁这么艰难的关口都扛了下来，离婚这个人生的关口，也绝不会打败你的！” 陈玥重重点了点头。 上一辈子在老家，那么难那么苦自己都冲出来了，这次也一定能的。 夜深了，偶尔能听到远处人家的几声狗吠。 陈玥听了姐姐陈瑾讲的自己小时候战胜身体病魔的故事，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和午饭，陈家人便一群一群往县城去了，他们这次请了村里的拖拉机手，开着四轮的拖拉机将他们一家人送到了县城谢家院子门前。 谢国强自从那天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除了吃饭上厕所，一直颓废地躺着。 外面“突突突”的拖拉机声他听到了，以为是过路的，也没有精神去理会，直到拖拉机在自家院子门口熄灭，接下来是一群人的声音，再然后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谢国强，谢国强！” 是陈玥的二堂哥陈志勇的声音，难道，是媳妇回来啦？ 他跳下床，还趔趄了一下，趿拉上鞋子，冲出了里屋，去给陈家人开院门。 “来啦！” 刚打开院门，他就被一把推倒在地，接下来他只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落了下来，间或还能感到身体被其他人用脚狠狠踢中。 隔壁院子里的朱晓霞把怀里的孩子扔给自那天之后就和她住在一起的柳青青，“你在家看着孩子，我过去看看！” “娘，国强哥不会出事吧？” “放心，老娘还活着呢！” 朱晓霞跑得飞快，很快便过来了，“你们，你们快给我住手，凭什么打我儿子？” 朱晓霞冲过来蹲到谢国强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来遮挡拳打脚踢的陈家人。 陈家人自然不会打一个老婆子，毕竟年龄那么大了，打出个好歹，再惹个麻烦事出来，反正刚刚大家打得很狠，心里的恶气多少出了。 “哟，这不是谢家婆子吗？怎么？你也想陪着你儿子一起挨打？” 大家早就预想到谢家婆子会出来搞事，于是把大伯娘和村里的几个泼辣的妇人都叫来了，撑撑场面。 “你们凭什么打我儿子？” “明知故问！” “陈玥，你出来，你凭什么叫这群人来打我儿子？”朱晓霞嚷嚷着，破口大骂陈玥，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陈玥眼风扫都不扫这场混乱，也根本不拿正眼看自己的婆婆，不对，马上就是前婆婆了。 “这可稀奇了？我以为只有我们农村的妇女们懂得撒泼打滚耍无赖，没想到这城里的妇女也一样啊？” “哈哈哈哈——” “就是，还问我们为什么打她儿子，她心里一点逼数没有吗？” “无赖！” 朱晓霞气得双眼通红，鼻子里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脸上的青筋几乎暴起。 “娘，我没事。”谢国强瓮声瓮气劝解着自己的亲娘。 “媳妇，你回来啦？” 这句媳妇恶心到了陈玥，她快吐了。 陈志勇上去就给了谢国强一脚，“你他妈的，恶心人也没这么恶心的，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还有脸喊我们满满媳妇？” “呸！不要脸的货！” 谢国强根本不在意别人骂他的言语，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玥。 陈玥深呼吸了一口气，该面对的总得面对，哪怕面前是一坨恶心的屎，也得把事情解决了，才能看不到这坨屎。 “谢国强，今天我来，是来和你商量离婚的事情的。” “离婚，不可能，我告诉你陈玥，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可能！” 陈志勇上前又是一脚，“那你现在就去死一死！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自己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想拖着我们家陈玥不离婚？想得美！上，兄弟们，给他个教训！” 陈家一群男人又围了上来，其中两个一左一右将朱晓霞架了起来，不让她过去帮忙。 朱晓霞骂得更难听了。 骂呗骂呗，反正掉不了一块肉。 陈家人结结实实又揍了谢国强一顿，直到朱晓霞受不了了，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同意离婚！” 陈志勇这才叫停。 “谢国强，你娘同意离婚了！” “我不同意！”谢国强还是坚持这句。 陈玥发了火：“谢国强，我不想和你过了，你明白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是个受害者，你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做错事情的后果，别像个癞皮狗一样！” “我不同意离婚！” “你凭什么不同意？是我对不起你谢国强了？在外面乱搞搞出个儿子的人是你，不是我，不离婚，你打算怎么安顿那对母子？难不成家里红旗不倒，还妄想着外面能彩旗飘飘？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我告诉你，谢国强，这个婚我离定了，我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行我们就上法院！” 谢国强不吱声了，自己的媳妇什么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自己和柳青青的事情绝对不能捅到陈玥面前，她一定会选择离婚的。 他以为自己可以两边瞒着，天真，纸怎么可能包得住火呢？ “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欢欢的父亲，我还想给你留点脸面，我们好好协商，好聚好散，不好吗？” 谢国强说不出好与不好。 陈玥是他喜欢了多年的人，如珠似宝捧在手里保护了多年；柳青青是引起了自己的一丝恻隐之心，但完全不能与陈玥相比。他很痛苦，甚至这几天有时候会想，他只不过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有的错误，像他接触的那些南方的老板们，哪个有钱以后不包个二奶三奶的，那些人的正牌老婆知道了，也没干什么呀，为什么陈玥不能像那些老板们的老婆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清醒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特别混蛋，陈玥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在她的世界里，夫妻关系永远只有一种，只要一方有了其他的念头，她绝不原谅绝不挽留！ 这才是他心里的那个陈玥。 第130章 第一次协商失败 “谢国强，我们饶过彼此吧，好聚好散，行吗？”陈玥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疲倦。 谢国强沉默良久，才嘶哑着声音说：“好！” 两家人终于能平心静气坐到了院子里，陈家人还去里屋搬来了椅子、凳子等，像护卫一样围坐在了陈玥周围，反观谢家这边，只有朱晓霞和谢国强两个人。 “谢国强，你是完全过错方，这个你承认吗？” 谢国强点了点头，“我承认！” “你想过离婚后我们的财产怎么分割吗？” 谢国强没想过，他甚至都没想过离婚这种事情，就算知道自己和柳青青有了一个儿子，他也没敢设想过离婚。 他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那我来说吧，你还有个儿子，那欢欢就归我了，省城的房子我也要，财产我要你的百分之六十，就当是以后给女儿的生活费和嫁妆！” “我不同意！”朱晓霞跳脚了，“那是我儿子挣的钱，凭什么分百分之六十给你？” 陈家人根本不惧朱晓霞的叫嚣，他们只盯着谢国强这个当事人看。 所以说，人心真的很复杂，谢国强觉得自己爱陈玥，也爱自己的女儿，可是当陈玥说离婚要分走他百分之六十的财产，还要省城的房子时，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百分之六十？会不会太多了？我还要留着钱做生意呢！” 陈玥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果然，一起生活好多年了，她还是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省城的房子写欢欢的名字，你放心，以后那个院子就留给欢欢。至于百分之六十的财产，百分之五十当作是你给欢欢以后的生活费、学费、嫁妆，剩下百分之十是你应该给我的补偿。” “我......”谢国强不想答应，他觉得自己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陈玥已经在上大学了，也就是说他的商业王国都是自己创立的，和陈玥的关系并不大，离个婚陈玥分走自己这么多财产，就很离谱！ 他现在完全忘记每次做生意时，陈玥给他做的各项参谋了。 陈玥看谢国强支支吾吾的，不禁冷笑，果然，当利益产生分歧的时候，在亲密的关系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谢国强，你是完全过错方，我完全可以不用和你协商，直接找个律师和你上法院对峙，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你是欢欢的亲生父亲，我给你这点脸面，但你如果一定要撕破脸，那我也奉陪到底！” 谢国强知道陈玥有这个能力，这个年月里，能上大学的都是真正的人才，身边的资源比一般人要高出不知道多少，找几个律师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能不能降低点，百分之六十有点太多了！”他的这句话多少有点哀求的意味了。 陈玥不说话，只是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他，直到他心虚地低下了头。 “谢家的王八蛋我告诉你，满满的条件已经是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了，要按照我们的意思，那你净身出户吧！”陈志勇大大咧咧说道，他刚刚就想打断堂妹陈玥的话，为什么之前说好的最少要谢国强百分之七八十的财产，来了却只说了百分之六十？ “陈家的，你们听着，要离婚可以，就省城那套院子，其他别想了，我们谢家不会同意的。”朱晓霞来做了这个恶人，她看老二为难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要出马了。 “行，那我们就法院见！” 陈志勇拉着陈玥起身离开。 出院门时，谢国强在身后喊了句：“陈玥，我们聊一聊吧！” “不了，谢国强，就这样吧！”陈玥留下这句话，和陈家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坐上了回去的拖拉机。 谢国强追出来的时候，“突突突”，拖拉机已经被发动了，迎接他的只有一嘴灰尘。 幸好县城到村里的路被修理的平平整整的，这才让人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陈瑾抱着妹妹陈玥的胳膊，大声问她：“你想好了，真要上法院？” “我等下回家后给我们学校的律师校友打个电话，让他们帮帮忙，找谢国强先聊一聊，如果没有效果，那只有上法院了。” “财产百分之六十，你想好了？” “不，如果真上了法院，我会要求谢国强百分之八十的财产！” “好，你想好了，那我就支持你！” 车上的人都听到了陈玥的话，知道她心里有数，也就不念叨她了，不然还得说她只要谢国强百分之六十财产这件事。 回到家，陈家早就请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子，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请车上的人美美吃了一顿，说是感谢他们为陈玥出头。 陈玥没什么胃口，差不多吃了点就回了房间，谢永欢也跟着进来。 “欢欢，我要和你爸爸离婚了！” “妈妈，我支持你！”谢永欢心里的父亲形象，在看到谢国强和另外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就已经崩塌了，她甚至有点怨恨自己的父亲。 “欢欢，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妈妈。” “妈妈，我学习的时候，曾经看到一首古诗，上面说‘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觉得你和爸爸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办法再一起过日子了，我都能理解，真的，妈妈，你千万别因为离婚这件事就对我心存愧疚。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愿意和妈妈去别的城市生活吗？” “妈妈，我其实并不想离开省城。” 陈玥很诧异，“可是爸爸妈妈离婚后，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了，会对你指指点点的。” 谢永欢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妈妈，我不怕！指指点点这种事情，只是一时的，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家里人，祖祖、祖爷爷他们年龄都很大了，妈妈，如果你和我去了外省，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会后悔的。 再说了，妈妈，你和我最熟悉的亲人、朋友、同学都在这边，去了外省，还得重新适应。” 陈玥低头思考了一会，“欢欢，妈妈得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考虑这么多！” “没事，妈妈，我能理解，你只是离婚后不想再和爸爸那边有任何交集。” 第131章 我们放过彼此吧 陈玥和自己的女儿谢永欢交谈后，心态发生了一点转变。 是的，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再说了，又不是自己犯了错，为何要灰溜溜跑到外省？ 陈玥决定离婚后留在省城。 省城国营律师事务所很快派了一名律师过来帮忙，第二天下午，律师就到了，是陈玥同校的不同专业的校友程小军。 “程律师，是你啊！” “是我，陈老师！” 两个人以前是一个社团的，社团活动经常碰到，已经非常熟悉了。 “我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离婚。” 世事难料，以前他们上学的时候，陈玥为了避免麻烦，将自己已婚的身份早早表明了，也经常说自己对丈夫很满意，夫妻俩伉俪情深。谁知道，这才几年啊，就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寒暄了两句，陈玥便把自己目前的情况仔仔细细给程小军讲述了一遍。 “所以，你的丈夫有一个私生子，对吗？” “没有错！” “你有证据能表明那是他的私生子吗？” 陈玥摇了摇头，“我只见过那孩子一面，就是抓奸那天。” “有没有人能给你证明？” “那天在场的人，只有我的女儿、女儿的爸爸、女儿的奶奶，还有她爸的那个女人。” “好，情况我了解了。你现在的诉求是？” “我要离婚，女儿归我，还要谢国强除了省城那套院子以外剩余的百分之八十的财产。” “我明白了。” “这个，你能办到吗？” “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和你的女儿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很快两个人便谈完了。 程小军在陈家吃了顿丰盛的饭菜，又起身回了县城，他还得去找谢国强商谈呢，不能耽误太久。 没多久，程小军打过来电话说，谢国强那边不同意，问陈玥要不要上法院，陈玥思考了良久，最后给出的回应是她要先去找谢国强聊一聊。 回县城找谢国强的那天，难得晴朗的天气，蔚蓝的天空里飘着几朵一样的云朵，很像陈玥上辈子上大学那会看的宫崎骏动漫里的场景。 陈玥穿了一身和谢国强相亲那天很类似的衣服，谢绝了陈家人的陪伴，一个人坐上了去县城的小客车。 客车里今天人不多，空气也不憋闷，陈玥剥了颗橘子在手里，却没有吃，头靠在椅背上，思绪飘回了过往。 下车，谢国强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陈玥突然觉得恍如隔世，眼前的这个人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谢国强走过来，见陈玥手里拎着包，习惯性接了过来，陈玥也没有在意，就让谢国强帮她拎着了。 “我听说，你要找我聊聊？”谢国强的声音很嘶哑。 “是！” “你想聊些什么？” “不急，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去我预定好的茶楼，行吗？” “是包间吗？”陈玥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是！” “走吧，你带路！” 一路都很安静，谁也不开口说话，生怕打破这一段久违的平静。 茶楼很清雅，是在一片竹林里，不是熟人估计很难找到位置。 “县里还有这么清雅的地方？” “嗯，现在金鑫县好多茶楼，就这家的环境算是最好的。” 进了包间，陈玥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放在了椅背上。 老板娘过来，谢国强很快按照两人的喜好点好了单子。 “真不错，这木质的窗子，推开后能闻到附近竹子的清香味！” 谢国强点了点头，他原本是个粗人，娶了陈玥后稍微能附庸风雅两句，后来做了生意，遇到的人多了，就更能装模作样了。 老板娘很快上好了茶，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陈玥对着谢国强笑了笑。 这个笑让谢国强一愣一愣的，他有多久没看到陈玥这么轻松的笑了，可是她不是要和自己离婚吗？怎么会冲着自己笑呢？ 他想不通。 陈玥却自顾自讲了起来：“国强，你还记得我们相亲的时候吗？那天我一下车，就被开走的车子激起来的尘土呛到了，那时候我很狼狈，还被你看到了，你还嘲笑我，我很羞恼！” “我记得！” “等到了我们相亲的公园，结果发现你就是我的相亲对象，我就更恼了，不过你因为这件事，觉得我很有趣，于是我们的相亲还算圆满，对吗？” 谢国强许是回想起了往事，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对！” “后来，你经常去学校堵我，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学老师，你天天像个小太阳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是个人都会心动，我就心动了。 再后来，我们处对象了，你天天带我出去玩，附近的山头、河边我们几乎跑遍了，春天的流水潺潺、绿树红花；夏天的郁郁葱葱、清泉淙淙；秋天的遍山红叶、色彩缤纷；冬天的雪落无声...... 这些，你都带我见识过了！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每次我都会盼望和你见面。” “我也是！” “再后来，我们结婚了，结婚后，你对我很好，你侬我侬的，感情也很浓烈。” “对。结婚那天我很开心，因为全世界我最爱的女孩子，恰好，这个女孩子成为了我谢国强的媳妇。” “是，结婚后我们过得很幸福！那时候，我怕打雷天气，只要打雷，你都会抱着我说不怕不怕，你会一直在，后来，我就不怕打雷了。 再后来，我怀孕了，你很开心，摸着我的肚子说，这个孩子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因为她的爸爸妈妈很相爱，也很爱她。 没多久，我就生下了我们的女儿欢欢，欢欢刚出生那会儿可真小啊，你都不敢抱她，生怕弄疼她了，她就小小一个人儿，特别乖，除了饿了拉了哭两声，其他时候非常乖巧懂事，你说，我们生了个非常省心的闺女。” 两个人相视，都笑了。 “对，那时候我怕欢欢太乖巧，以后的对象会欺负她，每天夜里愁的差点睡不着觉。” “欢欢成长的过程中，你也一直是个合格的丈夫，后来我参加高考，我们发生了争吵，但你还是让我顺心如意了。 转折就在我上了大学以后，我们聚少离多，再后来，你就出轨了。” 终于还是说到了这里，陈玥叹了口气。 “国强，我相信你以前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出自于真心，我也从不质疑你的真心。不过，我没想到，你的真心瞬息万变。我突然想起以前看书看到的话：爱这东西，山高路远，全凭良心。 谢国强，是你没有守住你的良心。 我们好聚好散吧，就当为了以前付出的那些真心，我们放过彼此吧！ 好吗？” 第132章 终于离婚了 “我们放过彼此吧！” 陈玥讲完了自己想说的，也没有理会陷入自己思绪里的谢国强，而是独自走出了这座清雅的茶楼，从幽静的竹林里走进了灼热的阳光下，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像是将所有的不美好都甩在了身后。 半个小时后，她出现在了校友程小军的面前。 “坐！” 公园里的长椅上，树荫完全笼罩着，程小军坐在婆娑的树影下，他的脸若明若暗。 陈玥坐了下来，“程律师，麻烦你将离婚协议书里的财产分割改成百分之六十吧！” “你确定？”程小军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把到手的利益降低的傻子，明明他已经找好了对方出轨丈夫有个私生子的证人证词，上法院起诉妥妥会赢，这人却放弃了。 “确定！”陈玥点了点头。 程小军原本是斜倚在公园长椅的靠背上，这时才坐直了身体，“我能问问你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吗？”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校友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看她在辩论队和自己所在学院的队友们厮杀时的场面，也不会觉得这是个温柔的女子。 “我刚刚去找谢国强谈话了，没说别的，说的都是以前我们身上发生的故事，一些现在想来也会觉得美好的故事。”陈玥笑着回答。 程小军沉默，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他无法理解陈玥为什么和谢国强聊了过往的两个人身上的故事后，就改变了主意。 陈玥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心理历程剖析给曾经的校友。 “你决定了就好，我回去就修改！” “行，那你修改好了，再去替我和谢国强谈一次，就说百分之六十加上省城的院子，这是我的底线了。” “好！” 讲完正事，两个人便分开了。 程小军去自己临时落脚的宾馆继续工作，陈玥继续坐在公园，眼神望向虚空，脑子难得放空，耳边有蝉鸣声不绝于耳，这是一个并不怎么温馨的夏日，陈玥坐在这里，却只觉得岁月静好。 她，这次是彻彻底底要放下了和谢国强这段过往了。 茶楼里的谢国强一个人枯坐了很久很久，他的脑子里回忆起了很多往事。 第一次见到陈玥的样子； 相亲时的画面； 带她去溜冰场害她生病； 到学校门口去堵她； 周末带她出去玩； 确定关系时自己开心的模样； 春夏秋冬带她去看四时风景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结婚时他的志得意满，她的娇羞； 婚后甜蜜的夫妻生活； 得知陈玥怀孕时的巨大惊喜； 去产检时两人的小心翼翼； 女儿欢欢出生时自己那庞大的喜悦； 和陈玥吵架后的懊恼后悔； 陈玥考上大学时自己的兴奋与骄傲； ...... 谢国强很后悔，如果人生能重来，他还会和柳青青勾搭在一起吗？ 这个答案无解。 陈玥说的没错，是自己没有守住自己的良心，不怪任何人。 谢国强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自己运转生意所必要的财产之外的部分，全部留给陈玥和欢欢她们娘俩。 他是对不起她们娘俩，这算是自己对她们最大的补偿吧。 同时他也绝对相信自己，有这个经济头脑，之前能白手起家，现在也能。 于是，程小军修改好离婚协议，来找谢国强协商的时候，听到的是谢国强要求将协议里财产分割这块重新修改，将除了县城里的院子、商铺、还有必要流动资金之外的所有财产，都留给陈玥母女俩。 程小军的内心：你们夫妻俩玩我啊？幸好自己还没说出陈玥让修改以后的财产分割方案，这下好了，又要重新修改了。 “谢先生，你确定？” “确定！”下了这个决定后的谢国强轻松了许多，他甚至能笑着对程小军说：“程律师，辛苦你了，麻烦再重新修改下协议。” “好！”程小军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给和平村的陈玥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谢国强的决定。 “是谢国强本人这么说的？” “没错！” “......”电话那头的陈玥沉默了一会儿，她没想到自己昨天回忆往昔的行为，居然还能得到这样的结果，“那就按他的想法来。” “好的，那你等尽快来一趟县城，等我这边拟好协议，你们双方签好字，就可以去办理离婚了。” 陈玥回答：“今天下午。” 王春娥跟着侄女一起来接电话，见她接完电话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满满，怎么啦？” 陈玥被大伯娘这一拍醒过了神，“回去说。” 一前一后，两个人回到了家中。 所有人都在爷爷奶奶家里坐着，等待陈玥这通电话带过来的结果。 “谢国强他要把几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和欢欢。” “真的假的？” “真的。” “算他还有点良心！” 这件事在陈家人心里没有掀起半点波澜，不管谢国强最终怎么决定，他们陈家一定会去帮陈玥讨回公道，不过，谢国强居然退了一步，算了，后续针对谢家的行动还是取消吧。 陈家人脉关系可比谢家硬多了，原本他们打算等两人离婚后在背后给谢家使点绊子，现在嘛，看后续吧，如果谢家人以后不惹到他们头上，那还是算了。 下午，陈玥坐着小客车又一次来到了县城，谢国强和程小军等在了昨天的茶楼里，离婚协议早已拟好，两个人交换着签了自己的名字，没有耽搁，马不停蹄去了民政部门，迅速办妥了离婚手续。 再出来，两个人的结婚证就变成了离婚证。 “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出来后的谢国强建议。 陈玥摇了摇头，“不了，这么多天我累了，想带着欢欢去别的城市放松放松，饭就不吃了，以后再说吧！” 他们都知道，这个以后，就是没有以后的以后了。 之后，一个人往左，一个人往右，像相交线，短暂相交后渐行渐远。 陈玥没有回头，所以她不知道，谢国强回头了，他痴痴看着陈玥的身影走远，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无力地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第133章 理想 回到和平村的陈玥，被奶奶用柚子叶拍打了全身，用老人家的话说，这样可以去除晦气和不祥之气。 边拍打，奶奶黄招娣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拍，把旧事扔掉；二拍，脱胎换骨；三拍，拥抱新生活，迎接美好的明天！” 陈玥啼笑皆非，也不知道这些词是谁教给奶奶的，文绉绉的，一点也不像奶奶嘴里会说出来的话。 拍完了柚子叶，陈志勇那个局促鬼端来了一个火盆，嚷嚷着让陈玥跨过去，还是说可以去晦气。 亲人们奇奇怪怪的关爱，陈玥虽然哭笑不得，但也照单全收，毕竟是大家的一番心意，不能辜负，不能浪费。 奇奇怪怪的仪式走完，接下来的一天陈家请全村村民吃流水席，说是祝贺陈玥同志从此脱离苦海，迈入新的人生。 流水席整整持续了一天，人群才慢慢散去。 幸好这里的人们都很淳朴，不会对陈玥离婚这件事情指指点点，就算有极个别在背后说酸话的，也很快被其他吃过席的人制止，毕竟吃人家的嘴短。 陈玥在和平村待了将近一周，这才和家人告别，带着女儿谢永欢踏上了另一段旅程。 半个月后，晒黑的陈玥和谢永欢回到了省城，两个人面临开学。 二哥陈璋来她们的居所坐了会，向陈玥讲述了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谢国强当时的决定，是没有得到谢家人的同意的，尤其是朱晓霞，得知儿子的大部分财产被陈玥母女分走后，跳起来对着谢国强大骂。 “谢国强，你他妈是昏了头了？你老娘我还活着，你就把财产留给那对母女了？你想没想过，以后拿什么来养活你的儿子天赐，拿什么来孝敬你老娘？” 尽管谢国强解释，自己店铺还在，还能继续赚钱，老婆子还是骂骂咧咧根本不听。 朱晓霞还想去找陈家找陈玥去闹，也不知道谢国强是怎么劝的，最终的结果就是朱晓霞居然平静了下来。 不过，陈家人猜测，可能是谢国强答应再娶，隔天就去和柳青青领证，能让谢天赐这个私生子上了谢家的户口，让谢国强真正意义上拥有了自己的传承人这件事，让朱晓霞不再闹了。 是的，没错，离婚后没几天，谢国强就和柳青青领了结婚证，没有办酒席。 估计是因为谢天赐慢慢大了，要是再不结婚，就不好上户口了，谢国强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依着老娘的要求，匆匆忙忙再次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陈玥平静地听完二哥陈璋的讲述，这才慢慢悠悠开口：“二哥，以后谢家的事情，不要和我讲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我希望两不干扰。” 陈璋见妹妹的表情很平静很认真，便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开学后，陈玥的工作几乎没有受到离婚的影响，不过还是有那些嘴碎的老师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只要他们没说到陈玥面前，她都表示无所谓。 没有了婚姻的牵制，陈玥更加醉心在自己的事业上，一年内，她和出版社合作出版了两本小说，一本是以和平村村民为原型的，一本是写下乡知识青年的，都是她在这个时代里接触到的人群的故事，写起来得心应手。 还有，她将谢国强留给自己的财产，全部用来买了房子，都是在省城买的，因为女儿还未成年，暂时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她还和女儿欢欢商量过了，将谢国强留给她们母女的这套省城的房子也卖了，添了点钱换了更大的院子，还在院子里养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养了两只土狗，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黄色的，名字叫小黑和小黄。 等院子的雏形出现后，陈玥在内心感慨：这不就是自己上一世最想要的养老生活吗？ 陈玥上辈子的愿望就是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种满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然后养几只猫猫狗狗，家里有一个书房，里边全是自己喜欢看的书籍。 要不是陈玥现在还有个大学老师的工作干着，这可真是完美的养老生活了。 三年后，女儿谢永欢参加了高考，陈玥像后世里的那些父母一样，穿上了旗袍，来给女儿送考。 “好好考，我相信你！” “嗯！” 看着女儿踏进考场，陈玥这才找了个休息区坐下，她对女儿考上大学这件事没有任何的疑问，欢欢的成绩特别好，是个真正的学霸，不，学神，和自己这种靠百分之百汗水才能努力维持成绩的伪学霸不一样。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女儿接下来会报考的学校和专业。 两天的考试结束，谢永欢的状态一直很好，和其他那些沮丧的同学完全不一样，陈玥心里有底了，所以在女儿考完的第二天晚上，陈玥和女儿来了一场成人间的对话。 “欢欢，高考也结束了，你对自己的分数心里有数吗？” “妈妈，有数。” “那你想报考什么专业呢？” “妈妈，我想报考航空航天工程。” 这个答案大大超乎陈玥的预想，“航空航天？” “对，妈妈，这是我最大的梦想！” 陈玥沉默良久，“你知道学这个专业出来后就业是在很艰苦的环境里吗？” “妈妈，你知道小时候我一直很崇拜您吗？” 崇拜？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妈妈，我还小的时候你决定要参加77年的高考，很多人都不理解，你说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我那时候不懂，只觉得我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 后来读了书，又跟着您天南海北玩过了，我才能理解当时的您的想法。 那个时候，您是在追求自己的理想，为了梦想勇往直前。当我真正理解了您，也是我对你的崇拜达到顶峰的时候。 妈妈，我不是个小孩子了，现在的我已经和当年的您一样，拥有了愿意为之不懈努力的理想，所以我希望妈妈您能支持我！” 陈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放心，妈妈支持你！” 第134章 岁月静好 填报志愿时，女儿谢永欢勇敢报考了自己最终的理想专业——航空航天工程专业，她的高考分数丽省前几，这样的排名完全可以上国内该专业排名最好的院校。 果然，打来电话的国内顶尖大学招生老师听说谢永欢报考了他们学校的航空航天工程专业时，开心的大笑声连电话这头的人耳朵都被荼毒了。 “好好好！这是个好专业，谢永欢同学的选择非常好！” 陈玥也很高兴，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理想奋进的人生是幸福的，她曾经感受过这样的幸福，同样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感受到这种攀登的快乐。 这次的暑假，陈玥带着女儿感受了“世界屋脊”的独特魅力，在这样的高海拔地区，两个人身体多少出现了一些小毛病，但完全不影响她们看到这片土地时的震撼。 宁静的草原，高耸的雪山，碧蓝纯净的湖泊，青翠的林地，和着远处的迎风的经幡，高处湛蓝的天空、点缀其中的白云，宛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般令人沉醉。 整个人沉浸在大自然给予的纯净的美景里，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里是神秘的雪域高原，是人世间最后一片净土。 人在其中，只觉天地之大，自我之渺小。 等两人再次回到丽省，精神萎靡了好几天，原因竟是醉氧了，说来也好笑。 八月中旬，陈玥送女儿谢永欢去上大学，谢国强也来了。 曾经是最亲密的一家人，现在却形同陌生人，这怎么不令谢国强唏嘘呢。不过这也是他活该！ 两个人看着女儿的身影一步步离开，像是雏鹰拥有了自己的天空，老鹰虽然不舍，却只能放手让孩子离开，去成长，去走出属于他们的路，去开拓属于他们的前程。 感性的陈玥不禁泪流满面，原来这就是送别子女的感觉呀，没做过父母的人恐怕无法理解。 谢国强默默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陈玥，陈玥泪眼朦胧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了这份好意。 “陈玥，你把欢欢教育的很好，这些年，辛苦你了！”良久良久，谢国强嘴里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陈玥没有回答，她是谢永欢的妈妈，教育孩子本就是她的职责，辛不辛苦只有自己和女儿才能评判，至于谢国强这个便宜爹，恐怕没这个资格。不过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她不想和这个男人争执。 “手帕需要我还给你吗？” “不用了！” 无话可说。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玥，是我对不起你和欢欢。” 陈玥根本不想听，直接转身走人，只剩下谢国强茫然看着已经远去的人的身影，“我后悔了！” 可惜这句话很快便消散在空气里，什么都没有留住。 如果陈玥真的听到了这句话，她可能会冷着脸告诉谢国强这样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一个是迟来的道歉，一个是迟来的后悔。 大学毕业后，谢永欢选择了继续深造。 这期间，陈玥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一个大家族难得再次聚在了一起，按照丽省的说法，亲人去世的时候，留下的人是不能哭得太大声的，这样会让要进轮回的人再次留恋人间、割舍不下人间的亲人。 大家都不敢哭得太大声，怕惊扰了老人的灵魂。 陈玥也是等丧事办完后才敢哭倒在哥哥姐姐的怀中。 再悲伤的日子也会有过去的时候，时间会治愈一切的伤痛。 陈玥年龄上来以后，反而越过越轻松了，大家都说她这几天肉眼可见的红光满面。 怎么能不轻松呢？她在省城买的十几套房子，拆迁的拆迁，赔偿的赔偿，陈玥又拿着钱去买新房，这样一年年下来，她的资产越来越多，早就到了就算不上班摆烂在家也能过好下半辈子的时候，上班，对她来说只是一份生活的调剂。 陈玥以前的大院子早就拆迁了，她拿钱新买了一幢小洋房。 小洋房前院是种满了陈玥最爱的花花草草，有一个凉亭，晴朗的天气可以用来边喝茶边看书，脚下是几只懒洋洋的猫猫狗狗敞着肚皮躺着，陈玥偶尔看书看累了，就去逗逗猫猫狗狗，这些可爱的天使们就会欢快地摇着尾巴在陈玥的脚边转来转去。 下雨天，可以去二楼的玻璃屋顶花房内，喝喝茶听听音乐。也可以什么都不干，在卧室里听着雨声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有时孤单的时候，陈玥也会骑着自行车去同在省城的二哥、姐姐家里做客，兄弟姐妹坐在一起聊聊近况，聊聊过往，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休假的时候，陈玥报了旅行社，天南海北到处去游玩，用脚步去丈量脚下的土地，这是她最愉快的事情，她还将自己的游玩过程写成了书，进行了出版，吸引了更多对山水感兴趣的国人，粉丝群体从高龄到年轻，年龄层次跨度大，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有工作的时候，陈玥打扮得光鲜亮丽去给学生们上课，她之所以没有选择摆烂在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可爱的学生们呀，每天和这些意气风发、青春洋溢的青年们在一起，陈玥会忘记自己的年龄，整个人重新焕发活力，这可比任何的化妆品效果都要强烈。 学生们也很敬爱这个知识面很广，讲课幽默的老师，他们和这个老师在一起的时候，能感受到她渊博的知识，博大的胸怀，包容的态度。 亦师亦友，良师益友。 陈玥上辈子想要拥有的一切，在穿越到这个年代后都拥有了，有的时候她突然醒来，恍然觉得上天似乎特别偏爱自己，自己仿佛一个幸运儿。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满是美好的梦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来。因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太过不真实了。 她有时会捏捏自己，力求把自己捏通，这样就会得出下面的结论： 这段人生，过程中也有痛苦的时刻，但大部分时光还是惬意又幸福的。 正正应了那句：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第135章 女儿的离去 美好果然都是虚幻的，一个坏消息像晴天霹雳一样砸了下来！ 美好惬意的人生享受了没几年，陈玥就遇上了足以令她悲痛欲绝的事情。 她的女儿谢永欢，在多年科学研究中可能接触到一些不太好的物质，在工作中突然病倒，被单位送到医院里，医生做了检查后得出结论，这是一种血液病，罕见，不好治疗，且势头迅猛。 这个消息对于陈玥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春风得意的日子才过了多久啊，她之前还觉得自己是老天的幸运儿，现在看来，是老天爷在和自己开玩笑吧。 可是她不能沉溺在悲痛的情绪中太久，她得考虑病重的女儿。 这种血液病需要的治疗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陈玥将手里的资产转卖了一部分出去，其实更多的 就是那些拆迁得来的房子。 接下来是转院，陈玥将女儿谢永欢转到了全国最好的医院里，接受更好更全面的治疗。 谢永欢个人非常积极地配合着医生的治疗，她是个信仰科学的人，几乎把自己的人生都奉献给了最热爱的科学事业，现在她生病了，她也同样相信现代医学的昌明，一定能治好自己，一定能让自己再次重返研究工作。 可惜了，发现的有点晚，至少已经是中期了。 最开始只是类似贫血一样的症状，乏力、心慌、气短、面色苍白。 后来发展到血小板减少，止血功能降低。 再然后皮肤出血，身体出现瘀斑，牙龈和鼻子都有出血，医生说，后面可能会出现内脏出血、消化道出血、脑出血等严重状况。 这个时候，陈玥撑不下去了，她想到了谢永欢的亲生父亲，于是，她通知了谢国强，这个男人很快像一只丧家之犬来到了母女俩身边。 再次见到母女俩，谢国强几乎不敢认，谢永欢是因为生病而导致的面目全非，而陈玥，优雅了半辈子的人儿，头发几乎全白，面目憔悴，面色青白，他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手，冰冰凉，身上似乎一点肉都没有，皮肤和骨肉似乎分离开了，触感非常吓人。 活泼伶俐的一个人儿，神魂似乎都没了，整个人看上去木木的，没有一丝活力，整个人像个雕像一样，眼珠子似乎都不会转动了。 等他从主治医生那里听完了女儿的病例，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沉默里，他明白为什么陈玥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主治医生说了，女儿谢永欢的情况不乐观，这段时间的治疗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病情一直在恶化。 谢国强非常自责，和陈玥离婚后，他和女儿谢永欢的见面次数非常少，上一次见面还是女儿上研究生那会，他到女儿所在的城市出差，父女俩匆匆见了一面，吃了顿便饭就分开了。 没想到再见，居然是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 他坚定地对医生说：“医生，我的女儿交给你们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花多少钱我都愿意，麻烦你们了！” 是的，现在在他心里，谢永欢能好起来，才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谢永欢前前后后治疗了好几年，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最终现代医生还是没能挽留住这个还年轻的生命。 几年后，谢永欢还是怀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对生命的敬畏，对亲人的眷念，对自己研究工作的不舍，满脸遗憾离开了这个人世。 享年三十七岁，没有丈夫，没有孩子。 陈玥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她的人生陷入了一片黑暗里，那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也不愿意回忆。 谢永欢的身后事，都是她的单位和谢国强协商着办理的，陈玥像是提线木偶，跟着走完了一个又一个流程。 她只记得，下葬的那天，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日子，出乎意料的晴朗，整个天空非常澄澈纯净，只有一片湛蓝色，没有一朵云。阳光很灿烂，照在人身上却冷飕飕的，似乎再也照不进人的心底。 这个可怜的母亲似乎已经不会哭了，她的眼泪似乎很早就流干了。 所有人送别谢永欢后，一个一个离开，陈玥和谢国强这对父母，站到女儿的墓碑前，良久良久，直到夜幕降临，星星升了上来。 陈玥终于张开了这些天一直没有用过的嘴巴，声音异常嘶哑。 “欢欢，你看到了吗，星星升起来了，小时候，你最喜欢缠着妈妈听星星的故事了，现在它们就在你的头顶闪烁，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听妈妈的故事呢？ 肯定不想了吧，都听了很多年很多遍了，你那么聪慧，肯定已经能背出来了。怪不得你选择了那样的事业，一定是太热爱这片存在着无数颗星星的宇宙了吧！ 欢欢，妈妈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日子，刚得知怀上你的时候，妈妈有点迷茫也很开心，迷茫的是那时候妈妈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小孩，开心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妈妈即将又多一位骨肉相连、血脉相亲的亲人。 妈妈就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鼓了起来，后来是第一次你踢妈妈，我和你爸震惊了，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又傻乎乎地笑了很久。 那个时候，妈妈经常给你讲小故事，有时候讲着讲着自己就困了，睡着了，等醒来，妈妈也不记得故事讲到了哪里，只能重头再来。 后来你出生了，小小一个，抱在怀里软绵绵的，我们最开始都不敢太用力。 你第一次吃奶，妈妈落泪了，血脉相依的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你第一次开口喊妈妈，妈妈高兴疯了，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你。 后来你上学了，聪慧的不得了，三年就上完了六年的小学课程，两年学完了三年的初中课程，高中我没让你跳级，你就真的没有跳。 那时候，妈妈觉得你是天底下最懂事最让人省心的孩子了。 再后来，你上大学了......” 陈玥絮絮叨叨的，嗓子早就哑了，却还在不停地说着，谢国强来拉她，她说：“这是欢欢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她怕不怕，我要陪她说说话，让她不孤单。” 谢国强闻言蹲了下来，控制不住的眼泪哗哗哗顺着脸庞往下流。 第136章 佛度有缘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残忍的事之一。 陈玥在女儿的墓碑前，絮絮叨叨了大半夜，最终还是被陈家人强制性带走了。 之后，沉沉睡了几天，吓坏了所有人。 等她再次醒来，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到不行。 “满满，你醒了？” 坐在床边的是姐姐陈瑾。 “姐姐——”陈玥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好像老鼠掉进风箱里发出的声音，不，比那个还难听，就像指甲滑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 陈瑾站起来，手脚麻利地从床边摸出一个软枕放在床头，再小心扶着陈玥坐了起来。 “你昏睡好几天了，先别着急说话，喝点水！”她很快去外面接了一大杯的温水。 陈玥接过杯子，一口气全部喝完。 “好点了吗？” “姐姐，我饿！” “你等等，我去给你盛稀饭。”陈瑾很快将自己温在炉子上的稀饭舀了一碗带上了楼，递给陈玥。 “你现在只能喝粥，等稍微好点，再吃别的。” 喝过了稀饭，陈玥的精气神和嗓子都好了不少。 “姐姐，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胡话呢，我们是亲姐妹。” 两个人的谈话尽量避开了谢永欢的名字。 “这段时间，我和你陈红姐会轮流来照顾你，学校那边我也帮你请假了。” “好！” 第二天来的人变成了陈红，“丫丫姐，家里还好吗？” “都还好，你别操心他们，现在你的任务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你这次昏睡真的吓死我们了。”陈红心有余悸。 说来也奇怪，陈玥回来这段时间，刚好赶上省城降温，阴雨连绵下了半个月也不见停，陈瑾的工作不好请假，陈红却无所谓，因为她很早就从厂子里出来，和二哥合伙一起开了副食品的店铺，后来又独立出来在学校周围开了小商店，专卖小零食、文具等小商品，生意还不错，现在店铺由她的丈夫盯着，她来照顾陈玥就当是休息了。 陈玥买的小洋房面积虽然不算太大，有句话不是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她的小洋房就是，里边东西很齐全。 陈红等陈玥有了胃口，便开始变着花样给她做清淡的饮食。 陈玥也慢慢开始开朗了起来，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慢慢走出女儿逝世的阴影了，只有作为医生的陈瑾内心很焦躁，她的焦躁被丈夫郑无虞发觉了。 “圆圆，你最近怎么了？我总感觉你很焦躁。”有一天晚上，郑无虞实在忍不住了，这段时间妻子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害得自己晚上也睡不好。 “无虞，我担心满满。” “担心满满？你们家人不是说她的状态好多了吗？”郑无虞不解。 陈瑾长叹了一口气，“无虞，你和我都是在医院里工作的，应该见过不少失去亲人的人对吧？” 郑无虞点了点头，要说哪里每天逝世的人最多，还得属医院。 “那些人失去亲人后，是什么样子的你都知道，那你再想象满满的表现，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郑无虞毕竟是个大男人，没有陈瑾那么心细。 “哪里不对？” “唉！”陈瑾叹息了一声，“从欢欢走了到现在，你见过满满痛哭吗？” 这一句话像闪电划过夜空，“你是说满满的情绪不对劲？” “对，我听谢国强说了，从医生宣告欢欢死亡，到欢欢下葬后，满满都没有流一滴泪！” “这不正常！”夫妻俩对视一眼，郑无虞终于明白了妻子的担忧。 “满满这情况，是不是得让心理医生介入啊？” “我不知道。现在的满满，心里似乎被层层枷锁锁了起来，我不敢保证请了心理医生干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夫妻俩的担忧其他陈家人并不知道，陈玥也不知道。 她恢复好了身体，便决定去上班了。 陈家人起初不同意，还是陈玥自己说：“我待在家里，很容易想到欢欢，如果忙起来，就没这么想了。” 这是陈玥醒来后，第一次在陈家人面前提到欢欢，大家见她面色正常，便同意她去学校继续上班了，不过只要在家，必须让陈家人陪着。 陈玥一口答应。 回到学校的陈玥，受到了不少同事们和学生们同情的眼光，人们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只在背后流着泪说她人很好，人生不应该这么苦。 陈玥上厕所的时候，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她默默走开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继续自己的教育事业，为学生们传道、授业、解惑，做好为人师表的本分。大半年过去了，人们都以为她走了出来，就连一开始觉得不对劲的陈瑾郑无虞夫妇观察了半年下来，也以为她是真的没事了。 这年冬天，陈玥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山里，找到了一座寺庙，信了佛，住到了庙里，自称尘缘已断，一身孽债，要侍奉神佛以消解罪孽。 认识她的人都说，陈玥怕是女儿没了以后，对这红尘人世失去了兴趣，去寺庙里为女儿祈福了。 只有陈玥明白，她只是太想女儿了，甚至产生了幻觉。 女儿欢欢走后，陈玥不管去哪里，都能看到不同年龄阶段的欢欢。 她在家里喝茶，小时候的欢欢在一旁逗着狗子； 夜里她睡着了，欢欢会入她的梦，母女俩在不同的地方尽兴玩耍； 白天她去给学生上课，十几岁的欢欢变成了自己的学生，坐在台下认真听讲； 她去菜市场买菜，欢欢会在一旁念叨自己喜欢的菜，陈玥便会买一堆菜回来； 她看书的时候，欢欢不用捣乱，会在书架上找到自己喜欢的作家的作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中途休息的时候，母女俩还会讨论一二； ...... 陈玥发现，女儿欢欢的身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她知道这不对，经历过不少韩剧熏陶的她觉得自己怕是出现了幻觉，不，应该是犯了某一种精神疾病吧。她知道这些都是幻想，但她无法拒绝这些幻想，也不想拒绝。 在人群中时间越久，她越怕别人发现她这个秘密，直到她无意中碰到一名和尚，和尚说她的心病了，如果可以，请到寺庙里居住一年半载，平心静气，舒缓身心。 于是便有了寺庙这一出。 第137章 谢国强又离婚了 陈家人没有阻止吗？没有。在他们心里，朦朦胧胧知晓陈玥修行的原因。 不过，他们理解的是陈玥需要精神寄托，佛就是她的精神寄托。 总之，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陈玥住在寺庙里，是带发修行。 不得不说，寺庙还是很神奇的一个地方，这里远在山林里，寂静幽深，来往客人不多，所求却甚多。陈玥在寺庙里过了一段相对宁静的日子，一边整理佛经，充实自己，一边跟着寺庙里的师父们修习佛法，积福积德。 每日晨钟暮鼓，早睡早起，生活极为规律，心境也平稳了不少。 一年后，她下山了。 陈玥所在的学校早就给她办理了病退，她去学校散步，见到昔日的同事，大家也会惊奇她神情中的平静祥和，纷纷询问她在寺庙里的生活。 陈玥不厌其烦，一一进行了列举。 看客们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一一离开，陈玥也不介意。 谢国强这时找上了门。 “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你呢？” 谢国强苦笑一声，“不太好！” 陈玥泡了一壶清茶，倒了一杯在谢国强面前的杯子里。 谢国强看着眼前已经完全恢复平静的前妻，嘴角牵起，露出极为难看的一个笑容，“我说我过得不好，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我在山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众生皆苦。” “众生皆苦？”谢国强早已不是那个附庸风雅的大老粗了，这些年的打拼，他早已学会了学习，学习各类当年不屑一顾的东西，包括文化常识。 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半年前我离婚了。” 这倒是个新闻，陈玥抬起头，示意谢国强继续说下去。 “我可能真的不是个好丈夫吧，第一次和你没有走到最后，第二次和柳青青也没有走到最后。”谢国强将自己的事情倒豆子一样讲述了出来。 原来，当年谢国强与陈玥离婚后，在母亲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娶了柳青青，为了给儿子谢天赐上户口，也为了娘口中的对青青负责。 婚后，谢国强无法面对这个让好好的家散了的女人，他当时的内心里满是戾气，总觉得当年要不是柳青青的刻意而为，自己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还因此伤害了陈玥和女儿欢欢，于是便对柳青青和儿子谢天赐不闻不问，刻意冷落。 最开始柳青青以为他是心情不好，后来见他还是不愿意与自己好好过日子，便抱着儿子谢天赐来质问自己，被自己冷淡地打发了。 再后来，柳青青似乎是习惯了这种他不在家，却有源源不断的财产给她们娘俩花的情况。 谢国强后来没有找别的女人，他只是突然淡了，对男女之事看淡了。 后来，柳青青做出了和她那个娘一样的行为，她出轨了，出轨了儿子同学的父亲，这个父亲离异，独自将女儿带大，开家长会的时候，柳青青和这个父亲相遇了，这个父亲见只有柳青青一个来参加儿子谢天赐的各类学校活动，以为柳青青和他一样，是个离异带娃的女性，便对她颇多照顾。 一来二去，双方便熟悉了，再后来，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两个人在一起了。 和这位男士在一起后，柳青青感受到了久违的做女人的快乐，于是没多久，她便找谢国强摊牌了。 “谢国强，我要和你离婚！” “你确定？” “确定。” “好！” “天赐我要带走！” “随便你！” 谢国强没有多想，便签署了离婚协议，并将百分之六十的财产留给了她们母子，算是补偿。 他原本就对谢天赐这个儿子亲近不起来，现在好了，老娘也不在了，柳青青想带走儿子，他举双手欢迎。 结果，柳青青和谢国强领离婚证那天，出门就有个男人在等她，他们携手又进了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谢国强虽然已经对柳青青没有感情了，不过她疑似给自己送了一片草原这件事情，还是让谢国强这个男人脸色发黑，于是等那两人领证出来，便被谢国强堵在了民政局门口。 狭路相逢，谢国强一拳砸在那个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也回击了谢国强一拳。你一拳我一脚，直到路人报了警，警察将他们分开。 “我真是自作自受！”谢国强总结。 陈玥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现在对和谢国强的那段过往已经完全释然。 不过，谢国强现在的结局，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果然，人不能做错事，做错事就会有惩罚。 “陈玥，你说我当年到底图什么呢？” 陈玥自然不用回答。 “对不起，当年我真的做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和欢欢。” 谢国强其实早就后悔了，如果当年他能安安分分和陈玥母女过日子，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陈玥还是没有说话，她将谢国强凉了的茶倒掉，添了新茶进去。 “喝茶！” 人生没有后悔药，凉了的人心暖不回去的。 谢国强走后，陈玥将谢国强用过的杯子清洗干净，扔进了垃圾箱里。这个杯子，她不会再用，也不会拿来待客了。 秋风起，陈玥心想，女儿所在的山头，那里的枫叶也不知道红了没有。想到这里，她当即买票去见女儿。 女儿所在的城市，秋天很美，天高云淡，是个适合谈心的好天气。 拾阶而上，四周围都是别人的墓碑，谢永欢的墓碑在深处，陈玥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这是女儿和自己最喜欢的花儿。 到了女儿的墓碑前，陈玥将向日葵放下，自己也蹲了下来。 “欢欢，妈妈来看你了，原谅妈妈，这么多年很少来见你。” 墓碑上女儿欢欢笑意盈盈的脸，让陈玥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很想你，不知道你想不想我。我之前患了很严重的病，总觉得你还活着，就生活在我的身边，我甚至经常能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你的身影。妈妈知道自己病了，是心病，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妈妈住在寺庙里，一是为了和心病做斗争，二也是为欢欢你祈福，希望你来世顺遂。” 第138章 积德行善只为女儿 陈玥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事情，都是谢永欢离开后她身边发生的事情，甚至连前夫谢国强又离婚的事实，陈玥也讲给了女儿听。 整整三天，每天陈玥吃过了早饭，打车来墓地看女儿，絮絮叨叨到中午，去外面吃顿饭，再回来，下午她就在女儿的墓地前看看书，时不时也和女儿讲讲书里的故事。 三天后，她买好了机票，回了省城。 谢国强离婚后不用再回县城里去了，他早就在省城置办了房产，他的生意也不用他每天盯着，下面的人自然会好好工作，于是谢国强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 他来陈玥这儿的次数越来越多，来了以后就絮絮叨叨把自己这些年身上发生的故事，陈玥从不赶他走，这让他产生了错觉，陈玥是乐意他来的。 这还是自欺欺人，谢国强只要稍微留点心，就会发现自己每次来陈玥的小洋房，陈玥招待他所用的茶杯都不是同一个。 是的，都不是同一个，每一个谢国强用过的杯子，都被陈玥扔到了垃圾桶里，最后变成了垃圾。 这天，谢国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陈玥的姐姐陈瑾。陈家人都不待见谢国强，陈瑾也不例外，她看到谢国强就是几个大白眼子。 美人就算翻白眼也是好看的。 谢国强也不自讨没趣，聊了两句说是给陈玥送女儿谢永欢以前的东西的，东西递给陈瑾，他便离开了，离开前他看向端正坐着在太阳伞下看书的陈玥，期待她的挽留，结果等到她走出去，也没有听到。 “满满，他怎么来了？” “喏，不是说了吗，来给我送欢欢的东西。” 陈玥接过姐姐陈瑾手中的行李袋，放在石桌上，从里边轻轻拿出奶瓶、水杯、毛绒玩具、相框、纸张等东西。 之前谢国强说起谢永欢的事情，陈玥多搭理了几句，这让谢国强开心不已，他开口说县城家里还有不少欢欢小时候用过的东西，问陈玥想不想要，陈玥自然是想的，谢国强便答应下次过来给陈玥带上，谁知道今天过来刚好碰到了姐姐陈瑾。 “你可别被他又骗了，我听说他离婚了，该不是想要找你复婚吧？” “不可能，姐姐，你想都别往复婚上想，我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吗？” “那我怎么知道？要不是我今天过来，还不知道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呢。” “姐姐，我这个人，绝不会在摔倒在同一个坑里，你放心吧，我不用别人用过的男人，我嫌恶心！” 陈瑾见陈玥说的信誓旦旦的，甚至差点举起三只手指发誓，这才相信她的确没有复婚的念头，便放下了心。 “这些都是欢欢以前的东西？” 陈玥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两只手捧着欢欢小时候的照片，“没错，姐姐，这些都是。” 陈瑾凑上脑袋，“哟，这是欢欢百日的照片吧？” “嗯，你看，照相的时候刚巧哭了，我抱着她坐在椅子上，她眼泪都还没干，就咧起嘴巴笑了起来。 这张，是周岁拍的，穿着一身红色，还是奶奶给准备的，说是看着喜庆。 这张，是她两周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正和我生气呢，也不看镜头。 这张，是三周岁的时候，穿着姐姐你给买的漂亮小裙子，可臭美了，还自己摆了个拍照的姿势，我还给额头点了个小红点，像个小仙童一样！” “对，像西游记里观音菩萨座下的那两个小仙童。” “这张，是我们带她去海边，她用铲子挖了个城堡，看，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沙子。 还有这张，这张，和这张......” 陈瑾看着妹妹温柔的侧脸，说起欢欢来整张脸上都是柔和的光芒，她扭过了脸，眼圈偷偷红了。 “姐姐，我现在挺好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陈瑾离开小洋房的时候，陈玥对自己的姐姐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知道自己在讲起欢欢小时候的事情时，姐姐为自己难过。 “好！你一定要好好的！” 陈玥点了点头。 谢国强再次过来的时候，陈玥便打算和这个男人讲清楚了。 “谢国强，你以后不要来了。” 谢国强愣住了，“为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来了，离婚那会我们闹得并不好看，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觉得你来我会心平气和地招待你呢？” “难道不是吗？” “谢国强，你可能回错了意，事实上我并不觉得离婚后我们还有再见的必要，真的，你来，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困扰。” “那为什么之前我来你都不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想看看我们离婚后，你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什么样子吧！” 谢国强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你真的不欢迎我来？” 陈玥嗤笑一声，“当初离婚的时候，你和我闹得并不算太好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欢迎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呢？” 谢国强沉默了，之前的自己仿佛是个笑话，原来陈玥并不欢迎自己来做客。 “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那就好！” 谢国强落寞地转身离开了，他知道以后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自己不会再来了。 出了门，他长叹一口气，暮秋时节，路边的树上叶子掉的差不多了，刚好一阵凉风吹过，一片黄色的叶子飘落在了他的脚下。 谢国强抬头看了看树，又低头看了看叶子，俯身捡起了这片叶子。 站起身后又往后看了看陈玥的这栋小洋房，这才转身离去。 覆水难收，掉落的叶子不会再回到树上，这个道理，谢国强当然懂。 陈玥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又回到了山里，这次她是来和寺庙里帮助过自己的师父们道谢的，感谢这里的师父们收留了当初精神恍惚的她，让她的心灵有了一个寄托之所。 从寺庙回来的陈玥，将自己手里除了小洋房以外的资产全部处理了，她要去做一件大事。 她带着资金，去到了祖国偏远贫困的山村里，将自己的资金整理出来，在当地建立了一座女子学校，名字就叫欢欢女子学校，只招收那些因为贫困无法上学的女孩子，这也算是为自己的女儿欢欢积德行善，希望她来世顺遂。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陈玥因为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经历，坚信人是有前世今生来世的，她在心里默默希望，来世的女儿欢欢能因为这辈子自己所做的善事而受到恩惠。 第139章 家里遭小偷了 一年后，在山里给学生们上课的陈玥，接到了姐姐陈瑾从省城打过来的电话，电话号码是省城某派出所的。 “喂，满满吗？” “姐姐，怎么啦？” “姐姐给你说个事，你千万别着急！” 陈玥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事？” “满满，你长年不在家，家里遭小偷惦记了，东西都被偷走了！” “什么？” 那边换了个人说话，“你好，请问是陈玥女士吗？” “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们是省城某派出所的公安干警，今天上午有人报警，说昨晚有小偷进入了你家，将你家搞得乱七八糟的，我们进去查看了，里边东西怕是少了不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赶回来确认下，看总共丢了多少东西，我们好立案！” 陈玥想到家里那些东西，其他的都还好，要是女儿的东西被偷了，那—— “我尽快赶回来！” “好的，谢谢陈女士配合。” 陈玥接完电话给副校长说了声自己要回家一趟，最近学校的事务由她处理，便匆匆忙忙去学校教室宿舍自己那间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出来，带上身份证等必需品，搭上了出山的小客车，之后又去火车站买了回家的硬座，花了差不多三十几个小时，在第三天风尘仆仆赶回了自己的小洋房。 小洋房暂时被警方拉了线，还有人守着，见陈玥走过来想要跨线进去，便阻止道：“请您留步，这里被保护起来了，暂时不允许进入。” 陈玥把自己的身份证掏出来递给这位民警，“我是这家的主人。” 民警拿过身份证，又找同事对了信息，确认了陈玥是这家的主人，这才道歉：“对不住，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下，等下我们的队长过来和你明确一下案件的发生发展。” “好，麻烦你了。”就算再着急里边的东西，陈玥也还是非常有教养地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 “你好，陈玥女士？” “对，我是！” “你可算回来了，”说完这话，这名中年干警嘱咐留守的民警，“来来来，你们俩，把线收一收，我和陈女士进去看看。” 线被拉开，中年干警带着陈玥走进了自己的小洋房。 “你看，院门上的锁被严重破坏了，我们初步判定小偷是用斧头将你家的锁给劈开的。”没错，铁门因为人不在的原因，上面已经锈迹斑斑了，锁头很明显是被利器砸开了。 进了院子，陈玥忍不住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名中年干警尴尬地笑了笑，“这应该是一伙惯偷了，他们进入你家后应该还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在院子里留下了各种排泄物，我们怕破坏现场，就没有清理。” 前院里原本五彩缤纷的花花草草，都已经没了，只有杂草，杂草里混着人的粪便和垃圾，又是夏天，气味非常难闻。 进了客厅，中年干警指着室内说道：“里边倒还是可以，就是脏乱了点，你可以翻翻，看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不见了。” 是的，里边居然还可以，除了灰尘有点多，地上乱七八糟扔着杂物，还有人的脚印，比起院子里，看起来似乎真的要好一点。 陈玥直奔自己的书房。 书房里的书被人扔地遍地都是，还有被撕烂的纸张零散落在各处。陈玥径直走到自己的大书桌前，果然，书桌下的柜子和抽屉都是打开的。 柜子的门被陈玥抽开，里边的东西似乎不少，她伸手在里边翻了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啦？”跟着进来的公安干警发觉陈玥的脸色不对。 “不见了，不见了——”陈玥的嘴里只有这样一句话。 “什么东西不见了？” “陈女士？” “陈女士，你说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中年干警着急了半天，不见陈玥回答，只听到她喃喃自语“不见了不见了”，怎么都不理会自己的话语，赶忙出去让刚刚留守的民警去打电话，将之前和他们所联系的陈玥的姐姐叫过来。 陈瑾很快过来了，中年干警赶紧迎上去将陈玥的情况告诉了她。陈瑾进了书房，见陈玥这个样子，赶紧摇了摇她的肩膀，“满满，快清醒，我是姐姐！” 姐姐？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陈玥一下子回过了神。 “姐姐！”陈玥这一句姐姐一出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满满，怎么啦？家里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告诉姐姐，姐姐让警察去找。” 陈玥带着哭腔，“姐姐，欢欢的金牌和奖金不见了。” 陈瑾愣住了，怪不得妹妹变成了刚刚那副模样。 “没事，没事，一定能找回来的，相信姐姐。” 陈瑾安慰了陈玥很久，陈玥才不哭了。 冷静下来的她便把自己女儿从前上学时候参加比赛赢得的金牌和奖金都不见了的消息告诉了公安干警。 原本别的东西陈玥根本就不在意，只在意女儿欢欢的东西，不过中年干警倒是很在意，他让陈玥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所有丢失的东西最好都能罗列出来。 陈玥明白这是人家的工作，便配合着家里家外检查了一遍，果然，少了不少的首饰、包包，还有自己曾经买回来的一些文玩字画。 乖乖，中年干警心里想，怪不得遭小偷惦记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值不少钱呢。 “请问，这些东西还能追回来吗？” “放心，如果这些东西还没被销赃，我们都能找回来的。” 陈玥赶紧摆摆手，“我是说，这些东西找不找的回来倒是不打紧，主要是我女儿的奖牌和奖金，我希望都能找回来。” “这，奖牌还能找回来，不过，那些奖金——” 陈玥的心提了起来，“奖金找不回来了吗？” “陈女士，请问你女儿的奖金是现金吧？” 陈玥点点头，“是现金。” “如果是存折，还能找银行冻结，是现金就不好办了，只要那些小偷把现金花了，我们也不好找回。” 陈玥闻言不说话了，她听明白了，现金一旦花出去，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也怪自己，非要将女儿每次获得的奖金都换成现金藏起来。 第140章 办法 果然，等了一段时间，派出所那边给出的答案是暂时还未找到小偷。 陈玥心灰意冷，她觉得可能这就是老天给自己的暗示吧，想让自己彻底从这件女儿的这件事情中走出来。 陈瑾知道了妹妹的心情，特地赶来安慰她。 “满满，你别太难过，东西肯定能找回来的。” “姐姐，找不回来了。”陈玥的眼里全是泪花，“都这么些天过去了，派出所都没有找到，也许真的找不回来了吧！” “满满，你不能这么想，要不然我们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陈玥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就连警察都没能找出来，我们普通人又有什么想法呢。 两姐妹聊了一晚上，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办法，陈瑾只好愁容满面回了家。 郑无虞看到愁的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的妻子，心疼了。 “圆圆，满满家的东西还没有被找回来吗？” 陈瑾长叹一口气，“没有。” “要不然想想别的办法？” 陈瑾摇了摇头，“昨晚我和满满想了一夜，也没想到好的办法。” 郑无虞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圆圆，我记得满满以前在报纸上写过稿子？” “没错，现在都还在写。满满的文章写的还不错！不过，这和我们刚刚讨论的事情有关系吗？”陈瑾不解。 “我有个办法，满满不是能写稿子嘛，她可以在报纸、广播这种地方投稿，就写想要追回自己女儿丢失的东西，其他概不追究。”郑无虞建议。 陈瑾皱着眉头，“这能行吗？” “总比干等着要强。” 也是，陈瑾急忙忙拎起包就要往外走，郑无虞叫住了她，“圆圆，你去哪？” “我现在就去找满满。” “不吃饭啦？” “等下和满满一起吃！” 说完人就走了。郑无虞无奈地在后边笑着摇摇头，年轻时温柔冷静的陈医生，年龄大了以后变成了个急躁的脾气，也是奇了怪了。 陈玥之前请了保洁将小洋房的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了，今天等姐姐走了以后又请了装修工人，打算简单地将房屋重新粉刷一遍。 她正在院子里看着工人们进进出出，陈瑾就是这会儿进的门。 “姐姐，你怎么又来了？” “这是干嘛？”陈瑾看着进进出出的工人们表示不解。 “你先说我先说？” “我先吧，满满，你姐夫那边刚刚想了一个办法，可能能找回欢欢的东西。” 陈瑾的话一出口，陈玥立马来了精神，她站起来，“姐姐，去你家说，我家太乱了。” “行！” 陈玥进去和工头说了几句，便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了出来，她原本就打算这几天住到宾馆里去。 陈瑾帮忙将行李箱提着，“你这是？” “这两天家里重新装修下，我就不住家里了，去宾馆住几天。” “住什么宾馆啊，直接去我家，我家那么多房子，还不够你住的吗？”陈瑾不满。 陈玥没说什么，她本身也不是那种客气的人，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还是跟着姐姐去她家吧。 “住你家也行。” 郑家在医院家属楼里，混了个两层的小院子，一楼住着陈瑾、郑无虞两口子，二楼是留给孩子们的，不过现在孩子们都在外地，就没有住人了。 “你们姐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郑无虞还想着午饭自己一个人在家吃没啥意思，打算去下个馆子呢。 “姐夫，我那院子现在请了工人在装修，乱糟糟的，我姐就让我来住你家了，你欢迎吗？”陈玥在家人面前多少还是有点过去的样子的。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行，那你打算让我住哪？” “一楼二楼都有空房间，你想住哪就住哪里？” 陈玥最终选择了一楼的空房间，主要是懒得爬楼梯，再说，因为二楼孩子们不经常回来，所以也是一两个月才请阿姨打扫一次。 “姐夫，我听姐姐说你帮我想了个办法？”陈玥看着姐夫将自己的行李箱放进了一楼的空房间里。 郑无虞转过身，看了看客厅里挂钟的时刻表，“快十二点了，你们吃饭了吗？” “没呢。” “那先吃饭，我们今天下馆子，我请客。” “行。” “等下吃完饭我再给你讲我想到的办法。” 郑无虞一向细心，他觉得要是现在说了，陈玥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写稿子，估计就不会好好吃饭了。 “行！” 陈玥想着姐姐陈瑾为了自己的事情，现在都还没吃午饭，心里有些愧疚，自然满口答应了姐夫的说法。 三个人稍微收拾了下，起身去了小区外面的一条街。 这两年，街道上铺面越来越多，也出现了很多五花八门的餐饮店，他们很快便到了陈瑾夫妇经常来吃的一家家常菜馆。 “吃什么？” “你们看着点吧！” 陈瑾和陈玥研究了一会儿菜单，最终选择了三菜一汤和米饭，一个土豆回锅肉，一个蒜薹炒腊肉，一个素炒小青菜，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这会儿菜馆的人不算太多，她们点的菜很快便上齐了。 “来，尝尝，他们家的家常菜味道还不错！”陈瑾给妹妹夹了几口菜。 “姐姐，你也吃！” 陈玥尝了一口土豆回锅肉，眼睛亮了，“这味道——” “是不是很像奶奶做的？”陈瑾赶紧接上话。 陈玥点了点头。 剩下的两个菜味道也都很不错，但陈玥最喜欢的还是土豆回锅肉，这让她想起了久违的奶奶的饭菜味道。 吃饱喝足，郑无虞去结了账，三人溜溜达达回了院子。 “姐夫，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方法？”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陈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郑无虞缓了缓，“满满，我记得你之前经常在报纸上、杂志上发表文章。” 陈玥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写稿子求助一下呢？” 郑无虞的这句话如同流星划过陈玥的脑海，对啊，自己为什么不写稿子求助报纸、杂志这些地方呢？ “姐夫，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写。” 陈玥立刻进了郑家给自己准备的屋子里，很快她又跑了出来，“姐姐，姐夫，家里有纸和笔吗？” 陈瑾无奈摇头，“当然有！” “能不能找出来给我用用？我过来时行李箱没带纸和笔。” “好好好，我去给你拿！” 第141章 一封写给女儿的信 拿到本和笔的陈玥，将房间门轻轻掩上，坐在了书桌前。 她在思考，这份稿子应该怎么写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突然想到了上辈子某短视频平台，怎么样煽情才能让人们共情。 她突然明白了应该怎么写这篇稿子了。 打开硬皮笔记本，翻到空白的页面，陈玥拿起笔，郑重写了起来。 “亲爱的女儿： 时间如白云苍狗，转眼，又是一年金秋时节，道路两边的丹桂正幽幽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这总让我想起以前我们住的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每逢这个季节，都是我们收桂花的季节。 可能是因为我这个母亲从小对你的熏陶吧，我喜欢花，你也喜欢花。很小的时候，我就带你到处去认识各种鲜花的品种了。 桂花树我们家的院子里就有，也不需要到处跑着去看。 每年的中秋节前后，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 我经常拉着你的小手，带你去观赏桂花。桂花不大，甚至开的不够茂盛的时候，还需要我们仔细寻找，才能在树丛里找出那些小花。 不过，桂花的香气实在是太迷人了。当它盛开的时候，不夸张的讲，至少我们那条街的邻里街坊们没有人能躲过这些迷人又浓烈的桂花香气。 只要闻到了桂花的香气，小时候的你都会奶声奶气地向妈妈提出你的请求：“妈妈，我想吃桂花糖糕了。” 作为你的妈妈，怎么可能拒绝小小软软、又可爱的你的请求呢？ 于是我们便得摘桂花了。 最会爬树的爸爸就会像猴子一样一蹿一蹿上了树，带着箩筐，听着我们母女胡乱的指挥，左边一朵右边一朵摘取新鲜的桂花。 桂花要是过于成熟了，根本不用人摘，我们只要给地上铺上麻袋，再抱着树使劲摇一摇，就会有香香的桂花雨飘落下来，在树下的我们头发上、身上也会落满小巧可爱的花朵。 摇落下来的桂花捡干净，晒干，就可以做桂花糖糕了。 首先要将面粉倒进开水里，用筷子给搅匀了。这叫烫面。再将烫好的面揉匀揉透了，变成光滑的面团，盖好盖醒一阵子。 醒的差不多了便将面团搓成长条状，切成小剂子，再压扁包一些桂花和白糖进去，用擀面杖擀好。 起锅烧油，将擀好的面块放进去油炸，炸成两面金黄浮起就差不多了。 接下来晾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妈妈的手艺不算太好，不过每次做好的桂花糖糕，你都吃的津津有味的，甚至手指上沾到的糕点碎屑你也会舔干净。 真是个不挑食的小家伙！ 剩下的桂花还可以储藏起来，等以后你想吃桂花糖糕了，妈妈再做给你吃。 女儿，自从你走后，妈妈再也没有做过桂花糖糕，也再也没有心情看桂花树了。 你走后，妈妈信了佛，在寺庙里学习了佛法，于是决定积善行德。 妈妈用自己的资产，在山区里开了一所女子学校，用你的名字命名了，不为别的，只为有人还能记得你。当然妈妈私心里觉得人是有来生的，妈妈希望这辈子自己的积德行善，能换来你来生的平安顺遂。 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话妈妈的吧。以前，我们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坚定地相信科学。要是你还在，可能会觉得妈妈真是昏了头。 请你原谅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最深切的思念和最朴素的愿望。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你可能要烦了，原谅我，一想到是写给女儿你的信，妈妈想要表达的内容便多了很多。 怕你烦，妈妈要说今天写这封信的初衷了。 女儿，写这封信，妈妈是来和你道歉的。对不起，因为妈妈的疏忽，家里进了小偷，偷走了曾经你上学那会获得的奖牌和奖金。 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管好它们。上一次去墓地看你，妈妈不敢告诉你这件事情，怕你听了在心里面责怪妈妈，那些可都是你上学那会儿的心血。 妈妈怕你怪我，不敢和你讲。 热心的警察叔叔已经帮忙找了，不过几乎没有线索，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希望你不要怪妈妈，我不是故意没有把那些东西藏起来的。之所以没有藏起来它们，是想如果妈妈想你了，能很快找出来你的东西，寥寥慰藉自己的思念之情。 对不起，弄丢了你的东西，妈妈表示非常难过非常愧疚。 祝你来生平安顺遂，我的女儿！” 这封信的最后，陈玥写了一段小注，说明自己写这封信时发生的事情，并表示如果有人无意中得到了女儿的东西，请联系自己，会有酬谢。 信写好了，陈玥的一滴泪落了下来，她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将写好的内容拿给姐姐姐夫看。 郑无虞和陈瑾夫妇俩看了，久久不能从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情感里走出来。过了好长时间，陈瑾才哑着声音说：“写得很好，很有用！” 陈玥得到了姐姐姐夫的肯定，很开心：“姐姐姐夫，我打算报纸、杂志，还有广播站都去投稿，多个渠道找回来的几率就更大些。” “那你找下老二，老二认识的人多，能帮上忙。” 于是，陈璋便被叫了过来，他过来后看了陈玥写的内容，表示可以帮忙宣传，除了报纸、杂志、广播站，还有电视台和省城各个派出所，他都可以帮上忙。 这简直是太好了！ 就这样，《一封写给女儿的信》在省城各大媒体上都有传播，就连各个派出所也张贴了陈玥的信和悬赏信息。 这一招果然有效，一个母亲失去女儿后，又失去了拿来怀念女儿的物品，这件事情本身所流露出来的情感，很容易被人们共情到。 大概一两周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拿着女儿的奖牌来领赏了，甚至就连陈玥标记了的奖金（是现金）也被好心人送了过来，陈玥也一一兑现自己的承诺，该给的悬赏一点也不含糊。 不过，人毕竟是情感类动物，有些人放下东西便走了，不接受陈玥的物质回报。 第142章 校门口闹事 陈玥写给女儿的信传播地越来越广，在好心人的帮忙下，所有的奖牌都找回来了，奖金也回来了很大一部分。 结果还算不赖，陈玥又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诚挚的感谢，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派出所那边居然很快将小偷找了出来，并将失去的财物补给了陈玥，陈玥干脆一次性将家里贵重的物品全都进行了典当，换来了不少的资金。 她在省城已经耽误了太长了时间，必须得回山村里继续自己的教学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她的副校长能不能顶住山民们愚昧的思想，将学生一个不差留在学校里。 走之前，她再次去找了姐姐陈瑾。 “姐姐，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没装修完，麻烦你帮我盯着了。这个信封里的钱是给那些工人们的施工费，等房子装修完成了，麻烦你和姐夫帮我找个合适的租客，把房子租出去吧。” 陈瑾大吃一惊，“你自己不住了？” “不住了。” “那以后回来了你住哪里？” “恐怕得你和二哥收留我了。”陈玥笑了。 “好吧。” 这一次的偷窃事件，让陈玥意识到这恐怕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是让她放下的机会，所以她才决定将房子租出去。 “姐姐，这件事就拜托你和姐夫了。” 陈玥回山村之前，去找了出版社拉来了一批赞助的图书，她也没订票，而是跟着装着一车书和文具的货车，一起回到了山村里。 欢欢女子学校门口一大群人围着，吵吵嚷嚷的声音传了出去，距离校门口还有一公里，陈玥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情况。 果然，知道自己不在学校，这些山民们还是来闹事了。 她让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山民们听到喇叭声赶紧安静下来转头去看。 货车很快来到了学校门口停了下来，陈玥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陈校长！” 山民们不敢说话了，谁知道闹事居然刚好遇上陈校长这个厉害女人回来呀，这可真不是个好时候。 “哟，这是谁啊，我看着眼熟呀！”陈玥认真瞅了瞅带头闹事的男人的面庞，还真是个熟人。 “陈——陈老师，我——” “你什么你？你又想来干嘛？上一次来想把你大女儿拉回去嫁人补贴家用，这次又想来干嘛？怎么，上一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够了够了，陈老师，这次是我脑子发昏。” “你确定？” 那名山民赶忙点头，“对，我昏了头。” 陈玥对这些山民们真的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那回去吧。” “啊？” “啊什么啊，还想继续在我的学校门口闹事？” “不不不！”山民们四散着跑开了。 陈玥之前请了附近的公安干警，配合自己吓唬了这些愚昧的山民们，惩罚了几个要把未成年的女儿卖出去获得高额彩礼的山民后，十里八寨的人再也不敢招惹陈玥这个女子学校的校长。 等人走差不多了，陈玥这才示意刚刚和山民对峙的几个学校保安打开校门，让货车进去。 开门的吉旺大爷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士兵，失去了一只胳膊，被陈玥特意找到并劝说成为了学校的守门大爷的。 “吉旺大爷，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学校没发生别的事情吧？” “放心吧，陈校长，有我吉旺在这里守着，还没几个人敢来造次的。只有黑驴那个不懂事的来闹事了。” 黑驴就是刚刚来闹事的山民头头，他的三个女儿都在女子学校里上学，大女儿招娣快16岁了，10岁才被陈玥救助上了学，现在六年级了，二女儿盼娣15岁，9岁上学，现在大姐一样上六年级，三女儿引娣12岁，8岁上学，现在上四年级了。 黑驴一家一心想生个儿子，所以女儿在他们眼里都是赔钱货，招娣那年14岁，差点被黑驴拉回去嫁人，气得陈玥追着黑驴一家骂了好几天，之后便加强了学校里的安保防护，在大哥陈玮的帮忙下，招了一批退伍军人来做学校的保安了。 “黑驴他又来干嘛？”陈玥的眼里满是厌恶，她特别讨厌这种有手有脚却把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如意，甚至还要怪罪到女人身上的窝囊废。 “他们家想让招娣回去嫁人。” 陈玥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黑驴这人来肯定没安好心。” “陈校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带走我们学校的学生的。” “辛苦您了，吉旺大爷。” 大货车进了校，陈玥便就近找了个初中的班级，请班级里的同学帮忙，和保安叔叔们一起将车上的货物卸了下来。 学生们看到上边全是书籍、文具，高兴坏了，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都搬了下来。 “陈校长，你这次又拉回来了一批书？”问话的是保安队长白宝峰。 “是啊，这些书都是我同省城出版社那边谈好的，将他们印刷后剩余的书籍还有印刷错版的书籍全部留给了我们。” “好好好，孩子们有书读了。” 说起白宝峰，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他收养了牺牲兄弟们的孩子们，这些孩子又以女孩子居多，在他们乡里，说难听话的人比比皆是，甚至有长舌妇说白宝峰收养这些女孩子，是为了给自己预备婆娘的。 白宝峰觉得那样的环境不适合孩子们的成长，正愁闷的时候，被曾经的领导举荐给了陈校长，陈校长便收留了他和他收养的孩子们。 欢欢女子学校，收留的全是那些山民们忽视的女孩子，她们每天放学后帮助保安叔叔们割草、饲养家禽家畜，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就能换得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涯，目前，女子学校分小学部和初中部。 陈玥一直觉得女性如果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会对她们的命运产生巨大的改变，比如上一辈子的她，就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不愿意成为父母话语里的那个常态乖乖女，被拿来做哥哥们的养料，这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143章 女孩子的选择 陈玥所创办的欢欢女子学校，并不是让学生一味死读书，她还联合乡镇政府那边，在学校里办了一个饲养场，饲养了几十头猪，几百只鸡鸭，几十只羊。 这些女生们除了白天上课需要认真学习外，课余时间和放学后，还需要去做打扫、割草、放羊、饲养等力所能及的活计。 因为学校的特殊性，一般学校是一个月放一次假，这种假期经常放着放着学生就来不了了，陈玥就得去抢回自己的学生。 没错，是抢回。 学校有宿舍，一般是按班级分的，宿舍环境一般，都是泥土的地面、泥土的墙面，就连学校，也是以前废弃的一个破庙改造成的。 陈玥花了不少的工夫，才把破庙变成现在规模不小的一个学校模样的。 不过，好在这些学生家里的条件也不见得比学校好，她们也都知道这个求学的经历非常难得，很爱惜现在的生活，每天将校园的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陈玥作为校长很受这些学生们的爱戴，在她们看来，她就是她们的救世主。陈校长不仅创办了这所学校，让她们这些女孩子也能学习知识，还经常给她们讲外面的世界，讲她们从未感受过的世界。 初三的学生毕业，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继续去高中或者中专上学，陈校长这边会资助一部分品学兼优的学生，另外那些学习成绩一般的如果想继续读书，陈校长也会资助，但要保证等毕业后工作了这笔资助的钱要还上。 至于那些上了初中，还是思想比较僵化的女孩子，陈玥表示朽木不可雕也。 每年的夏天，都有一批学生面临这样的选择，选择继续深造，还是回那个破破烂烂的家，陈玥不会干涉她们最终的决定，只会告诉她们——你们的人生还有更好的选择。 今年夏天也不例外，陈玥还是按往常一样，打算给这些毕业班的学生们最后灌输“女性独立则天地皆宽”的观点。 “同学们，我是陈玥，这所女子学校的创办者，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我抢回来的学生，大家一起共度了九年的时光。 这九年里，你们吸收了不少知识，也拓宽了自己的眼界，现在你们都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毕业后做什么。 毕业后到底做什么呢？你们可以选择继续上学，上中专上高中，甚至上大学；你们可以选择去参军，吉旺爷爷告诉我们，女兵也可以扛起枪保卫我们的祖国；你们可以选择外出去打工，现在的你们已经具备了基本的谋生能力，靠自己也可以在外边闯出一片天...... 我个人是不会干涉你们的选择，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选择认命，选择回归到自己的家中后嫁人生子，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 因为我教授你们知识，是希望你们能走出这片大山，走出你们既定的命运的。 万一有学生选择了嫁人生子，我选择尊重，但我不会祝福你。 几十年前，我们的国家还处于战争中，有无数优秀的女性选择了走出家门，去参军保家卫国。她们所用的理由值得我们在座的进行参考。 这些女性前辈们参军的理由如下：理由一是为了反对封建包办婚姻，逃婚或抗婚；理由二是想学习更多的知识，为国家、民族干一番事业；理由三是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理由四是为了冲破家庭的束缚，追求男女的平等。 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 你们感受到了吗？我们的女性先辈们一直在觉醒，她们昨日的选择和我们现在的选择何其相似。 女子可以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未来的你们，可以是普普通通努力生活的人，可以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可以是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可以是立足三尺讲台的师者，可以是俯首科学技术事业的研究人员..... 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请谨慎选择，坚定目标，一直走下去。 我相信你们会做出最符合心意的选择。” 陈玥其实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太多，毕竟女性觉醒这个话题，不是一两句一两天就能讲明白的。 她希望她的学生以后的生活不只是家长里短，不只是围着灶台，不只是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可这不现实，她能捞她们一时，捞不了一世，人生这条漫长曲折的路，终究还是得自己走了，才能有所领悟。 后世里的女性们，也是看到了前人们淌出来的血与泪组成的荆棘之路，才能更多感受到女子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不容易。 教育是个好东西，它让未来的那些女性们有了更多人生的选择。 她最开始创办欢欢女子学校，更多的只是想为女儿谢永欢积德行善，在接触了更多山里的女孩子后，陈玥的想法改变了。 有些山民的想法真的很愚昧，他们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长大后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的，所以不能算本家的人，对这些女孩子也颇多欺负和不看重，这些女孩子也没有办法接受到教育，她们中的不少人甚至被驯化了，觉得接受教育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陈玥觉得自己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上一辈子的自己虽然不受父母重视，但好歹接受了高等教育熏陶，远离了故土，将自己的根扎在了开放的大都市里，命运从此被改变。 而这里的很多女孩子根本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能她们眼中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就是嫁给一个好人家。 陈玥觉得，这不对。女孩子生下来不是为了成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的，她们也是人，也有受教育的权利，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一生下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嫁一个好人家。 再说了，确定结婚后一定遇到的是好人家吗？不一定，更多的女孩子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里。 读书，受教育，至少能让这些女孩子们在面对今后的人生不再麻木，不再只有单一的选择。 第144章 喝农药的妇人 陈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改变着大山深处这些女孩子的命运。 四年级有个小朋友，叫冯婷婷，今年12岁了，她原名叫赵女停，没错，就是女儿停止的意思。她的亲生母亲第一胎生了个女孩，第二胎就是她，后面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山民的生活很贫瘠，物质非常有限，于是五岁的赵女停便被送给了一对没有生养的远亲家里，改姓为冯。养父母家里还算有点文化，觉得原本的名字不好，于是便改成了女字旁的婷婷。 8岁那年养父母出了意外，双双离世，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再次被送回了亲生父母家里。 赵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自然不稀罕这个半路被送出去的女儿，回到家的冯婷婷住在家里最破的茅草屋里，吃的最差，穿的最差。 不到一年，原本在养父母家里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冯婷婷，变得两眼凹陷，骨瘦如柴。不仅如此，赵家的所有活计都丢给了这个才8岁不到9岁的小女孩，美其名曰是为了她好，展现她的生活技能，同时也能孝敬自己的亲生父母。 赵家的人似乎全部忘记了，冯婷婷没有回家之前，他们也是要干活吃饭的。 陈玥创建女子学校去山村里找小女孩时，经村民的介绍，认识了冯婷婷，她很可怜这个女孩子，便问她要不要去自己的学校里学习。 幸好，冯婷婷的养父母曾经给她开拓过视野，也曾答应过她等下半年就让她上学，可惜，就几个月的时间之差，天翻地覆。 冯婷婷很快答应了。 赵家却不同意，他们认为冯婷婷是他们家的孩子，上不上学都该父母说了算，他们家只有男孩子能上学，再有一个女孩子上学，怕是负担不起。 被陈玥驳回了，陈玥向所有村民介绍，她所创办的学校只招收女孩子，并且不用学费。 赵家一听不要学费，直接将陈玥围了起来，询问男孩子可不可以，陈玥当然说不可以，这家人就急了，开始围着陈玥七嘴八舌质问为何不收男孩子。 幸好，跟着一起来的乡镇领导及时赶到，和村里的干部们一起救回了身陷囹圄的她。 第一次谈判失败，陈玥也不气馁，一次再一次来到了赵家，终于在大家的合力帮忙下，成功让冯婷婷入了学。 赵家还想让冯婷婷带着自家的儿子一起进入这所学校，被陈玥拒绝，恼羞成怒下，冯婷婷直接被赵家赶了出来，说以后再也不是他们赵家的孩子。老村支书发了很大的火，原本冯婷婷就是被别人收养了的，干脆直接和那边的村干部商量了下，直接将户口落在了养父母的户口下，自此，冯婷婷在户口上成为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女，可操作空间就很大了。陈玥干脆让她住在了学校里，和学校里其他无法回家的教职工、学生们一起，组成了一个温馨的大家庭。 冯婷婷自知这个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自然非常珍惜。每天起早贪黑，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帮忙干活，住在学校里的人们也都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 一年级到四年级，冯婷婷的学习成绩在整个年级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也让陈玥感到非常的欣慰。 这天，陈玥在学校里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冯婷婷的亲生父母家里，也就是赵家，他们的小儿子和小伙伴们跑山里玩，不小心摔到了一处陡崖下，没救回来。 “这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陈校长，这还是我今天上午和村里的妇女们上山挖野菜亲耳听到的消息。” “行，我知道了。” “陈校长，这件事情要告诉婷婷吗？” “不了，婷婷现在已经不是赵家的人了，还是让她好好在学校里专心学习吧。” “行！” 赵家因为这件事，闹得村子里乌烟瘴气的，人人不得安宁，陈玥见此嘱咐孩子们和教职工以及家属们，最近看到那个村子的人，避着点走。 一个月后，陈玥正在办公室里写教学方案，被急匆匆跑过来的保安队长白宝峰给打断了。 “陈，陈，陈校长，不好了！” “怎么啦？” “村里有人喝了敌敌畏，他们要借我们的小三轮车送喝药的人去医院。” 陈玥腾一下站起来，“那赶紧借啊！” 白宝峰听明白了，转身跑远了，他还得跟着一起，村民没几个会开小三轮的。 陈玥看着白宝峰的身影，叹了口气，这都是些啥事啊，怎么就喝农药了呢，还喝的敌敌畏，不知道这玩意毒性特别大，能要人命吗？什么事能比命重要呀，不理解。 白宝峰这一去，第三天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开着小三轮回到了学校。 “怎么样了？人救回来没有？” “陈校长，人救是救回来了，据说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二，只剩三分之一了。” 陈玥长舒了一口气，“救回来了就好，切胃就切了吧，至少命保住了。” “也是。”白宝峰点了点头，医生说了，能保住命就算很不错了。 陈玥好奇地问了下：“这喝了药的人是谁啊？” 白宝峰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我认识？”陈玥挑了挑眉。 “陈校长，这人我们都认识，就是赵家的媳妇。” 赵家媳妇？陈玥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认识的赵姓人士。 “不会吧？这么巧？” 白宝峰见陈玥反应过来了，“没错，喝农药的就是婷婷的亲生母亲。” “不是，赵家不是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吗？怎么她就喝农药了？没了孩子活不下去了？”陈玥三连问。 白宝峰一一解释：“赵家失去他们家宝贝儿子之后，在村子里到处去闹，闹得乌烟瘴气的，没有人愿意理他们，大家其实也挺可怜他们的，毕竟失去了一个孩子，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家起冲突。” 没错，这也是陈玥让学校里的人避开这个村子的原因。 “谁知道，没人理会，他们自己倒是内部吵起来了，赵家的男人埋怨自己的媳妇没有看管好孩子，一开始只是嘴上的争吵，后面不知道怎么了，就动起了手。我听村里人说赵家男人经常对媳妇拳打脚踢的，那个媳妇本身失去自己的孩子就很可怜了，再被丈夫打了，一时半会没想明白，不想活了，就把家里剩下的敌敌畏给喝了。” 第145章 冯婷婷的过往 呵！陈玥听了白宝峰的话，只觉得好奇葩的一家人。 冯婷婷的家人她几年前就接触过，赵家男人是个蛮横不讲理的，赵家媳妇是个懦弱无知的，生的大女儿是个愚孝软弱的，小女儿因着和儿子一起出生，也是疼爱着长大的，多少有点刁蛮任性了，至于那个唯一的儿子，调皮捣蛋不用说，甚至性子里带着一股恶劣劲。 不过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赵家儿子没了的时候，她还可惜过。 “赵家的男人是不是脑壳有问题？” 白宝峰也不能理解，孩子没了，你去打孩子的亲娘，这是什么道理？你怪亲娘没有看管好孩子，怎么，你作为亲爹就照顾好孩子啦？ 无语至极！ “这事怕是闹得有点大，陈校长你看要不要告诉冯婷婷？” 事情确实闹得有点大，有人差点命就没了，这事儿于情于理还是得和冯婷婷通个气。 “行，你帮我叫下婷婷，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 冯婷婷很快便过来了。 “陈校长，你找我？” “嗯，你过来，坐！”陈玥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 冯婷婷不知道陈校长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坐在椅子上有点局促不安地抠着自己的衣角。 “婷婷，有件事情陈老师得告诉你。” 冯婷婷抬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陈玥，似乎在问什么事。 “这件事关乎你的亲生父母家里，十里八乡估计已经传开了，与其你在别人口中听到，还不如让陈老师亲自告诉你。” 一听是亲生父母家里出了事，冯婷婷的表情变得很冷漠。 “陈老师，你说吧！” “赵家那边你不是有一个龙凤胎的弟弟嘛，一个多月前，他和其他小伙伴们去了山里，不小心摔下山崖，人没了。 他没了以后，赵家在村子里闹事，闹得乌烟瘴气的，大家看在他们刚失去一个孩子的份上，不和他们计较，也不理会他们的胡闹。 你亲生父亲就将你弟弟的死怪罪在你的母亲头上，埋怨是她没有照管好孩子，后来就开始对你赵家的母亲拳打脚踢的。 你母亲一时没想开，就喝了农药，才抢救回来，说是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二。 事呢，就是这么个事。陈老师叫你来，只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 冯婷婷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家里以前还是有怨的，开始学习后，拓展了自己的视野，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亲缘是很淡薄的，比如她和赵家的亲缘；有些亲缘却很浓厚，比如她和养父母家的亲缘。 “陈老师，我知道了。”小小的人儿脸上却显露出成熟的一面。 “婷婷，老师完全尊重你的意愿哈，就是多嘴问一句，你会去医院看看她吗？” 这个她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冯婷婷摇了摇头，“不了，陈老师，我们之间的亲缘关系已经了了，以后我只有冯家那边的亲人，赵家已经不是我的亲人了，何必再去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呢。” 陈玥明白了冯婷婷的选择，“好，老师明白。” 说是这么说，当天夜里，冯婷婷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她想起了之前所遭遇的一切，似乎现在还历历在目。 五岁的她被送出去的时候，其实已经有记忆了，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所以最开始被送到冯家的时候，她很难过，天天哭天天哭。 冯家的爸妈不嫌弃她闹，每天抱着她亲吻她陪着她，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终于，她慢慢忘记了赵家的一切。 在冯家的那三年里，冯家爸妈对她很好，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们所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自己也很开心，冯家的爸妈比较开明，曾经无数次说过，八岁的秋天学校开学，就送她去上学接受教育，将来好成长为更好的人报效国家报效人民。 那个时候，村里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有机会去学校上学，她们得照顾家里，得照顾弟弟妹妹，得做活计，能上学的都会受到大家的羡慕。 冯婷婷知道自己即将要成为被羡慕的对象时，开心地不得了。 结果，8岁那年的初夏，冯家爸妈带着家里种的果子去换钱，出了意外，双双人没了。 她被送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家里，这里说是她的地狱也不为过。 姐姐是第一个孩子，多少得父母一点看重，在家里也干活，都是一些轻活。 妹妹是龙凤胎中的女孩，多少因为弟弟的原因比较受宠，性子比较霸道。 弟弟不用说了，家里的宝贝，所有人都护着他，霸道蛮横无理，这些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而自己，是个多年没有在亲生父母膝下生活过的女孩子，没有得到赵家任何人的关爱。刚回到家，家里以房子不够住的理由，让自己和羊一起住在茅草屋里。 羊住的茅草屋，顶上是一层厚厚的冒菜，四边是土墙，因为要通风，土墙上开了洞，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更何况还是个8岁的孩子。 可她哭闹没用，被亲生父亲两个大嘴巴子下来，她再也不敢哭闹，只能住进了四处漏风的茅草屋，和几只羊住在了一起。 养着羊的茅草屋里的味道不好闻，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夜里风吹得呼呼的，茅草屋冷飕飕的，她只能抱着羊入睡，搞得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 赵家人更不待见她了。 家里的脏活累活都交给自己来处理，丝毫没有人心疼她还只是个8岁的孩子。 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干着最累最脏的活计，吃得却是整个赵家最差最差的伙食，也幸好，可能她命比较贱吧，就这样也没有生病。 还好，她的人生里遇到了一束温暖的光，这束光就是陈玥陈老师。她说要创办女子学校，要将自己招进去读书。 赵家父母肯定不同意，她不知道陈老师在里边出了多大的力，后来，她摆脱了赵家，正式成为了冯家爸妈的孩子，也顺利进入了陈老师的学校里读书。 学校里的人们对她都很友善，大家会帮助她在这里站稳脚跟，她也努力回报着这群可爱的人们。 至于赵家，已经与她无关了。她就是这么想的。 第146章 冯婷婷的通透 “我并不是他们的女儿！” “我养的是别人家的儿媳妇。” 在很多女孩子看来从小生活的家并不是她的家，她们似乎只有出嫁前是娘家的人，出嫁后是婆家的人，她们可以是王家女，可以是刘家妇，就是没有自己真实的自我。 在很多村民的眼中，生下来的女儿并不能算是他们家的人，这些女儿，将来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养给别人家的。 所以，在大多数农村，女儿并没有话语权，并没有继承权。大多数的农村父母并不会在意女儿们的事业或者后半生，他们只会为了儿子的未来而深谋远虑。 所以，女孩们一定要学会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冯婷婷对自己的未来做了很简单的规划的，那就是好好上学，初中出来后再去考高中，再去考大学，然后远离这个地方，要多远有多远。 所以，在听说了亲生母亲喝农药这件事情，她内心唯一的想法只有千万不能心软，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再次沾染上赵家的麻烦事里。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陈玥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外界批评指责冯婷婷冷血无情的话语阻拦在了学校之外。 这一点来说，陈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了。 冯婷婷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是个傻子，村里为什么没有人来找到她的面前，只能是陈玥校长做了什么，让这些人没有办法见到自己。 何其有幸，人生能拥有这样一位老师！ 对于冯婷婷来说，陈玥真的是她人生中不可多得的贵人之一。 赵家媳妇喝农药的事情，只在农村掀起了一点水花，隔几天便消散了。只有少许人会在茶余饭后闲聊时说上那么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可能是这次赵家媳妇喝药吓到了赵家男人，他居然变好了，开始勤勉了起来。 赵家男人开始积极生活，农闲时就去城里找活计干赚点钱，农忙时就在地里辛苦干活。赵家男人黑了也瘦了，村里人对他们的评价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个男人可能是真的醒悟了，他曾经来学校里找过冯婷婷，冯婷婷拒绝与他见面，陈玥作为中间人去见了赵家男人。 再次见到的赵家男人，和普通的劳动人民没什么区别，再也不见了曾经脸上的蛮横无理，陈玥看到的只有局促不安。 “婷婷不愿意见你们。”陈玥开门见山。 黑黑瘦瘦的男人苦笑了一声，他今天来其实心里有数，这个女儿怕是以后不会认他们赵家了。 “不见就不见了吧，我们当爹妈的没做好，孩子不愿意见也是正常。陈校长，我上个月去城里做小工挣了点钱，这些是给孩子的生活费，拜托陈校长您带给她，也是我们做爹妈的一点补偿。” 陈玥表示不能替冯婷婷做主来收下这笔钱。 男人再次苦笑，没说什么转身打算离开。 “你，你以后对自己其他女儿好点吧！”陈玥看着一个大男人佝偻着腰的背影，最终还是没忍住劝诫道。 “我知道。”男人没有回头，身体顿了顿，接着又继续走了出去。 陈玥站在校门口的位置，看着这位突然幡然悔悟的父亲的背影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 吉旺大爷也从门卫室走了出来，“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陈玥转头，“是啊，何必当初呢！” 回头，陈玥就将赵家男人来学校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告诉了冯婷婷。 冯婷婷说了一句话，让陈玥感慨不已。 “陈校长，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之前那样对待我，就像是给木板钉上了钉子，现在他们来找我缓和关系，就算我原谅了，心里的钉子拔出来了，可是钉子造成的那个眼永远都在，我心里的伤也永远都在。” 陈玥惊讶于这个小女孩的通透和成熟，是的，你对别人作的恶，永远会在别人心里留下无法痊愈的伤口，后边你再怎么道歉，再怎么求谅解，那些伤口也都会在，无法治愈。 后面赵家男人还是经常来，也只是透过学校的大铁门，往里看看，有的时候也会带一些吃的用的，扔给吉旺大爷后跑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家都形成了一个默契，每隔一段时间，冯婷婷都会收到一些吃的用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送来的，但都不说，冯婷婷自己也从不说。 六年级小学毕业，冯婷婷的成绩比一般学生高了很大一截，很顺利进入了本校的初中，三年初中生活，让她成长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婷婷，你决定好毕业后去做什么吗？” “陈老师，我想上高中，然后考大学。” “好，既然你想继续读书，那就上，学费什么的你别担心，陈老师会帮助你的。” 山里去读高中的毕竟是少数，有百分之三四十的女孩子在欢欢女子学校上完初中后，选择外出打工，只有百分之十的人会选择继续读书，且这百分之十中的大多数选择去读中专，只有少数人选择继续上高中，然后考大学。 陈玥还是很支持学生继续上学的，在后世里，大学文凭遍地都是，也不稀奇，可在这个时候，上大学是一件能鲤鱼跃龙门的改变命运的重大事件。 人生如此辽阔，可女孩子的人生并不一定辽阔，城市里的女孩子还好，农村的女孩子只有那片天，只有想尽一切办法走出去，才能见识到更广阔的天空。 陈玥相信她的资助，可以帮助更多的女孩子走出去，她的付出，才算是有了回报。 去县城高中读书的冯婷婷，一个月回来两次，每次回来都要带好能支撑半个月的口粮。她知道自己得比别人更加刻苦努力地去学习，才能拥有走出这片大山的能力。 什么粮食是结实且耐吃的呢，无非是面饼、锅巴、米粑粑等，陈玥还有学校的教职工家属还会给她做一些泡菜、辣椒酱、萝卜干等，让她带着一起吃，大家也会争着给她钱，冯婷婷尽量去拒绝大家的好意，实在拒绝不了的，她拿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都记录下来，想着未来有机会，再还给大家。 靠着这样的毅力，冯婷婷后来真的走出了大山，成为了某沿海城市一所不错的师范大学的学生，为什么是师范大学，因为是免学费的。 第147章 你的字写得很漂亮 王迎娣也是欢欢女子学校的学生。 她是12岁的时候才被陈玥抢回学校里进行学习的，同样的，也是生活在一个多女的家庭里，上面的姐姐都被亲生父母送了人，王迎娣也是，她是第六个女儿，出生后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姓王的人家里，做了这家5岁儿子王耀祖的童养媳。 儿子，又叫王耀祖，王家的家境也不错，为什么要买一个童养媳呢，是因为王耀祖脑壳有问题，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王耀祖前边还有个正常的哥哥，叫王光宗。兄弟俩合称光宗耀祖，可惜了，弟弟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王家人为了以后能有人照顾自己家的傻儿子，在别人的怂恿下，买了王迎娣回来。 王迎娣本来姓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也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毕竟卖了她以后亲生父母就没出现在她面前，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亲生父母取得，就叫迎娣，她成为王家的童养媳之后，姓就变成了王。 王家其实还算个忠厚老实的人家，对王迎娣也还可以，坏就坏在，她的童养夫是个傻子，天底下没有父母不心疼自家孩子的，王耀祖这个傻子在王家人心里肯定要比王迎娣重要。 比如，王耀祖在外边受欺负了，王家人肯定会认为是王迎娣没有照看好自家的傻儿子，也会惩罚她，不让吃饭之类的。 农忙的时候，王迎娣也要跟着大人们去地里干活，光宗耀祖兄弟却不用。 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肯定是先光宗耀祖兄弟，王迎娣只能捡他们穿不下的，一直如此。 光宗耀祖可以去上学，当然王耀祖这个傻子不用去上学，王迎娣作为童养媳是没有上学的权利，她每天都很羡慕那些穿着光鲜亮丽开开心心去学校里上学的孩子们。 王迎娣没有朋友，她的日常除了照顾好王耀祖这个傻子童养夫之外，还得去山里放羊，王家养了五六只羊，这些羊每天都得进山吃草，王迎娣就得每天带羊群进山。 白花花的羊群在山里吃草的时候，王迎娣会搂着其中一只讲自己的心事。所以，羊群是王迎娣唯一的朋友，她把每天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讲给羊听，羊偶尔“咩咩”两声叫，她便觉得是好朋友羊在回应她，她会开心很久。 王迎娣也不喜欢和村里的同龄人一起玩耍，因为他们会嘲笑自己是傻子的媳妇，她懂事以后就不喜欢这个名号了，谁会愿意成为一个傻子的媳妇呢？ 她其实也抗争过，那会儿王家隔壁有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和她同龄，8岁那年小姑娘背上书包去隔壁村上学了，她也想去，于是便回家问王家爹娘，王家爹娘告诉她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我们没有义务送你去上学，我们能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已经很不错了。 王迎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可以，于是便哭闹着要去上学。 王家爹娘受不了她的哭闹，第一次打了她，也是在那一天，她隐约明白了童养媳和女儿是不一样的，她在这个家里除了干活和照看自己的童养夫，没有别的权利。 她不想认命，便在隔壁小姑娘放学后，堵在了放学的路上，央求小姑娘教她识字，小姑娘被家里人养的有点娇气，见有人堵自己的路吓坏了，大声哇哇哭了起来。 大人们赶了过来，王迎娣的打算胎死腹中，她还因为惹哭了隔壁的小姑娘，被王家娘给打了屁股。 隔壁小姑娘稍微长大了几岁后，知道了王迎娣当初堵她放学路的原因，自责自己害她挨了打，于是便在放学后会到王迎娣放羊的山上，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教王迎娣认字。 王迎娣很珍惜这个教她认字的朋友，可这个朋友在自己10岁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离开了这个村庄，后来只有寒暑假的时候会回来。 没有了小老师的教导，王迎娣没有别的认字的途径，她只好趁着放羊去学校里，偷偷摸摸去看别人学习，自己也跟着学习。 有一次，王迎娣偷学偷得太认真，结果有一只羊跑了，她没注意到，等发现，已经晚了，羊不知道去了哪里，吓了王迎娣一跳，她一直找到了天黑，也没找到，只能垂头丧气回了家。 回家后的王迎娣被王家爹妈混合双打了，因为在农家，家畜是很珍贵的，有时候比人还珍贵，王迎娣丢了羊，这是不能被饶恕的罪过，她被打的屁股开了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坐板凳。 那一次之后，王迎娣再也不敢赶着羊去学校偷摸学字了，她只有放羊的时候，拿着树枝在地上重复写着之前认识的汉字。 陈玥也是这样发现这个学生的，她去附近的各个村庄里招生，不小心迷了路，在山坡上遇到了放羊的王迎娣，王迎娣正拿着树枝在地上认真地写写画画。 陈玥好奇地上前，发现这个小姑娘居然是在地上写字。 “小姑娘你好，请问这里要怎么下山？” 被陌生人声音吵到的王迎娣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一张陌生的笑意盈盈的脸，脸的主人温柔地指着她写在地上的字：“小姑娘，你的字写得很漂亮！” 王迎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的字漂亮，这位温柔的陌生中年女子居然夸她了， “真的吗？”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陈玥肯定地点了点头，“写得很工整很秀气！”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聊天中陈玥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没有上过学的，她很惊奇一个没有上过学的小姑娘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字，心念一动，这不就是她的学校能招收的学生吗？ 就这样，她开始询问这姑娘的身份背景，了解到王迎娣的童养媳身份，也知道了小姑娘如何识得字的，她很欣赏这姑娘身上的这股劲，于是便问王迎娣要不要去她的学校上学。 王迎娣了解到陈玥的学校是怎样一个学校后，哭着说她想去上学，但是怕家里人不同意。陈玥安慰小姑娘说一切由她来解决。 第148章 挺好的 交涉的过程很艰难，王家打心眼里就不觉得买回来作为傻儿子的童养媳有上学的必要，陈玥上门讲明来意，他们便吊着脸子将陈玥送了出去。 没有办法，陈玥只有求助这里的村长，可村长本人觉得王迎娣是王家的人，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人没有干涉的必要。 陈玥又去找了乡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请求他们施压。总之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王家人勉强同意了王迎娣去女子学校里上学，他们私底下还和王迎娣有了协定，那就是不管以后怎么样，王耀祖这个傻子都是王迎娣的责任，王迎娣为了去上学，同意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这些是陈玥不知道的。 一切就绪，王迎娣终于像曾经的隔壁小姑娘一样，背着书包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校园里学习。 那时，她已经12岁了，一般大家的上学时间在7、8岁，晚了别人好几年。 王迎娣不算聪明的孩子，她就只能靠努力来弥补。每个在校的时间，她都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她比别的同学特殊一些，她走读，每天回家还得继续放羊、割草、做家务，没有清闲的时候，只有在学校里，才是她最好的学习时间。 老师宿舍门前是有照明的路灯的，陈玥经常在这个路灯下看见一个努力背书的身影，这个身影的主人是王迎娣，无论严寒酷暑，每天早上到校最早的一定是这个女孩子，陈玥很是敬佩她的毅力。 但有些事情不是光有坚持光有毅力就有用的，陈玥觉得有些人天生没有开学习这一窍，王迎娣就是。死记硬背来的东西她还可以，一旦题目比较灵活，她就无法答上来，数学等一塌糊涂，语文等只要稍微灵活一些的题目，她的答案几乎都写的面目全非离题万里。 陈玥在心里不知道摇了多少次头。 幸好，这孩子的心态是真的好，陈玥找她谈心，这孩子说：“陈老师，你不用替我着急，我知道我很笨，没关系的，原本我来学校就是想识字，不想做一个睁眼的瞎子，现在我已经实现了我之前的愿望，这已经很好了。” 见王迎娣自己的心态很好，陈玥便不再多言，是的，像王迎娣，要不是遇到了隔壁的小姑娘和陈玥这两个贵人，可能一辈子都要做个睁眼瞎，一个大字也不识。 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王迎娣每天乐乐呵呵进校门，乐乐呵呵回家去。 小学六年，她以每科六十分的成绩，给自己的小学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上了初中后，她就完全跟不上课程了，每天稀里糊涂跟着大家一起上课，毕业时勉勉强强混了个及格，这及格分还是老师给了不少同情分。 初中毕业后，王迎娣已经21岁了，根据她的学习情况，她选择了留在家里。 同时，她也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王迎春，迎接春天的意思。 再次见面，是在王迎春的婚礼上，新郎是王家老大王光宗，并不是王耀祖。 说来也算是阴差阳错，王迎春去学校接受了教育，气质上比一般的农家姑娘更有书卷气一些，更吸引同龄异性的目光，王光宗就是被吸引的那一个。 王光宗，比王耀祖大一岁，比王迎春大六岁，上过学，不过小学毕业后没有再去读书，而是侍弄起了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年龄相仿的男女住在一个家里，这个负责重劳力活，那个负责轻省的家务活，怎么不可能不接触？接触的次数多了怎么可能不会被吸引？ 加上因为王耀祖这个傻子弟弟，王光宗并不好找对象，毕竟谁家愿意让自家的姑娘嫁给一个明眼看上去就有负担的男人？ 王家人大概看出了一点苗头，他们在心里也思量了一番，毕竟王耀祖是个傻子，传宗接代还得是大儿子，王迎春要是和老大成了，家里的老人们百年后，这俩人肯定不会丢下傻子弟弟不管的。 于是，便默许了两个人私下里的交往。 男女之间的情感，如枯草遇上火星，又有了风的助力，野火很快燎原。 互有好感的两人关系进展的相当顺利，于是，毕业没多久，王光宗便向家里人提出要娶王迎春作为自己的媳妇，王家人先是做了场戏，让两人误以为他们是不同意的，等这一对儿开始闹起来，抛出他们的条件，那就是两个人成了家也不能抛弃自己的弟弟王耀祖，这一对自然答应。 王家人的语言极具煽情性，让这一对儿对弟弟王耀祖充满了内疚。此时王家老人的目的便达成了。 婚礼办得很体面，陈玥作为王迎春的老师，作为贵宾被邀请，也去参加了这场婚礼。 王迎春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红润，一看就是正沉入一个叫爱情的游戏里无法自拔的人儿。 陈玥感叹：“果然，年龄大了就容易姨母心。” 王家请了乡下做席面的大厨，美美地收拾出了几桌的席面，都是农村常见的蒸碗之类，搭配着时令蔬菜的小炒、凉菜，看着极为丰盛。 和陈玥一起参加婚礼的某个教职工家属嘀咕：“菜不少，看起来王家还挺重视迎春这孩子的，挺好的！” 是的，挺好的。 王迎春自己也觉得挺好的，她虽然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但好歹收获了王家这样的家人，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从书里窥见了外面的世界，这已经很好了。 知足常乐，这四个字对王迎春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 至少她见识过不同的世界，这已经比村里其他的女孩子好上太多，就连对象，也是自己看对眼谈的，比起有些姑娘只和对象相亲见一面就定下来，好太多了。 再说了，她还有别人都没有的一点，说起来，她和自己的新郎王光宗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了，公公婆婆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总比嫁进一个陌生的家庭，两眼一抹黑强多了。 第149章 退位让贤 当冯婷婷见识了外面繁华的世界，便下定决心回乡和陈老师一起为乡村的女孩子们做些什么。陈玥的接班人就这么来了。 当年的冯婷婷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大山里，时间却告诉她，你的根还在大山里。 城市里的生活很美好，也很虚幻，山村的生活或许对于曾经的冯婷婷来说是恶劣的，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生活是真实的。 钢筋水泥的建筑，沉闷无趣，总是让冯婷婷梦回大山，回忆泥土地的芳香味，那是属于她的乡愁。 于是，丈夫因为车祸去世后，冯婷婷便带着女儿张睿童回到了欢欢女子学校，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欢欢女子学校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还有社会各界捐的善款，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高中部，冯婷婷便成了高中部的数学老师，兼任化学老师。 毕竟，缺老师啊！ 冯婷婷大学学的就是化学，专业对口。数理化不分家，陈玥干脆让她连数学一起教了。 第一次站上讲台的冯婷婷，和学生们自我介绍时，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化学老师冯婷婷，同时我也是你们的师姐，曾经我就在这个学校里就读，可以说是这个学校的第一批学生。” 冯婷婷将自己前半生的奋斗经历讲给了她的学生们，“同学们，你们看，学习好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当初的我拼命想走出大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努力地去学习，不断地去学习。” 陈玥坐在教室里最后面的椅子上，听着冯婷婷的一番话，不禁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冯婷婷这个老师，讲得比之前的自己好多了。 国人年龄大了，就会思考要不要落叶归根，陈玥也是如此，她每日都能感受到自己衰老的迹象，自然想要休息，但她又当不下自己倾尽心血的这个学校。 十几年的时间里，陈玥都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抢这些女孩子，努力让她们有上学的机会。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几年呢？ 想割舍也没有办法割舍，冯婷婷的出现，让她萌生了退位让贤的想法。 于是，她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起了这个曾经的学生。 当冯婷婷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陈玥提出了让位。 “冯老师，我决定将欢欢女子学校完全交给你。” 什么？冯婷婷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仔细打量陈老师的表情，却发现她是认真的。 “陈老师，这——这——” “婷婷，我年龄大了，老眼开始昏花，胳膊腿也不利索了，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我观察你半年多了，学校里的所有事务你都处理的很到位，学校交给你我是很放心的！” “您不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冯婷婷沉默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陈老师的话。她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觉得陈老师确实年事已高，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陈老师这个年龄，要是在城里，早就退休了；一方面又觉得很可惜，这是陈老师一手组建起来的学校，她在，就是定海神针。 这一次谈话没有结果。 陈玥没有放弃，乐乐呵呵将自己要退位给冯婷婷冯老师的想法告知了学校里的所有人，包括学生。大家组团来找陈玥，表示学校没有她不行，陈玥都以学校已经很成熟了，缺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正常办下去的理由挡了回去。 双方拉扯了一段时间，大家最后拗不过陈玥的执着，决定尊重她的想法。 简单的交接仪式后，陈玥便卸任了欢欢女子学校的校长一职，冯婷婷接手了这个职位，扛下了这个重担。 时值五月，正是山里最美的时节，陈玥请了个搬家公司的车，在全校师生的帮忙下，将自己的行李搬上了车。 货车缓缓开出了校园，后面的师生们全红了眼眶，没有人开口挽留陈玥，因为这是陈玥本人的要求，她怕自己因为别人的挽留，会更不舍离开这里。 校门口的一条大路上，挤满了人，妇女们居多，其中就有王迎春，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路边送别自己的老师。 陈玥不敢往窗外看，她低着头死死盯着紧紧握在身前的双手，一直到货车走出很远很远，她才敢抬起头。 “再见了！” 一句轻声呢喃留在了这里。 这辆货车的主人是个熟人，他就是王迎春的丈夫王光宗，婚后没多久，他便去城里找活干，后来认识了一个老板，这个老板很赏识王光宗的能干，便带着他一起，还给他报了运输班，让他去学习开车，也是这个时候，王光宗接触到了货车。 后来，这老板开了个货运公司，会开车的王光宗便成为了公司的第一批员工，长途短途跑着拉货，这一次也是碰巧，他轮休，陈玥要回家，两人便联系上了。 陈玥每次见到王光宗，心里都很为王迎春高兴，因为王迎春的眼光不错，遇到了一个好男人，没有遭罪，人生圆满。 “陈老师，我们佳佳成绩可好了，不像我也不像她妈妈，脑袋瓜子特别聪明！” 路上无聊，两人聊起了天，王光宗讲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磊磊成绩就不行，整天调皮捣蛋的，我家老人还护着他，打不得骂不得的。” “佳佳学习很刻苦，成绩好是应该的。磊磊成绩一般，但性格开朗，以后开窍了就会懂事的，你和迎春别太担心！”陈玥安慰。 王光宗笑了，“陈老师，我们家迎春您还不知道啊，那就是个心大的，孩子们只要身体健康，每天乐乐呵呵的，至于成绩好不好，她根本不在意。” 是，王迎春一直心态就很好。 “这样也好，迎春心态是真的好，我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儿她成绩也一般，我找她谈话，她还反过来安慰我，说自己能识字就已经很好了。”这件事陈玥记忆犹新。 “那是，迎春心大，不爱计较。”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家常，很快便回到了和平村。 第150章 回家 和平村，陈玥从小长大的地方，在这里她度过了最难熬的小时候，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很差，差到一不留心就会嘎掉的地步，就算有听力出众这个外挂在，也没有捞到太多的好处。 但这里，同样是陈玥人生最温馨的时刻，大伯家的姊妹三个、自己亲姊妹四个，还有大姑家的孩子，大家齐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着平凡的日子。 和平村似乎还是老样子，远处的青山还是熟悉的轮廓，山上郁郁葱葱的，隐约可见鸟儿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 山脚下的一块一块平整的土地里，种着农家常见的一些蔬菜，路边有小狗摇着尾巴慢慢悠悠行走着，还有行人来往着。 见有大货车进来，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嗯？似乎不太熟。 陈玥指挥着王光宗将车子开进了熟悉的院子里，这是陈玥的爷爷奶奶留下的院子。 听见声响，隔壁院子里的二堂嫂米盼儿走了过来。 “满满，到家了！” 是的，到家了。陈玥在心里默念。 米盼儿隔着墙大喊：“志勇，满满回来了！” 陈玥早就和家里打好招呼，说了自己要回和平村生活的事情，陈志勇和米盼儿夫妻俩早早便打扫好了爷爷奶奶的院子，该添置的家用日用也都添置了。 “志勇哥，嫂子！” “回来就好，这院子里里外外我和你嫂子都给你收拾过了，被子也是晒过太阳的，睡着正好！”陈志勇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堂妹了。 “谢谢志勇哥和嫂子。” 几个人便开始将陈玥的行李往下搬，十几年的山村生活，陈玥累积的行李还真不少，书籍、衣物、日用品、厨房用品等，还有山里人送的一些土特产。 东西多了，光搬也搬了好半天，等东西搬下来放进待客的堂屋后，米盼儿干脆拉着陈玥去自己院子里的厨房里准备饭菜，留下两个大男人左一言右一语聊着闲天喝着茶。 “你今天干脆别开火了，我们一起做了，吃完饭你就去休息，今晚我和你一起，你志勇哥陪着那个姓王的一起在这边院子里休息。行吗？” “行，听嫂子你的安排！”陈玥觉得盼儿嫂子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总不能让王光宗疲惫驾驶吧，至少让他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回去，不过和自己住一个院子多少不方便，这下好了，盼儿嫂子和自己住爷爷奶奶的院子，志勇哥和王光宗住这边的院子。 “满满，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两个人手不停歇，嘴巴上还聊着天。 “我挺好的，每天都在和学生们玩闹。” “那就好！”陈玥失去女儿谢永欢后，大家都很担心她，见她扔下工作去山里组建女子学校，都很担心她，现在好了，终于回家了。 “那你这以后打算怎么办？” “退休了，我当然要好好享受生活，可能大部分时间住家里，有机会也出去走走看看。” “不回省城了？” “不回了。” “也好，村子里现在也很方便，那水泥路修的，平平整整的，小客车直接到村口，去哪里都方便，现在这附近也有商店，日常用品还是能供应上的，每逢7几个村子会联合起来搞集市，东西很齐全。” 陈玥点了点头，村里确实很好。 “你们呢？你和志勇哥的日杂店不开了？” “我们那会儿开日杂店赚了钱，听了你的，买了好几个铺面还有房子，幸好听你的了，后来那铺面和房子价格涨得可高了，我们便不做日杂店了，把铺面租了出去，房子卖了两套，留了两套出租。” 米盼儿为什么尊重陈玥，当年他们就是听了陈玥的建议，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真好！” “那还不是你那会儿指挥的好！我们都是听你的。” “哈哈哈哈哈——” 姑嫂俩不像是多年不见，一点疏离感都没有，聊起天来也很亲近。 “志强哥和嫂子呢？他们过得怎么样？” “他们挺好的，现在在县城生活，不太回村子里。”米盼儿不好说老大家的不好，毕竟再差，陈志强和陈玥都是本姓人，有从小的情分。 “大伯大伯娘没了以后，志强哥是不是就不太回来了？” “差不多吧！” 陈玥明白了，志强哥娶了人家安家的独生女，又有厉害的老丈人丈母娘管着，以前大伯大伯娘在，安家不好太过分，现在陈家的老人都不在了，志强哥便成了安家的儿子。 “胜利呢？” “我们家胜利大学毕业后在省城，靠着虎子和圆圆的关系，在那边开了个商超，生意挺火的，媳妇也是省城的，也很少回来，不过孙子孙女放假都会过来，也挺好的。” 陈玥在心里偷笑，小时候二哥被叫做小虎，现在都变成虎子了。 “那挺好，你和二哥也算是退休了。” “对！” 实际上两口子怎么可能闲下来，他们承包了一片山林，种上了果树，也不是说为了卖钱，主要还是不想闲下来。 四菜一汤，简简单单的家常饭很快便上桌了。 吃过了饭，米盼儿陪着陈玥回了爷爷奶奶的院子，东西虽然被搬下来了，不过要收拾起来还是挺麻烦的，毕竟要一点一点理清楚放置好。 “你这几箱是什么东西？还蛮重的。” “那里边是书，先不用打开，暂时没地方放，家里缺个书架，等我找人打了书架再放置。” 米盼儿笑了，“还找什么人啊，你志勇哥就会打家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家里也有好木头，让你志勇哥去打呗！” “志勇哥会打家具？”陈玥记得志勇哥那会儿好像学的手艺是打铁。 “嗨，你志强哥不是会吗？他打家具的时候，你志勇哥就在旁边帮忙，这一来二去的，也能做些简单的家具。书架不难做，让他做呗！” “行，那我等会儿和志勇哥说一声。” 还好家里家外已经打扫过了，陈玥和米盼儿只需要将行李整理好，放置到刚放的位置上。 等差不多了，两个人便打算洗洗睡了，陈志勇早就将厨房清理干净，还烧了两大锅热水。 “村里就是洗澡不是很方便，不过也没关系，自己烧水洗也行，或者也可以去隔壁村，他们那边有个澡堂子。” 这会儿的农村还没有每家每户普及太阳能热水器，所以洗澡确实是个不太方便的事情。 “行，改天我们一起去！” 第151章 聚会 村子里很适合疗愈，陪伴陈玥很久的失眠症没有犯，她美美睡了一个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被此起彼伏的公鸡叫声惊醒的。 “醒了？”米盼儿正轻轻穿着衣服，感觉到陈玥翻身的动静，转过头便看到陈玥眼睛睁开了。 “......” 见这状态，米盼儿知道，陈玥这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等她穿好衣服，陈玥几乎完全清醒了。 “嫂子，几点了？” “6点了。”米盼儿看了看屋子墙上挂着的时钟，“要起吗？” “起！” 说是这么说，陈玥还是稍微赖了下床，这才起来。 “早上你想吃点什么？” “有包子吗？” “有，昨天刚蒸的包子，有粉条的，有白菜的，再配上稀饭、茶叶蛋，还有昨天剩的炒菜，热一热，行吗？” “那可太行了！” 陈玥想念家里的包子很久了。 早饭简单解决了，陈志勇包了一大包这里的土特产，放到了王光宗的车上，还有一些干粮。 “陈老师，那我就回去了？” “行，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王光宗开着货车离开了米家村，他这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送陈老师回家，接下来如果能在路上接到拉货的单子，多少也接点。 陈玥目送着车子离开。 “这不是陈家的满满吗？”村里有老人认出了陈玥。 “对，我是陈满满。”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 村里人很热情，不免有人会提到陈玥的老公和孩子，他们中很多人并不清楚陈玥的事情，陈玥只能尴尬笑笑，巧妙地将话题引出去。 终于逃脱一群人的热情，陈玥回到了家里。 米盼儿正在杀鸡。 “嫂子，今天吃鸡啊？”陈玥凑上去。 “不止，圆圆、虎子、丫丫知道你回来了，说好了今天回村聚一聚，你志勇哥去村里换鱼啊鸭啊，今天中午我整个席面，你们兄弟姊妹们好好热闹热闹。” “行，那我给嫂子打下手。” 果然，陆陆续续陈家的兄弟姊妹们都回来了，比想象的人多。 大哥陈玮居然也来了，二哥带着二嫂，姐姐带着姐夫，丫丫姐一个人，志强哥没回来，胜利一个人也回来了。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厨房很快变成了男人们的战场，女人们开始看着电视剧吃着瓜子水果聊着闲天。 大家好久不见，能聊的实在是太多了，叽叽喳喳的，还好孩子们都没回来，不然能吵翻屋顶。 “大哥怎么回来了？”陈玥悄悄问姐姐陈瑾。 “大哥刚好来省城办事，来看我和你二哥，听说你回来了，特意回了村。” 原来如此。 “怎么都没带孩子？” “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周末，孩子们都上着课呢，再说了，我们兄弟姊妹的聚会，要是带了孩子，还得照顾他们。” 也是，行吧。陈玥算是明白了，都是怕麻烦的主儿。 “你终于舍得从你的山里回来了？” “舍不得也得舍得，我毕竟年龄大了，想家。”陈玥的语气故意带着淡淡的忧伤，她倒是要看看这群兄弟姊妹们会不会安慰她。 “服老了？”这是出来喝水的二哥陈璋。 陈玥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只有我老了，你们难道不老？二哥，你看看你现在猥琐的样子，哪还有人民警察的样子。” 不管多大的女人都不想被别人说自己老了。 陈璋当然说不过口齿伶俐的妹妹，只能灰溜溜又回了厨房。 “你二哥那个棒槌，年龄越大说话越不中听了！”这是二嫂刘美护。 陈玥来了兴致，“他干了什么蠢事？” 刘美护开始吐槽起了自家男人干过的蠢事，大家也跟着吐槽了起来。 陈玥在这个话题上没有什么可聊的，她只有一个前夫，没发现出轨前前夫对她挺不错的，她没有发言权，不过这不影响她幸灾乐祸吃兄弟们犯蠢的瓜啊。 “他还这样？” “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太可气了，简直讨厌！” “对对对！” ......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至理名言，男人们聚在一起，多半讨论的是女人，反之，女人们聚在一起，多半讨论的是男人。 吐槽完了犯蠢的男人，接下来就是孩子了，这个陈玥也没有发言权，她有且仅有的一个女儿，多年前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 大家也很尽力不去提到陈玥的伤心事，聊着聊着便将话题引到了周围人的趣事上，同事的、邻居的、谁家亲戚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子里奇奇怪怪的事情更多，人生百态，万千世界在这里都有缩影。 好饭不怕晚，今天大鱼大肉都有，需要的烹饪时间也比较长，直到太阳西落，这顿饭才开席。 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始了这顿难得聚在一起的饭局。 “来来来，我们举起杯子，为满满回家干一杯！” “对，干一杯！” “你要不要吃丸子？给你夹一个。” “吃！” “这个鱼是我做的，来，满满，给你夹一块，尝尝，也提提意见！” 陈玥乖乖尝过了，这才竖起大拇指，“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这菜谁炒的？有点咸哦！” “咸了？没事，你配着米饭一起吃，就不咸了。” “还要不要饮料？再给你倒一杯？” “不了不了，我还是喝茶水吧！” ...... 小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吃过了饭，聊了会天，有些人要离开，有些人要改天离开，大家依依不舍分别。 陈瑾夫妇和陈红是留下来的人，其他人都离开了。 热闹喧嚣后的冷清寂寞，最是让人伤怀。几个人搬来了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夜空，繁星点缀，星罗棋布，宁静又深远。 “满满，你这次回来就不回学校了吧？” “嗯，不打算回去了。” “那你以后就住在村里了？” “村里挺好的。” “那你省城的小洋房？” “这正好是我想说的，姐姐姐夫，你们找人帮我把省城的小洋房卖了吧！” “你不要了。” “不要了！” 第152章 买主居然是他 惬意地在山里呼吸了几天的新鲜空气，陈玥终于决定和姐姐姐夫一起回省城，将小洋房处理了。 省城看起来又熟悉又陌生，街道更宽了，道路两边的店铺也变得更多了，高楼大厦参差林立，钢筋水泥裹挟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 陈玥心想：果然，还是村子里舒服。 姐夫郑无虞托朋友找了个中介，将房子的出售信息放了出去。 陈玥请了搬家公司，将能用的东西搬回了和平村，没用的东西拉到收购站卖了。 之后，她一直住在姐姐姐夫的家里，还是以前住的那个房间。 清晨醒来，三个人会去公园锻炼身体，散散步，之后去菜市场买菜。 买完菜回来可以准备早饭了，有的时候也会在出菜市场之后，三个人去附近的餐饮店就餐，解放双手。 之后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姐夫郑无虞会去外边找自己的老伙计们下下棋、钓钓鱼，陈玥和姐姐陈瑾在家看看电视、听听广播，有的时候也去隔壁打打麻将。 午饭一般在家吃，都是一些家常小炒，有时候是陈玥和姐姐陈瑾做饭，有的时候是姐夫郑无虞做饭，总之，不能只是女方在做饭。 午饭之后，会有一个小时左右的午休时间。 下午，各自又去做各自的事情。 晚饭时间，三个人一起动手，做一顿丰盛的晚饭，吃过晚饭，三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晚间新闻、晚间剧场，还会一起讨论剧情。 中介那边有人看房，遇到需要陈玥帮忙的时候，陈玥便会离开郑家，遇上饭点便在外面随便找一家馆子解决。 来看房的人不少，不过因为这房子毕竟有些年头了，大部分人还是想买新楼房，预算不够的还会嫌弃房子价格高。 这天，中介来郑家找陈玥。 “陈大姐，有一个买主看上您的房子了，挺爽快的，也不嫌弃价格，就是希望尽快能入手，您看，什么时间有空一起坐下来把单子签了？” 这还真不容易，陈玥觉得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买主，她就要回乡下了。 “行，那你定个时间呢？” “明天下午，行吗？” “我都可以！” 第二天下午，陈玥午休起来后直奔小洋房，这是和中介约好的。 “陈大姐，您来了！” 中介果然已经等在小区的门口了。 “买主人呢？” 中介指了指路边的小轿车，“喏，在里面呢，我去叫。” 没等中介走到小轿车前，车门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走了出来，这么多年教学生涯让陈玥的眼睛近视度数很高，她一时半会没认出来，这人是她的前夫——谢国强。 “谢先生，这就是卖主。” 中介带着谢国强走了过来，陈玥正想上前说什么，一听谢先生，再仔细看了看来人的长相，“谢国强？” “是我。”低沉的男声，带着沉甸甸的暮年老人的气息。 “是你要买我的房子？”陈玥无语，这人搞什么。 “是我。”谢国强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 中介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陈大姐，您认识谢先生啊？” 陈玥点点头，“这是我前夫。” 中介有点尴尬，这，这是什么修罗场，前夫来买前妻的房子？果然，做中介时间久了，什么狗血剧情都能遇到。 “这，这——”中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他也没忘了自己今天来这的使命，“要不，我们去房子里谈？” 陈玥心想，这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跟我来！” 陈玥和中介带着谢国强进入了小区，很快便走到了陈玥的小洋房所处的位置。 小洋房外面的墙体因为风吹日晒雨淋，多少有点破旧，不过，里面陈玥找工人稍微修整了一番，不至于太过破败。 中介用钥匙打开了大门，进了院子，院子里重新搭了很大的遮阳伞，陈玥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下边的椅子上。 “小伙子，你之前带这位谢先生来看过房子了吧？” “看过了。” 陈玥哼了一声，“谢国强，你既然来看过了，应该发现这是我的房子，请问你是怎么想的？” 谢国强比陈玥最后一次见他衰老了不少，就连肚子也大了不少，一看这几年生意就做的很不错，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大腹便便的成功老男人模样。 “我来买房，只不过恰好看的是你的房子而已。” 陈玥半信半疑，“真的？” “不然呢？” 陈玥挺直了腰，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谢国强，我请问问你，当你看到这是你前妻的房子，你还想要买？” “为什么不呢？” “你买来干什么用？” “这似乎与买主无关吧？” 这倒是。谢国强这厮现在口才好了不少呀。 “也是。不过我不想卖给你。” 谢国强此刻的表情才有了变化，他很疑惑：“为什么？” “这是我的房子，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不想卖给谁就不卖给谁，这是我的权利。”陈玥只是想到万一谢国强买走这房子就是拿来他居住的，虽然那会儿可能自己也看不到，但内心多少有点膈应。 “陈玥，我们能好好说话吗？你要卖房，我想买房，你把房子卖给我，两全其美，为什么要不卖给我呢？” “我心里膈应。” 可怜的中介在一旁恨不得缩到地底下去，这可怕的修罗场！ “可我就是不想卖给你。” 谢国强突然笑了，“陈玥，难道你对我还有感情，以至于不想把这个房子卖给我？” 陈玥无语到家了，她非常不雅地翻了好几个白眼，“你疯了吗？” “我没疯，如果不是这个理由，你为什么不把房子卖给我呢？” “你真可笑！你去街道上随便找个人问问，看谁会愿意将自己的房子卖给自己出轨的前夫？”陈玥原本只想心平气和地和谢国强谈一谈，然后面上友好地送走他，结果被气到了。 “......”哇哦，八卦来了！中介的耳朵竖了起来。 “陈玥，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就算这个房子不是你的，我也会买。”谢国强经过这些年商海浮沉，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第153章 可怜之人 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明枪暗箭交锋了好几轮，旁边的中介表示瑟瑟发抖。 最后，陈玥说：“谢国强，你要买我的房子可以，必须要说明你的用途，否则免谈。” 说完这句话，陈玥起身便走了出去，她受不了了，得赶紧离开这里。 身后，谢国强没了刚刚强撑起来的气势，而是怔怔的，用小心翼翼的怀念的眼光看着陈玥的身影。 “谢，谢先生？” 中介觉得谢先生一下子变得悲伤暗沉了起来。 “你说，她是不是还在恨我？” 中介心里哇哦一声，这位谢先生难道是还爱着？ “不，她不恨我，她只是单纯的膈应我。”谢国强不需要别人回答自己，毕竟曾经是夫妻，他比陈玥还要了解陈玥，他苦笑了声，“她只是膈应我。” “谢，谢先生——”中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从方才两个人的对话中听出来了，面前的这位谢先生才是婚姻破裂的过错方，疑似婚内出轨。 中介不明白，明明是你出轨了，是你在婚姻里没有珍惜，现在又要这个死样子，做给谁看呢？虚伪！ 中介刚工作不久，多少还带着嫉恶如仇的少年气。 谢国强突然想找个人聊聊天，他也不需要别人回应。 “她是我前妻，我们是在我22岁那年认识的。 她和我的母亲在同一所学校教书，我的母亲见她单身，便把她介绍给了我。 第一次见面，是很滑稽的一个场面，她从公交车上下来，被开走的公交车尾气以及扬起的灰尘扑了一脸，气得她撅着嘴巴在那小声骂远去的公交车。 我刚好就在旁边，看到了她的糗态。她腾地脸就红了起来。我心想，这姑娘好生灵动。 之后，我们就在约定好的相亲地点遇到了，当时我就想，要是这个灵动的姑娘能成为我的妻子，那以后的日子肯定会非常有趣。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开始热烈地追求她，什么去学校门口堵她，去给她送好吃的、好玩的，带她出去玩，这些我都做过，没多久，她答应和我处对象。 处对象那一年，我们春夏秋冬只要有时间，就腻在一起，我带她去我们县城周边所有好玩的地方，看看风景，趁机也联络联络感情。 24岁那年，她嫁给我了，正式成为了我的妻子，结婚那天我真的好开心，那可能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了。” 中介在一边心想：既然如此相爱，为什么还要出轨呢？ “婚后，我们夫妻如胶似漆，感情一日好过一日，因为她身体不好，直到结婚三年后，她才生下了我们唯一的女儿，女儿取名叫永欢，永远欢乐的意思。 恢复高考后，她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我们夫妻俩开始了异地生活，再后来，我辞掉了铁饭碗的工作，下海了。 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的生活日新月异，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态，我的生意越来越好，也做得越来越大了。 我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和我的第二任妻子偷偷在一起了，我自认为自己能瞒得天衣无缝，谁知道，还是东窗事发了。 她发现了我出轨的事情，也知道我在外边还有个儿子，便闹着要离婚。我那会儿觉得虽然我出轨了，但我仍然很爱她，很爱我们的家，也爱我们的女儿，她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中介心想，卧槽，你出轨了，还说爱别人，有病吧？谁稀罕这样的爱啊，陈大姐就应该和你离婚！ “拖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离婚了。” 离得好！中介的内心活动非常精彩，面上还要保持镇静，毕竟他是专业的中介。 “离婚后，为了外面那个儿子的户口问题，我还是娶了第二任妻子。 我们的女儿跟着我的前妻，也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她那会儿已经是大学老师了，女儿跟着她我很放心。 果然，她把女儿教育的很优秀很优秀，少年天才，十几岁就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航空航天大学，毕业后去了研究所，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航天人。 我的女儿，是我们最大的骄傲。 可是老天不公平啊，它残忍地夺走了我们的女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陈大姐这么可怜的吗？中介没办法代入谢国强，却可以代入陈玥，他心想，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境遇，还不得疯了？陈大姐居然还能保持这么清醒乐观，好难得！ “老天真的很残忍，我的女儿没了。” 谢国强似乎是讲不下去了，每每想到谢永欢，他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也没有保护好她。 好长时间，谢国强才平复好心情。 “我的第二任妻子不是我情愿娶的，婚后我对她和儿子都很冷淡，再后来，第二任妻子出轨了，你说，这是不是因果报应？”他突然问中介。 中介心里正爽着呢，心想这个谢先生做错了事老天还是惩罚了他，这就遭报应了。谢国强突然问他，他吓了一跳。 “这——这——”中介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好，谢国强也只是需要有个人听他说话而已。 “因为这件事，我和第二任妻子也离婚了，儿子归她。 那会儿我太自负了，觉得自己离婚了，还可以和最爱的第一任妻子复合，就经常来打扰她，直到她指出自己永远不会吃回头草，我才发现自己的失败。” 谢国强终于把陈玥和自己的过往讲完了，讲给了一个不太熟悉的中介听。 “谢先生，恕我冒昧，请问你为什么要买陈大姐的房子呢？” 谢国强脸透露出怀念，“我只是很想生活在她和女儿生活过的空间里。” 中介沉默了，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谢国强解释，“我没有再结婚，和儿子的关系也不亲近，现在年事已高，唯一在意的只有陈老师和我们的女儿。 如果这辈子剩下的日子能生活在这里，也挺好的。这里是我们离婚后，她和女儿生活过的地方，我想，就当是我们一家三口还完整着。” 中介一直在沉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对谢先生的感观不好，但看到一个孤寡老人，下半辈子孑然一身还是有些许的同情。 第154章 谢国强到访 基于对眼前这个老人的同情，中介没忍住提了一个建议：“谢先生，也许您可以和陈大姐私底下协商一下，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谢国强沉默。 中介继续说道：“我看得出来，陈大姐是个面硬心软的人，您要是把自己想要这个房子的根本原因说出来，陈大姐应该会理解您的。” 谢国强还是沉默。 中介也不再说话，毕竟他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可能谢先生还有其他的想法呢。 其实谢国强的心理很好理解，陈玥是他的前妻，他不愿意把自己落魄的一面呈现在陈玥面前，他害怕听到陈玥嘲讽的话语，也怕看见陈玥不以为然的表情。 不过他也在慎重考虑中介的话，这房子他很想要，陈玥如果一直不卖给自己，这也很难办。 郑家的客厅里，陈瑾看着电视剧，沉迷于剧情中时，陈玥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抬头看见妹妹，陈瑾看了看时钟，这距离她出门也没过去多久，“满满，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姐，你知道要买我房子的人是谁吗？” “谁啊，我认识？” “认识！” “那他是谁？” “姐，是谢国强。” 谢国强？等等，“是我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个谢国强吗？” “我可不是你脑子里的蛔虫，但你如果想的是我前夫，那就是了。” 陈瑾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真是他？” “就是他。” “他想干嘛呀？”你看，就连陈瑾都不相信谢国强是单纯想买房。 “不知道。我们争论了一番，给我气到了，我干脆就回来了。” 陈瑾骂道：“他神经病啊？理解不了这种人的脑回路，居然要买前妻的房子！膈应人！” 陈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谢国强的行为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那你打算卖给他吗？” “我疯了？把自己的房子卖给对不起自己的前夫？我那房子又不是没有人要，大不了我便宜点卖给别人呗！” 关于这件事，姐妹俩倒是没讨论太长时间，毕竟在她们看来，谢国强已经是过去式了，不值得浪费精力去研究他的古怪行为。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的门铃被按响。 “叮咚——叮咚——” “谁啊？我们家的门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是个摆设，怎么突然有人按了？”陈瑾对丈夫郑无虞吐槽。 郑无虞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后站起来出去查看。 大院门口是谢国强，郑无虞一开始没认出来。 “你是？” “我是谢国强，陈玥的前夫，请问陈玥在吗？我找她有事。” 郑无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认出，原来是满满的前夫，不过他来干什么呢？ “等着，我去问问满满她愿不愿意见你。” 郑无虞根本没请谢国强入内，而是将门继续合上，进了客厅。 “无虞，外边是谁？” “谢国强，就是满满的前夫。” 陈瑾结合昨天姐妹俩谈论的内容，大概猜到了谢国强的来意。 “满满，谢国强来了，就在家门口，你要不要见见他？”陈瑾敲了敲陈玥房门，得到允许后进入询问陈玥的想法。 “不见！” 这两个字斩钉截铁。 “行，那我去回他。” 陈玥又改变了主意，“姐，等下，我还是见见他吧，看他想干什么。” 她关掉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的单田芳先生的评书戛然而止。 谢国强还在门口静静等待着，陈玥一出来，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陈玥。 “说吧，你来干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房子的事情。” “我昨天不是说了嘛，不卖给你。” “陈玥，我有自己的理由，一定要买那个房子。” “什么理由？” “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单独聊聊。” 陈玥明了，这理由不适合给外人听见，“这附近我不熟。” “那去你房间行吗？” 陈玥想了想，勉为其难答应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客厅，穿过客厅回房间的时候，陈玥对姐姐姐夫说：“我和谢先生在房间里谈点私事。” “要给谢先生倒点水之类的吗？” “不用！” 夫妻俩明白了，这是根本没把谢国强当客人来对待。 进了房间，等谢国强进来，陈玥顺手将房门带上。 “谢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 “陈玥，我买你的房子，是想接下来的人生就在那个房间里度过了。”谢国强开诚布公。 什么？谢国强买自己的房子果然是拿来自住的。 “你不觉得膈应吗？” 谢国强笑了，“完全不觉得。” “可我觉得膈应。” “陈玥，请你将我的话听完，好吗？” 陈玥心想，我都让你进来了，自然是洗耳恭听了。 “我后悔了，陈玥，我真的后悔了。” 不用说，陈玥也知道谢国强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做了就是做了。” “我知道，我只是很怀念以前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光。那个时候，物质说不上多好，但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生活，很温馨！ 我现在的生活，你要是知道了，肯定觉得是报应不爽吧！ 和柳青青离婚后，儿子跟着她走了，我独身一人，一直未婚，一心投入在生意上，可是生意越做越大，我心里的窟窿也越来越大。 工作的时候还好，一旦一个人，我的脑海不由自主就会想起曾经我们一家三口生活的场景。 我听说你要卖房子，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我终于可以住在有过你和女儿生活过的地方，光这样想着，都能令我心里的窟窿被填补上。” 陈玥沉默了，非常诡异，她居然能理解谢国强要表达的意思，曾经在女儿离开人世的那段时间，她也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大窟窿，怎么都填补不上去，甚至那个时候谢国强来找她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不然复婚吧，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觉得，好像一家人还是完整的。 还好，那个时候和姐姐的谈话使她清醒了。 “谢国强，你，你还没走出来吗？” 一室沉默。 第155章 成交 谢国强突然想落泪，原来是自己没放下，没走出来呀。 他仰头朝着屋顶，似乎是不想泪水留下来，“可能吧！” 陈玥不知道怎么劝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天生不擅长与别人谈心事，天生不擅长安慰别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前夫。 谢国强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其实早就后悔了，早在你和欢欢发现我出轨的那天，我就后悔了。 那时候，我做生意，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自负自大，自认为可以瞒天过海，被揭穿后只有恼羞成怒，怒你为什么不能像那些老板的糟糠之妻一样原谅我。 我是不是很可笑？” 陈玥不知道说什么好，该说的话离婚的时候都说清楚了。 谢国强也没有期待陈玥能回应他。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可笑的，明明是我做错了事，居然还奢求你的原谅？多可笑！”谢国强嘲弄地笑出了声。 “为了天赐的户口问题，我娘逼着我娶了柳青青，我记恨因为她你才和我离的婚，娶了她后，对她和天赐都没有个好脸色，再后来，她就出了轨，我们离了婚。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天生就不是个好丈夫，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我们的小家，和柳青青结婚后也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我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我的确不是个好丈夫，也没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和柳青青离婚后，我觉得我有机会了，能和你还有欢欢再次生活在一起了，结果是我想多了，不，是我妄想了。” 陈玥讽刺一笑，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意谢国强这个人了，又怎么可能会和他复合。 “没多久，我们的欢欢没了，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很喜欢和人开玩笑，让我们这些白发人去送黑发人，我看着你悲痛欲绝，我自己也心如刀割。 欢欢是我的女儿，是我从小看着她从一个小豆丁长大成人的，可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这是我哪怕上天入地也无法弥补的。 我的内疚与日俱增，甚至产生过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就是和你复合，假装我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拒绝了我。” 陈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却在想，不止你曾经有过这个丧心病狂的想法，我当时也有，还好，最终清醒过来了，没有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不然她会鄙视自己的。 “我无法再欺骗自己，我们一家人平凡的生活再也回不来了，这是我做生意不管赚了多少钱都不能补救的，内心的空虚每日剧增。” “所以你才想买我的房子，因为这个房子我和女儿欢欢生活过。” “没错！” 陈玥沉默了好半晌，“谢国强，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后悔和内疚都是无用的情感，你知道的，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你要往前看。” “陈玥，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是我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你。不过，我是心甘情愿想要困在过去的，我不想清醒。” 是，谢国强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他只能看着自己清醒地沉沦到过往中，他不想清醒，只求一直活在虚幻的过去里。 “你决定了？” “决定了，我也没几年好活了，这恐怕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陈玥沉默着思考了良久，“行，那房子我卖给你了。” 谢国强激动地站了起来，“真的？” 陈玥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去找中介吧。” “好！” 陈瑾和丈夫郑无虞正小声讨论猜测他们在里边聊些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你们聊好了？” 陈玥点了点头，“姐姐，姐夫，我出去一趟。” 陈瑾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起的太猛，还晃了一下，“你去哪？” “去找中介，我要把房子卖给谢国强了。” 陈瑾和丈夫郑无虞交换了一个眼神，怎么回事，他们在房间里聊了什么，怎么陈玥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不过，谢国强就在这里，倒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陈瑾便将自己想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行，那你早去早回。” 陈玥点点头，带着谢国强走出了郑家，坐上了谢国强的小轿车。 小轿车里，谢国强的司机表面镇定，内心却不平静，这就是老板的第一任妻子吧，怎么两人又在一起了吗？ 坐在后座的陈玥一上车便闭上了眼睛，打定主意绝不多和谢国强说半句话，虽然刚刚的谈话让她觉得谢国强很可怜，但毕竟是背叛过自己的前夫，还是少接触为妙。 小轿车很快便来到了中介所在的地方。 司机进去找原来的中介了，谢国强趁着车里没人，贪婪地盯着旁边闭着眼睛的女人。 能多看一眼赶紧看，听说她以后要回和平村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司机和中介很快便过来了，两个人分别坐在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 谢国强只能恋恋不舍地移开自己的目光，也闭上了眼睛，假寐。 中介见车后座的两个人都闭着眼睛，知道内情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两位都是他的客户，算了，还是当个什么都不知晓的专业中介吧。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陈玥的房子，在中介的见证下，两个人谈妥了价钱，之后，便去了房管局做了变更，房子的主人从陈玥变成了谢国强。 “陈玥，谢谢你将这个房子卖给我。” 陈玥神情复杂，“不用谢！” 钱货两清，两人各自分别。陈玥谢绝了谢国强送她回家的提议，一个人漫步着往郑家的方向走，谢国强没有强求，怔怔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谢先生？” 司机的声音惊醒了谢国强，“回吧！” 他俯身坐进了车里，“走吧！” 车子发动，他们往陈玥的反方向而去。 “你明天找个保洁，把这个房子好好打扫打扫，然后再找个搬家公司，把我的东西都搬到这进这个房子里。” “好！” 第156章 新年愿望 郑家。 陈瑾：“怎么去了这么久？”她在家里一直在担心陈玥，毕竟现在大家都年龄不小了，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不得了。 “姐，我把房子卖给谢国强了！” “卖了？”陈瑾很惊讶。 “嗯，卖了。”陈玥的表情很平静，作为姐姐的陈瑾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感。 “怎么突然决定卖给那个姓谢的了？” 陈玥自顾自倒了杯茶水，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啜着，等喝完了一整杯的水，这才将谢国强找她聊得内容原原本本倒给了自己的姐姐。 “原来是这样，满满，你是在可怜他吗？”陈瑾大概能理解妹妹为什么要把房子卖给谢国强了。 陈玥摇摇头，“姐姐，你把我看得太圣母了，谢国强他现在的可怜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可怜他。” “那你这是——” “姐姐，你不觉得，谢国强余生都住在充满我和欢欢回忆的地方，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吗？”杀人诛心，陈玥用的是诛心这招。 “......”陈瑾沉默了，她能说妹妹的这个做法真的很棒棒吗？谢国强这种人，还就得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 两个人没有围绕这个话题讨论太久，转头便聊起了别的。 陈玥没有告诉姐姐陈瑾，她把房子卖给谢国强，还有一层含义，她希望女儿谢永欢能被更多在世的人记住，尤其是谢国强这个亲生父亲，应该永远记住有关女儿欢欢的记忆，她不希望欢欢来到这人世上，短短几十载，很快就被人们遗忘。 处理完了房子的事情，陈玥没有在省城待很久，很快便回了和平村。 和平村还是老样子，村口的大榕树还在那里，似乎过去和未来都没有任何分别。 陈玥成为了村口大榕树下的一员，和村民们一起晒太阳、聊家长里短，完完全全将自己融入到了生她养她的大山。 山村除了农闲，还有农忙。 陈玥在村里没有自己的土地，但志勇哥和盼儿嫂子有，陈玥便在农忙的时候，去地里帮帮忙。她从小到大并没有干过多少农活，志勇哥和盼儿嫂子也不指望着陈玥能干多少活，更多的是乐乐呵呵看着她像玩一样侍弄着脚下的田地。 陈家栽种最多的还是山里的果园，苹果树和梨树居多，夹杂少量的樱桃树、柿子。 春天，果园里的果树开花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奇斗艳，引得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陈玥会用剪刀捡一些花枝，找个瓶子装点清水，把花枝放进去，当装饰物放进家里。 四五月的时候，漫山遍野开满了各色的花朵，陈玥央求志勇哥用苹果树枝条给自己编了个小篮子，带着自己从农家换回来的小狗群们，去山里摘花。 小狗是农家土狗怀孕生的崽崽，一窝四个，全被陈玥用志勇哥家里的农副产品换了回来，是的，农家的小狗都不怎么给钱，就算给，也就象征性给个一二十块。 一窝四个，两个小黄狗，一个黄白双色花狗，一只全身上下都只有一个色的黑狗。四只狗崽崽被陈玥养的很好，都很活泼，天天跟在主人身后到处转悠。 夜里，有了这几只狗的陪伴，陈玥胆子也能大些。 要不说，有温度的小动物可以成为人心灵的慰藉呢。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志勇哥和盼儿嫂子分了陈玥一片种菜的地，还细细给她用铁锨将地面翻过了，大的土块也打碎了，松松软软的，很适合新手用来种菜。 陈玥在两人的指导下，点上了各类常见蔬菜的种子，还买了村里育苗大婶育的菜苗，也栽种了下去，期待着有一天能吃到自己亲手种的蔬菜。 陈玥回村里，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盼儿嫂子了，她终于能有个一起做事情的伙伴了。村里也有交好的妇人，不过大家一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有陈玥，不管农忙农闲都能陪伴着她。 两家人大部分时间做饭都一起吃，前一天米盼儿会问好陈玥想吃的饭菜，第二天三个人合伙做出来，饭后也一起打扫，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盛夏，山里有风，只要在荫凉下，吹着风吃着瓜，好不惬意！ 尤其脚下还围着一群摇着尾巴的狗狗。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果树上都挂满了果子，陈玥带着狗去山里寻找果子，认识的村民看到她，会将树上成熟的果子摘下来送给陈玥，陈玥推脱不掉这些村民的热情和好意，只好收下。 冬天，这里会下雪也会结冰，不过这几年一直暖冬，冰面只是薄薄一层，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去冰面上玩耍了。 陈玥让志勇哥给自己买了个炉子，是那种可以用来烤红薯、馒头的烤箱炉，这种炉子是四四方方的，一边是炉子的灶膛，另一边是像烤箱一样构造，这样一边烧着柴火的时候，另一边里边可以放马铃薯、红薯、馒头之类的食物，不多久就可以吃了。 就这样惬意地过完了一年，这一年的春节，尤其热闹，陈玥这一辈基本上都回老家了，小一辈的也跟着父母一起回来了，一个大家族热热闹闹过了个团圆年。 志强哥家里的建刚侄子，生了个女儿，现在已经上小学了，这孩子学习一般，她妈妈管教的很严格，这不，都春节了孩子还在认真做作业。 “姑婆，爸爸说您是老师，那您能不能指导我一下？”建刚的女儿叫萱萱，陈梓萱。 看在这孩子懂礼貌的份上，陈玥拿过了她的作业本。 还好，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数学题目，陈玥让萱萱将自己不会的题目指出来，她一一进行了指导。 饭前，不知是谁找出了家里称粮食的秤，大家一一上去称了体重，陈玥被二哥拉上秤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秤坏了，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一年过得太好，丰腴了不少，长胖了至少十几斤。 新年愿望，陈玥许的是来年能过得更充实一些。不是说今年不够充实，只是这一年基本上都是以佛系的心态来对待了，没干什么有实际分量的大事。 第157章 收集故事 农村的春节，节日气息非常浓厚，从前一年的腊八节，到第二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鞭炮声断断续续，那是小朋友们拿着摔炮等在玩。 陈玥像小时候一样，认认真真学着村民们，从头到尾体验了一整个春节的流程。 有一首儿歌就是在说一整个春节的流程的，这首歌是这样的—— “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煮煮肉 二十七杀年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玩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 腊八，要喝腊八粥。之后是二十三二十四，这是小年，南北方小年不一样，这天要祭灶王爷，为了让灶王爷上天后说人间的好话，大家会用糖将灶王爷的嘴给粘上。 二十四到二十九，都是在做春节前的准备工作，打扫屋子、准备食物等等。 大年三十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年夜饭吃了，根据习俗要守岁，不守岁的孩子会被大人说变成驴。 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代表着万象更新。 接下来就是走亲访友。 大年初二、初三一般都是回娘家去舅舅家。 大年初四要恭迎灶王爷回民间。 大年初五又叫破五，要祭神，哪个神？财神！财神！财神！ 大年初六要送穷，寓意是送走穷鬼。 大年初七据说是女娲娘娘创世造人的日子，所以这一天被称为“人日”，是人类的生日，按陈玥家乡的说法，要摊煎饼，吃春饼卷。 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正月十五这天了，这是春节里最隆重的天数之一，被称为元宵节，也叫上元节、灯节。这一天是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自古以来的习俗就是观赏热烈喜庆的花灯。 周围的几个村子合起来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花灯会，陈玥也去凑了热闹。灯火璀璨，各式各样的花灯寓意着人们对新的一年美好的祈愿。 这一天，赏花灯、吃汤圆（有的地方吃元宵）、猜灯谜、放烟花、游龙灯、舞狮子、扭秧歌、划旱船...... 热闹非凡，街道上游人如织。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半阙词，将元宵节热闹的灯会表现得淋漓尽致。 元宵节过后，春节才算彻底过完。 陈玥也彻底闲了下来，她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自己在新的一年里过得更充实一些。思来想去，只有写文章这件事情自己做得还不错，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和平村这么多人，家家都有自己的故事，为什么自己不能写一部作品来反映她所在的村子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点醒了陈玥。 是啊，人生百态，和平村就是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衍生了不少值得品味的故事，这些故事如果不能收集起来，那真的太可惜了。 村子里最好收集故事的地方是哪里？自然是那些三姑六婆集中的村口。 陈玥揣着春节吃剩的瓜子、花生、糖果等，再次出现在了村口的大榕树下，这次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凭借着瓜子、花生、糖果等，陈玥很快便打入了“情报内部”，得知了不少周围人的八卦故事。 她每次带着“贿赂”而来，满载故事而归。 每次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回书房，打开笔记本，将自己听到的故事整理记录下来，这是她的素材。 第一个记载的故事是隔壁村的，说是一家有兄弟三人，家里建了这几年农村很流行的沼气池，弟弟夜间出来上茅房，不知怎么就掉了下去，跟着一起出来的哥哥找不到手电筒，便摁了打火机去救弟弟，沼气遇到了明火，结果可想而知。 弟弟和哥哥活活被烧死在池子里。那家的母亲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悲伤过度，眼睛失明，没多久就离世了。 只留下了父亲和中间的二儿子，艰难过日子。还好，这个老二在父亲的照顾与左邻右舍的帮忙下，健康长大了，娶了妻子，生了个女儿。 女儿不到一岁，他的妻子离家出走去了南方打工，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气得娘家大骂不认这个女儿了。 第二个记载的故事是本村的一个老婆婆的，这个老婆婆的经历很传奇。 老婆婆的父母在建国初都是地下党，被曾经的同志出卖，被敌人残忍地杀害了，从此才6岁的女孩沦落成了孤儿。 因为父母工作保密，死得又很惨，她不知道父母的家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有哪些亲戚可以依靠，只能流落在街头，流浪了一段时间，老婆婆说自己曾经和狗抢过食物，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在笑着。 再后来，老婆婆被一对好心的过路夫妇收留，带回了乡下。 好心的过路夫妇是本地有名的地主大善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老婆婆便和这家里的儿子一起长大，后来便嫁给了他。 再后来，打倒地主阶级的号角吹遍了全国，一家人全垮了，公公婆婆一口气没上来，都没了，老婆婆和丈夫孩子一起受了很多的苦，遭了很多的罪。住牛棚、剃头、扫大街、被批斗...... 好不容易生生熬了下来，生养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日子也太平了些，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 结果，老头子没有福气，那些年受的苦让他的身体熬坏了，肾出了大毛病，医生给的建议是换肾，但家里人都不匹配，只能想别的办法，而且换肾的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的日子眼看着刚有点起色，哪里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没有办法，只能去借。 能借的都去借了，凑了个七七八八，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老头子却没等到，扔下老婆婆撒手人寰。 对了，这个老婆婆的名字叫秋侠，是她的亲生父母给取的名字，寓意纪念秋瑾女侠。 第158章 《山野往事》 第三个记载的故事是隔壁村已经上大学的一位女孩子的故事。 这个女孩子在村小学上学，村小学是山坡上的一个旧庙改造的，平日里大家上下学都要爬坡。三年级的某一天放学，这个女孩子和往常一样回家，远远在山坡上看到了山底的父亲一闪而过，当然也可能是看错了。 小女孩很久没看到自己的父亲了，很高兴，便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山底下是一条延伸到外面的柏油马路，小女孩在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这时一辆从另一个村子满载了一车青砖的四轮车经过，小女孩摔倒的位置刚好是四轮车司机的视线死角，于是，悲剧发生了，一整辆满载着砖块的四轮车从小女孩的双腿上驶过。 现场很是吓人，据说有好几个一起放学的小伙伴回家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小女孩被送到了县城医院，县城医院没法治疗，又直接送到了省城，还好，这个小女孩有个舅舅在省城工作，很有人脉，找了最好的专家，利用国内当时最先进的医疗手段，将小女孩碎了的骨头取了出来，又在身体里嵌入了金属的人工骨，小女孩的双腿总算保住了。 小女孩的成绩很好，小初高成绩都名列前茅，一直到考上了本地非常有名的大学。 生活总是会和人开玩笑。 上了大学的小女孩，不，现在应该叫姑娘了，这位姑娘的父亲在她大二那年，出去在县城某建筑工地当泥瓦匠，建造房子。某个午后，在工地的围墙下边乘凉，被倒塌的墙体埋在了下边，被工友挖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去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 第四个记载的故事，是来自于盼儿嫂子。 盼儿嫂子的故事是她本家的一个亲戚的。那个亲戚是个半瞎子，就是视线不是很清晰，三十好几岁才娶了个弱视的媳妇。 这个弱视的媳妇曾经是个正常人，因为一次生病，眼睛就不好了，当时如果能及时到大医院就医，估计能恢复正常，但不幸的是，她家人并没有重视，于是，眼睛便越发不好了。 这两人的结合，在有些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口中，那就是王八配绿豆，刚好配上了。 夫妻俩并不是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自顾自经营好小家庭的生活。第二年，这媳妇生了一个女儿，非常健康，大眼睛水灵灵的。 第四年，这媳妇呢又生了一个儿子，也是大眼睛，水灵灵的。 这个亲戚呢，有个姐姐，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能生出小孩，于是便怂恿自己的爹娘将瞎子哥哥的儿子过继给自己家。 这家爹娘也怕两个眼睛不好的人无法照顾好自己的小孙子，于是便不顾夫妻俩的要求，将他们生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那个男孩，过继给了自己的女儿。 夫妻俩无法改变父母的意愿，所有的痛苦也只能默默消化了。第五年，他们又生了一个女儿，还是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能这几个孩子都是老天爷对这对夫妻的补偿吧。 小女儿四五岁的时候，被姐姐过继过去的小男孩出了事。过继了男孩的半年后，姐姐发现自己怀了孕，后来便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有了亲生的孩子，姐姐对过继来的弟弟的孩子就没有那么上心了。 这个男孩子和同村小伙伴出去玩，跌落池塘，被淹死了。 夫妻俩悲痛地晕厥了过去，再醒来，小媳妇精神便出了问题。 第五个故事...... 第六个故事...... 第七个故事...... ...... 第n个故事。 幸福的人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搜集附近的故事，对于陈玥来说，不算一件辛苦的事情。不过，因为陈玥本身是一个共情力非常强的人，她总能跟随着那些故事，进入到主人公的世界里。 抽离感情，就成了她最为难的课题。 笔记本上记录的故事越来越多，陈玥也越来越能将自己的情感轻松剥离。 什么时候动笔呢？陈玥不知道，她总觉得自己的素材太杂太杂，千丝万缕，没有一个头绪。 写一部作品并不难，动笔对陈玥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对她来说现阶段最难的，是怎么把这些故事串联起来，以什么为主线，将这些故事组合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模拟世界。 陈玥只能通过借鉴的方法。 她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学习那些作家开头的方式、伏笔铺垫所下的位置、行文的线索、故事怎样做到跌宕起伏...... 等等。 这些都是她以前学过的，也曾经教给自己的学生的内容。现在她需要重新拾起这些知识点，将它们灵活运用起来。 可是，这样的方式也没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头绪。 后来，她干脆放弃了思考，直接动笔写了起来，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这种方式反而更有用。 思想上想了一大堆，没有用，直接行动起来，开干才是硬道理。什么行文的技巧，写作的方法，那些暂时都没有用，直接开写才是最好的方式。 陈玥一旦写起来，思路非常流畅，几乎没有卡顿，顺滑的就像前世的那句广告词——像德芙一样丝滑。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除了吃喝拉撒，都窝在房间里创作。 志勇哥和盼儿嫂子也很支持她，每天吃喝都给她端进来，有什么活计也不叫她了，反正她干得也不怎么样。 米盼儿还悄悄对自己的老头子陈志勇念叨：“之前干活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些活就不应该满满去干，她是个文化人，不像我们都是大老粗，那些地里的活计都干习惯了。你看看，创作这种事情，就应该人家文化人来嘛！” 陈志勇深以为然，没了陈玥的捣蛋，他们这对老夫老妻干活的进度都变快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文化人就应该干文化人该干的事情。 两个多月的时间，陈玥创作了四十多万字，这部作品的名称被陈玥暂定为《山野往事》。 第159章 黄果兰的到访 《山野往事》这部作品被陈玥投稿给了省城有名的小说杂志社，这个杂志社有个着名的大编辑是她的大学同学。 这个大学同学名叫黄果兰，她在知青下乡期间，曾是陈玥的忠实读者，后来经高考和陈玥进入了同一个专业，也认识了久仰大名的陈玥。 应该说，是陈月的笔名无意中暴露，被她发现了，原来自己的大学同学居然就是那个在自己知青下乡期间，通过文字传达给自己勇气和坚持的作家。 经过接触，黄果兰更为了解了陈玥这个人，更喜欢她了。 两人虽然多年未见面，也一直没有联系过，但看到陈玥的笔名再一次出现，作为忠实读者，读完了这本《山野往事》，黄果兰第一时间按照投稿地址找到了和平村，找到了陈玥。 “陈玥！” 于是，在一个惬意的下午茶时间，陈玥闭着眼睛晒着太阳，享受久违的休闲时光时，被他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和狗狗们的“汪汪汪”的叫声惊醒。 睁眼，陈玥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人逆着光，看不清楚容貌。 “请问你是？” 黄果兰激动地自己走了进来，小黄狗见状要扑上去，被陈玥喝住了。 “是我啊，黄果兰。” 陈玥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黄果兰？这是谁？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陈玥有点不好意思。 黄果兰见状急走几步，坐在了陈玥身边的椅子上。 “陈玥，是我，黄果兰，你的大学同学，同时也是你的忠实读者。” 她这样说，陈玥就想起来了。 “是你啊！” 来者是客，陈玥进屋拿了个杯子出来，倒了杯茶水给黄果兰。 “不过，我们好久没联系了，你怎么突然找到了我这里？”陈玥有点纳闷，怎么还直接来了和平村了，这里应该不是自己上大学那会儿在学校档案上留的地址吧，这个黄果兰同学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是这样的，我现在是一名小说杂志的编辑，你最近投了一部名叫《山野往事》的作品给我们杂志社，刚好我看到了，于是便按照上面的地址找过来了。”黄果兰赶忙说明了情况。 原来是这样，陈玥点了点头，“怪不得！” “作为你的忠实读者，我不得不说，你已经很久没写书了，我也很久没看到你的作品了。”黄果兰半抱怨。 “抱歉，我出了点事情，之前没有再写稿子了。” 陈玥离婚和女儿离世的消息，在省城的同学圈里都传遍了，黄果兰也听闻过，她自然没有去问你出了什么事这种废话。 “嗨，不用抱歉，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讨论这次的作品。”黄果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哦对，我这次这部作品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亲自来了？”陈玥疑惑。 黄果兰笑了笑，“因为这部作品写得太好了！我等不及了，一定得亲自和你谈谈这部作品的出版事宜。” 嗯？陈玥怎么都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你不知道，我一口气看完了所有，从早上一直到下午，脖子都看僵了，也没舍得将这部作品放下来。写得实在是太好了，太精彩了！之前你的作品也写得好，有一种蓬勃的生机，一片欣欣向荣之态，读你的作品，能从中汲取力量。 这次的《山野往事》，不同于你之前的作品风格，语言虽简洁，其中蕴含的深意值得人深究。我喜欢你这种简单又含蓄的语言风格，尤其是其中的几个故事，我看了以后，非常动容，就好像自己也身处在主人公的生活环境里，身临其境地跟着主人公脚步，经历一个又一个仿佛真实的人生。” 黄果兰对陈玥的这部作品评价非常之高，直夸得陈玥本人都不好意思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有有有，绝对有！”可能是忠实读者的滤镜吧，黄果兰接下来用了大段大段的绮丽的文字来描述陈玥这一次的作品。 听的陈玥云里雾里的，不敢相信，黄果兰口中的作品会是自己写的。 彩虹屁吹完，黄果兰才开始进入了正题。 “这部作品你是想直接出版还是和以前一样，以连载的形式一点一点发布在我们的杂志上？” “我都可以！” “行，那就先连载，连载结束后我们再进行出版。” “行，听你的。” “你看下，这是我们的杂志社的稿费等级，这部作品我想给你最高的作家稿费等级。” 陈玥拿过黄果兰带过来的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这么高？” “我们小说杂志社的收益比你想象的可能还要高，这些年的收益相当可观，给你看的这个稿费等级，在同等级杂志社的排行里不算太高。” 这还不高？陈玥简直爱了。 “你的作品完全值这个等级，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陈玥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心理负担，谁会嫌弃到手的钱多呢？刚刚只是因为我很久没投稿了，不清楚现在的稿费水平。” 黄果兰心想，也是。 “差不多就这些了，你看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陈玥想了想，“我的稿费是直接打给我本人吗？” “那肯定。” “如果我本人想把这笔钱捐给公益事业，你们杂志社有没有渠道？” 陈玥提出了一个令黄果兰惊讶的问题。 “你要把稿费都捐出去？” “嗯，都捐出去。” “不给自己留点？” 陈玥这次笑得非常开心，“黄果兰，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觉得我缺钱吗？” 这倒不像，虽然陈玥现在住在村里，但很明显，生活非常惬意，家里的东西看着也很齐全，吃的穿的用的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 黄果兰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我们现在年龄都大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不如捐给国家，捐给有需要帮助的人们。” 黄果兰很是佩服陈玥，“你的思想境界真高！我们普通人比不了。” 她这话不是在恭维陈玥，而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毕竟她如果有这么多钱，估计做不到全部捐出去。 第160章 完结章 养老生活 初步确定和陈玥合作的意向后，黄果兰将协议拿出来递给陈玥。 “陈老师，这是我们的协议，你先看看，如果没问题的我们可以这两天就敲定下来。” 陈玥一看就明白，老同学黄果兰是有备而来。并不是心血来潮。 “行，我先看看。” 黄果兰来和平村的任务基本上完成的差不多了，现在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她满意地啜了几口陈玥和村民们换来的茶叶冲泡的茶水。 果然，比在城里的味道好多了，可能是茶叶是新鲜的，也可能是山里的水质比较好。 远处有山，山顶有云雾缭绕。近处看得见郁郁葱葱的山林，层层叠叠。 怪不得陈玥这个老同学放弃了省城的生活，回了老家，这里还真是舒坦。 陈玥将协议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这是一份书籍出版合作协议，规定了甲乙双方的权利和义务、报酬及支付方式、合约签订与违约等事项，很详细很全面。 “现在就签吗？” “能最快确定我这边肯定是最希望的呀！”黄果兰笑眯眯回答。 “行吧，那就现在签。” 黄果兰快速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了一支笔，递了过去，陈玥接了过来，默默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甲方也就是着作人的位置上。 乙方出版者的位置已经签好字盖好章了，只缺甲方陈玥的签字盖章确认。 等陈玥签好字，黄果兰又从包里掏出了红色的印泥。 “你是按手印还是盖你的个人印章？” 陈玥摇了摇头，“我的个人印章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还是按手印吧。” 就这样，一式两份的书籍出版合作协议就这样完成了。 “我能在你们村这边玩两天吗？”将协议小心放回自己包中的黄果兰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陈玥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就这样，黄果兰在陈玥这个当地人的带领下，观赏了附近的几处好风景，吃了好几顿淳朴的农家饭，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几个月后，《山野往事》在黄果兰所在的小说杂志上连载完成了，她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向陈玥说明了这个情况，并表示，这本书的新书出版将会在明年春节之后开始。 陈玥火了，确切的是她的这本书火了，有很多读者寄信到杂志出版社，黄果兰又将信寄给了陈玥，表示这是读者们一片赤诚之心。 陈玥逐一打开，认真阅读，并挑选了几个有代表性的来信，提笔写了回信。 回信还是先寄给杂志出版社，再由杂志出版社寄回给读者。因为陈玥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生活地址。 陈玥安心地在和平村开始了自己的养老生活。 上辈子陈玥的养老生活是怎么规划的呢？她因为从小生活在农村家庭，家里并不重视她这个女孩子，所以上辈子一直在逃离自己的老家，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能回农村生活。 当时一心想的是，在一座没有人知道她过往的城市，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赚到足够支撑退休生活的钱，养养花，猫狗双全，人生圆满。 这辈子不一样，同样是在老家长大的，父母都不在了，但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堂哥堂姐、哥哥姐姐给了她很多的爱。 尤其在她小时候身体孱弱，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的那些日子里，亲人的爱一直萦绕在她身边，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这辈子的她根本不惧怕自己的故乡。 她现在所期盼的养老生活，就是能平凡地生活在自己见证自己一路成长的小山村里，和亲人们一起好好经营好自己接下来的日子。 粗茶淡饭，无忧无憾。 她做到了！ 和平村的生活节奏缓慢。 忙碌的时候，跟着志勇哥和盼儿嫂子，去地里干干活，三个人一起说说笑笑，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空闲的时候，泡一壶茶，取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心思沉静，喝着茶看着书，好不惬意！ 阳光灿烂的日子，将被褥早早抱着挂到屋顶的晾衣绳上。经受了一整天阳光洗礼的被褥，闻起来有股特别好闻的味道，晚上睡着也像是躺在了柔软的云朵上。 下雨天更舒服了，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蒙着被子开始睡觉，一整天睡下来，骨头都酥了；盼儿嫂子有时候会过来，两个人一起干着手里的活计，聊着八卦；一个人的时候，沏一壶酽茶，慢慢品，再就着屋外潺潺的雨声，读几首诗。 春天的时候，跟在小朋友的身后，去山里采采花踏踏青，兴致来了，男孩子们会用一种树的嫩枝，做口哨，“嘟嘟嘟”的声音开始回响；女孩子们则是聚在一起采柳枝和小花，用柳枝和小花一起编的花环，戴在了爱美的人头上。 山里有很多美味，春天的野菜是口味最好最鲜嫩的时候，陈玥也会跟着村民们一起到山上采野菜，这是她小时候做过的事情，动作熟练。 也不是缺那一两口菜，采野菜要的就是那种发现的乐趣。 夏天，山林里蛇虫多，没有外人一起，陈玥一般不会去山里，她很怕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无法克服。不过，田间地头的乐趣也够她发掘了。 自家开垦的菜地里，各种蔬菜泛滥，陈玥会将自己吃不完的送给村民，不过村民也很少缺蔬菜，陈玥只能使劲使劲吃。 比如豆角茄子之类的，陈玥除了和盼儿嫂子开发各种新的菜谱之外，还会将它们晾晒起来，作为一年四季都可以食用的另一种风味。 还有一些可以腌制的蔬菜，也都经过了姑嫂俩的处理，变成了厨房架子上摆放地满满当当的坛坛罐罐。 晚上，还可以去河里摸鱼摸螺蛳，回家后经过盼儿嫂子的处理，也能变成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秋天，陈玥觉得是山林里最漂亮的季节，本身这个季节，天空会呈现出很清透很干净的蔚蓝色，云朵很少很白，再加上参差不齐的各种颜色的叶子，绿的、红的、黄的，叠在一起，人的视线里会出现油画一般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陈玥喜欢秋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个季节好多水果成熟，有种植的，也有山林里野生的，志勇哥经常会从山里带一些果子回来，给盼儿嫂子和自己甜甜嘴。 视觉加味觉的极致享受，令陈玥更喜爱秋这个季节了。 冬天，和平村会下雪，不知道是不是工业化更加繁荣的原因，这几年冬天的温度比陈玥小时候暖多了。一般是早晚下雪，不会下太大，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以前会结厚冰的河面，现在一般都是薄薄的一层冰，再也没有人敢上冰面了。 一年四季，寒来暑往，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每一帧的时光对于陈玥来说，都是值得珍藏和回味的，这是她最理想的养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