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穿越者达成协议》 第1章 我的识海被入侵了 当我在同一天不仅拒绝了宗门下山历练的指派,又在我住的小玉峰上开垦出了二十多块药田几乎把空地都用完了,我便察觉到这件事情不简单。当我确定自己识海里多出一个陌生的意识时,还以为自己要被什么老妖夺舍了。 没想到她说,她是从其他世界穿越来的,并且知道我所在世界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之所以占用我的肉身替我拒绝了下山历练,是因为在这次山下历练中师兄会带两个新弟子上山,一男一女,其中那男的将成为我的情劫,会我得上一种叫做恋爱脑的不治之症。 她是在替我避劫,而把小玉峰上的空地都开垦成药田,不过是她的个人习惯。 我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也有一部分没听太懂,“恋爱脑?我怎么从未听闻过这种不治之症?” 【一旦得了这种病,任你再聪明也会变得痴傻,劝你不要试,也不要想。反正我不会害你的。】 反正如今我的修为已经是玉清宗里同辈弟子中拔尖的元婴境界,少去山下历练一次,不过就是少赚点宗门贡献罢了。只是自我被师尊带回山上就一直修的符箓法术,不事农耕,识海那个声音说让我只管放心,耕种药田她最拿手了。 于是在我每日做完必修功课之后,便将身体的控制权交于她,在识海中通过视野看到她真的有在用心打理着,那些药田里的灵植很快发芽生长。 她一边在田间侍弄,一边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着眼前灵植各自药用。 难道她以前是个丹修? 我心中念头一起,她便感知到了,爽快一笑,【差不多吧,穿越次数多了,什么都学上一些,姑且算半个不成器的丹修。以后你的丹药库存就交给我吧,绝对奶够。】 我跟着轻笑,对她的话仍是一知半解,姑且先听着。 起初几个月,我表面上一直维持与她友好交流,暗地里却从未放松对她的警惕,即使交出了肉身的掌控权,也在识海里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同时用灵力护住紫府以防她突然发难,夺舍了我的灵台彻底占据我的肉身。 日子久了,我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反倒与她关系熟络起来。 平日里她会顶着我的脸热情地跟同门弟子打招呼,还会殷勤地给师尊宗主或其他各峰的峰主长老跑跑腿送些礼物什么的,不像我以前除了宗门大课其余时间都不是在自己的小玉峰上就是在师尊的听云峰上,甚少与旁人有交集。 她说这叫人情世故,就算是修仙者,此道也不可荒废,不然哪天我师尊若是不在了,我要是死在小玉峰上都不会有人来替我收尸。 我不以为意,师尊已近大乘期的修为,说不定我都身陨了,他老人家还活得好好的。 只要我弟子牌还在,他一定会替我收尸的。 她在脑海里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也没告诉她,其实看到同门对我的态度越发友好,尊长待我越发和蔼,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大抵是因为我在凡间做了十几年的孤儿乞丐,从未学过她所谓的“人情世故”,被师尊捡回山上后,便一个人住在小玉峰,哪怕后来在师尊教导之下成长为年轻一辈中佼佼者,内心依旧是不安怯懦的,所以才会给自己装了一张冷冰冰的面具,故意做出生人勿近的样子。 又过了两月,山下历练的弟子回山,宗主师伯收了两个新弟子,正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厉行风,女的叫楚儿。我还没来得及感慨脑海里那个声音果真料事如神,就听见宗主准备把楚儿师妹安排到我的小玉峰上。 我正准备应下时,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启禀宗主,如今小玉峰上已无空地,若小师妹住处实在不好安排,恐怕只能委屈她住在峰脚了。” “宗主有所不知,星叶那小玉峰上都种满了灵植,她辛苦照料了许久,长势喜人,实在不宜再动土起屋宇。”一旁一向不喜多言的周长老居然开口帮我说话。 宗主瞥了我一眼,便转头与其他峰主商量,重新安排小师妹的住所。 其实心底里我也不希望跟陌生人比邻而居,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察觉到似乎有一股目光正注视着我。我抬头顺势便望见了站在楚儿身边的厉行风,他与我对视之时便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一瞥。 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到恐惧,算起来我在玉清宗修炼也有七十余年,从未在男女之事上动过心思,但看到厉行风的一瞬间,总觉得心里什么东西坍塌了,心跳得莫名慌乱,仿佛世间其他事物都入不了我的眼,而我只能看向他。 虽然占卜一道我并不擅长,但这种预兆似乎正应了那声音告诉我的情劫一说。 我忍不住又偷偷望向厉行风,他外表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八,英俊少年模样,修为倒是不高,但气度不凡,纵是一身粗布衣裳站在底下众弟子中间也难掩他的光彩。 【别再看他了!赶紧敛神,把身体先交给我。】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一道低沉钟声却绵延震荡,让我心神平复不少。 我的意识退回到识海,等再与她有所交流时,人已经回到了我的住所。 【真是太险了,要不是我及时阻止,你再多看男主一眼,就要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恋爱脑眼睁睁就要长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就是你啊,沈星叶。】接着她慢悠悠地讲出我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事情,仿佛亲历者一般,说完还补充道,【三千世界你知道吧?在其他不同的世界各有其他不同的你,而我只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你。】 接下来的日子,她让我专心修炼,宗门内的俗务全都交给她来料理。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成功进阶到元婴大圆满。 眼看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即将到来,一方面我对自己的实力十分有信心,一方面想着师尊在十多年前仙门围剿魔教时受伤之后一直闭关,差不多也快出来了吧。 识海内那个声音突然提议,【你师尊的旧伤应该早就大好了,不如炼一枚紫阳丹献给他,也算是我们俩的一点心意。】 紫阳丹?!且不说那是高阶丹药,光是丹方就该要不少灵石了吧,还有炼丹材料呢?我倒是很想孝敬师尊,虽说入门几十年来我也攒了一些身家,就算我能凑齐所有的东西,以我对丹道的那点皮毛之见,再加她一个不成器的丹修,真的能炼出紫阳丹来?不会是纯粹浪费材料? 正打算出言泼冷水时,便看到她在识海内给我展示的丹方,其中大部分材料都可以在我小玉峰的药田里找到,其中少的一味灵草月华可以在宗门秘境内寻到。 此番宗门大比,前十二位优胜者可获得开启秘境的钥匙,根据名次不同,能在秘境内待的时间长短也有所不同,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奖励,让门内弟子在秘境中寻找适合自己的修炼材料跟机运。 “既如此,宗门大比我定会全力以赴!” 很快,到了宗门大比的日子。前两场我赢得很是顺利,只是没想到会在第三场就对上了楚儿。 第2章 比武场上她出现了 在对战榜前看过下一场安排之后,我便打算先回去了,还有半日光景可以再稍作做些准备,没想到大师兄宁沉拦住我,“沈师妹,借一步说话。” 被他带到偏僻之处时,我对他即将要说的事情仍无头绪,一脸疑惑问道,“大师兄寻我何事?” “你下一场对战楚儿师妹,能否手下留情?她前些时候练功出了岔子,正是内息不稳……” “既然她身体有恙,那为何还要报名参赛?”我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平静地望着他。 很明显,大师兄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不给他面子,微微一愣,才继续说道,“楚儿她一向好强,入门又晚,你作为师姐,理应让着她些。” “不知大师兄想要我如何让?”我咬重了那个让字。 “她不过是元婴中期,而你已然元婴大圆满,明日比试你便是让她几招,于你也无伤大雅。” 宁沉故意拿我们的修为境界说事,可他难道忘记比试时进入境界,参赛者都会被压制到同等境界,再者我符法双修对她剑体双修,在近战上本来就吃亏一些,还要我再让几招?他怎么不直接说让我假输? 我虽没有立即回话,但脸上不虞已经明摆着了。 “你可是答应了?”可宁沉像是没看见我的表情,追问道。 “大师兄这是明摆了让我做假了?那宗门大比还有何意义?”我冷笑着回道。 “旁人都说你冷心冷性,我还替你辩过几次,同门手足之间相互体谅照顾,不是应该的吗?你得失心怎么能这么重!” 以前我倒不知道宁沉是这般颠倒黑白,乱给别人扣帽子的人,回想起前些年我居然还觉得他是门内少有的才俊,真是瞎了眼。 见他还想数落我,我当下转身就走,不再给他好脸色。 等我御剑回到小玉峰时,脑海里的声音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你也觉得大师兄变得有些古怪?” 【不是,我那几株小青琅没了!你快去西边药田仔细看看!】 我在药田边上巡视了一圈,确实西边的田里有几处灵植被人采走了,而且手法很是粗鲁,像是遣了灵兽来刨走的,土都被翻了个遍,连根都没留下。 脑海里的声音重重叹了一口气,【再过半个月就能开花了,就种了这么几株,谁这么缺德啊?】 我安抚道,“也许是其他峰弟子养的灵兽乱跑进来刨了吃,算了,以后咱们当心点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你明天比试好好争气,一路打进决赛,最好能拿个魁首回来,才能弥补我丢失青琅花的痛。】 她的声音听起来蔫蔫的,那种失落语气又可怜又有些好笑。 我抬手放出几张纸人,又临空化咒给它们下令看好药田。纸人落地之后遇风则长,几息之间便长得跟真人一般大小,它们乖巧地冲我点了点头,便四散开守到了药田边上。 【你有这等本事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她声音带着惊喜。 “先前是想着小玉峰平时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我以前也没弄过这些,根本没料到会有畜生觊觎咱们的药田。是我大意了,抱歉。”我十分诚恳地向她道歉。 【倒也不是怪你,有纸人看着那我以后就放心了,你一会儿若是没事就把身体给我,我再去补一些灵种回来,前些天才施过肥,现在又被松了土,地不能就这么空着。】她语气恢复了平日那种欢快,我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第二日,到了比赛时,我与楚儿师妹一起下场。 台下不少弟子都在为她呐喊助威,也有个别替我声援的,气势稍微弱上一些。 我收起杂念,只待比试开始的令响。 站在对面的楚儿,原本笑眯眯地望着我,忽然她眼神凌厉起来,几乎是在令响的一瞬间朝我攻了过来。经过昨天被大师兄劝说,我本以为楚儿她真的身体不适,甚至还怀疑她前两场比试都是对手放水才让她晋级的,没想到她实战的技巧一点也不弱。 我也不敢小觑她,一边用法剑化解她的攻势,一边临空画符来牵制住她,以期与她拉开距离才好施展我的绝学。 三百回合下来,我居然讨不到一点好处,甚至开始有些喘气,而楚儿则像是刚进场时那般气定神闲。 她明明有这般能力,大师兄居然还要我让她几招,这是羞辱我吗? 眼看她的长剑击破我的防御符,直直朝着我的胸口刺来,我急忙提起自己的法剑去挡,兵器相撞,火光迸射。我被一股巨力推得连连后退,双臂也被震得发麻,几乎动弹不得。 耳畔再次响起剑风,我心道不好,又是一记杀招,她似乎不是想与我比试,而是想要我的命。 身体在那一刻被她接管了,我的意识一晃就跌进识海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神识的困乏疲累久久不散,却依然关注着外界的比赛。 只见她熟练地运出一道金色符光打向楚儿,楚儿吃了一招之后表情扭曲,身形一颤接着便在眨眼之间退出数丈远。 我愣住了,她刚才用的是镇妖符,按理说打在同门弟子身上不可能有效的,可楚儿那反应分明就是受了重创。这个时候我也没功夫问她原委,只见她纵身追上去,连打出三道符光彻底将楚儿困住。 但也只是困了她一瞬,接着她整个人暴起,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地朝着我扑了上来。 我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妖纹,还有双眸中竖着的妖瞳,可奇怪的是台下并没有人来阻止这场古怪的比试,观众们似乎都看不到她的妖异之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道,“你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自己妖族的身份吗?那你就继续动手吧。” 楚儿的剑刃几乎都要砍到我的头上了,这句话却让她突然停止动作,犹豫之下,我的法剑落到了她的肩上,横着剑刃重重一拍,让她当场跪倒在地,还吐了一口血出来。 随即,比试结束的令响,结界打开之后,厉行风最先跳上台来一把将楚儿抱在怀里,不忘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大师兄宁沉也跟着上来,看到受伤吐血的楚儿,不可置信地望向我,“沈师妹,你怎么这么狠毒啊?我明明跟你说过,楚儿她身上有伤还未痊愈,让你留手,你竟全然不顾,如此赢得比试你可觉得光彩?等明长老出关,我定要好好向他禀告你今日所作所为。” 此时的我还在识海里调息,本来想亲自应对,却被一股力量压住了。 “宗门大比,本来就是我玉清宗考较弟子实力的比试,楚儿师妹若真是因伤无法参加,早该退出比赛,而不是要他人留手,给她虚假的胜利。如此在意得失,不利于修行。大师兄也别急着找我师尊告状,我也想问问宗主师伯,这种比赛之前让对手故意留手的行为,到底是不是他教给你的?”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哪管宁沉脸色难看,我也不再理外界的声音画面。 等回了小玉峰之后,我还是有些好奇,便问她,“楚儿到底是什么?你一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 【这件事是我疏忽,楚儿她其实是妖王的独女,本体是一只狐妖,修为已有化神境,而且身上有妖王的神级法器掩盖气息,所以连宗主都没识破她的身份。先前丢的那几株未成熟的青琅应该是她或者有人帮她偷去的,是为了压制她妖族血脉的反噬。】 突然得知这么多秘密,我一时有些疑惑,“既然她是妖,为何要假扮成凡女,混进玉清宗?难道是妖族又有什么阴谋?她的反噬又是怎么回事?” 【阴谋应该没有,她不过是看上了厉行风,跟着他上山的。明明是妖,偏要按人族的法门来修炼,本来就逆天,两三年了才开始有这么厉害的反噬,应该是她之前一直用其他法子压制过。那青琅是炼制愈气丹的主要材料,妖族服用愈气丹就是用于调理紊乱的妖力。本来是开花时药力最好,她连开花都等不到了,说明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所以方才我用镇妖符,差点把她打回原形。】 “可是台下其他人都看不到她的变化似的。” 【毕竟她身上有妖王的法器嘛,效果杠杠的,别人看不到很正常啊。】 “那我为何又能看到呢?” 【你得多谢我有一双破妄的眼睛。】 我长舒了一口气,花费了些时间消化这些信息,许久之后才追问道,“厉行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人家都已经偷偷结为道侣了,当然知道。还有那位大师兄,他也已经在楚儿身上折了元阳。】她的语气里尽是鄙夷。什么道侣,元阳说得顺口,听得我脸颊发烫。 “真没想到,他们仨……”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闭嘴。 玉清宗虽然是修仙门派,与妖族并无仇怨,但也不算友好,十多年前仙门联合一起围剿魔教之时,妖王提前得了消息把众妖族按在千叶谷,没给魔教通风报信,姑且能算他一功。 妖族与仙门之间的约定能做到的也不过是互不侵扰,像楚儿隐瞒身份潜入玉清宗,此事若是败露,恐怕只会掀起更大的风波。她当真是大胆了,若行事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追着心上人,那实在是…… 【这就是恋爱脑啊,你看多危险,完全不顾自己父王当初跟仙门立下的和平条款,为了一个男人自降身份,委委屈屈地当个初阶弟子,还要修炼反噬自身的功法,结果一转头身份败露,四面临敌之下再被男人哄几句,就把一身修为全部给了他。这个楚儿,也是惨呐!】 我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你说的这些,可当真会发生?” 第3章 纸衣傀儡禁术 得知这些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你说的这些,可当真会发生?” 问出口后又觉得自己仿佛问了些废话,那声音此前告诉我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应验,她仿佛是亲眼看到过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所有走向。 “能不能帮她?” 【不行,楚儿的恋爱脑是天生的,根本没得救。哪怕你现在去跟她说,不要相信厉行风,他只不过是觊觎你的妖力跟法宝,等着有朝一日把你吃干抹净,她只会觉得你看上了她的道侣,想抢她的男人。所以我一开始才没有跟你说那么多,让你专注自身,好好修炼。】 “她怎会如此想?”我拧紧眉头,可回忆起为数不多几次与厉行风见面时的场景,确实自己似乎有些无法控制目光,像是粘在了厉行风身上似的,于是只能重重叹气,“情劫之事,就无法破解了吗?” 一想到我还要与厉行风渡情劫,胃里一阵翻滚,真切的恶心。 【谁说一定要以有情来渡情劫?你若是修无情道,便能以无情渡情劫,怕什么?】 “无情道?”我似乎在藏书阁的典籍里看到过相关记载,不由得陷入沉思。 【傻丫头,别自己瞎琢磨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我陪着你,必不会叫你栽跟头的。】 “多谢。”我也是第一次对脑海里这股异界的神识生出感激之情,甚至有些庆幸她的到来,为表尊敬,从此我便称呼她为师姐,与她交流时语气也越发亲昵。 接下来七日的比试我都十分用心,至少没再被对手击溃过,只有两次是险胜,其余场次都是轻松拿下。多亏师姐提前炼制好了不少补气回灵的丹药,让我间隔的休息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还有盈余去预测下一场对手,与她一起分析对战策略。 直到准决赛时,我对上的是厉行风。 此时厉行风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能一路过关斩将进到决赛,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不得了的黑马了。 【其实,厉行风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他幼年时便无师自通炼气入道,在凡间短短二十载就能修到半步金丹的境界,绝对是天赋型选手,入门不过三载就已经金丹后期,让门内新晋弟子望尘莫及。现在又有楚儿做他炉鼎助他修行,等将来他还会遇到其他门派各种天之娇女,对他上供一般的奉献自我。他的成长速度,是普通人一辈子,不,几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你想要赢他,确实是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现在还是新手期。】 我吞了吞口水,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想起白天在对战榜前遇到厉行风的画面。他不过是朝我敷衍地招呼了一声,还伴随着冷冷一笑,眼里并无友好,但我却好似被三月和煦阳光笼罩,只觉得柔软而温暖。 面对他的那种诡异的吸引力,我几乎无力招架。 【你若是不行,明天就让我上吧。】师姐的声音唤醒了我。 “不,若是现在就这般依赖于你,我还如何破劫?” 我们彻夜未眠,在屋内用阵法演化明日的比试,天明之时得出结论,我只有千分之一的胜率,而主修剑道的厉行风在同境界之下实在是远胜于我。 尽管如此,我依然想要放手一搏。 临到上场之时,我远远看见厉行风与楚儿结伴而来,他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贴到她耳畔细语了什么,惹得她娇笑连连,还不时朝我这里投来挑衅似的目光。 看楚儿的气色,从宗门大比上淘汰之后将养了几天,应是无大碍了,所以才来台前最近的位置观战,为心上人声威,一副笃定我会落败的模样。 我的目光从楚儿挪到厉行风身上时,发现他也在看我,那种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让我有些不适。 对于夺得魁首的强烈欲望,很好的压制住了我内心那点无法控制的绮思,让我望向他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等待比赛开始之后,我迅速祭出了自己最强的几招试图让他陷入迷阵。 师姐在我脑海里适时做出提醒,她作为第三双眼睛帮我紧紧盯着厉行风在场中的任何一个细小动作,预判他的出招。为了要赢他,我们已经不择手段了,用师姐的诡辩来解释,【他可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整个世界的气运都在帮他,我们只是二打一,已经客气很多了。而且我只能算是半个帮手,不算犯规。】 尽管如此,我与厉行风的比试依旧是落了下风。 他用的是宗主师伯传下来的本门最强剑法,在灵力受限的情况下,都能轻松破解我的迷阵,观他当下修为,便知他假以时日定是修仙界一颗极为耀眼的新星。 我收敛心神,继续布下第二个迷阵,配合临空画符的手势,几息之间便将比武台上布满迷障。 台下的观众看不到上面的情形,不由得开始抱怨起来,连厉行风也在对面发出冷笑,“沈师姐莫非是技穷?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同样的招式,不如提前认输,也可少受点苦。”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人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我当然知道迷阵被他破过之后就再也拦不住他的脚步,可他刚想要对我出手时,却愣住了。 在他眼中,我已经变成了楚儿的模样,而且还是不着衣衫,在他身下承欢时的样子。 见他表情恍惚,喉结上下滑动,我不由得对师姐的判断暗道一声佩服,接连甩出三张纸人,双手飞快在空中捻决,无形的阵法将厉行风困在其中。 高手的对决,胜负可以在一瞬之间扭转,就看谁能夺得先机。 厉行风被我的锁灵阵困住之后,灵力泄洪一般流失,连长剑都掉落在一旁。 不过我知道他一定还有后招,所以在他爆发之前赶紧吞了两颗上品回灵丹,又给他身上的纸人加多几道符印束缚。眼看着他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发现自己处境以及回想起刚才我对他的手段,咬牙切齿地狠骂了几句,便咬破舌尖,含着一口血水向我吐来。 我飞身后退避开他的攻击,也没看清他用了什么法术再次破了我的阵,几张纸人跟着无火自焚,彻底消失。 他提剑而来,招招都是杀招,看来是真的被我激怒了。 稍微抵挡不及,就被他看穿了我的空档,一记打在我的右肋下,我顿时应声倒地,口吐鲜血,肋骨应是断了几根,痛得我五官都要皱在一起。 “认输吧!” “还没结束。”我抬起手背用力擦过嘴角,将口中的血重新吞进肚子里,再甩出一张金色纸人。 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纸人瞬息变化,长成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女修,握着一模一样的法剑朝他刺去。 而我则退离战场,绕到一旁开始重新结阵,双眼始终密切关注着两人斗剑的画面。 师姐的神识分入纸人里,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不过她套用了厉行风刚刚用过的剑招,这已经足以让他吃惊了。真正的二打一,现在才刚刚开始。 两道剑光交织在一起,密如急雨,场内迷障渐渐散去,场下的观众盯着当前的战况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两个沈师姐?” “你再仔细看,一个是纸人呐!沈师姐竟练成了如此精妙的纸衣傀儡术,真不愧是明长老的亲传弟子!” 场上,我丝毫不敢分心,往嘴塞了最后一颗赛制内允许的回灵丹,才一口气开启五行阵。阵法运行时,半空中电闪雷鸣,光束坠下将整个比武台笼住,隔绝了场外观众的视线,让他们只听得见厉行风的残叫声。 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体内灵力像被无形力量迅速抽干了一样,眼前画面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白。 这种高阶法阵,最低标准也是要五人来维持,单单靠我自己,说句螳臂当车也不足为过,但我的敌人不是千军万马,只是一个被我重伤的新手修士而已。我只需要坚持到他先倒下,不用太久。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师姐的声音再次响起。 纸人已被厉行风刺穿了,身形破灭,她的神识再次回到我身体里,而厉行风也被阵法之力打倒。 只要我站到最后,便是赢了这局,我笑着退回识海把剩下的事交给师姐,便闭上了眼。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师姐语气平静地跟我说道,【宗门大比的奖励已经全部帮你领回来了,还有,你师尊出关了。他来的时候,你还在昏睡中,我实在叫不醒你,就冒充你应付了他几句。】 “师尊……师尊出关了?那他怎么说?我这回终于得了宗门大比的魁首!他有没有……”我有些激动了,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桌上那盒愈气丹就是他给你留的,夸了你好半天呢。等你休息好了,自己去听云峰复命吧。】 我抓起药盒,打开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关上盒子,抱在怀里,“那我现在就去!” 【明天再去吧,你师尊才离开没多久,说不定还在玉清主峰跟宗主说话呢。】 “对对,师姐说得是。”我干脆盘腿而坐,进入内识检查起经脉识海。 第4章 秘境大丰收 【我发现你对你师尊的感情似乎很深啊。】师姐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探究。 “嗯,他是我在这世间最在乎的人。” 【你师尊长得挺好看的,对你也十分看重,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当你道侣吧?】 “噗……”我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气血逆转,直冲脑门,几乎是尖叫出来,“师姐你说什么疯话!” 【我不是那么食古不化的人,你若是有那想法,也不是不行,但若是没有,当然就最好了。什么师徒禁忌之恋虽然好嗑,但我们没必要,我们还有更远大的星辰大海要去征服。】 “师姐你说的那些,我不太懂,但师尊于我而言,就像父亲一样,他是我的亲人,你以后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亵渎他老人家。” 【好好,是我唐突了,以后不提这茬。】 她倒是识趣,没了声音。我重新闭上眼,安心打坐运气。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到了听云峰上去拜见了师尊。 师尊替我细细梳理了经脉之后,又考较了我日常功课,然后才严肃地告诫我以后慎用五行阵跟纸衣傀儡术,还说以我目前修为在驾驭高阶术法时一旦出了岔子,所造成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我用力点头,再三保证以后不会这般鲁莽,师尊才放心,将记载了新功法的玉牌递了过来。 “为师过几天便要下山去拜访旧友,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两年便归,你用心修行,若有不明之处,只管用传音符找为师。” “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定当勤勉,不敢懈怠。”我恭敬地向师尊行礼后退了出去。 除了日常修炼之外,我也要准备去宗门秘境。根据师姐的计算,若在秘境里顺利拿到灵草月华,再炼制紫阳丹也需耗时数日,反正是赶不上师尊下山前送给他了。 倒不如在秘境里好好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材料。 作为宗门大比的魁首,我有十日的时间可以在秘境里尽情搜刮,不过也要小心秘境深处的灵兽。 入秘境之前,我从看守弟子那里拿到一张传送符,若是在秘境中遇到高阶灵兽无法对付或者生命受到威胁时都可以用来脱离秘境。这些流程以往也经历过,倒是熟悉,正听着看守弟子一板一眼介绍时,就见几人朝秘境入口走来。 宗门大比前十二名的弟子可在大比之后的三十日内择任意一天进入秘境,再根据各自名次高低,能在秘境中待的时间也不同。我专门迟了几日才来秘境,没想到还是碰见他们,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我被人蹲点了。 来者一行正是厉行风、楚儿,还有宁沉,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熟的同辈弟子。 眼看走在最前面的厉行风朝我报以微笑,似乎要张口打招呼,我低头用了秘钥,直接闪身进入秘境,毫不掩饰对他无感的态度。 进入秘境之后,师姐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他们几人恐怕是组了队,你一个人有些吃亏啊,不要走大路了,先去找月华吧。】 组队有组队的好处,但也意味着所有的收益都要平分,我的目标明确,也没有打算与任何人分享的意思。 “那个楚儿不是在第三场输了吗?按理说,她的名次已在十二名之外,怎么会……”我突然想起这个疑问。 【这就是做气运之子的道侣的好处了,你千万别心动啊,代价可是要命的。】 “总觉得让她一个妖族继续待在玉清宗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的预感没错,按照剧情发展,玉清宗未来的大劫,就是因为这个妖王之女,到时候整个宗门都会成为厉行风的踏脚石,来彰显他的深情与正义……】 我皱起眉头,“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破解楚儿的伪装吗?告诉宗主师伯呢?” 【他要是能看得穿,就不会收楚儿做徒弟了,而且现在揭穿楚儿的身份,厉行风必然会恨上你。先不要着急,这事儿我们从长计议。】师姐的语气倒是很淡定。 “也只能如此了。”我叹了一口气,继续朝着秘境中央湖泊的方向前行。 快到地方时,我放开灵力探视,察觉到湖心小岛上有充盈灵植气息,心中大喜,不由得加快了御剑速度。 忽然却被一支冲面而来的暗器,逼得身形一晃,躲开攻击的同时才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自己居然被四级妖兽影鹫给当做猎物了。 师姐的声音轻快,【用那招吧,我替你打猎,你自去取月华。完事了再会合,省些时间再多采些别的好东西。】 我在脑海里应和了一声,双手结印祭出了傀儡术,入秘境前我们就商量过此类情形,所以我带足了灵石。就算依附于纸衣傀儡的师姐离我距离远了,也可以靠灵石补充灵力维持身形。 与她分开之后,我一心只想着尽快采集月华。 湖心小岛周边有一些开了灵智的妖兽布下迷障,它们是以那些灵植为食,自然要护好口粮。我也不贪心,破除迷障,只取自己需要的分量,面对那些被我打趴在地仍心有不甘的妖兽,还做了个鬼脸。 “呜……”几只妖兽被我一个鬼脸气得发出悲鸣。 若是以前的我,应该不会做这种幼稚无聊的举动,大约是受了她的影响。 走了几步,我退回来,在地上放下几枚青琅丹,那都是师姐炼制的,对修士来说只是疗伤补气,对它们妖兽而言却对修行大有裨益,也算是弥补我取走这么多月华给它们的一点补偿,等它们恢复行动自行来取。 那几只妖兽闻到气味,果然眼中放光,之前凶狠不甘的戾气也收敛许多。 我微微一笑,御剑飞离,准备去寻师姐与她会合。 影鹫虽然对付起来麻烦一点,但她的修为深不可测,即使困在傀儡中不能尽数发挥,也不至于出问题。我在约定处没有发现任何身影时,用灵力探查她的位置也模糊不明,这种突发情况莫名让我心中忐忑。 宗门秘境,我来过三四回,不算多熟悉,至少大部分麻烦的地方还是知道的。 有些会出没高阶妖兽的地方也有宗门长老提前用结界划示过,只要弟子不莽撞乱闯,是不会遇到自己能力以外的伤害。 正在我试着回到当初被影鹫袭击的地方,开始往附近几处可能有迷阵的区域探索时,就撞上匆匆赶回来的师姐。 她笑得一脸灿烂,像是遇到什么开心事,跟我打了照面才回过神来收了笑容,拉着我就要往反方面去。 “出了何事?”我正色问道。 她盯着我,默了一瞬,又古怪一笑,“哈,用这傀儡之后,识海竟然也与你隔绝开了。” 我反应过来,所思所想果然无法与她在识海里交换,这到底是纸衣傀儡术的问题还是其它,是好还是坏呢。正在我陷入沉思时,手背被她重重拍了一下,“这种小事不用费脑子,现在我们尽快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往南边去!” “危险?”我疑惑反问,“连师姐都说危险,是遇到了什么?” 她却笑得更古怪了,“不是你想的那种危险,是另一种危险,总之你还小,不要考虑这么多。这秘境里还有好多宝贝没拿呢,两个人,四只手,抓紧时间。” 见她努力拦住我探寻的架势,却让我更加好奇,但她不说,我也不好再追问。 三日之后,我身上的十个乾坤袋都装满了,才在秘境关闭前一刻离开。 只是我一出秘境门口,就被戒律堂的两个弟子挡住了去路,说宗主跟几位长老有事找我。 到了正殿之后,我望着里面乌压压站了一群人,实在想不出是出了什么事,便在心里悄悄问师姐,结果她也不知道。 【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这与我原先知道的剧情也不一样了啊。】 我上前恭敬行礼,却听到宗主冷冷质问,“沈星叶,你可知罪?” “弟子不知。” 戒律堂的陈长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着我叹道,“你以为自己躲在秘境里不出来,犯下的那些事旁人就无从知晓了吗?唉,真不知道明长老那么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收你这样的不肖逆徒!” 我彻底懵了,难道是我跟师姐俩在秘境里采取无度,拿得太多了? 【他指的应该不是你想的,能触发这种事件,只可能是跟厉行风有关。】师姐的声音在脑海里提醒道。 我更懵了,默默回道,【可我就在进秘境时见过他一面,他出什么事也不能赖到我身上吧。】 “咳,”就听我自己清了清嗓子,正对上宗主跟几位长老,高声应道,“弟子在秘境内一心只想采些灵植,猎些妖兽,拿取属于自己的奖励,期间并未跟其他同门发生冲突,不知宗主与长老问的是什么罪,弟子实在冤枉!” 师姐又擅自替我开口,我便在一旁看戏,也许这事儿确实她知道一些。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若不是你,我们几个怎么会……”宁沉插了话,却欲言又止,只不过他瞪着我的眼神似乎想要把我剁碎一般,那浓浓的恨意更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第5章 解决隐患 随即,殿内陆续进来几个弟子,走在最后是被楚儿搀扶着的厉行风。 他还能走道儿,而前面那几个弟子都是被人抬起来的,每一个都身负重伤。 他们都是与我一起下秘境的,但出来时却变成这副模样,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师姐背着我时做了什么手脚,差点想要与她对质。这念头她自然是知道的,却十分平静地没有对我解释回应,而是等那些人先陈述我的罪状。 在那几人的描述中,我在秘境里与他们一起对付一只七级妖兽毒蟒,却在关键时刻背刺同门,重伤其他几人,夺宝后独自逃走。 “我的确参与了与他们一起解决毒蟒的战斗,但这后半部分编得也太离奇了吧。区区七级妖兽而已,连皮带骨加妖丹,也值不了多少钱,我是失心疯了,才会因为这点东西与同门相残。”师姐的声音在替自己辩驳着,也是在给我解释。 “难道他们几人故意把自己弄伤,还联合起来陷害你吗?”宗主说着,一巴掌拍在了身边的案几上,重重一响,同时释放出渡劫修士的威压让殿上顿时鸦雀无声,陷入一片沉寂。 只是须臾,一声女子轻笑就打破这沉寂。 “若是我猜得没错,他们几人是提前两日就出了秘境,当时的我还在秘境之中,出了秘境是何种模样,又是何种模样被宗门其他人发现的,怎么没人解释一下?哦,不用解释了,估计你们看到受伤弟子时,也只看到他们的外伤,没看到最精彩的地方……” “你胡说什么?”楚儿尖叫着打断了“我”的声音,从刚才进来时她一脸的平静到这时才有些慌乱。 “既然有人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乱给我安罪名,那我只好让大家来看看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便见我从一个我自己从未见过的乾坤袋里取出一面巴掌大的留影璧,当着所有人的面,投入一颗灵石之后,画面投映在大殿正中央的上空。 楚儿突然跃起向我扑来,师姐却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动作,飞身躲开时甩出了四张镇妖符跟两张金光符才把她定了在原地。 反应速度之快,连宗主都愣了一瞬。旁人更惊诧于小师妹何时变得这么厉害,竟然要大师姐消耗了六张灵符才困住她的行动。 不过最让人吃惊的,莫过于空中留影璧显现的画面,真是不可描述。 厉行风与楚儿两人身形纠缠在一起时,身后便是毒蟒巨硕的尸身,他们俩在那种环境之下忘我地做着最原始的行为。宗主斥了一声伤风败俗立马要关停留影璧,丝毫不顾我高呼“别关!后面就是真相!” 幸亏陈长老出手及时,拦下宗主只是用灵力封住了留影璧的声音开关,单留下画面也足够震撼。其余几位长老十分有默契地围到了楚儿身侧,虽然嘴上仍是在指责我贸然出手,恐伤及同门,但却明显对楚儿更有了戒备。 我的手指在留影璧上滑动着,将画面进程速度拉快之后,真相才浮出水面。 伤人的不是我,而是楚儿,她跟厉行风在毒蟒跟前苟且,是受了毒蟒临死前漏出的媚毒影响。只是不知为何,她会妖性大发,差点显出本相,无差别攻击了所有人,并且将蟒尸吞噬干净,再用了幻术改变了所有人的记忆。 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的楚儿,悲戚地望向厉行风,哭得十分可怜,一直喃喃念着,“我不是有心的……” “你既然知道同门有难,为何不出手相救?”陈长老找到了角度,又向我发出责难。 我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嘲讽,“长老恐怕还不知道这是仙品的留影璧,不必亲自操作就可记录影像。我当时看到毒蟒已死,觉得难得看到这么大只妖兽有些好玩,才随手扔了一颗留影石放在原地做纪念,然后就…… 就急着去别的区域探索了,那时其他师弟师妹,还有大师兄,的确是没有危险的,所以我才放心离开。留影石自由记录,我人早就不在现场了。而这些影像收进留影璧之后,我也一直没来得及查看,方出秘境就被人带来这里,具体的内容,刚刚与大家也是一样,第一次看到。” 师姐在撒谎,我们会合时,她跟我说有危险,不让我过去,那里会发生什么她都知道,所以她才拦住我。 【小叶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真不知道啊!】她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还带着几分委屈。 【算了,先顾着殿上的事情吧。】我默默叹了一口气,收回心思。 楚儿妖族身份暴露,其余弟子都被遣了出去,只留几位长老,跟此次入秘境的当事人。 经过长老检查,他们身上确中过幻术,厉行风原是打算要替楚儿求情的,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沉默了。倒是大师兄宁沉坚决不信幻术之说,反而让宗主跟长老查我的留影璧。 【他这不是中幻术,他是天生没脑子吧。看男主多冷静,迅速跟妖女撇清关系,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我敢说把黑锅丢给你,这主意肯定有他的份!】师姐不忘跟我抱怨,趁机再抹黑厉行风,生怕我对他起了什么心思。 要不是她在脑海里跟我说这些话,刚才厉行风看我那一眼,眼神里那般分明的求助意味,真的会让我忍不住出声替楚儿求情,有一种不可控制地想为他做些事情的冲动。 我将留影璧交给陈长老,师姐跟我说这是好东西,有见识的人一看便知,做不了假,还让我放心。 等着长老宣布结果时,宁沉脸色变了又变,但似乎依然不想相信是楚儿伤了自己。 大半日光景过去,总算是有了结果,楚儿被逐出宗门,她所犯下残害同门的罪名也一笔勾销。据她自己所说,她只是克制不了血脉引发变化,中了毒之后身不由己。她不想伤害诸位师兄,她那么喜欢玉清宗,不想暴露身份,才不得已把罪名嫁祸给我。 既然她都要离开了,宗门不追究,我自然也不会追究。 只是听说楚儿走时,想让厉行风跟自己一起离开,却被他拒绝了,她哭得很是伤心呢。 秘境之事,宗主下了禁令,不许再提。再深究下去,也是他自己的失误。 在我离开正殿时,宗主把留影璧交还于我,还当着我的面把里面记录的影像全部删除。他注视着我时,眼神冰冷得让我有一种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错觉。 出来之后,师姐哀声直叹错过一个发财的机会。 我疑惑,她说原本打算拿留影璧的影像去卖钱,这种刺激的场景多的是人会花钱购买。惊得我当场变脸,暗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你以前也卖过这种留影?】 【忘记这些吧,我可不能把你教坏了。不过楚儿这回离开,对玉清宗来说,那是好事啊。】 我想起她说过未来会发生的灭门大祸,是因妖王独女而起,如今楚儿提前离开,并且也没有受到任何刑罚。此番玉清宗这般大度,想来她应该不会心生怨恨,就算回到妖王身边,他们也没有理由再来灭门。 原本以为一切过后,生活会归于平静,可厉行风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些焦躁。 好几次宗门大课上,他都特意坐到我旁边,总是跟我搭话,说是请教,我也不能不理他。下课之时,偶尔还会遇到大师兄对我阴阳怪气,直指厉行风移情别恋于我,引得其他弟子议论纷纷。 为了避嫌,我只好踩着点来上课,讲授的长老前脚一走,我便飞速逃离,尽量躲着厉行风。 如此一来,渐渐地对厉行风那种莫名的倾心感觉也淡了许多,算是因祸得福。 师尊来过一次信,说是要晚些日子回来,交代我用心修炼。就算没有师命,我也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修行之上,隔几日把身体交给师姐让她去做些宗门任务,基本上绝了跟同门的一切交际。 也许我骨子里仍是喜爱热闹点的,希望自己被其他人喜欢,但从上次秘境那件事之后我发现与其花时间去费劲经营那些表面上的关系,到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才不会再被人污蔑陷害时平时那些对你微笑示好的人却没一个能替你说话。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不会惧怕伤害,也不会担心没有人帮你。 大半年之后,师尊回来了,第一时间去与宗主跟几位长老密会,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 之后我才听说,师尊在熄渊附近发现了魔界封印有被破坏的痕迹,恐怕魔族又要闹了。宗主与各长老最后商议得如何,我们普通弟子并不知晓,只是随即多了许多下山历练的任务,内容或是收集情报,或者传递密报。因比平日里的奖励要丰厚一些,不少弟子跃跃欲试,不过只有金丹修为以上的弟子才能领取,且不可单独行动,至少需二人一起。 本来我是不打算接任务的,但师尊劝我下山走走,去尘世间历练一番定会有不同的体验。 回到小玉峰后,我问师姐,“你有没有发现师尊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像是瞒着我什么?” 【他成日都是那一副装深沉的表情,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觉得宗门这次像是在让我们弟子下山避祸,会不会真的要出什么大事了?” 【这次动荡是魔族在闹事,剧情里玉清宗灭门是因为妖族,楚儿已经离开宗门这么久,应该……不会有事吧。】师姐的声音到后面也变得有些不太肯定了,但很快她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你还是想想选谁一起下山做任务吧!】 第6章 宗门新任务 说起这事儿,我着实有些犯愁,自从出了新的宗门任务令,来找我搭档的也有好几波人,只是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时也不知道该选谁同行。 没想到厉行风也来找我,“师姐若是还没去接任务,便同我一起吧。” 说着,他将一张紫色的任务令递了过来,我眉梢一挑,接了过来。 紫色就代表这个任务会有未知危险,且难度不低。我快速扫了一眼,距离玉清宗三百多里外的一处小镇,近来发生幼童丢失的案件,官府衙差搜寻月余都无所发现,这才上报给仙盟,任务被指派到了就近的玉清宗。 “我接到消息,据说曾有路过的散修发现魔族气息盘桓,所以我们只需前去打探,若真有何异动回报给宗门即可,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他的笑容真诚,像是怕我嫌弃似的补充着。 我犹豫片刻之后点头同意了。 “那师姐方便何时出发呢?” “你我各自回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 “好!届时我在山门恭候师姐。”说完,他还郑重向我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我有些好奇,往日里师姐不是最忌讳厉行风的吗?每次一见到他出现都会说他的各种坏话,为何今日他来约我做任务,师姐居然全程一言不发,安静得有些让人不适应。 【堵不如疏,只要你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与他同行倒是能沾些气运,好事我干嘛要阻止,放心去吧。】师姐的声音为我解惑,语气却透着不太乐意,像是在说反话。 我辩解着自己对厉行风真的没有想法,她却没了回音。 等我去听云峰拜见了师尊,向他说明了自己会跟厉行风一起下山去槐平镇做探查任务之后,师尊轻轻颔首,然后取出一面银光闪闪的镜子。 镜子虽然只是巴掌大小,但周身灵气环绕,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般法器。 正疑惑时师尊已经把镜子送到我手中,“这是为师前些时候炼制的法宝,你带在身边,可抵一次致命攻击,将伤害回向与施术者。” 镜子背面是铜雕的兽形,我刚想仔细看看时,听见师尊继续说道,“收起来吧,这里还有一些解毒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又被塞了几盒上品丹药的我反倒有些慌了,印象里师尊只会在修炼上事无巨细地为我解惑,但从不会在出行准备这种琐事上替我想这么多。 师尊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解,微微笑着,“以前是为师太过大意,不会照顾人,你自随为师上山以来都很懂事,于修行也很努力……”他顿了顿,大概是察觉到我过于震惊的表情,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我们师徒俩几十年从未有过这般细腻的交谈,但被师尊亲口这么夸赞,除了震惊,我心里还是欢喜的。 “星叶,能收你做徒弟,是为师之幸。” “师尊为何忽然……说这些……”那点喜悦被随之而来莫名的担忧冲散了,总觉得平常不善言辞的师尊一口气说这么多,好像以后我们都不会见面了似的。 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眼睛酸涩得厉害,师尊倒是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让我放心去吧,还半开玩笑说小玉峰上那些灵植他会替我照看好的。 从听云峰离开的时候,我仍处于飘飘然的状态,抑不住的欢喜又有些不太真切。 往日与师尊相处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晃过,初上山时我连读书写字都做不到,师尊握着我的手教我执笔,后来学习法诀誊画符箓时,师尊在旁悉心指点。虽然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独自练习,但为了让下一次师尊来时看到我的表现,我从不敢懈怠…… 【就是这样,没事儿多想想你师尊,看他对你多好啊,那个什么厉行风连师尊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师姐的声音突然出现,将我从回忆里拉出来,打破了那点孺慕之思,顿时让我哭笑不得。 收拾好了之后,我便与厉行风会合。 此次要去的槐平镇,地方不大,但因其坐落于东西两座高山之间,在凡间算是个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官商民匪都会经过。因早些年间这里出过一位厉害的散修,那位大能陨落之后其故乡便被划分到仙盟保护势力范围之内。 既有修仙者坐镇,百年来未出过什么大的乱子,这一次幼童丢失案件确实古怪。 根据任务令指引,一路御剑到达镇外二三里的地方便落下云端,我们是以凡人身份入城。 仙盟驻点设在市集一个不起眼的铁匠铺里,厉行风快步走在我前面,熟练地出示了门派令牌之后,看铺子的伙计对我们点了点头就继续瘫在门口的长凳上。 穿过铺里的结界才能见到真正的大门,此等掩人耳目的手法是专门糊弄凡人的,谁能想到进门还需低头的一间小铺子里面居然藏着几十亩的一间大庭院。 我以前甚少与仙盟打交道,不由得四下环顾多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时才发现厉行风站在不远处等着我,遂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他侧身靠近我,低声道,“一会儿跟仙盟的人碰面,不如由师弟开口,若有何不足再请师姐代为补充,师姐以为?” 如此安排,我倒乐得轻松,便同意了。 进门之后,马上就有修士来接待,与我们介绍着最近槐平镇上的情况,以及先前查到的幼童丢失案件的详细内容。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厉行风与对方交谈,问答之间不卑不亢,措辞有礼,几个问题就把卷宗记录里漏掉的细节都追了出来。这不禁让人心中暗叹,他确实有些见识,是个聪明人。 原来槐平镇上已经丢了六个孩子,这一次的事情能闹这么大,只因丢失的第六个孩子是过路人家,并非小镇本地人。那家人是尚京大户人家的旁系,与仙盟中也有些牵连,这些并没有在卷宗里细说。 厉行风倒是注意到所有孩子的生辰八字以修道之人的眼光来看,并无特别,年龄也并不一致,有出生几个月的,也有七八岁的。丢失的时间跨度也有两年之久,要不是这第六个孩子身份特殊,追查之下镇民才想起之前的事情。 至于魔族气息,仙盟的人在我们到来之前也查了许久,连法器都用上了,并没有什么进展。 不仅是因为对付魔族需各门派齐心协力,再者玉清宗在仙盟里以法修闻名,追踪探查一向也有独到秘法。 与对方说完之后,厉行风与我对视一眼,正准备商议下一步行动时,便听到门外传来惊呼声。 “齐师兄!不好了!”接着一个修士几乎是撞进门内,踉跄着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啧!又没规矩了,没看见玉清宗来的道友在吗?”接待的修士一脸不虞,但在看到对方手里焦黑的东西之后也变了脸色,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回事?” “张师兄他……我们的人过去时,只发现了这个……”传话的修士看起来修为尚浅,捧着东西,手掌不停地哆嗦。 我与厉行风也不由得盯着那块被烧得焦黑的东西看,而我居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它将一切探识的灵力都隔绝在外。 【这是他们门派的弟子魂石,受到魔焰攻击,才会变成这样。】师姐的语气沉重,【让他们快些处置了吧,不然再过几个时辰,魂石破灭,魔气外散,这结界也会受到影响。】 果然真的是魔族吗?我正打算开口向其他人转述时,就听见厉行风低呼一声小心,将我拨到他身后。 那魂石竟然在小修士的掌中炸开了,还好我们几个修为不低,及时用灵力护住周身。厉行风更是用身体替我挡住了大部分的波动伤害。仙盟的齐师兄念动风诀,驱散了黑气,赶紧上前去查看伤者。 厉行风回头望向我,“师姐没事吧?” “没事。”见他眼中担忧,我不自然地避开与他目光对视。 经过检查,那魂石似乎是被人暗中加了可引爆的灵印,虽然让小修士受了些外伤,但这一炸反而将魔气都炸没了。原来仙盟在我们来之前,就派了人去追查魔气的线索,结果被魔族偷袭,如今一死一伤的局面让任务难度提升了不少。 厉行风将我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师姐怎么看?” “任务都接了,当然是继续查下去。就算是魔族,对方藏头露尾,使这些腌臜手段,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吗?”我的态度坚决。 师姐的声音也在脑海中响起,【好样的,小叶子!我支持你,你们就放心去查吧,要是魔族敢出来搞事,我帮你对付!不用怕!】 见我已经同意继续做任务了,厉行风立马就去跟仙盟的人交涉。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的前瞻工作做得不到位,现在这案子的难度至少该发张金色任务令,而我刚进出窍期再加一个元婴期的厉行风,真的遇上魔族,可能会比较棘手。得到报酬翻倍的承诺之后,厉行风回头朝我扬了扬眉毛,很是得意。 第7章 这是一个阴谋 一炷香之后,我与厉行风在槐平镇中唯一的市集上闲逛。 来往行人不多,因为仙盟暗中插手调查丢失幼童案之后,南北向的要道上设置了特殊关卡,凡人车马必会受阻,这便绝了闲杂人士出入的麻烦。 之所以我们在市集上转悠,是听了厉行风的一番说辞,从群众中寻找线索。 “若沈师姐你是那个偷走孩子的贼,你会如何下手?又会如何挑选目标?” 我被他问得一愣,“我为什么要偷小孩?” 脑海里的声音插话道,【他这是从犯罪者角度思考问题,反向侦查罢了。哼,臭显摆!】 厉行风盯着我瞧,脸上表情虽然未动,眼底的笑意却像是在嘲弄。 我微微蹙眉,稍作思忖才重新开口,“要用这个打比,我实在想不出,但若说这镇上有我需要的某样东西,只能用偷盗手段,我定会先来打探其具体所在,顺便查探周围地形,再计划退路,最后寻个合适时机一步一步实施便是。” “看来师姐是喜欢单独行动的,完全没考虑用上你的帮手啊。”他笑着,用指头点了点自己。 不得不说,厉行风的皮相实在是耀眼,本来玉清宗的男修远多过女修,这几十年来山上山下我也从未见过比他模样更出众的人了。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周围都跟着暖了起来似的,让人嘴角不受控地跟着他一起翘了起来。 【克制!克制!厉行风有什么好看的,天下美男子多得去了,远的不说,你师尊就比他好看多了。】脑海里的声音很是不满。 对啊,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赶紧收敛心神,正色应道,“厉师弟是怀疑,此番贼人有同伙,不是单人作案?” “谁知道呢,仙盟都没查到的事情,我们就先碰碰运气吧。”说着,他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快行了几步,往前面一间还算热闹的茶馆去了。 避开门口出入的客人,我趁机从他手中挣脱开,他侧头望了我一眼,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冒犯,依旧保持着让人困扰的笑容。 坐定之后,只是喝一盏茶的功夫,我就看见厉行风跟七八个客人搭话,续茶的时候还跟跑堂的小二聊了半天。他问的尽是一些零碎的事情,假借行商的名义,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跟人聊。 我在一边全程只能当个陪客,安静地喝茶,倒是师姐在我脑海里跟我聊了起来,她一眼就看出这大堂里坐了好些个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仙盟这回把任务发出去,接任务的不止我们玉清宗一家。 有些人来得比我们还要早些,有些本来就是仙盟的人,大家都想在热闹的地方打探些消息,聊的都是凡间事,却不时有人插上几句修仙界才听得懂的暗语。 近黄昏时,店门外的大街上突然传来喧闹声,紧接着就是一声轰响爆炸。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如潮水一般涌到外面去看热闹,因为凡人与修士混杂,我们反而不好随意施展灵力探查,只好跟着人群一起出去了。 事故发生在市集的西头,隔着大半条街道也能闻到浓浓烟尘味,远远的有些火光。 厉行风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不知前面发生何事,怕再生异。不如我们先避一避,这里自有人会去处理。” 我点头默许,便跟他逆行在人群中往东边去了。 当晚我们在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之后,厉行风敲开我的房门,说是想跟我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我塞给他一张传音符之后,麻利地把门又关上了。 【干得漂亮!】师姐的声音在欢呼。 约莫等他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才用传音符联系我。 “沈师姐,是今日师弟做错了什么吗?还请师姐明言。” 我对着面前微微发亮的传音符回道,“不,你做得挺好的,我没有任何不满。” “那为何沈师姐不愿与我面谈?哦,我并非质疑这传音符的质量,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当面说会更方便一些。” “夜深了,孤男寡女,不方便。” 传音符里漏出几声轻笑,厉行风的声音忽然变大了一些,像是把传音符拿得靠近嘴边位置,“是师弟考虑不周了,不过我竟不知道沈师姐原来是这般……有趣。” 【救命啊!我听见他说有趣就想打人了。小叶子,不如你先休息,让我去会会他,我保证不打死他!】师姐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几乎是在咆哮。 我当然知道师姐不会真的去揍厉行风一顿,不过今晚本来也不打算睡了,客栈也是打探消息的渠道之一。白日里看厉行风收集情报做得熟练,虽然我不善交际,没法像他那般八面玲珑,但我也有自己的办法。 “先说正经事吧。”把厉行风的思路拉回来之后,我们一起总结了一下目前所有的线索。 一边与他复盘,一边我运起灵力开始在地面画下寻踪阵,以客栈这里人来人往,灵气混杂的环境为底,反而效果更佳。考虑到在凡间灵力补充不及宗门,我便只选了最近的那个丢失孩童为追踪目标。 “四明八灭,玲珑上清,定神追影,玄荒无极。” 阵法结成时,一瞬间体内大半的灵力都被抽走了,我差点没撑住。 眼看有所结果时,放在桌上的传音符中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厉行风那边似乎有外人闯入,紧接着他自己把传音符掐断了联系。 我还要维持着阵法运转,在结束之前不能乱动,只好拜托师姐去帮忙看看厉行风。他毕竟是同门师弟,我也不想看到他遇到什么危险,言罢,我喂了一颗大还丹补足灵力,祭出纸衣傀儡术,把师姐神识分了出去。 她的身形随风而长,逐渐变化稳定之后,回头朝我点了点头,“我出去之后给你加一道结界,我没回来之前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 大量灵力流失之后,我撑着身体,冲她勉强一笑,算是应承。 我在客房内紧紧盯着眼前阵法变化,默默演算着,最后得到一个已故的结果,心中猛地一抽。 怎么可能?上午仙盟那边给的消息,不是说这第六个孩子身份特殊,家族子弟皆有命灯,所以推测是被人掳走,贼人有其他打算,尚未伤及孩子性命。这才发布了任务令,让我们这些修士来帮忙找人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拨乱阵法上方的灵像,重新开始演算,片刻之后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而这一次,追踪到的不仅是那孩子已夭折的消息,其殒命地点就在这槐平镇。 这寻踪阵虽然本身是不大消耗的阵法,但因为我使用演算之术太过庞大,导致灵力一下被抽空,在失去意识前一刻,忽然有一道黑色的箭矢刺向我的灵台。 短短一瞬的功夫,我凭借求生本能运起所有能想起来的护身功法紧紧罩着灵台,眼看着那箭矢要射中之时突然化作一片黑雾将我笼住,耳畔响起一阵冰冷的笑声,随即我便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等我再有意识时,听见自己的声音,正高声道,“既然这样,师弟你就留下来照顾她吧,免得这姑娘又出什么意外,再受了伤,昨夜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厉行风一脸尴尬,却频频回头望向床铺的方向,似乎在天人交战,很是纠结。 “刚好今天我们就分开行动,晚上我会回来与你会合,你应该不会带着这姑娘乱跑吧?” “沈师姐,我……” “行了,别解释了。听,她醒了,在叫你呢,还不快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我看见自己转身离开,往楼下走去。 【师姐,发生什么事了?】直到现在,我意识虽然恢复,但精神很差,一开口,蔫得好像被腌了一宿的白菜似的。 【小叶子!你总算是醒了,昨晚我回到房间就发现你躺在地上,身子都凉了,差点没把我吓死。回到神识之后唤了你许久都叫不醒你,你倒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外伤,玉清宗的阵法怎么这么邪门?开个阵怎么像是被人用了酷刑似的?】 【不关阵法的事,是我查到了一些危险的东西。】我赶紧把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师姐听完我的话之后,久久沉默,让我都有些发毛了。 【师姐,你知道那黑色箭矢是什么?】 【嗯,那是熄渊里被镇压的魔君,冥野的招式。无弓无矢,以魔气运箭,杀人于无形。槐平镇幼童失踪案,果然是魔族在搞事。你用阵法窥视到他们的布局,同时你也被他们发现了。】 【可是,魔君既然被镇压在熄渊之下,他怎么能……难道他出来了?】 【当然不可能,他要是本尊在场,你怕是连渣都不剩了。十多年前,你师尊参与的那场镇魔大战,你还有印象吗?】 师姐的话让我浑身一寒,那时我还不过是半步金丹境的修士,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被师尊安排在小玉峰上闭关。再见师尊时,他一身青衣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身上伤势极重,一条胳膊都没了。随他一起出征的弟子,十有八九都死在那场大战中。 师祖与其他各门派四位大能一起以身镇魔,玉清宗中坚一代几乎全部陨落,只剩下现在的宗主跟几位长老。所以我这入门不足百年的弟子,能成为新晋弟子中的大师姐。 修仙界原以各仙宗门派为首的局势改变,短短十来年光景,以散修为主力军的仙盟变成了群龙之首,仙盟又以各大修仙世家为支柱,还与凡间权贵势力纠缠。而如今,妖族、魔族才都会渐渐露出头来,妄图重新争夺天地灵气以及修行资源。 【可我不曾听说,有什么解封的法子,是需要幼童生祭的啊?他们为什么要抓那些孩子?】 【别急,厉行风大概很快就能查到了。】师姐的语气并不轻松。 第8章 看见了真相 提起厉行风,我才突然想起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人。 师姐慢悠悠地解释,【昨夜我替你去看他,结果在他房里发现了一个姑娘,衣衫不整的……算了,不说这些了,污了你的耳朵。总之他厉行风又遇到了未来道侣正在培养感情呢,他们的爱情故事,你远离便是。】 见师姐一副完全不想多提的样子,我沉默了。虽然现在与厉行风单独相处时,我已经能抵挡住他那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不过还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女子痴恋于他。 【小叶子,我们现在交换?还是你再休息一会儿?】师姐见我不出声了,追问道。 【我在识海里休整一会儿,劳烦师姐……】 【行!你好好休息。我会继续追查魔族的线索。】她打断了我的声音,爽快应着。 随后,我的意识越发疲倦,便开始在识海里专心调息,休养神魂。 恍惚之间,我仿佛看见了玉清山半掩于云雾中,青葱毓秀却有些模糊。 未及细思,玉清山上便升腾起滚滚浓烟,火光闪烁,分明是有外敌攻入的迹象。 宗门的护山大阵呢?我心急如焚,想从云端落下前去支援。 紧接着眼前画面飞驰,眨眼之间我便到了山顶大殿前,广场空地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迹或者爆炸燃烧后焦黑的痕迹,几座大殿断壁残垣,被毁得七零八落。 剩余门人依旧在苦苦支撑,对抗外敌,而对面为首之人一袭红衣,那面容我看得真切。 竟然是厉行风,在他身旁一脸妩媚的不正是楚儿吗?而他另一侧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同样也是天人之姿。 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个个都凶神恶煞,一身杀气要将玉清宗荡为平地。 我要阻止这一切! 念头起,目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形冲到阵前,一柄法剑闪烁着幽蓝光泽,让我心中一惊。 那是我自己的模样,难道是师姐用了我的身体? 不对,一手提剑,一手捻诀的姿态,更像是我自己。 可惜以一敌三,很快败下阵来,衣衫被血色浸透,身形如枯叶一般从空中坠落,跌入另一人的怀中。 是师尊来了,但他脸色并不太好,似乎也有伤在身,可依然祭出法宝将我护在之下。 周围光晕星星点点,画面像是无形之力拉扯,时光飞快流动,我亲眼看见师尊被一道攻击打中,浑身被黑气缠绕吞噬,俊逸的脸庞上布满了可怕的魔印。 他们居然引得师尊入魔!我心中恨意滔天,却无法挣脱开周身束缚,根本不能近前。 眼睁睁看着一刀一式的攻击落在师尊的身上,他被众人围住,承受了无数伤害,才重重倒下。 而被护在法宝之下的那个我,痛苦地挣扎着,表情扭曲发出无声的嘶嚎,目眦欲裂地瞪向为首那三人,法宝被破之后反抗并没有持续多久,我便死在厉行风的剑下,身形消殆。 玉清宗最终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渐渐化作灰烬。 厉行风的笑容在火光映照之下,格外刺目。 我像是从噩梦里惊醒,一时分辨不出虚幻与现实,还沉浸在痛失至亲与灭门之恨中。 “沈师姐,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好了。”一个清脆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 我看见说话之人,穿着仙盟修士的青蓝衣衫,猜测对方的身份,就听见我自己的声音道,“行啊,那就拜托你了。”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镇外的树林里,似乎在追踪什么,二人皆足下生风,跑得飞快。 周围灵力波动明显,我不好贸然出声打扰,便如一个旁观者那般静静看着。 只见沈星叶突然起手,掌心飞出一道白光,数丈之外一个影子应声倒地。 “去生门守着。”她高呼一声,指着一个方位,朝身旁的修士挥了挥手。 那修士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带着飘了出去。 在我还未察觉的时候,沈星叶已经起了一个八门锁魂阵,以周围林木为支,以脚下大地为盘,将猎物锁定。这种攻防兼备的阵法,没点修为是用不出来的,而且几乎是在瞬间起阵,运阵稳得叫人羡慕。 接着她身形一闪,就到了前面那影子跟前,一脚踩在对方的后背上,又踩得他发出闷哼。 “披了人皮,扮什么鬼?”她冷声问道,不等对方回答,便临空劈了一掌。 脚下那人痛苦哀嚎着,虽未直接接触却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仙子饶命……小的只是听差办事的喽啰,小的贱命一条,莫脏了仙子的手……”那人哼哼唧唧地开始求饶。 “闭嘴!”沈星叶打断道,俯身用手按在他的印堂之上。 我暗暗抽了一口凉气,搜魂术,就这么轻易地施展出来了。 几息功夫,这人连哼唧的声音都没了,半死不活地瘫在原地。 而另一边看守的年轻修士急急唤道,“沈师姐!沈师姐!” 他那边似有收获,沈星叶松开一直踏在那人背上的脚,在一旁地面的草叶上嫌恶地蹭了蹭,仿佛鞋底上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然后才朝着那边去了。 原来他逮住了一只小妖兽,身长三寸,像只没皮的老鼠,暗红色皮肤上挤满了大小不一的肉瘤,让人不想再看它第二眼。 只见沈星叶伸手从他面前一把捏住妖兽细小的脖颈,掐得这小东西一个劲的扑腾,大张着嘴发出凄厉尖叫。 我若是有表情应该跟那年轻修士一样,五官不由自主地皱到一起。 “这妖兽身上有魔气,如此直接用手,怕是……”他后半句话没说完,被沈星叶瞥了一眼,乖乖闭上嘴。 “槐平镇,脏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徒手把妖兽给捏爆了。 那画面实在太过残暴,我把视线挪开。 沈星叶轻轻甩了甩手,运了一个清洁术,自己跟刚才被溅了一身的小修士都焕然一新。 只是他依旧一脸惊恐的表情,仿佛刚刚看到了什么比魔族更可怕的玩意儿。 “行了,我们回去吧,这件事只能查到这里了。” 回到仙盟驻点,沈星叶将搜魂术得到的记忆画面用留影璧展示出来,在场几人都看得白了脸。 谁曾想到,仙盟中居然有人勾结魔族,抓来女童从小培养成炉鼎,抓来男童就喂给妖兽提炼魔煞。槐平镇不过是他们其中一个猎场罢了。 凡人就算丢了孩子,一个幻术就被迷了心神,等幻术效果过了,早已时过境迁,报上官府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人。 只是不巧刚好抓了一个仙盟关系户,为避免追查,当时那孩子就被处理了。 小喽啰的记忆里虽然没有明示,但能与魔族勾结且欺上瞒下,这内奸在仙盟中的地位不低。这要继续追查下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果然,齐师兄看完之后,表面维持镇定,以犒赏为由将沈星叶留了下来。 【他想软禁我们!难道是要灭口吗?】我再也忍不住了。 【不慌,就算要灭口,还有一个活的在外面蹦跶呢,一网打尽之前,我们还有机会。】师姐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早料到如今的局面。 对啊,厉行风还在客栈吧。师姐是故意回来看仙盟这边的反应,她一定想好了对策。 被引到一处厢房休息,我这才与师姐说了自己所见幻象。 她听完之后,沉默片刻才道,“小叶子,你所见是曾经确实发生过的事,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已经重启过许多次了。” 重启?何为重启?我心中疑惑,却听她继续解释。 “在原本的故事里,你对厉行风一见钟情,只是就算厉行风对你有所好感,也会因为楚儿的存在,导致你们三人关系麻烦。你与楚儿无数次为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撕来撕去,最后暴露楚儿的妖族身份,也让厉行风不得不背出宗门,惹得他俩对你恨毒了。 后来,厉行风结识了魔族圣女,集结了魔族与妖族的力量,准备血洗玉清宗,为当年雪耻。你轻信了厉行风的谎话,打开了护山大阵,引狼入室……” 【原来是这样,那些都是我害的。】难怪看到玉清宗被毁,师尊身死,我心中的痛如此真切。 “这一次一切都没有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了,还来得及。” 【嗯,我不会让师尊跟宗门出事的!】得知了一切真相之后,反而我的心平静了。 我不再执着于过去的幻象,只要我努力修炼,不与无谓的人纠缠,若能像师姐那样强大,不管是魔族还是妖族,我都能与之一战,不必再躲在师尊的保护之下,也能成为守护他人的一股力量。 这时,传音符突然亮了起来。 “沈师姐!你还好吗?”厉行风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不是很清楚。 “我还好,你呢?还在客栈吗?”师姐与我心照不宣,像往常那样应答着。 “没有,我出镇了一趟,给朋友送行……客栈那边似乎有些动静,仙盟那边有新消息了吗?” 那位负责的齐师兄应该是派人去“请”厉行风了,他还不知道形势变化。 “厉师弟,任务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在仙盟驻点等着领报酬。你快些过来会合吧。” 师姐唇角微翘,与我道,【先把垫背的诓过来再说。】 第9章 打开新思路 见到厉行风时,他换了一身衣裳。 沈星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做评价,不消说,他跟那位魔族圣女的关系应该是已经确定了,前脚帮忙把人送出镇外,避开仙盟的耳目,后脚就过来白领功劳。 当厉行风一脸愧疚地表示此次自己没出上什么力,却又强调自己只找了点情报,愿意将全部报酬都赠予师姐时,沈星叶张口一个好就应了下来。 厉行风脸上有些意外,可很快恢复自然,笑着应承。 我能看出厉行风身上的市井气,他定与自己一样曾经混迹凡间,过着最底层的生活。所以我们都对身外之物看得很重。师姐故意气他,我莫名地也很痛快。 不过,等他看完留影璧里的记录,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惹下了一个大麻烦时,脸上的笑容总算是绷不住了。 “居然有内鬼相助,难怪他们会来去无影。” 【他真有脸说,这内鬼称号他也值得戴一戴!】师姐鄙夷地与我说道,【跟白绯缠绵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在乎人家是魔族圣女。】 白绯?这名字,我虽未曾听过,但就很自然地将其与在幻象中看到的白衣女子联系到一起,她便是厉行风日后的道侣之一,与楚儿一起伴他左右的人。 “仙盟把你我留下来,应该是不想消息外泄,玉清宗若是知道了仙盟出了内鬼,那其他各派很快也会知道。” “沈师姐的意思是,他们打算灭口了?” “那不然是请我们吃饭?任务报酬又不是金山银山,需要准备那么久吗?” 以厉行风的脑子他不可能猜不到接下来的遭遇,只是在师姐面前装傻,说明连他也觉得麻烦,并不想出头。像魂石爆裂那个时候,他可以逞逞英雄,挡在我前面,还能营造出体贴照顾人的感觉,但真正遇到非一人之力能抗衡的危机时,他表现得像刚入门的新人,迟钝得不像是演的。 我们在房间里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仙盟的人依然没有动静,直到屋外院子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厉行风自告奋勇说自己出去看看,沈星叶同意了,却暗中取出一张随影符,在他跨出门的瞬间利落地甩到他背上。符纸贴在他身上的同时便消失无踪,一条细如丝线的灵力轨迹从他背心的位置延伸出来。 【师姐这是做什么?】我有些不解,他总不至于丢下我们,自己开溜吧。 【这叫拴狗绳,你且看着。】 厉行风走出去之后,没多久沈星叶便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外面跨院看着似乎没有表现,但穿过院门之后会来到一个布局相似的庭院里,而刚才进来时,我印象中这里明明还有一座曲桥的。 很快我明白了,整座院子被仙盟的人施了术,而且不是那种能被轻易破解的障眼法,实打实地将空间不断堆叠,每一个相同的院子都是真实不虚,头尾相接。虽然厉行风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但随影符的尾巴依然能看见他就在前面某处。 按道理,他走了这么久应该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可为何不回头呢? “他倒是想回头,却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沈星叶抬起手指,把随影符的灵线在指头上绕了两圈,轻轻笑着,仿佛已经能看见厉行风的行走轨迹了似的。 应该是察觉到我的好奇,她调动神识,在识海里将我的意识像是用手掌托了起来。 我的视野在那一刻变得无限宽广,脚下所在的一个庭院霎时变成小小的碎片,不停演生出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碎片,以不同的姿态拼接在一处,细小的碎片渐渐变得光滑,汇合成一个完整的球体。 而随影符的连接灵线,从球面的一点划出一道金色笔迹指向另一面的某一点,那便是厉行风所在位置。 他已经停下脚步,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似乎在原地思考着解脱困境的方法。 只见他掏出一盏晶莹透亮的灯盏,应该是个法器,无灯芯却能自然发出耀眼的光芒。 “走,我们跟上去。”沈星叶提醒道,我的神识从半空中降回识海,与身体融合。 她脚下一踩,用缩地术,沿着随影符的灵线轨迹,眨眼间就来到了厉行风身后。 厉行风被猛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警惕地回头,看清来者才松了一口气,“沈师姐,你来得正好,仙盟的人果然动手了。我们先出去再说。”他转动手中灯盏,并未过多解释。 刺目的白光将两个人影罩住,很快就离开了此间。 看清周围环境时,我才意识到已经不在槐平镇的范围内了。 “我们先回玉清宗去复命吧,仙盟的事还是要让宗主他们去交涉得好。”沈星叶如此说道。 厉行风却面露难色,思忖良久才开口,“这件事关乎仙盟内部,宗门不一定方便插手,不如我们一起去仙都面见盟主,将槐平镇的事彻底捅出来。” 沈星叶正要接话,却听他继续说道,“这是其一,再加上槐平镇上仙盟的人应该都有问题,与我们已经撕破了脸,他们肯定会提防着我们回宗门报信。这一路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危险,所以此时北上,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那好吧,立刻动身。”沈星叶答应得很是爽快。 厉行风半张着嘴,愣了一愣,似乎还有一肚子劝说的话都没用上,半天才讪笑着,“嗯,为了掩人耳目,咱们就别再御剑或用灵力传送了,照凡人的法子也不慢。” 我们混进过路的商队里,躲进载货的车厢后,我与师姐换了过来,她只提醒让我小心盯着厉行风,便去休息了。 狭窄的车厢内,我与厉行风各挤在一边,中间隔着一个层层包裹的贵重货物,看形状像是什么雕像。正好这东西挡住了大半视野,让我不用与他对视,只是在行进途中,偶尔颠簸时,我一偏头就能看见他。 此刻,他靠在厢壁上,似闭目养神,车厢木板缝隙漏进来的光线在他脸上落错光影,更显得五官轮廓深邃。 忽然他睁开眼,与我的目光对上,并不意外地冲我微微一笑,我心跳猛地加速,差点慌得不知所措。立刻移开目光的话,会显得我心虚,于是故作镇定地与他平静对视了须臾才尽量自然地转头看向别处。 他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沈师姐,这次幸亏是与你一同下山,若是与别人,恐怕这会儿我早已栽在槐平镇了。” 这话我是一点都不信,他明明就很有主意,就算没有我,一定也有办法化险为夷。 不过既然他要示好,我便对他摆出一个假笑,算是回应。 脑海里师姐对我说道,【厉行风之所以要北上,恐怕是跟白绯有关系。白绯虽是魔族圣女,但她常年在凡间游走,与仙盟勾结的事情就算她没有直接参与,肯定也是知情的。到了仙都,不管他是想要告御状还是包庇魔女,都由他去吧。反正这功劳,你跟他是抢不到的。】 我回道,【既然你早知道他暗中有其他安排,为何还会同意与他一起上路呢?】 【帮你脱敏啊,你刚刚是不是被他一笑就迷昏了头?】 这么直白的说辞,让我有些汗颜。 师姐继续说道,【我替你向师尊报了平安,别怪我自作主张。仙都的事暂时先瞒着吧,我记得厉行风到了仙都之后会有大机遇,跟气运之子比运气,我们是比不过的,但他吃肉,总能让我们喝点汤吧。】 师姐总是有她的道理,只不过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心酸。 【心酸就对了,我当初也以为自己能斗得过天道,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志比天高,结果被一次次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不过,别灰心,该蹭运气的时候积极地蹭,我总不会叫你吃亏的。】 【谢谢师姐。】我是发自真心地想要感谢她,若只有我一个人,也许早就莫名其妙地得上那所谓不治之症的恋爱脑了。 当天夜里,商队由陆路转水路,我们潜上船后依旧是躲在装货物的船舱内。 夜深人静时,厉行风忽然提议说趁着晚上人少,他去给我找些食物。在宗门里辟谷多年,每次下山时因为灵气稀薄才会偶尔进食,他不说我倒没感觉,这会儿一提,竟然真的有些饿了。 但我不想平白受他恩惠,提出与他一起去。 他连忙摆手,轻轻笑道,“这种杂活,怎敢劳动师姐,我去去就回。” 见此我也不再纠结,想着下一回便由我去好了。 他悄声离开船舱,沿着楼梯上了甲板,约莫片刻功夫他就回来了。 “跟船家借了食盒,这是我自己捕的鱼,凑合着试试吧。” 食盒盖子打开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热气腾腾的烤鱼,香味诱人。 我一边品尝时,听他在一边说道,“别的东西我不敢说,烤鱼我最拿手,这味道你可喜欢?” 看到我点头,他笑得灿烂,将大半条鱼都分到我的碟中,自己则留下了鱼头跟鱼尾。 见我盯着他的碟子,他才赶紧补充,“我就喜欢吃鱼头,这鱼尾上的活肉才是精华,师姐可别跟我抢。” 心中刚升起一抹感动时,师姐的声音响起,【你猜,他为什么要专门给你做烤鱼,而不是请你吃辟谷丹?】 第10章 仙都一日游 瞬间感动的劲全散,我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在脑海回问,【为什么呢?】 【他刚去甲板上给人回信了,因为要放纸鹤,动静太大,怕你知道,就顺便捞了条鱼,在你面前刷刷好感。】 【他联系的是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纸鹤是往西南方向飞,猜测可能是楚儿。】 我陷入沉默,师姐追问道,【你不会真的被他这种小伎俩给俘获了吧?一条烤鱼而已!还是顺便的烤鱼啊!】 【当然没有,我只是大概想明白了,为何玉清宗会碍了他们的眼。】 【不用想这些,这一次绝对不会发生了!】 厉行风大约察觉到我脸色冷了一些,在旁边开始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讲起他没入门前的事情,那些幼时糗事当做趣事来有意逗我笑似的。 若不是知道他的目的,我大概真的会以为他与我一样,童年孤苦无依,幸得师尊救助才被带回玉清山,说不定因此对他多几分怜惜与亲近。 可现在,他表现得越热情,反而让我觉得他越攻于心计。 幸好此时我们还不是敌人。 将来有朝一日,万一我们站在对立面,我是否有把握凭自己打败他?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焦躁,真想回宗门好好修炼,出窍期的修为都没有好好巩固,何时才能进阶。 师姐清了清嗓子,【小叶子,你想好好修炼提升自己,我是一万个支持的,既然如此,仙都之旅就交给我来吧,你在识海里专心用功,夯实基础。】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师姐!】我有些迫不及待地与她交换了身体的控制权。 进入识海之后,我特地封闭了外识,一门心思地专心修炼,全身心沉浸在奥妙功法世界,完全不知外界时间流淌。当识海一点点被灵力拓宽,我的上限也在一点点提高,这种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快乐。 为避免高强度的修炼,提前引发进阶雷劫,我特意将灵力压了又压,若是在平常这种事做起来极其消耗神识跟肉身的精力,但现在这种无我状态之下,简直如鱼得水。 等到我再次被师姐唤醒时,我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一般,至少可以一次提升两个小境界。 “这里是……”刚打开外界视野,我就得到了身体控制权,像是被师姐丢出来似的。 我傻愣着环顾四周,不仅暗香浮动,在周身至少有七八个打扮清凉的年轻男子极力用他们的肢体故意往我这边蹭。我一扭头就差点埋进一面肉墙里,赶紧拉开距离又贴到另一张俊脸。 能忍住不叫出声来,是我最后的勇敢。 【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帮你脱敏啊,我发现你对美色的抵抗力实在是太弱了,所以这一到仙都,就带你来见识见识。】 差点一口老血从喉间喷出,我涨红了脸,急于从他们中间逃走,却发现自己手脚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就知道你会跑,我已经替你喝了三大壶灵酒,你安逸地让他们来伺候吧。放心,这里是正经场所,没有你的同意,他们不会做过分的事情。】 【师姐!这还不过分吗?】我咬着牙根,只好闭上了眼睛,那些白花花的东西,眼不见心不烦。 “美人这是怎么了?醉了吗?脸怎么这么烫呀?” “奴帮美人散散酒气吧。” 一边是微凉的手掌,一边隔着湿滑的帕子有手指触感,我的脸颊被左右包裹起来。 我只好重新睁眼,一缩脑袋捧着自己的脸,努力避开这些人。 “美人难道是害羞了?方才还好好的……” “什么好好的?你们别碰我!”我急得要哭了,拖着软绵绵的身体想从椅子上翻到另外一边去。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别把美人吓着了,难得的贵客,拿出咱们虹苑的气势来,用点心思!”说话的人,挥了挥手,示意贴得最近的几人让出些空间来。 我才看清他的脸,竟与厉行风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五官轮廓格外清晰的,阳刚又不失俊美。 可目光不小心就瞟见他半开的衣衫中,沟壑分明的肌肉垒块,更要命的是衣衫布料薄如蝉翼,穿了跟没穿没多大的差别。多停留一息,我的双目就被烫得疼,只能又闭了起来。 可我一闭眼,就马上有人凑到跟前来,贴在我边上,说话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到脖颈处,吓得我赶紧又瞪大眼睛,防备似的紧紧环视着这些人。 “你们……你们人太多了……” “美人的意思是让其他人都退下。”先前说话的人像是领头的,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安静了。 他甚至坐到了我的椅子把手上,身体几乎都快要挨着我了,“不如把奴留下,他们都散了,美人看这样,如何?” “蒙江!你怎么可以吃独食?也太狡猾了吧!这怎么行?” “就是啊,我们也想陪美人玩。” 被唤做蒙江的人俯身盯着我的双眼,又用表情示意我出声回应。 胸腔内心跳如擂鼓一般,我一边用手掌按住心口,一边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出去吧。” 其余几人发出不满的嘟囔声,却不再纠缠,真的都转身离开了。 房间顿时宽敞了不少,而那个蒙江冲我一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看来美人只喜欢奴一人,倒叫奴很是欢喜。” 我抬手拨开他的手,与他拉开了距离,“你别离我这么近。” 他反而一把撑在椅背上,像是把我圈进怀中,“美人是不喜欢与人太近,还是从未试过与男子亲近?” 面对着一张酷似厉行风的脸,突然放大在我眼前,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这时,我才明白,不是面对着某个会让人心动的对象时会心跳加速,脸红气短,哪怕是对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只要觉得紧张,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说话之间,他越靠越近,脸颊几乎都要贴到我的脸上。 忽然有什么细长冰凉的东西在我脸上扫了一下,顿时有一种被蛇信子舔了的错觉。 按理说,修士不应该惧怕某一类动物的,可是我怕蛇。 那是几岁的年纪,我曾在草丛中不小心踩到蛇尾,被蛇反咬了一口,幸得一个路过的老人家相救,可从此之后对蛇的恐惧就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我的能力可以斩杀无数条蛇,甚至轻松对付修行千年的蛇妖,但我还是怕蛇。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望向他,声音都有些发颤,“刚才,是什么?” 蒙江笑着对我显出金色的竖瞳,又在下一瞬恢复寻常模样,“美人真是第一次来虹苑吗?是对我们妖类有何不满?” 顿觉眼前景象有些花,我竟然没看出他就是蛇妖。 几乎是本能反应,双手用尽力气推开他,然后我重重摔倒在地,一转身手脚并用地向门口方向爬去。 【师姐!真的不行,我不能在这里,跟我交换吧!】我在脑海里不断呼唤,求救,可是她好像消失了一样,不做任何应答。 “美人喜欢在地上爬吗?这个,奴最擅长,美人想不想看奴的本体?” “不!不想看!”我尖叫出声,拼命手脚交替着在地板上滑动,却离门口越来越远。 腰间一股力量将我的身体拨转过来,我才发现蒙江化作半人半蛇的状态,正用自己的尾巴卷着我的腰肢,将我从地板上提了起来,拉到半空与他保持同一水平视线位。 上一次历劫,九道天雷劈在头顶时,我都不曾有过如今这般绝望的恐惧感。 头发发麻,身体发软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识海像被堵塞,我已经变成一个无用的废物,即将落入蛇妖之口。 忽然,他伸手抚过我的脸颊,“美人为何落泪?” 巨大的恐惧像是扯断了脑子里某处绷紧的弦,我丧失了知觉似的,竟呵呵笑出声来,说着毫无意义的傻话,“你真好看。” 四肢有了自己的意志,紧紧攀在蒙江身上,像是挂在树上的猴子一样牢牢抓着树干,如此一来我的视野就是临窗的墙壁,某一处压力得到了释放,从而忽略了其他感官。 酒劲散去,是四个时辰之后的事。 从虹苑出来时,我觉得自己也许不那么怕蛇了,而且再也不想靠近任何男子。 【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应该直接给你准备个等身抱枕,还能省下六十枚灵石。】师姐总算是出声了。 【六十枚灵石?】玉清宗长老亲传弟子,一个月也只有两枚灵石的补贴,我心口仿佛在滴血。 【对啊,虹苑本来就是销金库。一晚上六十,已经算是便宜了。结果你什么都没有做,抱着一条大蛇抱了一夜,是不是觉得有点亏啊?】 我的脸颊飞速升温,恨不得立刻堵住她的嘴,头一回觉得脑海里的笑声这么烦人。 走在仙都繁华的街道上,我整个人都麻木了,无暇顾及初次来到这种热闹地方的新鲜景致。 【走吧,去跟厉行风会合。他那边应该已经快结束了。】师姐提醒道。 【不,我想回玉清宗。】 【百年开放一次的秘境,想不想去?】 第11章 黄龙秘境 百年一开的秘境,我当然会心动,催促着师姐详细说说。 原以为仙盟会在此地建府,是因为这里本来就很繁华,没想到还能碰上这种好事。此秘境唤做黄龙境,据说是上古飞升真仙所遗,入口位于仙都与尚京之间,由仙盟派人看管。 宗门大课上曾经提到过,当年仙门之首的天剑宗拥有一个六十年开放一次的秘境,每次为了争夺秘钥,都是一场仙门盛会。百年一开的秘境,其蕴藏之丰富更是不可估量的,也难怪如今仙盟能越过天剑宗被修仙界人人仰望。 最惊喜的莫过于此次秘钥只由仙盟直接派送,不用参加什么大比来争夺,而且玉清宗就有十个秘钥。 这都是厉行风的功劳。 自打到了仙都之后,与他分开行事,他寻了门路直接面见仙盟盟主。不知道他如何巧舌言说,总之槐平镇的事情算是了结了,依当初的约定,任务令的报酬全归了我,而这荣耀便都是他的。 仙盟对外宣称是玉清宗解决了槐平镇魔族细作,查清了幼童丢失案件,至于他们内部有人与魔族勾结之事被抹得干干净净,相关人士也随之销声匿迹。之后便在仙都大设宴席,邀请仙门诸派共庆,筹码便是提前开放黄龙境。 消息一出,宗门里好多人都来了,连师尊也亲自到了仙都。 宴席上,宗主师伯带着爱徒厉行风与各派来使、仙盟管事长老把酒言欢。听他们互相恭维,那长袖善舞的模样我是学不来。所幸师尊与我一样,更爱清净,师徒一起默契地提早离席。 “此番任务,你立下奇功,待回山,为师另有奖励。” “徒儿不敢冒领功劳,都是……厉师弟机灵。”我垂下脑袋,严格算起来我只出了三分之一的力,还有三分之一是师姐的功劳,而现在最出彩的三分之一都是厉行风。 “是吗?你觉得都是他人功劳?”师尊像是话里有话。 我急忙辩解,“徒儿自然也有出力,只是结果并不如意。” 虽然丢失孩童确有已经夭折的,但还有活着的,也许此时被当做工具在受折磨,可因仙盟有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无法再前行。厉行风已代玉清宗欢欢喜喜地领了嘉奖,宗门上下都以此为傲。 就连我,也对黄龙境生出期待,可槐平镇上那些痛失亲儿的百姓却永远不会再看到自己的孩子了。 当年刚上山时,在宗门大课上就听过教诲,一入修行之道,就要斩断尘世缘,与凡间再无瓜葛。我初初以为像我这样的孤儿出身,没有亲缘,是最易做到的。 但现在明知凡人性命可被搭救,却要装作看不见,再叹一句生死有命,他们明明都是因为身上有灵根天赋,才被歹人看中,若易地而处,是我沦落到那种境界,我也会希望有高人来拉我一把。 我久久沉默着,口中发苦,师尊也没有说话,气氛似乎变得凝重了。 “星叶,可还记得你的初心?” 听到师尊语气温和,我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脑海画面莫名跳回到我裹着一身脏污破布的时候,人群中一道青色身影停驻在我面前,我只能看到他的长袍跟长袍底下干净的靴子,那时他的语气也是这般温柔,“做我徒弟可好?” 恍惚间,我泪如雨下,像是积攒了许久无处发泄的愤懑与委屈,终于找到了闸口,肆意冲泄。 师尊伸手替我擦拭着眼泪,“邱盟主他不会坐视不理,这件事被撕开了口子,仙门各派的眼睛可都在盯着。我辈修行不易,更应守住本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哭。” 我心中所想一句也没说,可师尊他都知道,他没有怪我不顾大局,也没有怪我不够尽力。 明明想要像往常那样听师尊的吩咐,但眼泪偏就越来越汹涌,我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乞儿,趴在脏臭的泥沼里,饿得无力动弹,来往行人匆匆只有师尊丝毫不嫌弃地捉住我的手,将我从泥泞里拉了出来。 胸口热烈鼓动,灵感突现,我猛地瞪大眼睛,忘记流泪,带着哭腔朝师尊道,“徒儿好像……要突破境界了。” 师尊笑出了声,“这是好事啊,为师早就发现你修为大涨,快定下心思,调息运功。为师替你护法,准备应劫。” 进阶雷劫,银光撕裂夜空,一声接一声的闷响,有师尊在身边,渡劫也渡得格外安逸,灵力像是源源不断,足以轻松应付九道劫电。 待我成功突破境界之后,师尊将愈气丹直接塞进我口中,我含糊地想说不用,但他盯着我的样子让我瞬间闭嘴,乖乖吞下,调用药力梳理了经脉中还不稳定的灵气,将其炼化。 这一番折腾,天边泛起青白,眼瞅着就要日出了。 “接下来你便留在仙都,与其他同门准备入秘境吧。为师准备闭关一段时日,以防熄渊又有动静。此次你入黄龙秘境,需千万谨慎,同门之间能够相互照应便是最好,若有危险,不要逞强,保命为要。” 我有些惊讶,师尊的意思居然是让我先保自己,而不是先照顾其他同门,哪怕我的修为已经是这一辈弟子里最高的。以他往日的做派,这不应该啊,似乎有些太过担心我了,不是亲爹,胜似亲爹啊。 “知道了,徒儿谨遵师尊教诲。”我重重点头应承。 师尊又掏出一本高阶功法,让我先自行研读,若有疑惑便等到之后再请教他。 算算我去一趟秘境,顶多个把月,他闭关一次,恐怕就要好几年了,再想见面只能等师尊出关了。 像是看出我的心思,师尊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等你从秘境里出来,回听云峰寻我,为师不怕打扰。” 眼看师尊要动身返回玉清宗了,我赶紧把之前炼制好的紫阳丹送了出去。 说来惭愧,本来是打算请师姐替我炼的,可转念一想送礼都要借旁人之手,实在不诚。 这高阶丹药的失败率,让我差点用光了从秘境里带出来的月华草。总算有了一个品相完美的成果,看见师尊脸上的笑容,这大半年的心血也都值得了。 “没想到你在丹道上居然有此领悟力,不错,不错。” 于是,我又多了一本丹方秘籍,师尊还说下次一并考较。 我僵着笑容恭送师尊,心中却跟师姐发起了牢骚,【大半年才炼成这一枚丹药,如此笨拙还让师尊误会了,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那本秘籍不想要,就放到市集上去,散修看见了哭着求你卖呢。】 【不卖!】师尊给的,我怎么可能拿去卖? 师姐在偷笑,一想到要背几万条丹方,我则欲哭无泪。 黄龙秘境开启之前,仙盟特意安排人给此次寻宝的修士们介绍了秘境的大致情况,点出比较危险的区域。只因其内部空间幅员辽阔,且时时会有变化,这些介绍也只是根据前人经验总结,具体还是需要亲自探查,且随机应变。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秘境出入口的开关时间是固定的,等到结束时,所有人拿着的那柄秘钥会有相应的提示,需要在一定时间内赶到出口附近。 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提前布下传送阵,或者用传送符不就好了吗?” 台上讲解的人微微一笑,“黄龙境内灵气充盈,但变化诡谲,所以外间的传送阵法以及传送符都会出现偏差,所以诸位道友要记得,不要使用传送类术法,否则也可能会出现你被传送至某只妖兽的肚子里这种恶果。” 底下的人顿时哗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可从没听过不能用传送术法的秘境啊,这百年一开的大秘境就是不一样啊。” “咱们进去之后需得估算路程,在秘境关闭前就要往出口的方向赶了,免得到时候来不及离开秘境,被困在里面,可就是至少一百年啊!” 师姐的声音在我脑袋里响起,【仙盟的人真是狡猾又小气。】 【怎么说?】 【传送术法与其他术法有何区别,都是运用灵力,改变物质状态嘛。为何秘境里单单不许人传送,他就是想让你们把时间都花在路程上,这样寻宝的时间就少了啊。虽说这样的大秘境,资源是可以再生的,但一次进这么多人,能带走的东西也不少了。要了面子,还要里子,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啊。】 师姐的话,我明白一些,又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这是仙盟动的手脚?】 【对啊,你看玉清宗的宗门秘境,要想离开,直接在秘境内用符就走了。为什么?难道是玉清宗符箓质量更好?当然不可能了,符箓都是一样,用符的人也是一样的,只是规则有了变化而已。】 我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之前在槐平镇时,仙盟驻点里的庭院就被一种诡异的空间折叠术法变成一个无法逃脱的困境。看来仙盟中人的确会一些特殊的手段,即便师姐又用尽量简单的话语跟我解释了一番,但最后得出的结论仍是以我目前的修为无法破解。 讲解大会结束了,聚在一起的人群渐渐散开,我打算去采买一些必需品为秘境之行做准备,师姐给我列了一长串的购物清单,还说她这个半吊子炼器师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我抬眼一看,“宁师兄,有何指教?” 宁沉挡在我面前,他身后还几个同门师弟妹,“沈师妹,听说你这次抢了厉师弟的所有任务报酬,得了不少灵石。” 第12章 这半吊子的炼器师 宁沉的声音不大,但周围还是投来了不少目光,修士的耳朵都灵得很。 不少人看到我们都是玉清宗弟子打扮,而宁沉架势分明不太友好,对于这种门派内讧事件最能引人关注,立马就有闲散人员围拢看戏。 槐平镇的任务令原是六百灵石奖励,后来他们主动加了价,变成一千二,最后也是厉行风他自己说不要了,都给我的。那是因为他忙着陪娇人儿,没空继续追查,自己心虚。 但显然,这两天宴席上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我是那个偷懒躲滑,强占功劳的人,毕竟我连一次酒都没给仙盟的邱盟主敬过。 “是有这么回事,宁师兄,你有问题吗?” “宗门任务令,早就言明是多人合作,你与厉师弟一起下山,如今自己独吞所有奖励,明长老就是这么教弟子的?” 我知道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只是懒得与他纠缠,但他偏偏要提我师尊,就是在故意点火。 眼看周围看戏群众越来越多,人人眼中闪着光泽,期待着越闹越大才好。 气极反笑,我上前两步,对他说道,“宁师兄是在嫉妒我与厉师弟关系好吗?他把自己那份都给了我,让你这么不痛快啊?我都不知道,宁师兄你在意的是厉师弟,还是在意我这个师妹?” “哈,原来是争风吃醋!”围观的人嘻嘻笑了起来。 宁沉的脸色一白,怒瞪着我,蠕蠕嘴唇,欲言又止。 我敢说他一定是想骂脏话,但在同门面前又要顾及自己大师兄的形象,才忍了下来。 不等他重新组织语言,我从乾坤袋里取出几盒上品灵丹,分给他身后的师弟妹们,“过几日咱们一起下秘境,这些丹药给你们备用,仙都这儿什么都好,就是东西略贵点,不过确是上品。” “谢谢师姐!” “多谢师姐!” “哇,这药香,真好闻!不愧是仙都的丹药,一定要很多灵石吧。” “师姐,你自己也留着些,到时候还要仰仗师姐多照顾我们呢。” 我笑着应承,仿佛完全看不到旁边宁沉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练了这变脸的本事。 一圈人我都送到了,独独不给宁沉。他虽然不一定看得上我这丹药,但也被气得够呛,已经完全忘记来找我茬的初衷,我偏不给他机会再与我搭话,丢个后背让他有气没处撒。 做完散丹童子,在友好欢快的气氛中与师弟师妹们暂时分别之后,我离开仙都府,往附近集市方向走去。 脑海里师姐的笑声像是忍了许多,特别大声,【小叶子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刚刚宁沉那个表情真滑稽!】 【还要多谢师姐炼了那么多上品丹药,让我有机会转移视听,没想到厉行风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居然在大师兄面前煽风点火。】 【宁沉找你的麻烦,倒不像是厉行风挑唆的。虽然我是不喜欢厉行风,但客观的讲,他不至于前脚把报酬全给了你,后脚在旁人面前就颠倒黑白说你的坏话,而且宁沉跟厉行风一向也不是一路人啊。】师姐收了笑,冷静与我分析着。 【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我实在想不出我与厉行风之间的事情,怎么会传到宁沉那里去的,思来想去,没有头绪干脆不想了。 师姐催我先去炼器店铺看看,【看我给你做几个大号的乾坤袋,这回秘境咱们得装多点。】 刚让小二拿出材料,就听见身后有新进来的客人,“我要买这些东西,你们这儿有货吗?” 小二跟我都转向说话的人,对方的目光也落到我脸上,似乎停了一下,又快速移开,不耐烦地将一张清单拍在了旁边的柜台上。 “您请稍等。”小二眼中亮起光来,赶忙喊来了理货的掌柜来招待这位大买家,然后才继续招呼我这种零碎生意的小客。 我低头继续挑选着炼材,可背后似乎总粘着一道视线,让人莫名有些不太舒服,等我回头却没发现目标。 而师姐先于我找到了视线的主人,幽幽道,【原来是她呀,还真是锲而不舍。】 【谁?】 【我们的楚儿姑娘啊。】师姐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 我转到另一头的货架旁,装作不经意地往那位不差钱大买家的方向望去,对方容貌已经完全不同,而且身上衣着样式以及腰间的绳结挂饰,都彰显着对方应是鹿林山的弟子。 以驭兽术闻名于修仙界的鹿林山,他们还经营着贩卖灵兽的生意,算是财大气粗的门派,弟子下山采购交易出手向来阔绰,也是商贩们最爱的那种客人。 若不是师姐从不说笑,我都有些难以相信,这高高壮壮一脸晒痕的女修竟然是那个平日里说话都娇滴滴的楚儿。 不过妖族最擅变化,她借用过凡女身份,再借一个鹿林山弟子身份也不出奇。 我的东西很快选齐了,结账时,楚儿也在边上,她毫不顾忌地打量着我挑的东西,轻轻唏了一声,“这种便宜货,也有人要?” 正在替我打包的小二脸上笑容有点尴尬,又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表情。 知道她真实身份之后,我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小二见我没说话,赶紧把帐算好,“盛惠,四枚上品灵石六百灵珠。” 我摸出五枚灵石递了出去,等小二找零。 楚儿在一旁高声催道,“快点,我一会儿还有事呢。” “您这边还差一件鬼山玉,我们掌柜的已经去取了,还请您再耐心等等。”小二的很是恭敬。毕竟楚儿面前堆了十几件东西,单独每一件的包装盒都看起来十分精美,里面的东西定是价值不菲。 其实我有点好奇,她平时就是这么骄纵刁蛮,还是看到我才故意装出这副做派? 我这边已经钱货两讫,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带到了边上的东西,哐嚓落地碎成几片。 有一片正在我脚边,顿觉凉飕飕的寒意沿着小腿往上蹿。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这放得好好的寒霜花,被你碰掉打碎了!”她立刻上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你得赔!” 对方眼里得意,就差把故意栽赃这几个刻在脸上了。 倒是柜台后面的小二很是担忧,连忙跑出来想收拾残局,却被楚儿阻止,“不许动!谁动谁替她赔钱!” 小二被吓住了,退后两步。 看着楚儿咄咄逼人的样子,我抿紧唇,微微蹙眉。 “这里所有人都看见是你碰坏了我的寒霜花,你不赔就休想离开!” 店中还有其他客人,都纷纷望向这边,被这喧闹声吸引。 这似曾相似的画面,让我无名火起,正想发作,被师姐的声音安抚了。 眨眼功夫我们互换了,在识海中我看见沈星叶抬手,转动手指,就把地板上散落的碎片收拢到一处,归置于之前存放它的那个木盒里。 “别以为你捡起碎片就完事了?这东西值三千灵石,你……” “你弄这些材料是打算精炼法器吧?”沈星叶反问道。 “废话!”楚儿被她突然打断,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了。 “仙都的炼器师可不便宜,这样吧,我替你炼,用炼器费抵你这寒霜花。反正用它的时候,也要先揉碎。”说着,她手掌朝着寒霜花的方向,隔了一段距离,却仿佛已经捏住了破碎花瓣。 在一阵清脆声响中,那几片花瓣被无形之力捻成了晶莹的粉尘。 楚儿下意识叹道,“你竟变得这般厉害?” 话音落下,楚儿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不是熟人怎知对方变化,幸好发现沈星叶并没有在意她的轻叹。 “你当真会炼器?不是故意诓我?”楚儿的语气缓和许多。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如何诓人?若我做不好,你这些材料全部双倍赔给你。”沈星叶笑得坦然。 楚儿表情有些迟疑,这时掌柜刚好带着最后一样材料过来。 “行,那这里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你若是做砸了,所有材料便以双倍价格赔给我!” 沈星叶伸手示意让她把法宝胚子拿出来。 “在这儿?” “你都让在场的人替你作证了,那我还能在哪儿开工?问掌柜的借借地方咯。” 掌柜的忙赔笑,将人引到隔壁茶室,还贴心地把一堆材料都给送了过来。 沈星叶卷起袖子,就把一个铜鼎摆了出来,楚儿的法宝胚是一柄匕首,她想要附加灵伤以及寒冰咒术,还要能认主。 “这可是神兵,你要是弄不好,也一样要双倍价格赔给我!” 旁边看热闹的掌柜声音不大,“这位道友用的是不周鼎,只会事半功倍,出不了岔子。” 楚儿白了他一眼,“掌柜你很闲吗?” 一切就绪之后,我这外行只瞧着东西全进了铜鼎,突然之间满室光华,七彩流金,灵气大溢。 “好了。”沈星叶已经收起家当,把一柄通体透亮的匕首送还给楚儿。 这东西原先只是中品神兵,精炼之后已经变成了绝品神兵。哪怕我是外行,对于炼器之道的理解也仅限于从宗门大课上学来的一点点见识,也知道沈星叶给楚儿炼的这东西非常精妙。 我敢说外面任何一个接单做生意的炼器师都不一定能将一个法宝胚炼出跃升两个品阶。 从楚儿接过东西时的表情就能看出,她是相当满意。 “炼你这一单,仙都市价至少三万灵石,你那寒霜花三千,现在你还倒欠我两万七千灵石。” 沈星叶慢悠悠地算账,楚儿的表情跟着变了。 “你说什么?” “一般炼器爆品呢,雇主都还有额外的奖金,不过也不知道仙都是什么价,我就先不跟你算了。两万七,你看你是直接给我呢?还是让人回家取呢?” 第13章 当了一路的看客 我本来以为这钱不一定能拿到手,没想到还是小瞧了楚儿。 不一会儿功夫,炼器铺门口就有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送东西来了。 “喏,这里二百七十枚灵晶,你仔细数数,本姑娘从来不欠人情,更不会欠人钱!” 沈星叶一甩袖子就把那些灵晶全收了回来,还在脑海里劝我别笑那么大声,吵到她了。 装灵晶的盒子还回去的时候,我一眼扫到盒面上有个眼熟的图案,却一时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离开炼器铺之后,我们换了回来。 【行了,我要去闭关去炼好东西了,到时候去秘境大杀四方用得着。你就自己逛逛吧。】 她的语气像是在给小孩喂糖,却让我心情更好了。 仙都这里有难得一见的修仙集市,除了那种专门店铺,还有很多散修贩卖一些不常见的宝物。 我一路走一路看,收获不少。 忽然就在路边一个挂着价目表招揽生意的炼器师那儿看到了炼化神兵只要八千灵石,当时我就倒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楚儿会不会来这种地方逛,要是被她看到,之后会不会追着我要我退钱。 “道友想炼什么?可以来看看。”那炼器师察觉到我的视线,主动搭话。 我赶紧摆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有一个地摊被层层叠叠的人都围了起来,不时发出吆喝赞叹还有掌声,热闹至极。 好奇心驱使之下,我也凑过去看看那边是卖什么东西。 人群中间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修士,全身披着厚重兽皮制成的披风,脑袋上的皮帽至少用了四五种不同的灵兽皮,这一看就是鹿林山的男修,他们从不掩饰自己的战绩或是库存。 “来来来,十个灵石一开,看看手气如何?”他单手拎着一个黑漆漆的布袋,鼓鼓囊囊地装了不少东西的样子。 旁边有如我一般新来的人,小声问身边其他看客,“这人卖的到底是啥?” “道友第一次来仙都?这是在赌蛋啊。” “何为赌蛋?” “他们鹿林山的玩意儿,把珍稀灵兽蛋或是妖兽蛋,混在一起,让人随便摸。摸到哪个是哪个,运气好的,能开出好东西,运气不好的就只是个不值钱的妖兽。” “原来如此,那也没什么意思嘛。”说话人的语气有些傲慢,引起了讲话人的不满。 “看道友打扮是天剑宗的吧,方才有人从老板那儿赌到了一只八百年的苍南玄龟。” “真的?多少灵石开出来的?”剑修一听到玄龟这种珍稀炼化材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到一百灵石,运气真的是好啊。那玩意儿就连仙都最大的炼器店铺都不一定有货。” 站在中间的老板继续兜售着自己的宝贝,“我这儿好东西还有很多,要想试试的快下单,好东西可不等人!” 片刻便有好几个修士纷纷入场,爽快地掏出灵石。 “厉大哥,我也想试试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 紧接着便是我十分熟悉的男子声音回道,“好啊,那你去试吧,先买几个。” 厉行风也在逛市集,他身边跟着的女子看着脸生,一身鹅黄色长衫显得格外娇俏,腰间坠着一条星月形状的吊饰。 我心下明白了,她定是飞星阁的女修,恐怕也是来仙都准备赴秘境的。 许是我的目光有些直接,厉行风一扭头就发现了,立马露出笑脸与我打起招呼。 “沈师姐,这么巧?” 我报以微笑回应,并没有打算跟他多说什么,可他居然拨开人群往我这边走来。 “听说上午的时候,宁师兄去找你麻烦了,似乎是因为一些闲言闲语。沈师姐没事吧?”他压低了声音,表情很是关切。 我瞥了一眼那边现场开蛋的欢呼人群,没接他话,反问道,“又交了新朋友?” 他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看了看,才笑着回我,“陈姑娘是飞星阁的道友,我们聊得投缘,她第一次来仙都,想买些东西便让我作陪。对了,一会儿我们打算去西江月用些灵食,听说那里有一个食修,能把灵植灵兽做成绝世美味,且不损食材的灵气,对修士大有裨益。沈师姐也一道去吧。” “不必了,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点事。” “若不是要紧的,不妨晚点再去。过两日,大家一起下秘境,也当互相熟悉熟悉,我做东,师姐给个面子嘛。” 这次入秘境的人数众多,默认规矩是自由组队,一队二三十个人会保险一点。我们玉清宗只有十个人,除了仙盟自己人之外,在其他门派里已经算是多的了,看厉行风的架势是打算拉着那位陈姑娘一起了。 飞星阁以医修闻名,秘境里有个医修在,确实方便很多。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时,刚才的姑娘已经回来了。 “厉大哥快看,我开到一只小白貂,它好可爱!你来……”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这位是?” “姝羽妹妹,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门师姐沈星叶。”厉行风说完,又转向我,“沈师姐,她就是我刚才跟你提到的飞星阁道友,陈姝羽。” “原来是厉大哥的师姐啊,有礼了。”她怀里抱着尺余长的白貂,朝我欠欠身算是行礼。 我点头还礼,已经决定不去凑热闹,刚要向厉行风开口,就听陈姝羽说道,“师姐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西江月吧,厉大哥说要请我吃仙都最好吃的灵食,你也来尝尝嘛。” 少女娇憨地笑着,不时抬眼用一种崇拜的倾慕眼神望着厉行风,身子也无意识地往他身边贴。 她大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已经深陷在厉行风的魅力之中,对他一往情深。 厉行风顺着她的话又一次邀请我,热情得快要烫到人了,仿佛他们的爱情一定要有一个旁观者才算完满。 明明我对厉行风已经绝对不会有任何绮思,心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用师姐的话说,可能是脱敏脱得太过彻底,以至于我对这种男女之间暧昧氛围逆反式的厌恶了。 【去!为什么不去啊?厉行风花钱请客哎,这种机会可太少见了,你不想当他们的电灯泡,那点完菜直接打包走啊,对不对?这种专门做灵食的食修,我以前可没见过,走走走走!】脑海里师姐的声音倒是很兴奋。 【要不你来?】 【别,你在玉清山上就一直当宅女,好不容易来一趟仙都,就当见见世面,乖啦,自己去。我这边任务还重着呢,除了炼器,丹药也得多准备些。】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我对着厉行风点头同意,那一瞬间仿佛看见陈姝羽的脸色僵了一下,笑容冷了几分。 反正打算蹭点吃的就走人,我假装没看见。 至于厉行风,他心情似乎很好,还要去赌蛋,也不管我感不感兴趣,给我也买了一个。 其他人都是现场打开看结果,我从他手里接过来就直接塞进了灵兽袋里。 “不现在看吗?” “不了。不是说要去西江月吗?差不多可以走了吧。”每次多跟厉行风说一句话,我都能感受到陈姝羽的视线。 小姑娘是一点也不掩饰对厉行风的独占欲。 到了西江月的阁楼之上,幸好我们来的时段并不是最热闹的,客人不是很多,便选了临街靠窗的位置。 三人落座之后,金主厉行风大气地让小二把招牌菜都挨着上一遍。我瞥了一眼那些酒菜的价格,都不知道厉行风居然这么有钱,难怪槐平镇的任务令奖励他看不上。 陈姝羽像只兴奋的小麻雀一样贴在厉行风边上,一直跟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能隐隐感觉到她像是故意在我面前展示自己与厉行风更加亲密,于是在等菜的时候,专心望向窗外的风景,当好安静的背景。 叮叮当当一阵金属脆响,将我的注意力从外面拉了回来,小二引着一位客人从我们边上路过。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对方剃得光亮的头颅十分显眼,他手中的金色环杖再加一身灰蓝禅衣昭显着佛修弟子的身份。 “没想到这次黄龙秘境一开,连沙毗门的人都来了,还真以为那些佛修不问世事,不贪俗物呢。”厉行风轻声感慨。 陈姝羽小声接腔道,“听我们阁主说,是仙盟盟主专门发了邀请呢,这一次就连极乐坞都派了人来。” “极乐坞?”别说是厉行风了,就连我都很吃惊。 想当初我刚入玉清宗那会儿,还曾接到过追缴极乐坞门人的任务令,这才多少年呀,极乐坞居然也成了仙盟的座上宾。一想到极乐坞那些鬼修做派,我就浑身不舒服。 玉清宗跟极乐坞的恩怨,修仙界大概没人不知道。我派符法对上他们的邪术,正是相生相克,斗起来那就没完没了。 陈姝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补道,“极乐坞那种小门派上不了台面,要不是当年镇魔大战他们出了一些力,根本不会有资格……”刚好小二先上了酒,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主动起身给我们斟酒,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 我扭头时,瞥到刚才那位佛修被人引着进了一间包厢,里面似乎已经有客人在等着。 这次黄龙秘境一行,是机遇,也是挑战,危险肯定也不少,但我心中反而越发期待。 第14章 黄龙秘境入口 不一会儿传菜的小二把热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几乎将面前方桌摆满了。 我看了这么多汤汤水水的菜式,暗道打包也不方便呐,于是只能低头用功,专心对付碗里的美味,尽量无视眼前这对男女,你给我夹个菜,我给你舀一勺汤,互相融化在对方的眼神里。 好几次厉行风打算给我夹菜时,我预判他的预判,飞速抢在他之前把东西拨到碗里,吃顿饭跟除魔大战一样。 倒是陈姝羽笑得很开心,“原以为沈师姐不苟言笑,是性子冷情之人,没想到吃饭时倒像个孩子。” 我堆起假笑,迅速解决了剩下的食物,把汤碗也喝了个干净,给自己施了一个小清洁术才起身向厉行风道。 “多谢厉师弟的款待,我想起还有一些私事要去处理,就先失陪了,你跟陈姑娘慢用。下回我再请你们。” 最后那句是客套话,再对着他们俩吃一回饭我会累。 正打算往店门方向去时,我一眼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乔装过后的楚儿吗?她身后还带着一个人,他们正往这边走来,小二很是热情地引路。 我赶紧转头朝另一个方向去,要是这会儿遇上了,万一她后悔自己给了我那么多灵晶,与我拉扯起来,我实在没信心独自应付她。 只一心想着避开楚儿,希望她能先看到窗边的厉行风转移注意力,到时候我再寻机会偷偷离开,我也没太注意看路,结果一边回头查看情况,一边往前走时就撞上刚从厢房里出来的人。 对方被撞得直接跌坐回屋内的地板,手里的禅杖当啷掉在地上。 这响动也太大了些,生怕引起不远处其他客人的关注,我迅速跟进了那间包厢里,顺手还带上了门,接着才去扶对方。 “真是对不住,是我没看路,大师可伤到哪儿了?”我扶住对方胳膊时,感觉不到任何温度,而且他身体僵硬得有些古怪,扶他起来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极为瘦弱,但隔着衣物看着与常人无异。 我努力按捺住想要用灵力探查他底细的好奇心,只见对方重新站稳后,向我施礼,“无碍,不妨事。” 我俩站在门边对峙了一会儿,他开口,“檀越可否让路?” “哦,失礼……”我赶紧避让到一旁,请他先走。 趁他开门的时候,我偷偷向外打量,楚儿果然是看到了厉行风,并且还坐到他们那一桌上,几人似乎有说有笑,我松了一口气找机会绕到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西江月。 看来楚儿乔装的事情,厉行风果然是知道的,但我现在一见到楚儿会莫名心虚,这一点不好。 回到仙盟安排的住所,师姐安慰道,【你心虚什么?我们做的自愿交易啊,她要嫌我价高,她不答应不就好了嘛。你就是放不下那点道德素质,赚钱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上天去我们都没错!】 我哭笑不得,倒是一下子吃多了灵食,肚子里热乎乎的,灵力好像有些乱窜。 师姐放下手里的事情,以神识替我做引,助我炼气化神,几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 那西江月确实有点东西,下次定再去试试,换师姐出来也去尝尝鲜。 【算你还有点孝心,我没白疼你。】 总觉得她的话哪里怪怪的。 很快就到了黄龙秘境正式开启的当日,玉清宗弟子们整整齐齐地跟在宗主身后。 等我们到达秘境入口时,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数最多的自然是仙盟几大世家的修仙子弟,分到其他各门派的参与名额不多。 等候的人群里最显眼的要数飞星阁那边了,女修占比最多,门派也没有统一着装的习惯,一眼望过去五颜六色像花圃一样鲜艳。在修仙界男多女少的大环境之下,自然会吸引到旁边的目光。 不过,那位飞星阁阁主确实生得极为美丽,远远地望她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相对于阁中弟子的艳丽打扮,她一身紫色显得有些素净暗沉,可愈发衬得五官精致,足以震慑心魄。 我随意扫了扫周围,宗门里那些师兄弟们清一色地都是望着飞星阁弟子的方向,有几个大胆的更是直勾勾盯着人家阁主看呢。这也太失礼了吧,之前在山上也没发现过他们这副嘴脸。 一向最讲持戒守礼的宗主,应该要说点什么,或者提醒一下了吧。 我悄悄瞟向宗主师伯,他也正望着飞星阁阁主的方向,眼底隐隐还带着点不明意味的执着。 忽然那位大美人扭头望了过来,我心呼,完了,被当事人发现了。这下玉清宗的脸都没地捡了。 没想到,她看过来之后,竟然主动朝着宗主点头示意。 我从来没在宗主脸上看到过那样柔和而灿烂的笑容,对面的美人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什么。 宗主表情微微一颤,又无声动嘴回应着什么。他们应该是在传音密语,对话的内容无从得知,这该死的好奇心让我莫名焦躁,只好暗暗猜测。 其实自从镇魔大战之后,仙门各派的联系比早些年淡了许多,我甚至都不知道宗主跟飞星阁这一代阁主是认识的。 “星叶,去拜见夏阁主。”宗主师伯的声音突然把沉浸在内心戏的我唤醒。 哎?为什么要点我的名?难道我刚才偷看他们的互动,被发现了? 这种时候好希望跟师姐交换一下,在宗主严肃目光的注视下,我深吸了一口气,几步上前走到飞星阁那边,向着阁主郑重行礼。 “玉清宗沈星叶,拜见夏阁主……” 她优雅地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然后轻声问道,“你师尊这次怎么没来?” 我微微一愣,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师尊来了的,只是因为要闭关,所以先回宗门了。” 那位夏阁主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久久没有说话。 我被晾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继续再说些什么,还是直接告辞回到玉清宗的方阵里去。 那几息的时间于我像是过了几年,夏阁主终于想起我还站在这儿,便对我微微一笑,伸手递出一件法器,“我与你师尊相识多年,听说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今日初见,与你十分合眼缘,这小玩意儿便当做见面礼送给你了。” 当时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正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接下前辈送的东西。 下一瞬,那法器已经到了我怀中。 “多谢夏阁主……”我努力在脑海里回忆以前师姐是如何与人交际,好听的场面话都该说什么,可惜搜了半天都是一片空白,脑子也跟着热乎乎的。 “你回去与同门早些做准备吧,这秘境也快开了。”她的声音很是温暖,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抚过我的头顶,瞬间让我的情绪也镇定了许多。 “是,多谢夏阁主。”我怎么又干巴巴地道了一次谢啊。 可是对方并没有介意我这样的局促紧张,反而一直微笑着。 回到同门边上,他们纷纷好奇地追问我过去跟那位美人阁主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有些直接想借我刚得的法器参观参观。我打开那外观精巧的法器,看似像是小盒子,但本体是一块玉牌,表面雕刻了七八种繁杂的花纹,握在手中凉飕飕的,能感觉到内里有灵力涌动。 周围的弟子包括我,都认不出这法器的来历,倒是一直旁观的宗主突然插话,“你倒是入了她的眼,她把五仙令都给你了。” “五仙令!”有人低呼重复着。 顿时我觉得手里的温度热了起来似的,有些烫手。 当年镇魔大战中,仙门这边医药双绝的飞星阁跟药王谷为修仙各派保障战力提供了坚强的辅助支撑,而魔族那边同样有补充恢复战力的五仙教。五仙教众擅长的是巫医与毒术,这五仙令就是代代教主相传的法器,携带者可御百毒。 镇魔大战大部分魔族邪教都被清缴了,五仙教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被灭门的,而五仙令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落入飞星阁的手里。可就在刚刚,阁主轻描淡写地唤它是小玩意儿,直接塞给我。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我默默把东西收入乾坤袋中,要不然还是等出了秘境,回去问问师尊这小玩意儿要如何处置吧。 人群中传来欢呼声,原来是仙盟盟主姗姗来迟。 这位邱盟主出现之时,就说明秘境可以正式开启了。 只是,跟在邱盟主身后的管事长老当场宣布了一条新的规则,所有入秘境的修士只准携带存物法器跟灵兽袋各一,同时仙盟会给每人再发一枚固定规格的纳戒。 师姐辛苦两日给我准备了二十多个最大号的乾坤袋,居然都用不上了。人群里爆发出一些不太好的声音,但很快就被安抚下去,那枚纳戒是仙品法器,比普通纳戒容量大了许多,顶得上十只乾坤袋了。 最重要的是,纳戒是白送的,离开秘境也能带走。这对一个身家不大富裕的修士来说,就算秘境里没寻到什么好东西,白得一个仙品纳戒也是不错的。 仙盟的使者站在入口处,一个一个地检查,达到标准的人才被放行。为大家保管多余行囊的是鹿林山提供的石青兽,这家伙跟吞金兽有一点亲戚关系,肚子无限大。什么东西都装得下,再想要完整取出去就需要特殊法咒。所有存放的修士都可以领到相应标记的取物符,这符就是由玉清宗友情提供的。 所以这新规则,各大门派的掌门头目都是早已知晓的,却苦了我们这些普通弟子,在入口前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东西。正倒是应了师姐那话,堂堂仙盟如此抠门,真就是不想让别人多拿了他家的宝贝。 第15章 秘境中的第一个危险 作为一个符修,我有三个乾坤袋是装各种符箓的,虽然紧急时刻临空画符也不是不行,但消耗灵力更大,万一碰到难缠的东西,很吃亏。 天剑宗那边的人就走得很快,他们剑修都很简单,行李也干净。 脑海里师姐的声音提醒道,【你随便把我放在最前面那几个蓝色的乾坤袋拿出去寄存。其它的东西我替你收着,保准那个人验不出来。这点小伎俩还想限制我们发财,他惹错人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到我们这边有人过去了,便跟在后面。 果然顺利通过检查,眼看就要进入秘境了,厉行风追了过来,“沈师姐,一会儿进去了记得保持联系。” 他说着,比划了一个传音符的起手式,我点了点头,却并未放在心上。 金光晃过眼睛,一阵眩晕感过后,我脚下踩到实处,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冰原地带,周围寒风凛冽,刮到脸上生生地疼。 早听说黄龙秘境里很大,不同区域存在不同气候,可我这开局略有点艰难。 【你先专心运功护体,我们尽快离开这一片,到个没风的地方再用傀儡术把我叫出来,免得你白白多些消耗。】 师姐的声音让我稍微心安一些,探查了方圆百里的环境之后,选了其中一个方向而行。 本来还担心一进秘境,就被厉行风他们缠上,走了半天,传音符也没动静。似乎不同区域之间有灵力乱流阻隔,对于一时半会儿碰不到他,我倒有些高兴。 周围寒风渐渐小了,四下观察并无灵物,我便施展了纸衣傀儡术将师姐的神识送了过去。 “啊——真冷啊——”师姐一站稳身子,就甩出两件厚实的外袍,递了一件给我,“快快快!物理御寒,这种鬼地方要节省灵力。” 我接过袍子裹上身,瞬间周围恢复了温暖,不由发出舒服的喟叹。 “师姐你以前来过黄龙秘境吗?这种东西都有准备?” “当然来过,不止一次呢。你师姐我可是见多识广,告诉你啊,这一带有晶石矿,但我们没有合适工具,反正你又不修炼器,所以就不管那矿了,看到妖兽再出手,早日离开这一带。最近的……”她一边回忆,一边抬手在半空中绘制简易地图。 “离这儿最近的下一个区域是炎砂地,倒是有些稀罕的灵植,就看看我们运气如何了。” 听她安排着,我连连点头。 接下来大半天的时间,我们往冰原边缘地带行进,路上击杀了不少冰原特有的妖兽。 当场打猎,当场处理,中间休息的时候还吃了一顿烤肉,滋味相当不错。 眼看着天色就要晚了,师姐取出帐篷,沿着山壁开始布置,惊得我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原来之前你要的布料是做帐篷用,我还以为你打算做些凡间衣物。” “真是傻丫头,一点野外求生的经验都没有。”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跟师姐学的东西还很多,还请你多多担待。” 进了帐篷之后,才发现里面被她用空间折叠改造过,大得能住下十几个人,床榻桌椅也是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浴桶。 “在这儿灵力消耗比外面要大,所以凡事尽量亲自动手,像清洁术这种就少用了,还有你的符箓也要省。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未知。” 我认真听着她的教导,逐字逐句记得仔细,虽然有时候她会蹦出些我听不懂的词汇,但大概意思都能明白。 不知不觉我在她的声音中进入一种观想境界,神识飞转,体内灵力随心调用,周身萦绕着淡淡金光,将我彻底与外界隔绝开。自突破小境界之后,我还没来得及巩固修为,正好趁这种时候恶补一下。 直到远处传来轰隆震动,地面也跟着颤抖,初以为是我又入了什么幻象,但很快发现并不是。 就连师姐也察觉到了异动,“小叶子!快醒来,有东西来了!” 我们出了帐篷,外面仍是黑夜,但诡异的是原本可以看到头顶星空的天幕变得漆黑无比,四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冰原之上冰雪反射的那些银光也像是被什么东西遮蔽,只能看到墨色的山形轮廓。 我看的不是很真切,放出去探查的灵力也如泥牛入海一般,唯有脚下大地的震动,一波连着一波。 “蛟龙吞天。”师姐的声音很冷静。 只是听到这话,我就冷静不了了,“那我们避?” “从进秘境被投到冰原上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进入了它的地盘,它放任我们平安度过了一个白天,半夜才开始行动,说明它一直在布局,大概是看上了这点灵力修为吧。” 对了,恶蛟可不是什么灵兽,从来修的都是邪道,偏偏运气不好碰到了它吞天的时辰,弄不好我们就成了它升阶路上的祭品。 “真怀念我那把斩龙刀。”师姐喃喃说道,忽然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小叶子,一会儿我给出信号之后,就与它正面硬刚。你往西北方向去,攻击地上的龙影。万一我在上面败了,你也有时间逃……” “等一下,我知道你修为高深,但只有我们俩,这太勉强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一切过得都太顺了,让我觉得自己可以了。 当恶蛟的威压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一声龙吟响彻天际,我才感到害怕。 我入秘境是来寻宝的,还不想在这里丢了性命。 修士斗恶蛟的故事,也曾经听过,但最起码都是几十上百人的阵仗才能与上古妖兽抗衡。 “不要怂!它年纪还小,不然也不会被困在这秘境里面。就算弄不死,也要让这畜生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话音刚落,师姐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我惜命,但也不能事事都躲在别人后面。 亮出法剑,我往腿上拍了两道神行符,按师姐所说往西北方向去。 可是四周的光源几乎都被遮蔽住了,到处漆黑一片,哪儿还有什么影子。 半空中师姐与恶蛟缠斗的声响,让我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除了上面斗法的声音,我还隐隐听到水声。 对了!白日经过这里时,我记得有一处冰湖,湖面上的冰层很厚实,但依然可以看到冰面之下的水流。 我循声而去,又扔出一道金光符当灯笼使。 有了光线,心中那点不安也跟着被驱散了似的,我紧紧盯着冰面动静。 原本以为所谓龙影,就如同人的影子一样,有光照时便出现在脚下,谁知龙影是完全与本体分开的,像是一条巨大的水蛇正在冰层底下的湖水中来回游走。 因为它不是实体,行动轨迹也不连贯,前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就到了身后的远处。 双目盯得酸涩都不能追上它。 我长舒一口气,甩出八个纸傀儡,每个傀儡携带一张雷符。 先破冰下水,以实对虚,我的胜算应该大一些。 纸傀儡替我炸开了一处冰面,只能在外守着,近不得水,而我投身跃进湖水后,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让我咬碎了牙。在灵力调用受限的环境之下,我一边保障自己水下呼吸顺畅,一边祭出法剑,朝着龙影攻去。 算起来,我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实战经验,在宗门内倍受夸赞的那点天赋在这种时候也派不上用场。 我感知不到上面师姐的战况,只能凭尽自己所有的气力。 龙影并不是真龙,它无目无耳无喉,就连爪子也是虚的,但每次与它交锋,那种力量的冲击却是真真切切,好几次压得我胸口一窒,一阵头晕目眩。 符箓的威力打到它身上,也大打折扣,唯有法剑的攻击能斩破身形,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原先斩断的地方又像是从周围暗影中汇聚凝结,重新生长出来。 这恶蛟是水系,那它的龙影就算不是水系,也肯定亲水,我要一直在水下跟它打,还是我吃亏些,得想办法逼它上岸。 心念转动之后,我决定施法强行将其中一个纸傀儡带到水中来,声东击西以迷惑对手。 趁其不备,用地缚术锁住龙尾,交给剩下的纸傀儡们,让它们一起往冰面上拖。 龙影如同黑泥鳅一般拼命挣扎,我没想到这招居然管用,依然不敢掉以轻心,陈胜追击,用法剑削去一对龙角,见其张大了嘴,像是发出无声的嘶吼,身形扭动得更加疯狂。 不少地方的冰层都被它撞开了,冰面接力一般地碎裂开来,纹路四散延伸。 有几个纸傀儡纷纷落入水中,见势不妙,我跟着跃出水面,用极快的手法捻诀念咒。 “八方神威,听吾号令,神随形动,化雨成风!变!” 人形傀儡抖动着变成了巨大的鹰隼,爪子紧紧抠住地缚术结成的链条,终将受伤的龙影拖出了湖水。 半空之中龙吟声变得凄厉,似乎也受了重伤,但我却没空去顾及师姐那边的战况。只要我能制住龙影,本体势必会受到影响,可若是我这边没有得手,她那边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我一身湿漉漉的,站在一块浮冰之上,紧紧盯着龙影的变化,生怕出什么岔子。 突然从远处岸边,一道火球朝着龙影的方向袭来。 那点火落到龙影身上,就像瞬间将其全部点燃了一样,黑黢黢的一条恶蛟影子瞬间化作火蛇。火光一下子把整个湖面都照亮了。我那些傀儡们忍受不住这等灵火,扑扇着翅膀,本能地想要逃走,却无法违背我的命令,苦苦挣扎着。 “去!”我抬手将整条龙推到一旁的冰层之上,才把傀儡放走。 第16章 一番恶斗 我扭头望向那边出手之人,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对方似乎并无恶意,还远远朝我行了一个拱手礼。 龙影被灵火所烧,很快就消失无踪,但并不是真的被除掉了,只要本体不死,假以时日它还是会重新凝结再生。 但因为龙影暂时的消失,天上那条恶蛟的力量被大大削弱。 很快我就听见师姐的笑声,得意又嚣张。 “给我死!” 遮蔽整个冰原的黑雾被驱散了,漫天星辰重新可见。 一切的始作俑者,那条恶蛟从空中重重坠下,落的地方是一座雪山。那一下撞得山崩地裂,积雪塌陷,朝着山脚方向滚落,掀起一股寒气巨浪。 隔了几里远,还被吹得脸疼,等我再一回头,岸边刚才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我甚至都没看到他的模样,算了,先去跟师姐会合。 “小叶子,过来帮忙!”还未见人影就先听见了吆喝声。 师姐正在努力把被埋在雪下的蛟龙往出来拽,我连忙迎了上去,又催了两个傀儡人一起帮忙。 “师姐你……”待看见她半边身子都没了,我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嗐,又不是被毁了肉身,补两颗灵石一会儿就长回来了。”她表情轻松,“倒是你,先服丹药,这恶蛟跑不掉的。” 我缓了缓情绪,给自己喂了几颗愈气丹,同时拿给她一枚灵晶,足够支撑未来几日的消耗。 “真死了?”目光落到地上那条蛟龙身上,青黑色龙鳞在夜晚居然会闪银光,瞧它周身灵气未散的模样真不像是死了。 “哪儿能啊,毕竟是三千年的大妖了,费了好些手段才把它打得昏死过去。可惜这次准备还是不足,没有利害的家伙什,这龙角虽然不是真龙出品,也能值些钱的,可惜了可惜了。”她连连叹道。 我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武器,便把手中的法剑递了过去,“用这个试试。” “砍豁口了你不心疼啊?再说,我们才进秘境,后面几天遇到危险了怎么办?你这剑的品级也不低,真砍坏了不值当,取个空瓶子来。”说着,她掐着龙头,翻转了龙身,用脚尖比划着大概是脖颈位置的地方,“往这儿捅,这里鳞甲最薄,不会伤剑刃,蛟龙血喂你的剑,剩下的用瓶子接起来,不管是卖钱或者自留都合适。” 我点了点头,提起剑就打算往她指的位置刺去。 只是剑尖还没送出去,蛟龙身形变化,一阵灵力波动之后,竟然化作了成年男子形象,手腕跟腿上还残留着青黑色鳞甲,那长得过分的指甲也说明这是不完全的化形。 “这……”我下意识收了武器,看向师姐。 师姐倒是淡定,仍然掐着男子下颌,左右拨弄查看着,“吓我一跳,还以为要苏醒了。没事,他化形了更方便,你看肚子上的鳞甲更薄了。” 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把人往地上一掼,大咧咧地指向男子心口的位置,用眼神催促着我赶紧动手。 除了他披散头发遮挡住五官,头顶上的龙角以及手脚上残留妖类痕迹,单看身体构造已与人类几乎无差别,我只扫了一眼,就瞄到一些从未看过的东西,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当年修仙界与妖族和平共处,其中便有一条不成文的约定,但凡可以化形的妖族便视为与修士同等,除非其滥杀无辜或是堕入魔道,否则修士不可损其修为,夺其妖丹。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师姐解释有这么一个规矩时,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在原地挣扎着想要起来,随即就被师姐一脚踩在了胸膛上,顿时就被踩得发出闷哼,重新躺了回去。 师姐还怕他要继续作妖,就往他的面门撒了一些不知名的药物。 “赶紧动手!要醒了!” “师姐,他已经修成人形了,我们这样……”我小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对上师姐的目光。 “这恶蛟刚才想把我们都吞掉的啊,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蛟龙似乎听懂我们的对话,朝我哀求道,“别杀我,我是一时糊涂才冒犯仙子,妖类修行不易,求仙子慈悲莫要毁我道行……” 他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哭腔,像是悔不当初,生怕我的剑下一刻真的捅了下来,被师姐单脚压制之下还在不断抽搐挣扎。 我抬眼与师姐对视,还没说话已从她眼里看出不满。 “心疼男人就是你倒霉的开始,更何况这玩意儿他都不是人!你要是对人形下不去手,放着我来!” 她的话音刚落,蛟龙猛地朝她喷出一口灵火。 火光将其整个人包裹到烧尽,只短短一息时间,等于是纸衣傀儡术被强行破除,术法反噬让我当场就呕出一口鲜血来。更诡异的是师姐的气息不见了,以往她从傀儡中解除神识,便会立刻回到我的识海之内,但现在我什么都感应不到。 地上的蛟龙哈哈狂笑着,一跃而起,再次化回龙形,并将我卷在尾巴里,如同捕猎一样封住我的灵力。 我像被粗壮的绳索圈圈捆住,肋骨都快被挤断了似的,疼得几乎窒息。 龙头又绕了一圈,才缓缓靠近我的脸,龙须像是触手一样扫过我的脸颊,腥臭的呼吸直喷面门,灼得我睁不开眼。 原来这恶蛟是水火双系,看来当时我对付龙影时,岸边出手的那个黑影怕也是他的分身,故意让我以为龙影已灭。 “真香啊,许多年没尝到处子的味道了,好怀念啊。” “你要吃我?”我费劲地反问道。 恶蛟伸出舌头在我左侧脸颊上重重舔了一下,像有一只猪鬃刷从我脸上刷过,又痒又疼。 “放心,我会让你很舒服地死去,绝对不会感到痛苦。” “那你变回人样吧,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就能痛苦,咳咳……”被他勒得直剩一个脑袋在外面,我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好,如你所愿。”他痛快地变回人形,用一只手锁住我的双手腕,将我提起吊在半空,另一只手开始撕扯我身上的外袍。外袍原先就吃透了湖水,上岸后被冻得结结实实,可碰上尖利的爪子,就像纸片一样轻易被划烂。 有时他下抓重一些,直接勾破了我穿在里面的法衣,蹭破些皮,血色立刻浸了出来。 他像是闻到了什么上瘾的东西,把头埋到我身上,隔着衣物开始吮吸伤口处的血水。 “哈,小丫头,先与我双修如何?在临死之前教你尝尝那神仙滋味。”他用鼻尖拱开衣襟,几乎是贴着皮肤说话,烫得我浑身难受。 “好啊,不过要在这种地方?” 估计他也没想到我会答应,拔起头来,瞪大眼睛观察我的表情,忽然笑得更大声了。 “被我人相给迷住了吧,你这么懂事,本王一定让你爽个够。” “可我手腕好疼。”我露出无辜的表情,“你能先把我放下来吗?” 他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同时放开了我的手腕,与我一起缓缓落地。 等脚下踩实了之后,我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做出无害的微笑,“你真的长得很好看,很是迷人。” 这种夸赞让他很是受用,甚至微微抬高下巴,像是任由我欣赏了一般。 在他放松戒备的那一瞬间,我在心中默念,“法剑随心,真灵出击!破!” 刚刚被蛟龙突袭,掉落在丈外远的法剑与我心念一致,猛地飞来,斜插入蛟龙后背心。 果然如师姐所言,他化作人形之后,身体鳞甲的防御也弱了许多,若是龙形,这点力道根本伤不了他。 “你!”他吃痛时,仍不敢置信自己被骗,爪子紧紧掐着我的胳膊。 我的灵力被他封了,用不了旁的术法,但法剑是我本命剑,可凭识海真灵驱动,消耗是大了点,但保命没问题。舍了那条被他掐住的胳膊,从他腋下钻过去,单手执剑更加用力地捅了进去。 “啊——”恶蛟惨叫声刺痛耳膜,同时我感觉周身灵力束缚开了。 这不趁机一顿输出,把我所有厉害的招式都往他身上打了过去,且是冲着他背心伤口精准打击。 须臾之后,他俯身趴倒在雪地里,似乎真的被我伤到了。 我没有自大到以为单凭这点伤害就能真的把他拿下,正打算从乾坤袋取出法宝再小心试探,就感觉腰间灵兽袋抖了两下,一团灰白色的小球自己跳了出来。 是之前没来得及打开的灵兽蛋,它居然自己出来了? 在我诧异的目光里,那小东西连眼睛都没有,就张开硕大的嘴巴,一点一点把蛟龙给吞了下去。 我是知道妖族之间有互相吞噬的这种习惯,可直接继承对方修为骨血,但一般都受血脉限制,就好比狼妖可以吞兔妖,但兔妖很难吞得了狼妖。 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见它爬在恶蛟身上大快朵颐,顷刻之间就把整个蛟龙都消灭了,甚至是那对坚如寒铁的龙角都像嚼脆骨一样咔吧咔吧地被它吃进肚子。 因为对灵兽课不太感兴趣,我对灵兽知识知之甚少,所以当这团小毛球吃完蛟龙,蹦蹦跳跳地来到我脚边时,我本能地想要逃跑,生怕它那张比身体还大的嘴,一张开把我也吞进去了。 毛球表面多出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正忽闪忽闪地盯着我看,紧接着四肢像是从毛球中缓缓探出来一样,落在地上,还有些摇摇晃晃地才把身体支撑起来。 我大气都不敢喘,只见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像是被无形的手往上方拔了一下似的,突然变长了,还噗噗长出两只耳朵。 “羊?”看着眼前这东西目前的模样,我更加疑惑了。 第17章 下一片区域 忽然,一身灰白绒毛的怪羊蹦跳着朝我冲来,眼看恶蛟被它轻松吞噬,就算对方没有显露出杀意,也让我不由得警惕起来。 连连后退几步与它拉开距离,下意识地想要提剑画符,刚才脱臼的胳膊这时才恢复痛觉。 我抽了一口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怪羊冲我奔了过来,没给我闪避的反应时间,我与它皆被一团柔和的光芒包裹住。 周身的寒意霎时间被驱散,只觉得一股暖流绕着我飞旋了几圈之后汇集于脱臼的胳膊上,痛楚被悄无声息地抚平。 这种感觉像是医修的疗愈术,但我却感知不到灵力波动。 反正最后光芒消失之时,我的胳膊已经恢复正常,四周只剩下那只怪羊在我脚边蹦哒,除了不远处雪地里残留的血迹还透着丝缕尚未散尽的恶蛟气息,整个冰原再无妖兽威压。 可师姐呢? 就算傀儡被毁,她的神识应该回到我身上才对。 难道她已经…… 呼的一下,从旁边染红的雪地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红彤彤的身影。 “擦他大爷!”对方骂了一句脏话,熟悉的声音却让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师姐?”我有些迟疑。 她整个人像是刚在血水里泡过,还带着蛟龙的腥臭,而且我与她之间原本心意相通的连接似乎也不通了。 “纸衣傀儡术缺陷太明显了,不适合附灵,完了完了,我现在彻底没知觉了……诶,恶蛟呢?”她四下打量着周围环境,自说自话,“明明能闻到畜牲的臭味,却追不到它的气息了,不会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吧。” 她此时骇人的模样与我最熟悉的语气搭配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别扭。我按捺住想要给她用个清洁术的冲动,她如今附在普通纸人上,普通纸人毕竟承载有限,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简单互换了信息之后,我俩都陷入了短暂沉默。没想到在纸衣傀儡被毁的最后一刻她抓住机会附身到了我先前放出的纸人上,要不是恶蛟的龙血浸透了,歪打正着让她借到灵力得以从纸人重新化作人形,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被埋在雪下。 只是这具人身维持不了多久,眼看着身影越来越单薄,就算我拿出灵石来也没办法。最麻烦的是,她的神识像是被困在纸人里,无法再回到我的识海内。 “再试一下纸衣傀儡术!”我能想到的,也只有用纸衣傀儡帮她固住神魂,结果才起势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 “别折腾了!你现在不能再用那禁术,仔细自己修为受损,我本来就没有肉身,反正死不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可片刻之间,已经矮了许多。 “怎会如此?”我用手背狠狠擦拭唇角血迹,心有不甘。 明明那么难缠的蛟龙都被我们拿下了,要是我再强大一些,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窘境了。 “嘿!你这小东西当我是草啊?松口!还不快松口!”师姐惊呼的声音,把我从自责的情绪里拔了出来。 那只怪羊正嚼着师姐的袖子,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也急了,上去就掰住它的嘴巴,“什么都吃!快吐出来!” 没费什么力气,它松开了口,但师姐本来就不结实的身形颤巍巍地缩小成巴掌大的一张纸片人,不过看似还精神,生气勃勃地跳到羊脑袋上,用尖声尖气的音调骂骂咧咧,“信不信把你宰了炖汤啊!臭东西,还想吃我?” 我盯着红色的小纸人,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先由着她骂一会儿发泄发泄。 “小叶子,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只灵兽?我怎么不知道。”她总算是发现了。 “这东西是从厉行风送我的灵兽蛋里跑出来的,我也没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可它居然能把蛟龙当食物,吞噬得干干净净,应该不是凡物。” “别慌,我替你研究研究……”师姐的声音越说越小,只见小纸人往羊脑袋上一躺,彻底变成了纸片,不再有动静了。 “师姐?”我的呼唤落在风里,无人回应。 那怪羊仰起脖子,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 将纸人收进怀中,再将怪羊装回灵兽袋里,我稍作休整趁着天色未明,打算先离开这一片区域。 既然师姐说她死不了,我就信,眼下先离开冰原地带才是上策。 蛟龙曾在此间修行,之前它为了引诱修士布下的诱饵都是些低阶妖兽,那些厉害且不易受控的妖兽肯定会避开它的锋芒。等它们察觉到蛟龙已死,必定会来争夺冰原之主的位置。 我身上还有反噬的伤没有完全恢复,也没办法能一次性将一大波高阶妖兽都收拾了,所以这不是逃,而是策略性回避。 虽然与师姐相识时间不长,但与她朝夕相处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脑海里时常有她的声音陪伴。 入秘境之前,我也曾想过有些事情是该我独自去面对的,可是真的面临她不再回应我的时刻,心里还是会空落落的。 约莫过了两日,我才走出冰原,到了一片沙海。 前一刻还处在寒意逼人的环境,下一刻就到了烈日当空,风沙扑面的地方。 我从乾坤袋里取出披风,把身上破烂不堪的外袍先换了下来,从头到脚包裹个严实,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才出发。 记得师姐说过,这一带有一些她想要的灵植,我先去替她看看好了。 探查到绿洲的方位之后,我便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队人正在与一头巨蜥缠斗。 这是沙海中五级妖兽,凶悍且带有剧毒,那队人里已经有两个负伤,倒在一旁喘息。 我与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内心挣扎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看他们的服饰打扮也是重新乔装过的,看不出门派所属,反正肯定不是玉清宗的熟脸孔。就算我现在绕着走,也并不会有人说什么,反而我贸然上前帮忙,倒会引起对方的警惕,疑心我是来抢宝的。 那群人里有一个厉害的剑修,在其他人拱卫之下,连连刺伤巨蜥好几下,正当我心想应该用不着我多管闲事了,只听巨蜥张嘴长啸,声浪震荡,连隔了这么远的我都觉得耳心刺痛。 下一瞬,不远处沙尘涌动,从沙海之下钻出两头更大的巨蜥,加入了战局。 瞬间战况扭转,那些修士脸色都白了,更有几人被吓得丧失了战意,无意识地往后退。 后来的一头巨蜥钻进沙里,又从另外一边诡谲地钻了出来,对着外围几人喷出毒雾,他们来不及逃,纷纷中招。攻击的阵型一下就被打乱了,能看出这些人并不是同一个门派的,其中有几人确有默契,而其他几人在配合上稍差了那么一点。 猜想应该是进入秘境之后才组起来的队伍。 我的目光落到队伍末尾,有人用出了医修的解毒术,看手法很像是飞星阁的人。 想起在秘境入口时,飞星阁阁主对我格外的关照,还给了我那么贵重的礼物,这下再旁观就不厚道了。 我拔出法剑,飞身加入了战场之中。 “玉清宗弟子前来相助!”先自报了家门,免得被人误会。 在众人的目光里,我三五两下就布好了防御阵法,“大家尽量朝我这边靠拢,不要离阵。” 这阵既有一定防御作用,亦可抵挡毒雾攻击,除非我这阵眼被破。 “道友是打算硬拼到底,还是先撤退呢?”我扭头望向那个剑修,他的修为是这群人里最厉害的,自然应该是领队。 “这孽障吞了我师弟,要不赶紧将其击杀救人,怕是来不及了。”那剑修还未应答,倒是他旁边的人插话。 “原来如此。”看来是要跟它们一决生死了,我一边往外甩着灵符,一边高声道,“那就先拖着那两头大的,全力击杀中间这头。” 也许是我过于自信的模样让他们燃起了斗志,以那剑修为首的几人战意噌噌上涨,不多废话便配合起来。 剩下几人中毒不便行动,便在阵中策应。飞星阁的那位医修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替他们解毒之余,还不时给前面的人送出疗愈之力。 我甚少参与这种团队作战,顶多也只是与同门一起入秘境互相协作,彼此的功法都过于熟悉,也打不出什么花样来。 眼前这种场景,不仅是生死一线的压迫感让人觉得刺激,更多的是与陌生人初次合作却逐渐寻出一些合作的默契,这莫名的成就感让人越战越勇。 “道友小心!”我正专心对付眼前巨蜥时,察觉到侧后方的杀气,同时一道声音提醒着。 回头之时,另一只巨蜥的尾巴已经快扫到眼前,接着一道银光闪过。 一柄长剑扎穿了那条偷袭我的尾巴,将其钉入砂石之中,顿时鲜血四处喷溅。 受伤的巨蜥忍痛自断尾根,从长剑上逃脱,气急败坏地攻向对其用剑之人。 我心道不好,他将武器扔过来救我,如今自己反而危险了,巨蜥断尾之后,筋肉鳞甲紧紧收缩,将长剑卡住,哪怕他念动剑诀,一时只见剑身颤动,无法归位。 但我这边也分身无暇,只能眼睁睁看着巨蜥朝他攻去。 “秦师兄!”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惊呼,还有骨骼断裂以及闷哼声音,听着就疼。 第18章 无垠沙海 我这边的情况又加了两道紫电符才稍微镇住,抽空用锁金咒替那位秦师兄把剑拔出来,给他甩了回去。 虽然仍是被卡在那巨蜥断尾里,一大坨落到他手边,兵器到了主人手里,他肯定有办法取下来。 突然的攻击让我方阵形被打乱不说,防御阵法也摇摇欲碎,十来个人里只有一个飞星阁的医修,毕竟是顾不周全。而且那位秦师兄伤势不轻,她的心思大部分都扑到了他身上,其余几人更是自求多福。 这妖兽巨蜥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能吐毒雾,我身上有夏阁主所赠宝物倒还好些,可其他人就撑不了多久了。 为了救一人,把这十几人都搭进去吗? 说实话,我有一刻心里是有些犹豫的,但回想起槐平镇上的遭遇,易地而处,若我是被吞进巨蜥肚子里的那个,要是得知外面的同道只因妖兽难缠便打算放弃救援,就算能理解,心里也会有些不甘。 接二连三又有人中招,负伤倒地,还站着努力配合我这边攻势的,不足五六人。 本来就是我们闯入了它们的地盘,天时地利都不占,狡猾的巨蜥看似体型庞大,但灵活躲避攻击,时不时钻进沙海里,又神出鬼没地从另一个方位猛地显形。 我这个生面孔初加入战局所带来的一丝战意,渐渐要被磋磨没了,要再失了人和,恐怕我们很难取胜。 耳边充斥着妖兽嚣张且挑衅的嘶吼声,还夹杂着伤员的哀呼,实在不行我只能祭出大招了…… 只是那一招用出之后,恐怕我半天时间都无法恢复,这些人能信得过吗?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修行界也没那么多单纯的好心。 若不必斩杀巨蜥,只是护着其他人离开此间,当轻松许多。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心,犹豫了。 “大师姐!真的是你!” “师姐,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眼前突然多出几道熟悉的身影,是玉清宗的同门。 我面露喜色,来不及寒暄,与他们眼神交流。 几位师弟立刻会意,手执令旗,将我原先布下的防御阵法加固了一番,也为战局添了不少新的战力。 没想到的是,大师兄宁沉在这种时候居然也会帮忙。 宁沉是宗主师伯的高徒,虽然脑子不太对劲,但修为实打实的在那里摆着,剑法双修,不容小觑。 最终,三头巨蜥尽数被斩杀,先前他们那名被吞下去的同伴,也被及时救了出来。有飞星阁医修看护,命肯定是保住了,一点外伤养些时日也能养好。 天剑宗剑修秦穆被同伴搀扶着,上前来向我们行礼,“大恩不言谢,离开秘境之后,秦某必定会亲自到玉清宗拜会诸位。” 我还没答话,就听宁沉开口,“道友客气了,天剑宗与我们玉清宗本来就是同气连枝,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既然大师兄都发话了,我也就乐得功成身退,准备先撤了。 “师姐,要去哪儿啊?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对啊,方才那场恶斗真的惊险呐,没想到居然会有三头,还是师姐你厉害……” 说话的师弟被宁沉瞪了一眼,立刻住了嘴。 都打完了,他们怎么会提这茬,再看宁沉的表现,我当下了然。 秦穆这支队伍进沙海之后遇袭,恐怕早就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宁沉身为大师兄,带着师弟妹行动,谨慎一些无可厚非。至少他们在一旁观战时看到我加入之后,还是上来帮忙了,没有等到最后斗得两败俱伤时才出现捡漏。 宁沉虽然是不待见我,但还是顾念了同门情谊的。 可让我跟他一起行动,我也不太待见他,免得破坏彼此的心情。 “抱歉各位,我与厉师弟有约在先,正要去与他会合,你们若是遇到其他什么麻烦,可以再联络我。”我正要拿出传音符。 宁沉冷笑了一声,“不必!我们这边的麻烦自己可以解决,不用师妹操心,你还是赶紧去找你的厉师弟,去晚了,说不定他就要被妖精吞进肚子里了。” 秦穆的人本来打算分些巨蜥的兽皮兽骨给我们,忽然被我们这边诡异的气氛弄得进退两难,站在不远处也不好上前打扰。 我冲着他们那边遥遥行了拱手礼,“有缘再会。” 说完,朝同门师兄弟点头示意,便转身就走。 至于我们玉清宗这边,都是自己人,也习惯了我独来独往的风格,再加上宁沉几次跟我闹得不愉快,他们也都是全程围观,这种时候肯定不会多劝什么。 我前脚刚御剑升空,后脚就听见宁沉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没规矩的臭丫头!” 风太大,就当做没听见。 沙海面积到底有多大,我一路观象,御剑飞驰得越快,就越难受。 怪道修士都渴盼进这种大秘境来修炼,明明周遭灵气充盈,但若是想像在外面一样吸纳灵气为己用,就好比是虚不受补的病人吃不了山珍海味一般,不仅自身灵力消耗成倍,而且随意施展术法也是要比平常累上许多。 师姐提前让我准备的符箓,竟然只剩下一半的量了。 约莫飞了一个多时辰,我探查到离绿洲的距离丝毫未曾缩短,而整个人被烈日晒得口干舌燥,心情也焦躁起来。 四下环望,皆是无垠无尽的黄沙,远处甚至有一些不真切的虚影在跳动着。 我辨方位的能力没有出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突然足下一沉,我从半空中重重跌了下来,身体来不及反应,如同失控的皮球一样沿着沙丘往低洼处翻滚。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总算是停了下来,我满口的黄沙想吐都吐不出来。 黄龙秘境果然是危机重重,自从跟随师尊上山,开启修仙之道,我就没试过这般狼狈了。 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幼年肉体凡胎的岁月,任谁都能来踹上一脚,除了磕头求饶,便只能趴在泥浆里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惹人嫌弃,嫌弃到不屑于折磨我。 之前对付恶蛟时,受的外伤还有术法反噬都没好利索,对付巨蜥时还有一些小伤,在丹药压制之下没有痛觉,可这会儿好像都浮出水面,折腾得我浑身都在疼,只是想稍微转动身躯,躺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都觉得骨头要碎了似的。 天空中原本一轮不可直视的烈阳,怎么变成了两轮? 是我眼花了? 我费劲地举起手臂挡住眼睛。 原来我还是太弱了啊。 “檀越,可还清醒?”这声音有点耳熟。 闻声我移开手臂,就发现眼前多了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我眯起双眼,仔细盯着对方看。 对了!他正是我在西江月撞见的那位佛修,这五官模样让我印象深刻,但回忆里的样子似乎又跟眼前人有些细微的差别。 我忽然来了气力,一下子就从地上坐了起来。 “贫僧枯叶,与檀越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他就坐在我身边的沙地上,而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人背后还背着什么东西,浑身包裹地严实,只露了一对眼睛出来,像是随从。 “那确实有缘,在下玉清宗沈星叶,名字里与大师一样也有一个叶字。”我一开口,嗓子干得难受,强忍着说完一句话,干咳了几句。 对方静静看着我,递出一个水囊。 我刚想说我也有,不需要,突然又想起我大部分的储备都让师姐帮忙拿着,但她现在神魂不稳,还在小纸人里面,唤都唤不出来,自然也是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 内心挣扎了一番,接过对方的水囊道了谢,喂进口中发现不是普通的水,竟然是灵泉,一时没忍住,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差点没把水囊喝干净了。 “多谢大师。”我表情尴尬地想小半袋水囊要还回去。 “檀越留着吧,离绿洲还有些距离,你会用得上。” 说来奇怪,喝了他给的灵泉水之后,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方才那种迷迷糊糊被外力束缚的感觉消失不见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误入了沙海里的迷踪阵,偏偏当时心不在焉地没有察觉,就中了招。 若是以前,师姐肯定早就提醒我了。 念头一起,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依靠别人。 “天色不早了,贫僧也要去往绿洲,檀越是否愿意同行?”对方主动提出与我结伴。 我迟疑着望向旁边那个随从,犹豫了片刻,目光扫回枯叶大师的脸上时,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也不着急,静静等着我的回答。 沙毗门的佛修总不至于会背刺我,对方这是好意,是看我身上有伤才主动带我出迷踪阵。 “那多谢大师照应。”我收回自己那点小人之心,起身郑重向他行礼道谢。 只见他转头望向随从,那随从也跟着起身,上前来扶着他,将其一提便背到了自己后背上。 我瞪大了眼睛,这才注意到这位枯叶大师长袍之下空荡荡的,他没有双腿。 而那随从与他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行动时不疾不徐,而当初我见到过的那柄金色禅杖此时就拿在随从手中。 我实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上前假意要搀扶那随从,趁机隔着衣物布料摸了一把他的胳膊。 一如那天在西江月感受到的触感,冰冷坚硬,不像活人。 第19章 绿洲的秘密 我的这点小动作,自然是落在了枯叶大师的眼中,他脸上并未露出不快,反而很坦然地开口道, “早就听闻玉清宗傀儡术一绝,檀越观这傀儡如何?” 心思被人当面戳破,我脸颊有些发烫,跟在他们身后,低声回道,“大师的傀儡难辨真假,才是真的一绝。” 傀儡术本来就不是我玉清宗的独门秘术,这修仙界专攻炼器一道的能做出更加精妙的傀儡,是很稀松平常的。但枯叶的傀儡,要不是上手去摸过,单凭气息,真的跟活人一模一样。 我猜想,他是故意在用料上不让这傀儡太像人。 就好比纸衣傀儡术,明明是可以用纸人做出栩栩如生的真人,却被列为禁术,一旦出了纰漏,反噬也特别狠。 假的太像真的,就不对劲。 现在想来,那天在西江月,枯叶大师便是用这个傀儡去会客。 他自己连腿都没有,居然也来参加黄龙秘境,本尊的修为一定不低。 出于礼貌,我没有再去探对方的底细,一直默默跟着他们。 只是枯叶大师坐在傀儡背上的藤椅上,与我正好面面相对。 以前我也没怎么跟沙毗门的佛修打过交道,只是听说这门派只收男子,而且他们的弟子一旦入了佛门,便要戒女色,跟女修保持距离。 我拿不准该怎么跟他保持距离,低着头不看吧,怕跟丢了,所幸偶尔抬头时发现他闭目养神,避免与他四目相对的尴尬,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神智清醒的状态,我自己破这迷踪阵也是没问题的。 现在跟在枯叶大师身后,我暗中观察了一下,他这代步的傀儡真是厉害,破阵速度之快,没用多久时间,绿洲与湖水就出现在天边。 到了地方之后,我才发现所谓绿洲只是一处古城遗址,除了没有人烟,处处都是人类曾经生活的痕迹。有树木花草,还有各种灵植,不时还能看到鸟兽的踪迹,遗迹旁就是一汪碧玺一般的湖泊,水质清澈倒映着整张天幕。 “贫僧要去前面湖边清洁一下,檀越自便。”枯叶大师的声音将我从东张西望中唤了回来。 “哦……好,大师请……”我应了一声,便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不知道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居然要先去整理清洁,虽然一路过来风沙是挺大的,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我就用清洁术就好,在露天环境下清洁自己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 也许是他们沙毗门的什么仪式吧,反正我要去采些合适的灵植,就算在此分道扬镳也很合理,我已经在心里默默跟那位大师告了别。 根据药草灵植的长势,我选了一些已到成熟期的,放过那些还未长成的。 一会儿功夫,乾坤袋里装了不少。 “师姐,这些都是你要的吧?”我低头望着手里的乾坤袋,想起她说过炼丹不是闹着玩,要从料理灵植开始,熟悉每一株灵草的特性。 没有人回应的自言自语,怪尴尬的。 我想我应该早点习惯回到以前的那种状态。 四周围的建筑早就被风沙侵蚀得没了原本的模样,断壁残垣看着有些凄凉。 原本应该是城中心的位置,疑似一座塔的建筑只剩下了基座,我努力在脑海里想象着数百年前或者千年前,这里还被纳入秘境小世界时,真的有人生活过,也许是修士,也许只是普通凡人,街道上男女老少自由地行走…… 突然有碎石跌落的声响,我警惕地避到一旁墙根底下,这里还有别人?抑或是沙海里的妖兽? “厉大哥,你再吓人,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一个女子娇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并不太清晰,但足以让我听清楚。 那是陈姝羽的声音,我收敛气息,控住灵力,悄悄往外围退去。 接着便听见厉行风的笑声,似乎还有其他女子的笑声。 这些声音都是从地下传来,隔着土石层所以才有些不清晰,但因为整座古城的结构,导致我在地面上也能听见。 没想到他那个小队伍竟然在这儿,我对这里的宝物并不感兴趣,既然他们在这儿,我自然是不想与他们撞见的。 趁还有时间,我赶紧转身离开这里,按照原来的计划朝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彻底离开沙海区域。 等我从古城遗迹中跑出来,引入眼帘的便是湖边风光,其中最扎眼的就是枯叶大师正泡在水中。 他不是说做个清洁吗?怎么还洗上澡了? 这时,枯叶大师也听到声响,回头便与我目光相对。 我顿时僵在原地,于情于理都不该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正在湖水里沐浴的男子,可我担心刚才自己的动静会引得厉行风他们察觉到,跟随我的声响追过来。 当下我做出一个极其冲动的决定,在枯叶大师的注视之下,飞速奔到湖边,然后一头扎进湖水里,整个人没过水面之前还跟他说了一句,“就当没见过我。” 反正这湖很大,一张避水符能在水底下泡几个时辰都不用换气。 只是在我下潜的过程里,余光不可避免地瞥见枯叶大师的躯干,那双断腿的伤像是有些年份了,残肢末端像是被烧灼过一般发黑,而且还吸引着水中一些小鱼聚在断腿边上,不断往他残肢的截面上凑,像是在啃食什么…… 那画面太过震撼,惊得我避水符拿出来都忘记用,直到胸腔被挤得有些痛才赶紧回神。 但凡有些修为的修士,想要残肢再生不是难事,想我师尊当时在镇魔大战中折了一条胳膊,也养回来了。所以我第一眼发现枯叶大师没有腿的时候是挺意外的,看他伤处也不像是天生的。 算了,不要再想了,这不关我的事。 而且在水下盯着别人的身子看,实在无礼。 在心中默念几声罪过,我将心思收回,往湖底游去。 这水太过清澈,离岸边太近容易露馅。 说起来就算真的跟厉行风碰面,我也可以用对付宁沉那套说辞来打发他,但不知为何就觉得心虚,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大概是要归功于之前师姐说的那个脱敏。 现在只要一想到厉行风那张脸,我就莫名反感,只想离他远远的。 这湖水像是没有底似的,我越往下游,光线越暗,周围鱼群水草渐渐也看不见了,幽深空旷的环境变得安静而诡异。 试探性地放出探查灵力,也没有收获,为了安全起见,我不再向下,而是在平层四周游荡起来。 估算着时间,厉行风他们哪怕循声而至,最多只会被湖边的枯叶大师吸引注意力。 如果枯叶大师能帮忙掩饰一下,厉行风带着同行女修也不一定一直在湖边观看大师沐浴吧。 又忍耐了一会儿,感觉上面没什么动静了,我才往湖面游去。 只是我奋力划水,半天都没有感觉到周围环境变化,甚至有一股吸力在拉扯着我往下坠。 意识到这一切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除了空无一物的漆黑,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有什么妖兽出没,我应该早就察觉到对方气息,也许是我许久不曾下水了,自己吓唬自己。 刚安慰完自己,那股吸力变得更强了,周身水流像突然变重了许多,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推着我飞速下沉。 这一切来得太快,我甚至来不及召唤法剑或者施展任何一个术法来查验,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失去了知觉。 我睡了一夜无梦,从床榻上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布置,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 “还睡着呢?懒骨头!小姐都已经醒来了,叫了你两回了,贱蹄子还不去伺候!”一个老妪的手伸了过来,揪住我的耳朵,将我从床榻上扯了下来。 咚的一声,我重重摔到了地板上,浑身都在疼。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面对着表情狰狞的老妪,我莫名生了畏惧心,只得先应下来。 急急穿戴整齐之后,顺着她的指示,去了正屋小姐房里。 那儿已经围了一圈人在伺候着,坐在梳妆台边的小姐正对着镜子,旁边有人在替她选发簪,还有人替她梳着头,还有人在一旁端着茶盘。 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倒是镜子前的小姐发现了我,回头来朝我欣喜一笑,“沈师姐,你总算醒了。” 我的脑子像是突然被什么劈开什么的,刚刚还一片混沌,那忘却的记忆一点点浮现,拼凑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行了行了,你们别在跟前凑着了,让她一个人伺候我就好了。” “小姐,您一会儿还要试喜服呢,那蠢丫头一人怎么能伺候得好?” “别让本小姐说第二遍!”她发起脾气来,把面前珠宝首饰盒都掀到了地上,零零碎碎的散落一地。 那些人才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行了礼从屋里退了出去。 我仔细打量着那小姐的模样,不正是飞星阁的陈姝羽吗? 可同时也看到了她手边铜镜里映照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你真是陈姑娘?”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脑子还不太清醒。 “厉大哥还说你多聪明,多厉害呢。”她侧着身子望着我,语气里带了几分揶揄。 第20章 境中境 我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开始捋捋刚找回的记忆碎片。 沙海中央的绿洲,古城遗迹,不见底的湖泊,不知名的力量漩涡,吞噬…… “原本我陪着厉大哥寻找秘宝传承,跟着线索就差一点点……结果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了这境中境,做起了境中人。看来我是一个快出嫁的小姐,而你是我的丫鬟,也不知道厉大哥他们还好吗?” 陈姝羽转向铜镜,对着镜子里不一样的脸说话的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但她提到的境中境,我确在一些典籍里看到过。 相当于是大秘境中嵌套的小秘境,闯入者必须要达到某些特定的条件才能离开,回到外层秘境中。 “你进来之前,一直跟厉……厉师弟在一起的?” “对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师姐你。” “那进来之后呢,除了我,你跟其他人见过面吗?” “没有,我根本出不了这院子,你倒是睡得挺舒服的。” “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我只记得跟厉大哥分开走,前一刻我们还在沙海,还有……”陈姝羽正说着,被门外传来仆妇的声音打断了。 “大小姐,喜服已经送来了!” “讨厌!本姑娘可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就为其他人穿了喜服,你去替我试吧!”她扭头看着我,指向门口。 虽然身份是假,但她小姐的派头倒一点也不假。 我对喜服倒没什么忌讳,本来以为大小姐的安排恐怕会引来其他人的反对,结果一屋子的仆妇对她倒是唯命是从,不敢说一个不字。 于是乎,那套红得刺目的喜服就到了我身上。 梳头的丫鬟甚至顺手帮我把头发也捯饬了一下,盘了一个稍微能看得过去的新妇发髻。 “大小姐瞧瞧,这丫头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替您先试试这么好看的喜服。您觉得还满意吗?若是哪里需要修改的,可尽早让绣娘们再去改了。” 陈姝羽像是看乐子似的,绕着我转了一圈,拉起袖子,扯了扯衣襟,“不错不错,哎,取一些首饰来给她戴上看看,妆扮要做齐了本小姐才能看得出来满不满意。” 几个丫鬟围了过来开始替我戴首饰,我站在原地,像是被人随意摆布的偶人。要不是现在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再加上不太清楚当前的状况不好轻举妄动,我真想掐着陈姝羽的脸让她自己穿上试试。 这时外面又有来报,“大小姐!未来姑爷过府来看您了!已经跟二少爷一起进了院子……” 没等陈姝羽起身做反应,院外就有两个人影走了进来,径自进门。 我的目光望向来人,其中一个正是厉行风,他身上打扮像是寻常少爷,另外一个人瞧着有些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厉大哥!”陈姝羽一阵风似的扑进了厉行风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屋里其他人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只余我们几个。 厉行风的目光在我跟陈姝羽之间扫了两个来回,“所以沈师姐扮的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 我都没说话,陈姝羽立刻不满道,“我才是你妻子,她只是丫鬟!替我试衣服的丫鬟!” 我无奈笑着摇头,准备去旁边的耳室把身上喜服换下来。 就听厉行风问道,“林姑娘呢?她扮的又是谁?” “林姑娘不在这里,这里就只有我跟你的沈师姐。”陈姝羽挽住厉行风的胳膊,俨然已经进入了他妻子的角色。 我换回原先的衣裳出来时,才听厉行风跟我介绍他身边的男子,“这位是与林姑娘一起来的江道友,还有林姑娘……沈师姐应该还没见过,她是鹿林山的弟子,不出意外应该与我们一起陷入这境中境,等到时候见面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厉行风转向他身边的人,介绍起我来,“江兄,这位是我玉清宗的大师姐,沈星叶。” 那位姓江的,朝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与他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我的后脖颈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凉意,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 突然出现这种预知危险的征兆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道友也是鹿林山弟子?”我追问道。 对方微微一笑,“在下无门无派,算是个散修。” 虽然他改变了声线,亦改变了容貌,但一张口,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刚到仙都时,在虹苑里遇到的那只蛇妖。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宝掩盖妖族气息,我敢肯定自己没认错。 厉行风口中那位鹿林山的林姑娘,应该就是楚儿的化名。 我早在仙都就见过楚儿乔装后的模样,正是用了鹿林山弟子的身份,眼前的江道友,抑或该叫他蒙江,应该是楚儿一伙的,说不定是她家仆之类的。 想起当天在虹苑里的遭遇,他若是妖王安排给楚儿的家仆,又怎么会在虹苑里?总归是被他知道了我的弱点,真不舒服。 “姝羽,江兄扮的是你兄弟,你在出嫁前可与他互相帮衬,我有预感,真正的故事应该是从大婚当日开始……” 厉行风与其他二人说话之时,我的目光落到窗外,光影流转的速度有些过快了。 这一会儿已经过了晌午,院中影子不断变化着。 “二少爷,老爷唤您过去,让小人来请。”院门口有个小厮高声道。 厉行风与蒙江对视了一眼,朝我们点头示意。 陈姝羽已完全沉浸在戏里,满脸掩不住的喜悦,“厉大哥,你等着我啊!” 他们俩出去之后,之前消失的仆妇们才又重新进来,围在陈姝羽身旁伺候着。 我听见有人小声嘀咕,“二少爷也真是的,怎可把未来姑爷带入小姐闺房里待上大半日,太不合规矩。” 瞧着陈姝羽指挥着人重新把喜服拿出来给她试,我便悄悄退到屋外,借着丫鬟的身份走出院子,没见着有人拦,心下松了一口气。 在这府上打探了一圈,从入夜到天亮,感觉只过去一盏茶的功夫,虽说从下人那里听到了不少消息,但都是些零碎琐事,跟小姐大婚相关的并没有打探到什么。 回到小姐院子,又有嬷嬷指着我的鼻子骂,训斥我乱跑,催促我赶紧去伺候小姐,莫耽误吉时。 原来今日就是她出嫁的日子,我一边惊讶于时间流转的速度,一边对故事更加好奇。 “小姐今日可真漂亮,咱们姑爷真是有福,能娶到小姐这样标致的人儿。” “你这傻子还愣着干嘛,还不抱好小姐的香妆盒。” “李嬷嬷,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就少骂两句吧,翠儿是我陪嫁丫头。”陈姝羽仍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整理,语气却变了些味道。 “老奴知错。”前面说话的嬷嬷心有不甘地偷偷瞪了我一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陈姝羽说的那个陪嫁丫头翠儿原来是我啊。 一个做工精巧的香樟木匣子被塞到我怀中,又有人在我耳边细细念叨,让我抱仔细了,千万别跌坏了小姐的东西。 恍惚间,我想起若干年前也曾远远围观过嫁娶的队伍,那时只知道若靠得近些,就有可能会捡到送嫁方洒出来的喜糖。至于凡间嫁娶那些规矩,我是一窍不通,也没机会懂。 修仙界道侣结合,似乎简单许多,顶多是在宗门里由师长主持一个道侣大典,邀请同门或其他同道友人前来观礼。 一身喜服的陈姝羽手捧罗扇,浓艳妆容之下几乎看不出原本清丽的样子,更让人担忧的是她目光从我脸上扫过的时候,像扫过什么物件毫无波澜。 她俨然已变成真正的出嫁女,像是忘记自己飞星阁弟子的身份。 我紧紧跟在人群里,眼看着迎亲的人马聚到了前院门口。 作为送嫁者,蒙江扮演的是新娘兄弟,也要随行,但隔得太远单看他的表情我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到底是演的还是如同陈姝羽那样都忘记了,不好说。 厉行风此时一身喜服,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我作为陪嫁丫鬟,跟在喜轿边上步行,只是察觉不到队伍前进,倒是周围景致快速变化着。 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整支队伍缓缓停下。 我听见前方传来女子哭泣声,断断续续的。 轿子里的人有些不满,“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不等其他仆妇应承,我赶紧把怀中的东西塞给旁边的人,“我去!” 挤到队伍前面,只看见同样一身红衣的女子拦住去路,一脸悲戚地质问厉行风,为何失约,为何变心。 厉行风从马上跳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将其搂进怀中,轻声安慰起来。 身后的队伍里一半是迎娶的男方家人,后面一半则是送嫁的女方家人,这种画面顿时炸开锅了似的,有人要好言相劝,有人则高声不满。 “拦路抢亲?这故事……”实在不好评价。 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境中境,一时不知道是该如实回报给喜轿上的陈姝羽,还是再看会儿戏。 蒙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姑娘你认识吗?”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扭转一边对下人厉声道,“都别愣着,干活了!” 俨然一副豪横的富家公子做派,把我给看傻眼了。 众人上前想要把厉行风跟那女子分开,厉行风反而紧紧把女子护在自己身后,男方随行的人见自家少爷被围,也赶紧上前来帮忙。 队伍散开又重聚,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厉行风是演上了,还是入戏了? 第21章 狗血戏码闹成团 境中的假人真情实感地加入了新郎与新娘两方的战斗中,是凡人之间最质朴的战斗。 你薅我的头发,我扯你的衣领,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作为陪嫁丫鬟这种角色,我反而很安全,就退守在小姐喜轿旁,先前抱过的匣子又回到我手里了。 只是陈姝羽突然从轿子里跳出来我是没料到的。 “本小姐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坏我好事?”她的黄金头面,戴齐全之后少说也有十来斤重,蹦跳着要去找人算账也不觉得累。没有灵力的身体明明就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却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我差点没忍住偷笑出声,最后还是蒙江这个做兄弟把自家妹子拦住。 “她充其量就是个外室,你嫁过去了就是当家主母,何必还要亲自动手?”说着,他看向我,用手指点了点,“让你丫鬟过去打她的脸,已经算是给足厉兄脸面了。” 陈姝羽是听劝的,收起架势,把我推了出来,“翠儿,你去!替我狠狠地打!” 都是蒙江拱火,把火拱到我这里来,他一脸看戏的欠打模样,我不由得偷偷瞪了他一眼,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主仆的好事。 厉行风这边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没有放开的打算。 我凑上前,小声试探,“厉师弟?她是谁?” 厉行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清澈愚蠢,“梅儿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该给她一个名分。今日是我对不起你家小姐了。”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他现在跟陈姝羽差不多,受到境中境的影响,脑子糊成一团,抱着假人真当成红颜知己了。 在外面他身边围着不同女修时,以他的聪明还能享齐人之福,一碗水端平能把几人都哄好了 ,入了境中境反变蠢了。 不知道到时候离开这里,他还能记得多少,会不会连自己都觉得丢脸。 厉行风怀里的女子带着哭腔说道,“就算你家小姐是尚书府的千金,也不该破坏别人的姻缘,我与夫君早有婚书,她若要入门,只能为妾,我才是正妻!” 这剧情听得我直皱眉,打算先挤出去找尚且清醒的蒙江问问主意。 啪的一声脆响,身旁冲出来一个嬷嬷,已经扇了那女子重重一巴掌,把人都打懵了。 厉行风见护在怀里的女子都能被打,不甘心地抬脚踹了过去,嬷嬷毕竟上了年纪,哎哟一声歪倒在边上,哼唧呻吟着。 “为了那贱人,你竟然对我乳娘动手!”陈姝羽声音拔高了八个度,提着裙子亲自加入战局。 周围的家仆们刚刚停下来,因为两边主人的情绪波动又开始新一轮的互相撕扯,菜鸡互啄。 这一回我在风暴中心没躲得及,被人一撞一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被人稳稳托住胳膊,将我扶到一旁。 当我抬头看清扶着我的是蒙江时,条件反射般的将他一把推开。 他勾起唇角,反而故意贴近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音量,“你这眼神跟在虹苑那晚有些像,看来还是那晚没把你伺候满意啊。” 好嘛,不等我掀开他的面具,他直接就不装了是吧。 我忿忿地瞪向他,正欲说些狠话,就听那边传来女子哭喊尖叫声。 “有血!啊!见红了!” “夫君,我的孩子……” 厉行风被扒散了发冠,脸上还带着抓痕,却不管不顾地抱起摔在地上的女子,冲出人群往医馆方向跑去。 这边大小姐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仍然要替自己争一口气,重新坐上轿子,指挥下人往夫家出发。 蒙江笑眯眯地望着我,用口型无声说道,看好戏吧。 说实话,比起这种莫名其妙的境中境,我倒宁愿对付几只凶猛的妖兽。 等新娘的送亲队伍到了地方,厉行风人还没有回来。 看府邸布置,远比不上女方家世,二进的院子虽然也挂灯结彩,却显得寒酸许多。 进了正厅之后,蒙江也入戏了似的,拉着陈姝羽就直接坐到了主位上,对着一旁的夫妻俩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我妹妹能入你们家门,已是下嫁了,当日二老来下聘的时候是怎么与我父母说的?说什么当亲生女儿一般宠着爱着,敢情真的只是口上说说而已?如今连个小小的外室都敢欺负到我妹妹头上来了?这到底是结亲还是结怨?” 境中假人诚惶诚恐地向蒙江连连称不是,要不是有辈分在,恐怕都要给他跪下磕头了。 一个在陈姝羽边上轻声劝着,一个在蒙江边上亲手敬茶。 不一会儿,厉行风从外面回来了,他那喜袍有些破损,还沾染了些血腥,脸色也难看得紧。 “你这孩子,大喜的日子怎么搞成这样?”不等他的假人父母细问。 厉行风扭头望向端坐着喝茶的陈姝羽,“没想到你如此心胸狭窄,这般容不得人,亏你还是尚书千金,竟如此狠毒。梅儿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月余,被你害得……你现在就去西跨院在她病榻前好生道歉,求得她的原谅,我念在往日情分上,便同意你入门,否则……” 陈姝羽斜睨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茶杯一下摔到了地上,啪嚓一声碎片炸裂飞溅,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你当初跟我说家里没有定亲,你也从未喜欢过旁的女人,我是你第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还许我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一口一个梅儿,还想让本小姐给她道歉?真想现在就把你肚子剖开看看你有没有心肝?” 我也吃不准这是陈姝羽本来的性子,还是她扮演的那位小姐的性子,总之听她骂人莫名觉得痛快。 “休想伤我表哥!”从门口蹿进来一个人影,挡在厉行风与陈姝羽之间,像老母鸡一样护着厉行风。 “表小姐,这里不能……”她身后的丫鬟看到里面的阵仗不敢上前,只好扭头怯生生地向主人行礼,“老爷夫人,奴婢拦不住表小姐,还请恕罪。” 这位新上场的表小姐,顶着楚儿原本的脸,我忍不住望向一侧的蒙江,观察他的表情。 他也正望着来人,似有些疑惑,随即恢复了自然,几步上前用合拢的折扇隔在楚儿跟厉行风之间,“既是表小姐,这里的事便不由得你插话。” 楚儿看了他一眼,眼神却很陌生,“这里是我家,就算你们是高门大户,有权有势,也不能这般欺辱人!” 蒙江只好收手,重新退了回来,无奈地笑了笑,像是轻声嘀咕了句,“真是麻烦。” 厉行风这边两个女人还在吵着,外面又进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正是换过衣裳的梅儿。 三女围着厉行风你一句我一句,闹得旁边的人都有些头大,根本没人劝得住。 “你这表妹也是你屋里的人?这么护着你,是不是也要从你这儿讨个名分?” “表哥,你也看到了陈家小姐根本不是良配,她哪里有主母的气度?我与你青梅竹马,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啊!” “要不是表小姐告诉我你今日成婚,你是不是就要瞒着我把这个女人娶进门?可怜我无辜的孩儿啊……” 说着说着,就开始扭打在一起了。 那个梅儿倒是一开局就昏死过去,被旁边的丫鬟婆子架了下去。 蒙江也凑了上去,却十分纠结地不知是先护着楚儿,还是护着陈姝羽,没帮上忙就先被捶了好几下。 按理说我也是陪嫁丫鬟,也该冲上去帮忙的,但境中境对我影响不大,看到眼前这一幕我只觉得可笑,根本没有上前帮忙的想法。 陈姝羽的目标非常明确,揪着厉行风各种抓挠踢咬,楚儿在旁边扯着她的头发,想把人往开了拉,就被陈姝羽其他贴身丫鬟扑上来挠了她好几下。 “快把他们都拉开!都拉开啊!”主人家发话了。 守在门口的仆妇们听到命令才敢进来帮忙,院子里还有一些女方的家仆,生怕自家主子吃亏,一窝蜂一样都冲了进来。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却更加喧闹凌乱。 桌椅案几被挤倒,茶杯茶壶碎了一地,尖叫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我躲在角落里,外面光影变化像是突然加速了似的,连带着周围的画面也发生了改变。 突然就到了夜晚的喜宴上,之前打闹的人都散了,变成了宾客满堂,到处和谐,人人都在笑着说恭喜或者其它吉祥话。 厉行风被父母假人夹在中间,与各桌的客人陆续打着招呼,头发变整齐了,脸上的抓痕也没了。 “懒骨头在这儿!小姐让你端碗燕窝粥,你跑到前院来干什么?当下人的还想吃席不成?”又是那个训斥我的嬷嬷。 我低头一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食盘,上面有一个瓷盅,跟一副碗筷汤匙。 行了,我的戏不在这儿。 跟着嬷嬷回到新娘的院子里,陈姝羽端坐在屋里,没了之前打人的气魄,变得温婉许多。 “怎么费了这么些时候?我等了好半天。”她一开口,也变成最早那种骄矜小姐的语气。 “笨手笨脚的,小姐就不该选她做陪嫁。”嬷嬷自说自话地从我手里接过木盘,端到陈姝羽跟前。 我退到一旁安分地当好丫鬟,忽然余光扫到窗棂外似有人影攒动。 “什么人?”我本能抬手想要甩符箓出去试探,才想起来自己没了灵力,便提步追出去查看。 捉回来了一个个头矮小的丫鬟,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一脸的做贼心虚,眼珠子滴溜溜地直打转。 第22章 逃出沙海 “你是什么人?” “奴婢是夫人院里的兰花,夫人担心少夫人不适应,才叫奴婢来瞧瞧,听吩咐的。” “听吩咐?为何不从正门大大方方进来禀告,在窗外鬼鬼祟祟做什么?” “奴婢没有……” “还敢狡辩?”问话的嬷嬷脾气火爆,一个巴掌打得小姑娘趴倒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再把她提起来的时候,半边脸都是肿的,唇角也有血色。 “不说实话就打死你!”那蒲扇一样的巴掌,高高扬了起来。 “是百合姐让奴婢来看看少夫人的燕窝粥喝完了没有。”到底是年纪小,不经吓。 陈姝羽本来已经接过丫鬟递到手边的燕窝粥碗,听到这话,觉得不对劲,把碗递了回去,“让她喝。” 那小丫鬟被强行硬灌了好几口还带热气的燕窝粥,不出一会儿,就七窍流血,毒发身亡了。 “小姐!这……”喂粥的丫鬟都吓傻了。 “这是有人想我死啊,去叫二哥过来!”陈姝羽恨得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地说着。 不一会儿蒙江就从前院宴席上被叫了过来,看到屋里还温热的尸身,一下就明白了。 “让他们家先查,妹妹若是不满意,我们再报官。” “二哥说得也太轻巧了,这不是便宜他们了吗?一个丫鬟哪儿有这胆子敢给未来的女主人下毒?再说,我们爹爹不就是官吗? 要报官的话,哪里需要找外人?”陈姝羽站起身来,整个人的气场再次发生变化。 只是片刻功夫,前院的喜宴也变了。 陈姝羽派人去请了自己父亲跟大哥一起过来,厉行风这边的“家人”全被绑得结结实实,跪了一院子。他们一个个都被堵上了嘴,除了心有不甘的呜咽声,也说不出话来。 之前中毒身亡的丫鬟尸体被扔在了空地上,那碗有毒的燕窝粥,以及从表小姐房里搜出来的半包毒药就放在堂中桌面上。 “老夫就这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地疼了十六年,一朝嫁作你家妇,竟遇到这种事,你们这一家人可真是心肠歹毒啊。” 他说完,就挥了挥手算是下令。 若干全副武装的府兵冲了上来,一刀一个,霎时间满院血腥气,不仅是主家还有前来道喜的亲友们,一个都没跑掉。几十口人全被处理干净之后,又有另一波人过来将尸身拖进屋里,点火焚屋一气呵成。 陈姝羽在火光滔天中露出满意的微笑,贴上去挽住父亲的胳膊,又恢复成娇俏小女儿的模样。 全程围观的我在震惊中,渐渐脱离了境中境,重新回到外面秘境里。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几处镂空的地方洒落一些阳光,周围干燥炙热的环境还有脚边的沙尘,说明我如今仍在沙海的某处建筑中。 环顾四周,厉行风跟其他几人就躺在不远处,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 “檀越可无碍?”枯叶大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转身望向他,正坐在一处高台上,台子边上就站着他的傀儡随从。 “枯叶大师知道我是从境中境刚出来?” 他点了点头,“看来檀越此行并不太满意。若境中境的故事圆满,入境之人应当大有收获。” 我微微蹙眉,回想起之前厉行风一家被灭门的画面,虽然知道他不是真的被杀了,单就故事里他也不算完全无辜,但最后达成的结局确实有点太邪性了。 更重要的是,我全程根本没有参与感,整个故事像是与我无关,还能有收获就怪了。 “那几位也快醒了,是相识之人?”枯叶大师的话提醒我了。 楚儿乔装的身份在境中境已经暴露了,等他们醒来,我也没办法再装作不知道,但眼下我没把握跟厉行风撕破脸站到对立面,还是先避一避再说。 我对着他点了点头,“嗯,但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哦……大师若不急着走,一会儿他们醒来问起,还请师不要提起见过我。” 枯叶一边伸手招来傀儡,一边应道,“正好,贫僧也办完事情打算离开此处。沙海不宜御剑,檀越可愿再同行一程?” 想起之前御剑飞行结果跌下云端,确实有些莽撞了,我吃不准这位枯叶大师到底是单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但能有一个高手相伴一程也是好事。 只犹豫了一下下便不再推辞,我跟着枯叶大师离开了地下城。 如来时那般,枯叶大师被傀儡背着走在前面,我跟在他们后面,步行的速度并不慢。 上到地面之后,才发现刚才那里应该就是厉行风他们之前探索过的地方。 陈姝羽曾经说漏嘴过,他们是去寻秘宝传承的,难怪枯叶大师也是在找同样的东西? 我忍不住偷偷望向枯叶大师,他身上的衣裳是换过的,似乎比之前那套要正式一样,款式用料看着也值钱许多。 突然不小心跟他的目光对上了,我心虚地赶紧挪开视线,望向别处。 出了绿洲,我的心情才渐渐摆脱了从境中境里带出来的情绪,满眼皆是黄沙,辽阔天地间至纯的颜色可以让人暂时忘掉杂念。 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前面的傀儡完全不会累,一直匀速前行,而我一边要运起灵力抵抗炙热高温,一边要消耗体力跟上他的速度,从一开始还算轻松,到后来渐渐吃力,甚至与他拉开了距离。 好想问问这傀儡是怎么做的,我也想给自己做一个。 突然傀儡停下了脚步,一直闭目养神的枯叶大师也睁开了眼。 我跟着不免也警觉起来,视线所及的最远处扬起的沙尘滚滚,半边天都沾染了黄土似的。 那不是变天,而是地下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沙蛇。”枯叶大师轻吐二字,听得我后脊背一凉。 不仅仅是因为我害怕蛇,而是沙蛇这种妖兽又毒又难缠,更何况还是黄龙秘境里的沙蛇。 这么说吧,我宁愿对付十头巨蜥,都不愿意打一条沙蛇。 “我们跑吧。”我提议道。 沙蛇的动静大,也算是预告了。按这个距离,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只见枯叶大师扭头越过傀儡的肩膀,观察着沙蛇要来的方向,半天没有答话,本来以为他打算就地降妖除魔,拿下这大家伙的。没想到他身子一跃,像是要把傀儡给压榻了似的,咔咔声响之后直接与其合二为一。 原本一人高的傀儡如同变戏法一般成为枯叶大师的双腿,将他残躯补完整了。 整个过程就在眨眼间完成,惊得我目瞪口呆。 “走!”他提起禅杖指了一个方向,“若是有神行提速的术法就用上吧。” 我这才回神,直接掏出四张神行符,递出去两张,他摆手不要。 在我还担心自己用了神行符会把他甩出老远之时,没想到大师逃跑的速度不比我慢,甚至还超出我许多。 我们就这样一口气跑到了沙海的边缘,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树林。 我没有多想,便钻进林中,沙蛇就算再锲而不舍,也没办法追进树林中,它在沙漠里行动自如,可到了根系盘踞的林子里就没办法了。 “等等!”枯叶大师在我身后喊了这么一句。 没走错方向啊,他对树林有什么顾忌吗? 我稍微降低了速度,想听听看他有什么说法,同时眼前景致忽然变得开阔,本来林中昏暗的光线一下也亮了许多。 等我回神,定睛望向眼前时,才猛地停下脚步,收住了神行符的灵力。 就在脚下两寸之外,便是悬崖峭壁。 悬崖之下便是汪洋大海,此时海面之上无风浪自涌,迎面而来一股咸腥的气味。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让人忘记这里只是黄龙秘境的另一个区域,沙海之外的真海。 自从进了秘境之后,我的灵感力变得迟钝许多,要不是大师及时提醒,我已跌下悬崖了。 此时静下心来才发现先前穿过的这片树林只不过是用来隔绝不同区域之间的小结界而已,似真似幻。 枯叶大师已经跟着走到我身边,正与我望着同样的方向。 他像是看出我的疑惑,“荒海吞噬一切术法,但仙品以上法器可不受影响,檀越可有渡海的法器?” “这里竟是荒海?荒海不是在……”后半句话被我默默吞下,以免显得过于傻气。 黄龙秘境并不是凭空造境,说是上古大神遗留,其实与外界息息相关,严格计较的话,这里的荒海不能算是外面的荒海,可又与外面的荒海几乎一模一样。 我改了话头,“渡海的法器眼下我也拿不出,不知大师有何打算?” 这是厚着脸皮问他要建议。 “或可原路返回,在我们先前遇到沙蛇的地方往东北方向走,便能到藏兵谷。” 藏兵谷是炼器取材的好地方,但我绝对不想走回头路,不死心地追问道,“那大师如何渡海?” “贫僧并不打算渡海,而是要去海底。”对方眼神十分坦诚,“或可同行?” 他语气轻松地好像邀请我去他家串门,虽说我也听说过沙毗门佛修神通广大,但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厉害法器能带着别人一起入海,真的不是去喂鱼? 我迟疑着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该如何回应才不会显得失礼,亦不会让他觉得我胆小生怯,就见他将一枚光溜溜亮晶晶的珠子递到我眼前。 “这是玉麒麟的内丹,含在口中,可在任何水域自由呼吸。” 第23章 真正的海 脑海里相关知识自动浮现出来,玉麒麟又称水麒麟,原就是生活在荒海的圣兽。 这内丹获得难度超乎想象,放眼整个修仙界,那也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给,给我的?”因为太过贵重,我简直不敢相信。 枯叶大师似乎轻笑了一声,“借给你用。” 顿时脸烫得能煮水了,我是没见过好东西吗,怎么能这么丢人现眼? 赶紧把他手里的珠子接了过来,慌忙喂进口中。 “走吧。”话音刚落,枯叶大师便走到崖边,纵身一跃。 绝不能慢过他,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紧跟其后也向海面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枯叶大师与傀儡分离,傀儡的木制结构自由扭转拼合,重新变回原先人形模样,像是忠实护卫冲到前面替主人撞开海浪。 噗通、噗通,接连两声闷响,我们沉入水中。 到了水下,我浑身便被一股清凉的灵力包裹着,就连外界海水的压力都变得柔和许多。 我惊喜地扭头望向一旁的枯叶大师,哪怕现在口不能言,也想跟人分享一下这玉麒麟内丹的妙处。 结果就看见枯叶大师的长袍底下有一截鱼尾,我甚至还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出现幻觉。 枯叶大师回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我直勾勾盯着他看,反而伸手牵住我的手,开始迅速往深处游去。 他像是在海底飞翔一般,我就这么被带在他身侧,像是被他抓住的猎物一般,默默感受着激烈的水流从边上擦身而过。 哪怕口中含着玉麒麟内丹,脸颊还是被刮得有些难受,不得不闭上眼。 周围光线越来越暗,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枯叶大师竟然是个鲛人!沙毗门收弟子时也不做调查的吗? 对了,仙门中的那些规矩好像也约束不到沙毗门。 可他明明不是没有双腿吗?之前在湖中,我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现在进了海水,他就能多出一条鱼尾?妖族的变化竟是这般神奇,好想仔细看看。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努力打散这些荒诞的想法。 水流似乎减缓许多,我试着睁开双眼,原来我们已经到了海底,而且周围竟然有光亮。 那些光亮的来源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很多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它们只在我们附近游动,始终保持距离,像是充满敬畏。 我当然知道这种敬畏是对枯叶大师,他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全显出鲛人本体,原本锃光瓦亮的头上也长出银白发丝,脸上布满了细鳞,看人时的瞳仁乌黑地占满了整个眼眶。 别说那些海鱼了,就连我对他都起了敬畏心。 反正现在游得慢了,我几次装作不经意想要把手抽出来,但他好像没察觉到似的,依然拉着我贴着海底陆地继续往前。 我说不了话,也用不了密语传音,被他这么一路拉着,越发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什么陷阱里。 直到我们穿过一条海沟,来到一片更加宽阔的海域。 在海底见到熟悉的建筑痕迹,我一时有些激动,撇开枯叶大师的手,往前游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雕刻了特殊花纹的石柱上镶嵌的灵晶已经黯淡无光,里面的灵气也消耗殆尽。 环视一圈,其他石柱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这是我玉清宗的十方大阵,本只是高阶防御阵法,但在我靠近的同时感觉到阵纹有过细微的调整,而且此阵如同强弩之末,效力只剩下不到二、三成。 枯叶大师已经游到我身边,看着他嘴唇噏合,声音却像是从远处传来,“此阵可还有救?” 我游到距离最近的石柱边上,指着顶上的灵晶跟他比划着。 眼下不是救不救的问题,十方大阵一成,就已经是浑然一体,不恰当地说,就当它已经是一个活人,靠灵晶中的灵力存活完自己固定的寿数,消耗完所有的灵晶自然解散,就如同凡人油尽灯枯那般。 就算我是玉清宗弟子,知道这阵法构成,也无法贸然往里面加灵晶来补充灵力,一不小心只会弄巧成拙加速阵法崩塌而已。 若只是想维持阵法不变,可以在绕着此阵,再布一圈同样的阵法,改动一些阵纹,等到里面的旧阵耗尽灵力自散时,外圈的新阵就会随之开启。不是难事,就是看这十方大阵的规模,要的灵晶数量太多我负担不起罢了。 我十分努力地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枯叶大师看懂了没。 “你是说需要十倍数量的灵晶,才能保证新阵在旧阵散灭之后正常开启?” 他居然看懂了,我都惊呆了,赶紧点头。 也有省灵晶的做法,就是提前人为破坏旧阵,取出旧阵里的灵晶直接在原地结新阵。 不过我很好奇,宗门前辈当年布下这阵法是为了保护阵中的秘宝不被人发现吗?但看枯叶大师的样子,似乎知道阵里藏的是什么,并且也不打算取出来。 旁人进秘境来看到好东西,恨不得搬空,他怎么像是在故地重游,一路闲逛似的,什么都不打算带走。 生怕他看不明白这阵法的运转要诀,我直接拔出法剑,在地上写写画画,与他这样交流。 被人家照顾了一路,好不容易有了我发挥特长的时候,当然得用心了。 “只要五枚灵晶的话,就好办了。”说着,枯叶大师招了招手。 一直候在一边的傀儡游了过来,解开衣袍,在自己肚子上按了一下,就拉出来一个装满灵晶的匣子。 一时间那光芒闪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哪儿是什么沙毗门的大师,这是活财神啊。 人家用傀儡,我也用傀儡,人家用的都是满满的灵晶,我用个上品灵石都已经算是奢侈了。 五枚灵晶被塞到我怀里,我赶紧抱住,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羡慕的表情,收起心神开始解阵。 还好是自家阵法,根本不用灵力探查,摸着熟门熟路就轻松解开了。 目光所及的几座维持阵法的石柱坍塌溃散成砂石,周围的海水都变得有些浑浊了。 枯叶大师游到我身前,他的鱼尾蹭过我的小腿,隔着衣物布料能感觉到冰冰凉凉还滑溜溜的,是鱼鳞的触感吧。 我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他那截鱼体,再往下是七彩绢扇一般舒展开的大尾巴,在水中轻轻扇动的样子真好看。 难怪鬼市上有修士高价收购鲛人的尾巴,就算不用做炼器,制成摆件天天看着也很赏心悦目。 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冒出这种念头,真的很该死,但好想伸手摸一下看看是什么感觉。 忽然前方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我一头撞到了枯叶大师的后背上。 他立即将禅杖往下一杵,像是扎进了海底陆地的岩层中,一声闷响之后,我们才稳住了身形。 海底像是掀起来一阵风浪,四周的海水卷着沙尘像被点燃了似的,胡乱炸开要绞碎一切。 我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身体像是被几座大山从四面八方一起挤着,好几次差点要把口中的内丹吐出去。 头顶传来枯叶大师的声音,他好像是在念着佛号。 我不明白了,一个防御阵法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我的步骤不可能有错的,就算前辈改过阵纹,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解阵的时候也是按着对方留下的轨迹操作,怎么感觉像是把海底捅了个窟窿似的,快要翻天了。 枯叶大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周围的海浪也渐渐平息。 又过了许久,被大山挤压的痛苦消失了,我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 原先那一片空地已经被磨平了似的,完全找不到之前阵法存在的痕迹。 “现在可以起新阵了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被枯叶大师搂在怀中,一抬头就对上他的双眼,诡异之中带着妖媚。 他有头发的样子跟光头时完全是两个人啊,单论长相,还有点好看。 不行,不能再乱想了,我赶紧收回心思,对他点了点头,便朝着前方游了过去。 一个新的十方大阵很快落成,装好灵晶之后,阵法开始运转,聚拢之前残留在空气中的灵气,在海底发出幽幽的光芒,吸引了不少鱼群游来探查。 我回头对着枯叶大师笑了笑,示意已经大功告成。 他递给我一枚灵晶,“这是报酬。” 我赶紧摆手,比划着自己不能要,这一路多亏了他帮忙,我只不过是动了动师门技能,连灵力都用上,怎么好意思收人家一枚灵晶。 见我如此坚持,他就把灵晶收了回去,“如此,贫僧便送你过海,算是报酬,如何?” 我笑着点头同意了。 大约又过了半日功夫,我们到达了荒海彼岸,一处干净的沙滩。 出了水之后,枯叶大师变回人形,被傀儡背了起来。 盯着他空荡荡的下袍,内心有一丝丝遗憾。 “就此别过。”他指挥着傀儡往远处走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我挥手告别。 等对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时,我哇的一声把口中的玉麒麟内丹吐了出来。 这东西忘记还给他了! 可他也忘了问我要啊。 该不会是觉得被我含在嘴里过,太恶心了,不想再要回来了? 反正他是鲛人,他要这个东西用处不大。 我在昧下内丹跟物归原主之间来回挣扎,最后艰难决定,先洗干净收着,下次看到了就还给他。 第24章 师姐终于回来了 走出沙滩便进入新的区域,能够自由使用灵力的感觉真好。 只是眼前这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阴气重得让人浑身不舒服。我上岸之后刚用过焕新符,把全身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在走进之后,没多久全身衣裳就像在梅雨天洗干净晾晒了两天,明明是干的,但又潮又冷地紧紧贴在身上。 我这件玉清宗弟子袍,好歹也是中品法器,能轻松抵御金丹修士一击,却在此刻让我想脱下来原地烧掉。 这里应该就是黄龙秘境里的黑林了吧,盛产阴邪类的物件,是鬼修邪修的挚爱。 其他正道修士来这里,就是锤炼自己对阴物的抵抗力。 我对这一片区域没什么需求,尽快通过去下一关。 演算出了正确方位之后,我加快了脚下速度。 没走多久,腰间的灵兽袋突然有了异动。 刚解开袋绳,一只马匹大小的怪羊从里面一跃而出。 看着它在原地蹦跶的模样,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才过了多久,它的体型居然长大了三五倍,跟我对视我都要仰头才能看到它那对大眼珠子了。 还是小点可爱,现在头顶上还多了一支犄角,而且别的羊应该是长一对犄角,它怎么就独独只长了一支? “你怎么这么丑啊?”我伸手去摸它,它不再蹦跶了等着我摸。 身上的毛倒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柔软,手感还行。 “小叶子!我睡了多久?” 这怪羊居然发出了师姐的声音,我吓得后退了两步,“师姐,你……你该不会……” 我与怪羊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张红色的纸人在风中逐渐变化,长成人形。 师姐又回来了,但有点奇怪,她每次化人形都跟我是一模一样的,可现在一身红衣,而且五官眉眼看着也比我的样子要凌厉许多。 说句不好听的,像是厉鬼。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俩蹲坐在一棵树下,开始互相交换信息,理了理最近的事情,主要都是我在说。 “哈!厉行风翻车了,真是开心。可惜你跑那么快干嘛?好歹看看他们几人出了境中境之后有没有打起来啊!”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继续讲起跟随枯叶大师穿过沙漠又渡荒海的事情。 “沙毗门的佛修,进秘境到处瞎逛还不寻宝,唯独对海底的古老阵法很是在意。这剧情听着怎么像有阴谋的样子?”她微蹙眉头,神情严肃。 “也不是所有妖族都是坏的吧,他虽是鲛人,但帮了我好几回啊,还把玉麒麟内丹留在我这儿。” 说着,我把内丹托在掌心给她看。 这等无价之宝,他能随随便便就借给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还不是大好人? 嘎的一声,旁边那头怪羊突然凑过来一口含住我的手掌。 啵的一声,它把我手掌吐了出来。 玉麒麟的内丹被它吃下去了!!! “你这畜生!”我急得跳了起来,兜手夹住它的脑袋,拼命掰开它的嘴巴,想要伸手进去把内丹掏出来,“快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师姐也赶紧过来帮忙,跳到它背上勒住它的脖子。 我俩跟这羊一番激烈搏斗,累得满头大汗,不仅没能让它把内丹吐出来反而把它惹怒了。 它原地蹦跳着,震得地面咚咚响,把背上的师姐甩到一边摔得闷哼一声,又带着我直接往大树上撞去。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眼看我俩的头就要一起撞上树干了,我只好无奈松开手。 狡猾的家伙居然立刻缩小身形,自己钻回了灵兽袋里去了。 “这……”我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抱着脑袋,不知所措。 “算了,吃了就吃了,以它的消化力,区区内丹这会儿功夫已经成渣渣了,你就算把它剖开也拿不回来。”师姐坐到我边上,拍了拍我的肩膀。 “要还给人家的,借的……”我欲哭无泪,“卖了我也赔不起……” “不行你就把白泽送给他好了,他给你不过是个圣兽内丹,你直接还他一只货真价实的圣兽。他还赚了。” “白泽?你说这怪羊是圣兽白泽?不可能吧,它那个样子……哪儿像圣兽啊?师姐你别开玩笑了。” “一般灵兽进了灵兽袋,就自动与主人结契了,你看你带了它这么多天,你们灵兽契约也没结,它也一点都不听你的话。就因为它不是一般灵兽啊,而且之前在冰原的时候,它把蛟龙当鸡仔一样嘎嘎一顿炫,那么些妖力也没把它撑死,反而给它催了肥。” “可……可白泽不都是德善至极,性子最为温和的吗?”我问出这句之后,忽然想起这家伙似乎的确有温和的时候,还替我治好了脱臼的胳膊,但跟书上的白泽还是差得太远了。 我重新把灵兽袋拿出来,想把它叫出来再仔细看看。 结果解开袋子上绳结印之后,它死活不肯出来。 它的灵力倒是控制得挺好,想出来就自己出来了,不想出来我把灵兽袋拆了也没用。 “你确定它真是白泽?” “嗐,当初写书那些人自己都不能真的见过白泽呢,说不定就有这种傻乎乎,贪吃又暴脾气的白泽呢。到时候那位大师找你要内丹的时候,你就把这玩意儿给他抵债,反正是厉行风送你的,你又没花钱,不吃亏。” 我长叹一口气,“只能这样了。” 目光往下一滑,看到师姐的衣袖被树枝划破了一处,立刻瞪大了双眼,捉起她的袖子仔细翻看起来。 “师姐,这是……” 按理说,她现在是纸人状态,就算以人形现身,本质还是有术法的纸人,不一定会像真正的纸片一样被轻易划破。但刚才她被白泽甩到一边,对身体造成了真实的伤害,映射在衣裳上,具象化为袖子破了。 “呵,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了,我现在变成了魂体状态,没办法再回到你的神识里了。” “怎么会这样?” 魂体与灵体还是有区别的,灵体就相当于是一个修士的完整神识,只是脱离了躯壳肉身,可以自由进入其他活物或者以术法催化的死物里。 但魂体比灵体多了一层壳,可以说魂体包括了灵体,但不能说灵体就等于魂体。 所有凡人修士都有魂体,但只有修士才有灵体。 再多解释就涉及到阴阳学的知识,我头开始疼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这样,你说我只离开你两三天的时间,但对于我来说,被困在纸人里,感觉至少过了好几年……” 早知道当年宗门大课上我就好好听讲了,不至于在师姐遇到麻烦时,脑子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别摆出这种脸,我又不是要死了。只是纸人实在太脆弱了,我得想办法给自己做一具结实的身体。” “对啊,你是炼器师,可以炼一具傀儡身体!枯叶大师的傀儡就很厉害,不上手的话看不出来不是真人!” 虽然心里明白这只是暂时的解决方法,但我还是露出笑容,装作已经不担忧的样子,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保护她。 说话之间,我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便对师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与我心照不宣,立刻警戒起来。 那东西离我们还有几棵树的距离,不给它机会偷袭,我直接甩出金光符打向目标。 这种生活在密林中的妖兽,一般都是土系,或也有厉害的土木双系。 先一招试探,让它暴露真身,再提剑而上,跟它正面较量。 只是从树干上掉下来一只一人多高的大蜘蛛,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它的头部长着八个大小不一的人脸,像是挤在一起的头颅一样,凹凸不平,再加上腹背上诡异的黑红色花纹,确实能给初见者起到一定的心理冲击。 “蜘蛛我不行,你先顶着!”师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原来她怕蜘蛛,本来我也打算让她在后方掠阵即可。 甩了两张镇妖符之后,我用法剑把这骇人的大蜘蛛扎了个透心凉,正打算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材料,就听后方传来师姐的尖叫声。 “好多蜘蛛啊!救命!” 我一回头,看到不远处地面上树上草丛里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的小蜘蛛往这边爬来。 难道我捅的是它们的头目,惹了众怒? 且不说这些蜘蛛个头这么小,就算都来大的,也吓不退我。 我一个闪身回到师姐身边,先起阵法将她护在其中,然后丢出几张烈焰符,把困住她的这一圈蜘蛛全驱走之后,轻声安抚道,“师姐别怕,我把它们都赶走!” 说完,我重新回到蜘蛛群里,能赶的就赶,赶不走的就地诛杀。 挑着其中像是领路的大蜘蛛先解决掉之后,剩下的蜘蛛渐渐溃散,四下逃窜走了。 我捡了根树枝在周围蜘蛛尸体里挑挑捡捡,翻找有用的材料。 等解决了这一切之后,才回去替师姐解开阵法,她一脸崇拜地望着我,“小叶子,你太勇了,刚才你就像天神一样!咔咔一顿乱杀,英姿飒爽,真是太厉害了!” 被她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赶紧先把收集到的东西装袋递了过去,“这些你看看,挑些可用的,剩下的就等出秘境去卖钱。” “好!”在我的影响之下,她似乎也没那么怕蜘蛛了。 天色暗下来之后,我们还在原地烤蜘蛛肉吃。 第25章 黑林深处 由于黑林中枝叶繁茂,其实夜晚跟白天的差别并不是那么明显。 闻着烤蜘蛛的香味,灵兽袋里的白泽就自己出来了。 给它吃了几条蜘蛛腿,它高兴地原地蹦跶,好像已经不计较之前被我们锁喉催吐那事儿了。 望着它在一边撒欢,我问师姐,“白泽有羊的外观,怎么却爱吃肉啊?不该吃草吗?” “人家是圣兽,跟普通羊一样吃草,多没面子。” 我们刚说完,就看白泽开始啃起了树皮。 我都要怀疑它能听懂我们的对话,只是一想到以后要拿它去抵债,还是别投入太多感情,放它自己玩去。 吃饱喝足休息时,师姐说她要刚才已经清点过了,若要炼制一个结实一些的傀儡身躯,大部分材料已经有了,再去黑林深处砍些鬼哭竹差不多就可以开工了。 在火堆边正与师姐闲聊时,啃完树皮的白泽衔了一块妖兽残肢过来,放在火边,低头用脑袋拱了拱我。 “让我给你烤这个?你之前不都是直接生吃吗?吃过一次烤蜘蛛,就换口味了?” 我把它丢在火堆边的东西捡了起来,正要架上去时,一个人影从附近林中蹿了出来。 “不要火!不能有火!”那人抬脚就往火堆上踩。 这火堆可不是凡火,里面被我加了烈焰符,取天地至阳正气,才能在黑林这种地方烧得这么旺。 但对方似乎毫不在意鞋子裤脚都被烧着了,还在火里踩踏着。 我已经把白泽收回灵兽袋,拉着师姐往后退了几步,远离这癫狂之人。 空气中传来布料跟肉被烧焦的味道。 “方师弟!你清醒一点!”又有几人从林中冲了出来,上前把火堆上的人拉了出来,替他拍熄了身上的火苗。 而那人还赤红着双目瞪着火堆,口中喃喃念叨着,“不要火……” “抱歉,打扰了。”后来的人看着稍微正常一些,为首的走出来向我行礼。 我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袍,透着华贵气息,应该是仙盟的高阶弟子。 这回入秘境,仙盟的人数最多,我还一直好奇怎么都没碰到几个,再看眼前这一波,暗叹良莠不齐。 我打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着我。 “提醒道友,这黑林阴气过重,于你们玉清宗正派法修来说还是不要久待得好。” “多谢提醒,我自会尽快离开。” 对方见我的态度不冷不热,也不再多话,带上之前那个发狂的同伴转身入了林子,顷刻功夫便走远了。 确定人走了之后,我才回头塞给师姐一打隐身符,“你现在的情况过于特殊,虽然在旁人眼里不一定能看出什么,但最好还是别轻易露面。” 她连连点头,“刚才那小子说得也有道理,虽然你我修为是不怕这阴气的,但此地待久了确实不太舒服。我们这就去找鬼哭竹,拿齐材料就撤!” 我抬手施法将眼前火堆彻底扑灭,再环视一圈保证没什么东西落下,便按师姐提醒的方位去寻鬼哭竹。 一路上在林间疾行,我总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着,但放出探查灵力之后连只妖兽都没发现。 可如同附骨之疽的危机感始终没有解除,想要抬头观星以测吉凶,也因为头顶上遮天蔽月的枝叶让人无法做出准确的占卜,心情莫名地有些焦躁。 我只能安慰自己,这怕就是黑林的古怪之处,不必自己吓唬自己。 “前面就是鬼哭竹!”师姐先有了发现。 眼前果然出现一片竹林,竹身竹叶皆如同浸过鲜血又风干了一般。 寻常铁器砍这竹子非常费力,不过有玉清宗符箓加持过就不怕了。 我卷起袖子开始干活,砍起来虽然轻松,但砍倒之后这凄厉刺耳的鬼哭声实在让人头疼,除非将其根须从土中尽数挖出,否则哭声不绝,至少能持续几个时辰。 于是我跟师姐合作,由我封了听觉埋头专心干活,她在一旁堵着耳朵帮忙收拾。 直到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数量够了,我才停手。 鼻下突然热乎乎的,我抬手一擦,两道红色。 即使封了听觉,身体还是受到鬼哭竹的影响,流了鼻血。 “走。”师姐指了指出林的方向,用口型提醒道。 我点头应着,提步往外。 只要远离了竹林范围,身上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鬼哭竹本身无害,习性倒是挺有趣的。 以后出了秘境,我在自己小玉峰上也种些,可以吓唬吓唬那些不懂事的师弟师妹们。 想到这儿,我便解开自己听觉,回头打算与师姐分享自己刚刚的念头,却看见她表情错愕地望着我,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一般,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眨眼之间,她就从我眼前被一股力量给拉远了。 眼看着一袭红衣如同枯叶一般在林间上下翻飞,我生怕她纸人的身体经不住这般折腾,不敢用符箓,只敢祭出跟踪术法,化作一只金色雀鸟,扑扇翅膀急急追了上去。 鸟儿虽留下灵力轨迹,但这黑林中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嘴巴不断吞噬着灵力,让半空中的痕迹越来越淡。 不得已,我只好用出御剑的手段追了上去。 一方面要维持御剑的灵力消耗,一方面要抵御不时兜头盖脸打过来的枝丫或是树干,体内灵力如开了闸口一样哗哗外泄。 我连吞了三四颗愈气补灵的丹药,直到药效凝滞受阻。 终于被我追到幕后黑手,只见师姐被其锁在一个阵法之中,痛苦地挣扎着。 行阵之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像是在故意掩饰身份。 还来不及破解阵法,对方就先祭出了几道咒术攻击向我冲来。 我闪避了前几道,但还是不小心中了一招。 整个人像是被冰锥扎中一样,刺骨的寒意深入骨血之中,反而疼痛感没有那么明显。 这才让我看清,他所用咒术正是鬼修最擅长的魂刺,对肉体伤害不大,专门针对修士灵体进行打击。 “极乐坞的人?” 被我识破身份,他丝毫不介意,更是召唤出几只小鬼朝我招呼过来。 我拉开距离之后,放出几只纸人傀儡先与他周旋,当务之急是先救人。 四下环顾一圈,我只能看到其阵法的痕迹,但却堪不破阵眼位,这便无法精准找到阵法运作规律,要破阵就只能靠暴力解除。 极乐坞的术法跟我玉清宗算是同源,但经过千百年分化演变,他们专攻邪道,像阵法一门便是主打各种杀阵,凶阵,以攻代守,甚至不惜鱼死网破。 我看不明白眼前这阵法,都怪自己学艺不精,若是师尊在场定能化解。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我很担心贸然破阵,反而伤到师姐。 此刻她被困在阵中,声音也被隔绝,能看到她像是在受刑一样表情痛苦万分,更让我心急如焚。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祭出法剑,直接向那鬼修攻了过去。 交上手了,我招招狠厉,几乎是拿出自己全部拼命的家底了。 对方虽然故意掩饰身份,但修为并不比我低,而且也不打算与我死斗,反而像是在拖延时间似的放我风筝。 不过百招,我已经感觉到吃力了。 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都占不到,但鬼修在黑林这种地方,就如同喝着大补汤,有源源不断的阴气滋养着。难怪人家也不着急,就算我想要跟他拼命,只要他不主动对上来,我也咬不死他。 腰间灵兽袋一阵颤抖,白泽突然出现,对着鬼修就是一蹄子。 我追了他半天,只伤他皮毛,白泽那一蹄子踢中他,他身上的袍子就像被火烧烂了一样,瞬间破了一个大洞,整个人都踉跄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直到这一刻我才信了,这家伙当真是圣兽,专克至阴至邪之物。 我突然有了主意,伸手拍了拍它,“你去破阵,救师姐出来!” 接着我咬破中指,将血珠摸到剑柄之上,执剑为笔,以血气为墨,临空画符,结印拘魂。 这一招打了出去,那鬼修身形一滞,重重摔在地上,两条腿像是被我废了一样。 我可是绕了好大一圈远路,总算又回到了正途。 这具身体根本不是他本人的,只是黑林中阴气太重,我的探查之术被蒙蔽了,所以才一直被误导。 眼看我的法剑要把地上那人的脑袋削下来时,从一旁的阴影里射出一道攻击,打在剑身上,震得我虎口生疼。 “剑下留人!”放暗箭的人很快冲了过来。 我一看,对方有些眼熟。 “沈道友,还请手下留情。”说话者是之前我在沙海遇到过的那位剑修,秦穆。 他身后跟着的其他修士纷纷赶了过来,其中还有我玉清宗的人,队伍比我之前遇到他时壮大了许多。 马上就有人上前去制住了那个被我击倒的人,扯开他身上的破烂衣裳,露出原本的样子。 原本的样子也很潦草,加上身上的伤,几乎也看不出什么线索。 “他只是中了鬼修的迷魂咒,失了心智。” “徐道友也太惨了,这还能治好吗?” 同一时间,白泽在另外一边一通乱拱冲进阵里,把师姐的纸人一口咬住之后,又冲了出来。 阵法被强行破了,周围的灵力波动改变,阴气也没之前那么重了。 我没空再去理他们这些突然闯入的人,赶紧先去查看师姐那边的情况。 她又重新变回了纸片人,白泽像是知道我的意思,松口把纸人放到我手里。 我给纸人加固了一道防御术法,与一枚灵晶一起收了起来,然后示意白泽先回到灵兽袋去。 “大师姐,你没事吧?刚才那是你的灵宠吗?”同门的师弟师妹看到我之后,立刻围了上来。 我点了点头,跟他们寒暄了起来。 第26章 黑林吃人了 原来这些师弟妹之前一直跟着宁沉大师兄,但他们在沙海里迷了路,与宁沉分开了,幸亏是又遇到了秦穆他们,所以才一直结伴。 他们一行人进入黑林之后,就一直不顺利,不仅被高阶妖兽偷袭,其中一个人之前被巨蜥所吞下,救出之后伤势严重还未完全恢复,结果又在众人休息时被鬼修下咒,暗中操控让他独自离开大队伍。 听到这里,我猜那鬼修应该是盯上了师姐。 在旁人眼里顶多看出是一个与我相貌相似的纸人傀儡,但鬼修对魂体格外敏感,他定是看出师姐拥有完整的魂体,所以打算收服做他的炼材。 这要让他得逞了还得了。 “你们可看到那个鬼修了?”我追问道。 众人都摇头,也不怪他们不够警惕,鬼修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行踪,神出鬼没。 那边救人的又有些麻烦了,飞星阁的医修朝我们这边走来。 “打扰诸位,我们同行的徐道友所中咒术,我修为太低,无法解除,只能替他先治疗身上的外伤。听闻玉清宗的术法可破解邪术,不知诸位可否相助?” 原本我对那人一肚子怨气,哪怕知道他是被人操控的,但跟他也打了半天,心头很不舒服。 听这女修声音甜甜,讲话也很客气,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再加上一群玉清宗弟子,就我修为最高,师弟师妹看着,我也不好意思说不。 走到伤者旁边,我抽出静心符箓贴到他额头上,又用清心的术法加持了一番。 那人身上的死气才渐渐消退,瞳仁也变得清澈。 “劳您多次出手,这恩情实在……”伤者的同门一脸激动想要说些什么。 我赶紧摆手打断对方的致谢之词,“我这几位师弟师妹有劳各位一路照顾,这点举手之劳不算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秦穆上前来,也对我特意行了礼,“沈道友,不如我们结伴一起离开黑林吧。这鬼修怕是还在暗处盯着呢,我们人多也好互相照应。” 旁边那几个同门眼巴巴地望着我,宁沉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偏偏我又担了一个大师姐的名号,肯定不能自己一走了之。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我就与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黑林边缘出发。 人多确实也有人多的好处,再遇到精怪妖兽时,打起来也快,就是分战利品的时候,我碍着大师姐的面子不好多拿,内心在滴血。 先前那位飞星阁的女修主动与我套近乎,知道我认识陈姝羽之后,跟我更加亲近了,开始聊起了各种家长里短。 从她自己介绍起,队伍里的每个人都跟我说了一遍。 不过我只记得她叫方思思,她亲哥哥叫方宴之,拜在天剑宗,是秦穆的亲师弟。 而且她跟秦穆两情相悦很多年,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离开秘境之后,秦穆就会去飞星阁提亲了。 我能感觉到这丫头是故意向我宣扬自己跟秦穆的关系。短短两次接触,每次秦穆跟我说话时,她都在一边紧紧盯着。类似的表情,我在陈姝羽脸上也看到过。 且不说我对秦穆没有半点想法,秦穆对我也不过是出于同道之间的欣赏,没从他眼里看出对我有什么男女之情。 所以我也算是明里暗里都向方思思表示,自己对她的未婚夫绝对不会有非分之想。 那之后,她对我的态度才算是真正的亲切起来,还送了我一些上品丹药。 因为要照顾队伍里的伤者,我们走得并不快。 大约一日功夫之后就会原地休息几个时辰。 现在也不清楚在暗中的威胁到底还有什么,所以哪怕是休息时,都会留人轮流看守。 直到遇见了之前那几个仙盟的修士,他们的状况比我那时看到的还要惨烈。 除了领队修为最高的那人还算神智清醒,其他几人都有些疯癫,而且人数也比之前少了几个。 “黑林吃人!” 这回倒没有一上来就要扑灭火堆了,但是满口胡话,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方思思主动替那几人做了大致的检查,又给他们服用了一些安神调气的丹药。 为首的修士向我们致谢,才说出这两日他们一行人在黑林中的遭遇。 “起初我们以为是被林中有毒的妖兽所伤,但身上却没有伤口,只要入夜必然会陷入幻觉。修为浅一些的就无法再从幻觉中醒来,神智不清。再后来,就不断有人掉队,弟子令也不再有任何反应,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是人为布下的幻阵吗?”有人在旁边插嘴。 说话的修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若是幻阵,我们定早就有所察觉。” “像是邪修的手段。”又有人说道。 “就算是邪修,也会有施展术法的痕迹,能被追查到。但……”他说着,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东西。 “道友莫慌,我们也遇到了偷袭,同伴被一个鬼修下了咒,所幸是被玉清宗的道友救下了。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一起先离开黑林再说。”秦穆倒是热情好客。 我对仙盟的弟子已经没什么好感,至多就是卖秦穆一个面子,不多话是我最大的尊重。 有人起哄,“既然你们人员损伤严重,不如提前离开秘境,赶紧向师长复命,说不定还能早日找到丢失的弟子。” 我暗暗给这人比个大拇指,看来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对仙盟也很不满。 那位仙盟修士被这么下面子,脸色越发难看,却只能抿紧嘴唇,怒不敢言。他们现在的状况,只能找大腿抱了,生怕被撇下。 “话也不是这么说,此番入秘境,皆是对我等考验,就算有性命危险,那也该全力以赴。若是中途退出,岂不是愧对师门栽培,这机会本来就不是谁都可以有的……”秦穆的本意是想鼓舞人心。 但反而让在座除了仙盟之外的修士心有不甘。 黄龙秘境按道理说应该是全修仙界共有的资源,被仙盟这么一家霸着,限制入场人数不说,自家人还进来这么多。 想当初天剑宗拿到一个大秘境,都是大大方方地召开比武大会,想入秘境,那就能者先上,公平公正公开。 再对比仙盟开秘境之前甚至连乾坤袋都不让人多带,只会让人在心里鄙夷这种小气巴拉的操作。 纵使秦穆再迟钝,也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他便改了话头,“如今危机四伏,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更应团结一致,守望相助。” “小叶子……”师姐的声音从左肩边上传来,像是在我耳畔低语。 我侧头便看到小纸人正扯着我的衣领,探出头来。 “师姐,你没事吧?”我转身离开人群,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小声问道。 “身体像被抽干了,唉,你现在方便找个地方让我炼器吗?我得快点把傀儡身体炼出来,不然这纸人撑不了多久了。” “你现在还能自己亲自炼制?不如让我来吧。” “也好,我把不周鼎给你,听我步骤……”她声音听着十分虚弱。 我左右查看一番,确定没人跟过来,才布下一个小结界。 在师姐的指导之下,我依照步骤,一边添加材料,一边掌控鼎内灵力流转。眼看五行锻术大成,材料也渐渐在光芒之中失去原本的样子,不断变化着。 “小叶子,还需要你的一滴血……我本与你神魂相通,这样才能做成最合适的载体……” “知道了,你不必解释,尽量少说话,多休息。” 我祭出一滴血珠,送进鼎内。 顿时之间,鼎内震动剧烈,我赶紧调用灵力稳住。 要不是有结界,这动静恐怕要惹人怀疑。 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把这傀儡做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师姐的纸人身体送了过去,再掏出最后一枚灵晶,放进傀儡的核心。 原本还有些呆板的脸孔逐渐变得生动起来,她眨了眨眼睛,活动四肢之后,身上衣物也跟着变幻成红色。 所有变化结束时,纸人才像被烧尽一般消失不见。 “终于舒服一些,只可惜我现在灵力还不太畅通。”师姐继续活动着身体各处,动作仍有些不连贯,像是关节处生锈卡住了似的,钝挫无力。 “可惜我太穷了,身上灵石也用光了。那枯叶大师的傀儡,至少装了有七八枚灵晶,所以才看起来像真人一样生动。等出了秘境,我赚到钱一定让你这身子也灵活起来!” “还是你疼我,不过赚钱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姐就没有缺钱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刚才那个混蛋!” “你有线索?” 她取出一张寻影符,“算是有一点点吧,看我们的运气如何。” 我有些疑惑,寻影符是要得到对方的气息才能施展。刚才交手的不过是被下咒的普通修士,如何寻得到那鬼修的下落。 “多亏了白泽,它把那混蛋布阵的法器给吞了,然后又吐了出来,被我捡到。”说着,她把寻影符按到一个中品令旗上激活了。 令旗表面脏兮兮的满是尘土,之前应该是埋在地下,能被它找到实属不易。 不得不说,我现在对白泽都开始有些好感了,哪怕是刚出世的圣兽,某些直觉也比我这修炼近百年的修士要厉害。 第27章 难缠的鬼修 “大师姐……秦道友在找你。” 刚解除结界,就遇到传话的小师弟。 “知道了。”我往人群那边走去,留下师姐在原地继续追查鬼修的下落。 隐身符帮她隐去了身形,修为在我之下的人都无法发现。 小师弟跟在我身边,似有些不满地轻声向我说道,“大师姐,他们现在要跟仙盟那几个一起,尽是些累赘。要不咱们先走吧,大师兄那边传来消息了……” 听到这儿,我顿时有了主意,“你说得对,带着太多人我们自己也不方便。” 他立刻面露喜色,像是找到主心骨,“那咱们赶紧去跟大师兄会合吧!” “嗯,我去跟秦道友说一声。你先让其他人做好准备。” 秦穆见我出现,忙迎了上来,“沈道友,方才我与侯道友用昆山镜查了一下这两日他们的遭遇,发现有魔气盘桓在黑林之中。若真是如此,恐怕我们此行要艰难许多了。” 他居然有追光寻影昆山镜,看来剑修也不是全如外界所传都是穷鬼啊。 见我未接话,生怕我不相信似的,他拿出昆山镜,当着我的面,重新展示了一遍。 以仙盟那位侯姓修士的灵力为引,顷刻之间就显现出他之前所遇到的一切,以第一视角出现在镜中。 画面里,我也没能看到他们同行的修士是如何一个接一个消失的,但确如秦穆所言,是有魔气萦绕在修士的身边。 多亏了有法宝追溯,才能看得清楚,若是身临其境也许都不一定能从黑林本身的阴气中发现有魔气的痕迹。 但出现这种情况,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的队伍里混入了魔修。 毕竟在槐平镇上,我可是亲眼见过,仙盟的人与魔族勾结。 “我侯家虽在五大世家末席,但也知道是非廉耻,怎会与魔族勾结?而且若我真与魔族勾结,又怎会同意秦兄使用昆山镜?”侯修士脸色由白转红,极力为自己辩驳道。 秦穆立马安抚道,“我们当然相信你,只是此次秘境大开,说不定引得魔族垂涎,通过些手段混了进来。这种时候,我们正道修士更应该一致对敌,以将伤害减到最低。” “若黑林中有魔族出没,最可能与其勾结的便是先前遇到的鬼修了。我这边查到些线索,先去探一探。” 见我打算先走,秦穆面露难色。 不等他出言挽留,我取出一打金光符递了过去,“这些符箓有驱邪镇魔的效果,用灵力激活对着目标打出去即可。非符修亦可借符箓之力打出八成的伤害,金系灵根的修士使用效果更佳。” “多谢沈道友,有了玉清宗的符箓,接下来的行程也多了一重保障。” 还好他是明白人,没有再说什么人多力量大,一起行动更方便的话。 离开临时休息处之后,师弟在前面用传音符与宁沉联系上,便提议先与他会合。 我带着隐身的师姐走在队伍最后面,她仍在继续追踪鬼修的线索。 见到宁沉时,他原本一尘不染的弟子袍上也沾染了一些污迹,看上去应该是刚结束了一场恶斗,来不及休整,略显狼狈。 师弟妹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围上去,“大师兄,你没事吧?终于找到你了。” “大师兄,我们刚才遇到了鬼修,多亏沈师姐。” “大师兄,你之前是怎么跟我们走散的呀?” 那场面像是一群雏鸟终于盼回了归巢的父母,有些滑稽。 我站在人群外围,静静看着宁沉又拿出他那副做派,好像自己就是内定下一代宗主似的,习惯用上位者的态度跟同门相处,看似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照顾有加,实则骨子里带着傲慢无礼。 偏偏那些单纯师弟妹们还就信奉这一套,被他当做奴仆差遣也甘之如饴。 当他的目光投向我时,还会带着几分明显的恨意。 直到今天,他依然认为自己与心爱之人分离,都是我的错。 他与我修为相当,除了盯着我扫视一番,还仔细打量着跟在我身后的师姐。 反正在他眼里看到师姐也只会认为是我炼制的化物傀儡,我也不怕他盯着看。 果然,在商议接下来路线时,宁沉只想尽快离开黑林,哪怕我说自己已有暗中使坏的鬼修线索,他也用所谓形势,不易冒进之类的话来堵我。 “那简单,宁师兄带着大家先走,我自己去追查就好。” “啊?大师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有胆小的师弟眼巴巴地望着我。 宁沉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满带敌意,“沈星叶,别以为你自己很厉害,这黑林里的东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冷笑一声,不想回应。 他补充道,“连仙盟他们自己人都碰上了麻烦,你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连累玉清宗的名声!” 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恨不得揪着我的衣领说话,我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我是生是死,不劳宁师兄操心。” 周围人察觉出不对劲,纷纷上来劝说,有劝宁沉消消气的,有劝我留下与他们一起行动的。 我向众人道别,坚持自己一个人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师姐突然开口,“小叶子,你有没有发现?夜晚好像变长了。” 我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一下,原本早该天亮了,但周围的光线似乎并没有变化,甚至变得更暗了。 “我上去看看。”顺着就近的一棵树,我往树冠顶上攀爬。 只是数丈的高度,却让我爬了半天才到顶,而原本应该看到夜空的颜色,抬头也只能看到漆黑无光的一片穹顶。 我顿时蹙紧眉头,难道整个黑林被什么隔绝起来了? 要不然这么久了,林中的几波人一直都没走出去。 奇怪的是,我感应不到任何阵法的气息。 黑林是黄龙秘境中的一个区域没错,也不可能像沙漠中的境中境那样独立存在,不受外界规则影响,但眼前的景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就算是极乐坞的鬼修,他也没有这种能耐,可以操控一整片区域。 我顺着树干滑了下来,对着师姐摇了摇头,“天空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无星无月亦无光。” 师姐勉强笑了一下,“你这形容让我想起另一个地方。” “哪里?” “熄渊。” 我后脊背一凉,这玩笑我可笑不出来。 “哈哈,你脸都白了,被吓到了。我们现在可是在秘境里面……”师姐还想开玩笑,忽然神情一变,对着手里的东西施加了一道保护术法。 “发现那混蛋了!他也发现我们了!追不追?”她望向我。 “二打一,不怕他!”我亮出手里的法剑,做出备战姿态。 这一回不再给他逃跑的机会了。 很快我们与那鬼修碰上了面,他佝偻着身形,头顶中央秃了一大块,上面还有一条如蜈蚣般的疤痕一直延伸到眉毛边。 整个人像是缩在袍子里,枯瘦的体型,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但他看到我们找上门来,不仅没有生怯,反而咧嘴笑得很是挑衅,那一口烂牙更是刺目。 “好香的生魂,还以为失手了,没想到你们送货上门,好好好!” 他手里提着一杆鬼哭竹,说着话就开始在地上敲打起来。 这是要布阵!我心念起,手上功夫不待,立刻甩出几张灵符将他行动制住,同时就举剑刺了过去。 余光看到师姐在另一边与我配合,专攻鬼修空档。 我们两边夹击,几个回合就把他打得吐血,身上也落了几处明伤。 至少这能确定面前的就是本体,可我不信他能这样轻松束手就擒。 眼看着他向后仰倒,看似要摔倒了,我挽了一个剑花对准他心口扎了过去。 那一瞬间,师姐却在旁高声提醒,“小心!” 这提醒声让我警觉起来,但还是反应慢了一些。 鬼修偷偷放出了阴兵,其中一只直接穿透了我的身体。 顿时疼得我差点把手里武器都丢掉了。 普通修士要看到鬼修的阴兵,只能借由术法帮助提高感知力,否则仅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灵力波动,无法准确追踪此行动轨迹。 我忍住疼痛,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到自己印堂中间,“太上祖师,赐吾神通,参破阴阳,金光入目!” 再睁眼时,我看到自己已经被十几个阴兵包围,他们有的飞在半空中,有的半截身子还在土里,却嚣张无比地冲我示威。 这些东西对修士的杀伤力并不大,但比较难缠,对付他们极为耗损灵力跟精气。 “小叶子,鬼修交给我!你把白泽放出来,一起对付阴兵!”师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差点都忘记了,自己是有圣兽的人。 白泽被放出来之后,体型比之前又大了一些,它追着那些阴兵跑的样子,像是猫抓老鼠一样。 只是它嘎嘎一顿狂吞,让我不由得担心这么些阴毒的东西都吞进肚子里,它不会消化不良吗? 算了,看样子也不必替它操心。 眼看师姐与鬼修斗得难分难舍,我拿出所剩不多的符箓,开始布阵。 这一次对上鬼修,必须要把他按死了,免得他又寻到什么法子金蝉脱壳,再想寻他就难办了。 第28章 陷阱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像是进入了寒冬腊月。 进入炼气期的修士,基本功就是要以气养体,将外界对自身的影响逐渐降到最低。四季变化于修士而言,只是景色不同,身体的适应度早就已经不在乎气温的变化。 哪怕刚入黄龙秘境,落到冰原,也只是觉得要消耗比平常更多的灵力才能抵御住周遭的寒意。 但现在,黑林的阴气已经影响到灵感力的判断了。 我加快手上的动作,最后一步,阵法结成。 白泽吞下最后一个阴兵,瘫在一边,也不知道是撑得难受,还是它也扛不住这东西了。 “回来吧!”我伸手将它召回到灵兽袋里,想着等结束这一切之后再好好替它看看。 而另外一边,鬼修与师姐几乎是扭在一起。 那根一直被鬼修拿在手里的鬼哭竹被师姐生生劈成了两截,还让她抢了半截到手中。 我的阵法已成,可以暂时驱散阵法内的阴气,等于是隔绝了鬼修的力量来源。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鬼修周围萦绕的黑烟也淡了许多。 师姐就用手中的鬼哭竹,镀上一层雷系银光,猛地朝鬼修心口扎了下去。 我早知道她不是简单的丹修,那些打斗技巧看起来更像是锻体的功法。 不过这一下,那鬼修该玩完了。 正要松一口气,下意识地停下往他们那边赶的脚步,我却看到鬼修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张口念了一句咒。 不好!我以最快的速度将师尊赠予的宝镜朝着他们的方向扔了出去,希望能帮师姐抵挡鬼修这恶毒的咒法。 可还是来不及了,他用的是倒转乾坤。 只有在自己受到致死打击的瞬间会调换与敌人的位置。 宝镜没能护住师姐,她胸口中扎的是自己刺下去的鬼哭竹,傀儡身体里的灵晶破碎,灵力溃散。 那一刻,像是有无数只闪着幽幽荧光的小虫子从她身上飞了出来。 要不是周围有我刚布下的阵法,那灵力恐怕散得更快。 我来不及悲伤,就见鬼修咬破自己手指,在傀儡身上快速画符。 他这是在夺魂! 我提起法剑朝他砍了过去,只要斩断这厮的手,就能中断他的咒术了。 结果一剑扫了过去,什么都没砍到。 明明就在眼前的两个身影消失不见了。 过于震惊之下,我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算错了? 咔的一声,我才发现自己踩到了宝镜,而且镜面裂开了。 弯腰去捡镜子时,地面上一股焦臭味引起我的注意。 随手点了一张灵光符,用作照明,这才让我看清。 他们俩打斗的地方,早就被那鬼修提前画了一个简易的传送阵。 他还在地面上撒了一些障目灰,所以我才被迷惑以为他们一直就在不远处打斗着。 所以在我专心对付阴兵,还想着用一个大阵来困死他的时候,他早已经跟师姐传到了其它地方。 可在进秘境之前,仙盟的人明明说过秘境中无法自由使用任何传送类术法,包括这种传送阵。 是了,他只需要逃离我的控制范围,才不需要准确传送到某地。 我居然就这么轻敌,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只能祈祷那具傀儡身体能多撑一会儿,别让鬼修得手。 不行!我得追上他! 御剑飞上半空,想要从上面视野辽阔处去追查,但那鬼修的气息像是消失了一样。我用了追影符,几次都是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之前与他对决的地方。 偏偏鬼修擅长隐匿,这一点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我不知疲惫地御剑飞行了许久,直到灵力耗尽,才从天上降落。 “沈师姐!真的是你啊!”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居然是陈姝羽。 没想到她也进入黑林了。 我身体疲累,只是看了她一眼,实在没心情跟她搭话,但她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冷淡态度,反而主动上前。 “你灵力耗尽了?我刚才就看到你在天上御剑,还在猜谁这么莽撞,没想到是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掌轻轻搭在我胳膊上,对我放了一个疗愈术,为我补充了一些灵气跟精力。 接着她还拿出一枚丹药让我服下。 等我稍微缓过来了一些,与她道谢,顺便问她怎么一个人在黑林里。 她眼神一黯,随即又笑了,“说来话长了,倒是沈师姐你,我们明明在境中境里遇到。你那会儿应该也在绿洲古城吧,为何我们醒来,却不见你人呢?” “当时我先离开境中境,确认你们几个人没事,所以就先走了。”我想了想,又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那也是为了成全你跟厉师弟,给你们多点相处机会,免得我留在那儿碍人眼啊。” “沈师姐说笑了,厉大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改了话头,“对了,沈师姐,你们玉清宗是不是曾有一个女弟子叫楚儿?后来被逐出宗门了。” “是有这么回事。”我心道,果然是楚儿的事情露馅了吧,还装什么林姑娘,看来厉行风出了境中境也没把人哄好。 “听说这次秘境有些心思不正的邪修混了进来,沈师姐,你可要小心了。”陈姝羽居然忍着秘密没说。 见她不想多提,我也假装不知,便又谢过她的提醒,同时把之前遇到鬼修的事情告诉她,还将秦穆方思思的行踪也跟她说了。 “思思是我交好的小师妹,既然之前你们一起同行,不如我们这会儿一起去找他们吧。”她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又像小女孩儿一样挽住我的胳膊,与我亲近起来。 “恐怕不太方便。我与那鬼修已经结下了梁子,刚才费了一番功夫都没能拿下他,反而让他给跑了。总之,我得尽快追到他,免得让他再祸害别人!” “哦,你刚才在天上御剑,就是为了追人啊。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发现咯。他能从你手底下跑了,应该不会再给你机会轻易被发现。不如我们先去找思思他们,多些人也多些办法。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也需要休整一下了。” 她目光诚恳,很为我考虑。 见我还在犹豫,她摇了摇我的胳膊,像是撒娇,“就当你陪陪我啦,好不好?” 我只好点头,反正一时半会儿没有线索,想起秦穆有一面昆山镜,说不定可以借他的镜子来查一查鬼修的线索。 “就知道沈师姐最好了。跟你说,其实我一个人走了这么久,心里慌得不行。我们医修出门从来没有单独行动的,要不是跟厉……算了,不提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了,再遇见你真好!” 一路上,她喋喋不休地讲述之前的遭遇,差点被毒虫咬到,还摸到了死人骨头。 我静静地听着,从她透漏出来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她与厉行风分道扬镳的原因。 大概就是离开境中境之后,楚儿乔装的事情败露了,而厉行风又在陈姝羽面前表现出对楚儿格外袒护,让她吃醋。他们一行人靠着楚儿妖王之女的身份召唤出海中大妖帮忙渡海,一方面让陈姝羽更加对楚儿嫉妒,一方面又让她想起了之前关于楚儿的传闻。 虽然玉清宗瞒住了楚儿妖族身份,对外也只说她违反门规才被逐出宗门,但若是楚儿自己想以身份威慑情敌,陈姝羽迟早会知道。 加上境中境的剧情,让陈姝羽看清厉行风多情风流的一面,她对厉大哥的那点好感,很快就磨干净了。 所以在入黑林之前,可能是一次小的争吵或者其它什么矛盾,总之让她对厉行风彻底失望,才脱离了那个小队伍。 只不过,进了黑林之后,她才发现独自一人走在阴森恐怖的环境里有多可怕。 飞星阁的女修占了一大半,平常的门派任务最多就是到附近的凡人城镇里做做义诊,或者去邻居药王谷里帮帮忙,所有实战经验都只不过是门派比试。 就算当年仙门发起的镇魔大战,飞星阁的修士们也多在后方支援,不用经历上战场杀敌驱魔。 陈姝羽不习惯黑林这种地方,也是人之常情。 我给她一张镇魔符,让她随身带着,可以避免阴气侵体,她看我的眼神都带了光。 没过多久,我们便与秦穆他们一行人会合了。 陈姝羽与师妹方思思重逢,两人开心地牵着手到一边说起小话。他们队伍里许多人都认识陈姝羽,也不见外。 秦穆看我又回来了,表情很是激动,“沈道友,可愿再与我们结伴而行?” 我简单把自己跟鬼修交手的经历讲述了一遍,也说出自己的猜测,鬼修很可能会找我复仇,“若你们不怕被人一直暗中盯着,我便留下。” 周围其他人也听到了我说的话,他们表情各异。 我自然明白,虽然在他们看来我的战斗力是不错,但如今我跟鬼修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把那神出鬼没的家伙已经给得罪了,万一我留在这儿,把鬼修引来了,免不了一场恶斗。 这黑林有多诡异,他们这几天已经受够了,只想赶紧离开,不想再做无谓的牺牲。 秦穆回头与同伴低声交流了一会儿,然后十分坦诚地回我,“抱歉,我们这边还有伤者,实在不适合迎敌,还望沈道友见谅。” 这个结果我丝毫不意外,便点了点头,“不必道歉,我一向习惯独来独往。不过我想借秦道友的昆山镜一用,用完我便自行离开。” 第29章 走出黑林 秦穆还是很大方的,立刻就把昆山镜拿了出来。 我将自己收集到的一点障目灰撒在镜面上,调用灵力催动法宝。 顷刻之间,镜面光影流转,显现出那鬼修的模样。 只见他双手握着什么法器,低头念念有词,紧接着就将手里的东西猛地插进土里。周围灵力波动受其影响,震荡传了很远。 就在那一刻,黑林像是被无形的大碗扣住了似的,外面的光线再也照不进来了。 镜面重回黯淡,秦穆也被画面里的影像惊到了。 “看来这一切真的是那个鬼修在背后操纵着,等我们离开秘境,一定要跟仙盟报告这件事!”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觉得仙盟能妥善处理这件事,“黑林正被一个强大的咒法影响,我现在就想办法去破咒,你们多加小心。” 昆山镜只能看到过去的景象,虽然线索不多,但对我来说,已经够好了,至少有个方向让我去追查。 鬼修的目标不是师姐,而是进入黑林的所有修士。师姐于他而言,只是他临时起意看上的一个可口生魂。 若他真打算炼制生魂,那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什么?沈师姐,你要走?”陈姝羽听说我要离开,赶紧扔下自己师妹,上前阻拦,“别走啊!不是说好了一起组队的吗?” “我还有事。”我抬眼朝秦穆看去,希望他能帮忙解释一下。 秦穆心照,立刻伸手拦在陈姝羽面前,“姝羽妹妹,别胡闹了。思思你来劝劝你师姐。” 对着众人拱手行礼,我转身离开。 根据昆山镜显示的画面,应该是在黑林西南边的一处区域。 还好植物分布有些区别,也不至于抓瞎。 等我寻到地方时,竟又遇到了熟人。 厉行风一行比我先到,他已经在研究地上的阵法,楚儿跟她的跟班蒙江则在外圈守着。 “什么人?”楚儿先察觉到我靠近,看都没看,直接朝我所在方向甩出一道暗器。 我避开之后,出声应道,“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你既然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也该知道我没有恶意。” 身后的树干上被暗器灼出一个大窟窿,是仙品法器的手笔。 厉行风先过来,“沈师姐你也来了!那真是太好了。这阵法我看着古怪,不知道师姐可有办法破阵?” 楚儿有些不甘心地跟了过来,站在厉行风身边也朝我打招呼,“沈师姐……” 我绕过他们俩,检查地面上的痕迹,“楚儿姑娘已不是我玉清宗的弟子,不必再叫我师姐。” 她当即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反正我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厉行风小声安抚她,“好了好了,师姐向来是这脾气,你不必在意。” 想起师姐说过厉行风是天道之子,一身气运。 旁人进了黑林之后,如同鬼遮眼一般打转,而他进了黑林,轻而易举就能找到鬼修施术的地点,比我们这种普通人少走多少冤枉路。 “这是邪修布下的阵法,你们来时可看见过其他什么人?” “邪修?”厉行风像是回忆起什么,“我们原是与姝羽妹子同行,但她意气用事,先走了。我本来想先寻她,免得她独自一人在林中迷路,没想到发现了这里。难道姝羽妹子……” “风哥放心吧,她那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说着,她看向我,“沈……道友,不知你可曾在路上看见过陈姝羽?” 见她表情里带着几分挑衅意味,又像是胸有成竹。 “我入黑林之后遇到过不少人,也许看见过,也许没有。”内心升起一个念头,偏偏不想让她如意。 楚儿竖起眉毛,提高了声音,“撒谎!阿江明明看见你跟那个丫头一起……” 她一着急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厉行风在旁边匪夷所思地望向她,“你让江兄去打探,原来已经有了结果,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发现姝羽的行踪?” 楚儿见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做出小女儿姿态,贴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腰,“人家不想看到你牵挂另一个女子,反正姓陈的丫头没事,她脾气那么臭,老是顶撞你。她不在,我们反而清净。” 我绕到另外一边,专心查看阵纹,懒得再看他俩腻歪的样子。 经过上一次,我对极乐坞所用奇门阵法又有了新的见解。 加上昆山镜里看到的画面,这一带他先埋下一道咒术,再在地表上布下阵法掩人耳目。 心眼子可真多。 我抽出法剑,大步踏入阵中。 一时间光华四起,阵法被触动,布阵之人也该收到警报。 厉行风看到这一幕,急急上前想要阻拦,“沈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空跟他解释,直接将法剑扎进阵眼,用最暴力的法子毁阵。 灵力乱流从阵中四散,像一道道刀光剑气刮得我浑身上下处处血痕。 厉行风他们在外面也没好到哪里去,楚儿更是气急败坏地咒骂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我御灵抵抗着残阵的反噬,又给自己喂了两颗愈气丹,然后找到当初鬼修埋法器的地方。 还没看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法器,但已经感觉到灵气威压,我咬破指尖,挤出血珠,临空画符,直接打穿笼罩在法器上的一个防御术法。 确认安全之后,我准备伸手去取,却听见身后楚儿的声音,“阿江拦住她!那东西是风哥的,绝对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就算是神品法器,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吸引力,她偏偏摆出一副要与我夺宝的架势。 我就加快手上的速度,一把抓起埋在地下的东西。 在我接触到那法器的一瞬间,周围一暗,整个人像是来到另一处空间。 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能入尊上的眼,是你的福气,可不要不知好歹!”这干瘪嘶哑的嗓音,有些熟悉。 “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沈星叶冷笑着回他。 我看不见任何画面,但感觉到师姐的气息,是她!没错! 她正与那个鬼修对峙,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这傀儡身子反正也不能用了,再犟下去,就只能魂飞魄散。” “呵呵,我好怕啊,到时候我魂飞魄散,你也没办法交差,一拍两散!” 鬼修被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花了一番功夫才忍耐下来,依旧用着贱兮兮的语气说道,“于你而言,不过是换个壳子而已,将来等尊上出来了,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到时候你与尊上一同飞升仙界,岂不逍遥?” “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他一个魔还想飞升?天雷劈不死他!”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 这段对话以师姐惨叫结束,我的神智重新恢复清醒,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什么活物身上,并且正在上下颠簸地运行着。 “这么快就醒了?”说话的是蒙江。 但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等撑着起身之后,才发现他此时是用本体在行走,而我正坐在他的蛇头顶上。 双腿一软,直接从上面滑了下来。 “啧,还没完全清醒吗?”他用尾巴卷住我的身子又将我拖回到头顶的位置。 我恨不得自己再昏过去,却只能颤着嗓音让他放开我。 “真是麻烦,你乖乖坐着别乱动,不然我要跟丢他俩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那个法器应该是被厉行风跟楚儿拿走了。 黑林的禁制咒也被解开了,所以眼下能感受到白日的光线,所有人都能顺利离开这里。 那时我碰到法器的一瞬间,像是与师姐的神识又重新连接上了似的,能听到她那边的一些声音,可也只是一些声音而已。她被带到哪儿去,鬼修打算要对她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许是见我变得安静,蒙江的语气也轻松了一些,“你也别怪我家少主,那法器不适合女修,你拿着也没用。你若没出现,那东西早就被厉行风收了。” 他这话说得倒好像是我的错了,真跟楚儿一样,惯会颠倒黑白的。 不过鬼修一般用的法器都是至阴至邪之物,拿在女修手中,效果的确不如男修好,弄不好还会反噬器主。 他也不算说错。 “我家少主的身份,你是知道的,能让我带着你一起走,不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你先把尾巴松开。”我仰头望着从树影中漏出的斑驳阳光,努力让自己心如止水。 “你要走,也得跟他们打过招呼再说,免得还以为是我把你扔下了。” “知道了,我不走。”我目不斜视,努力想象自己身下是一匹大马,不是什么巨蛇。 片刻功夫,已经出了黑林。 外面的景致还没看到,便先听到瀑布流水声。 蒙江变化成人形,将我放到了地面上。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有山有水有树,到处鸟语花香,跟黑林比起来,让人舒心太多。 “少主他们就在前面。”他抬手一指。 顺着方向,我便看到远处瀑布底下的潭水边,一男一女站在浅水中嬉戏。 正是厉行风跟楚儿。隔了这么老远,仿佛都能听到楚儿银铃般的娇笑声。 “你确定我们现在过去?”我望向旁边的蒙江。 第30章 澜溪美景 蒙江笑了笑,“说得对,这会儿少主怕是不想被人打扰。这澜溪的景色平常不易见。不如让奴陪着美人四处走走?” 最后一句,他故意朝我眨眨眼,用在虹苑接客的语气说话。 我默默腹诽,都说蛇羹好吃,不知他这么大一条,煮一锅能喂饱多少人? 念头一起,不自觉露出一丝丝杀意,顿时让他变了脸色,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在下不记得几时得罪过你。” 我对他做了一个假笑,“你以前也入过黄龙秘境,这一片区域,熟吗?” “还行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他指了指远处的瀑布,“瀑布之上有一条溪水,名唤澜溪。这一带的妖兽等级远比其它区域要低,相对的,资源也没其它区域丰富,对于入秘境的修士而言,算是一个可以轻松休整的地带。” 我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扭头就朝着远离瀑布的反方向走去。 蒙江紧跟在我身后,“但是有些地方会有沼泽、瘴毒,你可别乱走。” “是楚儿派你来对付我的?” “啊?” “虹苑!”我提醒道。 虽然我莫名其妙被带进虹苑里,但突然有一个人长着与厉行风七八成像的容貌出现在我眼前,就算妖族喜欢变化容貌,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他干笑了两声,“少主那时还有些忌惮你,生怕你与厉行风有私情,确实派人跟踪过你,在虹苑的事只是巧合。如今她已经确信,你们并无私情。” 也就是我进入仙都那时,就被楚儿盯着了。 不对,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槐平镇…… 算了,他们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我也懒得去想。 “既如此,那她以后该不会再让人来跟我了吧?” “只要你对厉行风没有想法,她自然不会再对你有何动作。” “行了,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去跟楚儿说,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可能去跟她抢厉行风的。” “要真这么说,她恐怕又会不高兴了。”蒙江露出玩世不恭的痞笑,“在少主眼里,她喜欢的男子必是世间最好的,其他女子不能觊觎,但也不能表现出嫌弃。” 我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接他的话,脚下走得更快了。 一路沿途确实看到了一些别处看不到的风景。 这一带的灵植生得格外的大,茎叶长得奇形怪状,很多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有些花朵颜色格外艳丽,还未走近便能闻到了清甜的花香,如醇酒一般让人沉醉。 腰间的灵兽袋有了动静,我感觉白泽又有些不安分了。 偏偏蒙江还跟在我身后,不太想让人知道我带了一只圣兽在身边,于是我赶紧给袋子上加了一道符印,让它暂时出不来。顺便又摘了一些我认得的灵草丹果,塞进袋中给它当口粮,所幸一有吃的,它就不再闹腾。 前方的植被越发茂盛,可行进的路也渐渐被一腰深的杂草遮蔽。 我抬头观天辨查方位,却发现在此间的天空上日月同时出现,一东一西遥遥相对。不仅如此,在这儿占卜演算似乎无法调用灵感力,就像是被乱流引得原地打转的罗盘一般。 这就是让修士轻松休整的地方?一点也不轻松! “要不我们往澜溪方向去,沿着溪水往上,就能顺利离开了。”蒙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一想到他的提议就等于是与厉行风他们会合,我皱紧眉头,“你自己去吧,我就要在这儿转转!” 拨开眼前挡路的巨叶,我继续向前。 蒙江轻笑了一声,依然跟在我后面。 没走几步,从旁边噌的一下刺出一道黑影,我还以为是什么妖兽,赶紧闪避往后一跳。 却不小心撞进蒙江怀里,被他顺势揽住了我的腰。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放手,嬉皮笑脸道,“这是铁棘叶,坚如生铁,遇到些动静就会生出尖刺,是绝佳的锻材,炼器师的心头好。” 听了他的话,我俯下身子仔细查看了起来,顺便砍了许多下来收进乾坤袋里。 这些东西留给师姐,她也许用得上。 “你当真会炼器?怎么连铁棘叶都不认识啊?”蒙江在我打包的时候突然凑到我旁边,好奇地问道。 他应该是知道我从楚儿那里靠炼器赚了三枚灵晶,但我肯定不会告诉他,帮楚儿炼器的那个不是我。 在我没理他,他也不觉得无趣,依旧在旁边自顾自地说话。 “再往前走,恐怕就没什么好东西了,闻着味儿,三里之外应该有一处赤面猿的巢穴,那东西对付起来不难,就是麻烦。反正我是不太喜欢那些小东西。” 他管赤面猿叫小东西?也对,他的本体确实比赤面猿要大得多。 我忙完手里的东西,有些犹豫了。 赤面猿的等级确实不高,单杀一只不算难事,但这种妖兽喜欢成群结对地行动。 若当真如蒙江所言,前面就是它们的巢穴,那至少会有百只以上。 就算大象不怕蚂蚁,也架不住蚁群一起攻击。 蒙江似乎算准了我会选择避开赤面猿,已经展臂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我的传音符突然有了消息,于是我看了蒙江一眼,拿起传音符走远了几步。 “沈师姐,我们已经离开黑林,进入澜溪地段。你现在到哪儿了?要不要一起走?”陈姝羽的声音,连珠炮一般从传音符里飘出来。 不等我回答,她继续说道,“你们宗门的宁大师兄也与我们一起呢,沈师姐快来吧,等你哦!” “你们在哪儿?我过来找你们。” 有借口可以甩开蒙江了。 “就在澜溪的瀑布底下,我们正在潭水边休息呢。”陈姝羽答得很快,语气也很开心。 收了传音符之后,我朝蒙江那边走过去,“你该听见了,你家少主跟厉行风已经不在瀑布底下,先走了。不如我们就此分别,你赶紧去追他们吧。” “那不说明他们不想被别人打扰嘛,我接到的命令可是照顾你,跟你一起走。” “照顾?不是监视吗?而且我们并不熟吧,也没必要再结伴一起走了。” “这么说就太伤人了,好歹我们可是一起过夜的交情啊,而且刚才传音符里的是陈姑娘吧,她与我也有兄妹之谊,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见外呢?” 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谁跟你是朋友啊! “这里离瀑布已经有一段距离,不如我变化本体带你过去,又快又省事。”他抬手,并起双指作势要念诀。 我一把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了下去,“不用!我们走吧!” 被他知道了弱点,真是不痛快。 不久之后,我们与陈姝羽他们会面。 一群人从黑林中逃出生天,皆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我们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潭边扎营,按各自阵营分为三波。 三个大帐篷用的都是空间折叠术,里面宽敞无比,足够让所有人好好休息一晚。 陈姝羽他们从潭水里抓了几条鱼,原地生火开始烤鱼。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身边多了一个陌生女子,掌火转鱼的架势很是熟练。 “沈师姐,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好友,药王谷弟子,施玲。” 对方一边料理着手中的烤鱼,一边朝我点头示好。 “小玲她就是这么不爱说话,沈师姐你不要在意,不过她做的灵食非常好吃,绝对不比西江月那位食修差。一会儿你试试!” “好。那我拭目以待。” “施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真是厉害!”蒙江凑了过来,坐到了施玲边上。 施玲手一抖,烤鱼的杆子差点掉火里。 陈姝羽不满道,“江道友,麻烦你离我朋友远一点。” 不等蒙江出言反驳,她快速压低声音补充道,“你难道不知道药王谷弟子最爱剖妖丹入药?” 蒙江脸上一僵,随即恢复笑容,自嘲道,“看来我还真是不受欢迎啊。” 我心中腹诽道,连真名都不敢示人,自己虚情假意还想要受人待见,妖就是妖,礼义廉耻一点都没有。 玉清宗的同门师弟这时朝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起身走了过去。 “大师姐,我们已在此地许久,之前大师兄说有事离开一会儿,等了半天他都没回来,传音符也没有回音。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旁边一个师妹小声补充,“大师兄好像是看到了楚儿师妹……” “什么师妹!她早就不是我们玉清宗的人了!”打断她的是当初经历过宗门秘境事件的弟子,一提到楚儿,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 “是,这个楚儿真是古怪,原先大师兄也不会这样,好像只要她出现,大师兄就会被迷了心智一般,什么都不顾了,他身上还有伤呢。”那师妹说着说着,眼睛都湿了,满脸的担忧。 确实楚儿没有上山之前的宁沉,还像是正常人,但他自从遇到楚儿以后,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吃了脑子,一切都不正常了。 众师弟妹一脸殷切地望着我,似乎都在指望我拿个主意。 可宁沉每次一看见我,就像吃错药一样,恨不得跟我打上一架,现在他是追着楚儿去了,我去叫他回来?他能听得进去?恐怕只会觉得是我在妨碍他的姻缘。 打探,追踪,我记得蒙江似乎干过这种事,而且还挺厉害的,连我都没有发现被他在暗中观察着。 “你们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安抚过师弟师妹后,我便去找蒙江。 第31章 沼泽里的恶斗 听完我的话之后,蒙江笑了,还笑得很大声。 惹得不远处那些打水的仙盟弟子频频回头来看。 “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没好气道。 “我又没说不愿,只是我跟你那位师兄又不熟,不如你与我同去,免得我认错人。” 我眯起眼盯着他,这妖撒起谎来脸色一点都不会变呢。 他家少主偷偷混入玉清宗,还与宁沉是同一个师父,我才不信他不认识宁沉。 但我确实也没有理由指使他独自去替我寻人,就算是要跟宁沉吵上一架,念在同门的份上,我就当尽人事了。 “行,我与你同去。” 跟陈姝羽、秦穆他们打了招呼之后,我便与蒙江往澜溪上游方向去了。 我倒不知道蛇的嗅觉这么厉害,他似乎能嗅出他们几人行进时留下的气味轨迹,带着我一路追了上去。 “不如我化出本体载着你走还快一点。” “不用!”我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蛇蛇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怕蛇蛇呢?” 二指夹起一张符纸,我默默看着他。 他立马闭嘴微笑,指了指前方,示意继续赶路。 要不是澜溪一带的妖兽大部分都是带翅膀的,若是御剑容易惊动它们,我早就飞走了。 符纸的威胁并没有持续多久,蒙江又开始没话找话说。 “其实我们妖族也有自己门派,修炼法门虽然与你们不同,那也不代表我们不讲规矩……你别老是摆出一副瞧不上妖族的样子,你知不知道……” 我打断他的话,“我没有瞧不上你们妖族,我只是瞧不上你。” 他表情一僵,随即恢复自然,懒懒抱怨道,“亏我还答应与你一同去寻人,你就这么待我?” “是你自己答应帮忙的,我又没用谎话诓你。我对你的不喜欢,从第一日你就应该知道了吧。想让我虚与委蛇地讨好你,编些好听的话哄着你,绝无可能!你若是改了主意,不愿帮忙,我也不强留!” 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在修行一途上,大家都是一样要拼命的,既然贪恋人间繁华,化形伪装非要做人,就好好夹起尾巴,动不动就说别人瞧不上他,一副自怨自艾的委屈样装给谁看呢? 最烦这种腻腻歪歪的说辞,看到他这模样,就让我想起虹苑那天的遭遇,只会更加的火大。 “还真是油盐不进,冷血又无情,玉清宗的女弟子都是你这副模样的话,那就能明白为何厉行风会对我家少主情有独钟。”他像是故意提起楚儿,叭叭地开始夸赞起来,我家少主如何魅力无穷,又吸引过多少妖男甘愿为她奉上痴心一片…… 我权当是练静心功夫,把他的声音屏蔽在耳后。 直到他突然嘶了一声,表情终于正经了一些。 “他们……打起来了?” 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疑惑道,“你不会想说厉行风跟宁沉打起来了?” 他仰起脖子,像是在空中嗅着什么,片刻后才看向我,“还真是!” 宗门规矩同门在外禁止斗法打架,宁沉好歹是大师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而且厉行风也不是冲动的人。 他俩怎么会打起来,难道是为了楚儿? 这也不至于啊,什么二男争一女的戏码,听着就离谱。 “咱们得快!”蒙江趁我愣神的时候,伸手捞起我的腰,将我抱在怀中。 整个人化形出半妖状态,下半截变回蛇身,飕地蹿出去老远。 我只是余光瞟见了他拖了好长一截的蛇尾,头皮就开始发麻,身体也不受控制了似的,紧紧挂在他身上,眼睛也不敢乱看,努力想些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行进路线没有沿着澜溪水边,而是往岸边的林子里去了。 “你往哪儿走?” “他们在这个方向,我不会带错路的!”他拧着眉头,表情越发严肃了。 我静下心来,开始用灵力探路,与先前那几个区域的情况都不同,这里大大小小的灵植灵兽太多,放出去的灵力得到的反馈也太多。就好像顺风耳听音时,一下子接受到成千上万个嘈杂不断的声音,反而无法辨查要寻的目标。 “少主!”蒙江先发现了楚儿,将我一下掼到地上。 我连忙稳住身形,跳了好几下才没被摔到。 见蒙江焦急地冲向楚儿的方向,我才注意到这一片像是湿地沼泽,浅草丘与水洼错落于眼前,就连我脚下踩着的地面仿佛也软绵绵的。 楚儿独自站在那儿,望着东南方向,神情担忧,被蒙江唤了好几声才回神。 “阿江!你快去帮帮风哥!他们……” 离得近了,我也看见了那边丈余高的茂密草场中有一个克毒阵法,却不是很稳定,以术化毒本来就需要持阵者有深厚灵力来消耗。 不管这阵是厉行风抑或是宁沉起的,他们俩的修为都不足以支撑阵法来克化源源不断的毒瘴,只能是逃跑前的保命手段,但他二人都没跑得出来,反而独留了楚儿外面守着。 这草场中不仅有毒瘴,应该还有其它什么麻烦。 反正我有五仙令,不怕毒,立刻提步飞奔了过去。 楚儿见我冲过去,迟疑了片刻,才在我身后高声提醒道,“小心!那里面有弧索藤!” 侧耳听清内容,我心道果然,弧索藤不过是会缠住活物,吸食气血而已,用火符攻之即可。 闯进阵的那一刻,阵法便如风中残烛一般溃散。 厉行风脸色难看地正在与一只高大的藤妖缠斗。 起码有两三人高的藤妖,布满棘刺的藤条舞得密不透风,像一场大网将厉行风裹住。 单是弧索藤的话,倒好对付一些,可这已经修炼成藤妖,有了人形轮廓,至少有五百年以上的修为,相当于化神期修士。也多亏了厉行风的剑道修得不错,才能在如此攻击之下,依然不被伤到分毫。 但也只是勉强不受伤,他同样也伤不到藤妖。 厉行风这会儿全力对付藤妖,无暇分神顾及其它。 我也不便贸然加入他们的战局,四下开始打量宁沉的下落。 不远处的沼泽泥潭里,发现了半截袖子。 这个时候我知道救人要紧,但还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目测距离之后,我决定御剑过去把他拽出来,眼看着那半截袖子也快被吞没了。 一御剑,四周草丛里飞出深褐色的藤条,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冲我袭来。 这些只是一般的弧索藤,有些妖力,但比藤妖差远了。 我在半空中躲闪着,几次差点够到了宁沉的袖子,都被突然刺过来的弧索藤拦下。 一边打出烈焰符,一边甩了几个纸傀儡吸引它们的注意。 终于寻到了空档,抓住他的袖子,将他猛地往起来提。 沼泽泥潭的巨大吸力,让我不得不给自己用了一道巨力符。 结果呲啦一声响,袖子布料被我撕破了。没抓住他的人,宁沉刚露出头来又跌了回去。 我一咬牙,只好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勾住他的肩膀,将他拖了出来,也顾不得自己被弄了一身的臭泥。 把宁沉救出来之后,周围的藤条像是发了狂一样,立刻撇下我丢出的纸人傀儡,全部都朝我们攻来。 我将昏迷的宁沉扛到肩上,分出一只手来攒了一个大的,临空画了一道紫金雷光符,打了出去。 雷光顿时炸开花,整片沼泽都下起了泥浆雨。 我忍住恶心,背着宁沉御剑飞离了这片区域,到了安全的地方却落到地面上。 楚儿跟蒙江他们跟了过来。 一看我只带了一个人出来,还是泥人一般的宁沉。 楚儿气得尖声质问,“风哥呢?他不是你师弟吗?你怎么能不管他呢?你这算什么师姐?”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跟藤妖斗得正欢了,只是克毒阵没了,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你这么担心他,怎么不自己去救?”我托起宁沉的后脖颈,往他嘴里塞了几颗丹药,又以灵泉灌了下去。 见我不搭理她,她转而望向蒙江,“阿江,你可以帮我救风哥吗?反正那点毒瘴应该伤不到你吧。” “好,我去救人,你们……先回澜溪瀑布那边的营地去吧,这一带都不太安全。”蒙江倒是痛快应下,又轻声嘱咐楚儿,“少主,你如今……不要轻易动怒,仔细伤了身子。” 我这好奇的耳朵,忍不住多听了一些,偷偷望向他们俩,蒙江说话时目光总盯着楚儿的肚子。 乖乖,楚儿该不会是有了厉行风的孩子吧,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何明明楚儿的修为是我们这几个里最高的,反而被留在了外面安全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出世时会是什么模样,是人呢?还是妖呢? 算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是把宁沉扛回去让医修给好好看看。 要是出秘境时,宗门大师兄没了,那算什么事啊。 我取出神行符,给自己装好之后,又递给一旁的楚儿两张,“走。” 她表情复杂地看向我,没有接,反倒是蒙江接了过去,转交给她,“少主,放心去吧,属下一定会将他带出来的。” 第32章 休整之夜 回到潭水旁营地时,陈姝羽最先出来接我。 一看我背着一个泥人,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你们遇到了什么?”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我师兄应该是被藤妖攻击,跌入沼泽,还吸了些毒瘴,我喂了解毒丹药但还在昏迷,劳烦姝羽妹子帮忙看看。” “来来,先放他下来。”陈姝羽上前来帮我扶住宁沉,回头喊了自己师妹方思思跟丹修施玲一起过来帮忙。 “沈师姐,你呢?可有受伤?” 我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弄脏了,去那边清理一下。我师兄就拜托给你们了。” “你放心好了。” 宗门里的师弟师妹们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有主动来打下手的,也有替宁沉打水要帮他清洁的。 看着这些修为不高却十分热心的师弟师妹,我甚感欣慰,还好宗门里大部分都是正常人。 本来我这一身用个清洁术就可以了,但这会儿身上灵石都耗尽了,丹药也有限。就像刚入秘境时,师姐提醒过的,非必要的灵力消耗能省则省,再加上那个沼泽泥巴里是真的很臭,一股熏人的腥臭。 不好好洗洗,我今晚肯定是睡不了的。 绕了一大圈,选了一个远离营地的地方,布下小结界之后,我除下衣衫之后踏进水里。先清洗自己,然后再处理衣物。乾坤袋灵兽袋那些东西,先放在了旁边。 正洗着呢,就看见灵兽袋自己鼓了起来,一道亮光闪过。 白泽一跃而出,它发现我在水里之后,噗通一声就跳进来,欢快地朝我游了过来。 这结界本来就不大,突然多它这么一个大家伙,感觉随时都能把结界撑坏了。 “你别乱动了,听话!”我伸手想要圈住它的脖子。 它一扭头就躲开我的手,四蹄在水下乱蹬,不时还潜下水面,咕咚咕咚喝着潭水,完全不受我控制。 这是什么圣兽,分明是一只长得像羊的毛猴子吧! 眼看它越潜越深,还开始追鱼了,我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心好累。 我的结界是罩在水面跟岸边一小部分,它潜到水底之后,很容易就游出结界了。 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让另外一边的人看到了,总是麻烦。 我拿上灵兽袋,深吸一口气,潜下水想把它捉回来,结果在水下这畜生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因为它吞了玉麒麟内丹的关系? 这潭水像是深不见底一样,我根本追不上它,只好在灵兽袋上动些脑筋,强行把它召唤回来。 受到召唤它倒是听话地朝我游了过来,但却不肯再进灵兽袋。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它脑门上的独角,想把它按回去。 谁曾想这动作竟惹怒了它,带着我就开始加速,在水底飞驰,瞬间就出了我的结界。 那一刻,我真想给它磕头认错。 这要是闹出大动静来,就不是一只圣兽被人发现的事了,玉清宗大师姐的脸都要丢完了。 脑子热完了之后,我的火气也冒上来。 咬破中指,在白泽身上画起了符。 这是它逼我的。 符成,周围灵气瞬间凝结,化水成冰,把它冻成一个冰坨坨。 顺利将白泽收回灵兽袋之后,我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再悄悄潜入水底往之前布结界的方向游去。 结界在我被白泽带出去那时候就散了,而且我也没了继续清洗的心思,先把衣裳跟随身物品收起来,直接从乾坤袋里拿新的衣裳替换。 做完这一切,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树下的身影。 蒙江就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上还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将气息隐匿得非常好,在我看见他的前一刻,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着。 那一瞬间,我本能地起了杀心。 不知道他站在树荫底下看了多久,又看到多少,总之就很想让他从这世间消失。 在我毫不掩饰地放出自己的杀气之后,他反而笑容更甚,朝我走了过来。 “怎么说,我也算是帮过你,还救下你的同门,你也不该总想着要我的命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想接话。 “你奋不顾身救人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对那小子有不一样的心思,结果发现你毫无顾忌地把他交给其他姑娘照顾,应该就是我猜错了。”说话之间,他已经走到我面前,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对上我的目光,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 “为何想杀我?” 见我不躲不避,他继续自说自话,“难道是因为我看到你丝缕未着的模样?可你不也看过我的吗?呵,我也算见过不少人族女子,头一回遇见像你这般小气的。” 他与我拉开些距离,将一颗妖丹递到我面前,“相识一场,我就大方一回让让你,这藤妖的内丹,作为赔礼。别再恼了,可好?” 红得快要滴血的妖丹,脱离本体这么久依然妖气萦绕说明其主修为不浅,这东西放在任何一个修仙界的集市上都能卖出个好价,不管是炼器师,还是丹修都用得上。 可我不解,蛇妖打的是什么算盘,居然拿战利品来讨好我? 猜不透,我也懒得去猜,干脆无视他,直接从他身边绕开,按原路返回营地。 厉行风跟楚儿已被安置在别的帐篷里,宁沉也醒来了。 虽然我们玉清宗这边的弟子对楚儿的出现露出些不满的情绪,但据说厉行风亲口承认楚儿是自己的道侣,所以大家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厉行风的伤势很轻,只是中了些毒,还是陈姝羽替他疗伤解毒的。 她看到我回来之后,就拉着我到一旁,带着几分兴奋跟我说起刚才我错过的场景。 “早就知道这楚儿身份不简单,方才看你们宗门的人一见着她都没好脸色,我本以为她犯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被玉清宗逐出宗门。没想到,她竟然是妖王的千金,而且她……”陈姝羽左右环视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她有身孕了!” 我在心里呵呵干笑着,姐妹,你说的这些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陈姝羽小声感慨,“我真是要谢谢自己,经历过境中境之后,总算是看清了……本来还以为自己是跟一个五大三粗的鹿林山女修竞争呢,没想到人家早就是一对,只是瞒着我们所有人!” 我点头回应,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她也只是找人倾述以发泄内心不满,并不需要旁人指点评价。 “姝羽姐……”旁边传来轻声呼唤。 我俩一起转头,看到施玲过来了,而且脸颊绯红。 “怎么了?你不是给厉……师兄送药去的吗?送完药了?他跟你说了什么吗?你怎么这副表情?”陈姝羽又开始连珠炮一样发问,大约是看出施玲的样子有些不妥,少女怀春,像极了她以前从厉行风那儿听到什么甜言蜜语的模样。 施玲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但什么都说不出口。 “哎,急死人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不会是你看上厉师兄了吧?” 就算施玲真的被厉行风吸引,我也不会意外。毕竟他是天道之子,又有一身的气运,加上人确实长得俊,放眼这一圈男修里说他是最吸引人注意的也不为过。 “没有!不是厉师兄……”施玲摊开手掌,露出一颗红色妖丹,“是江道友,他送了我这个。” “江道友?总是跟在楚儿身边的那个姓江的?”陈姝羽皱起眉头。 施玲轻轻点头,难掩娇羞。 我倒是一眼认出施玲手里拿的,正是之前潭水边蒙江献宝似的要送我的藤妖妖丹。 旁人不知道楚儿跟蒙江的妖族身份,但我跟陈姝羽是知道的。 不等我开口,陈姝羽立刻沉着脸警告道,“小玲,那姓江的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远点。” “啊?那这妖丹?” “既然他给你了,说明这东西于他而言,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收着便是了,不要白不要。” 见陈姝羽三言两语就把施玲刚萌芽出来的少女心思给按了回去,我也不便再说什么。 等施玲走开之后,陈姝羽继续与我说道,“沈师姐,等休整好了之后咱们就先走吧,我不想跟他们一道。”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厉行风一行人。 不过楚儿应该也不会想跟我们一起上路。 我应道,“那明早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了。” 见我痛快同意,陈姝羽才露出笑容,“你忙活半天,肯定饿了吧。走,一起去吃些东西。” 入了帐篷里,我才看到他们把这里布置得如同一个大庭院,房间多得能容下几十个人休息。 因为分了一顶帐篷给厉行风跟楚儿,我们玉清宗的几个弟子都搬到了这边,人多了一倍也不会显得挤。 我环顾了一圈,真心称赞,“这帐篷真是不错,又宽敞又好看!” 布置帐篷的秦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便弄的,让沈道友见笑了,侯道友他们那边的帐篷才叫真的好。” “他们那边装了灵晶,自带防御阵法,仙盟真是有钱,出行的装备都比旁人要强。”旁边的人插话道,语气里尽是羡慕。 “要不是非要让位给厉师弟跟他道侣,我们也不至于挤到别人这边来……”玉清宗的弟子小声嘟囔着。 原本一直在边上打坐休息的宁沉,睁开眼,冷冷唤了声“郭师弟!” 被点名的弟子立刻收声,不再抱怨。 秦穆出来打圆场,“没关系,反正这边地方够,厉道友那边是该多照顾一些,他道侣有了双身子是会辛苦点。” 听到这话,宁沉脸色一沉,重新闭上眼。 我心中暗叹,原来楚儿有孕这事大家都知道了,之前陈姝羽神神秘秘的样子,我还以为只有她自己发现了呢。难怪宁沉一脸想死的表情。 第33章 秘境要崩了 夜深之后,众人散去各自休息。 我也准备找个地方闭目养神,靠在柱子边上坐下刚闭上眼,意识就像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小叶子……小叶子……” 是师姐的声音在叫我,我极力想要睁开眼,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捂住了似的,只有一片黑暗。 就跟之前那次接触到黑林中鬼修埋下的法器时一模一样,除了听觉,我失去了其它感观。 明明听见她的声音似乎离我很近,但我无法回应,只能干着急。 “什么破法器!一点用都没有!” 咔嚓哐当,一阵破碎的杂音。 “姑奶奶哎哟喂,这仙品法宝,怎么会没用呢。”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 “别耍花样!你知不知道这昆仑镜要多少灵晶?”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怒意。 “哈,昆仑镜?当我没见过世面啊,一个仿造品而已。真正的昆仑镜,那是神品法宝,怎么可能才仙品?看你俩的蠢样子就让人生气,还不赶紧滚去收集老娘要的东西!杵在这儿傻愣着干嘛?”师姐的声音还是那么傲慢又嚣张。 “你这臭娘们儿!信不信老子……” “消消气,消消气,现在还不能动她。再忍忍,过些时候,等……” 另外那两个陌生的声音越来越远,便听不到了。 “小叶子,你现在还好吗?”只剩下师姐的声音,像是在轻声叹息。 师姐,我现在很好,你到底在哪儿啊?师姐! 我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却无法跟她对话。 “醒醒!你……你还好吗?” 师姐的声音怎么变成了男子?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宁沉的脸。 他正揽住我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盯着我看。 意识渐渐变清晰,我发现自己被他搂在怀中,脑袋还枕在他胳膊上,立马起身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你做什么?”我皱紧眉头瞪着他。 他微微一愣,换成平常那种冷脸,“我路过,看你像是入魇了,才唤了你几声。哼,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 啧,什么入魇,他懂个屁啊! 要不是他在一旁打扰,说不定我能跟师姐联系上了。 我不耐烦地转身出了帐篷,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其他道友也三三两两在做出行准备。 陈姝羽从不远处兴致勃勃地朝我走来,“沈师姐,我们不用去跟厉师兄打招呼,他们已经先走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留音符,“我已经告诉秦师兄了。你要听一下厉师兄说了些什么吗?” 我摇头,“不用了,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准备上路了。” 不一会儿仙盟那边的修士过来辞别,他们有自己的打算。 秦穆这边也没多挽留,倒是其他人窃窃私语,很是鄙夷仙盟弟子的做派。 在黑林时,他们受伤了需要抱大腿时就巴巴地跟着大队伍走,出来到安全地方休息好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生怕别人觊觎他们那点好东西似的。 仙盟本来就是五大修仙世家笼络起各种散修组成的,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就是常态。 五大世家的弟子,论精英,也没几个在修仙界特别出名的。 要不是仙门各派在镇魔大战中损失惨重,也轮不到仙盟一家坐大。 “收拾好咱们就出发,如今队伍又回到之前只有精英的状态,岂不妙哉?”秦穆倒是会鼓舞人心,众人哈哈笑着加快手里的动作。 我一回头便与人群中的宁沉对上了眼,他脸色阴沉地看着我,仿佛我欠了他很多钱一样,真是让人不舒服。 前一天我才把他从臭泥沼里扒拉出来,费力不讨好地救他性命,还贴心地替他隐瞒了他受伤是因为跟人争风吃醋这种无聊的原因。 玉清宗下一代宗主要真是这白眼狼,我宁愿立刻退出宗门! “大师姐,你会跟咱们一起走吧?”有师妹上前问我。 本来是有些犹豫的,但听她说道,“大师兄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要是你在,我们就安心了。” 宁沉那伤没有三两日是好不利索的,跟秦穆他们一起走,队伍里有两个医修一个丹修,有人给治伤,还能节省不少丹药。至于我,明显秦穆他们一行人跟我的关系更好一些,陈姝羽总是找我说话,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恐怕是担心我一走,宁沉的伤就要耽误了。 我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陪着大家一起。” 师妹立刻欢喜地跑回去,像是跟宁沉说了些什么,周围其他师弟师妹听见了也朝我露出笑容。 只有宁沉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盯着我,多看他一眼,我都倒胃口。 “沈师姐,可以走了吗?” 听见陈姝羽的声音,我应了一声,朝她的方向走去。 众人按原定计划沿着山路往上,一直到了澜溪边,沿着溪水流动的方向逆流而行就会离开这一片区域。 东西两岸没多大差别,我们后出发,专门选了没人走的西岸线路,绕了一点山路。 偶尔遇到从深草丛里或是树林中突然飞出来的东西,吓唬人可以,杀伤力并不大。 类似巨型扑棱蛾子,还没把会使人致幻的鳞粉扇出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鸟儿一口叼走了。 也有胆子大,想要主动攻击的妖兽,在十几个修士面前,等于是送菜上门。 这一路上还算是通畅,约莫走了大半日光景,我注意到旁边溪水水面明显变宽了许多。 我们大部分人都第一次入秘境,就算事前听过仙盟使者的介绍,对于秘境中具体环境仍是知之甚少。 眼下,这澜溪不像溪,完全可以称其为江。 水流的颜色也变得有些浑浊,我远眺上游的方向,正打算放出纸人去看看前方是不是下雨了,就听见远处传来轰响。 打雷吗?不止是我,其他同行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劲,纷纷停下脚步。 顷刻之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看见如海啸一般的浪头由远及近而来。 高耸入云的树木直接被轻易推倒,势不可挡的洪水如同猛兽,疯狂吞噬着天地间一切事物。 澜溪附近区域不是山谷就是森林,怎么会出现海啸? “御剑!往回走!”秦穆高呼。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了,众人纷纷御剑起飞。 原本藏匿在各处的妖兽们也开始到处乱飞乱撞,不像是逃命,更像是疯魔了一半。 轰响声就在身后,水声风声越来越近,像是擂鼓一样的节奏,催赶着众人。 就在这时,黄龙秘境的秘钥亮了起来。 “定是秘境出了问题,我们可以出去了!”有人惊喜叫道。 大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根据规矩,秘钥亮时就是提醒着秘境出口打开的时刻,但这个出口只在固定的地方。 众人纷纷拿出自己的秘钥,发现光泽都指着同一个方向。 “快走!不要减速!”秦穆果然招呼着,带头朝向秘钥所指的位置飞了去。 其他人赶紧跟上,飞着飞着,我们就遇到了厉行风一行人,还有仙盟那几个修士。 看来所有人都收到了秘钥的提示,秘境真的是要放大家出去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本来像这么大规模的秘境,开启一次持续时间至少两三个月以上,这还不到一个月呢。 但现在也没有人有胆子留在这里不走,修士的命在自然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秘境出口就在前方,与入境时的有些不太一样,但与秘钥的感应做不了假。 仙盟那几个修士似乎也不知道内情,急匆匆地就踏进出口,其他人也不做他想,跟在后面,能寻宝拿到资源虽好,还是保命更要紧。 我留在后面,目送师弟师妹他们先进去了之后,确保没人掉队,就连带着伤的宁沉也进去了,我才跟了进去。 出了秘境以后,这里像是一片山谷,周围环境十分陌生。 不仅是我们这些人,还有其他门派的修士也与我们前后脚一起出来。 他们应该是在其他区域探险时接到提示,从相应的出口离开了秘境,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疑惑。 “传音符怎么不起作用?”我听到有人这么说道,也赶紧放出灵力试探了一番。 不仅是符箓都不起作用了,灵力也无法正常调用。 “这儿不是仙都附近!也不是秘境入口的位置!”有人拿出法器罗盘。 那是仙品法宝,还能正常运作,但效果大打折扣,而且刚拿出来看了两眼,就像是被吸干了灵力一样很快就用不了了。 其他人也在做着各种尝试,我一边观察周围的山壁,一草一木尽收眼底,一边扫视其他修士的表情。大部分人都惊慌失措,但也有几个十分镇定。 像秦穆这种表情镇定的,应该是天生领导者性格使然,心里就算慌了,脸上也不显。 再看厉行风,他此时正护着楚儿,与她小声说着什么。恐怕在他眼里,外面发生什么事都没有楚儿重要,痴情专心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古怪。 在他们俩身边我没有发现蒙江的身形,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去附近打探了。 另外一边,我还看到了枯叶大师,他此时用了傀儡假肢,手持禅杖站立在人群中,身边还围了一些修士,像是在向他请教什么问题。他脸色平静地一一向问话者解释,几句话之后,对方立马露出虔诚恭敬的表情,连连向他行礼,颇有点传教的意味。 我再转回来,就看见宁沉手里捏了什么东西,正在用手指搓动。 他一抬头看到我,便上前几步,低声道,“是噬灵阵。” 离得近了,我看清他手指上沾了一些红色泥土,应该是他刚刚发现的。 第34章 神秘山谷 我捉住宁沉的手,拉到眼前,想仔细看看他手指上的泥土。 噬灵阵可不是我们玉清宗的阵法,只有极乐坞那种邪修才会搞这样的东西。 想要封住对手的灵力,有许多方法,但直接褫夺对方灵力这种不顾反噬的做法,正道修士都不屑。 泥土之中的红色果然是血,一股子腥味。 宁沉不耐烦地抽回手,还瞪我一眼,“就你这反应,当初是怎么拿到比武第一的?” 我拢指捻了捻被他蹭到的泥,回道,“凭实力!” 不知是否我看错了,他唇角竟微微抬起,像是在笑。 破除噬灵阵的法子我倒是知道,但都是从阵外破,因为只要身处在阵内,就如同被拔去爪牙的猛兽,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已经有不少修士察觉到灵力的变化,慌乱地只想离开。 这里地形像是在某处谷底,失去灵力的修士比凡人还不如,凡人没有灵力依仗,在野外凭借自身经验且熟用各种工具,总能寻到生路。 那边几个修士在身上法器都失去效用之后,连攀山找出路都做不到,只能发出无助的哀嚎,引起更多人的恐慌。 “真是巧了,又见面了。”蒙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扭头看向他,他像是从远处刚过来。 他看出我目光里的探寻意味,直接宣告了答案,“这山谷有问题,方才我是往那边去的,”他一边抬手指了指应该是北边的方向,一边又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走着走着景致发生变化,你们这群人就出现在我眼前。” “首尾相接……空间折叠术……”我喃喃道。 蒙江微微笑着,“看来是挺麻烦的,这瓮中捉鳖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啊。” 说完,他径自朝着楚儿那边走去,像是复命一般,低头轻声与她说了些什么。 楚儿脸色也变了,望向厉行风。 厉行风这时才想起宗门,暂时松开楚儿,朝着我跟宁沉的方向走了过来。 “宁师兄,沈师姐,如今情形你们怎么看?” 不等宁沉开口,我先说道,“像是仙盟手笔。” 如此精纯的空间折叠术,不是我们这群中阶修士能驾驭的,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这会儿各门派的修士都聚集到自己人身边,仙盟的人数明显过半,圈子也最大。 我将矛头直接抛给仙盟之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始复盘,讲述起自己离开秘境前的遭遇。 秘境突然发生异状,而所有人身上携带的秘钥提前给出离开的信号,唯一的出口将大家引到这种鬼地方来。 作为秘境的持有方,此次活动的承办人,仙盟必然是首个怀疑对象。 鹿林山这次来的人也不少,最是耐不住性子,冲出去就扯住一个仙盟的修士,“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放手!你这无礼狂徒!” “别以为我们散修好欺负!”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先前在黑林中碰见过的那位五世家的侯姓修士走出来,劝解道, “这位道友,开启黄龙秘境,邀请仙门诸友一起寻宝,本是我们仙盟慷慨好意。只是不知混入了哪儿来的臭虫,故意搅局生事。想必此刻在外面,邱盟主已同诸位的师长在查证了。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即可。” 鹿林山的修士仍不打算放手,怒瞪着侯某,“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爷的灵兽都饿得不行了!这鬼地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鹿林山与仙盟向来交好,此番意外确实蹊跷,等事后解决了,其他门派我不敢说,但鹿林山的诸位仙盟肯定是会好好款待的。操持开启秘境的事情,也辛苦你们了。”侯某故意说得很大声。 这时,不少人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对啊,入秘境之前限制我们携带随身之物,鹿林山还巴巴地请出石青兽,说得好听是帮大家暂时保管行李,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不是一伙的,想谋财害命!” “鹿林山建派时间短,早些年还跟妖族勾勾缠缠的,仙门聚会他们每次来得人最少,还借口说路程太远,我看他们早就想投靠仙盟了吧。” 先前去找仙盟麻烦的那个鹿林山壮汉,瞬间被点了火似的,一下亮出法器,冲说闲话的那几人吼道,“胡说什么?我撕了你的皮!” 就算没有灵力,单凭他高高大大的一身蛮劲也能震慑住其他人。 顿时议论声消失了,但很明显,其他门派的人跟鹿林山那几人都拉开了距离。 飞星阁这次只来了四个人,另外还带上一个药王谷的邻居,他们本来是跟天剑宗的修士站在一起。 闹成这样之后,这些人不约而同地都往我们玉清宗这边靠拢。 陈姝羽越过人群来我身边,神情担忧地询问情况。 我把之前查到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一个从内无法破解的噬灵阵,再加空间折叠术,确实如蒙江所言,有人打算将我们一锅端。 虽然仙盟的嫌疑最大,但这里确实也还有二三十个仙盟修士,若真是仙盟在背后搞鬼,这些自己人,他们都不要了? 我更倾向于仙盟有内鬼,魔族是外援,再加上邪修喽啰。 我一直在人群里寻找秘境中遇到过的那个极乐坞的鬼修,但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刚才其他人也说了,离开秘境前他们所在的区域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逼着他们离开秘境。 常理之下,只要是还活着的人都会随秘钥指引,来到此处陷阱。 之前在我昏厥时听到师姐与其他人的对话,就曾出现过那个鬼修的声音…… 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那个鬼修早就不在秘境里了。 陈姝羽拉着我往人群中间去了,秦穆跟宁沉还有厉行风几人被围在中间,他们开始一起商议如何破局。 在进入秘境之前,厉行风在仙盟宴会上出尽风头,甚至被盟主点名称赞,众人的回忆让他在这种时候显得有些尴尬,所以他才抓紧机会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想法,顺势把宁沉的发现告诉了大家,并恰到好处的隐去了第一发现人。 宁沉在边上面无表情,似乎也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情敌宽容得让人感动。 我冷笑了一声,继续听着。 厉行风的意思是让大家分组去探索这个山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去寻一条生路。 立马就有人质疑,“若是先找到出路的人先跑了,不通知其他人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打乱分组,至少有三个不同的门派,这样也可以互相监督,不会出现丢下同伴先走的情况。” 他的话像是有什么魔力,立刻就能让其他人信服,连连点头。 与秦穆这种天生领导者的感觉又有些不同,厉行风的修为虽然不是最高,但他站在那里身上就像有光似的,很容易就吸引别人的注意,而且很容易能获得陌生人的好感。 我的视线投向站在最外圈的枯叶大师,他神色如常,一直安静听着其他人的发言,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可我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因为他真实身份是妖族,实际修为未知,说不定是我们这一群人里最高的也很有可能。 师姐曾说过在外就跟着厉行风这个天道之子,总能蹭到些气运,但这种时候,非要我选的话,我宁愿选枯叶大师。 他们开始筹备分组了,这计划只是各门派修士之间进行,大家十分默契地把仙盟那些人剔除在外。 沙毗门这次只来一个枯叶大师,而且不少人早就知道他,一说分组,他那边就围满了人。 毕竟沙毗门的好名声在外,佛修绝对不会背叛同伴,跟他在一起也安心一点。 我像是个凑热闹的闲人,也挤了过去,高高举起手,“枯叶大师,与我一起吧。” 先到他身边的人回头看我的眼神都带了些鄙夷,这么明着抢大腿的事,不像是玉清宗弟子会做的。 各门派人数不平衡,为了达到一小队里至少三个门派的人,肯定是会有人被漏下。可大家仍然表现积极,生怕迟疑了就被会扣上内鬼的名头。 枯叶大师的视线转到我这边来,隔着人群像是朝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立刻趁热打铁,“上次你借给我的东西,你还记得吗?选我吧。” “嗐,人家这是认识的。”周围抢队友的修士过分脑补了我的话,自己先弃权了。 有人走开之后,其他的人陆续也放弃了。 直到枯叶大师身边只剩下我这个脸皮厚的。 好了,我们俩算是组队成功,至于第三个门派的人选,我扫了一眼开始寻找陈姝羽的身影,结果蒙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到我边上。 “你们还差一个人吧?” 我瞥他一眼,“不用陪你家那位?” 他弯着眼睛,“她有人照顾着。我同你们一起,只会让你们事半功倍。” 虽然听着像在吹嘘,但他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哪怕我没亲眼见到他诛杀藤妖的过程,也敢肯定他的修为恐怕还要在楚儿之上。 但这家伙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真的很烦人。 而且就因为他一直站在我边上,加上枯叶大师,我们仨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像是已经组上队了,所以陈姝羽在那边也找了别人,还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有什么消息保持联系。 第35章 分头行动 我不太情愿地勉强接受了蒙江的加入,从秦穆那里抽了一张画了方位的空符。 灵力跟法器都用不了,玉清宗的符箓还多出了别的用途,分散人手时避免大家探查方向重复,先分出了不同方位。 看了一眼空符箓上写着奎十八,对了对,便跟身旁两位示意可以出发了。 这山谷已探过的地方,大致成厂字型,两边被高山峭壁阻隔,但还有不少小路,也有被树林遮蔽的区域。 我与枯叶大师并肩而行,蒙江则是跟在后面,倒是出奇安静。 “枯叶大师,此前你借我的玉麒麟内丹,一时不慎被它给吞了。”我将腰间的灵兽袋取下来,递到他面前,“是只白泽。我把它赔给你,真是抱歉……” 噗哧一声闷笑,从身后传来。 我飞快回头瞪了蒙江一眼,然后把灵兽袋往枯叶大师的方向又递得更前了些。 可他并没有接,反而淡淡回道,“内丹权当贫僧的谢礼,那日在荒海边就已赠予檀越。” “啊?”回想当初他还打算送我灵晶我都没要的,原来内丹是他故意留给我的,不是忘记拿。 一想到我也没做多少事,却被他送了一份大礼,真是惭愧。 既然大师都发话了,我要是再扭捏,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那我就厚颜领受了,多谢。” 看来那暴脾气的白泽还得我自己养,都说养灵兽很费钱,养只圣兽就该是烧钱了。 尽管如此,我好像还是松了一口气。 从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我回头瞥了一眼蒙江,妖族寿数一般都很长,他在人形时看着二十岁左右,说不定实际已经两三百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这么继续往前走,我仔细辨查路边的花草树石,噬灵阵没有阵纹,只有阵器,一般是很难发现。万一宗门的人真的赶来支援,在阵内以阵器为标,也方便他们从外面破阵。 偶尔抬头瞥见另外两个的状态,蒙江逛市集似的东瞧一眼西望一下,时不时还用地上捡的树枝这里戳戳那里拨拨,我就不该指望他,但枯叶大师也是一副悠闲得像是来散步的样子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就算妖族不擅长阵法,也可以找找有没有可疑的东西啊! 而且听说沙毗门佛法修为高深的大和尚能开天眼,预言未来。 我耐着性子,直起腰来,望向枯叶大师,“你觉得这一回咱们还能逃得出去吗?” “布局者很是用心,并未留下破绽,要寻生路很难。” 他的回答差点让我火气直冒,脏话都快冲到嘴边了,生生忍了下来。 原来是因为他觉得逃生无望,所以才看戏一般跟着我到处溜达? 见我脸上难掩怒容,他表情未变,提起禅杖,在我脚边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圆圈。 禅杖划过的痕迹,足有一寸深,但他未停继续保持着画圆的动作。 “若此间便是贫僧画下的一圆,诸位皆被困在其中,如禅杖行进轨迹一般不停前行,想要寻找生路。檀越觉得是否可行?” 当下我立刻明白他的比喻,怒气随即消散,“大师是说我们当局者迷?” 他的禅杖一斜,突然向圆心内划去,在到达对面圆边时停了下来,“非也。有时看似生路,也可能只是另一条死路。大势不可逆。” 这话又让我不高兴了,“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凡人寿数天定,正是有无数先辈想与天争,才为我们开辟了前路。不管是人族,妖族或是魔族,大家都不甘心什么天定的狗屁,才会这么拼命地修炼。” 不小心还是在枯叶大师面前出言不逊,可我也不后悔,义愤填膺地继续说道,“入秘境之前,人人都知道黄龙秘境必有凶险,各门各派都还是争先恐后地来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修行! 难道就因为眼前一点困境,就自暴自弃叫我们认命?大师,你也只是凡尘中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也许是这一路来,我多多少少积攒了一些坏心情,便在这一刻一下子都发泄出来,但对象毕竟是帮过我好几次的人。 一口气发泄完之后,我开始心虚,又赶紧道歉,“一时火遮眼,口出妄言了,还请大师勿怪。” 偷偷看枯叶大师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被我一番话影响到,反而微微一笑,“无妨,是贫僧失礼在先。还望檀越将来亦能保持初心。” 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蒙江突然开口,“这地方本来没有任何鸟兽的,但你们看,我发现了这些痕迹……” 我跟了过去,在山壁之上确实有一些像是爪痕。 伸手比了一下爪痕大小,又摸了摸山体岩壁的质感,“这山石硬如生铁,能造成这种痕迹的至少应该是八级以上妖兽,你认得出来是什么吗?” 乍一看像鸟爪,但力道跟走势更像是兽类,我脑海里有几个答案,但都不能确定。 蒙江见我望着他,也不着急回答,反而朝我眨眨眼睛,仿佛在说,看!还不是得靠我! 真是幼稚鬼! 我翻了个白眼,转头就去问枯叶大师,“枯叶大师,你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妖兽的爪痕吗?” 枯叶大师闻言也朝这边走来,蒙江抢答似的叫了出来,“这是虬龙的爪痕!” “虬龙?”我一时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 枯叶大师走近之后,抬手贴近山壁上的爪痕,须臾之后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蒙江的答案。 蒙江抱起胳膊,几分得意,“我可不会看错。” 成蛟化虬,那都是蛇类修行的目标,虬龙勉强也算是他的前辈,当然熟悉了。 我忽然想起一入秘境便遇到的那条恶蛟,不知道跟眼前留下痕迹的虬龙有没有关系。 正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便听见咔的一声,紧接着是一连串山石崩塌的声响。 枯叶大师跟蒙江一起伸手替我挡住,眼前山体竟崩出一条人字裂缝,尘土夹着碎石飞溅。 我们仨连连后退,直到动静停下后,才看清那裂缝更像是一处洞穴入口,曾被外力所封,刚才的崩塌才让它重现。 “不会是虬龙的巢穴吧?”我下意识问道。 蒙江嘲笑道,“虬龙一般都建巢在险峰之巅,怎么会在山脚打个洞?又不是泥鳅!” “你这么懂,那你进去看看!”我不客气地怼道。 “可以啊,你陪我一起!” 枯叶大师接道,“不如我们一起进去。” “哎!不用那么多人,看这洞也不是那么深,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我们进去,又塌了,总得留一个回去报信的吧。”蒙江突然正经起来,让我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说得有道理,枯叶大师还用着傀儡假肢,虽然现在看似如正常人一般,但在噬灵阵中他的傀儡迟早会耗尽灵气,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我跟蒙江至少灵活一些…… “枯叶大师,那就由我跟他先进去探一探,请你在外面守着,若有异动你就先回去喊人。噬灵阵中,咱们得留存实力,厉害的放后面。”我堆起讨好的笑,希望他不会多想。 蒙江凑到我耳畔小声道,“难道你意思是我不如他厉害?” 这种距离,根本没必要假装说什么悄悄话吧,我嫌恶地躲远了一点。 反正枯叶大师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同意了我的提议,留在外面。 我跟蒙江一前一后地进了山洞,洞口处确实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我得全程弓着腰,手脚并用着往前走。 蒙江在后面一直嘀嘀咕咕,“都说我先进,你急什么?嘁,一点都不像女人……” 前面的光线越来越暗,我专心往前,没空搭理他。 忽然之间头顶上变得开阔许多,总算可以直着身子走了,脚下的碎石也变成了松软的泥地。 我的步伐慢了一些,蒙江跟到我身边,挤着我走。 “你干嘛?江道友!”我斜睨了他一眼,故意提高了声音。 “这么浓的妖气你感受不到吗?我这是在……替你着想啊!” 妖气?说来也怪,就算是噬灵阵的限制可以让修士无法调用灵力,只要有所动作灵力就会大量外泄,但对于这种感知力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不管是妖气还是阴气,不需要任何灵力,身体自己就会先察觉到。 可要不是他说出口,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我而言,这里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洞而已。 越往里走越暗,暗到我几乎看不见路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几次差点摔倒,多亏蒙江伸手扶着。 “你看不到了?”他总算是发现我变睁眼瞎。 “人的眼睛本来就比不过妖。”我还在嘴硬,但心里却清楚,此时的我已经失去了修士常年锻炼而得的超感力,本该是不用灵力驱动且一直存在的东西,突然变回软弱无能的凡人,内心升起久违的恐惧感。 “是吗?”说着,他双眼放出橘色暖光,像在眼眶里装了两只小灯笼,“这样不就看见了?” 他的笑容在我眼中变得十分诡异,但举动本身又有些可笑还有些暖心。 “你这么消耗灵力,不怕……”我忽然想起噬灵阵针对的是修士,妖族的妖力与灵力转化似乎可以规避掉阵法的影响。毕竟前几十年的修行生涯里,我并不认识妖族的朋友,也无法得知在阵法中相应的实际效果。 “没事儿。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看?”他咧嘴笑得很夸张,眼睛的光透过头颅从口里映出来,原本暖暖的颜色透了点血色,真正的血盆大口。 明明是有些惊骇的画面,我却跟着他笑了起来。 “比你第一次见到我时还要好看?”他追问着。 第36章 怕蛇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立刻拧紧眉瞪向他。 蒙江摆出委屈脸,这表情在他发光的脸上有些滑稽。 “玉清宗是不是专收那些没良心的弟子?” “够了啊,就算你对我不满,也别侮辱我师门!” 他脸垮得更厉害了,甩开我的胳膊,径自往前走去。 “我真是抽了疯,看上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这话听着怪怪的,我跟了上去,“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是妖,可不敢跟那些名门正派的修士有瓜葛。” 呵,我气笑了,真费事理他,由他发疯去。 有这眼睛灯笼在前面照路确实好走了一些,我俩都不说话之后,除了脚步声,周围几乎是一片死寂。 忽然,我好像听见了活水流动的声音,心中一喜,说不定真的能有出路,或是发现噬灵阵的漏洞。 我挤上前,拍了拍蒙江的胳膊,“你听见了吗?” 蒙江却兀自熄了双眼光芒,压着声音回我,“在这儿先别动,我去前面看看。” 从明亮一下子重归黑暗,我只听见他一步步离我远了,那点惊喜也随之变成警惕与担忧。 不知道他走了多远,几乎都听不见脚步声了,我缓缓将后背靠到洞壁上,至少避免了腹背受敌的情况。 在彻底漆黑的环境下,等待变得十分漫长。 我甚至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断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沈星叶……沈星叶……” 冷静下来之后,我仔细辨识,声音来自远处,像是极为虚弱,才拖长了音。 是蒙江在喊我!难道是他遇到危险了? 我赶紧循声定位,朝着他的方向摸黑前行,费了一番功夫才重新跟他会合。 他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才爬起来,冰得吓人。 “怎么回事?你遇到了什么?”我扶着他靠着山壁坐下来,掏出几颗愈气丹打算喂给他。 结果这厮不领情不说,一把推开我的手,愈气丹一下全掉到地上,乌漆麻黑的环境下哪儿还找得回来! “什么毛病?那可是上品丹药!很贵的!” 要不是感觉到他现在好像快死了一样,我真的会给他一巴掌。 “对我没用……沈星叶……”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大口喘着粗气,“好难受啊……” “你伤到哪儿了?” 他忽然将我往他怀里一扯,我毫无防备地被他带得扑到他身上。 莫名其妙就被他用双手将我箍在他怀中,力气之大几乎让我动弹不得,只能以跪地姿势趴在他身上。 我想起蟒蛇食人前都喜欢用身体慢慢将猎物一圈圈地缠住,勒到昏厥之后再一口吞下。 “蒙江,你放开我!”我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万一他杀心起,在这个地方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好香……”他像是在我耳畔轻轻蹭了蹭。 完蛋,果然是妖性大发,他肯定是想吞了我。 “我想咬你……” 我已经感觉到他似乎张嘴了,冰凉的尖牙已经扎到我的脖颈。 “蒙江你敢动我试试!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敢吃我,玉清宗定会踏平千叶谷!”我身体动不了,用尽了力气吼出来的,也不知道这洞有多深,外面的枯叶大师能不能听到这动静。 他像是愣了一下,手臂的力气也松了些。 我赶紧挣着就要起身,与他拉开距离,但一动又被他抓了回来。 “你是不是傻?你怎么会以为我是要……吃掉你?我是蛇妖没错,但也不至于……”他把脑袋抵在我肩头,闷闷地笑出声。 “现在说话怎么又利索起来?你到底是有病还是受了伤,还是失心疯?” 他收了笑又叹了口气,才抬头对我慢悠悠地说道,“前面确实有一处水潭,里面还养了许多仆勾花,开得很是好看,我起初没认出来,便多看了两眼,然后就中了招。” “什么花?” “仆勾花,哦,你们应该是叫合欢花。” 我倒吸了一口气,只想离他远远的。 生于水中的合欢花,不正是提炼媚毒的原材料? 邪修常用此物做阴阳合和散,虽未亲眼见过,但早闻大名。 所以他现在是中了合欢花的毒,而不是想要我的命,但这样反而更恶心了。 “别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身上有五仙令,能克制一切毒物,让我靠着你待一会儿就好。” “那我把五仙令给你戴一会儿?” “你见过把火堆扔进冰雪里的样子吗?我是毒蛇,你是想让我现在就疼死在你面前?” “五仙令有这种用法吗?别诓我!” “该聪明的时候笨得要死,不该聪明的时候脑子又转得挺快。毒我自己会化解,你就让我抱一会儿,行不行?” 我还想反抗,却听他继续说道,“再动我就要变回原形,到时候你更跑不掉了。” “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我!” “在虹苑那晚,你抱了我一整夜我都没动过!” “我那是给了钱的!”足足六十枚灵石呢。 “不就是灵石嘛,你要多少,我给!”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呃……又发作了,好难受……”他低头埋在我颈弯边,蹭着我的衣领,不时发出痛苦呻吟,还要哼哼唧唧地抱怨道,“你当真见死不救?” “那你变回蛇吧。” “啊?” “你不是说要靠在我身边才会觉得舒服点吗?但你这个样子靠着我,我会觉得不舒服,不如你就变回蛇好了,这山洞这么窄,你可以控制自己身体大小的吧。就变成普通蛇那么大。”我在黑暗中用手指比划着。 “你不是最怕蛇的吗?” “也没那么怕了。抓紧时间吧,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先自己出去了。” “好,我变。” 话音才落,他的身体就开始缩小,变化成一条普通小蛇的模样,顺着我的手臂钻进我袖子里。 说不怕完全是高估了自己,冰凉细密的蛇鳞贴上来时,我脑子已经停转了,他就那么绕着我的胳膊一路攀爬上来,我差点就放声尖叫出来,但已经把狠话都放出去了,也只能憋着。 他从肩膀一直钻到领口,在我的脖子缠了两圈,尾巴还不安分地在我脸颊上刮来刮去的。 “不要得寸进尺!”我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发颤。 大概是怕真的惹怒我,他把尾巴收了回来,却垂进了衣领中间。 【好平。】我能直接在脑海里听见他的声音。 “蒙江!我要剥了你的蛇皮!” 【听见了?别生气啊,我意思是……这山洞里挺平的……就像是被人为开凿过的,刚才那花也像是有人故意种下的……】 “我去看看,点灯!” 蛇头立刻冒出一道光亮,替我开路。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化作蛇身时,头顶有一个小小的角,光亮就是从角上发出的。 【好看吧?认识我之前你最怕蛇,认识我之后是不是觉得蛇也很可爱?】 “要是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等我走到之前蒙江探过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汪深潭。 水面上开着大朵大朵颜色艳丽的合欢花,离得近了仿佛能看到花瓣无风轻颤,显得十分地妖冶。 “这些花得毁掉。” 【你不是很缺钱吗?摘下来带出去能卖个好价钱。】 “疯了?让人拿去制成媚药,再去害人吗?” 【那东西也不一定都是害人的,有时候……】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抽出法剑,虽然没有灵力了,但锋利的剑刃处理这些娇弱的花朵还是很轻松的。 三下五除二,便已斩断了目光所及的所有花茎,还把根系也从水里拔了起来,就地一起埋在旁边土里。 离开了水,这些花很快枯萎失去效力,潭水也变得干净许多。 “这潭水好像可以通到谷外?” 【我先去探探路?】 “不着急,我们先出去跟……”我的话还没说完,脚下地面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头顶上也不断有碎石掉下来。 “这里要塌了!”眨眼功夫,还挂在我脖子上的小蛇弹了出来重新变回人形,一把捞起我的腰就带着我往洞外冲去。我们一边逃,整座山像是在摇晃一样,坍塌的节奏越来越快,掉下来的碎石也越来越大。 蒙江忽然重新变回蛇形,但这次是一条巨蟒,不等我惊诧,他一口将我整个人都吞了下去。 我听见他的声音在脑海中直接说道,【来不及了,这样会损失小点,你忍耐一下。】 我坐在他的舌头上,能感觉到外面的震荡声跟微小的冲击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吐了出来,落到地面上。 之前处理那些合欢花时衣裳就已经弄湿了,所以现在可以忽略掉身上水迹到底源自洞中潭水还是蒙江的口水。 一旁的蒙江也重新变回了人形,这时我才注意到枯叶大师坐在洞口,指挥傀儡正苦苦撑着从上面掉下来的一块巨石,见我们都平安出来之后,他才让傀儡闪到一边。 巨石轰地落下之后将那洞口重新封了起来,巧的是先前的地震也在同一时间停止了。 “怎么样?你们可有受伤?”枯叶大师被傀儡扶了起来,坐到一处更高的石块上。 “没事。”我一边摇头,一边转向蒙江。 只见他满脸都是血,却咧嘴傻笑,“我也没事儿,皮外伤而已。” 我赶紧倒出几颗疗伤丹药递了过去,他低头就着我的手掌,一口把药丸舔进嘴里。 第37章 噬灵阵威力 等蒙江服了药,我捏着手掌搓了半天,都没能完全消除刚才那种冰凉恶心的触感。 他还一脸贱兮兮地笑着看我,我没好气地反问道,“你的妖力是不是也开始受噬灵阵的影响了?平常掉几块石头会把你打得一脸血?” 顿时他笑容全无,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枯叶大师接话道,“没错,噬灵阵变强了,贫僧的傀儡也不太灵便了。” 我忍不住望向他长袍空荡荡的下襟,随即赶紧收回目光,这样盯着别人太失礼了。 “本来还以为找到出路了,那我们先回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线索。” “好。” 枯叶大师被傀儡背到了后背上,跟在我们后面,那傀儡明显比之前走得慢了许多。 我故意也走慢一些,跟在他边上,“方才我们进去之后,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除了最后那股震动之外,并无其它异常。” “大师怎么不问我们在山洞里发现了什么?” 他望向我,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不管发现了什么,如今都无法再回去了。” 一句话很合理的废话,让我失去与他继续交谈的兴趣,甚至开始想象佛修们是不是都以将原本脾性磨炼得如此世外超脱为目标? 与众人会合之后,我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初入噬灵阵,只是在我们想要调用灵力时不能使用,靠灵力运作的法器也开始渐渐失效,如今阵法变强之后,哪怕不使用任何招式,都感觉到外力在抽取体内灵力。 修为高一些的弟子还勉强可以抵御这种外力,但修为低一些的弟子都已经只能瘫在那儿不能动弹了。 原先分散出去探查的人也都陆续赶了回来,除了我们这边有所发现之外,也有其他人疑似找到了阵法力量薄弱的边缘地带,可惜与我们一样遭遇了诡异的突发地震,导致他们还有人受了伤。 失去灵力的修士就如普通凡人一样,被滚落山石一砸,腿就折了,疼得直叫。 还好,疗伤药尚且能用,只是看着上品丹药的颜色越发淡了,不得不感慨这噬灵阵的威力,是想将阵中所有人都榨干啊。 秦穆作为天剑宗此次入秘境的领队,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要去安抚受伤的道友,一会儿又指挥着余下还能动的同门去把虚弱的弟子都抬到一处来。 宁沉作为玉清宗这一代的大师兄,自然也不甘示弱地加入到帮忙的行列里,虽然破解不了阵法,但玉清宗的一些布阵法器是可以不靠灵力的,配合着秦穆搭建一个小的固灵阵,暂时缓解低阶弟子的不适。 见他总算是放下楚儿,想起自己该担的责任,也着实令人欣慰。 而厉行风原本是带着人去探路的,因为噬灵阵的变化,楚儿身子不适,所以现在他放下手里一切其它事,只陪在她身边。 仙盟那边的修士看到我们这边的动静,本来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并无动作,但噬灵阵突然加强,他们也有所察觉,开始慌了。 再加上看到我们这边摆起了固灵阵,便有仙盟的人想过来说和。 谁知道那人刚走近,还没张嘴说话,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顷刻之间融成一滩血水,跟在他后面的人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发出赫赫的喘气声,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 众人也被这惊悚的画面震住了,那第二人栽倒在地上之后大口大口地呕血,紧接着身体也融为了血水。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对我们两位师兄做了什么?”远处仙盟剩下的人目睹了这一切,第一反应是我们这边有人谋害他们。 “胡说!我们根本没动他们!” 我们这边刚有年轻的弟子辩解几句,就听见仙盟阵营那此起彼伏的惊叫哀嚎,不少修士原地融化,而那些还活着的人在惊恐之下拼命想逃命,便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一向少言的药王谷弟子施玲突然高声提醒,“快布下阻拦,别让他们靠近!” 站在前列的人才恍然大悟,“快!赶紧动起来!” 只有仙盟的人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万一是染上恶疫,此时让他们靠近,岂不是把病气都带过来了? 还是鹿林山的道友靠得住,直接扔出几块巨石将路线隔开。 没了灵力,他们还有一把子过人的力气。 飞星阁的几个医修也聚在一起,开始分析人化血水,到底是什么。 尽管将仙盟的人都挡在了巨石之外,但我们这边仍能听见不时传来的痛苦哀嚎以及绝望无助的求救声。 有人心软了,犹疑提议,“若真是恶疫,我们把没染病的放进来吧,毕竟大家都是同道修行……” 周围的人怒目斥道,“你真好心,自己出去照顾他们,别连累我们!” 更有人冷笑着,“沙毗门佛修都没开口,哪儿来的活佛,这么多事!” 众人的目光皆被他的话吸引着,望向一旁坐在地上闭目默经的枯叶大师。 此时,就连枯叶大师的傀儡也瘫散在地无法动弹,可他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祥和的表情,仿佛此间的所有麻烦都与他无关。 秦穆开口了,“诸位莫再争执,仙盟道友那边我们会去查看情况,请各位先着眼于当前,照顾身边同门或者其他受伤道友。勿要出现无谓伤亡!” 他顿了顿,望向最后说话那人,补充道,“我天剑宗弟子听令,凡逞口舌之能者,回宗门后自去戒律堂领罚!” 这一番话一出,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连被他教训的那个师弟都乖乖认罚。 不得不说秦穆这个人虽然有些过分守规矩,但身为天剑宗的领头大师兄一点毛病没有,我都忍不住想给他拍手叫好。 但我没想到的是之前看起来胆小的施玲居然自告奋勇地要去看看仙盟那边的人,秦穆本来打算陪她一起去,马上就被其他人拦住。 “秦师兄,你可不能去!万一要是出什么意外,那可是群龙无首啊,让我们大家怎么办!” “不如让我去吧。”厉行风站了出来。 之前其他人忙作一团时,他一直在照顾老婆,已经让有些人对他不满,可现在这种时候他挺身而出,大家瞬间像忘记之前的微词,反而向他投来崇敬的目光。 秦穆也露出欣喜的眼神,毕竟厉行风的实力在那里,又是玉清宗宗主的高徒,他陪着施玲一起去行动,也安全些。 可楚儿不愿意了,立马抱住厉行风的胳膊,“风哥,你别离开我身边,好不好?” 厉行风眉心一动,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换上微笑,轻声安慰道,“放心,我只是陪那位药王谷的师妹去看看情况,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很快就回来。” 楚儿马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风哥,我好难受,你一刻不在我都会害怕心慌。” 若干双眼睛围观这二人如同上演生死决裂一般的戏码,我也很难受,正准备跨步上前想代替厉行风去,就听见一道声音从我旁边传来。 “还是我去吧,反正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会担心,所幸皮还厚一些,当个保镖不成问题。”蒙江几步走到施玲边上,垂头问她,“施姑娘,你可愿在下陪你一起?” 施玲立刻绯红了脸颊,娇声应道,“愿,愿意。” 妥了,蒙江虽然行事不太正经,但能力不差,而且在噬灵阵里,妖族反而比修士更有优势。 “阿江,那你小心点。” “江道友,施师妹就拜托给你了。” 见他们已经安排妥当,我转身朝宁沉那边走过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帮忙的。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施玲跟蒙江便从巨石后面绕了回来,还带了几个仙盟的低阶修士。 众人一见,如临大敌一般十分戒备。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将人领回来了?难道你们不怕恶疫?” 施玲上前两步,向众人解释,“恶疫只是猜测,方才我仔细查看过所有仙盟修士死后留下的痕迹,并未发现有感染疫病的痕迹。反倒是问了这几位,才推测出先前那些人化作血水的真正缘由。” 说着,她将一个装着丹药的精美药盒拿了出来。 飞星阁几位医修一起围了上去,那盒子里只剩下了一粒药丸。 “小心,千万别用手直接碰到它。”施玲提醒着,并且取出自己的药针,拨着药丸让大家看清楚。 几个医修加一个丹修对着唯一的药丸,一通分析讨论之后,向大家公布了结果。 表面上看起来是上品愈气丹药,服之可获得大量灵气,供修士吸纳转化为自身灵力,但实际上里面掺了魔煞。 魔煞混在丹药里入体之后,一步步侵蚀肉身,之前是因为有自身灵力运转,表症不太明显,直到入了噬灵阵之后,周身灵力被抽空。 修士体内最后抵御魔煞的力量没了,才被反噬,最后肉身化作血水。 那几个幸存的低阶修士只因没有吃过有问题的丹药,所以一直无事。而之前那些出事的全部都是仙盟里中阶以上修士,比较有钱才吃得起这么贵的丹药。 估计幸存几人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居然因为穷,而逃过一劫。 “我也买过这种药!还说什么仙盟特供,他奶奶的,居然包藏祸心!幸亏老子还没来得及吃!”一个鹿林山修士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精致药盒气哄哄地砸到地上。 施玲赶紧上前把药盒捡了起来,递还给他,“别乱扔,若里面魔煞外泄,很危险的。如今噬灵阵中大家都再无灵力傍身,这一点点魔煞都能要了我们的命。” 对方表情古怪地接过药盒,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我身后那几个师弟师妹也开始小声嘀咕,“幸亏咱们也没什么钱,买不起那么贵的特供药。” “仙都的东西啥都贵,反正从大师姐那儿得了些好丹药,谁还花那个冤枉钱。” “可大师姐不是说她的药也是买的吗?” “傻啊,要是大师姐给咱们的药有问题,你早就化作血水了!” 我假装没听见,原来我玉清宗跟其他门派比一比,也穷出了名。 第38章 救兵来了 仙盟的问题看似解决了,但麻烦仍在。 仙盟特供丹药里被掺了魔煞,只能是洗清了入秘境这些修士的嫌疑,他们确实是不知情的,所以送了性命。 但仙盟内部有人与魔族勾结,这是事实。是从槐平镇事件追查出来的结果,可当时的参与者都被下了封口令,包括我在内。 唯一变数,就是因为有我们玉清宗的加入,其他门派的掌门宗主也知晓了此事,不然也不会有仙盟放出黄龙秘境的秘钥邀请同道这等盛事。 再回头看整件事,倒像是一个大陷阱。 尤其是仙盟的修士几乎死绝了,才更能肯定我的猜测。 一开始入秘境时,仙盟那边的人数最多,就是在故意迷惑其他门派。 看,我们来的人最多,就是不想分好处给其他门派。 这入一次秘境是多珍贵的机会啊!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自然就没有人会怀疑这是陷阱。 可仙盟来的都是炮灰,而其他门派来的都是门内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要是这一回全折在这儿,仙盟一家独霸修仙界的局面,至少可以再持续个百年。 幕后布局者真够阴毒的。 只是眼下让我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没办法通知外面人,噬灵阵也没办法从里面破解。 像是一个死局。 “你没事吧?”宁沉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扭头看向他,心情依旧很沉重,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他身旁还有一众师弟师妹,虽然他们现在的情况也很糟糕,都快被噬灵阵抽干了似的,一个个脸色苍白得像是久病虚弱,但眼里依旧带着希望的光泽。 他们的希望就在宁沉,在我。 我要怎么跟他们说?现在我们大家马上可能都要死在这儿了,我也没办法了…… 忽然半空之中开启了一个传送法阵入口,光亮刺目耀眼,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啊!是传送阵!我们有救了!” “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太好了!传送阵!快看呐!” 好多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开始欢呼起来了。 而我却并没有感受到噬灵阵的效应减弱,只在那发光的传送阵中,看见了一个身影。 随着光线消减,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是一个白发陌生男子。 “父……”楚儿惊呼出声,但立马住口,将那个王字吞了下去。 她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妖王独女的身份,而厉行风随着她的视线,也察觉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岳父,心情应该有些复杂。 “臭丫头,还不滚回来!是要让你父王亲自来抓你回去?”那白发男子冷着脸居高临下地说道,但语气却是很温柔的。 因为众人的视线都被半空的画面吸引,没有人注意到一边的蒙江直接朝着那人影跪拜行礼。 若是大家的灵感还在,应该能轻易地发现此白发男子身上的妖力。 宁沉与我一样察觉到噬灵阵没解,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是来救我们的。 他侧头过来,低声道,“我们一起发力,冲出去的机会有多大?” 显然他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才会问出这种傻问题。 别说我们现在没有灵力,就算是正常情况下,我们俩加起来都不是一个妖王的对手,还想从人家眼皮子底下硬闯。 当年镇魔大战,修仙界跟魔族打得不可开交,妖族中立,没有偏帮任何一边,已经算是给了修仙界很大的面子了。硬要攀关系的话,妖族跟魔族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我不走!除非……除非父王你答应我,带风哥一起!”楚儿高声回道。 她见自己身份被亲爹点破,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看情形这里也快撑不住了,离开之后其他知道她身份的人都不会存在,所以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厉行风被她紧紧抱着胳膊,脸上表情不喜不怒。 众人也总算是看明白了,确实是来了救兵,但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望向厉行风跟楚儿的眼神也就更直白了。 因为厉行风,我们整个玉清宗这边都能感受到一股被人鄙视的气息。 “楚儿,你同你父亲去吧。不用管我。” 厉行风将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他做出了选择,要与同门师兄弟跟仙门道友共进退。 楚儿一下慌了,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不!风哥,你不走,我也不走!要死,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 她紧紧搂住厉行风的腰,不肯松手。 半空中传送阵那边的妖王,脸色不大好看,一股威压释放下来。 底下无辜的围观群众站都站不稳了。 怎么回事,他们俩要情深似海,不离不弃,为何要牵连其他人,本来在噬灵阵里待得已经很难受了。妖王的威压无疑是雪上加霜,有个别人直接口吐鲜血,当场昏厥过去。 我皱紧了眉头,强忍着难受,一股无名火顶得我只想骂人。 “厉大哥,你也一起出来吧,快来不及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传送阵那边传来。 尚还清醒的围观群众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新进展? “绯儿?你怎么在?”厉行风似乎也没弄清楚状况,一脸疑惑。 他怀里的楚儿看到容貌娇艳的女子正站在自己父王身边,还唤着自己的情郎,顿时不开心了。 “风哥,她是谁?” “她……”厉行风低头看着怀里的老婆,有些迟疑。 呵呵,厉行风居然心虚了。 这女子我虽不认识,但我却是知道的。 她就是白绯,表面身份是在凡间行走的一介散修,实际上是魔族圣女。看她与厉行风互相眉来眼去的架势,他俩应该从槐平镇开始就没断过联系。 白绯出现在这里,也正说明了这次的谋划确实跟魔族脱不开关系了。 同时也能看出厉行风大概率不会有事了。 不亏是天道亲儿子,集一身气运的主角,我们这些人再努力再拼命,都只是给他做陪衬而已。 “阿江,带少主回来,别让本王再多说一次!”妖王见厉行风还在磨磨唧唧,干脆直接对蒙江下令。 蒙江得了命令之后立刻过去扶着楚儿的胳膊,不知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她松开了抱着厉行风的手。 我一直盯着他们那边看戏,却见蒙江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不舍,有愧疚,像是要把我临终前的模样深深印在他脑子里一样,直到妖王在传送阵那边又唤了一声。他才架着楚儿直接飞上了半空,传过了传送阵,去了外面安全地带。 妖王从他手里接过女儿,楚儿就像昏了过去似的,身子软倒在父王怀中。 妖王一言不发地抱起女儿转身就走,蒙江紧随其后。 白绯移步到传送阵中央位置,对厉行风说道,“厉大哥,算我求求你,你先出来再说。” 厉行风有些犹豫了,他回头看了看我们这群人。 有个师弟开口了,“厉师弟,既然你有相熟之人搭救,就先去吧。到了外面不受阵法影响,还可以跟宗门通风报信,请宗主跟长老们来救我们!” 厉行风脸上表情一松,仿佛终于等到一个机会,便点了点头,“我定会今早通知师尊!” 白绯见他松口,神色大喜,连忙扔下绳索,“厉大哥,抓住了!” 噬灵阵中他一点灵力都没有,肯定不能像妖族那样直接飞上半空,还需要外力帮忙。 其他门派的人看到这一幕,绝望之余不免心酸,哀声求道,“厉道友,麻烦你出去之后也替我们通知师门一声啊。” “放心!我会的!”厉行风抓紧绳索之后,上面便开始将他一点一点拉了起来。 “大师姐,咱们……只能在这儿等……等着了吗?”一个师妹眼眶红红地望着我,她定是忍了许久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算厉行风真的遵守承诺,一离开之后就向宗门报信。 但布局之人既然能做到卖妖王面子放人出去,又让白绯救下自己的心上人,肯定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泄露他的计划,若他一开始就打算要了所有人的性命,那怎么可能不留后手呢? “你给老子让开!老子不想死在这里!”一个鹿林山的男修一把扯住厉行风的小腿,将他拽了下来,自己去拉那绳索。 厉行风被重重掼到了地上,摔得不轻,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白绯在上面干着急,除了放开绳索让那抢夺机会的男修也跟着掉下来,没有其它办法。 “厉大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厉行风咬着牙,强忍着疼痛。 他摔落的位置刚好离飞星阁几人比较近。 陈姝羽心有不忍,上前将其扶起。 厉行风与她目光相交,勉强露出微笑道谢。 白绯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黑袍身影,阴恻恻地笑道,“圣女莫要耽搁时辰了,误了何长老的大事,看你如何交代?” “何长老答应过我,让我救人的。” “你看这底下情形,不知还要费多少工夫,一群蝼蚁罢了,何必呢?” “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白绯执着地换了一个法器锁链,从传送阵里扔了出来,直直飞向厉行风。 她高声唤道,“厉大哥,抓住了!” 厉行风一抬手,那法器锁链像是认准了目标,立马缠住了他的手腕。 陈姝羽很识趣地松开扶着他的手,退到一旁。 厉行风面露愧色,“姝羽妹妹,我若出去了定会通知飞星阁。” 第39章 厉行风立大功 随着厉行风的身影攀升,进入传送阵之内。阵法开口的光泽渐渐黯淡了下来,众人的心情也像是跌落至谷底。 我听见有人轻声叹息,“厉师弟会替我们通知到的吧。” 突然,一道黑色身影从天空中即将关闭的传送阵里摔了下来,重重落到地面上,疼得哇哇乱叫。 “谁?是谁阴了老夫?” 他努力想要爬起来,抬手做了一个捻诀的手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了噬灵阵的范围,灵力瞬间被抽空,什么术法都用不出来。 周围传来低低的嘲笑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看到这邪修吃亏,让人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半空中的传送阵彻底关闭了,但我似乎听见到有人争执还有惨叫声。 不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但这邪修既然下来了,而且与众人一样都失了灵力,那就别走了吧。 我高呼一声,“拿下此邪修,他就是困住我们的人!” 先前抢着要逃出去的那个鹿林山大力男修,总算是抓住了机会发泄心中不满,举起一座小山般的巨石就砸向那邪修。 邪修惊地连滚带爬,却还是被砸中了腿。 他要是稍微慢一点,整个人已被砸成肉泥。 腿骨尽碎的滋味不好受,疼得他破口大骂,各种难听的话飚了出来。 鹿林山那修士也不惯着他,上去就给了一脚,直接踹在心窝位置。 那邪修闷哼一声,脖子一歪,当场昏死过去。 “……”我扶着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没见过这种冲动的人。 我是让拿住邪修,然后才好问话,结果他直接把人弄得只剩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那还问个屁啊!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秦穆也忍不住了,“这位道友出手未免太重了,如此一来,我们如何得知外面的情况?”他扭头对方思思说道,“思思,劳烦看看,能不能将人救醒?” 飞星阁几位医修一起围了上去。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噬灵阵的影响力弱了,体内灵力开始顺着经脉流动。 “咦?” 不止是我,身边其他人也同样察觉到这变化。 “是不是厉师弟在外面替咱们破了噬灵阵?”同门惊喜地叫道。 厉行风居然有这么厉害吗? 不管怎么样,噬灵阵确实在崩坏。 我来不及高兴,赶紧飞身奔向那边被巨石压着的邪修方向,同时高声提醒道,“姝羽!思思!快让开!” 她们也听见我的声音,但医修不擅长作战,身体反应没那么快。 那邪修同样也被自身逐渐恢复的灵力唤醒,睁开了双眼,只见他双手合拢准备出招。 我的法剑一出,直接削掉了他的脑袋。 鲜血喷得到处都是,离得近的几个姑娘惨叫声刺痛我的耳朵。 我随手扔了清洁术,帮她们清理干净。 再次可以使用灵力的感觉真好。 “不是说要留着问话吗?你这把人都杀了,刚才还说我出手重?”鹿林山的那位很是不满地怼了一句。 我将自己的法剑清理干净,才回头看向他,“噬灵阵已破,说明外面我们自己人肯定在做事了。现在问不问话都不重要了,应该先想办法出去。” 秦穆赞同地点了点头,“沈道友说得没错,若她出手慢一些,这几位飞星阁的道友恐怕就危险了。” “我看你们就是瞧不起我们鹿林山的粗人,沆瀣一气,故意找茬!什么话都让你们说完了!”那人见秦穆帮我说话,更加不满。 鹿林山其他修士赶紧上前,把人往回拽,还向我们拱手行礼,“抱歉,我家师兄脾气不太好,脑子也……诸位道友,还请见谅。” 众人还在商量如何破除空间折叠术,逃出这山谷时,就见不远处空地上,像是被利器划开一个口子,足足有一人多高。 又有一双手伸了出来,像是将无形的幕布给扯破了,让那裂口变得更大了。 厉行风的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高呼,“诸位,快走!此地已经不安全了,魔族在外面准备用血魔祭杀了我们所有人!大家快逃!” “是厉师弟!他回来救我们了!” 众人欢呼雀跃着,陆续从那凭空出现的裂口逃了出去。 我一直留在后面,静静看着这一切,虽然灵感力探查到对方是真的厉行风,并不是伪装假扮,但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反而有些古怪。 余光瞥见枯叶大师,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是他灵力尚未恢复,正想上前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助,这才发现他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空间裂口。 “枯叶大师!”我下意识地唤出了声。 他转头看向我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如常平静。 “你怎么样了?是否哪里不适?” 他微微一笑,“贫僧无碍,只是傀儡中的灵晶消耗完了,暂时无法驱策。”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我背你出去吧。” 多余的灵晶我是没有,但送他出去的力气还是有的。 “不必麻烦了……”他还想拒绝,前面的人在催促着剩下的人快些走。 四周围开始地动山摇起来,阵法彻底坍塌之后,空间折叠术也受到了影响,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最坏的情况是整个山谷被挤压成一个小团,那就不用等外面的血魔祭了。 枯叶大师只好顺势趴到了我背上,我单手接过他的禅杖,将禅杖打横将他兜起来,避免直接跟他接触,免得人家佛修觉得尴尬。 刚起身要走,听他说了一声等等。 瘫在地上的傀儡,被他收了回来之后,才跟我说,“好了,辛苦檀越。” 我背着他快步朝着裂口方向去了。 一直守在那儿指挥众人逃离的秦穆、宁沉二人看到我过来之后,都上来帮忙。 宁沉更是瞪了我一眼,仿佛我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把大师给我!你……你放下他!” 我都有些莫名其妙了,人家一个佛修都不介意被我背着,他怎么一副好像是我在欺负人的神情,还要替大师出头? 这种时候我也懒得争辩了,松手把人交给他们,便跟着其他人一起逃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我才看到厉行风与白绯一起。 白绯手中端着一个灯盏,晶莹透亮,无灯芯却能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法器看着有些眼熟,而厉行风在边上手中握着一柄匕首,这匕首我更眼熟了。 不就是在仙都市集上,师姐替楚儿炼制的那一把神兵吗? “都出来了吗?”他表情有些疲累,支撑这么大一个空间术法,确实很消耗灵力跟精神。 秦穆朝他颔首应道,“都出来了,我们是最后几个,辛苦厉道友了。” “不辛苦,多亏了魔族内讧,我……我们才有机会折回来救大家。”他说完,又转头看向宁沉跟我,“宁师兄,师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此地距离有些远,恐怕还要耽误些时辰。你看,咱们是先回去,还是在此地等师尊?” “不如先去打探一下,就算我们要走,也要确定路线安全,否则再次跌入魔族陷阱之中,此前功夫不是白费?”我插话道。 宁沉瞥了一眼,面色不虞,但却不得不同意我的看法。 秦穆也表示赞同,大家此时最需要的是先休养精神,恢复好了就算是遇到魔族,也有一较高下的本钱。 “这次我给大家布一个完整的固灵阵,可以提高恢复速度。”宁沉主动开口。 其他人纷纷道谢。 我退到一旁,拿出传音符,给师尊去了消息,“我已出秘境,与其他同门一起,一切安好。” 很快便收到了师尊回信,“如今何在?熄渊异动,为师已提前出关。” 对照了一下罗盘定位,发现此地名唤九婴谷,离熄渊很近。 那说明师尊就在附近了,我有些激动了。 正打算过去跟宁沉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去给师尊帮忙,就听见那边有些争吵声。 走过来一瞧,果然又是厉行风。 他带着白绯一起,但众人已经知道白绯是魔族圣女,还与邪修有关联,就算现在厉行风是救了大家的功臣,但其他人仍逼着他把白绯交出来。 黄龙秘境还有之前那个山谷,一系列的事件都与魔族有关,眼看相关的嫌疑人就在眼前,他们怎肯放过。 “若不是绯儿,你们早就没命了!她只是被魔族利用,并不是魔族中人!你们怎可恩将仇报?”厉行风将白绯护在自己身后,声嘶力竭地为其辩护。 但架不住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就算有秦穆在中间打圆场,也没办法平息众人的怒火。 眼看有人亮出法器,打算直接对白绯下手了,“厉道友!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阵阴风吹过,众人都被突然而至的寒意惊得愣了一下。 原本晴朗天空忽然乌云漫天,四周光线都暗了下来,曾经在黑林里经历过类似情景的人,被熟悉的恐惧笼罩,失声叫了出来,“鬼修!黑林的鬼修!” 从阴影中飘出来无数个骷髅鬼影如同布阵一样,把众人围在其中。 白绯脸色一变,抓着厉行风轻声提醒道,“坏了,是何长老来了!他定是知道了……” 厉行风回头安慰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与你一同面对!” 既然来的是熟人,那我也就不藏着了,将腰间灵兽袋解开,直接放白泽出来。 阴兵过境,这招吓吓别人可以,在玉清宗门人面前等于是找死! 第40章 杀疯了 看似密密麻麻的鬼影,其他人纷纷招架不住,但我们玉清宗法修根本不怕,符箓一出,就将其威力削掉几成,再加上我那白泽天生就克制邪物,被困在灵兽袋里憋得早就不耐烦了。 它被放出来之后,便直接冲进阴兵堆里,一口一个吞豆子似的消灭了一大片。 另外一边,枯叶大师端坐在地上,念出镇魔经文,佛光一起更是让那些阴兵四处逃窜。 而那一直躲在暗处的鬼修似乎并不在意,用鬼哭竹敲打出固定的节奏,瞬间就控制了站在外圈,修为薄弱的几个修士,操纵着他们开始攻击人群。 同门怕伤到自己人,只能躲避,反而被其重伤。 一时之间,双方斗法,谁都没占到便宜。 白绯见状,从厉行风身后站了出来,“何长老,我跟你回去领罚,你放过这些人吧。” “绯儿,你……”厉行风神情担忧地望着她,眼底的不舍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种时候,我根本没心思跟鬼修慢慢斗下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师尊去了熄渊,魔族的种种异动都指向那里,到底是封印又松动了,还是魔尊又搞了什么鬼。 静心辨识着鬼哭竹敲击声方位,心中的愤怒逐渐到达顶点。 “八方锁金阵!起!”念动阵诀的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阴影中的目标,单手抚过剑刃,以气血燃了杀招,提剑对准人影刺了过去。 对方被我突然发动的攻击惊到,急忙召回一个阴兵骷髅来挡,我早料到他有此招,法剑还未触及,阴兵就被金光笼住,霎时灰飞烟灭。 这里可不是黑林,我的术法不会再受牵制。 剑刃破开皮肉的顿挫感,让我一直以来憋在心中怨气稍微发泄了一点。 鬼修的真身在我的八方锁金阵之内,无所遁形,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我,想要骂我,一张嘴便喷出鲜血来。 我的剑穿透了他的胸口,为防止鬼修还有什么死遁的法门,我特意还扭转剑柄向下一划,再来回挑了两下,将他五脏六腑搅得七零八落。 最后拔剑出来,削掉他的头颅,彻底将他诛杀。 一瞬间,周围阴气退散,阴兵也都消失在半空中,阳光重回人间。 秦穆连连惊叹,“沈道友颇有我剑修的风骨!” 我给自己用了清洁术,把脸上身上的血迹弄干净之后,才朝他笑了笑,“不,我只是个法修。” 另外一边,白绯看到鬼修已死,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脸惧怕,声音颤抖地对厉行风说道,“何长老一死,他们肯定都知道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就晚了。厉大哥……绯儿要与你告别了……” 说话之间,她已然泪水涟涟,娇弱模样看着十分惹人生怜。 “你若回去,魔族中人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不如趁此机会与魔族决裂!” “没用的。”她一边哭,一边摇头,绝望之余又有些不舍,“琉璃盏就送给你了,以后若是你看到它,也能想起我。” 说完,她将之前那法器灯盏塞到了厉行风手里,转身用传送术离开了。 厉行风对着空气喊了一声,“绯儿!” 这画面让刚刚结束战斗的胜利喜悦都沾染了些离别的悲伤。 果不其然,他红着眼睛转回头来,望着在场的人,难掩怒色,“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为了救你们,不惜冒着被人折磨的风险,就是你们逼着她,逼她再回到魔窟里!枉你们自诩为仙门正道!连一个善良的女子都不肯放过!算什么正道!”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完了完了,厉行风看样子要入魔了! 师姐早就跟我说过无数遍,厉行风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正是因为他,最后玉清宗才被灭门。 我也曾在幻象里看见厉行风与白绯、楚儿一起杀光了玉清宗的弟子,还烧山毁林,对玉清宗是恨到骨子里。 虽然我们努力过了,但眼下似乎所有的事情又回到原来的那条轨迹上。 他没有因为楚儿的事情记恨玉清宗,可现在却因白绯就要与所有仙门正派为敌了吗?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几步冲了上去,对准厉行风甩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打得他头一歪,脸颊上出现浅红的巴掌印。 “沈……师姐?”厉行风被我打懵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你是不是疯了?就算白姑娘是被冤枉的,你跟大家讲清楚不就好了?难道你要因为她,叛出师门,还要一举灭了我们玉清宗?杀光我们这些同门吗?”我高声质问道。 他眼中的愤怒渐渐熄了,神情也恢复了些许冷静,“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今楚儿有了你的骨肉,你却为别的女子要生要死,还要挑战整个仙门?你让楚儿怎么办?你让你们未来的孩子怎么办?”我继续逼问道。 他一时愣住了,好像才想起自己已经有道侣了,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宗主师伯还夸你天赋过人,将来必成大器,那么多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都看着你呢。你就偏要意气用事,让玉清宗在修仙界背上骂名吗?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宗主师伯的栽培吗?”我声音越说越大,还故意把手臂举高,作势要再给他一巴掌。 旁边同门师妹看不下去了,上来抱住我的胳膊,“大师姐,你消消气,厉师弟只是一时气糊涂了。你看在他费尽心思救了大家的份上,就不要再苛责他了。” 秦穆也上前来劝说,“沈道友,这件事确实我们这些人也有责任,那位白姑娘虽然曾与魔族有瓜葛,但她救人之举担得起所有人的一声谢。就算他日再于战场上相见,一码归一码,今日救命恩情,我们天剑宗都记在心里。” 说着,他还环视了一圈,默默盯着之前叫嚣着要处置白绯的那些其他门派的修士们。 天剑宗的大师兄都发话了,其他人就算是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也就坡下驴,用手指敲了敲厉行风的额头,低声提醒,“还不跟秦道友道歉,他可是一直都在帮着我们。” 厉行风半边脸颊微微肿起,转头朝秦穆行礼致歉,又跟他道了谢。 这种人情往来,他自己处理起来比我更加自然。 几句话就好像跟秦穆成了异姓兄弟一样熟络,什么过节都没有了。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要他不入魔,玉清宗就不会被灭门。 见事情差不多平息了,我在人群里寻到宁沉,“宁师兄,接下来就劳烦你照顾一下他们,我有事先走了。” 为怕他不理解,我还特意补充,“最好让人盯着厉行风,免得他又出什么乱子。” 宁沉黑着脸,“你有什么急事,非得先走?” 我一挑眉梢,跟你有什么关系,敬你是大师兄才跟你打声招呼而已,真把自己当宗主了吗?我们是同辈的! 当然,这些话只在心里想一想,我暂时还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哦,是接到师尊的消息,有点事。”我努力绷出一个微笑,这话也不算假。 “明长老能有什么事?你……” “不多说了,真的很急,先走了!”我打断他的话,转身御剑就起飞,“代我向其他人道别!” 在一旁林子里撒欢的白泽见我走了,急急追了上来。我余光瞥见它居然还会飞,不知何时背上居然长出了一对羽翅。 这就是圣兽的能力吧,我要是能有这修炼进步速度,那可太美好了。 顺势将它收回灵兽袋,朝着熄渊方向加速。 一路上,我就看到了好几拨人与我同方向而行。 那些人的速度可比我要快多了,御剑的光芒如流星一般闪耀,虹光划破长空。 修为至少在渡劫境界,是我这种小修士羡慕不来的。 这么多人马都往熄渊去,难道说魔尊真的要出来了? 不可能吧,当年的封魔印可是牺牲了当世五位大能,没道理这么容易就被解开。 万一魔尊真的出来了,师尊不知道会不会有事,我内心焦急,不断调用灵力加快御剑的速度。 等周围魔气越来越浓,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的时候,我才发现似乎快到熄渊附近了。 远远的,我看到一处熟悉的阵法光芒,不多想立刻朝着那边飞去。 刚落到地面,我就被人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对方打扮像是天剑宗的剑修,那把闪着寒光的兵刃就差架在我脖子上了。 “在下玉清宗弟子沈星叶,接到师尊明昭真人的消息,前来支援。” “你是明昭真人的徒弟?”对方收起了兵刃,却上下打量着我,“才出窍境,就敢来熄渊?是你听茬了,还是你师尊不打算要你这徒弟了?” 我差点以为剑修都是如秦穆那般好说话的,居然也会有这么嘴贱的。 正打算想一些尖酸刻薄的话回怼他时,就听见师尊的声音,“星叶!你怎么来了?” 我抬头,目光越过面前这看守,看见师尊从阵中出来,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忽然有些心虚了。 “启禀师尊,我与大师兄等人离开了秘境之后,在九婴谷遇到了邪修偷袭,像是跟魔族有关。所以……情急之下,就想看看师尊这边是不是需要……”我恭敬行礼,一边解释前因后果,一边绞尽脑汁想把自己摘出去,免得惹师尊生气。 师尊的手落到了我的头顶,“此处魔气猖獗,你与其他师兄弟早些回宗门去。” 哎?我大老远赶过来,还没看一眼传说中的熄渊,就要被师尊赶回去了?好不甘心啊! 忽然远处天空一道银光闪过,随即便是一声巨响,震得我脑仁嗡嗡响了半天,耳心生疼。 “明昭真人!熄渊那边的魔族内讧怕是要有结果了!”方才那位充当看守的剑修朝师尊喊道。 “明师兄,是不是差不多了?”一个女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41章 熄渊阵前 我与师尊一起望向说话之人,竟是熟人。 “夏阁主……”我喃喃唤出了声。 飞星阁的阁主居然跟师尊一起在熄渊门口守着,那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黄龙秘境的事情呢? “不急,先盯好玄光镜里的动静。”师尊望向夏阁主,“既然我们要守,优势便在我方,着急的该是他们。” 夏阁主温柔一笑,像是十分赞同师尊的话,又朝我轻轻点头示好,才转身踏入御魔阵的光芒之中。 刚才的对话我完全听不懂,好奇心驱使之下很想直接问问师尊到底有何计划。 但我目光跟师尊一对上,他还是坚定地赶我走,“快回去吧。” 说完就准备转身走了,当时我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他微微一愣,我也愣住了。 在记忆中,我与师尊相处数十载,从未有过这般任性的举动,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师尊说一,我不敢想二。 理智在那一刻告诉我,放手!快点放手!要造反啦!居然敢扯师尊的袖子! 可情感却在极力反驳,大好的机会啊,这回来熄渊的肯定都是各门派的神仙人物,平时难得一见啊! 一个声音说,不行!快回去!要听师尊的话! 另一个声音却说,想办法留下,回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白来一趟啊! 几息时间,于我像过了几年一般煎熬着。 “师尊,这次在黄龙秘境里徒儿……差点死了。仙盟混入魔族奸细,在仙盟特供丹药中加了魔煞,又将我们骗出秘境,用噬灵阵困于谷底。与我们同去的仙盟修士几乎都死绝了,徒儿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我承认是有一点故意卖惨,想趁机博取师尊同情。 师尊缓缓抽出袖子,我那点小心思渐渐凉了。 没想到师尊又轻抚了我的头发,“你做得很好。”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肯定,却让我觉得像是得到了最高的褒奖,胸中不快被无形的清风全部吹散。 师尊背手而立,“前任盟主邱锐勾结魔族一事,仙门各派已经知晓,你宗主师伯与其他师长前辈已前去协助仙盟清理门户。当日为师察觉到赠与你的宝镜破裂,就预感事态有变。彼时黄龙秘境已彻底关闭,邱锐三翻四次阻拦不许重开秘境,为师只好改从外部追查,耗了些时间。” 原来师尊早就知道了! 甚至我那面小镜子破了他都知道,而且为了我的事不惜提前出关,感动得我都要哭出来了。 “查到魔族异动之后,为师便与那几位前辈商议,归根究底魔族所图不过就是想破熄渊封印释放魔尊,只要把熄渊钉死,他们便无计可施。于是吾等破坏了血魔祭,即告知魔族宵小其阴谋败露,他们若还敢伤你们这些小辈就该掂量掂量是否能承受仙门各派的怒火。恰逢魔族内讧,便趁此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师尊淡定地说完自己的计划,才正色道,“为师此计一出亦导致魔族迁怒于你们,不甘事败才狗急跳墙。你们之后遇袭,怕也有此前因。你可怪为师行事不顾你安危?” 我赶紧摇头,“当然不会!师尊行事从来都是有道理的,而且我也不是当年刚被您带回山上的无知稚儿。师尊大可放心,徒儿能应付得了!” 师尊欣慰笑道,“你果然是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我趁机得寸进尺,“那这次可以留下吗?徒儿知道自己修为尚浅,算不上助力,不过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徒儿也想看看师尊诛魔的英姿。” 师尊被我厚着脸皮拍马屁的模样逗笑了,有些无奈地取出一对手镯递给我。 这是仙品防御法器,而且手镯大小似乎正合我的尺寸。 我立刻套上手腕,笑得更加灿烂,“多谢师尊。” “本来也是给你炼的,戴好就别摘,一会儿跟紧为师,不要乱跑。” “徒儿遵命!” “等回宗门再替你修一修镜子。” 师尊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很开心。原来他老人家一直像亲爹一样为我考虑了方方面面,不止细心教导我的修炼,还时刻操心我的安危。 跟着师尊往御灵阵里走时,我想起一件事,把那块五仙令拿出来递到他面前,“差点不记得禀告师尊,这是入秘境之前夏阁主赐予徒儿的。太过贵重,徒儿不敢擅自处置,还请您收下。” 他瞥了一眼,“既给了你,你就收着吧。夏姬……她原先也收过为师不少好东西,不算咱们占她便宜。” 我低头应承了一声,便乖乖跟在师尊身后,心里却开始猜想起来。 师尊叫夏阁主夏姬,夏阁主称呼师尊为明师兄,这亲疏区别反而让人很好奇他们交情到底是深是浅? 进了阵法之后,我便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前线营地。 好些名门修士都已经驻扎在此,严阵以待。 众人见到我师尊过来了,皆恭敬行礼,对跟在他身后的我却视而不见。 在这儿随便走着的护卫都是化神境界,我也不会想不开去跟陌生的高阶修士目光对视,被人看不见才让我有安全感。 师尊带着我了进大帐,正中央悬着三面玄光镜,分别照着熄渊的三面入口,等于是监视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那是玉清宗自家的法器,我自是认得,在另外一边的长桌上摆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法器,通体是由金属锻造而成,机巧灵动,结构复杂,核心处有一枚灵晶发出莹光,维持其运转,外圈正不断地自行拼装又拆开,扭动方向再次拼装,如此往复。 师尊已经在与几位领头的大能交谈了,我那旺盛的好奇心一时有些着急,既不好意思去打扰师尊,又不太敢擅自靠近那陌生的法器细看。 要是师姐在这儿,她见多识广,一定认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算了,正事要紧,我跟到了师尊边上,安静地听他们讨论起熄渊里的情况。 听了一会儿,加上我自己的猜测,大概就是魔族里两派势力在是否出力救魔尊的事情上闹了起来,正在熄渊里热斗,而且看样子一方马上就要赢了。 熄渊在镇压魔尊之前就是一个不太平的地方,常年魔气肆虐,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寻常修士根本无法靠近,没有深厚修为支撑随时都会被魔气侵体的危险。这儿的防御阵法就是抵御魔气之用。 如今魔族闹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才敢说有把握能解除魔尊的封印。只是不等正道出手,他们居然闹起了内讧。这么荒诞的事情,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有人开口,“这女子身影有些熟悉,可招式实在陌生,你们可有印象,她到底是魔族中哪个厉害角色?” 我的目光随此人的话望向了玄光镜中的画面,看见了在一群黑影之中,一道红色的人影。 她双手执刀,舞动生风,脚下早已残尸横陈,依旧不知疲倦地在攻击靠近自己的目标。 刀刃银光闪过,飞肢断器,如同一个杀神一般,明明是以少敌多的局面,却似乎要逆转战局了。 心中突然一跳,虽然面目看得不太真切,但这个身姿,我也觉得很眼熟。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内心里升起。 师姐没有死,也没有消失,她还在! “怪哉!”一个奇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扭头循声望去,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等我惊讶就听夏阁主问道,“枯叶大师,难道你认得此女?” “不是,我记得,那对双刀。”那奇怪的声音正是从枯叶大师的腰间发出的,他的嘴并没有动,双眼直直盯着玄光镜里的画面。 “方才好像还没看到此女,她好像是突然才冒出来的。”一直负责监视的人说着,还不太自信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 “没错,弟子们一直盯着玄光镜里的动静,此女是刚出现的,她原本是一身素色衣裳,顷刻功夫就被染成了红裙,相当心狠手辣。” 夏阁主淡淡评价道,“在那种地方,女子若不心狠,早就被榨干食尽了。” “夏阁主真是多愁善感,连魔族妖女都同情上了。”另一修士边开玩笑,边往夏阁主身边凑。 夏阁主不动声色地转身避开他,继续问枯叶大师,“那双刀是何来历吗?” 我盯着枯叶大师,他腰间有一个木头人脸,木头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声音,“若没看错,那应是黄龙双刀。” 话音刚落,整个大帐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本来还在琢磨,为什么枯叶大师不自己说话了,还要用一个小机括玩具代为发声,紧紧盯着那东西瞧,等我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时,才回味过来。 偷偷瞥了师尊一眼,连师尊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仿佛刚刚听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对了,枯叶大师说的是黄龙双刀,这么平平无奇的名字,总不会是什么厉害神兵吧。 我虽不通炼器,修仙界中流传的不世神兵也都是知道的,却从没听过这名号,可为何大家都沉默了? “枯叶大师,你当真没看错?”师尊上前两步,无比认真地反问道。 枯叶大师腰间的木头人脸,张着嘴,咔咔地发出声响,却不再说话了。 我抬起目光,却发现他的脸涨得有些发红,抿紧唇,眉头竖起,十分愤怒的模样。 他这是怎么回事?先不说他似乎比我还早来到这里,而且整个人的气质跟我在秘境里看到的也完全不同,连说句话都不好好说,整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咔吧一声脆响,那木头人脸直接碎裂开了,哐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当时,我只看见他嘴巴噏合,似乎大声地说了很多话,但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前,师尊快速放了一个静音术将我笼在其中。 第42章 回到仙都 我一脸不解地看向师尊,只见他也开口朝枯叶大师说了句什么。 枯叶大师继续飞快地回了些什么,还不解气地一脚踏在地上那个碎裂开的木人脸上,整个地面都随之一震。 那木人脸当即化作齑粉。 周围人的嘴唇张合,有人脸色不太好看,也有人在偷笑。 唯独我,什么都听不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笑什么。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已经膨胀到无法抑制的地步,可实在没胆子解除师尊给下的术法禁令。 只见边上有一个沙毗门的年轻沙弥走上前,动作熟练地将一个新的木头人脸重新系回枯叶大师的腰带上,然后向他行了合十礼。 枯叶大师表情一僵,像是吞下去一个无形的糯米丸子黏住了他那张嘴似的,再也没有张口说话了。 小沙弥退回到自己之前待的角落,盘腿坐了下去。 他看着脸十分年轻,却也有半步渡劫的境界。 沙毗门的佛修不仅古怪,而且实力都有些恐怖。 师尊挥了挥手,解除了我身上的术。 周围的声音霎时又回来了。 “沙毗门就是臭规矩多,我都要同情枯叶大师了。”一位修士调侃着。 “说正事吧,难怪魔族这次敢来熄渊闹事,冥野真是好筹划!”另一位大能感慨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着。 只有我一脸的疑问,结论这么快就得出来了?所以秘密到底是什么?魔尊冥野到底谋划了什么? 师尊像是看出我的委屈,用传音入耳与我说道,“枯叶大师方才破戒,故而为师断了你的听力,小孩子不能听那些!” 听到这儿,我都哭笑不得了。师尊,我已经快一百岁了,还小孩子呢? 他继续说着,“魔族这次是与仙盟勾结,欺我修仙界无人,定不会轻易让他们得逞。接下来,此地你不便再留,先去寻宁沉与其他同门会合再做打算。” 我不甘心地快速瞧了一眼玄光镜里的画面,熄渊里剩下的魔族也不多,只有那道红色倩影越战越勇,与我心里那道人影也越来越像。 “师尊,徒儿不会碍事的。”我想再挣扎一下。 “此事关系重大,能让你进来看一看已经是逾矩了。”师尊摆出平时的严肃脸。 可我一开始就不是来参观的呀,我想帮忙啊!师尊! 但师尊分明是不许我再任性,作势就要撵我出去。 我脚底已经开始冒寒气了,只好低头应道,“弟子知道了,这就告退……” 玄光镜里突然闪出一阵金光,炫目光芒让众人都微微蹙眉眯起了眼。 紧接着便是轰隆震天响声,就连大帐内都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灵力波动。 师尊抓起我的胳膊,一边吩咐其他人行动,一边亲自将我带了出来。 不容我再多说一个字,直接甩出一张传送符把我送走。 眨眼之间,我就已经回到了仙都城外,与师尊相隔千里。 脚踏到地面时,传音符就开始闹个不停。 我还沉浸在被师尊丢出来的失落心情里,实在懒得搭理传音符。 忽然一只小巧的纸鹤悬停在我面前,扑扇着翅膀,绕着我飞了几圈,然后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道幽幽的灵光残影。 “玉清宗的高阶寻人法术!是谁在找我?” 我这时才稍微打起精神,赶紧拿出传音符,略过几条宁沉发来的消息,就看到宗主师伯的传音。 “沈星叶,你回仙都了?速速来仙都府!” “弟子领命!” 等我进仙都之后,才发现之前街道上比之前安静许多,很多商铺都闭门不做生意。 原先热闹繁华的城市一时之间显得有些萧条,我加快步子赶去了仙都府。 到这儿便遇到了之前一同下秘境的各派弟子,还有一些仙盟的高阶修士。 眼熟的同门看到我过来了,立刻上前招呼,“大师姐来了,跟我来了,宗主在等着呢。” 我被引进殿内,除了宗主师伯之外,还有其他几位门派掌门或长老以及仙盟如今的使者。 而且宁沉跟厉行风他们也在。 我收回目光,上前恭敬行礼。 “宁沉,你们先去偏殿,把事情前因后果跟她说说。”宗主瞥了我一眼,就把活儿交给了宁沉,然后转头继续与其他几位前辈交谈。 他们说的还是魔族动乱一事,正讨论着处理对策,甚至无暇当面与我解释到底为何把我召来。 跟着宁沉他们到了偏殿之后,便听他开口道,“此次黄龙秘境之行,荣国太子死了。” “哦,关我什么事?”我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荣国太子是微服出行,打扮成仙盟修士的模样,与几位高阶修士同行,并非死在秘境里……”厉行风在一旁补充着。 我顿时明白了,“死在了九婴谷,是因为那个丹药。” 他俩一起点头默认。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吧,是仙盟自己巴结凡间王权!凭什么要我们来收拾这烂摊子!” 宁沉没好气地怼我,“那你自己去跟我师尊说!” 厉行风在一边解释道,“其实这也是一次机缘,我听说那位太子德行并不佳,在朝中声望反而不如四皇子,如今死在外面,荣国立马就有其他皇子等着上位了。我们只是作为修仙界的使者,前去尚京向其通知这事实。就算是荣国皇帝也不敢向我们问罪,当初这仙缘也是他们自己求来的。” 我哦了一声,又白了宁沉一眼,“不早说?我还以为要我们去背黑锅……不对,那为什么要我去呢?厉师弟你这么会说话,你一个人去或者带着宁师兄一起就够了啊。” “师尊的意思是让你跟厉师弟一起去。”宁沉瞪向我,“你若是不愿,可以再换其他师妹来。” 厉行风急急插话,“沈师姐,此番是代表玉清宗,乃至整个修仙界向凡间人皇传令,何等光荣的差事啊!而且师尊是觉得你我二人仙姿出众,颇能向凡人彰显玉清宗的仙家气派。” 直白点,就是觉得他跟我是玉清宗里长得最好看的,让凡人长点见识。 难怪宁沉脸臭,宗主根本没选上他,只是让他传个话而已。 “非要一男一女吗?你跟宁师兄去不行吗?你们俩看着差不多啊,都挺俊的。”我故意在他俩之间来回打量着。 宁沉像是有些意外,甚至还偷看了厉行风一眼,但很快板起脸来,“胡闹什么?凡人就喜欢金童玉女的搭配,师尊说了让你们俩去,也是因为这一切前因与你二人有关,若不是你们追查槐平镇的案子,牵扯出仙盟与魔教勾结之事,前盟主邱老贼怎么会放出消息,开放黄龙秘境。不开放黄龙秘境,那荣国太子怎么会来?” 这都能赖到我头上来?我真是气笑了。 厉行风劝道,“沈师姐,师尊还有一层意思,是想让我们能与荣国皇帝交好,以前由仙盟霸着的这条关系若以后交到玉清宗,对咱们宗门未来发展也有好处。” 凡间灵气稀薄,也没什么好东西值得修仙界挂念的,但有一点跟宗门发展确实有关,那便是人。 大部分修士都还是人族,在入道之前也都只是凡人。 虽然现在一代又一代,拥有灵根及修道天赋的凡人是越来越少了,各门派的招新也是越来越难了,所以眼看着五大修仙世家所把持的仙盟日益壮大,宗主肯定是羡慕的,所以才会安排了这样的机会。 若玉清宗真的跟凡间人皇交好,皇帝都亲近修士,老百姓肯定也会更加虔诚,一提到修仙,必会想到玉清宗的名号。将来说不定也会有更多散修想要投入玉清宗门下。 我也不太懂宗门经营理念,但要是这样能让宗门变得强大,那就照宗主的意思去做好了。 “好吧,那咱们走。” 见我同意了,厉行风松了一口气,笑道,“沈师姐不必心急,我们也是才回仙都,不妨先休整两日。消息已经先送去尚京了,就算我们御剑,也不过半日光景。若去得急了,反而显得是咱们上赶着去请罪,稍微拿出些修士的派头来,再等等。” “好。”他小子心眼倒挺多。 出了偏殿,厉行风称自己有事就先走了。 我与宁沉走在后面,他忍不住问道,“熄渊那边怎么样了?明师叔他们还应付得来吗?我给你传音了那么多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要不是师尊说你没事,我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宁师兄,你就不能盼着我好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表情一滞,反而有些别扭,声音低低的,“我还不是担心……” “找到你了!”蒙江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来了?”我嫌恶地与他拉开些距离。 “刚替少主送完信,听说你过两日要去尚京,刚好我也要去尚京一趟。”他看似不经意间挤到我与宁沉之间的位置,贴在我边上与我同行。 “我去尚京是要办正事,又不是说去玩,没功夫理你。倒是楚儿,她没事吧?” “一切都好,母子平安。你竟然还会关心我家少主,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看你气色不错啊。” “亏我还巴巴地跑前跑后,就是想早点见到某人。唉,真是枉费心机。” “大白天的,别发癫。”我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跟他靠得太近。 “是不是在九婴谷时我带着少主先走了,你还在生我的气?”他突然绕到我面前,一边盯着我,一边退着走。 “我为什么要生气?” “还不是你……”他正要说什么,被宁沉从旁边打断。 “沈星叶!你的房间在那边!” 我侧头看他正指着住宿的方向,“谢了,不过我这会儿还不想去休息,想去市集上看看。” “好啊,我陪你去!想买什么?我买给你啊。”蒙江献殷勤献得有些过头了。 我不耐烦地瞪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自己没有事情做吗?”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他撇嘴做出委屈的表情,太过熟练以至于像演的。 “这几日仙都严查,市集上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去了也是白去。”宁沉提醒道。 蒙江立刻对我眨眨眼,“我知道有个地方的市集还开着,不管是买还是卖,都有渠道。” 第43章 逛鬼市 见我露出怀疑的表情,他凑得更近了些,低声道,“你有没有听过鬼市?” 我瞪大了眼睛,“鬼市在仙都?” 蒙江噗哧笑出了声,我才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一个傻问题。 “你这丫头也太可爱了!”他越笑越大声。 被他这样嘲笑,我脸颊微微发烫,懒得再跟他说话。 宁沉走上前来,“你们要去鬼市的话,我也同去。” 蒙江扫了他一眼,抱起胳膊,“不好意思,我只与美人同行。” 虽然我跟宁沉不对付,但在外人面前,我们玉清宗必须上下一心! 我立刻往宁沉身边一站,“这可是我大师兄,你不带他,我也不去了!” 蒙江拧起眉,像是一番天人交战才松口,“行,那就一起去。” 到了西市之外,果然如我进城时的景象一样,基本上店面紧闭,时不时还能看到有城防的护卫修罗。 蒙江一路带着我们到了虹苑门口。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来这儿了?” “借个道。”他的表情很自然,将手掌放在大门上。 门板立刻被无形的力量从里面拉开。 我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宁沉在我身后轻声问道,“你之前来过这种地方?” 他语气不善,惹得我立刻回怼道,“怎么?就许男人逛青楼,女子不能进虹苑吗?” “你……荒唐!”他还骂我。 蒙江在前面幽幽接话道,“虹苑这儿都是雅趣的正经买卖,不像那些青楼艳地那才是真正的皮肉生意。这位师兄一定很熟吧?” 宁沉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我忍不住偷偷瞥了宁沉一眼,以我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种会逛青楼的性子,但仙都繁华,难得下山一趟,说不准呢。也不知道他去青楼时,会不会选一个模样与楚儿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 不小心被宁沉发现我在看他,他更生气了,咬着牙怒道,“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是是是,大师兄向来品行端正。”我讪讪笑着,不再激他。 蒙江在前面重重地嘁了一声,很是不屑。 过了前面的庭院,又穿过两座阁楼,来到更大的一间院子里,蒙江带着我们走进院中布置的假山群落之中。 这里居然是以奇门阵法布局,进来之后,明显感觉空间比外面瞧着要大许多,虽比空间折叠术要简陋一些,但若只是一个入口,已经足够了。 我们走着走着,眼前一黑,周围景致变化。 蒙江回身拉住我的手,“跟上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生怕走茬了,赶紧拽住一旁宁沉的袖子,免得把他丢了。 像是通过一段昏暗的隧道,突然又亮了一些,面前便是一个市集入口。 这市集是建在两座山峰夹缝之中,四周围都是从山壁上凿出来的窑洞,做成一间间店铺的模样,中间还有一道深不见底的狭长沟壑,两边则靠着密密麻麻的索桥接通来往路线。 这儿倒是热闹,来来往往的有人族修士,也有妖族。 仰头能看到从头顶上光线漏下一道细细的阳光,却被山壁上到处布置的铜镜折射下来,映得整个市集中虽不是多亮堂,但也足够视物。 位置偏僻一些的店铺摆的有夜明珠或者法器来照明,很少看到有烛台明火,倒是挺有规矩。 蒙江回头正朝我笑着要说些什么,目光一斜看到我还拽着宁沉的袖子,立马变了脸色,伸手拍开他的袖子。 我还在四下张望这周围环境,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不满道,“你又发什么癫?” “你干嘛拉着他?” 我抬起那只还被他拽着手中的手掌,“你不也拉着我吗?我们都是头一回来,怕路上走茬了。” “你是头一回,他又不是!” 我扭头望向宁沉,看他脸色如常,的确不像是第一次。 好嘛,土包子只有我一人。 “走,我带你去逛逛,你师兄比你可机灵,不用管他。”蒙江说着就拉住我往前走。 “行了,既然都到了,那我自己走。”我赶紧挣开,与他保持距离。 他轻轻笑了也不介意,嬉皮笑脸地贴着我与我并行。 行走步道并不宽,我稍微用力就能把他挤得掉下旁边的深沟里。 “你想买什么?” 看在他引路的份上,我压住把他挤掉下去的念头,“先卖一些材料,我快穷疯了。去一趟秘境也太费灵石了。” “要出货的话,秘境里的材料都是上品,那就去找老黑,他给的价钱最公道。” 我点了点头,让他继续带路。 我们一路往上走了一会儿,又穿过一座索桥,再继续沿着山壁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才到了一间不大的店铺,连招牌都没有,门口支了一个摊,上面鸡零狗碎的东西胡乱摆着。 看上去十分的寒酸,这地方能给好价钱收材料? 蒙江十分熟络地带我走了进去,听他高声呼唤,“老黑!有生意上门!快来接客!” 大半人高的红木柜台后面,突然多了一张人脸,朝着我们诡异一笑,两颗眼珠不同时转动,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一番,才开口,“原来是青爷您大驾光临,稀客稀客!” “带我家小丫头来出点货,都是好东西,你给看看。”他说着,扭头冲我努努嘴。 我用传音入耳的密语警告他,“注意你的措辞!下次再乱说,我拔了你的舌头!” 叫老黑的那人从柜台后面渐渐升高了一些,甚至远高过我,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咧开嘴时,一嘴的黑牙,看得人难受。 最叫人难受的是他身上邪修的气息,我浑身不太舒服,不禁有些迟疑,真的要跟这种人做交易吗? 身后传来宁沉的声音,“你是极乐坞的人?” 我顿时变了脸色,紧紧盯着对面。 “嗐,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如今非要说的话,老头子我算是极乐坞的叛徒,两位玉清宗的道友不必太过紧张,我跟你们一样,都特别恨那群王八蛋,做事太没底线,生儿子没……” “咳……行了行了,赶紧做生意吧。”蒙江适时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又有些不满地看向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我能给你带到极乐坞的店里来吗?别听人瞎说!” 最后那句很明显是针对宁沉。 极乐坞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人员流失严重,这也是事实。 我把乾坤袋跟纳戒里攒的那些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了柜台上,老黑看得两眼放光。 “哇啊!果然都是好东西!这是从哪个大秘境里寻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黄龙秘境。” “好好好,我都要,都要了!价钱嘛,好说好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整着我摆出来的东西,划到一张琉璃台子上,瞬间将体积缩小了数倍,却依然清晰可见。 这整理货物的法器倒是精致好看。 “老黑,你可得给个实价。”蒙江一根手指在柜台边上笃笃敲着。 “青爷的朋友,自然没问题。”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金算盘甩了两下,将其扔到半空,就见算盘稳稳悬停在那儿。 老黑一边盘点着材料,那算盘便啪啪啪地自行运算起来。 “十六只冰原雪狼,尸身相当真完整,真不错。三枚灵石一只,绝对比外面收得高。” “行。”我也不懂行情,往日里也没一次性打到过这么多东西。 “才三枚?你自己都说了相当完整,你这儿拆皮去骨,分件儿卖,不赚个好几倍?”蒙江抱起了胳膊。 “哎,是是是,小老儿刚睡醒,脑子有点懵,不懂事了。五枚灵石一只!” 半空中的算盘像是有些不满,哐哐抖了两下,清零之后重新计算起来。 就这样,我那些东西很快就整理完了,全都卖了出去,还有一些是我打算留下来自己做锻材就没有展示。 中间为了找东西腾地方,把师姐那个不周鼎也拿了出来放在一旁。 老黑一见,立刻从柜台里绕了出来,围着铜鼎转了两圈,“这可是个宝贝啊,我能出五枚灵晶!” “那个不卖的!”我赶紧把鼎抱了回来。 “啊?十枚灵晶!您考虑一下?” “多少钱也不卖。”老黑眼里的光让我有些发毛,慌忙把鼎收了回去。 “可惜啊。”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好长叹了一声。 “老黑啊,你找炼器师要人家的吃饭家伙!”蒙江在边上轻声嘲笑道。 宁沉一脸古怪地望着我,“你几时成炼器师了?” 我心虚地望向别处,“我会什么难道都要一一向你报备?你又不是我师尊。” 反正我要卖的东西基本都出完了,只等着老黑给我结款,那边宁沉也要出货,趁他整理的时候,老黑递来一枚玉简。 “您先看看我这儿有没有您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一起算账呗。” 我接了过来,一展开便看到了眼花缭乱的活目录,分门别类,什么都有。 平时需要的基本材料都可以从宗门里换到,品质比外面的要好。 法器兵刃,这些我也不缺,高阶的神兵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我现在的目标是要提升自己的修为。 外物对于法修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并不能成为全部依仗。 丹药,太好的买不起,一般的我也看不上,都被师姐养叼了嘴。 倒是有一样东西,我很缺。 我找到驭兽的分类里,飞快地翻找起来。 第44章 意外发现 选了几本灵兽秘籍之后,准备去跟老黑结账了。 蒙江拉住我,替我筛掉了其中两本,“那两本没用,都是些废话。” 然后他又直接把玉简重新打开,替我挑了一本鹿林山出品的秘籍,记录各种驭兽法门。 “这一本是鹿林山内门弟子必修,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对人族修士而言,差不多足够了。” “鹿林山内门的秘籍,怎么会流传出来?”我很是怀疑。 “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这天下没有秘密。”他露出一个坏笑。 行吧,反正标价不算太贵,我也不是专修驭兽,姑且信了,看看再说。 “不会我们玉清宗的内门秘籍这里也有卖的吧?”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去翻查起来。 所幸没有找到,我松了一口气。 “你们那些符箓阵法,有很多都是口耳相授,还要背大段大段的口诀心法,对灵根天赋要求高,入门难度太高,对没有师父的散修来说,功倍事半。没有市场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人花心思去搞。” “看来你对我们玉清宗挺了解的嘛。”我多看了他一眼。 “我对你也挺了解的。” “我看未必。” 等宁沉那边好了,我就把玉简交给老黑,买卖双方各算清楚之后,他结给我六枚灵晶。 比想象中好很多,我十分满意地接了过来。 正准备道谢时,见老黑目光越过我望向我身后的蒙江,笑容微微一僵,回身从柜台里又拿了一件东西出来,“这个,呵呵,是小店送给您的赠品。希望还有机会做您的生意,小店大门永远朝贵客敞开!” 我一看,是一个精致的灵兽袋。 这容量比我自己的要大了许多,至少装六七只灵兽没有问题,上面的封印也比我旧的这个要强上许多。 把白泽换到这里来,绝对能避免它动不动就自个儿逃出来的情况。 “太谢谢了。”我开心收下。 只是宁沉结账的时候就没有收到赠品,他还质问老黑。 老黑讪笑着,“您的交易额不够赠送礼品的标准啊,真是不好意思了,下次再来。” 出了老黑的小店之后,蒙江问我,“还有什么东西想买的?” 突然怀揣六枚灵晶巨款,我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是特别想要的。 “那边有一件成衣铺,很多女修喜欢去逛,听说他们家还卖鲛人鳞制的长裙,十分的惊艳。你看看你,整日只知道穿着宗门的长袍,素得呀像块老豆腐似的,也学学人家飞星阁的小姑娘,打扮打扮自己。” 不等我怼回他,宁沉在边上说道,“师妹你穿素净的道袍很好看,不必学其他人就很好。” 我有些诧异地望向宁沉,他这是在夸我? 宁沉与我目光相对时,表情略尴尬,扭头朝蒙江嗔道,“我们玉清宗的袍子如何得罪你了?你看不惯,大可以不与我们同行!” “对啊,你要是这么看不惯,那就请吧。我觉得我们宗门的衣裳最好看!”我歪头看向蒙江。 他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故意凑到我跟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像是在跟我示好。 见我没有生气,他才换了话题,“不如去前面的炼器铺看看?那里常有些稀罕材料,其它地方都不一定见得到。” 我在心里默默叹道,不好意思,其实会炼器的真不是我,而我对炼器确实没什么兴趣。 他抓起我的手腕,继续道,“像你这对手镯,太过普通了,可以买些好材料再精炼一下,效果更佳。” 什么玩意儿?我师尊送的仙品手镯,被他评价太普通? “你懂炼器?”我白了他一眼。 “我……略懂一点,但我这双眼睛特别毒,特别会挑好东西,跟着我走,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不用了,你们俩自己去逛吧,我想一个人去看看。” 说着,我就甩开蒙江的手,径自走到一边的索桥上,往前去了。 听见身后有跟来的脚步声,我回头警告,“别跟着我!”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蒙江摊开手,身子倚在桥头柱子边,“不认识路,可是很容易走丢的哦。” 我甩给他一张传音符,“保持联系!” 他收下传音符,笑着揣进怀里。 过了桥,我一间一间铺子慢慢逛,反正看看又不用钱。 这里东西品类确实丰富,但价格稍微是有些不便宜。 忽然我肩膀上一疼,像是被什么一小块硬物击中,还以为是蒙江跟在后面,又玩一些幼稚的把戏。我回头正准备训斥他两句,却没瞧见他人影,隔着几间铺子,看到一个穿黑袍的人影朝我招了招手。 对方的兜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洁白的下巴,还用口型跟我说,过来这边。 看样子像是女子。 我没多想,立马跟了过去。 那是一间不大的法器铺,甫一进门,就被人拉着手腕往里面走,绕过两排货架之后,进了一扇小门,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是一处小巧的庭院。 那女子摘下兜帽,回头朝我笑了笑。 我盯着她陌生的容貌,心下却有几分熟悉,迟疑着刚要开口询问。 “小叶子!” 听她这么唤我,让我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伸手抓着她,上下摸了摸。 分明是活人的身躯,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为何我会变成这样。要解释起来,就说来话长了。你先坐,给你倒杯水。”她解下外面的披风,随手一扔,披风自己飞到墙角边把自己挂了起来。 见她仿佛在自家院子里一样取了茶壶茶杯茶碗一套东西,熟络地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我更加不解,但却有十足的耐心等她解释。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盯着她身上红色的衣裙,越看越眼熟。 “先喝水,缓一缓。”她给我斟了茶。 我拿起茶杯,发现里面是药茶,也没多想直接喂进嘴里。 喝了茶水之后,整个人开始有点晕,但我还是不想相信,师姐会给我下迷药。 面对我疑惑的眼神,她只是笑了笑,从我手里接过茶杯,放回案几上,再牵起我的手,“所以我打算让你自己看看,这些天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了,她的脸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一瞬间,我的意识像进入另一个世界,周围的画面不断地变化着,五色光线闪烁,刺得我眼睛疼。 紧接着一切稳定下来,我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当初在秘境黑林里,师姐与鬼修缠斗时的场景。 亲眼看到她被鬼修用法器控制,狡猾的鬼修提前布了阵法,让当时还在另外一边的我以为他们的战斗还未结束。 转眼间画面发生变化,我看到师姐被鬼修带到一处地下洞穴里。 她被放入一个阵法之中,强行将她从傀儡的身躯里抽离出来。 虽不是真人,但她的神魂依附于傀儡,几乎与真人无疑,这种抽魂的过程极为痛苦,远甚于剥皮剔骨。 只是看着就让我感同身受,眼眶湿润,恨不得当场就将她解救出来,再将那鬼修千刀万剐。 对了,这鬼修似乎就是白绯口中的何长老,极乐坞里的大人物,最后在九婴谷外被我手刃,也算是替师姐报仇了。 我听见姓何的一直碎碎念叨,“快了!快了!再等等就好。” 画面一黑,像是师姐承受不住,暂时昏厥了似的。 光线再次变化时,她躺在一副冰棺里面,几个穿着黑袍的鬼修围在边上。 “何长老,你说的这法子可行吗?” “要是不行,那我们几人可就没命了!” “一定得行!不行也得行!”姓何的紧紧盯着冰棺里双目紧闭的师姐。 我看得真切,此时她已经有了活人的身躯,容貌就是我现在看见的陌生模样,但身上衣裳有所不同,款式质地都十分华贵,头上还戴着繁重的各种装饰。 有点像在境中境里,陈姝羽的新娘打扮,但用料更加贵重。 “就算真的能行,这也是个假货,要被魔尊发现了,我们一样难逃一死。”其中有个鬼修,声音胆怯,似乎不愿意参与进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冰棺底下似乎也有一个阵法,可惜阵纹不明显,我这个距离也看不清楚。 何某厉声提醒,“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你已经跟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再啰嗦就拿你祭天!” “你……你……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是怕我与你争门主之位吧?”那人说着就亮出法器,一枝白幡。 却早被何某察觉他的动作,先发制人,用阴兵控制住他的双臂,随之下令扭断了骨头,将其扔进冰棺底下的阵法里。 整个人就像木柴被火焰点燃了似的,浑身颤抖着被一股黑焰包裹住,瞬间就矮了一截,眨眼功夫被烧得干干净净,骨血全部都化作阵法的动力。 冰棺也随之发出耀眼的光芒,里面躺着的人气色也变得更加红润。 “快了!快了!”何某继续喃喃念叨着。 随即画面又开始变化起来,我看到师姐已经用这具新的躯体行动自如,坐到一个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手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珠宝匣,里面装着满满的各种首饰,镶着大颗大颗的珍珠或者华丽的宝石。 她一件一件慢悠悠地往自己脑袋上试戴搭配,一边还漫不经心地教训着不远处跪着的人。 第45章 师姐变身 我所见到的景象像是变快了许多,有许多鬼修,还有魔族在这里进进出出,对师姐都很是恭敬。 流水一般的各色珍品往她面前送,吃的,用的,穿的,她都不满意。 她还让人送来各种法宝,挑来挑去,挑到了一面镜子。 那镜面的装饰看着像是传说中的昆仑镜。 我忽然想起之前入魇的时候好像听见师姐骂人,骂的就是有人用假的昆仑镜来糊弄她。 昆仑镜可以查看世间万物,过去未来,所看内容范围视使用者的灵力修为深浅。 所以那时,师姐打算用昆仑镜查看我的情况。 她寻了很多次,虽能看到黄龙秘境里的画面,却找不到我的身影,才气得她破口大骂。 紧接着我又看到她被人用八抬大轿抬着,去了某个地方。 那里的建筑风格是我从未见过,最高处耸立着一个人形雕像。 那雕像的容貌,我在一些典籍里见过,正是魔尊冥野。 后面的剧情发展如走马灯一样,快速在眼前飞过,总算让我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所谓魔族内讧,就是一群人打算建立新的教派,认为魔尊冥野很难再东山再起,而另外一群人仍是继续以冥野为尊,千方百计想要救他出来。 而极乐坞的何某又是另外一批人,他表面上效忠于冥野,但却有自己的小心思,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具女子的尸骨,又借用师姐神魂,在进行了还魂秘术之后,看上去好像是复活了魔族里某个尊贵的女子,且此女与冥野有莫大的联系,能够在魔族中一呼百应。 师姐回到魔族之后,就让冥野一派如重见主心骨一样,与另一派的内斗直接掀到了桌面了。 熄渊里的血魔祭就是用来破解冥夜的封印,只不过需要正道修士的骨血来发动,而且还要牺牲魔教圣女的性命。 最终他们要的那些困在黄龙秘境的正道修士骨血没拿到手,魔教圣女白绯也跟着心上人跑了。 原先在秘境里,我还没想明白的一些事,现在渐渐都理清楚了。 意识渐渐重回现实,我趴在案几上,像是睡了一觉,抬起身时,师姐就坐在我边上。 “药效这么短?你都知道了吧?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现在是什么?” “严格来说,我的情况属于借尸还魂,这原身是冥野妻子。魔教中人称其为龙姬,真实身份其实是龙族堕仙。”她说着,顿了顿,“你知道龙族受上古真神点化,被赐予仙格的事吧?” 我点了点头,“听说过,古籍里有记载。” 所以现世并无真龙,所有的龙族都去了上界,只有业龙还在苦苦修行,以期有朝一日修成真龙,飞升上界。 “这个龙姬当年也是个恋爱脑,选谁不好,偏偏选了冥野,结果害得自己成了堕仙被龙族除名不说,自削龙角为心上人锻制武器,结果呢?冥野当了魔尊之后,比肩人皇,后宫佳丽多不胜数。”师姐冷笑着,随手掏出一对双刀,在我面前展示起来。 那刀身闪烁的寒光,让我禁不住打颤,莫名感到一阵压迫感。 “最厉害的神兵,往往不需要花哨的装饰,越是简单越是让人心生畏惧。这对黄龙双刀,冥野不配!” 师姐在那一刻仿佛被原主的情绪所感染,眼底带着恨意。 我忽然想起当时在熄渊外面的大帐里,枯叶大师提到过黄龙双刀这个名字。 “难怪魔尊冥野最出名的招式是用箭矢,我以前都没听过黄龙双刀这神兵名号。” 我的话像是帮师姐抽离出情绪,她转头轻笑着,“知道黄龙双刀的人,年纪一定不小,而且对魔族极为熟悉。因为龙姬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在她死后,花心滥情的冥野却忽然转了性子,扮演起深情来了,遣散了后宫佳丽,不许人在他面前用双刀,还把龙姬的尸身好好封存起来。” “那龙姬是怎么死的?” 我是真好奇,在宗门里看到的魔族相关典籍都没有记录过魔尊冥野有过这样一位妻子。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得到这具身体时,曾模糊地看到了一些原主的记忆,像是跟正道修士有关。反正正道剿魔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像团建一样来一次,说不定就是在哪一次替冥野挡刀了呗。” “团建是啥?” “这不重要。对了,最后的印象好像是个光头,应该是沙毗门的佛修,长得还挺好看的,所以才会印象深刻。”师姐说着笑了起来,“龙姬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好看的东西,衣裳首饰不消说,连法宝都要样子好看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正襟危坐,冲我严肃说道,“但现在有一个麻烦,要跟你说一下。” 我顿时紧张起来,“什么?” “虽然我现在严格意义上来算不是魔族,但其他人眼里,他们会将我视为魔族,甚至觉得我是冥野的同伙。我的神魂已经彻底融进这身体里,如果身体死亡,我也不知道是会回到以前魂体状态,还是像龙姬那样,彻底消亡。” “堕仙的诅咒?”我喃喃说出口,一时之间十分愧疚,“要是我再强大一些,就不会让你被那个鬼修捉住了。” 师姐一把掐住我的脸颊,用力捏了捏,“不许摆臭脸!你才多大年纪,何影那个狗贼都已经谋划好几百年了,而且他在暗,我们在明,加上又是黑林那种鬼修主场,防不胜防又不是我们的错。要是给你一样的时间,你绝对比他厉害!” “对!我已经把他杀了!”我揉了揉被她捏疼的地方,总算有了点笑意。 师姐怜惜地望着我,“小叶子,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太难过啊。何影跟冥野签过借命禁术,只要冥野不死,他就不会死,就算你杀他在多次,他都会活下来。” 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恨不得现在就去将冥野跟那个姓何的弄死。 “别心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在走主线剧情,他们这些反派,不管是魔王还是喽啰迟早都要完。你跟我说说在黄龙秘境里的事情呗,我漏掉的那些……” 我简略地把黑林之后在秘境里的遭遇,以及被困九婴谷,还有被厉行风他们救出来之后又遇到何影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师姐听着听着,突然哦了一声。 “怎么了?” “听你说起她了,我才想起,我还救了一个人呢。”她引着我到了一间厢房里,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 我一看,居然是白绯,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间店其实是魔族的人开的,店主也算是我新认的小弟。至于白绯,她差一点就要被当做祭品了,所以我就把她救下来了。看押她的鬼修身上还带了不少法器,我全都拿下。后来才知道他跟何影一样,也是极乐坞的一个大长老。不过在场的人,都被我料理干净了,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把杀人越货说得十分轻松,倒真有几分魔族的气质。 “可惜那些法器都是鬼修用的,你也用不上,所以我倒腾倒腾都给卖了,到时候再给你炼几个好东西。” 我抽动着嘴角,干笑着,“师姐,咱们以后能不能尽量别这么……我,现在有钱了,从黄龙秘境里赚的材料钱,足足六枚灵晶呢,还给你留了好多炼器锻材。” “哈哈,你是不习惯这种生猛的赚钱方式吧?要知道,除了修仙门派之外,外面那些散修都是这么过来的,在野外很容易就被强者夺宝取命,弱肉强食才是常态。你被宗门保护得太好,所以见不得血腥。” 我沉默了,师姐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成长才那么慢。 为了缓解气氛,师姐继续说道,“你说白绯伤得这么重,咱们怎么处置她呢?不如送给厉行风,也算是卖个人情,你觉得怎么样?” “啊?”这话题跳跃度,我都有些跟不上。 目光落到白绯脸上多看了两眼,我情不自禁咦了一声,再抬头看看师姐现在的模样,疑惑道,“我怎么觉得白绯跟你长得有点像啊?” “像就对了,当年白绯就是作为龙姬的替身被魔族安排成为圣女,就连龙姬留下的不少宝贝都给了她。” 说着,师姐伸手直接掏了白绯的墟丹,惊得我差点没叫出声来。一般修士只有在死亡的状态下才会被人掏墟丹,而那里一般是放着他们最宝贝最不希望被人发现的东西。 只见她的手掌好像变成透明状,插进白绯的身体,却没有引起白绯本身任何不适的反应。 一会儿功夫,她就拿出一个半尺长的卷轴,金镶玉材质,看着精致小巧,绝非凡品。 “这法宝叫做瞒天过海,是龙姬当年自己炼制的,随身携带可以改变模样,身材,声音,气息,修为,反正随心所欲地变化,一般人都看不出来。正是有了它,白绯常年在凡间行走才没被人发现魔族圣女的身份。” 我下意识地望向床榻上的白绯,果然拿走法宝之后,她身上魔修的气息就显露出来。 “她身上还有不少好东西呢。”师姐盯着白绯的眼神,像老虎看一块肥肉。 我赶紧拦下来,“全拿走的话,也不太好吧。你不是说过不要跟厉行风以及他相关的那些人牵扯太多吗?万一被白绯知道,你洗劫了她,这……” “可我也救了她啊,她的性命难道不值这点东西吗?” “厉行风他现在就在仙都,不如我们先把消息送出去,让他来接人?”我努力岔开话题,转移师姐的注意力,真不想看见她变成强盗。 第46章 解释不清 “行吧,又是当无名好人的一天。”师姐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打消想要将白绯洗劫一空的念头。 不过听她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当日我们被困九婴谷的时候,楚儿跟厉行风先后被救走,后来那个噬灵阵突然就失效了。是不是因为你杀了执阵之人?” 她立马得意起来,“你现在才想明白啊?” “要不是师姐暗中出手,我们差点都要折在那儿了。大恩不言谢,这回我赚的灵晶都给你。”说着,我立马就拿出乾坤袋往她怀里塞。 她一把又给我塞回来,“自己人客气啥,不过就是顺手的事儿。当时我正捣鼓着魔族内讧,趁机到处放冷枪,没想到杀的居然是何影安排的执阵人,可把他给气坏了。” “我发现,你在这具身体里,修为好像比之前更厉害了。” 她鼻子快翘上天了,“那必须啊,原身好歹也是真仙境界啊,虽然后来堕了仙,打了点折扣,那也是几乎无敌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当年到底是怎么……”遇害那两个字,我咬住吞了下去。 毕竟龙姬当年的身份是魔族,还是魔尊冥野的妻子,与她为敌的是我的宗门,是我所在的正道阵营。杀了她,不过是为正道事业添砖加瓦,怎么着都不应该用一个害字。 师姐揉了揉我的头发,无奈一笑,“谁知道呢,再厉害的人物也有弱点吧。” “殿下,该给病人喂药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在门口传来。 师姐应了一句,让她进来。 门外便进来了一个小女孩,容貌看起来像是凡间八九岁孩童模样,白发白瞳,肤色也几乎没有血色,手中端着药碗。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药香,药中灵力充盈,一看就是用了上等的灵植草药。 小女孩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并未停留,径自走到床边,向师姐行了礼,然后才去给白绯喂药。 “小露儿,一会儿我写封信,你帮我送去仙都,信送到的话,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她走了。”师姐在旁如此说道。 被叫做小露儿的女孩头也不抬地继续手里喂药的动作,“可是殿下,圣女现在的伤还很严重,不治好就送她走吗?” “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呗,人治好了你再回来,还可以问那人要一笔医药费,就说这人是你救的。” 小露儿像是被噎了一下,才乖巧回道,“属下遵命。” 我默默在心里给师姐竖起大拇指,坑人的功夫见长啊。 倒是这个小露儿,师姐说她是魔族的人,可我一点没看出来她有魔修的气息,除了模样之外,几乎与凡人小孩儿无异。 师姐带着我从房间里退了出来,我悄悄问,“她为什么叫你殿下?” “这个嘛,说起来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给你看个东西吧。”她做了一个取东西的动作之后,摊开手掌让我看。 掌心里一团光球,里面有山有水,微小的景致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什么法宝?”我从未见过。 “这就是黄龙秘境。”她微微一笑,将那光团收了回去。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那是什么?” “黄龙秘境啊,这东西本来是我家的……呃,不对,是龙姬家的,相当于是一个私家花园吧,后来流落到外面,多少年之后居然被仙盟霸占起来。我现在不过是替龙姬收了回来,小叶子,以后你要历练提升修为的话,可以直接进来。” 她握住我的手腕,像是传递了什么东西过来。 瞬间我的灵台上多了一处印记,又像是一扇门,同时能隐隐感知到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抚过,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这样不仅你自己可以自由出入,也可以带人进去,你本人就是一道秘钥。” 一时间太过震惊,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师姐还在继续畅想,“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徒弟,可以派他们进这里来历练,这秘境用上几代人绝对没有问题。” “那……那仙盟的人?”我结结巴巴地想再问问,就听师姐笑出声来,“傻瓜,我已经将秘境回收了,仙盟那边自然就再也找不到秘境入口,他们手里那些相关的法器啊秘钥啊全都失效了。这样说吧,就好比是一栋房子,仙盟给它装了大门加了锁,拿走了钥匙。而我是直接铲了地皮,整栋屋都搬走了,锁早就换了。你说他们还能怎么办?” 这已经超乎我的理解范畴,将一整个秘境轻松纳入自己的口袋,是上古神族才能做到的事。 除了目瞪口呆,我没有别的表情。 我袖子里的传音符突然亮了起来。 “小丫头,你去哪儿了?”是蒙江的声音。 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同行之人,便望向师姐,“宗门那边给我了任务,过两日还得去一趟尚京。这次是蒙江带我来鬼市的,随行的还有宁沉。恐怕他们等着急了,师姐你这边作何打算?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免得到时候那些家伙又来烦我。你先回去,过两天你出发时,我再去与你会合。” “好。”我取出传音符想要给她。 她直接塞给我一个法器,又举起自己手中一个一模一样不过稍大一些的,“这叫子母螺,不仅可以传音,还能定位,也能看到影像,收好了。” 我点头收下,然后才回蒙江的消息,“我就在附近逛逛,一会儿就来找你,准备回仙都了。” 离开师姐这家铺子之后,我与蒙江、宁沉二人会合。 蒙江没再追问我的行程,倒是一路老实地带着我们穿过秘径,传送回了仙都。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仙都府吧。”宁沉望向我。 蒙江却隔进我们俩之间,凑到我眼前来,“饿不饿,带你去西江月吃点东西?” 我想了想,“去,不过让我请你,算是谢你这次带我去鬼市。” “我的带路费,几时这么便宜了?” 我绕过他,问宁沉,“宁师兄,也一起来吧?” 宁沉在我们俩脸上扫了一圈,淡淡答道,“不必破费了,你们去吧,下次……” 蒙江不等他说完,拉着我就朝西江月的方向走去。 我回头还想跟宁沉解释一下,见他掉头就走了,丝毫没有停留,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算了,以后再说,先对付眼前这个。 到了西江月之后,蒙江特地要一个包厢,说是安静点。 也就比坐在外面吃,多出一点点钱而已,我默默忍了。既然说了要请客,就大方一回。 等他点好菜之后,我正色道,“我现在没有找道侣的打算,将来也不会有。你若是愿意跟我做普通朋友,那就继续以朋友身份相处,你要是对我有其他想法,劝你最好打住,别在我这儿浪费自己的功夫。”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似乎对我的话并没有听进去。 我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听见了。听得很清楚,你不必再重复了。”他支起胳膊托起脑袋,斜斜坐着,“我们妖族看似随性,其实在有些事情上比你们人族认真得多,什么三妻四妾这种事在妖族里简直匪夷所思。而且我们寿数特别长,特别有耐心,你总会发现我跟那些见异思迁的人是不一样的。” 好嘛,这是完全没听进去。 我叹了一口气,改了说法,“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没有找道侣的打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你真的不用再对我献殷勤了,没用的。” “谁?”他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又笑了起来,“别骗我了!你拢共就认识那么多人,能喜欢谁啊?宁沉?你那个废物大师兄?你们哪天没吵架?你能喜欢他?” 我瞪着他,不说话了。 他笑着笑着,有些心虚,“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我哪儿比不上他?难道你看不起妖族?” 不想因为我一句随口胡扯的话让他嫉恨上宁沉,我高声答道,“其实我喜欢的是一个女子,你不认识的。” 他的笑容一僵,愣了半晌,最后化作一个苦笑,“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这么胡诌来敷衍我?” 正好进来传菜的小二也听到了半句,一时愣在门口。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很快,菜品上齐了,小二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蒙江垂着脑袋,像是被我打击到了,一动也不动。 请人吃饭,又败人兴致,这种事确实有些不地道。 我清了清嗓子,“你……你挺好的,修为不低,讲话风趣,虽然有时不太正经,但算得上我认识的第一个妖族朋友。就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要那样腻腻歪歪呢?” 他抬起头来,重新露出笑容,“我懂了,你还是太小了,不到百岁的年纪,不明白这些也很正常,等你再长大点就明白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这年纪在凡人里早做祖奶奶了,不要用妖族的年龄来算我,我不小了!” “吃菜,这个好吃。”他像是完全忽略我的话,开始给我夹菜。 要怎么跟他说,他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 第47章 君子动口 我一边埋头苦吃,这些菜肴都是我花钱买的,不能浪费,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跟他解释。 说起来,我们玉清宗不少人都从未结过道侣,像是宗主,我师尊,还有几位长老,他们专注于修行,那么多年也没想过结道侣的事情,怎么就没人追着问他们呢? 当年还是凡人的我,在饿得发慌时也曾跑进别人家院子里,扒在窗口看那一家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围坐在桌前吃饭。望着他们的笑脸跟他们手里的吃食,我羡慕得眼泪直流,流到嘴里再咂巴咂巴,就假装自己也吃饱了。 被师尊捡回山上,从懵懂无知到启蒙开智,我渐渐发现家人不一定要成亲,也不一定要有血缘。 师尊于我,亦师亦父,他就是我的家人。 玉清宗那些同门,虽然我与他们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但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他们都是无论何时我都会豁出性命保护的家人。 我修行生涯虽然不长,但拥有这么多家人已经足够了。 道侣,我不需要,男女情爱,我更懒得去想。那劳什子情劫,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如今只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阻了我修行之道,定有办法除之而后快。 胡思乱想了一顿之后,一餐灵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我将自己目前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诉给蒙江,他依然是满不在乎地表示,“你现在不想,不代表以后不想,我会等你长大。” 见我无论再说什么他都一副自己都明白的表情,我也是很无奈。 去结账时,他还抢着付钱,我不满地瞪向他,“说了是我请客,你是要故意让我难堪?” “好好好,脾气还真不小。”他笑嘻嘻地躲到我身后。 看着算盘上的数目,我内心在滴血,却还是麻利地掏了灵石。 出了西江月,蒙江还打算拉我去什么酒馆去品酒,我严词拒绝了。 酒这种东西,于修行无益,还是少沾为妙。 一路跟我跟到仙都府大门口,他眼巴巴地望着我,“出发去尚京时,记得叫上我。” 我略加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到仙都府之后,前殿似乎有宴会,我绕过热闹的地方径自回到被安排的住宿处。 刚打上坐准备闭目休息一会儿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何事?” “是我,能进来吗?有话跟你说。”宁沉的声音。 我下了榻,前去开门。 宁沉走进来之后,打量了我一番,才开口,“你为何总要跟那妖族厮混在一起?” “宁师兄是想替我师尊教训我?你是不记得今天跟我们去鬼市的时候,自己也是与妖族厮混在一起的?” 他专门来找我的茬,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呢。我竟然还会觉得他最近似乎变得像个正常人了,真是太抬举他了。 “你如今越发的牙尖嘴利,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呵,那我谢谢你,可千万别喜欢我。” “沈星叶!”他每次一生气,就连名带姓地这样吼我,让我也很烦躁。 我很喜欢师尊替我取的这名字,但不喜欢叫我名字的人怒气冲冲吼得这名字都像是变得难听了。 “要是没事了,我还要休息呢。”我将门板推开,手臂支开门,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他猛地将门拉回来关上,将我堵在门边,“你做这些,无非是想看到我为你着急,为你心焦?好!你做到了,你还要怎么样折磨我才够?” “啊?”他说的话我是都听见了,可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你就是故意的,是在气以前我只看着楚儿,没看到你吗?现在我看着你了,可你为什么还要看向别人?”他低下头来,近得几乎快要贴到我脸了。 我用力将他推开,“宁沉,你有病就去吃药,别在我这里发癫行吗?” “你不承认自己喜欢我?是怕羞?” 我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用惊奇又不解的眼神望向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何在秘境里拼了命也要来救我?” 好嘛,我日行一善,还惹了麻烦。 “别说你是我玉清宗的大师兄,就算你是任何一个普通弟子,遇上那种事,我也会去救啊。” “那你为何撇下厉行风,独独只救我?” “有人救他啊,他又不会遇到危险!” “还在狡辩。” 又来一个自说自话,完全听不进去别人说什么的家伙。 “我没有狡辩,我不喜欢你!宁沉,你听好了,我不仅不喜欢你,还很讨厌你!” “口是心非。”他还笑了。 我真的很想抽他两巴掌。 见我一脸想打人的表情,冷冷地瞪着他,他才渐渐收了笑意,“你当真不喜欢我?那你为何要对我频频示好?” “你想多了。那只是我对同门的情谊,不叫示好,以后我一定会跟你保持距离,请你不要误会。” “别骗自己了。你这样除了折磨我,折磨你自己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救命啊,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我是真的快被他折磨疯了,他反而还拉住我,“是因为以前我在你面前替楚儿说了许多好话,所以你记恨着,才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对吗?” “关楚儿什么事?要不然你去找个医修好好看看脑子吧,你真的病得不轻啊!”我挣开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只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怕。 “等这次事情结束,回宗门之后我会请师尊向明师叔提亲……” “提亲?”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以后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人了。” “等一下!” “师妹,你相信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脸上,接连二三用了自认为最重的攻击往他身上招呼着,直到他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之后,才将人扔了出去,然后在房门上加了一道请勿打扰的符箓。 为了防止他日后真的发癫去跟宗主师伯说什么胡话,我连夜给师尊发了一道传音消息,告知他,宁沉惹了我,被我揍了一顿,日后宁沉可能会为了报复我,传出一些不利于我的话来,让师尊千万不要信他。 过了一会儿,师尊回我消息,只说让我下手轻点,别把人弄残了,治疗起来麻烦还费钱。 我在床上笑得打滚,然后赶紧又问师尊熄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回说一切都在控制之内,叫我不必担心。 也对,师姐都说了,现在魔族内部想解救魔尊冥野的那一批人被打乱了计划,暂时没有办法,而想造反自立的那一批已经被灭得七七八八,所以熄渊暂时还算安全。 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我走出房门之后,穿过小院,便看到厉行风坐在廊庑的柱下,像是望着远处出神。 本来我想找个同门问问宁沉的事,虽然我记得自己下手不算特别重,应该不会真伤到他,但就怕万一。只不过眼下看厉行风这个暗自神伤的模样,再着急我也不想靠近他。 接着便听见他身后的房门开了,出来的人是陈姝羽。 我赶紧往院门边躲了躲,还往自己身上丢了一张敛息符,几乎是身体先于脑子反应自行做完这些事之后都要佩服我自己了,听墙角而已,不用这么拼吧。 “厉师兄放心吧,那个医修的药方跟药都没有问题,而且本事绝对不在我之下。” 听陈姝羽这么说着,我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师姐把白绯已经给他送过来了? “辛苦你了,真不知道如何感谢……” “不必了,我也没帮上什么。这里人多眼杂,我就先走了。”陈姝羽向他告辞。 接着房门又开了,出来的人正是我在鬼市里看到的那个被师姐称做小露儿的小姑娘。 厉行风都来不及与陈姝羽话别,先一步越过她,问小露儿,“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小露儿摇了摇头,“还没有,目前还需要这些药材,你去买。” 说着,个头娇小的小露儿将一张药方举过自己头顶呈给厉行风。 厉行风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好!我这就去!” 他刚想要走,又退回来拦在准备离开的陈姝羽面前,“姝羽妹子,真是抱歉,能否劳烦你再多待一会儿。我买完药就会立刻赶回来。” 陈姝羽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转身进屋去的小姑娘背影,立刻明白厉行风的意思,便点头同意。 厉行风微微一笑,对她郑重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便走。 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了,我才解开术法,朝陈姝羽的方向走去。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向我望来,原本还有些警惕的表情,在看清是我之后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只是这笑在我眼里,显得有几分勉强。 “帮人看病?”我先开口。 她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表情很是纠结,眼珠转了又转才挽上我的胳膊,小声道,“星叶师姐,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能再跟别人说了。” 连称呼都亲切了一些,她恐怕是答应了厉行风要守秘密,只是心里实在憋得慌。 我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让她放心,我嘴巴一向很严的。 “这几天仙都城内城外都在抓魔修,要彻查魔族细作。而厉师兄他……昨夜突然找我,让我来帮忙看一个伤者……” 我心下了然,那没错了,就是白绯。 第48章 不忘初心 厉行风果然接到师姐传给他的消息,便立刻将白绯接了回来。 他倒是大胆,居然把魔修带回仙都,还安置在仙都府里。 小露儿是跟着一起来照顾白绯的。 虽然小露儿身上没有魔修气息,但白绯现在失了遮掩的法宝,随便来个人一眼都能看出她是魔修。 厉行风他也真不怕出事儿。 陈姝羽拉着我坐到院中凉亭里,继续说道,“那姑娘就是之前在九婴谷外救我们的人,早就知道她跟魔族有关,但毕竟她也算救过我们,还是厉师兄……重要的人,他要我替他保密,星叶师姐你也不会乱说吧?” 我赶紧摇头,“当然不会了。” “屋里现在有个小姑娘,像是个医修,因来路不明厉师兄也不太信任,所以才找我来。那小姑娘医术确实厉害,我倒是完全没插上手。”陈姝羽说着说着,露出苦笑,“我从未在厉师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恨不得替另一个人承受她所有的痛苦,他应是极喜欢她的。” 我在心中暗叹,本以为陈姝羽从境中境出来,就放下厉行风了,看来她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 正在我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就见她将脑袋缓缓靠在我肩头,“星叶师姐,你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啊?” “你术法高超,修为也不差,待人又温和,你要是男子,我一定嫁给你。如果是师姐你的话,一定不会再去喜欢旁人,会好好对我的,是吧?” 她声音嗡嗡的带着些鼻音,我看不到她的脸,猜她应该是哭了。 “姝羽,你真的喜欢厉行风吗?” 她被我问得微微一愣,我继续说道,“你刚才罗列那些我的优点,其实也不过是我的其中一面,大部分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待着,我也有一些坏脾气的时候。而你喜欢厉行风的时候,也是他在人前最光鲜的时候,当在境中境他做了一些你不喜欢的事,你是不是就觉得讨厌他了?” 陈姝羽坐直了身子,一边嘤嘤抽泣,一边也开始认真思考我说的话。 “可我们在九婴谷遇到危险时,是厉行风出面解救了所有人,你看到他英勇的一面,便又开始对他心生旖旎。所以你喜欢的,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身上的某些品质?若另一个人身上有了你会喜欢的品质,你会犹豫吗?” 她用自己袖子拭干眼泪,还带了点哭腔,有些迫不及待地反问道,“星叶师姐,也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被她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嗯,我有很多喜欢的人。” “不是!我是问你有没有最喜欢的人?那种想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人?” “当然有。” 她立刻露出好奇的表情,睁大了眼睛,“是谁?我认识的吗?” “就是我自己啊。” 她微微一愣,明显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嗔道,“星叶师姐,人家可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昨日之我折节向学,今日之我拳拳问道,明日之我便是我心中最期望相见之人,愿我能如我所愿,强大而美好。” 陈姝羽怔怔地望着我,脸上表情由嗔转惊,而后又恢复笑容。 “难怪我们阁主会那么喜欢你,星叶师姐,我也真的很喜欢你。” 我笑着故意逗她,“哦?是想让我娶你的那种喜欢?” 她立时红了脸,在我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真是讨厌!你可不能学那些男子腔调,油嘴滑舌地取笑人家!” 我向她行了一礼,“向姝羽妹妹赔罪,是不该拿这个来取笑你。世间情爱有很多,男女之情是情,同道之谊、朋友之情,一样也是情,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真心与否。你这个朋友,我愿真心相交!” 她再次挽住我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过来,“我也愿以真心相交!原以为此次仙都之行很是辛苦无趣,但能结识到星叶师姐你,此行不虚!” “彼此彼此。” 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可控地稍微有些大。 本属于厉行风的那间屋,房门突然嘎吱一下从里面被推开,小露儿冷着脸望着我们,“你们声音小一点!病人要休息!” 我跟陈姝羽面面相觑,赶紧道歉。 倒是陈姝羽先反应过来,腾地起身,“她醒了?” 小露儿面无表情地没有回话,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这时,陈姝羽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与我小声说道,“里面那姑娘伤势十分严重,应该是被魔族所伤,伤口用过几回药了还残留魔煞灼烧的痕迹。虽然能保住性命,但……”她微微蹙眉,不忍再往下说。 我在鬼市里看到白绯的时候就发现她确实伤得不轻,就算醒过来,灵根恐怕也无法恢复了,也许此后与修行无缘。 “星叶师姐,我想回去跟几位同门商量一下,准备一些滋补的灵药送过来。毕竟她也算是救过我们。能不能请你代替我在这儿守着,等厉师兄回来?” 我同意了,她立刻起身就先离开了。 陈姝羽前脚才走没一会儿,我就听见屋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似乎还有争吵声。 我提步走到门边,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小露儿依旧是一副漠然的脸色,看向我,“你照顾她吧,这活儿我不干了!反正殿下交代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说完,她利落地从我身边走过,几步走到院中就用了一个传送的法术,一道幽蓝光泽一闪,人影就不见了。 我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走进屋里,看到地上被打翻的药碗还有流了一地的汤药。 白绯此时正蜷缩在床榻里侧,很是无助地小声啜泣,发现进来的人是我之后,充满敌意地望着我。 “你出去!”她声音还有些暗哑,用力叫出来时,手掌下意识地护着喉咙,应该是有些疼的。 “白姑娘,厉师弟替你取药马上就回来了,我是他的同门师姐,在这里替他照看一会儿。放心,等他回来,我自然就走了。” 她噙着眼泪听完我说的话之后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像是渐渐恢复些理智,忽然眼泪一下又汹涌起来。 “我不想见他!你们都走!都走啊!咳……咳咳……” 我怕自己留在这儿只会更加激怒她,于是慢慢往门口方向退,“我走了。你先好好休息。” 临退出门口时,我多了一个心眼,用术法把地面上碎掉的瓷片都收了起来。 白绯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似乎还在喃喃地念叨着,“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没用了……” 安慰人这种事,我一向不太擅长。 退到院子里,我犹豫着要不要给这房间加一道清心宁神的符箓就听见身后传来厉行风的声音,“沈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路过这里,姝羽说她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会儿,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后的房门,有些警惕,“你进过我房间了?” 我点了点头,“白姑娘醒了。” 他立刻就想要推门进去,被我一把拦住了。 “还有何事?”厉行风拧起眉头,望向我。 “她刚醒来,情绪不太稳定,之前那个替她看病的白发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可绯儿的伤势……”他欲言又止,随即无奈地喃喃自语道,“那些人本来也都靠不住,走了也好。” 他重新看向我,“多谢沈师姐照看,这里交给我就好,绯儿的事情还望师姐保守秘密。” “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你……多点耐心,好好劝她。活着,总会有希望。” 厉行风点了点头,感激地朝我笑了笑。 出来之后,在前殿遇到了仙盟的使者,对方向我来打听去尚京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这次从秘境出来,我们几人身上都带了些伤,所以还要休整两日,免得见到人皇时失仪,也丢了修仙界的面子。”我随口敷衍道。 对方态度很是客气,“沈道友所言极是,此次祸事皆因仙盟管理不善,我们也难辞其咎。有赖玉清宗诸位道友相助,仙盟才能如此迅速地重建秩序。这里有一盒上品丹药,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见他双手捧出的药盒,我有些意外。 对方半开玩笑道,“这盒药绝对没有问题,请沈道友放心服用。” 我也不多推辞就接了过来。 与其他几个还留在仙盟的同门见面之后,我才知道,这一回出事之后,仙盟内部大换血。原先仙盟话事权是被五大世家瓜分,如今被排挤在五大世家之外的散修们总算是有了出头之日。 而且查魔族细作时,从五大世家之中查出了许多与魔族牵连的高阶修士,都被当场清理门户。 那几位家主现在还被软禁在某处,等待最后的审判。 这几日仙都的戒严不仅是为了防止内贼逃窜,也让仙门各派趁机安插了自己的势力进来。 就比如防护的工作,是由天剑宗牵头,而传送阵的监察与维护便交给我们玉清宗。 最近几年,仙盟财大气粗,在修仙界各处广建传送阵,虽然耗资巨大,但建成之后不仅可以收取过路费,还可以在各处建立自己的据点,变相地占领一些临近凡界的地盘,更方便监视当地的散修或是异族动静。 这一项肥差直接落到了玉清宗头上,难说不是有天剑宗在向我们示好的意思,宗主一定很高兴吧。 所以他连熄渊的事都顾不上了,在仙都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不是笼络其他各派,就是去交好仙盟新晋长老使者们。也难怪他会特意安排我跟厉行风去尚京一趟,宗主的野心确实不小。 第49章 仙都局势 估计厉行风还要照顾白绯,先前安排与他尚京之行可能要再推迟。 趁这个机会我刚好在仙都多转一转,买一些喂养灵宠的东西。 自从有了白泽之后,它一直处于自由放养的状态,我也没给它置办过什么好东西。 就灵宠这一类里,它这圣兽的名头说出去,就是那种应该要一掷千金的水平。 可惜它跟了一个穷主人,我能拿出三枚灵晶的预算出来专门给它采购,已经是破天荒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门的灵兽店铺,我看了一眼货架旁的价目表,头就开始疼了。 在鬼市里觉得价格太黑,舍不得买,回到仙都发现也没好到哪里去,品质还不如鬼市的呢。 “这位道友,豢养的是哪一系的灵兽啊?想看看哪一类辅材?我们这里的材料啊灵器啊,应有尽有,绝对是仙都第一!” 估计是这两天客人少了,老板格外殷勤跟在我旁边一个劲地介绍,“您看看这个,雪龙鳞甲,让您的灵兽防御直接飞跃一个大境界都没问题。” 两枚灵晶?不如杀了我。 也许是我整个人都透露着没钱的气质,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半天,也不见我抬一抬眼皮,他口水都说干了,干脆放弃,扔下一句,“要不您自己看看,需要什么再喊我!” 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的。” 越往里走,越绝望。 买得起的我看不上,我看上的又真的很贵。 要不然我也去学个炼器吧。好东西自己炼,也能省不少钱呢。可是现在从初阶炼器师做起,一开始的投入也是要钱的,一不小心炼费材料的情况十有八九。仔细算算,好像还不如存钱买成品。 愁得我直想抓头。 走出店铺的时候,我仿佛听到老板在后面嗤了一声,“又是一个只看不买的穷鬼。” 我无奈笑笑,继续往市集里面走去。 没走多远,身后就跟来脚步声,对方用手指在我左后肩上点了点。 我习惯性地向左回头,笑声是从右侧传来。 “哈哈,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我猜你今日会来逛市集你果真就在。” 我扭到右边,对上蒙江那张笑眯眯的脸,“待在仙都也没别的事情做,这还需要猜吗?” “买到什么合心意的东西了吗?” 我摇了摇头,他热情不减,“我陪你去挑!” “不用了。” “你逛半天口渴了吗?我知道有一家羊肉汤,特别好喝!你一定会喜欢……” 我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我陪你啊。” “我对独处感兴趣。” “仙都东边三里外有一处桃林,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我带你去看看。放心好了,你想独处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看到我。” “蒙江,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皱紧了眉头。 他讪笑着,“这才到哪儿啊,虹苑刁蛮难缠的客人我应付多了,没有人会像你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揉开我的眉心,“那些人她们都巴不得被我一直缠着。可应付她们于我而言只是差事,我是真心想为你做点什么,想看到你开心。” “我已经……”刚要张嘴反驳,结果他一巴掌盖在我的嘴上,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好啦,别说那些扫兴的话。我倒真有事儿要告诉你一声,过两天没办法陪你一起去尚京了,家里有事召我,不得不去啊。”他在我动怒之前缩回手,还冲我做了一个鬼脸。 我抬步继续往前,对于他的身份我没兴趣深究,不过最近熄渊跟魔族的动静让我起疑,该不会是魔族想要拉拢妖族吧。 想到这儿,我扭头冷冷瞪向还跟在身边的蒙江,沉声威胁道,“最好别跟魔族掺和在一起!” “放心吧,我们妖族一向弱小,只求自保,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掺和进去的。只是王上自己的一些安排,多的我也不好再说了。”他的表情倒不像是作假。 我点了点头,对他拱手行礼,“那就不送了。” 他急忙拉住我的手腕,“我还没说要走呢。” 挣了两下,竟然没挣开,他看似没使多大力气,却把我抓得牢牢的。 “松开!我不喜欢跟人拉拉扯扯的。” 这时,远处有一匹六足驼兽拉的一辆大运输车走过,原本不多的行人纷纷避让开。 蒙江不仅没有松手,还趁机将我扯到了路边。 我的目光被车厢外仙盟的标志吸引,看制式像是载人而非载货,难道是押送什么犯人?可跟车的只是普通修士,并不是仙盟专门护卫。 车辆从我面前驶过时,我才注意到上面加过特殊防御术法,让人无法窥视车厢里的情况。 如此,应该不是囚犯,而且足足有丈余长的车身说明里面载的人数肯定不少。 蒙江瞄到我的神情,凑近了些,“你想知道这车里载的是什么人吗?我可以告诉你。” “你当真知道?”我好奇地望向他。 “这种事我骗你干嘛?一查马上就有答案,何必呢。” “那我自己去查就好了。” “但你自己查,肯定没我消息全面。仙都如今看似安泰,但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悄悄使劲呢。你一个小小的修士去打探到的,也可能只是别人让你打探到的结果。” 我盯着他,沉默了。 他说得没错,打探消息的确不是我所擅长的,而且这次回到仙都之后我亲身感受到那种气氛的变化,与第一日来这儿的感觉截然不同。不仅仅是仙盟那些人,其他各派的修士之间彼此态度也都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发现魔族异动,本该是齐心协力去解决麻烦的时候,但因为仙盟内乱,所有人的目标并不一致。 “想知道吗?”他有些卖弄似的追问着。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好奇心,我觉得自己需要去了解更多。这场局势的变化我不能把自己当做局外人,盘观者,因为从一开始我便已经身在其中。 师尊还在前线的熄渊监视着魔尊冥野与其部下的一举一动,我在后方也该谨慎细致一些。 任何可疑的事情,都不应该放过。 “陪我去喝羊肉汤,我就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啧,我早该想到的,凡事都有代价。 坐进铺子里之后,蒙江再三确认,“你当真不尝尝?这可是从鹿林山运来的羊羔肉!” “你只说让我陪,没说一定要我也吃。再磨磨唧唧的,我就走了。” “行吧行吧,那你至少陪我喝一杯桃花酿。我这一走,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当是给我践行?”他放缓了语气,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我望向他手里那个小酒瓶,据说是店家自家酿的米酒,香甜可口,不会醉人。 “就一杯。”我犹豫了片刻,松了口。 蒙江立马替我斟满酒杯,在我催促之下才开始说起运人出城的车辆。 原来那车里装的全是被当做炉鼎的女子,说起来这件事被牵扯出来的前因就是我跟厉行风在槐平镇的宗门任务。她们原本都是些有灵根,有修行天赋的凡女,或被拐卖或是从小培养,只为了满足某些想要走捷径的修士。 此番被带出城的,也是查出其中有一些被仙盟内奸利用,当做与魔修互通消息的工具。 表面上是解救她们,送她们回凡界,但至于最后的归宿如何,将来她们又要怎样营生,没有人会在乎。 “姿色好些,或是年纪尚小的,可能会被富贵人家当姬妾买走。其他的可能就……”蒙江见我脸色不对,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也许她们曾经有过踏入修行之道的希望,但最后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沦为了他人的工具,得善终者恐怕寥寥无几。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慢慢吃。” 刚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蒙江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该不会是想去救那些人吧?你知道外面到底还有多少地方还开着这种专供修士把玩炉鼎的香艳场所,你救得过来吗?就算被你救出一两个,你能护得了她们一辈子吗?有能力的心善才叫善良……” 蒙江将难听的后半句咽了回去,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自己的愤怒跟莽撞。 从槐平镇上得知的真相,一直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底某处。 这世间的不平跟阴暗,不会因为弱者的不满而消失不见。 就算我现在冲出城,追上那辆车,救下所有的人,我也没办法保证她们的平安,更没有办法护着她们一辈子。 蒙江没有挑明骂我愚蠢,已经很温和了。 “好了,别再想了。总归是放她们离开了,各人各有命数,你就别操心了。”他取出一件叠好的衣裳送到我面前,“这件临别礼物,你收下。” 青色的布料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像是加了什么特殊的材质,我刚打算说拒绝时,他一挥手就已经把衣裳套到了我身上。 原来是一件成品法器,展开变化出的外衣裙与我自己贴身的衣物尺寸相合,不会觉得不适。 只是这法器级别至少在仙品以上,定然造价不菲。 “真好看,你穿青色显得面若桃花,人更美了。”他双眼亮晶晶地上下打量着我。 第50章 一些无用的准备工作 我一抬手用术法将这裙子从身上收了下来,递还给他。 这种时候,实在没有心情收什么礼物,而且我也不需要。 他却沉着脸不肯接,“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过的。” “我也没有平白无故收别人贵重礼物的习惯。你快拿回去!” “这叫什么贵重,不过就是一些不要的东西随便锻制出来的。你不是炼器师吗?瞧不出吗?不过是普通法衣,哪儿贵重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迟疑了。 我能看出法宝品阶,却没有炼器师的慧眼能看出原材料,不过也是知道有些法宝品阶虚高,因为用料一般,所以价格其实不贵。 也确实有些人看重外观,在炼制衣物类法宝时加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让最终成品法衣品阶上去了,但最终的防御效果却很普通,甚至还不如一般精炼过的法衣,只能当一件中看不中用的外衣。 “莫非你是嫌弃我妖族身份,不愿收我的礼物,不想交我这朋友?”蒙江摆出落寞的表情来。 我叹了一口气,“别拿话激我。” 又在心底盘算着,昨天在西江月请他吃饭都花了快八灵石,包厢的费用还额外收了一百灵珠。这衣裳按市价来算的话,最少也要五灵石。这顿饯行的饭钱撑死不会超过一灵石,然后再给他添些什么,总之不让他吃亏就是了。 “给你回礼。”我将厚厚一叠神行符递了过去。 玉清宗的神行符在外面卖得最好,只需要一点点灵力就能启动,出门在外能省不少力气呢,而且我这个神行符是最高阶的,外面根本买不到。 蒙江盯着面前的神行符,有些发愣,最后化作一个微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收了他的礼,他也收了我的回礼。 这些年在山上除了宗门特制的衣袍,我没给自己添过其他衣裳,万一以后到了需要乔装的时候,或是要掩饰玉清宗弟子身份时,倒是可以穿这件衣裳,款式不算华丽,颜色也不会太鲜艳。 一晃大半日时间过去了,我准备回仙都府。 蒙江依然跟在我跟后,没有要走的打算。 “你还有事儿?”我回头望着他。 对上他亮晶晶的目光时,我第一次发现他金色眼眸里其实有很多细微的纹路,藏着很多颜色,只有在阳光底下离得近时才看得清楚。这种十分明显的妖类特征,平日他都会收敛起来。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胳膊,“那我走了。” 目送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城门方向去了之后,我在心里默默赞许,要是以后与他相处,他都能掌握这种分寸感,不再对我腻腻歪歪的,也合适。 回到仙都府之后,才得知宗主派人来问过尚京行程的安排,虽没催促我们出发的意思,但也不愿看到我跟厉行风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许是前一晚我对宁沉下手是有那么一点点重了,一整天他都没在人前出现,还有其他师弟来向我打听大师兄的下落。 天地良心,我都没用灵力术法,只是纯纯的拳脚功夫,就算落下外伤,他服些丹药一晚上也好差不多了。 反正就算真的跟他结下梁子,我也不后悔,只要能让他打消什么提亲的念头就行。 快入夜时,我主动去找厉行风,一来是想问问他那边的安排,二来是想看看白绯恢复得怎么样了。 顺便把仙盟的人送我那盒丹药借花献佛。 厉行风好半天才来应门,只露出个头出来,我不小心瞥见他脖颈上的红痕,还有半边光着的肩膀,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吧,白姑娘好歹是受了重伤才刚恢复一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寻欢作乐,而且这天还没黑呢。 算了,别人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急忙将药盒递了出去。 想问的话,一句都没想起来,落荒而逃。 不顾礼义廉耻的人又不是我,我心虚什么。 回到房间之后,我努力想要静下心来打坐,可脑子里乱糟糟的。 原先在山上,我以为只要自己修为够强了,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前任盟主他修为够强了吧,地位也够高了,却偏偏要去勾结魔族,明里暗里搞出那么多事,害死那么多人…… 还有那些被当做炉鼎的凡女,我明明都看见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子母螺忽然发出声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我一阵手忙脚乱才从乾坤袋里取出来,打开上面的机关。 【小叶子!你现在在哪儿?一切还好吗?】师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我还在仙都府,一切都好。怎么了?你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我这边都好。还不是……】她欲言又止,停了一会儿,才开口,【白绯或是厉行风,他们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倒没有,他们应该很忙吧。”我脸颊微微一烫,这事儿就不好细说了。 【你们什么时候去尚京?】 “还没决定,反正就这几天吧。在仙都我是没什么事儿了,要看厉行风的安排。他……” 【那你小心点,提防着他们俩。】 话音刚落,子母螺的光芒就变暗了。 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想明白,师姐说的提防他们俩,指的是厉行风跟白绯。 厉行风修为增长速度是挺快的,但他跟我顶多打个平手,拼命死斗的话谁赢不一定呢。 而白绯如今已经废了灵根,约等于凡人,身上残留的魔修气息估计将养几日就散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一些法宝傍身,她没有灵力也用不了。他们俩联手,还不如厉行风一个人呢。 更何况,我们之间现在也没有什么要命的矛盾,师姐为何要让我提防他们俩? 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些褐色灰烬。 那是玉清宗纸符被毁的痕迹,至于是纸人傀儡还是其它什么,烧得彻底已经没有追查痕迹了。 我习惯进屋之后布一道结界,就是这结界挡住了昨晚的试探。 到底是谁?还用了这么拙劣的手段,完全不在乎被我发现,像是挑衅。 我寻思了一圈之后,有几个怀疑对象,先隐而不发,再等等看。 没想到就等来厉行风说可以出发了。 “师尊那边虽说没有催促我们,但宗门交代的任务也不可怠慢,我们这次走传送阵过去,到了尚京附近再换马车入城。通关文牒已经备好了。”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表情仿佛在说,快夸我吧。 “还是厉师弟考虑周到。” “有件事要跟沈师姐知会一声。”他压低了声音,“我想带着绯儿一起,她的情况你也知道,身边离不开人……你放心,路上我会安排好,不会惹上麻烦。” “行。”我点了点头,他脸上笑容不作假。 白绯已经换上了丫鬟的打扮,跟在厉行风身边,一路上也不多话,低眉顺眼的样子仿佛真是做惯丫鬟的。 过传送阵时,守卫看了一眼我跟厉行风玉清宗弟子袍,就立马放行,连灵石都不肯收。 一边城内依然在严查,一边看到仙门弟子的身份就立即放行,甚至对我们随行人员都不过问。 是有规矩,但不多。 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哪里不好,又说不上来。 修士过传送阵,眨眼功夫就落地,而凡人过传送阵就有些折腾。 白绯脸色不太好,一直靠在厉行风的怀里,他极有耐心地轻声安抚着,还将丹药送进她口中。 虽然她现在的身子就好似一个大漏斗,丹药的灵气根本接不住,但聊胜于无。 我也好奇,若是楚儿还在,看到这样的厉行风,又会闹成什么样。 出了传送阵,便是凡人界,这里灵气稀薄,修士用术法或者法器都得省着用了。 要是没有白绯同行,我们俩御剑过去也就是多消耗几块灵石的事。 所以厉行风让我跟白绯一起在路边亭子里歇一会儿,他自己先去寻马车。 离尚京的路程大概还有几里路,有马车的话,两三个时辰就能到。 厉行风走远之后,白绯先开口,“沈师姐,我这乾坤袋里装了有灵泉,能劳烦你帮我取出来吗?” 我接过她递来的乾坤袋,心叹她现在没有一丝灵力,身上还带着那么多宝贝,厉行风是怎么想的,连开乾坤袋都得别人帮忙,真不怕贼惦记。 东西到我手上之后,我正打算去替她取灵泉,却发现乾坤袋的模样有些怪。 袋口的封印解除之后,一道银光就从里面蹿了出来,在我手上重重扎了一下。 立时伤口就见了血,我单手将袋子重新捏住,上面被施了一道小幻术。 原来不是什么乾坤袋,而是灵兽袋。 我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分明是牙印。 那东西跑出来也没走远, 我一抬手就把它捉了回来,是一条白色的小蛇。 “你……你怎会没事?”白绯瞪大了眼睛,没有出现我中毒倒地的情形,她很失望。 看来这件事,是她一人所为,厉行风并不知晓。 当日飞星阁阁主赐我五仙令,与我同去秘境的同门都看见了。她若是提前跟厉行风商量过,就知道对我用毒是徒劳。 第51章 尚京城内 我低头看了看被我捏在手里的小白蛇,心中不起一丝波澜,看来当初师姐的脱敏治疗法确实有点用。 对蛇类,我似乎已经不再畏惧了。 “你要是敢动我,厉大哥回来不会放过你的!”白绯连连后退,与我拉开距离。 先作恶的人反倒怕了。 我甩出一张昏睡符,白绯应声倒地。 虽然这件事她没有跟厉行风商量过,但肯定不是她一人谋划的,背后恐怕有其他同伙。 几步走到白绯身边,将她提了起来放到石栏旁的长凳上,顺便藏了一张小纸人在她衣领底下。 出仙都这一路上并没有被跟踪的痕迹,若她有同伙,一定有联系的时候,我只需等着就是。 过了一会儿,厉行风随马车一起回来了。 “绯儿怎么了?” “大概是累了,说着话就睡着了。我观她气色不太好,给她用了宁神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多谢沈师姐照看。”厉行风对我的话丝毫没有起疑。 马车载着我们摇摇晃晃朝着尚京城出发。 快入城时,白绯仍未苏醒,厉行风探过她的气息,知道她无碍,确实只是睡得沉一些。 按道理说,我们入城时,尚京这边就该派人来接应的。 可没想到入城半天不仅没有官员来接,在给白绯安排住所时还让我们听到一则惊人的消息。 荣国太子没有死,而且前两天还主持了朝中祭礼,领着百官巡城。 “是哪位太子?”厉行风生怕消息有误。 客栈的掌柜翻了白眼,“还能有哪位太子,几位不是我们荣国人吧?我们这位太子殿下,是陛下的嫡长子,出生三个月就被册立为太子……” 后面的话我们俩都听不进去了,面面相觑。 关于起死回生的秘术,我也是听说过一些,但实施条件极为苛刻,代价也不是一般凡人能承受得起的。 更何况,那位荣国太子是混入修士队伍里在秘境里被魔煞侵体,肉身已经化作血水了啊。 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没办法让他死而复生。 将白绯送回房间安置好之后,厉行风跟我意见倒是一致。 宫里那个太子,一定是假货。 可说来也怪,仙盟在尚京里设有据点而且与当朝官员也一直互通往来,这么大的事情,仙都那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查内奸查得太上头了,凡界的事情反被他们耽误了? 厉行风想与我一起去查证此事,但他又放心不下让白绯一个人在客栈。 我布好结界,又留了纸人看守,“这样,白姑娘一醒来,纸人就会报信,也不怕外人打扰。” 他这才同意,其实我只是想把厉行风调开白绯身边,好引着幕后黑手出来联系她。 但厉行风却认为我特别需要他陪着,才能去查探真相。 “放心吧,沈师姐,问话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出了客栈之后,我就提议分头行事。 在厉行风一脸意外中,我转身就用了传送术,眨眼功夫人就进了宫城。 在凡界用法术是会比较吃力,所以到了宫里,我就改用符箓隐去身形,观察各宫各殿的布局方位,推算出东宫所在,直接找上门去。 若是假货,不管是用了什么法子掩饰,总归是有痕迹的。 不消片刻,我寻到了东宫正门,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丝竹乐曲,靡靡之音好不热闹。 进了正殿之后,我更是直接放出灵力探查整个东宫。东宫守卫里有几人已到锻体期,差半步就能入道,对于我这般释放灵力探查之举,也可能只是觉得有股异风。 但假太子能骗过凡人眼睛,定是有些本事的。 我偏要打草惊蛇,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结果等了半天,大殿里面歌舞升平,似乎并未受到打扰。 更奇的是,我没有发现有任何妖异或者修士的存在。 那里面都是凡人。 虽然凡界话本子里也讲一些易容换脸的故事,但在修士看来就是天方夜谭,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怎么可能只通过一些外物就能模仿另一个人,音形上毫无差别。 就算是修士练的一些变化手段,也骗不过亲近之人,在大能面前更是无所遁形。 能让修仙界公认有些本事的只有妖族的化形,那是他们一族的天赋,旁人羡慕不来,尽管能得一句精妙的称赞,此类化形依然有堪破之法。 趁着有宫人送酒菜,殿门打开的时候,我跟着进去了。 我倒要亲眼见一见,那个还活着的荣国太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时辰之后,厉行风与我联络了。 他那边查到仙盟的据点已经人去楼空,但看样子像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后撤离,并无打斗的痕迹。 所以他已经放出纸鹤传书回仙盟去求证,暂时没有得到回复。 我们在客栈碰头,我将自己在东宫里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 “会不会是当年皇后生下的是双生子?其中一个一直没有对外示人,直到太子噩耗传回来了,荣国皇帝害怕动摇国本,所以才让另一个顶替上位。”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等编故事的本事。 “我在宫城各处都转了一遍,听了不少墙角,没有你说的这种可能,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太子有过改变。” 厉行风愧疚地笑了笑,“可能是我一时多想了。不过,绯儿到现在都没醒,沈师姐你只是给她用了一道宁神术吗?会不会效力有些过了?” 他就差把自己现在没心思做正事这句话刻脑门上了。 “也许是她现在身子太弱,陪着我们赶路,太累了呢?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不如去请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吧。” 见我这么说,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我这就去。” 望着他急急下楼的背影,我暗自好笑,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白绯的样子跟师姐曾经让我百般提防的那个厉行风差了好远。 前脚刚回到自己的屋里,我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请问阁下是玉清宗的仙使吗?” 打开门时,我打量着对方一身朱紫色官服,又听他继续自我介绍,“下官是礼部侍郎徐项,奉陛下之命恭候仙使多时……” 这人好奇怪,若真是恭候多时,不应该更早出现吗? 虽然此次交接的人换了,但流程都是按以前仙盟的规矩,不会有错。 而且他来的时机也很怪,若能精准找上门来,一定知道隔壁屋里也是与我一起的人,却选在厉行风刚出客栈,就专门来找我。 “徐大人,现在宫里的太子是怎么回事?”我单刀直入,也不与他客气。 “仙使请随下官来吧,您想知道的,自有人为您解答。”他不卑不亢地应答着。 我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准备拿出传音符给厉行风留个信儿,却看到这位徐侍郎飞快回头望着我笑,“门口已备好了车马。” 他明明只是一个凡人,紧紧盯着我时居然让我有一丝压迫感,再加上那说不出诡异的假笑。 神差鬼使之间,我将传音符又塞了回去。 客栈门口的马车制式很是华丽,随行还跟着八个着装统一的宫人,这阵仗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我低头进了车厢之后,发现里面布置也很是精美舒适,单是坐垫应该铺了有七八层,最上面垫的是某种兽皮,绒毛细软触之生温。 在行进过程里,我在车内几乎感觉不到震动,看来车轮子也是特别设计过的。 这就是皇家顶级配置吗?哪怕放到修仙界,这辆马车也要值不少灵石吧。 等我回过神时,发现马车路线不对,根本不是去宫里的路。 于是我直接用传音入耳的方式质问跟车的徐侍郎,“徐大人是要带我去哪儿?” 对方似乎并不忌惮我,而是悠悠策马与车厢并行之后才俯身在车窗边回道,“仙使莫急,一会儿就到了。” 见我沉着脸,他甚至笑了笑,轻声反问道,“难道仙使还怕被一班凡人愚弄了不成?” 车厢里没有任何术法痕迹,也没有加过禁制,我体内灵力流动依旧正常,别说他只带了八个人,就算八十个,八百个,正要与我正面较量起来,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 修士与凡人本就不在一个量级,可他的态度实在是古怪,让我很不舒服。 这种故意用恭敬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很容易激怒人。 我能同意此番行程,本就带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气势,权当是一场历练,这么一想,我便收了心火。 马车出城之后,开始走山路。 出发之前我也是做过功课的,尚京城以西有一座飞凤山,据说荣高祖当年就在此间起势,还有人曾亲眼见过凤凰飞天。后来这山上建了国寺,供奉过各路神仙,还与皇家宗祠毗邻,百无禁忌。 马车停了,我下车便看到流光寺的匾额。 徐侍郎在前面引路,我问他,“你们陛下在里面?” 他笑而不答,只说,“仙使请随下官来,您要的答案就在前面。” 荣国皇帝心里一定清楚太子没了的事实,至于他到底用了什么对策,我确实很好奇。 第52章 不讲理 偌大的皇家寺院,自打我们进来之后就看不到一个人影。 随行来的宫人都停在了院门外,走了一路我没听见一句诵经声。 正在我疑惑是否自己修为太浅了,中幻术而不自知,还是对方真的敷衍到连假局都懒得布置了,就听前面的徐侍郎开口。 “仙使请自行入殿,下官不便相陪。” 他停在了大殿前的台阶底下,做了手势指引我继续往前。 我提步上殿,原以为在这里会看到荣国皇帝,却没想到会是熟人。 坐在蒲团的枯叶大师缓缓睁眼,朝我行了一个合十礼。 他换了一身象牙白的僧袍,比原先的打扮要显得华贵许多。 “枯叶大师,你怎么会在这儿?” “坐。”他简短的一个字,指了指一侧的空蒲团。 我依言盘腿坐下之后,尽量耐着性子继续发问,“你也是受荣国皇帝所托,来调查太子的事情吗?” “看茶。” “不用了。”我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着。 一直跟着枯叶大师的傀儡假人从墙角出来,真的端来了茶壶茶碗。 望着他裹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对极像真人眼瞳的眸子,我叹着气还是把茶碗接了过来,任由假人斟满茶汤。 我端着茶碗看向坐在边上的枯叶大师,“我不渴也不饿,能先说正事吗?” 他抬起手臂,伸出两指,指尖朝着我手中茶碗的方向轻轻一点。 褐色茶汤像被无形力量捉住,抽到半空中,飞速旋转汇聚,水波颜色逐渐变淡,化作一面水做的镜子。 我拧起眉头,心里已经想骂人了,大老远地跑过来不是看他变戏法的。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原先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的地方一下子变清晰了,思路也明朗了。带路那人是荣国的官员,而且告诉我见到殿中人就能知道一切,说明枯叶大师早就来荣国了,甚至可以随意调动官员…… 枯叶大师像是没瞧见我的脸色,依旧保持着微笑,“这水光镜,与你玉清宗的玄光镜相比,如何?”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不是在变戏法,而是用茶汤凝聚了一面真正的法镜,而且从中可以看到正在行动的画面,功效似乎与玄光镜相通。 画面中映照的地方像是荣国皇宫的泰和大殿,乃是最大的主殿。 正在上殿之人的背影很是眼熟。 水光微颤,我定睛细看,“厉行风!” 不止是厉行风,他身后还跟着白绯。 白绯还换了衣裳,他们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百官注视中,走上大殿面见了荣国皇帝。 荣国皇帝看起来面带病容,精神不是太好的样子。 只能看到画面,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若这镜子真与玄光镜一样,应该有法门连通画面中的声音才对。 我扭头看向枯叶大师还没提要求,就见他一扬手,悬在空中的水镜骤然变回普通的茶水,一下子全掉落地上,还四溅开来, “可惜,这是过去镜,不及玄光镜那般精妙。”枯叶大师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跟我解释。 “过去镜?意思是刚才画面里的已经发生过了?” 枯叶大师点了点头。 “可我离开时,厉行风才刚去给白姑娘寻大夫,他们又是如何入宫的?是你?”我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贫僧今日邀檀越上山,是在救你。” 答非所问,故弄玄虚,让我很是恼火,腾地一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厚重的殿门突然关上了,传来一声闷响。 我急急回头才发现殿内霎时之间变得昏暗,除了供桌上的两盏长明烛台,窗外几乎不再有光投进来。 “你当真是枯叶大师?”结合在熄渊前线大帐里看到的那个枯叶大师,我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与他完全判若两人。 “如假包换。”他笑意更甚。 “你要是不肯说出真相,那我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待着了。”我紧紧盯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往殿门方向退去。 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想与一个修为远超自己的人为敌,但他为何要骗我,还要将我困在这里,我毫无头绪。 见他坐在蒲团上没有动,我单手藏到背后准备用传音符联系师尊。 我是打不过他,不代表师尊打不过。 摆出结印手势的那一刻,额角滑下一滴汗来,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灵力不知何时被封了。 别说是传音符了,任何法器我都无法再驱动。 “想要真相,就过来坐好。”他始终微微笑着,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一样。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靠在墙角的傀儡假人,不动的时候几乎快跟墙皮融为一体了。 单看枯叶大师,我没有感觉到妖气,也没有感受到杀意,但这种被人强摁头的体会,相当不妙。 “荣国太子死而复生的原因,檀越不想知道了吗?” 他轻描淡写得仿佛说的是我这里有糖,你不想吃吗? 内心一阵天人交战之后,我大步走回去,坐到之前那块蒲团上,“洗耳恭听!” “原因很简单,是荣国皇帝与皇后的愿力所致。” 我瞪大了眼睛,他当真是在哄小孩儿啊!凡人的愿力要是这么有用的话,早就天下太平,人人幸福了! “他们发愿用万人骨血换自己亲儿性命。” “他们疯了?这种愿能随便发?佛祖能答应?” “佛祖不会答应,可魔神会。” “魔神?上古魔神不是传说吗?难道你也与魔族勾结?你……你到底是谁?”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我像是从未看清过。 “贫僧枯叶,檀越难道又忘了?”他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微笑。 “你别笑了!”我出离愤怒地瞪向他,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种种,零碎的记忆画面拼在一起,“你肯定不是枯叶!跟我师尊一起在熄渊前线对付魔族的那个才是真正的枯叶大师!” 听到这话,他脸色居然变了,罕见地收起笑容,“只能靠外物来帮自己守戒的无能之辈,如何担得起檀越称他一句大师?” “你为何要冒用枯叶大师的名号?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显然不爱听我说他是假货,直接从蒲团上飘了起来。 这具没有双腿的身体悬升至半空,又忽然一下子凑到我眼前来,一直保持的和善伪装换成了带着些嘲讽的冷笑。 首先在气势上不能怕他,于是我不仅端坐着,还挺直了背,死死瞪着他。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是枯叶不假,檀越在熄渊前看到的那个枯叶也是真的。”他悬在那儿,比我的坐姿稍微高上一截,所以我得仰着脖子才能对上他的目光。 他说话时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让我不自觉地也有一些松懈,但下一瞬间立刻提醒自己气势不能弱,继续瞪他! “百余年前我们便已经分开了,他对外称贫僧为心魔,可实际上他不过是占了贫僧几缕杂念的化身而已。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但他却借由法器将贫僧困住,只因他冠以贫僧心魔的封号……一个魔字,就抹去贫僧多年修为,多年为善,甚至连师门都不承认贫僧的存在,宁愿要一个暴戾粗莽傲慢连戒律都守不住的弟子…… “贫僧被困之时就一直在思考,何为正,何为邪,何为仙,何为魔……当初因缘际会拜入沙毗门成为一个佛修时,师父曾教我不忘初心,昨日所种因方得今日果。世人眼中曾经的枯叶大师嫉恶如仇,憎魔恨妖,不耻自己半妖血脉,自甘舍弃肉身,分神炼化之时并未达到其预想的结果,如今的世间只有一个真正的枯叶,以及一个虚假的躯壳。” 说完这些之后,他表情释然,缓缓从半空落下坐回原先的蒲团上。 “可……就算是你有所谓的苦衷,也不应该伤害无辜的人啊!起死回生这类法术,太过逆天了!”我似乎已经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也隐隐感觉到我们应该算是敌对阵营,但却没有一点要与他为敌的氛围。 “所谓禁术,不过是驾驭者能力不够,据贫僧所知,檀越身上就有不少禁术。逆天而为的事情,你做得,旁人为何做不得?”他又恢复到原先那种温和无害的笑容,可一双眸子亮晶晶地能看透人心似的。 跟佛修斗嘴,真是想不开。 “但你牺牲万民去救已死的太子,不觉得残忍吗?” “这是荣国帝后的请求。” 我抿紧了唇,的确凡界是有凡界的规矩,皇帝掌握人间生杀大权,别说是万民的性命,就算是整个荣国所有百姓的性命。只要皇帝一句话,都会有人替他去做这个刽子手。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不要牺牲无辜百姓的法子!” “檀越可愿去替那些百姓?凡人性命如草芥,一万凡人换一个修士,若是可行,你可愿替他们去死?” 我一时愣住了,不对!我也不想死啊,为何要我来偿命? “太子已经亡故,牺牲他人去逆天改命,这本来就不对!” “那修士为何要修行?听天任命在凡界过完自己余生不行吗?何为对,何为不对?” “你要是非这么说的话,当天在黄龙秘境里死的可不止是荣国太子,那其他修士呢?若他们也要复生,难道要再牺牲几万人吗?” “只要有人愿意出这个代价,有何不可?”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妖僧有点难缠啊。 第53章 天降奇兵 “初到尚京,我进东宫里看过,太子正宴请宾客。所以你已经杀了一万个百姓?” 转换角度,我重新发问,其实这个问题我心里有答案,只是想从枯叶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厉行风入宫之时,便是咒术发动之时。很快,疫病会从皇宫开始蔓延至整个尚京城,七日后死亡人数刚好一万。” “你……”我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除了愤怒震惊之外,更多的是绝望。 背脊像是一下子被抽出了力气,我瘫坐在原地,垂下脑袋,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要是我早些发现不对劲,或是跟师尊再仔细确认枯叶的身份,或是当天直接在大帐里去当面问问那个真正的枯叶大师,都不至于造成今天的局面。 他的手掌忽然落到我肩上,“放心吧,疫病一旦开始散播,城中会有医者派药,其余七万人都能平安活下来。” 我被气笑了,抬手打掉他的手,“难道还要我跟你说声谢谢?” “若贫僧想要屠城,疫病的源头大可以选在百姓最为密集的坊间。这是荣国气数已尽,非要怪罪的话,贫僧不过是吹倒枯朽腐树的最后一阵清风。” “说得好听,你也只敢在背后搞这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有本事把我灵力封印解开啊!” 我带着几分试探,猛地掀翻了挡在我俩中间的案几,上面的茶碗茶壶滚落到地上,当啷碎成一地的破瓷。 “再等几个时辰药效一过,自然就解了。”他笑得很坦然,仿佛整件事跟他没关系。 “意思是你还要再关我几个时辰?”我开始怀疑他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然后让厉行风独自进宫,之后出事传回仙都,还可以让我来背黑锅,甚至污蔑我是他同伙。 毕竟在黄龙秘境中我曾与他同行,九婴谷中与他结伴的事,许多人都看在眼里。 疫病扩散,厉行风应该不会有事,但白绯现在只是肉胎凡躯,要是她死了,厉行风再一时想不开,入了魔,那我可就真成玉清宗的罪人。 脑子里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想越焦,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一咬牙,如同困兽挣扎似的扑向他。 直到我轻而易举地扯着他的衣领把他压在地上时,才发现他摊开双手,并未对我设防,甚至也不打算还击。 余光中看到已经冲过来的傀儡假人又像是接到命令退回墙边,我攥紧了拳头,对上他无所谓的眼神,却始终没能落得下去。 就算我能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也改变不了尚京的局面。 满腔怒火找不到出口,烧得我五脏一阵绞痛。 咚的一声巨响,大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力气之大,那两扇门板直接从门框上掉了下来,哐当歪斜到一边。 我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暗,但来人的身形却有几分熟悉,对方几步走到光线之下。 “卧趣!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一下像找到了主心骨,立马从枯叶身上爬了起来,几步朝着她奔了过去。 “他给我下药……”我委屈巴巴地向师姐告状。 “卧槽!现在佛修都玩得这么变态?你等我弄死这秃驴!”师姐立马卷袖子准备开战。 “封了我的灵力。”我说完后半句时,师姐已经亮出双刀朝枯叶劈了过去,被冲上前的傀儡假人用禅杖挡下那一击。 师姐回头,“封灵力?那你们刚才在地上……嗐,我还以为……你早说嘛,吓死我了!” 咔的一声,傀儡手中禅杖断成两截,接着身体也跟着摔倒在地面。 枯叶从地上起身,抬手将被斩断的傀儡召了回来,化作假腿支撑起自己,“你是何人?为何会有黄龙双刀?” 师姐这会儿改变了面容,要不是她的声音我都不敢认,枯叶能认出武器,要是再猜到她现在的身份,恐怕会引起麻烦。 “他在尚京散播了疫病,七日之内会死一万百姓。当务之急,得让他交出解药!”我赶紧插话。 “此疫病无解药,七日之后还活着的患者自会痊愈,城中此刻已有人派药。檀越不必为此操心,倒是你这位师姐,来头不小啊。”枯叶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向上举起。 从他的袖笼里飞出一股黑色雾气,直窜上大殿穹顶,没入木梁屋瓦之间。 我心道不好,他像是在通风报信,难道识破师姐如今用的是龙姬的身份? “小叶子,先跟我走!”师姐表情也变得严肃,牵起我的手就开始施展传送术。 所幸,枯叶并未阻拦,我们成功离开了流光寺,只是眼下周围一片野林,杂草丛生,再远一些地方能看到连绵山峰。 似乎没能离开飞凤山的范畴,我望向师姐,“传送术怎么只走了这么点距离?难道是枯叶用了什么秘术?” 师姐扶着额头,拧紧了眉,“不是,是我现在状态不太好,你让我歇一会儿。” 我四下张望之后,扶她到了一棵大树底下坐着,“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她默默摇了摇头,过了半晌才长舒一口气,“小叶子,以前我在你识海里的时候,你会不会嫌我聒噪啊?” “不会啊。有你陪着,我不知多开心……师姐,你为何会问这个?” “我能听见魔尊冥野的声音,就在我脑子里。”她单手揉着额头,一脸想死的表情。 “怎会这样?” “之前我也没弄明白,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当初鬼修何影使用七星回魂阵给龙姬再塑血肉时,一直寄宿在何影体内的那缕冥野的神魂也跟着融了进来。”她长叹了一口气,“当年冥野被封印的时候,他不甘心,就将自己的神魂分了许多出去,一直在为自己招兵买马,打算东山再起……” 说着说着,她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用无声的口型骂了一句脏话,像是在跟人吵架。 “是魔尊冥野又在跟你说话了?”我好奇地小声问道。 师姐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要想办法把他这缕神魂封印起来!” 我取出几张静心符箓递了过去,师姐接过,“聊胜于无,先勉强对付着。” 望着她直接给自己脑门上拍符的动作,我忍住笑,说起正事,“师姐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子母螺有定位功能,我联系不到你,就猜到你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那个枯叶是什么情况?他不是沙毗门的佛修吗?怎么又变成了荣国国师了?” “国师?”我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成了荣国国师?” 师姐哦了一声,才从头说起,“之前得知你与厉行风要一起来尚京之后,我花了点积分查了一下更新之后的相关剧情,看到白绯会陷害你,还要挖你的灵根……” 我已经习惯她说话时会夹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词儿,但大概意思我能明白,“她的确是放出一条小毒蛇来攻击我,但被我用一张昏睡符解决了。” “我这边查到的剧情不能实时更新的,会有延迟,只知道厉行风会在尚京有一番作为,当时的出场人物众多,其中这个国师枯叶,我有些印象,记得你曾提过在秘境中遇到过此人。只是没想到打算来尚京与你会合时,才发现你失联了!更没想到,这国师竟是反派!” “原来他有荣国国师身份,难怪能遣礼部侍郎诱我出城。”我感慨道,“当初在秘境中,他让我帮忙破阵,肯定也有蹊跷,只可惜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好人……” 师姐已经调息完,脸上颜色也缓和了不少,一边听我说话,一边用灵力替我做着检查。 我将枯叶在大殿之内跟我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全都转述给她。 “他给你下的这种封灵药一般只有四个时辰的效力,而且是上品高阶丹药,没有解药,只能等时效过去。看来这家伙的确是枯叶本人的心魔,行事怪异不说,修为深不可测。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拥有真身的心魔,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炼出来的,还一点魔气都没有!说实话,要是那会儿在流光寺里真打起来,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胜过他。” “那你还敢跟他亮刀?师姐,你对我真好……”我感动地望着她。 “嗐,那不是看他没有杀气,姐的气势得先拿出来压他一头不是!输人不输阵啊!” 总算知道我有时突然而来的莽劲是随了谁。 “尚京那边现在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把消息传回去?”我问道。 “你觉得你告诉他们,自己被幕后黑手困住了,所以一直没办法联系厉行风,也没办法传信回仙都,直到疫病开始扩散之后才逃了出来。这种话,那位宗主他会信吗?” 我沉默了,老早之前我就已经能感受到宗主师伯在对待我这一辈弟子的态度上有明显的差别,其他人都还好了,对我是特别严苛。宗门秘境那次,要不是师姐替我留了证据,我怕是已被当场扣下谋害同门的罪名。 再加上这一次,枯叶明显是拉我下水的。 “等你恢复好了,先联系厉行风,反正他大概率是不会有事的,就看白绯有没有事。至于城中的百姓嘛,这个没办法,天灾人祸,能救的自然有人会去救,救不到的,神仙来了也没辙。” 师姐看我垮着脸,安慰道,“莫慌,大不了我再花点积分,查一查后面的剧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54章 事情解决了 等我恢复正常,与师姐一起赶回尚京的时候,已是深更半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巡逻守卫都看不见。 按照枯叶所说,这个时候疫病已经在皇城中爆发,厉行风入宫时,宫内设宴,满是王公贵族,无一幸免。 我用传音符联系厉行风时,却没有得到回应,正担心他会不会出意外时,师姐给出答案。 “整个皇城被设置了特殊禁制,无法使用传送术,包括传音符,留影符等等。” 我们潜入宫中,果然宫内已是一团乱,幸好还有清醒的御林军统领封锁住了宫城。 寻到大殿之上时,宫宴已经变成大型医馆,达官贵人们歪倒了一片,哀声连连等待着救治。 只有寥寥几个太医带着医童忙前忙后,我总算在人群里发现了厉行风。 “沈师姐,你总算来了!” 他简单告诉我这边的情况,与我分别之后他便接到宫里派人接他赴宴,当时白绯刚好醒转,便与他一起入宫。 宫宴开始没多久,就有人觉得不适,倒地不起。 最初以为是有刺客在宫宴上下毒。宫城封锁之后,太医来一一检查,才发现不是中毒,而是急性疫病。 满殿人中情况最严重的是帝后二人,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太医并不敢直言此次疫病的源头是他们两位荣国最尊贵的人,所开出的药方也只能缓解症状,并无法根除病症。 有人疼得厉害,朝厉行风讨要仙丹。 厉行风身上带的丹药虽然不多,但为了救人也都拿了出来,太医们却不建议病人服用。 仍有些脾气倔的不听劝,吃了丹药立马更加严重,当场毙命。 厉行风虽然不是医修丹修,听完太医的解释,大致也明白,修士的丹药对凡人来说药力过甚。寻常愈气补血治疗外伤的药也就罢了,这种治愈内伤的更是灵力充盈,凡人康健之体都会虚不受补,遑论恶疾状态下的病体。 一时之间,有人把矛头指向厉行风,认为他是假仙使,甚至误会这疫病就是因他而起。 多亏了厉行风有几分急智再加一点口才,三言两语就撇清了干系,还帮着太医一起照顾病人,之后才少了指责谩骂的声音。 没想到他这边也不容易,我表示自己也可以来帮忙。 一旁的师姐已经在跟太医交流沟通,以她丹修对医药的了解,在凡界当个大夫已经够用。 厉行风忽然话锋一转,诚心向我道谢,“多谢沈师姐给绯儿留的护身符,不然她恐怕也要被染上疫病。” 护身符?我想起自己留在白绯身上的纸人,主要目的是为了监视她是否跟其他人联络,纸人本身带了我的术法,有一定的防御力,阴差阳错地帮白绯挡住了疫病侵扰。 “那她现在人在何处?”我岔开话题,没好意思领这功劳。 “宫城如今不能出入,她被我安置到偏僻的空置宫殿,很是安全。不知师姐这次是否随身带了草药,宫内的药材怕是有些不够了。” 修士炼成的丹药,这些病人用不了,但修仙界的灵草可以按凡界的方子来配药,只不过是有些浪费药力,但缓解病人苦痛,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我去想想办法。” 转头我找到师姐,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指了一条捷径,可以去黄龙秘境里采集灵植。 找太医要了药方之后,师姐拟了一个高配版的方子,我操控着十来个纸人一起入秘境收集对应的灵草材料。 费了一番功夫给太医搬了一整殿的药材,惊得那几位太医又哭又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夜过去了,天亮的时候,虽然还是避免不了有病人过世,但大部分患者的情况都控制住了,不再恶化。 在荣国皇帝跟皇后双双咽气之后,其余患者竟开始好转起来。 唯独是荣国太子,死状十分惨烈且诡异。 太医自是看不出端倪,修士能一眼看出是咒术反噬的结果。看来那妖僧夸口的无法可解,也不是绝对。 接下来,我与厉行风一起见证了年幼皇子被拥立登基。 那孩子跟自己的母妃本被关在冷宫里,被套上不合身的龙袍坐上龙椅时还在瑟瑟发抖。 察觉到尚京的禁制消失之后,我就立刻给师尊传音,简单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并告知了枯叶心魔的事情。 师尊很快带着枯叶大师本尊一起到了尚京。 他们俩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手里还捏着发热的传音符。 “那厮何在?”枯叶大师依然是闭着嘴,由腰间的木头人脸代为发声。 “昨夜还在尚京西郊飞凤山上的流光寺内,不知道现在……”我话还没说完,他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师尊表情如常,“他性子急,习惯就好。” “要不是他心魔行事乖张,我倒觉得那个更像佛修。”我小声嘀咕。 师尊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盯着我瞧。 我赶紧改口,“不知道枯叶大师能不能收服心魔?听说修出真身的心魔很难对付,也不知道他勾结魔族都在谋划些什么……” “难不难对付都是枯叶他自己要渡的劫,你不必担忧。没伤着吧?”师尊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没有!我只是不小心被下了封灵药,已经没事了。师尊……熄渊那边封印安全了吗?” 师尊轻轻颔首,“暂时安全,你不必挂心。既然尚京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便与为师先回吧。” 此刻,厉行风还在大殿里与荣国大臣议事,那位新登基的小皇帝也在旁听。 过程曲折了一些,也算是我们完成了任务。 我用传音符给厉行风留了消息,就准备跟师尊动身,忽然想起自己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人。 “师尊,徒儿有一件事想跟您说……”我回过身,在远处人群里寻找着师姐的身影,朝她招了招手。 她立刻也向我这边回应似的挥了挥胳膊,却并没有打算上前来。 “就是她,徒儿最近结识的朋友,我想……”我根本没想到师尊会突然亲自到尚京,所以也没提前准备说辞,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师尊介绍,纠结起来。 “你想带她一起回山?”师尊一眼看穿我的心思。 我连忙重重点头,“嗯!” “她师从何派?” “呃……”该怎么编呢。 “没有门派!启禀明昭真人,我只是个小散修。”师姐悄无声息地已站到我身边。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自己编得比我编得顺多了。 “你认得吾?” “小叶子把您挂在嘴边上,天天念叨呢。再说您盛名在外,修仙界谁不认识啊。”师姐夸人的本事,我是学不来的。 师尊看了我一眼,我没太懂这眼神的含义,轻咬下唇,生怕他不喜欢这种夸赞而不同意我们一起上山。 “你叫什么?” “沈星……紫。我叫沈星紫。” 她差点就说漏嘴了,吓得我呼吸一滞,还好还好,这反应够快,要是我,很可能就兜不回来了。 师姐偷偷朝我使眼色,我也偷偷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看来你们的确缘分不浅,那便一起回去吧。”师尊没有起疑,我在心里欢呼雀跃。 回到玉清宗之后,师尊将我放到小玉峰上,“星叶,你先休息吧。为师有些话想问问你这位朋友。” 说完,他就带着师姐去往听云峰的方向。 我愣在了原地,开始心虚,不会是让师尊看出些什么了吧。 这种时候让我自己去休息,我怎么可能有休息的心思? 在屋外绕了几十圈,给每一块药田仔细锄草浇水,又将看田的纸人傀儡都检查了一遍,甚至跑去听云峰底下绕了十来圈,最后才看到师姐的身影从听云峰上下来。 我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师尊没有为难你吧?” 她眼眶有些红红的,只是静静望着我,没有立刻回答。 “师尊骂你了?还是说了什么重话?你怎么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先回小玉峰。”她声音有些哽咽,更加让我肯定是师尊为难她了。 认识她这么久,我从来没有看过她会有这样的表情。 一回小玉峰,我俩前后脚进屋,她就像突然崩溃了似的,眼泪断了线般的滴落,让我顿时看傻了眼。 “师尊虽然看起来有点严肃,但他人真的特别好,万一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他……真的骂你了?一定是他误会了什么,不如我去跟他解释一下?”说着,我就打算往外走。 师姐一把将我拉了回来,然后整个人就挂在我身上,抱着我一边大哭,一边呜咽着说,“不要去!他没有骂我!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尊!” 我更加迷惑了,“既然师尊没有骂你,那你哭什么?” “我……我只是想起自己的师父……难受……小叶子,你让我哭一会儿,哭完就好了……” 师姐曾经跟我说过,她就是我,我们都是沈星叶,只不过属于不同的世界。 所以在她自己的世界中,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明昭真人? 我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幻象里见到过厉行风入魔之后,杀光了玉清宗所有人,师尊为了救我被魔气侵体,死状凄惨。每次回忆起这些幻象,都会让我心上如钝刀划过一样生疼。 也许师姐她自己的师父遭遇过类似的经历,才会让她哭成这样。 我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静地陪着她。 第55章 玉清宗秘宝 等师姐情绪缓过来之后,我带着她到后山寒泉里泡上一泡。 冰冷的泉水能马上让心静下来,泡在其中,需要不断用灵力维持体温,稍有懈怠恐会冻伤。 我只是作陪,一会儿功夫就觉得有些受不住,再睁开眼看到一旁的师姐完全没有调用灵力,整个人冻得上下牙齿打架,咯咯作响,脸色煞白得有些吓人。 还以为她行功运气出了岔子,我赶紧几步走到她身前,激起一片水花。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我抓住她的胳膊,就要给她渡些灵力,结果被她按住。 “我没事……我……我要冻死……冥野……”她一开口,喷出白气,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莫不是冻坏脑子了?” “你先上岸吧,不必……不必管我……我自有分寸……” 感觉她冲我翻了个白眼,我只好先放开她。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我在岸上等了半天都听不到咯咯敲牙齿的声响了,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把人从寒泉水中捞了出来,正打算往她嘴里塞药,只听她幽幽地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活着呢。” 我顿时哭笑不得,“当年刚上山的时候,师尊就嘱咐过,寒泉水可以洗涤杂念,但不能久泡。那时,我最多待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受不住了。你绝对是我认识的人里泡得最久的。” 她用灵力化去一身的寒意跟湿气,才笑道,“比你师尊都要久吗?” “应该不能,我也没见过师尊泡寒泉……”忽然觉得话题被引到奇怪的地方,我赶紧打住,改口道,“方才你在泉中念叨着什么要冻死冥野,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去再说。”她心情明显是好了很多。 回来之后,师姐兴致勃勃地跟我比划道,“假如说我的识海是一件房间,之前冥夜就在这房间开了一扇窗,他动不动就推窗探头聒噪得不行,烦都烦死了。后来我受人点拨,寻了法子将这窗户给堵上了,然后又开了一扇门,这门可以直通他的识海!” “呃……门不是比窗户要大?那他不是依旧可以来烦你?” 师姐摆了摆手指,“不不,这门是单向的,只能我来控制开关,只要我愿意,我从这门里走进他那间屋里转一转都行。只不过他那间屋我嫌脏,才懒得去。但是!我可以把自己感受到的一些负面的情绪,比如说寒冷,疼痛,全都传给他。” 说着,她几步走到房门口,推开屋门,指着外面,“就好比是扫垃圾一样,全部都扫出去,扔到他那间屋里。” 我从未听过神识之间还可以有这种古怪的连接方式,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刚才在寒泉,我故意不用灵力抵御,任由寒气侵体,正常情况下身体肯定会被冻伤,但你看,我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她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展示着。 “也有可能是你这具肉身本来就能抵御寒气,毕竟是龙族的身躯。” 她被我呛了一句,没好气地在我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就算是龙族,没有灵力护体也不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啊!我是将那些寒意全都扔给了冥野!真是可惜啊,没办法带你去熄渊亲眼看看他被冻个半死的残样,免得你以为我胡诌骗你。” “可以用玄光镜看熄渊里的情况,不过师尊应该已经把玄光镜归到藏宝阁里了,咱们也看不到。” 师姐眼睛一亮,“走,去逛逛玉清宗的藏宝阁。” “不……好……吧……”话都没说完,我已经被拽飞出了小玉峰。 师姐御剑带着我朝藏宝阁的方向去了。 她对玉清宗各峰各脉的情况可能比我还熟,眼看快要到地方了。 我们落地之后,她朝我眨眨眼,就拿出法宝瞒天过海。 “给你看看我的捏脸神器!” 只见她将卷轴拉展开之后,在光芒中仿佛看到无数脸孔。 “白绯之前拿着这东西真是暴殄天物,可能是她太过喜欢自己那张脸,只用法宝掩盖气息,从来都不用这么好的功能,你说是不是浪费啊?”前半句的声音还是她自己的女子音色,后半句就变成了浑厚的男子声音,最后几个字已经完全像师尊本人在讲话了。 我光注意着她的手指像是在卷轴上胡乱按了一通,竟然没发现她已经把自己变成了师尊的模样,从身高到衣着,乃至声音都是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法宝可以完美复制出师尊的灵力气息,反正以我的修为是完全看不出来破绽的。 我敢说,她这样子站在宗主师伯面前,都不一定能被识破。 “小叶子,怎么样?为师厉不厉害?”说着,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不太适应地躲开她的手,有些别扭地小声回道,“麻烦师姐别用我师尊的样子做这种事,感觉……感觉好像在亵渎他老人家。” “哎,怕了你了,进藏宝阁再说。跟上了!”她招了招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我,在几名看守弟子的眼皮子底下,从藏宝阁的正门走了进去。 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进藏宝阁内部。 这么近距离地参观神品法宝,身心倍受震撼,一回头看见师姐顶着师尊的脸,正拿着一柄如意枝,“哇!这宝贝居然也在玉清宗,了不起!了不起啊!” 她整张脸都快贴上去了,我看不得师尊的脸做出那么匪夷所思的表情,用手捂住眼睛,“咱们不是来看玄光镜的吗?” “哦,对,差点忘记正事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回木架之上,还轻声跟那法宝说道,“小乖乖,一会儿姐姐再来看你。” 完了,画面虽没看到,但声音都刻进脑子里,脑子它开始自己想象了起来。 我在心里默默朝着听云峰的方向忏悔,师尊,我对不起你。 玄光镜属于镇派法宝,放在最里面的位置,周围还有防御阵法。 不过倒也难不倒我,解开阵法之后,我俩同时靠近玄光镜,都不由得发出喟叹。 “要是我有生之年能炼制一个像玄光镜这样的传世神器,那也值了。”师姐难得正经一回。 我偷偷望向她的侧脸,约等于在看着师尊的模样。 若是师尊,他一定可以。 他好像就没有什么不会的东西。 “来吧,让我们看看冥野小渣渣在干什么?”师姐启动了镜子,画面追溯到熄渊外,接着进入到封印里。 因为魔气太甚的缘故,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像是在打坐,一动也不动。 “怎么不发疯了?没道理恢复得这么快,神魂的痛可不是那么简单!”师姐单手像是在拨动控制镜面的灵力,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观察封印里的冥野。 我刚想提醒她玄光镜的用法,就见她十分熟络地做出开启手势,引着灵力将一面镜子分化成了三面。 三面玄光镜悬于半空,这才是它完整的形态。 “来看看……”她在用过去镜查找着之前我们还在寒泉时,冥野的状态。 果然那时冥野也被冻得蜷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只能看到人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师姐还是很高兴。 “快看!他像不像一条死狗?哦,对不起,辱狗了,狗可比冥野可爱多了。” 真的很想捂住她的嘴,但对着师尊那张脸我又实在不敢冒犯。 “这玩意儿用起来太耗灵力了,好累啊。”她松开手之后,玄光镜的光芒散去,重新归于一面黯淡的镜子。 “也算是确认过,你的法子的确有效,那我们回去吧。”我赶紧重新布好玄光镜外的阵法,尽量恢复如初。 “莫慌,难得来一趟,再看看别的东西。让我这半吊子炼器师参观学习学习。” 我急得挠头,“万一……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人来?”她像逛商铺那样,随手拿起一边玉石托上的法器,就开始把玩起来。 “小心啊!这里的法宝都可变幻拓展,还是不要随便启用,万一闹出什么动静来……”我虽不是炼器师,但我好歹上过几年的法宝课,自家宝库里的东西都认得一些。 随着师姐的动作,我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这时,我听见不远处门外的弟子像在跟人对话。 “好的,大师兄,这就替你开门。” 我赶紧扯着师姐的袖子,用传音入耳告诉她,【外面来人了!快放下,想办法先躲起来!】 她比了一个手势,用无声的口型告诉我,【莫慌。】 目光落到她手中新拿起的法宝,是一盏无影灯,刚好可以藏匿声影,效果比隐身符要好得多,但唯一缺点就是不能动。 她拉着我躲到了墙角边,用无影灯将我俩罩住。 “现在小声说话也没事。”她低头跟我轻笑。 我现在正贴着墙还被师姐圈在怀里,可她又顶着师尊的脸,以师尊的个头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总觉得好怪异。 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进来的人吸引了。 竟然是宁沉。 我听说他之前是留在仙都跟在宗主身边,帮着处理一些琐事。他几时回山的?怎么又突然来了藏宝阁? 我跟师姐都紧紧盯着宁沉的脚步,见他逐渐往里间走来。 “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是要拿无影灯吧?”师姐碎碎念着。 “不能这么倒霉吧?”我也捏了一把汗。 第56章 门派新气象 只见宁沉绕到另外一边的博古架上取了一件法宝,然后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我跟师姐同时松了一口气,她无意识地将手里的无影灯往旁边架子上一放,发出了微乎其微的声响。 但这种声音已经足够惊动修士的耳力。 电光火石之间,宁沉回头查看动静,同一时刻我催动了一张隐身符,紧紧抱住师姐,这样才能生效让我们俩同时隐身。 结果,宁沉一眼就看到了无影灯摆放在一个不该出现的位置,还咦了一声。 我连气都不敢喘了,只好用眼神示意师姐,挪个地方吧。 双人四脚在宁沉走过来检查之前,小心翼翼地以统一步调绕到一侧的屏风后面。 这扇屏风本身也是一件法宝,所以我们必须保证不碰到它。 还好,宁沉并没有停留太久,只是把无影灯放了回去,就走出门外了。 然后我听见门口的看守弟子跟他打招呼,“大师兄办完事儿了?对了,可曾看到明长老跟大师姐?” 我跟师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骂他多嘴。 但这种时候也没有继续躲的必要,师姐给我一个眼神,让我跟着她出去。 宁沉看到我们出现在门口时,很是意外,眼神在我俩之间扫了两个来回,才想起来要行礼。 “见过师叔……方才弟子进去时怎么没……” “方才吾在给徒弟演示法宝,也没注意到别的。宁沉,你几时回来的?你师尊呢?”师姐虽然有师尊的模样跟声音,几乎没有破绽,但师尊平时是不会这样跟小辈们说话的。 我很想提醒她,可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 算了,我还是装哑巴好了。 “回师叔,师尊也回来了。仙都那边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弟子奉师尊之命来藏宝阁取物……” “好了,那你快去复命吧。”师姐霸气地甩了甩袖子赶他走。 宁沉低头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目送他御剑升空,我忍不住要给师姐比个大拇指。 守门弟子全程看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异常,在我们走时还恭敬行礼,“明长老慢走,大师姐慢走。” 看师姐的眼神还有些不舍,我小声劝道,“过几天咱们再偷偷来。” 她点头应着,笑得过分灿烂。 拜托别这么笑! 师尊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要崩塌了! 当天晚些时候,我才听说不仅宗主他们回来了,厉行风也回来了,而且飞星阁的夏阁主也来了。 玉清山上一下就热闹起来了,所有弟子都被召去了前殿。 师姐算是我的客人,不在弟子行列是不用去的,但她好奇想凑热闹,说自己会想办法混到新弟子里,让我别管。 我来时,前殿广场空地已经站满了人,除了本门弟子之外,还有几个飞星阁弟子。 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厉行风,他把白绯也带了回来。 不过最让我好奇的是,宗主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并无修为,衣着打扮素净,但贵重首饰不少。 又等了一会儿,人都到齐了,才听宗主开口。 “来见见你们的小师妹,姜惠。” 宗主新收的徒弟,原是荣国公主,惠本是她的封号。 如今荣国皇帝是她一母同胞的幼弟,荣国皇帝在世时,她母妃不受宠,早年被打入冷宫。 这位公主与弟弟长年与母妃一起生活在冷宫,后来帝后崩逝,先太子也没了,她弟弟被推上了皇位。 连她这个连大名都没有的公主也一并被推到了人前,成为尊贵的长公主。 可她早已厌倦宫廷贵族的生活,一心只想求仙问道,所以才自愿舍弃凡界的身份,拜入玉清宗。 宗主介绍得很简单,但一同回来的师兄弟们知道得很是详细,都说惠师妹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架子,人长得娇美,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关键是她极有天赋,测试灵根时显出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灵根。 难怪宗主会将她一并带了回来,我记得师尊好像也是天灵根。 修道一途,努力与否决定了修士的下限,而灵根品级则决定了修士的上限。 像如今同辈弟子里,有些人算起来入门时间比我还要久,可是修为却远不如我,也许是刻苦劲头比我少了一点,更重要的是我的双系灵根很难得,单是灵根天赋就让我比同辈站得更高一些。 尽管如此,我也比不上厉行风那样的天道之子,单系灵根,学任何东西都比旁人快。他入门比我晚了几十年,却在短短两年多光景里,迅速站到与我比肩的位置,甚至比宁沉这个大师兄都要显眼。 我都无法想象这个姜惠,她将来的成就会有多高,是不是会像师尊那样,成为玉清宗未来的顶梁人物?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师尊。 他似乎正跟身边的夏阁主轻声交谈,稍微侧身靠近夏阁主的方向。 而夏阁主紧紧盯着师尊的脸,双眼中的深情都快要溢出来了,一点也不做掩饰。 这样类似的表情,我在那些盯着厉行风的女弟子脸上也见到过。 一个跟我交情并不深的师妹挤到我边上,用熟络的语气悄声道,“我看夏阁主八成是对师尊有意思,那眼珠子恨不得贴到他脸上了。” 这熟悉的说法方式,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师姐,你这是?” “嘘,我给她喂了点三秋梦,现在在自己房里睡得正香呢,所以借她的模样来看戏。别露馅啊,你现在是我师姐了。” 我差点笑出来,可一想又不对,三秋梦虽说只是普通迷药,但药效太久,还不如用昏睡符呢。 正打算跟她提提建议,就听她说,“你看,宁沉对这个新来的小师妹好热情啊,他该不会是有那个什么情结,专门就喜欢小师妹这个人设啊?” 我扭头瞥向新弟子那边,宁沉挡在姜惠面前,替她拦下几个围过来的师兄们,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张着双臂把人护得紧紧的。 “管他那么多,他要是真喜欢人家,对我倒是好事一件。” “嗯?怎么回事?你跟宁沉……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快点说。” “这……”我脸色略微尴尬,实在不觉得被宁沉追着嚷着要提亲这种事有什么好往外说的,反正他也被我揍了一顿,应该早就打消念头了。 幸好宗主安排了宴席招待夏阁主以及飞星阁几位随行的客人,门中诸位长老以及亲传弟子被留下作陪,其中自然包括我。 趁此机会刚好可以摆脱被师姐追问,我冲她笑了笑,示意晚点回小玉峰再说。 她假扮的这个普通弟子身份没办法去宴席,只好撇了撇嘴,放我先走。 我一进去就被夏阁主招呼着坐到了她边上,而我另外一边坐的正是师尊。 忽然就有一种坐在父母中间参加酒宴的感觉,莫名有些兴奋是怎么回事。 我偷偷看一眼夏阁主,又扭头偷偷看一眼师尊,他俩要真能成道侣,看起来就很相配。 本来我不太喜欢这种人多且不得不要交际的场合,但看到对面的姜惠如同女版的厉行风,端着酒杯在席间到处敬酒的模样确实有趣。她模样本来就生得好看,再加上八面玲珑,说话也讨人喜欢,确如其他弟子形容的那般一点没有公主的架子。 几巡酒后,她便跟同辈弟子差不多都熟络起来,连我这个平时不饮酒的人都陪她喝了三四杯。 甚至她居然敢主动向我师尊敬酒,还能说动他真的喝了。 明明刚才我看到夏阁主端起杯子找师尊时,他都没接茬。这小丫头是真的厉害。 再后来,厉行风跟宁沉两个人一左一右围在她身边,让我有些错觉以为看到当初他们俩围着楚儿转的样子。 师尊让我服了一颗化酒解醉的丹药,“这边没事了你就早些回去吧。” 当时我搂着夏阁主的胳膊,对师尊说,“徒儿还不想回去嘛!师尊,你来闻闻,夏阁主身上真的好香啊。” 关于昨夜的宴会,最后的记忆就停在这里。 我再睁眼时,人已经在小玉峰上自己的卧房内。 从床榻上坐起来后,我扶着额头,仔细回忆了许久,深叹了口气,“以后真的不能再沾酒了。” 走出门外,我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那些回忆画面是我做的一个梦。 直到我看见师姐在不远处的药田里正弯着腰采摘成熟的果子,她保持弯腰低头的姿势看着我开口道,“你醒了?睡得可好?昨夜你可是醉得一塌糊涂啊。师尊送你回来的时候,脸色相当不好,还跟我说,让我看着你,不许你以后再喝酒了,最好是滴酒不沾!” 头突然像是裂开了一样,我哭丧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莫慌,姐现在就给你整点醒酒汤,一会儿头就不疼了。” 我看她走到另一块田里,揪下几根叶子,又在土里刨些什么东西,便默默跟了上去。 “对了!今早上,飞星阁的夏阁主还送了礼物过来,那时你还没醒,我就用你的样子出去接了。都是好东西,放你房里了,记得去看一眼啊。”她直起身子对我说道,像是才想起来这事儿。 我嚎了一声,转身冲回屋里,真不想见人了,太丢脸了。 师姐跟了进来,一边准备她说的那个醒酒汤,一边继续说着,“你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咱们去演武场啊!” 我捧着自己的脸看着她,无声抗议,表示自己不想出门。 “听说今天宗门大课很热闹,就因为新来的小师妹去上课了,好多没课的人都挤那儿去看热闹了。那演武场那边肯定就没什么人了,咱俩去练练呗!你该不会是想回到师门就偷懒吧?” “练!”我立刻有了动力。 丢脸算什么,练功绝对不能偷懒。 第57章 演武场小风波 玉清宗以法修为主,所以演武场的设置也是有讲究的。 就比如中间这个最大的场地,周围一圈布了阵石,平时不会开启,但如果有人上去斗法时就会自动形成结界,以免斗法时的灵力余波震荡影响外面围观的人。 这是为新弟子考虑的安全防护,同时结界里的人一旦出现生命危急的情况,结界会自动变幻成固灵阵,也算是变相地阻止斗法继续,保护了弱者。 师姐从一旁的武器架上随便抽了一杆长枪,“这是我最不熟的兵器,你全力攻过来,所有的招式不要保留。” 要是其他人这么说,可能会被认为是挑衅,但面对师姐,我知道她哪怕是只出一半力,我都够呛。 所以接下来的较量,我一点都不敢马虎。 我深知自己不具备近身作战的能力,尽可能地跟她保持距离,不管是纸人还是符箓,只为绊住她一时三刻给我留下布阵的空隙。 在阵法顺利运作之下,我的胜算至少可以高出三成。 只可惜我念动口诀,用出了全力,仍然像是一头天真无邪的羊羔在比自己数倍大的猛兽面前蹦来跳去,所有的行动都在它的掌握之中,生死也在它的一念之间。 这种实力差距带来的威压,有一瞬间让我生出了恐惧感。 思维像是停了一息,身体先行动了,把白泽给放了出来,并且给它施了攻击的指令。 白泽现身时,场内雷云密布,光线也被遮蔽,仿佛一下变成了黄昏。 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学了这新招式,但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按头暴揍。 白泽并没有牵制住师姐的行动,反而让我直面她灵力的强大。 所有的符箓跟阵法都抵挡不住她的反攻,我败得明明白白。 她一把捏散了缠在胳膊上的灵咒链条,上前几步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我,才真心赞叹道,“出窍期能跟我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连续使用高阶术法,灵力抽得太快,我像是饿了几个月的人,浑身无力,双腿发软。 “不过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个打法很有问题,实战时会很吃亏的!”说着,她塞了一颗愈气丹进我口中。 吸收了药力,我重新有了些力气,才将白泽收了回来,反问道,“哪里有问题?” “没有策略的输出,完全就是盲打。你知不知道为何修仙界中公认同境界中剑修最强?” “呃……因为剑修更擅长实战,更容易达到心无旁骛?”我猜的。 “你这话也算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吧,但不是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剑修的所有招式都可以当做杀招来用,一旦开战,不会给自己留退路,以攻代守,招式与招式之间循环配合,达到伤害输出的最大化……” “等等!前面那些我还能明白,后面那些什么招式什么循环配合,我就听不懂了。” 师姐歪着脑袋看着我,沉吟片刻,像是找到了合适的措辞,才继续解释道,“好比你去西江月吃一餐饭,有荤有素还有汤。这些就是不同的招式,吃进嘴里让你有了饱腹感,就是对敌人造成的伤害。你口袋里的灵石就只有那么多,选择何种菜式搭配,能让你的饱腹感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最大值,就是招式之间的配合!” “哦……原来是这样!我好像懂了!” 我们俩正讨论着,一旁突然传来拍手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扫地的杂役女弟子,把扫帚杆夹到胳膊底下,正望着我们的方向兴奋地鼓掌。 我跟师姐一起投去的目光,似乎让她吓到了,脸上的表情一僵,赶紧抓起扫帚,向我们行礼,“二位仙长请见谅,我不是有心偷听的……对不起……” “没关系。刚才我说的那些,你都听懂了?”师姐有些意外,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山上的杂役弟子原是几年前大开山门招揽来的外门弟子,没有通过大选测试或是入门一年之后修为仍不得突破,但又不甘心被遣回故乡便留下来做了杂役,基本上只能干一些粗重体力活。 教授宗门大课的长老很喜欢罚弟子去做清扫,要么是不许用灵力纯手动干活,要么是可以用灵力但一扫就要扫十几座山峰。 所以,剩给杂役弟子的那些活计应该都不算辛苦了。 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再打量她瘦小的身躯,还有长期在户外干活脸上的晒斑,以及粗大的双手关节,都说明她的日子应该不是那么轻松。 被师姐问话,她越发紧张,先是点头,又赶紧摇头,然后就借口要去干活,想要逃走似的。 “别走!”师姐叫住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听到这儿,她急得都快要哭了,“我真的没有故意偷看你们……我真的没有……” 师姐跟我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何会吓成这样。 在我的记忆里,玉清宗上下都是好人,同辈弟子之间基本上不会有吵架脸红的时候,虽然也有人会在背后说些闲话,但不会有真的坏心思。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想要为难你。你叫什么名字?”师姐声音放轻了一些,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悄悄施了一个静心术。 那小丫头的情绪渐渐缓和,怯懦地抬头,小声答道,“春生。” “就只是春生?”我下意识问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 春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眼里噙着泪。 这时,演武场入口处陆续有其他弟子走进来。 “我……我要去干活了……”春生急忙拿着自己那些工具转身贴着墙角往反方向走去,脚步飞快,生怕被其他人注意到了似的。 师姐望向我,脸上的神情与我一样都对春生的这种态度很是疑惑,也很是好奇。 “沈星叶!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隔了老远,宁沉一眼就发现我,语气也很不客气。 我扫了一眼他背后跟着一群同门,不好明着发作,只能堆起一个假笑,“我最近没有报课,就想着来演武场练一练。难道现在有新门规了,用演武场的场地还要跟谁报备不成?” “哈,大师姐在,那刚好!我们带小师姐来参观呢,不如就请大师姐给我们演示一场吧?”有人提议。 这时,我才注意到宗主新收的女弟子,姜惠也在人群里。 姜惠朝我微笑示意,似乎想要上前跟我说话,就听见又有人开口。 “厉师弟,你怎么把外人也带到演武场来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过去,望向后来的厉行风。 他身边跟着白绯,两人衣着颜色相近,好似一对金童玉女让人眼前一亮。 厉行风还没有答话,立马就有与他关系好的弟子打抱不平,“这位白姑娘是厉师弟的道侣,也算是咱们自己人了。要说外人,大师姐不也带了外人来,你们怎么不敢说?” 所有人一下又望向我这边,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姐,她这时用的是很普通的女子容貌,将修为也隐藏了,在其他人眼里跟普通凡人没啥区别。我们俩都不打算在身份的问题上过分高调,于是很默契地就先告辞了。 离开演武场之后,我正打算跟师姐一起先回小玉峰,就听见脑海响起一道声音。 【玉清宗弟子勾结魔族,这件事若是明昭真人知道了,会不会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是枯叶大师的声音,确切地说,是枯叶大师的心魔。 他用的是传音密语,只有我能听见。 “小叶子,你怎么了?”师姐见我愣在原地,疑惑问道。 “没,没事。”我第一反应是向她撒谎,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枯叶的传音是单向,我探不到他的位置,只能听着他的声音继续说道,【今夜子时一个人来百花岭,否则龙姬就在玉清宗的消息就藏不住了。】 百花岭就在玉清山附近不到四五里的地方,虽然近,但刚好已经出了护山大阵的范围。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却又觉得奇怪,他是如何看出师姐的身份。 师姐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不如晚些时候咱们去杂役弟子房去找春生,好不好?” “哦,好。”我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的身份问题?”她的话让我猛地一惊。 “啊?” “放心,一会儿我再变个样子,到时候就说我是你新收的杂役弟子就好了。这样以后我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你一起进出了?”师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原来她指的是刚才演武场里有人说她是外人的事,我松了一口气,“那太委屈师姐你了,不如我去求师尊,让他也收你做徒弟,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同门了。” “一个身份而已,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而且我早就把你师尊当做是我师尊了,什么你的我的,这么见外。” 我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既然枯叶能发现师姐的身份,那师尊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师姐,之前你跟师尊单独说话那会儿,他有没有看出什么?” “嗯。”她应得太快,太过自然,我都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意思?” “他可是明昭真人啊,一个神品法宝的伪装效果他都看不破那不是笑话了?对你师尊有点信心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师尊他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用口型无声说出龙姬两个字。 “嗯啊。”她一脸无所谓。 我彻底懵了。 第58章 出息了 我抓住师姐的胳膊,尽量压低了音量却也差点没绷住,话问出口时声调特别尖,“师尊他真的知道了?他知道了?那有没有对你……对你……” “小叶子,你冷静一下。”她反手握住我的胳膊,“我又不是真的龙姬,我是你啊。只是现在被人强行按在了龙姬的骸骨里面,帮她恢复了她的肉身,然后暂时借用她的这具身体而已。” “你……你也是这么跟师尊说的?”我好像稍微能镇定一些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师姐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还冲我抿嘴一笑。 “他能信?” “我觉得他应该是信了。” 看她自信的样子,我有些慌。 万一师尊没信呢,说不定他会以为我现在已经跟魔族勾结,走了仙盟前任盟主的老路,说不定他已经在准备清理门户了。 难怪自从他跟师姐单独说话之后,这两天他都没有单独召见我…… 师姐猛地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把我拍了个踉跄。 “你瞎担心啥呢!师尊要是觉得我是魔族,还会放心让我跟你住在一起吗?你这脑子!” 也对,师尊对我总是慈父一般的关心,怎么可能放任我跟魔族在一起。 “要不,我去问问……探一下师尊的口风?” “你别找没趣,夏阁主还没走呢,你不想要个漂亮师娘?” “夏阁主在听云峰?”我有些激动了。 “应该吧,不过人家这次都亲自到玉清宗了,师尊再迟钝也应该明白了。这种事我们旁人还是不要过分插手,以我当红娘的经验,还是不要当红娘得好,免得帮倒忙。” “红娘是?” “媒人的别称。” 话题似乎扯得有些远了,看师姐满心期待师尊跟夏阁主能发展出一段姻缘,我想起刚刚枯叶传音来的邀约,犹豫再三便告诉她了。 “这妖僧的心魔到底想干嘛?堂堂枯叶大师居然没能把心魔收服了,还让心魔到处瞎跑?” 我默默点头,心中腹诽这沙毗门的佛修也很一般嘛,连自己的心魔都对付不了。 “还有你!”师姐突然吼了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他什么时候传音给你的?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你是不是还想着晚上一个人偷偷去自投罗网啊?” “不……不是……”我心虚地不敢看她。 “他给你传音的时候,应该就在玉清山附近,这会儿已经跑没影了。今天晚上,我替你去看看,你!不!许!去!” “那你小心啊。” “我虽然不一定打得过他,但保命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把我逼急了,说不定激发出潜力来,真就把他灭了。但我听说,心魔这东西,只能由本人来灭,否则好像……有些麻烦。”见我的表情逐渐凝重,她改了话头,“总之你放心,我去总比你个小傻瓜去要安全多了!” “我也不傻。”我弱弱地反驳道。 “行了,大聪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那要不要告诉师尊?” “当然不用,师尊知道了,我们还玩个屁啊!” 当天晚些时候,我跟师姐还是按原计划去杂役弟子院找春生。 春生被叫出来之后,像是受惊的小麻雀,睁着一对大眼睛望着我们俩,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反倒让我们有些愧疚。 “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上前一步,“之前忘记跟你介绍,我是明昭真人的徒弟,我叫沈星叶。” “我认得仙长你,上一届宗门大比的魁首。”春生小声应道。 “你不用叫我仙长的,既然你已经入了门,叫我沈师姐就好了。”说着,我忍不住朝师姐眨了眨眼。 “不……不……我只是没用的杂役,怎么敢称自己是玉清宗弟子。”春生垂下脑袋,语气很是卑微。 师姐将手搭在她肩上,用灵力试探,疑惑道,“你明明是三系灵根,为何没通过入门测试?” 听到这话我也愣住了,既然是三系灵根,只要努力一点进内门都不成问题,为何连外门弟子的测试都没有通过,反而只做了一个杂役?难怪她会对演武感兴趣,但她明明有天赋,却…… 春生的表情先是震惊,随即变得有些窘迫,脸颊涨得通红,却抿紧了唇不再答话。 “小叶子,你想不想收个徒弟?”师姐转头问我。 “宗门规矩,至少要合体期以上的境界才有资格收徒,我现在还……” “还差两个小境界而已,我帮你!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进阶合体期,先预定个徒弟怎么样?” 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望向春生,语气尽可能地温和,“春生,你很有修炼天赋,我想收你做我的首徒,你愿不愿意等我到合体期……” “愿意!”春生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眼泪不止地往下流,身子也不住地轻颤着,异常激动。 我跟师姐一起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擦拭眼泪。 “我先带你去拜见我师尊,向他老人家说一声,给你先记名,等我突破境界之后……” “这怎么好?不敢劳烦明昭真人!”春生怯生生地开口,又因为自己打断了我的话变得格外紧张,立马用手捂住嘴。 我笑了,“你该叫师爷了,不妨事的。师尊他人很好的,既然我俩有师徒的缘分,那也不能让你继续住在这杂役弟子院里了。” 师姐也赞同道,“那你就先带她去师尊那里过个明路,住所什么的到时候随便安排。我就先去准备一下今晚的事,一会儿咱们小玉峰上见。” “好!”我御剑带上春生往听云峰方向飞去。 一路上,我紧紧牵着春生的手,能感觉到她身子一直在抖,不知是在哭还是怕。 “没事的。”我一边小声安慰她,一边将速度放慢一点。 到了听云峰,我先用灵力探了探,确认没有其他人在,便领着春生进去找师尊。 师尊听说我的意图之后,伸出手掌隔空测了一下春生的资质,得出与师姐看到的同样结果。 再加上我从旁补充春生她十分有天赋,不该被安排在杂役的位置上蹉跎时光,师尊便也同意了。 “只是依着门规,你现在还不够收徒的资格,就让这孩子先跟着为师,等你进阶到合体期,再把她交给你。” 没想到师尊居然愿意帮我带徒弟,我更是求之不得,忙行礼道,“多谢师尊!” 见一旁的春生还愣在原地,我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傻瓜,还不快谢谢师爷!” 春生这才恍然,立马就要下跪行礼,被师尊一扬手虚扶起来,“免了,吾这一脉不讲这些虚礼,留着等你拜师仪式时才拜吧。” 我将春生扶住,开心地笑着,又小声对她说道,“是吧,跟你说了,你师爷人很好的,不用怕。” 师尊望向我,正色道,“星叶,你如今也是要当师父的大人了,该拿出师父的担当来。为师可以帮你照顾徒弟,你自己先准备一份手抄的玉清诀。” “啊?”竟然还要手抄?总觉得师尊好像在故意刁难我。 我这笔平时除了画符箓,已经多少年没正经写过字了,居然要给自己刚定的徒弟手抄入门心法,不是摆明了要我丢人吗? “难道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做人师父?”师尊微挑眉梢。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上前去摸摸看,他到底真是我师尊,还是师姐变的。 “徒儿这就去准备。”想法只是想一想,师尊的话肯定还是得听。 我转身要从师尊洞府退出去时,春生下意识地想跟我一起走。 就听见师尊唤她,“春生留下。吾要传简知会宗主跟钱长老一声,你过来伺候笔墨。” 我朝春生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听话。 预定徒弟这件事,顺利得不要太顺利,而且还能让师尊帮忙先教着,也算是春生的福气。 想起我当年刚上山那会儿,每次去上宗门大课的时候,周围弟子都会向我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彼时年幼的我还不懂那些目光的意思,后来才知道他们是羡慕我能被师尊收做徒弟。 等我回到小玉峰的时候,师姐还没回来。 我就先开始抄写玉清诀,幸好入门心法字数不多,眼看入夜了,我刚放下笔,就看到师姐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你这是……”我盯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仍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冲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用你的宗门贡献换了点材料,顺便炼了些丹药。” 药盒被她直接放在我的桌面上,一眼扫过去都是炼气期、筑基期用的固阶灵丹,分明是给春生准备的,难怪要去宗门商铺里换材料了。这种初阶材料只有在宗门内才找得到上乘货。 “春生也算是我半个徒弟,这些东西就由你交给她吧。” “她被师尊留在听云峰上了,明早我就给她送去。” “我猜到了。看来师尊是真没心思谈恋爱,想拿徒孙当挡箭牌。” “这你都知道?” “他毕竟也是几千岁的老人家,要真对夏阁主有心,孩子都生一打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有道理。” “不过也说不得各人缘法,万一铁树开花呢?” “那也挺好的。”我点着头。 “呐,这些是给你的。别说我不疼你,抓紧时间好好修炼。”她将一盒丹药摆到我面前,顺便低头看了一眼我之前抄写的玉清诀,“哎呀,你这字啊……狗刨得都比你整齐!” “这才是符修的风格!”我嘴硬道。 “我瞧瞧,你这抄的是玉清诀?写成这样给鬼看啊?还是要给上面的仙人看啊?” “行了,我这就重抄一遍,求师姐给我留点面子。”我被打击得快要哭了。 第59章 新的幻象出现 师姐提前下山,说是去百花岭附近蹲点探查。 我则继续抄写玉清诀,这一回拿出做人师父的气魄来,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 一遍两遍不满意,就多写几遍,不知不觉间我在抄写心法时,也跟着疏离了好几遍灵脉气息,整个人都觉得清爽许多。 看到外面青天泛白,又多等了一会儿便先去听云峰,把玉清诀跟丹药一并交给春生。 小丫头感动得热泪盈眶,嘴唇哆嗦了半天,“谢谢师父。”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谢,跟着师爷好好学。我也要去努力了,争取早点来接你。” 师尊安排春生先去用早饭再换衣裳准备去泡寒泉,才得空跟我单独说几句话。 “星叶,切记修行不可急躁……” 一番殷切嘱咐下来,我连连点头。 “不论何时,不论何事,你若有麻烦或困惑,都可以来找为师。”说完,师尊把修补好的镜子递了过来。 这法宝变得比以前更高阶了,镜面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来曾破损过。 “好厉害!比原来的还要好!”我接过镜子,在手里把玩起来,仔细摸着背面的雕花纹路,心道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珍惜。 “不过是精炼了一回,功效稍微加强了一点。你要是对炼器有兴趣的话……” 我赶紧打断师尊的话,“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没办!徒儿就先告退了。” “好,你去吧。上次给你的丹方秘籍记得看熟,过些时候,为师要考你的。”师尊微微笑着。 我露出一个苦笑,“师尊,您也知道,最近事多,才从外面回山,我还没来得及……” “所以为师这次没提,不是还给你留了时间吗?”他顿了顿,才重复道,“下回再考。” 怎一个愁字了得,师尊要是考符箓或者阵法,甚至考法剑,我都不会这么愁。 在回小玉峰的路上,我撞见夏阁主跟随行的弟子,赶紧解除御剑,上前行礼。 “见过夏阁主,您这是要去听云峰吗?” “原来是星叶啊,我打算要回去了,正要去跟你师尊辞行。” “啊?怎么不多玩些日子?”我脱口而出,忽然想起人家是一阁之主,行程自然是很忙的,哪儿能闲到在别人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正打算说点什么补救,却见夏阁主笑得很开心,“若有机会定要到我飞星阁来做客。” “有机会晚辈定去拜访,”想了想,我又补充道,“晚辈与陈姝羽师妹在黄龙秘境中多次合作,跟她很是投缘,还请夏阁主替我问声好。” “一定替你带到。” 我看夏阁主也没有与我继续闲谈的心思,眼神总往听云峰的方向飘,便让开路,“晚辈就先告辞了,夏阁主请。” 没走多远,在进小玉峰的主路上,我看到一个徘徊的身影。 “姜师妹?”从云端落下,我主动向她打招呼。 对方见到我时,一改之前不安神情,落落大方地迎了上来,“沈师姐,你回来啦,我等你半天了。” “你有事找我?那进去再说吧。”我指着峰顶屋宇的方向,引着她回到我的住所。 在我准备灵茶招待她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沈师姐,接下来我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倒茶的动作一滞,很快恢复自然,我望向她,“那你先说说看。” “厉师兄的道侣白绯与魔族勾结,挖了我的灵根。厉师兄包庇妖人,祸延整个玉清宗!”她表情无比严肃认真,“虽然这些事现在还没有发生,但很快就会真的发生了!” 听到这些话,我内心震荡,但明面上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将茶杯送到她面前,“你是如何得知这些?” “我说不清楚,也许是天灵根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总之我就是知道,好像自己亲眼见过未来一样,又好像是一场梦,但十分的真实。” 我开始思考姜惠的话,陷入了沉默。 她有些着急,站起身来,抓住我的胳膊,“在我看到的景象里,其他人都不相信厉师兄会做出伤害宗门的事情,只有你站起来指责他。所以我才来找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样吧,我会去调查白绯的事情,你先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单独行动,出入都要跟其他同门一起。”说着,我拿出一打替身符一打防御符塞到她手里,“这些初级符箓,只需一点点灵力即可激活。你现在刚刚炼气期也用不了太高级的东西。” “多谢……师姐……”她双手捧着符箓,表情有些受宠若惊,说话都不利索了。 想起白绯之前的手段,我担心她可能会故技重施,就将五仙令也一并放到姜惠手里,“这个法宝是一位前辈所赠,无需额外消耗,只要佩戴在身上即可生效,能抵御一切毒物。这段时间就借给你防身。” “这是很贵重的法宝吧?师姐,这个我不能收。”她瞪大了眼睛,连连推辞。 “只是借,我可未说要送你。若白绯真有问题,她必不能留。到时你再还我就好。” “那我就厚颜领受了。”姜惠朝我赧然一笑,“还以为你会当我失心疯,说胡话……” “你没有生病,此前也从未见过厉行风与白绯二人,不可能是因私怨故意中伤。而且我也不是执法长老或者宗主,你没必要特意到我面前来胡说。” 我没告诉她,我自己也曾看到过一些逼真的幻象,皆是与厉行风有关…… 让我不得不信,真的存在一个叫做剧情的无形力量在操控着一切,屡次想要将厉行风推上与师门决裂的那条路上。 姜慧望向我的目光,带了几分崇拜。 想着这些事情都需要暗中进行,我提醒她之后还需要多留意身边的人跟事,“如无必要,今日你在我这儿说的这些话,暂且不要先跟别人说。” 毕竟都是没有发生的事,但白绯在去尚京的路上确实打算对我下手,她的那条灵蛇还在我这儿呢。证据在手,由我出面追查,总比姜慧凭一句幻象就跟厉行风闹翻了强一点。 “嗯,我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姜惠在我的安慰之下,脸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我亲自将她送回了她住的珠影峰。 看到她被安排的住所离厉行风很近,我便出主意让她找个借口去跟宁沉换一下。 宁沉的住所在珠影峰的另一侧,与厉行风的房子几乎是南北相对,也跟宗主所在的青龙峰更近一些。 为了等宁沉,我又陪姜慧待了一会儿。 接到传音的宁沉御剑而来,落地时,他看到我也在,面色微微不虞,“沈星叶,怎么哪儿都有你?” 姜惠抢着替我说话,“大师兄,是我一个人有些害怕才求沈师姐陪我一会儿。” “珠影峰上有什么好怕的?这四周都有结界,蛇虫鼠蚁都见不到……” 我直接无视宁沉,转头朝向姜惠说道,“我先走了,若还有事,可传音给我。” “好,那我就不跟师姐客气了。”姜惠摆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丢给宁沉一个背影,我便御剑离开了。 本来还想联系一下师姐,问问她百花岭那边有什么情况,结果子母螺也没有回音。 我便去听云峰上找师尊,结果师尊带着春生一起出去了。 师尊给我的留书边上居然还放着夏阁主给师尊的留言。 很明显,似乎是我早上前脚从听云峰离开之后,师尊后脚就走了。 不过我明明记得他是打算安排春生先去泡寒泉,淬洗筋脉的,怎么突然就出门了,连夏阁主都没来得及跟他当面话别。 忽然想起师姐的评价,难不成师尊真的是在躲夏阁主? 本来还想找师尊商量一下,看来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往山门方向去时,半道上忽然听见有人惊呼,声音从高空传来。 我抬头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女子身影刚好从仙鹤坐骑上摔了下来,那仙鹤似乎受了惊吓,完全失控了。 当时我没有多想,立刻御剑飞了过去,将坠落之人接住,缓缓回到地面。 这才看清我抱着的人,正是白绯。 不远处一队巡山的弟子也听见动静赶了过来,“方才是怎么回事?何人惊叫?” 我指了指那边已经一头窜进树林中的仙鹤,“好像是坐骑受惊,她从上面跌下来,被我接住。” 白绯脸色青白,望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敌意。 在我刚解释完之后,她立刻反驳道,“不是这样!是她御剑突然冲撞过来,吓到了我的仙鹤。” 巡山弟子里自然有认识我的人,小声嘀咕,“这凡女是谁啊?敢这么跟大师姐说话?” 领队的人脸色也略带尴尬,“是不是误会了?” “你们玉清宗便是这般欺负人吗?”白绯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泫然欲泣不似有假。 “怎么回事?”宗主的声音传来,我一回头便看到宗主与几位长老同行,厉行风刚好也在。 厉行风几乎是冲过来,从人群里一把牵住白绯,将她带离,迅速与我们几人都拉开距离,仿佛我们是要吃人一样。 巡山的领队赶紧朝向宗主解释,“启禀宗主,弟子几人在巡山时听见有人惊呼,方才过来查看便见大师姐扶着这位姑娘,说是她的坐骑受惊,她跌落下来,大师姐接住了她。” 戒律堂陈长老看向我,“本尊方才倒是听见有人说,是你御剑冲撞所致。沈星叶,可有此事?” “是与不是,还请长老施展流光回影,自然就能看清谁在说谎。”我的语气有些冲。 第60章 带到戒律堂 陈长老立刻就不满意了,他还没说话,旁边的宗主开口了。 “沈星叶,你师尊才刚刚跟本座说你打算收首徒,人选都已经定好了。可你这目无尊长的样子,哪儿有资格收徒?” “弟子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无对陈长老不敬之意。”我依旧冷着脸,并不打算示弱。 厉行风见状,插话道,“启禀师尊,刚才的事可能只是误会,绯儿她吓坏了,许是没看清。” 有两个巡山弟子捉住了乱飞的仙鹤,拎了回来。 可怜的鸟儿被施了昏睡术,重重地被丢在了地上。 “要我说,这等灵兽以后还是不要给凡人使用了,万一出了岔子,不管是谁受伤都不好。”周长老当起和事佬,“咱们才送走飞星阁的客人,一堆人都挤在山门口像什么话。” 白绯在厉行风怀里原本嘤嘤小声哭泣,听到这里被气到忘了哭,哭声戛然而止。 我无意间瞥了她一眼,刚好与她微愣的表情对上,她才反应过来扯着厉行风的衣领继续哭,越哭越大声。 “风儿,你带她去医庐看看。”宗主对厉行风说话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厉行风谢过之后赶紧带着人走了。 我这边也打算要走,却被叫住。 “就算不是你的错,对待同门亲眷如此针锋相对,你觉得自己做得对?陈长老只不过是问问你,你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宗主跟我说话的时候便恢复了之前那种冷冰冰的语气,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去戒律堂思过室面壁三日,想清楚了再出来。” 我抿紧了唇没有回话,在脑海里飞快地搜寻词汇,真想骂人。 一旁的周长老出言提醒,“星叶啊,还不领罚?” “方才我听见声音的时候,就见她已经往下掉了,我御剑去接住她,还接错了?” 宗主瞪向我,提高了声音,“罚你是不敬尊长,不是御剑的事!你不服?” 陈长老一旁阴阳怪气道,“说她一句,能顶两句。下次倒要当面问问明师弟,平时教徒弟也是这般费劲吗?” 我皱紧眉,心中怒火已经快燃到顶点了。周长老上前两步,背对着宗主他们,不停地向我使眼色。 戒律堂的弟子依令走到我面前,出示惩罚符箓。 一道灰色的灵符,十分的刺眼。 “就三天,忍忍就过去了。”周长老小声劝道。 “这罚弟子领了!不过眼下弟子有一件要紧的消息想要上报,事关玉清宗内务安全!”我绕过周长老,向着宗主的方向郑重行礼。 宗主盯着我,像是在考虑我的话,片刻之后,他才对陈长老吩咐道,“先带去戒律堂。”说着又用傲慢的目光重新瞥回我的脸,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不再多言。 一行人到了戒律堂之后,无关弟子都被遣了出去。 宗主与几位长老坐于堂上,而我则像个犯人一样立于堂中。 “有何事上报?” “厉师弟身边那位姓白的姑娘,原是魔教圣女,后因魔教内讧被牵连,受了重伤,灵根被废……”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宗主打断,“你说的这些,风儿早已向本座禀明,那位白姑娘受伤也是为了解救当日困在秘境中的弟子,才被魔族视为叛徒。” “那宗主可知道她打算用邪术强占他人灵根?” “打算?沈星叶,旁人的打算你如何得知?”陈长老插话道。 “尚京之行时,白绯就曾向我出手,如今她更是在打门内女弟子的主意!” “本座派你们去尚京已是数日前的事,为何当时不说?”宗主冷冷地盯着我,音量也提高了几分,很是不满。 陈长老趁机开口,“她白绯如今修为尽失,与凡女无异,本尊倒是好奇,她如何能对付得了你?别说是你,就算是新入门的任何一个弟子,都要比她强些。偏偏是你御剑冲撞他人时,才闹出这指认攀扯的罪状……”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如听听她有何证据。”周长老还在替我说话。 宗主突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急事,腾地起身,只丢下一句给陈长老,“此事交由师弟处置,本座还有事,就先走了。” 其他几位长老都跟着起身,向他行礼。 只见他走出几步之后,停下回头对其他长老道,“你们几个也随本座一起出去吧,既然进了戒律堂,旁人便不必插手。” 周长老脸上表情错愕,不甘心地望向我,用口型无声说道,服个软。 他们一走,陈长老也不再啰嗦,直接打算对我用刑罚,惩戒我不敬尊长之罪。 “长老不追查白绯的事了吗?”我反问道。 “当初你与厉行风那些勾勾缠缠的事情,本尊没在宗主面前提起,也算是给你小辈一点面子。说到底,就是女子争风吃醋,难道还要把他们都叫到戒律堂来,让你们如市井泼妇那般当面吵闹一番?真是荒唐!”他挥了挥手,招呼戒律堂的弟子,“上刑!” 原本我已经准备把白绯的灵兽袋交出来,听了这些话只觉得没有必要。 他根本就是借机逞威风,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于是,在默默接受了十下鞭笞之后,我被锁进了思过室内。 手脚上拴着特制锁链暂封了身上八成修为,只是为了保证接下来几日断水断食的情况下我都能活着,否则应该会对我用封灵术,一点灵力都不给我留了。 思过室的房门关闭之后,四周便陷入了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光。 我忍着后背的伤痛,拿出子母螺来,结果师姐那边依旧是没有回音。 她可千万别出事啊。 喂给自己一颗止血丹药,这种情况之下炼化药力的效果极差,伤势恢复得很慢,但总比没有强。 思来想去,还是我行事太冲动了些。 白绯如今跟厉行风可视为一体,我当着众人面说白绯有问题,那不就是在说厉行风有问题,约等于在打宗主的脸。宗门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厉行风深得他的器重,已经远超过他的大弟子宁沉,甚至可以说是偏爱。 倒也不算我以小人之心无端猜忌,我们这位宗主的心眼儿确实比针尖也大不了多少。 早些年间我就听说过前代宗主,我的师爷,选继任者时本属意于我师尊明昭真人,只因我师尊志不在此,不耐烦经营门派与调理人际关系,所以长年在外游历。 我便是他在外游历时捡回来的,跟着师尊回山那时,师伯刚继任宗主之位没多久。 修仙界只要提到玉清宗,最先想起来的不是他这个宗主,而是明昭真人。论修为论样貌论人品,怎么看都是我师尊更胜一筹,或者说是师尊太过出众,在同辈中一骑绝尘,其他人都望尘莫及。 总之,一开始确实有些人说闲话,玉清宗宗主之位是明昭真人不要才轮到他的。 当年我还年幼并不太理解这些话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宗主对我态度一直冷淡,恐怕心里是有疙瘩的。 戒律堂的陈长老也是因为前任掌事在镇魔大战中陨落才得承此位,我很怀疑他最大成就便是将门规背得特别熟,其余便再无建树,偏偏又最介意旁人对待他的态度。 算了,也是我该有一劫,不能大意。 我长叹一口气,盘腿坐好,开始调息。 直到门外传来一些声响,让我重新睁开眼,只见一小团微弱的灵光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一个纸片小人飞到我面前,呼的一下长出人形,变成宁沉的模样,透着点幽幽荧光。 “我并不是担心你,只是惠师妹托我来看看。”宁沉的纸影人如此说道。 “告诉她,我没事,不必担心。”我又闭上眼,没什么兴趣跟他搭话。 “沈星叶!你……活该被陈长老罚你不知礼数,我特地来探望,你连话都不肯跟我说吗?” 我再次睁眼,与宁沉一模一样的纸影人已经蹲在我面前,离我很近,五官都快要拧在一起,很是愤怒。 “不是姜惠师妹托你来的吗?你话也带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快走吧,让戒律堂的弟子看到了不好。” 我是真的不想再说话,后背上火辣辣地疼呢,血是止住了,但伤口还在啊。 纸影人绕到我背后,我赶紧挪了挪身子,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伤痕,“你干嘛?我喊人了!” “闭嘴!”他冷声喝道,单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一丝一缕灵力缓缓渡到我体内,开始帮我疗愈后背的伤口。 思过室里的禁制是限制我自己的力量,却无法阻拦外来力量。 “宁师兄,你这样……要是让陈长老或者宗主知道了,小心连你一起罚。” “他们不会知道的,我人又不在这儿。”他顿了顿,低声嘟囔道,“你这脾气越来越坏,没人会喜欢的。” “那我可要谢谢你,千万别喜欢我!”我冷笑了一声。 “沈,星,叶!”他像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我的名字。 背后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几乎感觉不到疼痛,纸影人的灵力也渐渐耗尽,光芒越来越暗。 最后我听见他像是叹了一声似的,便彻底陷入安静。 我回头看到纸影人已经退回最初纸片人的形态,最后一点灵光燃尽时纸片也消失不见。 真是莫名其妙,这宁沉,非要让我再欠他一次人情,烦躁! 第61章 师尊回来了 原本以为我至少要在思过室内待足三天才能被放出来,结果只待了一天一夜就被师尊领了出来。 为此陈长老很是不满,甚至跟师尊吵了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师尊动怒的模样,他就那么看了陈长老一眼,甚至都没有开口。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住了陈长老的脖子,让他把说到一半的话全堵在嗓子眼里,脸都憋红了,却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说实话,当时我悄悄瞥了师尊一眼,看到他的侧脸,我都有些害怕。 他的眼底有杀气,好像下一瞬真的会把人脑袋削掉。 最后我整个人是被师尊提着离开的,他御剑起飞升至半空之后,陈长老才瘫在地上哀嚎了一声,“明昭你欺人太甚!” 我被带回了听云峰。 春生看我们从云端落下,激动地迎上前来,“师父,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你……” 刚想伸手去拉她忽然觉得胳膊怎么这么沉,都抬不起来,目光下滑我才发现自己还在师尊怀中,他一手正捉着我一边胳膊,另一手揽住我另一侧的肩,用的劲不小,根本没给我留多少活动余地。 这姿势仿佛是我受了极重的伤,自己都不能动弹了似的。 难怪春生看到我时一脸的担忧。 我仰起脸望向师尊,“我真的没事,师尊,可以松开了。” 师尊垂眸,没有应答,却松了一只手,将我往前送了两步,春生赶紧接手,搀扶住我。 “春生,替你师父仔细上药。”师尊将一盒伤药递给春生,然后才对我轻声嘱咐,“为师去宗主那儿一趟,你且先在听云峰养着。” “小伤而已,都已经好了,真不要紧……”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御剑飞走了。 我抓紧春生的胳膊,“你说师尊他该不会跟宗主打起来吧?” “师爷很生气,但应该不会打起来,咱们可不是那些不讲理的人。” 我忍不住瞥了春生一眼,这熟练的阴阳怪气与之前在演武场第一次瞧见她那副怯懦怕生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还是听云峰养人,我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咱们先进去吧。” 等春生给我上药的时候,我才知道虽然我与她才两日没见,但她跟师尊一起去了一处秘境历练了三个多月。 难怪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我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刚上山的那段时光,也曾被师尊带进秘境。 不过彼时的我可没有春生这般从容,第一次入秘境吓得魂都没了,虽然是怕,却强忍着不敢流露出一丝畏惧。因为我更怕自己表现不好,就会被师尊抛弃。 听我夸她,春生反而不好意思了,“师父说哪里话,我毕竟已经在山上待了二十几年,你那个时候只是个孩子呢。” “不关年纪的事,你确实比我更有天赋。若你如我一样从小开始修炼,成就肯定早就在我之上了。对了,春生,我一直好奇,为何你会没通过测试呢?” 她笑容一滞,表情有些犹豫。 “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既是师父问了,徒儿当然要说的。”她急急开口,“希望师父听完,不要生气。其实……” 原来她当初为了赚一枚灵石,就把入门名额让给了旁人。 有了灵石再下山换金银,她一家十几口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被仙人选中离家,也只是为了吃一口饱饭,她曾经亲眼见过因为吃不饱,家中大姐二姐被父母卖给人牙子换点口粮。所以当有人告诉她,只要她隐瞒自己的灵根主动退出就有钱拿,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凡界的家人。 那么多的钱,够他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再也不用卖掉家中余下的兄弟姊妹来换吃食了。 哪怕她在玉清宗做一世杂役,与修仙再无缘分,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我沉默了。 “对不起,我惹师父不开心了。”春生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不是,我不开心只是替你不值。” 一枚灵石,不过能换一千金,却要断送一个人的仙途。当时抢名额的那人真是歹毒,才一枚灵石! 内门弟子每个月都能领到两枚灵石!若她当日通过测试,顺利入门拜入哪位长老门下,二十年光景至少已有四百八十枚灵石啊! 不过也怪不得她,若是当年混在乞丐堆里什么都不懂的我,被人用一千金换取与师尊上山的机会,可能我也同意了。 人尚无知时,自是鼠目寸光,怎会有远见预知将来,遇到蝇营狗苟之辈几句欺瞒挑唆,只叹一句时也运也。 春生重新露出笑容,“但徒儿觉得很值,要不是那时错过了测试,如今也不会有与师父的师徒缘分。” 可我这师父居然还要徒弟来给上药,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刚换上新衣衫,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师父,姜师叔来找你!” 我走出去正好奇姜慧怎么突然来了,就见她脸色红润且异常兴奋,几乎是小跑步冲上来一把挽住我,“沈师姐快跟我走!再晚就看不上了!” “啊?”我一脸懵。 “师父?”春生也一脸懵。 “春生,你先休息吧。我跟师妹去看看。” “快点!快点!”姜慧不停催促着。 看她也不像是大白天喝了灵酒的样子,我还没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就见她带着我去往青龙峰的方向。 宗主住处前院门口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我跟姜慧悄声落地,挤了进去。 就看见白绯摔坐在中间,十分狼狈,而厉行风正跪伏在一旁,双手撑着地面,似乎正受着什么禁制动弹不得,表情狰狞痛苦。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完全无法相信做出这一切的人,是师尊明昭真人。 “够了!明昭,你现在还有一点当长辈的样子吗?”宗主姗姗来迟,脸色很不好。 宁沉在边上一直扶着宗主,走到人前,他才松开手。 我心中疑惑,宗主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只听师尊冷声喝道,“师兄看不到你的好徒弟不敬尊长,也看不到地上的骨息虫吗?”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真的是我师尊吗?他居然用这种态度跟自己师兄说话? 姜慧扯了扯我袖子,轻声问道,“骨息虫是啥?” 我正要跟她解答时,一旁的师弟开口,“小师妹,你们才来没看到,那骨息虫刚从白姑娘身上飞出来,还想咬明长老呢,被明长老一掌拍成肉泥。骨息虫本是魔修豢养的毒物,被咬一口必沾魔煞,可谓阴毒之极啊!” 围观人群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对着倒地的白绯指指点点,连带着对厉行风也没好评价。 厉行风费力地仰起脸朝宗主求情,“还请师尊明鉴,绯儿她什么都不知情,徒儿身陷黄龙秘境时是绯儿舍命相救,她早已与魔族决裂,骨息虫不过是魔族陷害之举!” “白绯之事本座自会派人去查清楚。”宗主语气稍缓,转向师尊,“明师弟,你也消消气吧。” 师尊并不肯罢休,反而对戒律堂的陈长老问道,“陈师兄,此女携带魔族毒物,陷害门内弟子,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攻击吾。就算她是宗主高徒的道侣,所犯罪责就能豁免吗?” 陈长老支支吾吾,也答不出来个什么,只好向宗主眼神求助。 宗主刚张嘴想要说话就被师尊抢白,“祖师爷开山立宗便定下了百余条门规,若人人都因一句不知情而逃脱门规处置,岂不是对祖师爷不敬?厉行风带外人上山,更该担上同等责任。前有仙盟内乱勾结魔族导致熄渊不宁,今下不谨慎,莫不是要让其他同道误会我玉清宗治理不当,与魔族还有牵连?往小了说,损了仙门各派的同道之谊,往大了说,更是亏对当年镇魔之战中殒命的英魂!” 陈长老似乎得到了什么暗示,上前一步,“可厉行风跟白姑娘毕竟是在九婴谷里立了大功,救下那么多条人命,如今我们对有功的弟子如此苛责,岂不是正中了魔族下怀?” 师尊一挥手,甩出一张泛着金光的真言符,白绯躲避不及,尖叫着被击中。 但真言符并没有任何伤害效果。 “白绯,你当初为何会去九婴谷?”师尊高声打断她的尖叫。 她神情恍惚,在真言符的术法效力下开口应答,“是为了厉大哥,当时何长老说九婴谷里的仙门弟子都要被制成饵料,所以我要去救厉大哥。” “你只想救厉行风一人?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与我何干。” 听到白绯这么回答,周围一片哗然,厉行风急急补救,“绯儿从小被魔修教养,无是非正邪观念,但她心底还是良善之人,不然也不会陪我一起折返救人了。” 师尊扫了他一眼,继续问白绯,“你为何会在救出厉行风之后,又与他一起折回救人?” “魔族内讧,噬灵阵破,厉大哥说这是立功的好机会,所以我们才会折返。”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一旁的厉行风脸色也变得难看。 “若是噬灵阵不破,你们就不管其他人,只顾着自己逃之夭夭了吗?”师尊反问道。 白绯刚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宗主抬手打出一道清风术,将她身上的真言符击落,她双眼瞬间恢复清明,整个人恍如大梦初醒。 第62章 我们被坑了 师尊收回了所有神通,厉行风被解开了禁制,但整个人仍是愣在原地。 原先他救了秘境那么多人,早在门内传开了,去秘境的那几人视他为救命恩人,没去秘境的其他弟子也都当他是大英雄。结果今天听到白绯亲口说的前因后果,他这个功劳完全是捡漏得来的,一时之间各种鄙夷的眼神都投向还跪在地上的厉行风。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如何,厉行风确实是救了人。既如此,功过相抵,余下的就按门规处理吧。”师尊轻描淡写地说着,完了就朝我这边走来。 我只看到宗主跟陈长老的脸比锅底还要黑,却拿师尊一点办法都没有。 “让你养伤,乱跑什么。”师尊走到我面前,轻声训斥着。 姜惠偷偷朝我眨眨眼,松开拉着我的手,对着我师尊行礼告退。 我就这么又被师尊带回了听云峰。 半日之后,听说厉行风被宗主派下山历练去了,顺带连白绯也一起走了,言外之意就是让他趁此把白绯送走。 如此安排对厉行风而言也算是功过相抵,但玉清宗以后都不欢迎白绯再来。 这画面似曾相似,不知厉行风还记不记得他第一个道侣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管完了别人的闲事,我不免担心起师姐在外的情况,拿出子母螺正打算再联系师姐看看,结果师尊突然进来了,吓得我赶紧把法宝收起来。 “以后再遇不公,大可搬为师的名号出来,不必忍气吞声。为师好歹也是玉清宗的护法长老,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还护什么法?” 我愣愣地望着他,感动之余,心里暖暖的。 “背上的伤,还疼吗?”师尊抬手似乎想要查看我的伤势,但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我赶紧摇头,“早就好了,那药的效果很好,春生说连一点疤都看不到了。” “嗯,你若是想回小玉峰也行,”师尊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若是想在听云峰多待几日,亦可。” “师尊,我想下山一趟。” “是为了沈星紫的事吗?” 我瞪圆了眼,“师尊连这个也知道了?” “你被关了禁闭,她不知去向,你们可还有什么事瞒着为师?” 原来师尊还不知道,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师尊已经知道师姐用的是龙姬的肉身,但她独自去应付枯叶心魔这件事,我一时拿不准应不应该告诉师尊。 处理一个白绯,就已经闹成这样,要是让宗主知道师姐身份,还牵扯到了沙毗门跟魔族,我不敢想象后果。 “就是……她有些事先下山了,好几日了,我就想去看看……”我磕磕绊绊地解释,实在是不会撒谎,不知师尊看出多少。 但所幸他并没有追问,“那你自己小心些,遇到麻烦记得传音给为师。” 得到师尊首肯,我去跟春生也知会了一声,让她先跟着师尊好好夯实基础,便下山了。 等我赶到百花岭时,什么人都没看见,也未曾发现打斗痕迹。 用灵力展开探查只感应到一些轻微的波动,于是我便放出白泽,让它查找看看这一带是否有术法残留。 果然白泽似乎发现了什么,我跟着它一路往百花岭以西的山涧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我感觉子母螺像是有了回应,赶紧用灵力催动。 忽然光芒一闪,师姐整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不过她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的模样像是从床榻上刚起来。 “小叶子?”她表情还有一些茫然,在看清是我之后,抓着我的手腕,“你拉我了?” “什么?”我听得糊涂,“师姐,你从哪儿来?怎么这副打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脸上一红,赶紧用整理的术法把自己快速收拾了一下,“走!先回去再说。” 白泽被我召了回来,我俩一起御剑离开。 本来我打算直接回玉清宗,路上却被师姐提议先去附近的城镇。 还以为她有什么发现,我便跟着她到了离玉清宗三百多里的一处叫滦州的地方。 此地已不属玉清宗管辖范围,与天剑宗倒是更近一些,但属于独立在外的一个修仙小镇。 入城之后能看到不少修士,其中有各派弟子,更多的是一些散修,还能看到仙盟令旗,说明此处有仙盟据点,尚未被天剑宗接手。甚至偶尔也能看到有妖修出没,倒是一片平和繁荣的景象。 师姐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客栈,只要了一间房。 领路的小二不时回头,目光在我俩之间扫了几个来回。 落地时,我们已经隐去了真容,除非是修为远超过我俩,否则无法看破。 所以随便陌生人心里怎么想,我也不在乎。 进房间之后,师姐似乎心情不太好,往椅子上一坐,就拿出法宝瞒天过海,重新给自己捏脸。 “枯叶没有为难你吧?这几日,我一直都无法用子母螺联系到你。我们来滦州城是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师姐只是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小叶子,这回我可能不小心把你给坑了。”她给自己弄了一张新脸孔之后,才抬头望向我。 “啊?”这话让我顿时有些紧张。 “那天夜里我到百花岭之后,并没有见到枯叶心魔,反而不小心进了一处幻境,是有人提前布置在那儿的。” 她简单讲述了这几日的经历,原来那场幻境就如同在秘境里境中境一样,会让人陷入一个故事角色的身份里,做着固定的事情而不自知。 而她被安排成为一个青楼妓子,在被一群客人争抢开苞夜时遇到了一位富家公子。 当时她神智混沌,已经完全陷入角色,只觉得那公子眉目清秀,生得十分好看,出手极为阔绰,所以就打算讨好他,以期摆脱当下的日子。 现在跟我讲述时,便直接揭晓了,扮演那位公子角色的正是同样被诓进幻境的枯叶大师本人。 总之在幻境里她让枯叶大师破了戒,然后他俩一起破出幻境。 但这也是两日之前的事了。 “所以这两天,你是跟枯叶大师单独在一起?”我有些无法想象。 师姐又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佛修,真的是不可理喻,他居然说因为我害他失了元阳,损了修为,所以必须要帮他把修为补回来,不然他就只能还俗去玉清宗提亲了。我打又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他,要不是你用子母螺拉我出来,我现在还被困在他的结界里面。” “他为何要把你困在结界里?”我不解道。 师姐沉默了,望着我,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当时我们出幻境的时候,刚恢复神智,出于好意我才给他一盒上清丹,想着能多多少少助他恢复些修为。没想到他就借口说我在羞辱他,还骂得特别难听,我气不过就答应帮他把跌损的修为补回到之前的境界,然后就被他困住一直双修……” “哦,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总算是明白了,“那已经帮他补好了吗?” 师姐往榻上一倒,“我们只是正经双修,又不是采阴补阳,哪儿有那么快!” “不过我看你修为好像是涨了许多。”我支着下巴盯着她瞧。 她歪起身子,得意一笑,“有一说一,佛修的元阳确实很补。” “那你们打算几时结为道侣?” 她噌的一下坐起来,惊叫道,“我疯了?跟他结道侣?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可你们都一起双修了,这种事不应该是……” 她双手交叉打住我的话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跑这么远吗?” 我想起刚进屋时她说的话,“是因为你没有遵守承诺,帮他补回所失修为,所以他会追着你提亲?” 师姐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缓缓点头,表情凝重,“更正一下,是会追着你提亲。” 我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莫慌,我们先想个对策,万一他真的找上门去也有法子把他打发了。” 我咬着拇指,开始犯愁,“确实要想个对策,不如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起因是他自己闹出心魔,我们都是受害者啊。” “没错!我们是受害者,先找到枯叶的心魔!原先他们俩修为差不多,但现在枯叶他自己跌了境界,损了修为,肯定是斗不过心魔的,只要我们能帮他把心魔处理掉,这件事不就解决了?” 我望向她,“照你这么说,一开始心魔约我去百花岭,就是想利用我去破他自己的元阳?” 师姐嘶了一声,“真是条毒计!幸亏去的是我,权当是去虹苑玩了两晚上荤的,还不用花钱。要去的是你,恐怕现在玉清山上就要办喜事了。” 我也跟着嘶了一声,“他跟我就这么大的仇吗?我也没惹过他啊,亏我之前还一直当他是好人!”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心魔的想法,估计枯叶自己都弄不清楚。而且他现在的情况,十分离谱,真正的枯叶人品差,脾气差,除了一张脸还能看,身材也还可以……”师姐在我的注视下,改了口,“其余完全没有半点佛修的气质,倒是他那心魔假模假样像极了老好人,还在外面混上过国师头衔,都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我补充道,“就好像所有美好的品质都落到了心魔身上,但心魔偏要勾结魔族,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第63章 新局开始 “就是脑子有病!”师姐如此总结道。 “不如去找沙毗门的长老们解释一下这件事,总不至于我们一直躲在外面连玉清宗都不敢回了吧。”我提议道。 师姐摆了摆手,“冷静下来,我估计他当时说什么去玉清宗提亲的事情只是唬人,你不了解那些佛修死脑筋得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放弃大好的修为,从头开始?他只是在生气自己破了元阳这件事,胡乱发火而已。”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吧,现在就去结账还能省下过夜的钱!” “小叶子,你好歹也当别人师父了,能不能把寒酸的气质稍微收一收。而且我暂时不打算跟你回玉清宗了,这边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 “有什么事?”我心里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现在跟师姐的距离似乎变得有些远了。 以前她神魂暂居于我识海内,我们几乎无话不说,从无秘密,可现在只要她不开口,我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失落。 “极乐坞已经被正道除名,修仙界全境通缉所有极乐坞门人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我点了点头。 “自从我掌管了龙姬这具身体之后,才发现有些魔教中人,他们并不想要作恶,只是生来便是魔修的身份,他们没得选择,一辈子只能活在阴影之中,不见天日。就好像之前你见过的小露儿,她医术精湛,救治过无数性命,可因为魔修的身份,却无法光明正大地行医。” “所以你是要去处理那些魔修的事?” “嗯,其实带你来滦州城,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鬼市的秘密入口。我刚出结界的时候就收到消息,鬼市可能要保不住了,在那里开店做生意的大多都不是正道修士。枯叶恐怕需要你自己先应付一下,等我解决完那边的事情就回来找你。” “好,你去吧,多加小心。” 她听到我的回答之后,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我真怕你接受不了我跟魔修有牵扯……只不过因为龙姬的一些记忆,让我觉得没办法不管那些家伙,明明一开始我总跟你说不要多管闲事的。” “别这么说,我们都是承了龙姬的情才活了下来。要不是我的情况不太方便,我都想跟你一起去帮忙了。” “对了,你回玉清宗之后,抓紧时间好好修炼,那才是真的帮忙了。”她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次还可以顺道去打探一下那个心魔的行踪,他入魔这么久,肯定都是在暗处活动,说不定跟冥野也有联系。” “会不会有危险?你不是说你没有把握胜过他吗?” 师姐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别总是涨他人志气!没真正较量过,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且我只是先去打探消息,绝对不会自己上去莽的!” “总之你千万小心谨慎些,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跟我联系!” “傻了吧,要是我都折了,叫你去,不是自投罗网?” “我打不过,还有师尊啊!怕什么?” “结果还是抱别人大腿,瞧你那点出息。”她笑着揉了揉我的脸颊。 “假以时日,我也定能当让你抱的大腿!”我伸手揉了回去,渐渐适应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措辞。 “那我以后可就指望你了。”她打了一个呵欠,“太累了,我要补一会儿觉,鬼市入口半夜才开。你看你自己逛一会儿,还是就直接回去了?” 我掏出几沓符箓留给她,就往门口方向退去,“我自己看着办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躺回榻上,嗯了一声算是应承,倒头就呼呼大睡,看来是真的很累。 出了客栈,我顺便去滦州城的市集上逛了逛。 此地离天剑宗不远,所以市集上有很多铸剑材料,比别处便宜一些。 想着给春生买一些锻造法剑的材料,我边走边看,挑到了些性价比不错的锻材。 刚从铺子里出来,旁边狭窄巷道里有人搬着重物正好往外走,差点与我撞个正着。 我及时躲避开,但对方因为搬着的东西碍着视线,听到声响想要挪动时,已经来不及了,几个瓦罐掉落在地,摔了一地的汤汤水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顿时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街边铺子的老板一下冲了出来,“混账东西,把什么玩意儿倒在我家门口?” 跟在搬货工后面的雇主看到瓦罐全烂了,气得拿起木棍就开始打人。 那搬货的大块头,足足比他高出两个头,却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挨打。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搬货工手掌上未褪去的兽毛,一对耳朵生得格外长,分明是妖族。 在这种遍地都是修士的城中,妖族要讨口饭吃,不得不低声下气。 “停手。”我上前阻止那雇主,对着地上的破烂施了一道回溯的法术,虽然耗费了不少灵力,但五个大瓦罐加上原来盛在里面的恶臭液体全部恢复如初。 “多谢道友相助。”雇主对着我时立马换上笑脸,回头骂骂咧咧地让那妖族搬货工重新把瓦罐一个个地扛了起来,“给老子小心些,再弄坏一个就扒了你的皮!” 周围路人对此景象似乎是司空见惯了,几乎没有人多看一眼。 我不禁回想起之前在鬼市里看到的画面,人族修士跟妖修魔修都在各取所需,看似和平地相处,这样真的好吗?可又想起心魔在尚京无端造下的杀孽,投下一场疫病害死不少人。 心中的那杆天平,左右摇摆不定。 反正也没有继续闲逛的心思了,我便直接回了玉清宗。 上山时我还特意留了心眼,跟守山门的弟子套话,询问过这一整日都没有沙毗门的佛修上门拜访过。 回来先跟师尊报备,又把礼物留给春生,我便回了自己的小玉峰。 师姐有一点没说错,我必须要抓紧时间专心修炼了。 不仅是我自己的修为需要提升,白泽跟了我这么久,我也没有好好训练它,从鬼市买来的驭兽秘籍也没功夫看一看,实在有些对不起它。 将它从灵兽袋里放出来之后,它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左右环顾一圈,开始对药田里的灵植感兴趣。 我赶紧拿出一些适合灵兽服用的丹药,有提升灵力的,还有加强根骨的,这白泽也不挑食,给它什么都吞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之后就趴在我脚边,随着它闭眼休息,体型也缩小到寻常家畜的大小。 我一边翻看着秘籍,一边用手抚摸它的被毛。 书里说好的灵兽可以辅助主人,根据不同类型达到不同的效果,战斗帮手型,探险寻宝型…… 像白泽这种圣兽,更是一兽多用,非寻常灵兽能比。 只可惜,哪怕是鹿林山内门秘籍,也没有专门讲白泽如何驯养。我只能先从基础类别学习一下,再自行摸索了。 手边不小心把另一个灵兽袋给拿了出来,我这才想起,这个是白绯之前打算用来对付我的一条灵蛇。 我有些日子没管过它,也不知道小东西还活着吗? 打开确认时,一道银光嗖的一下蹿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冰凉滑溜的触感引起内心本能反感,但克服之下还是能抓得住。 结果,这蛇突然发了狂一般,身体不断变大,还在不断挣扎。 眼看蛇头一扭对着我的手掌就咬了下去,我急忙撒开手,但还是慢了一拍。 虎口处立刻多了两个血洞。 那蛇被我扔出去的同时,白泽也醒来了,抖了抖身子在风中迅速长大,一蹄子就踩住蛇身,不给它任何逃走机会,咔咔几口就把整条蛇给吞吃干净了。 “等一下你……这蛇好像有毒的,你就这么吃了?”我一边要处理自己手上的伤,一边还要担心这贪吃玩意儿。 刚朝它走了几步之后,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眼睛视物开始有重影。 我忽然想起来,因为之前一直带着五仙令,为了节省位置空间,身上便不备解毒丹药了,可五仙令前两日借给姜慧用,还没来得及问她取回来。 心下叫道不好,赶紧去存药的柜子里找解毒药,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双腿越来越不听使唤。 直到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整个世界开始颠倒。 忽然之间,我眼前的画面变了模样。 我看见自己正领着一群人在山涧奔跑,身后不远处有追兵,不时还有术法的光芒飞来,击中目标就是一声惨叫,没有击中便炸开碎石或者惊起一阵水花。 情况很是紧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吼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噌的一声抽出兵刃,两把泛着银光的刀刃,映出我自己的脸,是一个陌生女子。 不,并不陌生,我认得她的模样,她就是龙姬。 她手中,或者说我手中,那两把长刀,正是龙姬的武器,用她自己的龙角锻造而成的黄龙双刀。 我停下脚步,转身正对上追来的人群,为首穿戴像是天剑宗的剑修。 他们一人一剑结成剑阵之后,数十人整齐得如同一个脑子指挥出来的,剑风细密如网般罩拢下来。 我提刀迎了上去,先破剑阵,需找阵眼。 玉清宗最擅长研究各类奇门阵法,不管是剑阵人阵,在我们法修眼里都能给你找到破绽。 别看他们舞剑舞得惊天地泣鬼神,完全不给人活路一般,但我依然能够轻松破解。 “女魔头!拿命来!”我听见有人这么声嘶力竭地吼着,衣袍上崩裂出血线,颜色极艳。 是在叫我吗?为何叫我女魔头? 我不是魔,那我又是谁? 第64章 噩梦醒来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听云峰的侧殿中。 手指一动,床榻边的脑袋跟着动了。 “师父!师父醒了!”春生一下子从脚踏上弹了起来,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春生……”我一开嗓,声音哑得把自己吓一跳。听到我叫她,春生又急急忙忙地跑转回来。 “师父,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我还是先请师爷过来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仿佛是刚刚从一个充满杀戮的血腥梦境中醒来,无比真实,甚至都不敢看自己的双手,仿佛还沾染着带着体温的鲜红色。 过了一会儿,师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星叶!” 我努力睁着眼,顺着声音辨识着他的脸,“师尊?我……” 还是嘶哑得很难受。 师尊伸手过来,我感觉到他在渡灵力给我,源源不断像水流一样温和而舒适。 “先别开口,你身上余毒还未清,怕是要再难受几日。” “啊?”我没忍住。 春生在另一头,抹着眼泪,但是我看不太清楚,只能凭感觉知道她在那里。 “师父你总算是醒来了,可吓死我了。姜师叔也差点被吓死了,听说是她借走了你的五仙令,所以你身上没带解毒药,被毒物伤了却来不及服药,倒在药柜前面……要不是师爷发现得及时,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中毒过程被春生这么描述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丢脸了。 “春生,再煎一副药来。”师尊吩咐道。 “是。”春生小跑着出去了。 幸亏师尊把她支走了,不然我这做师父的脸都要丢完了。 师尊坐到床榻边上,按着我的寸脉替我检查着,“你中的不是普通的毒,确实有些危险,不过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好养着。” 我总觉得脸上有点痒,想伸手去挠,结果被师尊一把捉住手腕又给按回去了。 “别挠!忍一忍!” 这怎么忍得了?我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做不了任何表情,脸上僵得厉害。 “师尊,我……” “别说话了,你现在得好好养着!”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还有点重。 我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却被师尊这么堵了回去,真着急。 想施展传音密语不开口直接问他,却发现体内识海空荡荡的,一点灵力都调不出来。 刚才明明感觉到师尊在渡灵力给我,如江湖水流一般汹涌的灵力却好像是在我灵脉之间快速淌过一遍,然后什么都没了。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春生端着药进来了,师尊让开位置站到一旁。 我的脑袋底下被垫高了一些,一根麦秆塞进我口中,让我吸食汤药。 为何要这样喝药? 疑问越来越多,可他们都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喝完药之后,整个人累到不行,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虚弱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在我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姜慧的声音,似乎是在询问我的情况。 她带着哭腔跟春生说话,“我天天都来看,你总算是给我了一点好消息,那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姜师叔,你还是别去了,师父刚醒来,很是虚弱,喝完药又歇下了。放心吧,师爷说了,只要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将养些日子就能养回来。” “那我只看一眼,行吗?要是不让我看一眼师姐喘气的样子,我真的是不安心。” “姜师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师父一直都喘气呢,喘得可好呢!” “明师叔你让我进去看看师姐吧。”姜慧换了一个说话对象。 “那就在屏风这里看,别进去了,她现在见不得风。” “好好好,我一定仔细着。”姜慧欢快应着,脚步声也逐渐近了。 然后我听见她惨叫了一声,春生也跟着叫了一声,“姜师叔你做什么呢?别吵着师父啊!”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师尊的声音像是压着火。 什么情况?姜慧她叫什么? 腰间一阵震动,我伸手一摸,是子母螺。 可惜我拿出来了,也无法启动,这法器再怎么便利也得需要灵力才能激活。 刚好师尊进来了,看我举着正发光的子母螺,便替我打开了。 这时,子母螺里投出一束光落到旁边的屏风上。 我看见师姐的身影映照在屏风表面,“师……”原本打算叫她,可一开口的嗓音太难听了,加上师尊就在边上,我又住了口。 “嚯!小叶子你醒了?不过头怎么变得更大了?”师姐的影子做出一个俯身向前查看的动作,仿佛她现在就在我床边一般。 “咳……”师尊干咳了一声,才向我解释,“在你昏迷期间,为师用这子母螺与星紫联系过,你中毒的事她都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是有些没弄明白。 师姐倒是先开口了,“小叶子你的事先等等,一点余毒而已,不用怕。我找师尊有事,我先说了啊!千叶谷附近发现了陷空魔窟,已经有一些妖修不见踪影。估计妖王他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应该会向咱们或者天剑宗求援。” “此事吾会跟其他长老商议……” “不!你没明白,玉清宗要出手就要快!不是说咱们稀罕那个功劳,这种时候必须要稳住妖族,否则就是在替冥野招兵买马了。最好赶紧把厉行风召回来,他有用!” “你对天剑宗是否有偏见?”师尊反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 “绝对没有,只不过剑修本来没什么脑子,这不是大家公认的吗?交给他们去解决,说不定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付邪祟魔物,玉清宗跟沙毗门才是最好的组合,不过我对沙毗门是真的有偏见,能不找他们就千万别找!还请师尊尽早做决断!” 师姐一口气说完之后,才朝我的方向笑了笑,“小叶子,你这回就先好好养着吧,别胡思乱想了,不然头更大,哈哈。” 她的身影从屏风上消失,子母螺的联系随即切断了。 师尊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别听她乱说,你好好休息。” 我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师尊伸手扶了我一把,“怎么了?想吃些东西?” 我缓缓摇头,坐稳之后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面小镜子,竖到脸前,费了一番功夫才看清楚我现在的样子。 整个头肿得已经变了型,一个头顶原来的四五个那么大,而且脑门上光秃秃的,五官也有些扭曲,难怪做不出表情来。乍一看已经不像是人族了,倒像是河豚成精,或者是海鱼化形失败。 “别担心,余毒清理干净之后,容貌自然就恢复了。”师尊语气柔和,好像生怕我不高兴。 知道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之后,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不觉得意外。这就是白绯原本的打算啊,幸亏当时我身上有五仙令,不然在凡界中了毒那真是凶多吉少了。 也难怪会把姜惠吓出惨叫声,这模样谁见谁心里不咯噔一下。 我收起镜子,慢慢重新躺下。 师尊扶着我躺好之后,轻声道,“为师晚点回来陪你,好好歇着。” “师尊,要是我的头以后一直都这样了?你会嫌弃我吗?”我用嘶哑的声音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不会一直都这样的,为师也不会嫌弃你。”他转身时似乎勾起唇角在笑。 我也想笑,可唇角似乎动不了多少。 等春生来送第二道药时,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昏迷了快半个月的时间。难怪师姐用子母螺时会跳过我,直接跟师尊对话,看来在我昏迷期间,她跟师尊已经联系过不止一次了。 春生还说,师尊专门请了飞星阁夏阁主来替我检查。 天底下医修那么多,能把一阁之主当大夫使唤,他应该是第一人。 我实在好奇师尊替我付了多少诊金。 这段时间,宗门内里倒是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宗主闭关之外。我猜宗主可能是在仙都时受了伤才去闭关的,但春生不知道内情只知道现在宗门琐事大都交给宁沉来打理,其余大事则是由几位长老协商解决。 而宗门之外,据说极乐坞现在基本上是销声匿迹了,出门再也碰不见鬼修,但各门派与仙盟依旧未取消对其的通缉令。各地清缴鬼修跟魔修,已经变成了日常任务,不算什么鲜事。 于是,我又问回当天我中毒昏倒后被发现的细节,春生却有些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告诉师父了,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我现在这样也没办法生气,“说吧,我不生气。” “最先是师爷感应到了什么,才去小玉峰查看的,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师父你已经被一团古怪光晕包裹住。师爷后来解释说那是白泽的结界,当时为了救师父你出来,师爷就强行破除结界,好像是伤到那只白泽了,但它原先就已经……” “死了?”我心里一颤,比自己受伤了还疼。 春生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师爷下手不重的,只是那白泽的情况有些特别,师爷也不知道它怎么回事……” 她说着,目光朝床脚的方向望去。 我撑起身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块白白方方的东西。 本来还以为是谁在我脚下放了一块垫脚的枕木,就是有点硬,不那么舒服。 “这,这是白泽?” 我翻遍秘籍也没见过灵兽长着长着又变回木头的呀。 第65章 疗伤 “师父你也别难过了,说不定过些时候,它还能变回来。”春生在一旁安慰道。 其实我不是难过,只是太过震惊了。 仔细摸摸,白泽变的这块木头上还能摸到一层细细的绒毛,跟真正的木头还是有区别的。 灵兽进化是驭兽生涯必然会发生的阶段性事件,但所谓进化,那也该是往更好,更强的方向去发展。 白泽好歹也是比灵兽更厉害的圣兽,怎么就长着长着还退化了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我恨不得现在就去藏书阁里查查典籍,但连师尊都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异象,看来唯有向鹿林山的驭兽大能请教才行。 我坐在床边把白泽变成的木疙瘩抱在怀中,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 旁边的春生噗哧笑出声来,我抬头看她一眼,她立刻绷紧脸。 “想笑就笑吧,我也知道现在这样子是有点好笑。” “师父快好生休养吧,你一开口,声音像老汉拉破风箱,真不忍心听。” “我谢谢你啊。” 当天晚些时候,师尊回来了。 他问过春生后,径直走到床边望着我,“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 我保持打坐的姿势,怀里还抱着那块白泽,“越躺身上越没力气。” “没力气是因为你现在处于灵力外泄的状态,别急着运功,好好养着。”他只多看了我一眼,我的四肢立刻就被无形的力量拨弄着,硬躺了回去。 人是躺下了,但我不甘心地瞪着两只眼睛。 “一是清余毒,二是固灵脉,急不来的。”师尊坐到床边,语气很是温和,“当时你身上毒性不明,即使请来夏姬都无法解毒,所以才用五仙令滴血认祭,借用法宝之力替你祛毒。这次恢复好后,五仙令便是你的本命法宝。”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不就是白绯的一条灵蛇嘛,虽然毒性可能强一点,也不至于这么麻烦吧。 将自己的不解问出口后,师尊默了一瞬,“发现你的伤口时我们倒也想过是毒蛇,但症状却远不止,定是混了其他毒物。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此后你便是真的百毒不侵了。” 见我还没反应过来,师尊打比方说,中毒的我就像是一间破屋,若能第一时间瞄准毒物,配合正确的解毒丹药就像用扫帚准确扫走那团脏东西,也不会伤到屋子本身。 但他们发现我时,我这间破屋已经布满各种蛛网脏乱不堪,当时配不出对症解药,于是只能请了一个捧着扫山帚的壮汉住进来,任由他大刀阔斧地一顿霍霍,屋子是扫干净了,里面也没剩几件好家什了。 总而言之,认主五仙令这种高阶法宝,我只付出了洗经伐髓的代价,就该偷着乐了。 头肿这么大也是余毒后遗症,等身体调理好了,自然就会恢复。 我倒不担心头大的问题,举起怀里的块状白泽问师尊,“能不能请夏阁主给白泽也看看?” “你自己去说,看她打不打你。”他伸手把白泽从我怀里抽了出来,“人医兽医分不清,出去别说是为师教你的。” 眼看他抱起白泽往外走,我还想伸手去够。 “准备了大补汤,拿去泡一泡。” 一时我也分不清是师尊在跟我开玩笑,还是他来真的。 眼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急急问道,“师尊!那千叶谷的麻烦呢?” 身影已经消失在屏风后面,只丢来一句让我少操心。 嘿,连师尊也学会气人了。 我准备跟春生说两句,让她帮我看着点。当然也不是信不过师尊,但他老人家毕竟也没正经养过什么灵兽,万一用错个什么材料造成一些不可逆转的后果就不太妙了。 一回头,就看到春生蜷靠在椅子边打着盹,脑袋有节奏地轻点。 春生如今还没开始辟谷,听云峰上也没有厨房,白日里得自己准备吃食或是与外门弟子一起到宗门的大饭堂里填饱肚子,入夜之后她还需要正常休息。 之前师尊已经安排她跟着其他弟子一起去上宗门大课了,每日有必修的基础课业,现在还多了一样差事——照顾我。 虽然她骨龄已经快三十了,但在我眼里还只是个孩子,看她这疲惫的模样,我不禁有点心疼又有点愧疚。 我下了床,把春生抱起来放到榻上去。 这床柱四角上刻有静心宁神的符纹,床头边还有一个香炉燃的是上等愈梦香有助眠的效果,也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我原先昏睡那么久,一半应是受此环境影响,现在睡饱了根本不想在床上躺着,偏师尊还觉得我脆弱得连风都不能吹。 给春生掖了掖被子,确认她睡得正熟,我一转身就看到师尊站在身后。 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吓得我一哆嗦,十分心虚。 “抖什么,为师又不会骂你。春生也确实累了好些天,让她好好睡吧。既然你想下地活动,那就进行下一个疗程。”师尊转身往外走,见我还愣在原地,“跟为师过来。” 经过院子的时候,我看见白泽果真被泡在一个大木盆里,那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水,黄澄澄的,表面还飘着一层油光。不能真是什么东西熬制成的汤吧? 可惜师尊在前面走得飞快,我没机会开口问他,就这么跟着他绕到了后院的静室。 这地方一般是师尊自己闭关所在,对我而言是禁地,从未进去过。 终于有机会看看里面是什么样了,跟着师尊进去之后,就看到一方大池子,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摆设。 师尊把门一关,屋内顿时变成一口冰窖似的,温度瞬间降了两个季节,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这池中水与后山寒泉相通,你进去吧。” “师尊是不是忘了?徒儿现在无法调用灵力……” 寒泉刺骨的冷,那可是连魔尊冥野都要冻成狗的程度,真不知道太上师爷当年是抱着何种心情给玉清宗的弟子们留下这么一个宝贝。 师尊没有答话,只是伸手牵住我的手,带着我往池中送。 被他牵住的时候,从手掌传来的温度,霎时间涌向四肢百骸,暖意将人重新包裹,舒服得我差点没发出奇怪的声音。 但是很快,整个人浸在冰冷的水中,冷热内外交替,身子抖得厉害。 师尊坐到了池边,依旧保持着捉住我的手的动作。 “要……要泡……多久啊?” “看你能受得住多久。”师尊阖上了眼,像是入定了一样。 我听见自己牙齿打架咯咯响,心说,那肯定是一刻都受不住。 还是凡人的时候我就特别怕冷,一个乞儿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能活下来,真是运气好。 不知不觉我拽着师尊的手掌就用了些力气,虽然有他渡来灵力能保证我冻不死,但外界源源不断侵来的寒意也在不断击溃我的意志。 我扭动身子,换了个姿势,两只手抱住师尊的手。 以前我接到去后山泡寒泉的任务时,都要给自己好好做一番心理建设,鼓足了勇气,甚至提前好几日备好丹药符箓跟纸人傀儡,万一灵力运转不济,也有后备手段。 “收敛心神,宁息抱守……”师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念的是玉清诀,我本能地随着基础心法开始运功,在灵脉中借路的灵力重新聚拢,像给身体镀上一层无形的铠甲将寒意暂时隔绝在外。 始终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在我的内息中循环,奔流不停,仿佛四匹天马拉着一乘华丽车驾,在本来泥泞杂乱的土地上来回踏行,将原来细窄的小道生生踩得又宽又平。不仅如此,偶有乱生出来碍眼的杂草也被铲得干干净净。 哪怕我现在灵力调用不是那么顺畅,静观内息看到如此景象,都是无比欢喜。 等灵力恢复之后,将识海重新填满,就眼下这种程度,我的修为至少能再抬一个大境界。 有一种被强行喂饭但全是我爱吃的满足感。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这种修炼速度可遇不可求。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歪头贴靠在师尊的膝旁。 之前明明记得师尊是坐在水池旁的石台上,伸出一只手牵着我。 现在他换了姿势,仍坐在岸边但双脚踩入水中,像个浮台一样被我倚靠着。 水面上倒映出我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蹭在师尊旁边,模样滑稽又古怪。 意识松懈之后,寒意再次袭来,我哆嗦了一下,抬头望向师尊,他也正看着我。 “效果似乎不错。” “可以……可以出来了吗?”我一开口,哈出白雾。 “好。”师尊先起身,刚想拉我一起。 我如蒙大赦一般,急忙手脚并用从水池里跨出来,但因为腿筋有些麻了,加上松开师尊的手,没有他灵力加持,身体温度迅速流失,又疼又冻又麻…… 嘶了一声,我回身就张牙舞爪地往师尊身上扑。 当时本意只是想向他讨一个阳炎术或者其它什么快速回暖的术法,可根本发不出声音,且肢体也不是那么听使唤。师尊更是被我着急忙慌的动作一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来扶我,他自己大概也没想到一世英名能被我这不肖弟子给毁了。 只听见噗通一声,我把师尊给扑进水池里了,连带我自己也一起掉了进去。 第66章 各有任务 当时刚进这静室,一眼看到这方池子,外观看着也不大,里面像是斗型结构。 但师尊说过,这池水是跟后山寒泉相通。 寒泉只不过是一个叫法,严格来说,叫无底寒潭更贴切,即使是再耐寒的弟子含着避水珠也无法游到底。 跟师尊一起掉进水中,感觉自己像石块一样不停往下沉。 虽然我被呛得昏天黑地,心里也没有一丝怕,反正有师尊在,那肯定没事。 重见光明之时,我睁眼便看见师尊额上发丝被冻成冰棱,挂在脸颊边,睫毛上挂着霜羽似的,一对乌亮的眸子正瞪着我还不住地唤我的名字。 见我睁开眼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耳根好像都冻红了,跟脸上的肤色区别明显。 “我没事……”我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吐水。 师尊抬手同时施了术,我的衣袍立时变得干燥,身上也暖了起来,四肢也能自由活动了。 “师……”我就发了一个音还没说完,一颗丹药就被塞进口中,苦中带甘。 出了静室之后,师尊一直没理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我跟在后面,心中猜想他不会这么小气,不过我也很好奇刚才他怎么能够被我扑进水里的,好歹也是玉清宗堂堂护法长老,不至于在寒泉水里泡一会儿就站不稳了吧。总不能是被我这颗大头把他的腿压麻了,所以才…… 快到偏殿门口时,师尊忽然回头,“春生睡下了,就别扰她。你去为师那边睡吧。” “啊?”我当然知道主殿里的睡榻其实几百年也没被用过两回,但当时脑子抽了一下脱口而出,“师尊陪我吗?” 师尊被我的问题烫到一样,表情怔了一瞬,“为师……还有事。” 等师尊离开,我那飞出九霄的脑子仿佛才慢慢回归原位,回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真心后怕。 思来想去,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决定都让它们烂在肚子里,免得被逐出师门。 翌日我便搬回了小玉峰去住,一是想回到住惯的地方,二是觉得自己都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再劳累春生或师尊来照顾我。至于每日煎药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了。 千叶谷那边的麻烦,已有弟子去探查回报,一切确如师姐所言。陷空魔窟如顽疮一般越来越多,妖族各部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单凭他们自己肯定无法解决。 只不过现在仙盟或者其他门派都还没有动静,镇魔大战之后修仙界与妖界一直处于微妙的平衡,任何一方先动,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我们有厉行风,妖王的准女婿,出师绝对有名。 师尊与几位长老已经在商议着具体的行动,似乎是采纳了师姐的建议,将在外历练的厉行风召了回来。 这期间,小玉峰上迎来了几波探病的客人。 我特意将躺椅搬到外面院子里,比起前几天,头肿得没那么厉害了,但依旧是可笑的程度。 有人是真心为我担忧,送来不少灵丹补药,虽然不对症也没什么用,但我都一一表示感谢,想方设法地赠了回礼。 也有人是纯粹来给我添堵的,比如宁沉。 “都多久了,你这模样,不会是好不了了吧?”他语气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就算真的面容扭曲,再也好不了了,只要灵力恢复,不耽误我修炼就行。 改变容貌的法器那么多,不管如何对我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他这副嘴脸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关他什么事呢? 我继续躺着晒太阳,连眼皮都懒得抬。 宁沉走近了两步,身影刚好挡着我的阳光。 我不耐烦地睁眼望向他,“听说宗主师伯闭关之后,宗门俗务都交给你打理了。看来平时也没什么事,要不然你怎么这么闲呢?” 一个药盒重重地落到我身上,是他扔的。 “这盒冰肌玉骨膏你记得每日都要擦。就算你真的变丑了,只要以后收心养性,我还是会遵守承诺向明师叔……” 不等他说完,我立刻抓起药盒从躺椅上蹦了起来,作势就要往他脑门上敲。 他赶紧护住头,往后急退两步与我拉开距离,“殴打同门是要关苦狱的!上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你别以为我是怕你!” “有本事你就去戒律堂告我啊!再满嘴胡说,照打不误!”我呲着牙,六亲不认的样子把他吓得脸色都变了。 “不可理喻!枉费我一番好心!”他一甩袖子打算离开,刚御剑起飞,我就把手里的药盒朝他丢了过去。 他脑袋一偏躲开了,药盒落到一旁山岩上,木制的外盒当场碎裂,里面的东西流洒了一地,传来阵阵芬芳香气。 “你自己没接住,我可不赔!”我翻了个白眼,又躺了回去。 “沈星叶!我再来找你,我就……”他悬停在半空,一脸怒容,想要赌誓说些狠话,却没词儿。 “你就是狗。”我帮他补完。 把宁沉撵走没多久之后,厉行风主动上门,却是我意料之外。 他这一回下山也没用多久时间,整个人却变得沧桑了很多,与三年前刚上山时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郎几乎是判若两人。 跟白绯分开,让他这么痛苦吗? 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他表情并没有多惊讶,应该是早已听说了前因后果。 “沈师姐,绯儿她真的不是有心要害人,你可以原谅她吗?”没有一句道歉,就让我原谅白绯,厉行风一脸的理所当然让我有些恼火。 “她跟你这么说的?”我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你们都误会她了,其实她本性很善良,只是生错了人家……” “厉师弟!”我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来探病,我谢谢你。你若是替白绯求情,那我就要送客了。我之所以没有杀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并不认为她没有错。” “没想到沈师姐你也是如此狭隘之人!” 眼看他又要唱起这套全世界都迫害他爱人的戏码,我皱起眉。 “你这次回来应该已经听说千叶谷那边的麻烦了吧,你还记得楚儿吗?” “厉某的私事,不劳师姐费心。”厉行风冷着脸,算是彻底跟我闹掰。 目送他离开时,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找到白绯,然后当着厉行风的面杀了她。 宗门的行动确定下来了,我的灵力才恢复到三成,毫无悬念地没有参与资格。 厉行风虽然有时候很混账,但在正事上倒还是知道轻重的,毕竟他需要立功,需要挽回之前损失的那些宗门声望。而且他是师姐强烈推荐的人选,师尊会把他安排进名单里,一点也不出奇。 宁沉没有参加行动,而是要陪姜慧回尚京一趟,这倒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姜惠回尚京的事跟我提起过,她本是想请我陪她一起去的,但师尊觉得我没有彻底痊愈之前不宜下山,便替我拒绝了,然后安排了春生陪着姜惠。 哪怕只是简单的凡界任务,我也没有参与资格,真不甘心。 这件事与姜慧的幼弟有关。 她那同胞弟弟如今已经当了大半年的荣国皇帝,本来一切尚算顺利。 忽然一夜之间,皇宫中所有植物枯死,其中包括一棵活了上百年的参天大树。自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这等诡异的景象,上一回那疫病不算,毕竟最后并没有传播开来,亲历的人也不多。 但花草树木一夜全都死了,合宫宫人再加进出的侍卫与大臣们都看得清楚,顿时人心惶惶,甚至议论纷纷,认为这是天谴,定是帝王失德。 小皇帝吓得不轻,生怕自己皇位没坐热,命就要保不住了,才赶紧给姜慧送了消息,请她帮忙,也是委婉向玉清宗发起求助。 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我都快忘记姜慧原本是荣国公主,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 这情况一听就知道是邪祟闹的,只伤及植物就说明其法力并不强。 任务难度定的也不高,连春生都能跟着一起去历练,我却只能给她们出点主意,提些建议,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出发。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成为整个宗门最闲散的人员。 因为还在休养,也不能正经练功,做得最多的就是打坐调息,翻看各种秘籍或是抄写心诀,宜静不宜动。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白泽那块疙瘩,现在能触手生温了,至少往活物的方向在发展,也是好兆头。为了让它快些恢复,我特意换了一个更高阶的灵兽袋,平时放在袋中温养,每日消耗不少珍贵灵药,比我自己养伤都能花钱。 师尊临走那天大概是怕我待在小玉峰上太过无趣,特别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让我炼丹。 以我现在灵力恢复的程度,控控丹炉炉火是没有问题的。 照顾药田里的灵植,然后再就地取材,炼制一些最简单的低阶丹药,权当消遣。 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我炼出几分对丹道的兴趣来。 每日重复着简单又枯燥的事情,盘算着灵脉恢复如初的进度,直到我接到从尚京传回来的求助信。 我差点没拍手叫好,宁沉居然栽了? 所幸姜惠只受了点轻伤,现被留在皇宫中。 春生赶回来送信,人没事,但被吓得不轻。 放眼整个宗门,除了从不下山的几位长老之外,年轻一代弟子里最高辈分的就剩我了,舍我其谁? “仔细说说吧,莫慌。”好徒弟第一次下山做历练任务就出了岔子,我必须要帮她把任务奖励都赚回来。 第67章 尚京之灾 春生缓了缓情绪,一边回忆着刚到尚京的情况,一边开始向我讲述。 最先是宁沉发现了皇城边的阵法痕迹,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破阵,他们几人便遭到了鬼修的偷袭。宁沉为护住她们俩,主动以身诱敌,承担了大部分的伤害。她们往城里退时被突然出现的凡人帮凶拦截。 按理说她们俩都是炼气期的修士,对付凡人不成问题,但那几个凡人样子古怪,攻击方式凶猛,打了个措手不及。 “眼睛……没有瞳仁,全是眼白……”春生说话时嘴唇都在哆嗦,似乎不愿再回想起那些可怕画面。 原本以为是简单的任务,才让春生跟着一起去的,没想到他们一到尚京就遇上几乎绝迹的鬼修。 得知宁沉为了救她们俩,甚至不顾自己安危,最后被鬼修绊住,至今下落不明,我倒要敬他几分。 虽然我对宁沉已经没什么好感,但这一回他做的事对得起大师兄的称号。 将刚炼成的补气丹塞给春生之后,我打算出发去尚京,可春生非要跟我一起去。 “宁师叔跟姜师叔都没回来,我不能当逃兵!徒儿也想出一份力!” 看她急得都快哭了,我想了想,“也行,到时我若是让你先走,你一定头也不回地赶紧撤,知道吗?” 春生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点头答应了。 我们从传送阵直接到了尚京附近。 此时我的灵脉差不多已经恢复到五六成,若只是对付鬼修,吞一颗上清丹,再使用纸衣傀儡术,就看他怎么死。当时的战况,春生没有描述得很详细,本来法修对付鬼修,算是天然压制,可宁沉输得好没道理。 我猜测他应该是着了道,也可能是因为担心俩小辈分了神。 当时已近黄昏,城中百姓如常,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宵禁的时辰提前了,不少店铺忙着打烊,行人急急匆匆往回赶,城门口进出城的队伍如长龙一般。我们乔装入城之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不曾发现春生提到的怪人的踪迹。 靠近皇宫时,我才发现不对劲。 整个宫城像是被无形屏障笼着,透不出一点光亮,要不是灵力探查到还有活人气息,差点都要误会是一座死城了。 春生带路指引我先去公主殿,一路上看不到一盏宫灯或者灯笼。 门口的宫人说姜慧睡在宫殿的最里间,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浓郁药味让我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你姜师叔受的是轻伤吗?为何会有安神汤药的气味?” 一般都是伤者过重,疼痛难忍时大夫才会开些安神汤药让伤者能得片刻安宁。 春生露出无辜的表情,“徒儿不知,姜师叔让我回来送信时,的确只受了一点轻伤。” 越走里面越黑,我反问宫人为何不点灯时,对方像是特别害怕,瑟缩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小声解释,不管是点烛火还是油灯,只要一点燃就马上会被怪风吹熄。 自从前几天,一夜之间全宫的花草树木全都枯死之后,就一直这样。 虽然他们也很害怕但也没遇到别的怪事了,只要忍到天亮就好。 我夹起一张烈焰符,用灵火照明,看到姜慧睡得昏沉,而且脸色也极差。 不仅如此,她的双手双脚居然是被绳索绑住的。 “这是做什么?” “不绑着殿下,她……她就要咬人……太后都被她咬伤了……”宫人远远地站在珠帘边上,根本不敢靠近半步,似乎是在怕姜慧,但又像是在怕我手中的灵火。 我腾出一张手摸着姜慧的额头,探查她的身体情况,随即便感觉到一股阴煞之气。 离得近些,还能闻到她身上有腐味。 我有些恼火地撸起她一侧的衣袖,胳膊上果然有伤,看起来像是被处理过,但情况很糟糕,血水混合着褐色脓液已经渗了出来。都不用拆开看,里面的伤口肯定是溃烂了。 当下我取了一颗丹药塞进她口中,又召出两个纸人傀儡,吩咐春生,“你带姜慧先回去,去医庐找周长老给瞧瞧。这伤不一般,得赶快重新治疗!”说话间,我已经用术法解开了困住姜慧的绳索。 春生连连点头,看傀儡把姜慧背起来之后,忙在边上扶着。 为避免路上再生意外,我给姜慧身上补了一张昏睡符,又递给春生一打神行符,“不要耽搁了,快去!” 宫人见状想上前阻拦,直接被我甩到一边。 春生跟傀儡一起带着姜慧到了院子里,就激活了神行符,身影一闪就不见踪影。 我回头看向那个被我掀到地上的宫人,“还有其他人是你们公主这个症状吗?” “没……没了吧?”他支支吾吾的,也不太确定。 于是我直接去找小皇帝。 合宫上下都是一片漆黑,只有皇帝寝宫还有一些微弱的光亮,原来是殿中摆了几颗不小的夜明珠,幽幽萤光勉强照亮。 殿门守着两个宫人刚想拦我,就被我一脚踢开。 进了内殿,看到太后陪在皇帝榻边,像是在哄他睡觉,连我走近都没有发现。 内殿的香料气味很重,我扫了一圈就看到有三个大香炉,靠近床榻边还有四个小香炉。虽然我不曾经历过大富大贵的日子,也知道熏香不是这么用的。 等走到皇帝床边,我看到太后把小皇帝像婴孩那样搂在怀中,两人身体一起轻晃着。 记得小皇帝没有八九岁,也至少五六岁了,即便被折起双腿躺在母亲臂弯里,也有好大一坨。 他们俩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我的靠近,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想起之前枯叶心魔复活已死的太子,利用先帝先后设下咒疫,这次的事件不会又跟他有关吧? 我用灵力探得此二人还活着,但他们身上也携带着如姜慧身上那股阴煞之气,生命本源已经很微弱了,阳火极虚,此类情形下旁人不便惊扰,免得他俩生魂受损。 这种情况,我曾经在历练中遇到过,凡人不懂其因,称之为中邪,有些类似修士被魔煞侵体。 说简单也简单,只不过他俩现在太过脆弱,我不便贸然出手,于是先退到殿外。 凡界灵气稀薄,再加上时间也过去两日三夜,要追寻阴煞根源是有点困难。 我找了一处空地,取出一盏灯型法器,用烈焰符做引点燃了金光灵火。 火光在法器的灯芯上跳跃,燃出噼啪响声,呼的一下像是烧到了什么东西,光亮范围迅速扩大开,无声铺满了目所能及的所有区域。 片刻功夫,金光灵火越烧越旺,法器也在缓缓变大。 灵力消耗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让我不得不往灯盏底下塞灵石来补充,但灵火的光芒也像是把笼罩在宫城之上的阴霾烧出了一道口子似的。 随即我召出八个纸人傀儡,分别甩向了宫城的八个方位,借它们的灵视来扩展我的视野,以便看得更清楚。 在灵视的景象之下,我看到宫城地表之下一片狼藉,当初的护宫大阵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过,千疮百孔不说,还有一道双合阵直接压在护宫大阵上面,蚕食着大阵的灵力。 看清所有之后,我收了视野,体内灵力瞬间被抽空了似的,赶紧捏碎了一枚灵石,补充些灵气,同时喂给自己一颗上清丹,准备把躲在阴影里的东西揪出来看看。 为了避免影响到皇城中的百姓,我尽量先铺开结界,能护住多少就护多少。 然后对准双合阵的阵眼位置,用法剑劈开一个裂口,猛地冲了进去。 等到了地下世界,不用开启灵视,我也能看见罪魁祸首,当时浑身血都凉了。 这东西我只在典籍上见过图样跟文字的描述,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书上叫它鬼蚓,以世间清气为食,本来不会出现在凡界,就算是修仙界也很少见。严格来说,它非活物。 它外形看上去很像一条巨蛇,但其实没有实体,只是蛇状的黑雾,但行动时像蛇,静止时也会像蛇那样盘起身体,遮天蔽日地占据一方土地。 我仰头望着不该存在的鬼蚓,曾预想过百种应对方式都仿佛被冻结住,脑海里一片空白,而且双脚有些发软,只想逃走。我知道自己已经是半步分神境界,就算冲上去跟它硬拼,也只该它怕我,但身体僵在原地,完全动不了。 以为治好了怕蛇的弱点,忽然之间又复活了。 一阵轰隆声响,像是打雷一样,鬼蚓张开口,吞下一处阵纹,像是把维持阵法的灵力都吸进它口里似的,无数尖牙像在咀嚼一样不断扭合在一起,又以诡异的方式从圆形嘴巴边缘生长出来。 我解释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觉得恐惧,一种理智被彻底击溃的恐惧。 等它吞完整个阵法之后,宫城应该会被阴煞之气笼罩,或者直接沉入下界,宫中所有活人的生命本源会被鬼蚓吞噬,接下来会在一瞬之间化作阴尸。 至于我,若依旧无法与它正面对抗,那也只能被它利用,修士的灵力它不一定能吞得下,但鬼蚓可以借由我的肉身打开回到上界的通道,只要它愿意。 沈星叶!这有什么好怕的?拿起法剑,用符咒攻击啊! 我努力唤醒自己的勇气,可身体依旧是不受控制。 鬼蚓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它不断扭动身体像是找准方向,然后往我这边冲了过来。它没有实体可以变得无限大,亦可化作一股黑烟直接钻进我的身体里。 动啊!快动啊! “沈星叶!” 第68章 枯叶麻烦 那一瞬间,我分不清是自己叫出了声,还是真的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但下一瞬,一道白光从外界照射进来,鬼蚓像是被光线烫伤似的,迅速缩小,不断挣扎躲避。 在刺眼的白光中,我看到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降落,接着远远传来佛号。 一道充满力量的男子声音在吟诵佛经,周围的温度也随之恢复正常,侵入骨髓的那种阴煞寒意渐渐消退。 鬼蚓被佛修威压逼得不断变化,黑烟像触手一样四散开想要试探反击,却很快以失败告终。 最后黑烟溃散不成形状,终被法器的光芒打散一般,再无踪迹。 这时我才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一下软倒在地上。 一只手架住我一侧胳膊,将我整个人又拉了起来。 我抬头时才看清来人,真正的枯叶大师。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檀香的气味,顿时叫人觉得安心。 佛修对付阴煞邪物,比玉清宗法修更轻松。 “沈星叶,你是**吗?既进来了为何一直傻愣着,等着被鬼蚓吞?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他与我对视,一开口噼里啪啦全是市井间最粗鄙的脏话,是我就算再生气也骂不出口的那些词。 诚然我刚才的表现确实很糟糕,但他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骂我一顿,又算什么? 见我愣愣的没有回话,他忽然一伸手,用手掌捞住我的后脖颈,一下将我扯到他眼前。 他的鼻尖几乎要贴到我脸上,这种突然而来的不适感让我本能想躲,却因力量悬殊而躲不开。 “你的修为怎么回事?受伤了?”他说话时,盯着我的眼神变得格外炙热,好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野兽,让我莫名觉得他很危险。 我支起双臂撑到他胸口位置,以期跟他拉开些距离。 “怎么一副不认得老子的模样?难道你***,想不想老子***……” 我瞪大了双眼,真希望自己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总算是明白为何当初在熄渊前的大帐中第一次看见他时,他身上会有不能开口的禁制。 这人一开口尽是污言秽语,除了顶着佛修的外表,用着佛修的功法,哪儿还有一点佛修的样子? 那个总是温和微笑的心魔,倒比他更像真正的枯叶大师。 所幸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先带着我离开这里。 我们回到现世时,却不在尚京皇宫里,而是到了尚京城外的荒郊。 空地上躺着几个失去知觉的黑袍人,看打扮像是鬼修,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正躺着失踪多时的宁沉。 看来是枯叶处理了这几个鬼修,并且救下之前被抓的宁沉。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先跑去查看宁沉的情况。他只是昏厥过去,身上有几处外伤,并不严重。看伤口应该也已经被处理过了,我便起身打算跟枯叶道谢。 结果谢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他说,“什么废物玩意儿,连几个鬼修都对付不了,玉清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我们玉清宗是不如沙毗门,大师的心魔都能炼出真身在外四处作乱,真是比不了!”我咬着牙故意讽刺道。 没想到枯叶不气反笑,“全身上下就一张嘴硬。” 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用嘴硬来骂人,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过来!”他对我招了招手。 我们之间也就隔了几步的距离。 我警惕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又不是听不见!” 他眉头一皱,伸手朝我施了术,一股无形的力量箍住我的双臂,唰地一下将我整个人拽到他面前。 “替你看看伤!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他说是替我看伤,但手指在我脸颊上又摸又捏,分明就是在戏弄我。 我瞪他,他也无动于衷,脸上反而挂上得意笑容。 这样的佛修怎么就没被逐出师门呢?什么清规戒律全都破了吧? 忽然我想起之前师姐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心中暗叹,他该不会认为我就是那个跟他双修的人吧? 下意识就想跟他澄清这件事,但又一想当初师姐是为了帮我,才以我的名义赴约,最后发生的事情也都算是意外。既然师姐没有与他结为道侣的打算,我也不应该只为自己省事就出卖她。 “你之前中过几种麻烦的毒,所以修为尚未恢复,但为了临时提高修为就强行用丹药来补气,这种法子实在太蠢!”他突然重重地用指尖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又骂了一句难听的脏话。 很想反驳,可他也没说错,这个法子虽能短期快速提高修为,之后的反噬也会很麻烦。 “快滚回去养伤!尚京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回去让你们宗主的手别伸那么长,什么都想要,怎么那么贪!”他扯着我的脸颊肉,还晃了两下才松手。 “你……你……”我倒抽凉气,揉着被他捏疼的地方,真想骂人。 他往后退了两步,拿出一个木傀儡,扔到地上。 木头人立稳之后,晃晃悠悠地越长越高,变得与真人大小无异,然后几步走到宁沉旁边,俯身将宁沉扛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我望向枯叶,语气不善。 “老子**好心送你们回去!”他斜睨了我一眼,一伸手又在我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还有,你给老子记住了!跟你那些同门师兄弟保持距离!别**贴得那么近!” “关你……”什么事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威胁道,“别让老子去玉清山捉*!” 由于突然听到太过震惊的内容,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那几个鬼修从我眼前传送走了。 要不然还是给沙毗门的长老还是主持写封匿名告发信吧,得有人管一管这个疯子。 我与傀儡一起带着宁沉回到玉清宗时,姜慧已经清醒过来,阴煞一除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虽然已经得到枯叶的保证,会处理尚京的事,但毕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是向留守在门内的几位长老汇报了前因后果,并且也婉转提到了枯叶要转告宗主的话。 之后他们如何安排,我就不管了。 春生拿到了额外的任务奖励,因为任务难度突然升级,所以哪怕不是她亲自参与解决,也能得到相应的宗门贡献。 而姜慧那边得到了母亲跟弟弟的回信,确定宫里的异象已经解决,也算是放心了。 我则是赶紧联系师姐,想跟她诉苦,再问问她有什么办法能对付枯叶。 打开子母螺之后,等了一会儿才有回应,师姐的影像从法宝内投射出来,仿佛真人就在我眼前。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先开口。 “千叶谷的事情解决了?” “我又不在那边,千叶谷的事你得去问师尊了。来来,你快看!” 只见她举着子母螺,将画面转向一口乌黑的棺材边,随着法宝光线的变化,我看见棺材里躺着一个人,虽然被塞住了嘴,但容貌还是有些眼熟。 “何……何影?”极乐坞的长老,黄龙秘境阴谋的幕后黑手,而且还有不死之身,我跟师姐都栽在他手里过。看到这人,我就来气。 “我真是佩服我自己,能想到这种法子。这狗东西躲了我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把他抓出来,这回就把他沉到荒海里去,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师姐边说边笑,我看见棺材里的何影好像哭了,身体不断地扭曲挣扎。 她像是演示一般,开始往棺材里灌一种粘稠的液体,逐渐将何影身体淹没。 “不能让他这具肉身死掉,否则他会找新的躯壳还魂,所以将他整个人活泡进梦仙饮里,还加了一百颗增寿丹,至少一万年的有效期,冥野死了他都不能死,但也不算活着。哈哈哈哈哈……我是天才!” 我默默听她描述着,虽然何影作恶多端,但被处以这种刑罚,连我都觉得后脊背发凉。 “还有啊,这口棺材,是特别打造的,别说是区区何影,就算冥野来了也绝对打不开!”师姐封好了铁棺之后,才跟我说起最近调查的进展,“现在就剩一个极乐坞的门主没找到,我怀疑一直没露面的家伙说不定跟枯叶的心魔有联系。” 见她总算说起这个,我才把在尚京碰到枯叶本人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这么久他都没有主动找过你,这次应该只是碰巧遇到的,而且他自己的麻烦都没解决,哪儿有空真的来跟你提亲啊?再说了,就算他真的来提亲,你就一定得答应他吗?到时候我们不承认不就好了嘛,谁知道他元阳在哪儿丢的,对不对?” 我感觉额头上滑过一滴冷汗,“师姐,你好像话本里那种负心汉……” “小叶子你这么说,我要伤心了。难道你以为那个臭和尚是对你一见钟情吗?他不过是馋你身子,贪欢与你双修!我们才是一国的,你怎么能帮他说话呢?” 我更加汗颜,“师姐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些,对象不该是你吗?怎么又变成我了?” “我不就是你吗?这些细节不用在意。看你余毒也清得差不多了,我这边刚好得了些好东西,全送你了,好好修炼。到时候我们联手,打遍修仙界无敌手,任谁都不敢在我们面前大声说话。” 第69章 都有收获 我无奈地笑了,总觉得师姐现在行事风格越来越带匪气。 修仙界确实是以强者为尊,但没人会真的把打遍天下无敌手这种话挂在嘴边。 忽然子母螺上光芒闪烁,眼前多了很多高阶灵丹,还有各种天材地宝堆满了整张桌子。 我忍不住哇了一声,刚要感慨这法宝用处挺多的,就听她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差点忘记告诉你,鬼市搬地方了。而且鬼市这个名字太难听,我建议他们改了。以后不叫鬼市,叫宝市,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有宝贝的地方!”她伸手一指,在刚才传过来的那堆东西里用一点灵光照出一枚玉扳指,“以后宝市将推行会员制,只有认证过的买卖双方才能进入。” 我捡起那枚玉扳指,上面刻了一个寳字,稍偏斜一点还能看出似乎用特殊材料做了涂层,“这扳指就是以后进鬼,宝市的凭证?” “没错,姐现在跻身宝市大东家之一,你就是咱们宝市的尊贵会员,只要在宝市出示这个扳指,所有老板都会给你优惠价。你再按一下里面内圈看看。” 我将手指伸进去果然摸到一处凸起,随即扳指发出亮光,显示出一幅地图。 “宝市以后没有固定的地点,所有商铺都搬到了一处秘境里,这个地图会指引你去秘境入口。” “我明白了,玉扳指就是进入宝市的秘钥。这个法子不错!” “那必须,也不看是谁想出来的!”师姐骄傲地翘起鼻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玉清宗?”不得不说,看她在外面忙碌这段时间,似乎做了许多事也有很多收获,我都有点羡慕了。 师姐收敛笑容,“抱歉啊,小叶子,我现在还没法回去,还有一些事情……”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跟我道歉啊。你有事情要忙的话,就去忙吧。反正我接下来要专心修炼,说不定还要闭关,就算你回来了,估计也没时间陪你。”我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 “那我们一起努力!”她攥紧拳头朝我挥了挥。 “沈师姐!”这时院外传来同门师弟的声音。 师姐在子母螺的光影里似乎也听到我这边的声音,对我点头示意。我们十分默契地一起关闭了子母螺的连接。 我先随便将桌面东西一起扫进纳戒里,才出去看看。 “大师兄已经没事了,周长老说这东西是你带回来的,所以交由你处理。”他指了指跟在身后的木傀儡。 “谢谢你特地送过来。” “师姐太客气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是顺路带句话而已。那我就先回去了,医庐那边还有活儿呢。” “对了,宁师兄要是醒过来的话,记得转告他,是枯叶大师救了他。千万别弄错了!”我赶紧补充道。 他愣了一下,才笑道,“知道了,师姐你太谦虚了,是为了顾及大师兄的颜面才这么说的吧。放心,我一定交代他们都这么说。” 我干笑了一下,“并不是我谦虚,这一回真的是多得枯叶大师相助,我都没能帮上忙。详细内情,我已经向诸位长老禀明,周长老也知道的。” “原来如此。”对方了然,向我告辞。 把人送走之后,我一回头看到枯叶的木头傀儡安安静静站在墙角边。 虽然它木头脑袋上没有雕琢五官,但总觉得好像在盯着人瞧似的。 我走近想仔细看看这傀儡的构造,与玉清宗的纸傀儡以灵驭形不同的是这木傀儡更注重以器承物。后者花费更大,但也更耐用。 之前在仙都市集上曾经看过有人卖类似的木傀儡,还没眼前这个精致,也要上万灵石。 我将手掌贴到木傀儡的心口位置,上面雕刻了特殊的纹路,灵力涌动最为明显。一般器制傀儡的核心都不相同,每个炼器师都有自己的锻造习惯。 【喜欢就送你了。】木傀儡的身体里突然传来枯叶的声音。 我连连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傀儡,查找身体的控制开关。 果然他跟傀儡还有连接,那岂不是等于傀儡所在范围内发生的一切他都能感知到? 【送你礼物喜不喜欢也应一声啊?一点教养都没有!哼,那还不如召回来劈了当柴火!】 木傀儡没有五官,也不知道他现在说话时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总之听得我很肉疼。 难道沙毗门是建在矿山上的吗?佛修人人都这么有钱的吗? 大几万灵石制成的傀儡,还能劈了当柴火? “这礼物我收下了,谢谢啊。”我的手已经摸到了控制机关,按开之后抽出里面的灵石,将核心阵源关停。木傀儡咔咔抖了两下,原地缩小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人。 白得一个大宝贝,反正主人也不心疼,那就便宜我吧。 一转头,我就把这个木傀儡卖给宗门商铺,按折旧价也换到了一万五灵石,还得了两百宗门贡献的额外奖励。 而且枯叶之前放在傀儡身体里的灵石也都被我拿出来了,这一大笔横财发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天立刻请姜慧跟春生吃了一顿灵食大餐,算是给她们俩压压惊。 本来没打算上酒的,但她们俩非要让我讲讲鬼蚓是怎么回事,我就把当时自己所见描绘了一遍,引得一群弟子都来旁听。 他们听得激动了,还有个热心的师弟送来了几坛灵酒,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姜惠搂着春生的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春生姐,你就是我亲姐!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你让我朝东,我绝不朝西!” 然后她又过来搂住我,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不过把春生替换成我的名字。 春生一直傻笑,不住纠正姜慧的叫法,对辈分十分执着。 姜慧也很执着地非要认姐,她不过十五六岁的骨龄,若是没有宗门的辈分,该叫我一声祖奶奶了。 我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她俩闹腾,师尊说不要饮酒,实有几分道理。 联想到上回宗主宴请宾客,我也跟她们俩现在一样醉得一塌糊涂,还扒在夏阁主身上说胡话,有一种被死去记忆攻击的痛。 当下我就更沉默了。 分别送她俩回去之后,我才回到小玉峰上。明月高悬,已是后半夜了。 想着整理一下之前师姐送我的那堆东西,我才注意到里面有一颗色泽鲜亮的妖丹,看形状大小以及妖力外溢的程度,至少是七八百年修为的海妖。 这类海妖因为生活远离人族陆地的深海海域,虽其威力不强,但关键是难寻。 以其妖丹做锻材或者精炼辅料都是极为稀罕珍贵的,放到市场上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我把它先放到一旁,再继续整理其他的,结果一个转身就发现装妖丹的盒子空了。 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到地上,赶紧弯腰在地板上找,结果我就看见灵兽袋躺在一边,袋口敞开,还残留着妖丹上的气息。 好家伙,白泽看样子是苏醒过来了,立马就恢复了其贪吃本性。 这两月时间它不曾主动吃喝,突然恢复过来,我倒觉得有些欣慰,干脆把材料里所有它能吃的,喜欢的全都挑出来,塞进灵兽袋里,给它当零嘴。 做完这些事,天也差不多亮了。 正准备去看看昨晚那两只醉猫有没有清醒过来,就听见山脚下传来鸣钟声,这个节奏代表着门人凯旋。 我心中一动,难道是去千叶谷的人回来了? 那师尊也回来了? 我赶紧往山道方向去了,果不其然正是前些时候去千叶谷处理陷空魔窟的那些人回山了。 师尊的身影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我御剑飞了过去。 拨开人群,我挤到师尊面前,刚开口想问问这次行动是否顺利,就听见一阵婴孩啼哭的声音,十分刺耳突兀。 “怎么会有婴孩在哭?”留在山上的弟子与我一样疑惑。 顺着师尊的视线,我扭头看见了走在后面的厉行风,他怀里正抱着一个襁褓。 我马上就明白了,这应该是楚儿跟他的孩子,但并没有看到楚儿随行。 见众人视线都望向自己,厉行风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 他新为人父,一脸的不习惯。 “厉公子,小主人应该是饿了,不如交给奴婢吧。”一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从队尾赶到厉行风身侧,伸手去接孩子。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女子身上没有任何修为,应该是真正的凡女,但是她又称厉行风跟楚儿的孩子为小主人。 这关系有点混乱,我正歪着脑袋打算理清楚时,却在远处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嘶——蒙江怎么混在队伍里? 他还冲我眨眼睛,而且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妖族气息。 再仔细一看,我发现不止有蒙江,队尾还跟了好几个妖修,境界都不低。 要不是大家脸上都是和善的笑容,我差点都要以为千叶谷的妖族要攻打玉清宗了。 “他长得好可爱。师姐快看!” 门内女弟子们的注意力都被厉行风的儿子吸引走了,都围在那个抱孩子的婢女旁边,导致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都变慢许多。 人族修士确实很少见过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能一手一只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画面。 咔咔两口就把肉啃光,开始啃骨头棒子了,这种饿狼扑食的吃相,感觉能跟白泽有一拼。 我寻了机会慢慢溜到人后,与蒙江并行在队尾,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小声问他,“你家少主呢?跟厉行风闹掰了?” 第70章 千叶谷来客 蒙江重重叹了一口气,忽然表现得有些哀伤。 我也跟着表情凝重起来,扯住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不会是……难产?莫非她已经不在了?” 早就听说女子生产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经常会有难产毙命的情况,哪怕是在修仙界,修为越高的女修反而在生育之事上越困难。总之就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那倒没有,少主还活着,但她为这孩子折了自己一半的修为,如今回谷中闭关休养,短则数载,长则百年。” “怎会如此?”难道是因为人跟妖混血的孩子,生起来会更费事? 蒙江停下脚步,特意多等了一会儿,远离人群之后才继续跟我泄密,“还不是因为那个厉行风,身边红颜不断,惹出不少麻烦,累得少主情伤心伤身也伤,辛苦生出这孩子之后发现他生得与厉行风十分相似,便厌弃了,不愿抚养。王上爱女心切,对这外孙也没了怜爱之心,才让厉行风把孩子带回玉清宗来。” 红颜不断?虽然我跟厉行风关系也不好,但觉得这句话对他有失偏颇了。据我所知,除了楚儿之外,他也就只有一个白绯,而且白绯灵根被废之后又因我的介入让她被赶出玉清宗之后,他们现在应该也没有联系了。 楚儿是不是哪里误会厉行风了? 这些念头也只在心里滚过一遍,毕竟也不是我的事,我还是不要表现太热心,免得瓜田李下被人说闲话。 “不过看你们宗门这些女修似乎很喜欢小主人,他在这儿应该会过得不错。”蒙江如此总结道。 我轻叹了一口气,心道,可他从小与母亲分离,也是可怜。 “对了,你们这次跟着一起上玉清宗,就是为了送你们这位小主人上山吗?”我岔开了话题。 “当然不是,主要还是为了千叶谷的事……”他忽然正色道,“你们玉清宗这次来了这么多人,你怎么没来呢?不会是因为上次我临时有事先走了,才生我的气,所以不愿……” 我无奈一笑,“我当然想去,可惜师尊不许!你要是再早些日子来,看到我的样子应该会认不出。那时我的头肿得这么大!”我在脸颊旁边比划了一个范围。 “怎么回事?你的头受伤过?”他双手立刻捧起我的脸颊,细细盯着看。 我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不是受伤,是中毒了……反正都已经好了,不提也罢。若是之后门内还有什么安排的话,我应该就能去了。” “我想也是,你的本事在年轻弟子里算是不错了,你师父就应该多派你出去历练,这样才能进步。” “说得你好像很会教徒弟似的。”我白了他一眼,不喜欢听到别人用不敬的语气提到我师尊,虽然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这时,我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一道视线在望我,一抬头便看到师尊的目光。 真是白天不说人,我赶紧给蒙江丢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随即提步赶上前面的队伍,费了一番功夫穿过人群,重新挤回师尊身边。 师尊与其他几位长老要跟此次从千叶谷来的几位大妖在主殿议事,我们弟子都候在外面等着。 厉行风带着孩子先回珠影峰去安置了,好些师妹跟上去帮忙。 人群里有弟子小声议论,“真不知道厉师弟有什么好,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有那么多师姐师妹追着他跑。” 我已经知道那孩子的来历之后,对厉行风的事情就没了兴趣,忙着向参与这次行动的师弟师妹打听细节,有没有发现魔族踪迹,有没有缴杀魔修。 问了好几个人,将他们的答案拼凑了一下,大概猜到一些,反而惹得我更加心痒了。 要是我也去了该多好,跟着师尊一起清缴魔修,那成就感跟满足感是我想象不出来的。 当年镇魔之战那么凶险,我只能全程躲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每天为师尊提心吊胆,因为修为太低,根本不够资格成为助力。 但现在不一样,我能打了,我也不怕了。 “大师兄!”听见有弟子向另外一边行礼,招呼着。 我转头看到宁沉从人群前走过,他来的方向是青龙峰,应该是替宗主传话吧。 只见他神情严肃,侧头朝着众弟子的方向扫了一眼,脚下没有停留,径自踏进殿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看看,还是我大师兄威风,代宗主之位以后越发有气派。厉行风那种小白脸,根本没法比。”说话的这个声音似乎是之前对厉行风很不满的那人。 “你懂什么,厉师弟模样生得俊俏,天赋过人,进门时间虽短,修为提升速度却比你们这些做师兄的都要快!你也有脸在人背后说人闲话?”一个女弟子的声音讥讽道。 “你那么护着他,人家有正眼瞧过你吗?想给厉师弟当道侣,你也排不上号啊!” “你说什么?长得丑还爱做怪,只知道练嘴上功夫,还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到时候宗门大比的时候别丢人现眼!”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我瞥见殿内似乎有人要出来了,高声提醒道,“少说几句,长老们怕是要出来了!”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了。 从殿内走出来的人是宁沉,他走下台阶,与人群里的我对视了一眼。 看他表情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听他开口,“沈星叶,明师叔让你进去!” 不是说长老们在跟妖族商议千叶谷的事情吗?我又没参加,叫我进去干嘛?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宁沉,却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回应,他一点暗示也不给我,扭头就往回走。我不太情愿地出列,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大殿里。 差点就以为我犯了什么事要被当众教训了,没想到师尊只是让我领着几位千叶谷的客人去逍遥峰,帮他们安顿一下。 我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这种小事师尊也要点我的名,顺便让宁沉去就好了嘛,真不理解! 师尊刚吩咐完,一旁的蒙江就笑道,“在下初登贵宗仙山,远见清气缭绕,山峰巍峨,这景色果真不凡,不知沈道友是否能带在下能细赏一番?” 我呲牙假笑,“我平时也不怎么到处逛,不如推荐其他师弟师妹做向导,保证阁下满意。” 陈长老啧了一声,刚想要教训我,就被师尊抢先开口,“星叶,来者是客。” 我只好规规矩矩地改了口,朝蒙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后来我才知道,就他这个样子,居然在千叶谷里担任的是蛇族的族长,还是妖王身边的左右手。 本来想酸他两句,但回想之前几次他的表现,是真的厉害。 别看他跟我一起时嘻嘻哈哈,不太正经,一旦妖王给他任务,他就会立刻认真起来,也不会在我面前多提半个字。 把其他几位送去逍遥峰之后,我便带着蒙江到处乱逛。 基本上走的都是我平时会走的路线,宗门课堂,饭堂,演武场,藏书阁,甚至还路过了医庐…… 这一路走下来,我自己都有些惭愧了,人家想要看美景,我却带他看的是各处弟子人头攒动的景象。 “前面就是小玉峰,我住的地方。平时我真的不会到处闲逛,你要问哪里有风景,我觉得好像也都差不多。” “走,那就去小玉峰看看。” 他倒是一点都不挑。 看过我那些药田,又在院子前坐了一会儿,他突然扭头看向我,“我是不是除了你同门外第一个到你住处来参观的客人?” “呃……”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我所有认识的其他门派称得上朋友的人似乎都没有来过小玉峰。 “没错。”我点了点头。 见我承认了之后,他笑得很开心。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转头环顾了一圈自己的住所,一点也不华丽漂亮,质朴得如同凡界最普通的乡间小院。空地上全是药田,也没有什么花草装饰,实在算不得待客的好地方。 为了不显得太寒酸,我主动取了烹茶的一整套器具就地给他煮起了茶。 “下次你去千叶谷,我带你去看最美的湖,还有最漂亮的夜景,请你吃最好吃的野味。”他蹲在我边上,一项一项细数着。 “现在你们那边都开始欢迎人族修士了?”我有些意外,妖族人族关系大进步啊。 “你不一样。”他弯着眼睛盯着我傻笑。 “我也是人族修士啊,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你在骂我不是人?”我拧起眉头。 “当然不……”他刚要解释,我就被身后的呼唤声吸引过去。 “沈师姐!你这会儿在忙吗?”姜慧御剑从半空中落下,朝我这边走来。 她走近才看到我身旁还蹲了一个人,微微愣了一下,“这位是?” “千叶谷来的客人,蒙江。”我给他们俩做介绍,“这是我师妹,姜慧。” “千叶谷!你是妖修吧?能冒昧问一下你的本体是什么吗?”姜惠生平第一次看到活的妖修,十分兴奋。 毕竟她才刚入道几个月,看什么都新鲜。 蒙江抬手在自己脸上晃了一下,显出蛇形幻象,顿时把姜惠吓得尖叫了一声。 叫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脸颊绯红,连连道歉。 我用力抿紧唇,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偷笑出声。 第71章 天生爱笑 姜慧表现出对蒙江的好奇,坐到他身边问长问短。 我的茶也烹煮好了,刚好请他们一起喝茶。 端起茶杯,姜慧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厉师兄的儿子,师姐你看到没?” “嗯,见过了。” “太可爱了,是吧?看到他就让我想起我弟弟小时候,不过那孩子比我弟弟要壮实许多,我弟弟小时候又黄又瘦,宫里人都说他可能长不大……” “所以你是想弟弟了?” “才没有。我只是比较喜欢小孩子,师姐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吗?”姜惠觉得自己跟厉行风没有那么熟,一个人去太尴尬了,才想找我一起。 而蒙江似乎对那孩子不太喜欢,听到我们讨论这话题时,就已经挪到一旁去了。 我望了一眼蒙江的方向,姜慧才想起来我这儿还有客人,不无遗憾道,“你现在是不是走不开啊?” 她的表情就是没有死心,估计心里已经在盼着让我找借口把客人送走。 其实我对招待客人跟看厉行风的孩子这两件事都没有兴趣,正在我思索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把他们俩都打发走时,突然听见蒙江开口说道,“你们想看我家小主人,那我让婢女把他抱过来。” “真的?可以吗?那太好了!”姜慧激动地都要蹦起来了。 我则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盯着蒙江,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好歹那孩子刚安置到亲爹住所,就这么把他抱出来当个物件展示给别人看,这样好吗? 但蒙江似乎没有领悟到我表情传达的含义,拿起传音法宝就联络起人来。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一切,不一会儿半空中就飞来一只金鹏,扑扇着翅膀缓缓降落。 从大鹏背上,走下来一个抱着襁褓的年轻女子。 “青爷,小主人刚还在哭闹呢,一说过来找您,他就不哭了。” 姜惠眼巴巴地望着孩子被送到蒙江面前,她不住地扯我的袖子,用眼神暗示让我开口去请他们允许她抱一抱那孩子。 当看到蒙江熟练地接过襁褓,这才是让我最震惊的一刻。 原本以为他应该会跟妖王他们同一战线,对这孩子也不上心,但看到他伸手的瞬间,眼底流露出来的温柔不像作假,一定是之前做惯的事情。 襁褓里探出一只肉乎乎的手臂,小手指一把就抓住蒙江的一根指头,咿咿呀呀地像是在跟他说话。 我也很好奇了,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想看个仔细。 蒙江抬眼瞥到我靠近,便换了一个方向,将襁褓朝向我这边,低头对怀里的婴孩介绍道,“小天,她叫沈星叶,跟你爹是同一个宗门的修士,按辈分算是你爹的师姐。你看她好不好看?” 那婴孩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转动乌溜溜的大眼睛真的看向我,还咧嘴笑了。 他这模样看上去如同凡人两三个月的大小,神情却透着一种出世的聪慧,而且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似乎已经有炼气期的修为。 我暗叹神奇,若他以妖修来论,该以内丹境界来炼化修为,可他仿佛天生就更亲近人族修士,灵力也与人族修士更为契合。 “他叫啸天?”啸天犬?楚儿不是狐妖吗?怎么跟人族生出来的孩子,种族都变了? 蒙江纠正道,“我一直叫他小天,他的大名叫楚擎天。” 我这才明白自己听茬了,尴尬一笑,想着给宝宝拿个见面礼吧,便准备从乾坤袋里取一些低阶灵丹,反正他已经有修为了,正好可以用得上。 才把乾坤袋拿出来,这孩子也真不客气,一把就拽住系带,用力一扯,整个乾坤袋就落到他怀里了。 然后他自己伸手从里面取了丹药,跟吃糖豆一样,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 我半张着嘴,好半天都合不拢,“他这么吃,不会有问题吧?” “你这袋子里放了高阶丹药吗?” “没有高阶的,都是我自己炼的低阶灵丹,朱果丹、青琅丹之类……” “那没事。”蒙江一脸无所谓,“他经常吃的,但可能是你炼的味道比较好。” “啊?这……你喜欢就好,不过也别一口气吃太多,小心撑肚子。”我堆起笑,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胖脸颊,软呼呼的,手感太好了。 他咯咯地笑出声来,嘴巴里还含着几颗没咽下去的药丸子。 我瞪大了眼睛,生怕小宝宝边吃边笑会呛住,偏偏旁边的人都一副不在意不紧张的样子,让我更加手足无措。 只见襁褓里的小家伙噗的一下变成一只黑色的狐狸崽子,张着嘴嘎嘎地还在笑。 “好可爱的小狐狸!”姜惠在边上兴奋地声音都变了调。 我对妖族没有什么偏见,但前一刻一个白嫩胖乎的人族婴孩,后一刻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兽,内心冲击还是不小的。 蒙江好像没留意到我的表情,直接把襁褓布一抖,小狐狸崽子就被他扔到了我身上。 它爪子上还勾着我的乾坤袋,确认不是其他妖冒充的,就是楚擎天本天变的。 第一次体会到不是恐惧的那种害怕,很慌但有点高兴,同时又很紧张的害怕,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我整个人动都不敢动,任由小家伙把我当做树一样,爬上爬下。 “小天是真的很喜欢你啊。”蒙江感慨道,“他只在很开心的时候才会变化出本体。” “啊……我也想要抱一下……”姜惠羡慕得眼里都滴出水了。 我颤颤巍巍地向她挪动,举平了双臂,小狐狸正勾着我的袖子抱着我的胳膊往前爬,“呐!你快接!快接过去!” 姜慧刚一伸手,小狐狸呼的一下就蹿到了我肩膀上,躲开了她的手。 “他不要我!”姜慧嗷了一声,真哭了。 她的哭声特别响,似乎把小狐狸惊到了,它顺着我脖子就往我头顶上爬。 我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脖子上被它尖尖的爪子刮得火辣辣的疼,它上了头顶之后还把我的发髻都抓散了。 蒙江这时才赶紧过来帮忙,揪住它后脖颈的毛皮,把它从我头上提了下来,重新抱进襁褓里送回给之前那个婢女。 小家伙重新变回了孩童的样子,挣扎着伸手朝我的方向好像要够什么东西似的。 我低头一看,是刚才那个乾坤袋,掉落在我脚边。 我将乾坤袋捡起来重新塞给他,“拿着吧,一次不要吃太多哦。只要你喜欢,以后师叔还给你炼。” 他一手抱着乾坤袋,一手紧紧拽住我的一根手指不肯松开,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婴语。 蒙江对着他摆出严肃脸,“该回去了,松手吧。” 那孩子眨巴眨巴大眼睛,像是努力忍耐不舍,泪光闪闪地望着我,一点一点松开手,这表情简直让人心都要融化了。 “他想玩,就让他多玩一会儿嘛。反正我这地方大……”话音刚落,小天变回了狐狸崽子,从婢女怀里蹿到地上,撒欢一样到处跑。 “你太宠他了,别看他年纪小,皮得很。”蒙江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姜慧抹干了眼泪,追在小狐狸后面卑微地求抱抱。 “这才几个月的孩子,能有多皮?再说他那么可爱,怎么忍心不满足他的要求呢?”我望着他们俩玩追逐游戏的身影,笑着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我望着被糟蹋得没有一根好苗的药田,“赶紧送他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他爹定是想他了!” 姜慧虽然没能抱到小狐狸,但总算跟婢女一起抱到了变回孩子模样的小天,十分满足地自告奋勇要陪他一起回珠影峰。 蒙江在旁边看够笑话了,才卷起袖子帮我一起修整药田,“早跟你说了,你非不信。” “我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超出想象。”我整理药田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都不如蒙江的手脚快。 粗略规整了一遍之后,我便召出几个纸人傀儡来,剩下的细致活还是交给它们来做。 这些药田严格来说,是属于师姐的,我只是替她照看。 看到纸人开始工作之后,蒙江搓了搓手上的泥,“你这小玉峰上好像也没有可以洗一洗的地方。” “用清洁术,简单方便。”我只想抬手施展,被他拦住了。 “我就喜欢用水洗。” “山下是有一条河,但……”我眼珠一转,有了一个想法,“后山还有个地方可以洗,不过你怕不怕冷啊?” “开玩笑,我是蛇妖,又不是外面林子里的野蛇,怎么会怕冷!” 于是我带着蒙江去了后山寒泉,走近时就看见他脸上笑容渐失。 “不拿你当外人才告诉你的,这寒泉是我们太上祖师爷留下的宝物,对修炼很有裨益!”我拍了拍胸脯补充道,“我经常在这里泡,所以修为长进得这么快。” “行吧。”他伸手解开衣袍。 我赶紧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干嘛?这又不是浴室,衣服不用脱的!” “好。”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提步跨了进去,一边发出各种呜呼声,一边缓缓把身子沉进水中。 我站在岸边捂嘴偷笑,想当年我第一次来泡寒泉的时候,又哭又叫,才一炷香的功夫就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任你修为再高,寒泉教你做人。 不对,寒泉教你做妖。 第72章 蛇妖小心眼 忽然我注意到,蒙江沉入水中,连脑袋都不见了。 坏了,他不会是以为这寒泉水浅,就直接往下潜着玩了吧。 我赶紧趴到水边,伸手打算去捞他,探进水中摆动了几下,什么都没摸到。 我只知道蛇会冬眠,猜测蛇应该会怕冷,从而推断蛇妖说不定也怕冷,但刚才是他自己说的不怕冷。不会是一进水里就给冻晕了吧? 刚才在他下水之前,我好像……也忘记告诉他要全程调运灵力来抵御寒冷了。 一着急,我顾不上太多,直接一头扎进水中,先把他救起来再说。 刺骨的寒意钻进身体,似乎要浸入灵脉,我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却还得睁大双眼看看这家伙到底沉到哪里去了。 不对,人呢?我环顾了一圈,入水地点这一片区域没有发现人影。 难道他比较重,沉得太快? 我调整姿势继续往下潜,手脚并用地向下划水,心里把这辈子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个遍,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坑人反坑到自己头上的事了。 忽然一道长影从余光处一闪,我扭头去看时,便感觉有东西缠住了我双腿,紧接着往上游走。 我低头一看,一条青黑色的巨蛇正把我的身体当盘龙柱紧紧缠住,一点一点往我身上爬。 “啊——哇——”脑子虽然已经告诉我了,这蛇就是蒙江的本体,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就是害怕得什么都忘了,一张嘴没叫出声来,还大呛了一口水。 我挣扎着想要往水面上游,但感觉他这会儿是想弄死我,不住把我往深处拽。 对不起,我错了,蛇大爷,以后一定不开这种玩笑。 最后我是挂在蒙江肩上,被他扛出寒泉的。 他把我放在岸边的石板上,就趴在我旁边,冻得嘴唇直哆嗦,还在威胁我,“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咳……”我一边费劲咳嗽,一边从鼻子嘴巴往外喷水,胸腔里好像有无数把小刀来回划拉。 “你水性这么差,还敢用这种法子来戏弄我?刚才在水下,是不是快吓死了?”他狡黠地一笑,冲我眨眨眼。 “一人一回,咳咳……扯平了……”眼看他越凑越近,都快要贴到我的脸了,我伸手将他推开,一翻身坐了起来。 给自己用了一个清洁术,又补了一个阳炎术,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捻诀时两根指尖差点都对不准。 “我呢?”他把湿漉漉的脑袋怼了过来。 头发上的水珠把我刚弄干的衣裳又打湿了一片。 “别乱动!”我单手托住他的下巴,真心要写一个服字。 只是再施两个小术法帮他清理,我居然就有些晕眩的感觉,看来是在尚京时服用高阶丹药来提升修为落下的反噬,灵脉伤情加重了。 “不错不错,无火自暖,以后出门带一个玉清宗弟子就够用。”蒙江借机靠近时我都没力气将他推开,大概是因为他这样调侃我没反驳也没打他,连他自己都觉得反常,才抬头查看我的表情。 “你脸怎么这么白?”他在我身上又摸又捏,“之前的伤没好吗?” 我拨开他的手,给自己喂了三颗丹药,提上一口气,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我没事!就是这个寒泉,不是一般人能来泡的,特别考验人。而且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你要不再多泡一泡,我去外面等着。” “不用了。我已经全洗干净了,倒是你,真的没事儿吗?怎么感觉你现在虚得厉害……”他又凑过来,仔细盯着我看。 “还不是被你气的!”我一边炼化药力,一边闭上眼表现出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 “小气不长命的。走,我带你去逛逛!”他捉住我的手就牵着我大步往外走去。 我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不可思议道,“你带我逛?这里好像是我家!” 蒙江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就这么扯着我,沿着后山小道一路往山下走去。 玉清宗以主峰玉清峰为界,分出前后山,前山有十二峰,其中八峰有主,另外四峰是宗门共用,而后山山峰连绵,实际区域算起来应该比前山更广阔,但山峰高度偏低。除了化作宗门秘境的禁林,位于在半山腰的寒泉,其他地方我平时也很少来逛。 蒙江走在前面几乎没有怎么看路,大步流星不带停的,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让我很是好奇。 “你是不是偷偷来过?” “当然没有,我虽然本事不错,但不会这么不长眼,敢跟护山大阵较量。” “那怎么瞧你比我还熟的样子?” 因为人迹罕至,早年间用青石板砌出的小道已经被杂草遮挡覆盖,看不太清楚了,只有踩下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走的是路还是野地。 “因为我看得见地脉啊。”他回头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得意勾唇,“我们妖类的天赋,你羡慕不来的。” 这话说得我确实接不来了,但也不至于羡慕,不过是看见地脉而已,我们法修当然也有不少途径能让自己看见。 跟在蒙江身后,走在这条看不见的地脉上,灵气自然萦绕的感觉让我身心舒畅,加上又是自家地盘,呼吸吐纳之间吸收灵气更是事半功倍。 不多时辰我感觉到识海充盈,十分的满足,体内灵脉也得到了外界灵气的冲刷而变得无比清爽。 “再往前走,就到护山大阵的边缘了,是回去还是你想继续陪我走走?”蒙江停下脚步。 “回去吧,多谢你。”我向他报以真诚的微笑。 看来他是故意带我沿着地脉散步,以这种方式帮我调理。妖族跟人族的修炼法门虽然不同,但殊途同归,他这个法子十分有效。 不过这个法子偶尔用一用还行,毕竟护山大阵就建在地脉的根基之上,要是大家都坐在地脉上修行,截断了护山大阵的维系灵力,那就尴尬了。 “既然你想谢我,那再请我吃茶吧。” 我抬头望了望天色,“今天有些晚了,不如明天请早?你也让我准备准备,小玉峰上一般不会有客人,我哪儿什么都没有,怕你嫌弃招待不周。” “不嫌弃!我最大优点就是什么都能吃,一点也不挑。”他笑眯眯地望着我,仿佛已经在期待了。 费了一番口舌将他送回逍遥峰,之后我就直接去找管理饭堂的肖长老,问了关于逍遥峰那边的安排。 “这回来的都是大妖,肯定也不稀得我们这些人族修士吃的东西,就没准备呢。” “师叔你这话就不对了,早上我师尊还说,要好好待客呢。就算人家是大妖,该尽的礼仪也是得有吧,上一回飞星阁的贵客来的时候,不是都办了宴席吗?” “那是宗主亲自吩咐的,能一样嘛?” “宗主师伯现在闭关呢,但他要是听到的话,规矩肯定也是一样。招待客人,情理之中啊。” “不是,星叶啊,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每个月开销多大,如今门中没有辟谷的弟子少说也有大几百人,一张口都是要花钱的。上次宴席的花销,都要等月底才给报,现在又整这些……再说了,咱们跟他们千叶谷也没多少交情,没必要上赶着去讨好那些妖修!” 本来计划着借宗门名义来请客,给我自己省点灵石的。好嘛,遇到个比我还抠门的。 “那就弄一点普通的食材,也不用多精贵,稍微有一点待客诚意的那种,行吗?” “这种也得要宗主批复了才行,哦,现在是宁沉代理,你找他去,只要有宗主令印,我们就全力配合!” 居然还要去找宁沉,我脑门快冒火了,“要不然这样,我个人出资,总行了吧?” 最后交涉结果,居然花了我四枚灵石,总感觉肖长老赚了我的钱,收灵石的时候他笑得特别灿烂。 我只能安慰自己,逍遥峰上一共有七个妖修,请他们七个吃一顿,只要四枚灵石,至少比在外面便宜多了。 “到时候准备好了,就让人直接送到逍遥峰去。” “放心!绝对办妥!玉清宗特色佳肴,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 翌日一早,我本来坐在屋脊上吸收日月精华,打坐调息,忽然就被一阵旋风吹得歪倒。 从上面跳下来之后,就看见蒙江一脸怒容地瞪着我。 “干嘛?要拆我家房子?” 他伸手往边上一指,“我要你请我吃茶,就只有我跟你!你为何偏让你宗门厨子做一桌子菜,请他们所有人都来享用?那……那我跟他们还有何区别?” 我才注意到他指的是逍遥峰的方向。 “本来也没区别,你们都是我玉清宗的客人啊。” 他被我一句话噎得脸色都变了,手指在半空中不停点我,“好!很好!吃完不认账,用完就甩我!” “别乱给我扣罪名,我什么时候不认什么账了?还有,我用你什么了又怎么甩你了?” “昨天还跟我不是外人,都是哄我呢?” “也没说错啊,不然你怎么能来玉清宗做客呢?从上到下,玉清宗欢迎你!”我摊开双手,表情十分正经。 他像是气极了,三步并两步一下冲到我跟前,逼得我连连后退。 “你要是不心虚,躲什么?”他又紧跟了两步,一直把我逼到院墙边。 后背贴上院墙,我才叹了口气,“我以为在仙都的时候都跟你说得很明白了。” “普通朋友嘛,我记着呢。”他支起手掌撑在墙壁上,阻了我想逃走的动作,“那你跟他们几个都没见过面,也是普通朋友?你朋友还真多。” “那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嘛,过门都是客,更何况你们还是专程上门来的。基本礼仪还是得要的吧,真不知道你气什么,那我不是更气?花了钱还落不到好!”一想到我那四枚灵石,真是肉疼。 “花钱?你花钱了?你们宗门供应,还得你自己出钱啊?”他忽然笑出来了,变脸变得真快。 “不然呢?你以为啊,食材不用钱啊,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难道是说句话厨子就给做了?我又不是宗主!可没那么大的脸!”见他表情缓和了许多,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干脆佯怒,越说越大声,顺势将他推开,趁机从墙边逃出来。 第73章 照顾小天 蒙江跟在我后面,“但你说了要请我吃茶,总该说话算话吧。” “堂堂千叶谷族长,何必惦记我那点破茶。”我头开始疼了。 “就惦记,就惦记。”他一把扯住我的袖子,耍起无赖。 要不然跟师尊请示一下,我下山历练去吧,心累了。 这时,半空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御剑而来,我立刻甩开蒙江,向其招手,“惠师妹!” 姜慧落地之后,喜笑颜开地直奔我而来,“本来我是想让沈师姐同我一起去看看小天的,这位蒙道友也在,那不如还是去请人把小天抱过来小玉峰这里吧。” 好嘛,原来你是想玩人家儿子,拿我过桥啊。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惠师妹,小天虽然可爱,但是你也不能天天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不然你养只灵宠吧。” “我也想养啊,但大师兄说我现在修为太低,至少要到金丹以上才准我养灵宠!你说气不气人!” “那你好好修炼啊,以你天灵根的资质,到金丹期也用不了多久。” “也对,要不师姐你来指导我吧。大师兄真的太烦了,特别凶,还给我布置了好多课业……” “宁师兄是你们珠影峰的前辈,他指导你那是天经地义,我怎么能越俎代庖,而且他严格一点,对你才叫负责。” “好嘛,我知道了,这些话也只是跟师姐你抱怨一下。大师兄布置的那些课业我都有认真做的,修炼的事情也不敢马虎,只是……小天有妖族血统,长起来比我们人族孩子要快得多,说不定等我到金丹期的时候,他长得比我还高呢,那就不可爱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她抱着我的胳膊,一边摇一边撒娇。 我无奈地笑了,“我通融什么,又不是我儿子。你实在想看小天,其实自己去也没关系,反正你住的地方离他们也近。” “唉,你是不知道,厉师兄门外人山人海,我是不想去吗,我是根本挤不进去!” 我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蒙江,用眼神询问他知不知道这情况,他朝我耸耸肩。 姜慧摇着我的胳膊,继续说道,“那些师姐有多少是真心来看望小天的,我是不清楚,但我敢说,我自己肯定是对小天一条心,对他爹半点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有些烦他爹!” “那我让人把小天接过来?”蒙江插嘴道。 姜慧立马松开我的手,转头朝蒙江露出崇拜的目光,“真的吗?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赶紧吧!” “不是……你们俩……我这儿也不是育幼园啊!” “师姐!你别这么狠心嘛,难道你不想见见小天吗?那么可爱的小肉团子!” 我沉默了一瞬,“行吧,等我去给药田加个结界,你来帮忙!” “没问题!”姜慧见我答应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卷起袖子就跟了上来。 等小天被抱过来之后,我专门在院子前的空地里辟了一块地方给他们玩。 主要是姜慧陪着他玩。 她做了不少凡界孩童喜欢的小木马、小木剑,看得出来木工水平不错,打磨得也很细致,应该花费了不少时间。 忽然我就能想象到宁沉为什么招她烦了,要是我看见春生放着课业不理偷偷拿着木头雕这些没用的小玩意儿,我可能也会变得很凶很招人烦。 不过姜惠做这些东西还是有回报的,小天乐得变成狐狸崽子抱着木马不撒手的时候,她也笑得很开心。 看他们开心的模样,我又释然了,修炼这种事急不来,课业晚一天两天再做也没什么关系。 “我摸到小天尾巴了!”姜慧突然激动地跟我招呼着,怕吓到孩子还特意压低声音,夹着嗓子用气音说的,“他没躲我!他让我摸的!” 我跟着一起笑了,“小孩子很容易哄的,你多陪他玩,他肯定就喜欢你了。” 蒙江站在我旁边,轻声道,“说得好像你养过小孩似的。” “没养过,但我也当过小孩。”回想起不堪回首的童年生涯,我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 姜慧忽然有感而发,“这么可爱的孩子,当娘的怎么忍心……” 后半句话她咽了回去,大约是察觉到自己嘴快了,赶紧拿起其他玩具在旁边逗小天。 我偷偷看了一眼蒙江的表情,外人这样指责他的少主,他会不会不高兴? 看到他表情似乎没有变化,依旧保持着前一刻抿唇微笑的模样,眼底神色也辨识不出喜怒。 原先我听到楚儿弃养这孩子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认为她可能是误会厉行风,被愤怒冲昏了头才做了如此决定,可发现蒙江对这孩子的态度之后,又觉得可能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毕竟这是楚儿折了一半修为才保下来的孩子,不知内情的人张口就说孩子亲娘狠心,也可能有失偏颇。 男女情爱之事真的是麻烦,想当初楚儿跟厉行风好的时候,恨不得变成一个人,走哪儿都贴在一起,可现在呢? 别人的家事,外人还是少掺和得好。 至于姜慧,她自己也意识到说那话不好,我就不再多提醒了。 小天的精力很旺盛,饭量也很大,玩不到一会儿就饿了,就要吃东西,而且真不挑嘴,什么都吃。 我看那婢女准备的吃食都惊呆了,跟我喂白泽的也差不多嘛。 那么大一条蜘蛛腿,上面毛刺都没剃的,直接生吃? 姜慧也看得瞠目结舌,“他还小,吃这些能行吗?” “我们在千叶谷都这么吃的,也给小主人准备了人类吃食。但他更喜欢这种。”我这才注意到,单是照顾小天的婢女就有俩,一个妖族,一个人族。 这么一上午的功夫,我粗略算了一下他吃掉的这些东西,至少也得花一两枚灵石了,那是市场价格,材料若是都自己准备,又便宜一些。 养个孩子真费钱啊,要把他养大成人能自己喂饱自己之前,不得准备大几枚灵晶怎么够啊? 不过厉行风也不差钱,他运气向来不错,随随便便去历练都能捡到秘宝,根本不用我这种穷人替他操心。 等小天露出困意之后,姜慧才跟婢女一起送他回珠影峰。 “以后还是别这样喊人把小天抱到我这边来了。”我对蒙江说道。 “嗯,是我失策。”他竟难得没有反驳我的话,还肯认错。 搞得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不喜欢小天,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他刚回到亲爹身边就……” “你只顾着他,把我晾在边上理都不理。”他还委屈上了。 “讲点道理好吗,我不是还给你煮茶了吗?” “总共就跟说我了两句话,续过一回茶,后面都是我自己动手的!” “我错了,现在再给你添一杯?” “呵,都煮两回了,还有茶味儿吗?” “不好意思,乡下地方,吃茶没那么多规矩,能喝就行,不喝拉倒!” “那我要喝你那杯。”说着,他直接伸手端起我面前的茶杯。 “哎……”总感觉怪怪的,我都喝了一半了,他这什么毛病,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他把那半杯茶一口灌进嘴里,重重地将空茶杯又放回我面前,撞得桌面咚的一声。 “轻点,我就这一套茶具。”我提起壶给自己重新斟满,“还要吗?” 他摇了摇头,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这种直勾勾的视线,我现在已经免疫了,说不定练久一点,能彻底克服怕蛇的弱点。 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味儿还是挺足的。 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茶叶煮过两遍就不能喝了?我平时至少煮四五遍,照样能喝! 跟他目光相对的时候,我发现他好像在笑。 “怎么?看不起穷人?” “我喝过的杯子。”他笑意更浓。 “那又怎么样,这杯子一开始本来就是我用的。” “我是第一个跟你用同一个杯子喝茶的人吗?”他又开始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我想了想,嗯了一声,“是你非要抢我杯子,别说得好像我穷得连客人茶杯都没有。” 他一伸手把我茶杯又拿走了,仰头饮尽里面的茶汤之后直接把杯子收了起来。 “不是,你这什么习惯啊,我就这一套茶具。” “送我做纪念,下次我送一套更好的茶具给你。” “我这一整套的,缺一个杯子像什么话?” “那你把整套都给我。” “不行,我用惯了。” 他弯着眼睛,轻笑出声,“好啊,我会让你习惯的。” 没头没尾,说的是什么啊?我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习惯什么?” “明天我就要回千叶谷了,要不要一起?”他突然岔开话题。 “我跟你一起干嘛?我……很闲吗?”硬生生把我有病吗几个字给改了过来。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他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说说看。” “替我多看着点小天。厉行风,我不是很放心他。” “这个嘛……我只能偷偷地看着点,多的也没办法。厉师弟他毕竟是小天的亲爹,肯定不会不疼自己儿子的,你就别太担心了。大不了你回千叶谷之后,我定期向你汇报小天的情况。”说完这句,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界了。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许食言!” 第74章 剧情偏离 自从千叶谷的妖修走了之后,玉清宗的日子似乎又回归了以前的平静。 为了遵守与蒙江的约定,我每天都会鬼鬼祟祟地放一只纸人傀儡去珠影峰。 一方面是查看小天的情况,一方面还能当做我对傀儡操控的精度练习。 原先照顾小天的婢女只留了一个人族凡女,就算如今宗门跟千叶谷达成了某方面的协作关系,仍不打算破例,能让厉行风把小天留在珠影峰恐怕也是额外开恩了。 如姜慧所言,每日到厉行风门外蹲守的女弟子确实不少,大部分都是送吃的,送衣服的,甚至还有人送丹药,送法宝的,出手之阔气连我都忍不住感慨。 厉行风每次出门或者返回,都要上演一幕拒绝收礼但客气致谢,表现得恰到好处,不至于太伤人情分。 这一日日的,她们也不灰心,热情不减,反而把送礼讨好的对象改成了那个婢女,就连只是顺路想去看看小天的姜慧都收到了礼物。 根据我的观察,这些师妹们大部分的确是喜欢小天,外加好奇,但其中也确实有对厉行风格外痴迷的。 这些弟子的行为终于惹怒了宁沉,让他在整座珠影峰外加了一道结界,非请不得入。 于是,我的纸人与一干女弟子一起被一阵狂风吹了出去,幸亏我收手及时,要不然就当场暴露。 这宁沉也真是的,不过是暂代宗主之位,又开授了一门奇门阵法的大课,就越发把自己当回事了,什么都要管。他还不是珠影峰的峰主呢,人家厉行风都没说什么。 本来以为他此举定引起那些师妹们的不满,至少会惹来些闲话,没想到反而使得宁沉在门内弟子间声望变高。不少人赞叹大师兄越来越有宗主的气魄,已将他视作下一届宗主的内定人选了。 这下我的计划彻底要改变策略了,以找姜慧为由进珠影峰虽然是可行,但这借口不能用太频繁。 再加上姜慧与我的作息不同,她与春生一样,仍是需要每天去上宗门大课,与其他弟子一同修炼,白日里要进食,夜间还要休息,时不时还要接受宁沉代师职的专门授课与课业考较。 至于宁沉的结界,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破解,就是峰主令。 很可惜,我没有。 虽然我一个人住在小玉峰,也差不多把自己当做一峰之主了,但只是因为我是护法长老的亲传弟子,而师尊门下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若将来师尊再收其他徒弟,也是要安排住到小玉峰来的。 除非我的修为能提升到合体期,不仅能正式收徒,也可以将小玉峰归为囊中之物。 以我如今半步分神的境界,要到合体期,快的话三五年都有可能,慢的话就不好说了。 当然还有其他方法,缺点就是被发现的话,肯定是要按违反门规处置。 我这人除了好奇心旺盛以外,没多少冒险精神,或者可以说是偏于居安的保守性子。 所以做出这种事的时候,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 遣纸人傀儡青龙峰偷宗主的贴身物件,来伪造一个可以畅入珠影峰的长辈令。 其实我大可以直接跟宁沉去要一道特赦,或者从师尊处下手,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宁愿冒着被处罚的风险,也要绕弯路去达成顺利进入结界这个目标。 可能只是不喜欢求人吧。 纸人傀儡的控制范围是有限制的,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羡慕起枯叶那些木头傀儡了,一旦制成几乎是没有距离限制,不管把傀儡扔多远,只要灵石没耗尽,操控者依然可以控制。 我躲在宗门主殿院墙外的林子里,这个地方偏僻,不容易被人看到,离青龙峰近,方便我控制纸人傀儡。 青龙峰外也是有专属阵法的,我的纸人等了半天才寻到机会与杂役弟子一起进去,并没有引起怀疑。因为心虚,我几乎是把全副精力都放在纸人这边。 小心翼翼地潜入宗主住所之后,便开始找寻一些就算不见也不会被第一时间就察觉的贴身物件。 借纸人望向书案上的笔架,密密一排的笔,可惜都是法器,不敢拿。 转头又看向另一端摆放的茶具,整整齐齐的两套,一套看着朴素些,另一套似乎是专门待客用的,烤色质地也更漂亮。我努力回忆起宗主平时到底喜欢用哪个。 “星叶,你在这儿做什么?”突然头顶传来声音,吓得我一激灵。 神识立刻回归本体,我一抬头看见师尊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不是吧,师尊平时没什么事从不会离开听云峰的,今日怎么到主峰来了?而且我躲得这么偏僻,怎么就被发现了? “呃……徒儿推演之下,觉得今日这个方位适合修炼,所以……在这儿……”我编不下去了,呜呜呜呜…… 已经抱着被师尊识破的心态,破罐子破摔,等着挨骂了。 “为师要下山一趟,收到天剑宗闻宗主的邀约,前去赴约。”他解释完,又仔细扫了我一眼,“不要贪玩。观你灵脉尚未痊愈,要按时服药。”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忍住一颗想要偷笑的心,“是!谨遵师尊教诲!” 师尊嗯了一声就打算要走,真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望向他离去的身影,我行了大礼,“恭送师尊。” 师尊已经升到半空,回头又看了我一眼。 我心虚地赶紧把头垂下,也不知道是他故意不点破,还是真的没发现。 不过都不重要了,反正师尊下山了,哈。 确认视野里已经看不到他老人家之后,我重新把心思又放回到纸人这边。 结果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赶紧让纸人躺倒钻到茶盘底下的缝隙里躲起来。 这个时候进来的,不是杂役弟子,就是宁沉,总不能是正在闭关的宗主吧。 好奇心一起,纸人贴着茶盘把脑袋露出来,看到那个身影之后,惊得差点没叫出来。 还真是宗主本人,但他不应该是在闭关吗? 而且宗主一身黑袍遮头盖脸的模样好古怪,进门之后还特意回头看了一圈,然后才朝里间走去,不多时听见里间传来机关响动,像是重物磨蹭的声响。 纸人飞了出来,寻了一个讨巧的角度继续偷看里面的动静。 只见墙上一扇石门缓缓闭合,随后被一扇屏风完全挡住了机关门的痕迹,屏风上还有一层障眼术,但凡进到屋里的人都不会察觉到那边有一扇屏风, 不自主地忽视掉那一处。 好家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闭关的时候还可以到处跑,随时暂停,再随时继续的。 像师尊闭关的时候,我都不敢去打扰,生怕惊动到他修炼的进度,万一导致经脉运行出了岔子,引发反噬那可是相当麻烦的事。不然怎么能叫闭关呢,不就是全身心地投入,且与外界所有一切隔绝吗? 我将纸人的术法撤回,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宗主的异状似乎是从仙都回来之后就出现的,他闭关时也只对外宣称是受了伤,至于到底是什么伤并没有提到过。 具体情况应该只有宁沉知道,可宁沉真的知道吗? 我起身御剑,回到了小玉峰上,拿出子母螺,第一时间联系师姐,想问问她的意见。 接通之后,只有声音。 【小叶子,你稍等一会儿……】她说着,似乎走远了几步,然后我听见一个人凄厉的惨叫声,连绵不绝,痛苦不堪。接着便是拖行重物的声音,那惨叫声也随之渐行渐远。 子母螺的光芒一闪,师姐的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她正用帕子擦着手。 “怎么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是千叶谷?” “没有,千叶谷的事情解决了,妖王对玉清宗十分感激……师姐,你那边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有个该死的东西,不过不打紧。倒是你,找我什么事呢?” “我发现宗主有点不对劲,你能用你那个法宝查一查宗主身上发生的事情吗?” “好,你稍等……”她抬手在空中,用指尖快速不断戳着什么东西。 大约几息时间,她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怪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有关宗主的剧情都在报错,我这里查不到,而且厉行风现在的状态也不对劲,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啊。不知道是不是出霸隔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抱错了?霸隔又是什么?” “总之就是异常情况,他们俩现在都有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解决的话,会导致剧情发生无法预测的结果,不过跟我们关系不大。最坏不过是死男主嘛,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反正着急的又不是我。”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夹杂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了。 见我一脸懵的样子,她轻轻一笑,“反正就是厉行风遇到了一些状况外的事情,所以我这里查到他的剧情已经偏离,因为他是主角,跟他关系越密切的人受其影响就越严重。宗主的情况可能是这种,毕竟他是厉行风的师父嘛。” “能受什么影响呢?这几次厉行风出外的任务,宗主并没有与他一起啊。”我还是不解。 “这个蝴蝶效应,你知道吧?”她问完,看我表情更懵了,顿了顿才继续道,“简单打个比方,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同一天,每天大家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等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时,又回到了前一天早上那一刻。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俩知道,所以有时候我们做出与前一天不一样的事情之后,受我们的影响,其他人也可能会做不一样的事。当这些不一样的小事多了以后,哪怕是不断重复的一天也会变得不一样。” “……”我努力表现出自己在认真听的模样,可脑子还是跟不上。 “先去查一查厉行风!”她放弃与我解释,直接给出建议。 第75章 你有事吗 关闭子母螺之后,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本来想请师姐解惑的,但现在脑子里更乱了。 总之还是去看看厉行风再说吧,师姐说的最坏结果,他可能会死。 小天还那么小…… 不能细想,我赶紧收回心思,算算时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上宗门大课。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有弟子陆续从学院大门出来。 我等在必经之路上,探着脑袋找寻厉行风的身影。 “厉师弟!”他被一群人围着,依旧是很受欢迎的样子,听到我唤他时扭头过来,还保持着之前的微笑,只不过在看清是我之后,一瞬间变了脸色。 印象里他从未如此无礼过,直接绕过我,无视之。 哪怕是之前因为白绯的事情跟他吵了几句,他也还会叫我一声沈师姐。 一段时间不见,这态度过分嚣张了啊。 我紧跟其后,声音更大了,“厉师弟,请留步!” 周围那些师弟师妹看出气氛不对,纷纷先开溜了。 厉行风不仅不停脚步,反而直接御剑飞走了。 他避我避得也太着急了吧。 我立刻御剑追了上去,绕到他前面将他拦下,剑光相撞之后将他逼落云端,重回地面。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他别过头,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还没开口呢,你怎么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被他态度激怒之后,我也没什么好脸色。 “沈师姐!我对你不感兴趣!对你将要说的事,也不感兴趣,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他像是故意提高了声音,还拿背对着我。 “天呐,那不是大师姐吗?她不会是被厉师弟拒绝了吧?” “什么?大师姐倾慕厉师弟,反被拒绝?” 听到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我一转头,发现旁边山道上一群刚下课的弟子正好奇地望向我们这边。 “原先他们关系好像不错的,怎么会这样啊?” “厉师弟道侣太多了,可能看不上大师姐了呗。” “嘘,你们小声点,师姐脸色很差,她看过来了啊!” 正在我酝酿情绪打算辩解的时候,厉行风再次御剑从我面前飞走了。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几乎是认定了我当众追求厉行风,反被他羞辱,话没说得太难听已经算是给我几分面子了。 我当下没有再起身追他的心情,却发现一道目光一直盯着我。 “宁沉?”想到计划,我不得不改口,主动上前示好,“宁师兄……” 宁沉立在原地,等我靠近时,才轻蔑一笑,垂眸望着我就是不说话。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几分鄙夷,几分不屑,几分嘲弄。 他该不会是信了其他人说的那些话吧? 左右环顾周围弟子,还有一些人偷偷盯着我,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着,我真要服了他们捕风捉影的能力。 “你跟我来一下!”我干脆一把抓住宁沉的袖子,扯着他就走。 这一次必须要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免得再被人看到讲闲话。 宁沉一路都没有反抗,直到我停下之后,他才拍了拍被我扯得有些发皱的袖子,抬眼看着我,“你有何事,不能当众讲的?” “能不能给我一块珠影峰的通行令?”我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厉行风有点不对劲,我想暗中去查一查。”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这借口真新鲜。” 我咬着牙,压着火,“难道你觉得我前些日子都跟他闹成那样,致使他的道侣被赶下山以后还能倾慕于他,还能对他当众示好?我是疯了不成?” “你行事不讲道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我真是气极反笑,恨不得当场撬开他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那你能讲点道理吗?我连你的示好都拒绝了,凭什么你认为我会去倒追厉行风?图他道侣多,一大家子热闹?” 他眉头一皱,像是被我的话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你当真与他无私情?” “怎么可能有私情?他为了白绯的事恨得直呼我大名!非说要有私,那也是仇,不是情!” “既然如此,你便说说他到底何处不对劲,我替你去查。”他脸色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像是信了我的说辞。 可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他替我去,我不信任他啊。 见我面露难色,他作势要转身,“你不愿就算了。” “等等!”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若是告诉你了,你打算如何查?” “自有我的法子。” 我翻了一个白眼,“你这种合作态度,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回轮到他服软了,“在他屋外摆个吟风阵。” 我忍住笑,揶揄道,“宁师兄很熟练啊,看来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吧。” “说正经的,你还要不要合作?” “只是吟风阵,能获取的情报太少了,不如用纸人傀儡。”我抽出一张小纸人。 “厉行风他也不傻,纸人目标明显,稍有不慎容易被发现。” “把你的吟风阵改一改,与我的纸人做配合。”我将纸人拍到他掌中。 “现在该说说,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你?” “并不是私怨。只是怀疑他与外人有联系。” “什么外人?魔族还是邪修?” “差不多吧,详细的情况我还不能说得太明白,到时候拿到证据你就知道了。”我尽量含糊其词,让他自己去猜,总不能跟他说,有一个全知全能的神仙师姐告诉我厉行风有问题,去查就对了。 宁沉微敛双眸,细细盯着我,不再吭声。 我与他对视,丝毫不慌。 “尚京城外那次,给我喂丹药的人是不是你?” “啊?”这话题跳跃得有点大。 “将我带回宗门的人明明是你,为何不许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呃……因为那次本来就是枯叶大师救的人,连我也差点中招,救人反被人救,这么丢脸的事有什么好提的。” “是吗?”他轻哼着冷笑了一声,有些挑衅地反问道,“沈星叶,你几时跟枯叶大师关系那么要好了?之前的黄龙秘境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吧?” 我被他问得一愣,枯叶跟心魔的事情,他好像不知道。 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传开,难道是沙毗门不想公开?但师尊是知道的,也许这种消息只在各派掌门长老之间流传,估计可能是怕影响他们沙毗门的声誉,所以才想着低调处理。 “哑巴了?莫非你们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宁沉逼问道,神情越发不满。 我叹了一口气,“宁师兄,你不要总把精力用在奇怪的地方好不好?有功夫钻研这些无聊的事情,不如倒想想该如何进行我们的计划!” 我开始怀疑那天在城外他是不是早就清醒了,或者听到了我跟枯叶本人的对话,当时枯叶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真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眼中还是有些怀疑,我便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纸人,“要是你不愿跟我合作,那把纸人还给我。” 虽然材料不值钱,但上面有我的灵力痕迹。 他快速将手背到身后,躲开我的动作,“没说不愿,既然是合作,那你总该拿出些诚意来。” “诚意?”我轻咬下唇,该不会是…… 望着我递出来的灵石,宁沉显然是被我气到了,“谁稀罕你的灵石!” 不稀罕就好,我赶紧把灵石收回口袋,“宁师兄想要什么诚意,不妨直说。” “你自己想!”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就要离开。 “还没说完呢……” 结果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回到小玉峰之后,我总觉得不妥,宁沉的表现有些靠不住,万一他那脑子抽风,当面去质问厉行风,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我控制神识投射到纸人傀儡上,活动身体,发现自己正在一处狭窄黑暗的地方,但周围灵力充沛。 往头顶光亮的方向移动时,突然一股外力将我压了回去,不得动弹。 这时,我听见宁沉的声音,低声道,“别乱动!” 我当下明白了,他把我的纸人揣进了怀中,我现在是在他衣衫夹层里,难怪周围灵力感觉很熟悉。 “大师兄,我没乱动啊。”是姜慧的声音。 “好好背你的心法,不要受外界打扰,听到声音也别应,你现在要做的是摒除杂念,专心致志!” 原来宁沉现在到了姜慧那儿,给她上课呢。 姜慧的住处离厉行风很近,看来他应该会找机会行动。 我操纵着纸人小心翼翼往外爬,探出半个脑袋想看看外面的环境,结果被宁沉一根手指给按了回去,特别用力。 早知道我就给纸人装上牙,这种时候就狠狠咬他一口。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宁沉才从姜慧住所离开。 中途停顿的间隙,我的纸人被他夹出来放到了地面草丛中,还听见他小声嘱咐,“小心些。” 这个时候他该是去布阵了,那我也行动起来。 所有的灵力用到了伪装上,等他的阵法效应开启之后,便借风势往屋宇方向飞去。 飞过院子时,我看见婢女正抱着小天陪他玩秋千。 这木制秋千似乎是新做的。 我收回目光,开始调转方向,寻找厉行风。 在吟风阵中,所有灵力波动都变得清晰起来,我借势而行,可与阵主共享所有信息,一眼就寻到了厉行风的灵力所在,准确飘到了他那间屋的窗边。 顺着窗棂缝隙,我转动纸人身躯挤了进去。 第76章 厉行风不对劲 观察了一个多时辰,说实话我对厉行风好像也不是多了解,只见他看书也好,打坐也好,都是一副专心认真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周身的灵力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弄得我在心里有些怀疑,师姐说的那个什么蝴蝶效应,会不会是搞错了? 真正有问题的人,应该是宗主,要查,也该去查一查宗主。 这时,婢女抱着睡着的小天走了进来,“公子,小主人已经睡着了。” 厉行风睁开眼,点头应承。 婢女将小天放入竹编的婴儿摇篮里之后,就退了出去。 厉行风起身,缓缓走到了摇篮边上,本来应该是慈父与爱儿同框的感人画面,但我清楚地在厉行风脸上看到一种阴狠的表情,仿佛他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骨血的亲儿,而是杀父仇人一般。 下一瞬他突然杀机暴起,抬手一掌劈向摇篮。 小天血脉天赋对危险十分灵敏,从熟睡中惊醒,大声啼哭了起来,惹得刚走到院中的婢女回头查看。 厉行风一挥手将房门紧闭,把人拦在了外面。 “小主人怎么哭了?公子为何要锁门?”婢女也似乎察觉到不对,在外面拍着门板。 我调动灵力,借用吟风阵通知宁沉,【宁师兄!厉行风很古怪,他好像要杀了自己的儿子!你快来!】 同一时间,我本体也起身往珠影峰飞来。 “真是碍事!”我确信那一刻听到厉行风发出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不像是他夹着嗓子模仿,而是一个女子正常说话的语调。 随即一阵灵力波动,门外的婢女应声倒地,被震得昏了过去。 纸人身体也跟着晃了两晃,若非不是他的攻击对象,这纸人早就废了。 【我就来,你小心些,别暴露!】宁沉的声音回应道。 但我看见厉行风伸手捂住了小天的嘴巴,盖住了他所有哭声。 只嗝了一声摇篮里就没了声音,这举动激起了小天身上的护体法宝,亮起耀眼的光芒。 正是这光芒映照得他的表情十分狰狞,我从未在厉行风脸上见到这种模样,心里震惊不已。 我人已经到了珠影峰下,但被挡在了结界外面。 正打算用神识提醒宁沉让他赶紧打开结界时,就看见厉行风举起了一柄神品匕首,作势要往下刺去。 “住手!”我几乎没有多想,操纵着纸人扑了上去。 咚的一声,门板被人从外面用力破开。 “你在做什么?”宁沉的声音清晰地从门口方向传来。 来不及了,我心想一沉,调用纸人中所剩所有灵力护在了摇篮上面。 厉行风的匕首刺下来的时候,我用灵力所化的虚影只挡住了他一息的功夫,就被匕首的尖刃划开了。人在结界之外,顿时喉头一甜,受到反噬之痛,我立刻凝神结印,操纵残破纸人使出了一道防御术法。 所幸身下护着的孩子携带灵宝,如同天然的灵脉地基,助我轻松将术印施展出来。 厉行风的杀招即刻便受到强大的阻力,匕首也无法再往下扎,除非他先破了我的术,否则就绝对扎不动。 而宁沉也在那一刻丢出了攻击符箓,打向厉行风,保证他没法及时破解。 之后就只能看宁沉的手段了,纸人没能看到结果,防御术成之时,残破的身形随即消失。 结界之外的我,当场呕了一口鲜血,反噬之力如同烈焰焚炙。 我赶紧连喂了三颗愈气丹,身体才稍微好受一些。 调息了几个周天,听到宁沉传音入耳,【进来吧,已经事了。】 我一抬头,结界仍在,再伸手试探了一下,是我已经被他加了特赦的通行印记。 等我到了厉行风住处外便看到这一整片院子都被笼在一层更厚的结界之内。 进去之后,原本倒在院中的婢女被扶到一边,宁沉正在给她喂药。 “她怎么样了?” “断了两根肋骨,昏过去了,性命无忧。” “厉行风呢?” “用了昏睡咒。” “孩子呢?” “也用了昏睡咒。” “呃……”这该让我如何评价。 宁沉扭头瞪我一眼,“难道让他一直哭吗?” 他目光落到我的唇角时,眼神一黯,“啧,纸人傀儡被你用成这样,你不觉得丢脸吗?还敢用灵体去生挡那杀招?嫌自己命长?” 我抬手擦掉未来得及拭干净的血迹,小声嘟囔道,“不是看你来了嘛,好歹也是玉清宗大师兄,不能让我依仗一下吗?” 他起身朝我伸手,我下意识躲避。 “别动!”他低喝了一声,捉住我的手腕,渡了些灵力过来。 “浪费啊,我已经服过愈气丹了。”我想挣脱开,却被他捉得紧紧的。 “你灵脉痊愈了?逞什么能?不是说要依仗我吗?”说着说着他目光飘向一边,不再看我,耳根红得厉害。 其实这一次我也没想到宁大师兄居然真的靠得住了一回,半个时辰之前我都还在怀疑他。 倒不是质疑他的本事,就是对他不够信任。 毕竟之前跟宗主打过几次交道,宗主可都是无条件地站在厉行风这一边,宁沉竟能真的信我,一接到我的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我也有些意外。 在他的灵力加持之下,我很快炼化了药力,灵脉气息逐渐稳固,周身灵力也恢复顺畅。 见我脸色大好,他才松开手,转头往屋里走去。 我紧跟其后,进去之后先看了看小天的情况,确认过孩子身上没有受伤,但脸颊跟脖颈处有些明显的淤青痕迹。我取出外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他涂抹上。 “厉行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失心疯了吗?连自己亲儿子都下得了手!”宁沉一直盯着我的动作,眉头都快拧在一起。 “你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同吗?”我转头望向他时,才注意到他左肩上被划破了一处,衣裳破了不说,血迹浸染出来他自己都没发现似的。 “并没有……”他正回答着,我抬手从底下托着他受伤的胳膊,“你受伤了,都流血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顺着我的视线,他侧头望向自己的伤处,表情惊讶,果然是不知道。 我扶着他坐到一旁椅子上,替他检查伤口,有一层明显的冰雪系术法的伤害效果,伤口很深但因为同时被冻住了,所以痛感也不明显,出血速度也变慢了,但也会比普通伤口更严重。 看到这伤,我想起当初这匕首可是楚儿花了三万灵晶请师姐炼化的神兵,这种伤害效果,只能说钱花得值了。 但楚儿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费尽心思送厉行风的神兵匕首,居然会被他用来伤害他们俩的孩子。 “嘶……”宁沉咬着牙,倒吸凉气。 我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弄疼他了,看来是痛觉已经在恢复了。 “你先忍一忍啊。”我伸手去解他的衣领。 他瞪大了眼,“做什么?” “伤在肩膀,衣裳不脱下来,我怎么帮你处理啊?” “不用了,我去医庐就好了。”他别过脸去。 这种时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就不明白了。 “厉行风的事情,暂时不要外传,你这伤去了医庐就瞒不住了。”我说着,已经一手解开他的腰带,一手拉开他的衣领,在他无比震惊的目光里,将他半边衣裳剥了下来,露出完整的受伤位置。 我还没有处理过这么严重的伤势,按之前学过的步骤,先喂给他一颗内服的丹药,然后再把外伤止血药均匀地撒在伤处,但因为伤口有术法痕迹,效果不是很明显。 宁沉脸色煞白,忍疼时额头上渗出颗颗分明的汗珠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有白泽啊。 赶紧从灵兽袋里把那块白泽拿了出来,现在它已经恢复成一个毛球的状态,就只是没有眼睛鼻子跟四肢而已。 “这是什么?” 我没功夫跟他解释了,只能先耐心地抚了抚白泽被毛,尽量温和地跟它说道,“好白泽,你最乖了。帮我师兄治疗一下这伤吧,你看他流了这么多血,都快疼死了。一会儿给你吃好多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好不好?” 宁沉原本一脸费解,直到白泽的灵光笼住他的胳膊时,才转变成震惊的神情。 我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家伙休养了两个多月都没完全恢复,脾气本来就不好。万一患者无心说了什么让它觉得冒犯的话,它又耍起脾气来就不好了。现在只能先说好听的话把它哄着,一会儿再拿吃食犒劳它。 白泽的疗愈之力可比高阶医修,不出片刻,就把宁沉伤口上的术法附伤清理干净了,顺便还做了伤口粘合。 原本都快看到骨头的切口,现在只剩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治疗结束,我把白泽收回灵兽袋里,然后又顺便用清洁术替宁沉擦拭干净了身上的血迹。 他表情一怔,低下头拉扯自己的衣裳,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你不用连这个都替我做……” 本来还想帮他穿好衣裳的,但看他别扭的模样,我只好让到一边,“好,你自己来,慢一点,注意伤处还没有痊愈,里面还在靠灵力恢复呢。” “知道。”他闷闷地应承着。 见他确实可以自食其力,我便先过去检查厉行风的情况。 第77章 找到病因 来到厉行风身边,我刚伸出手掌还没有碰到他,就感觉他身体动弹了一下。 按道理,中了昏睡咒,没有外力破解的情况下,至少要睡上四个时辰。 我蹲下身子,仔细探查他整具身体,神识还被困在昏睡咒的术法效力中,故而灵力也处于混沌凝滞的状态。 但当我把手掌放到他手腕上,想要再次确认时,他突然紧皱眉头,眼睛虽未睁开却做出了痛苦的表情,身子也开始抽搐起来,尤其是手臂。 仿佛我触碰到的地方,让他觉得不适,想要挣脱开。 一般中昏睡咒的人就像是昏迷一样,陷入无梦的睡眠之中,而他好像陷入了一场噩梦,但似乎是因为我的靠近才触发了这种情况。 为了验证猜测,我松开手,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果然,厉行风的五官舒展开,身体也停止了抽搐。 “宁师兄!你来看!”我立刻把这一发现分享给宁沉,“中了昏睡咒他居然还在动。” 他已经整理好自己衣裳,特地换掉了破损的外袍,几步走了过来。 我又演示了一遍,只要我碰到厉行风,他立刻就像是被施加了另一种咒术一样开始挣扎。 “你做了什么吗?”宁沉反问道。 我摊开双手以示清白,“什么都没做,我连灵力都没有用。就这样碰了他一下……”说着,我伸手捉住宁沉的手,让他感受一下我的力度跟动作。 他别过脸,“我的昏睡咒也不可能出问题,那问题就在他自己身上了。大概……是你克他。” 我没好气地一把甩开他的手,“一点也不好笑,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怎么不说他克我?” “眼下明师叔也不在,不如去请示一下我师尊……” 听到他提起这茬,我心中顿时响起警钟,“宁师兄,宗主师伯如今不是在闭关吗?你如何请示?” “先前曾在师尊闭关静室外面接到过纸鹤传书,如此向他禀告过门内事务。” “可是你确定这样去打扰他,不会影响到他闭关的进度吗?我看,不如先请周长老过来瞧一眼,若他也觉得情况严重需要上报给宗主师伯,我们再做打算。” 宁沉犹豫片刻,总算是同意我的提议,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师姐说过,一切的关键都在厉行风,只要解开他身上的谜团,一切应该都能迎刃而解了。至于宗主隐瞒的是什么,也许到时候可以一并寻到答案。 宁沉转身要去医庐请周长老过来,我赶紧提醒道,“只让周长老一人过来即可,这里发生的一切还需要保密。” 玉清宗前脚才跟千叶谷暂时结盟一起对付魔族,若在此时因为厉行风而闹出点什么不好的传言,后脚这联盟就闹掰了,那像什么话。 宁沉没有多言,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我先到院子里把受伤的婢女小心运回西院厢房,再次替她确认了伤势,然后才折转回来在门口守着屋里被迫熟睡的父子二人。 不一会儿功夫,周长老便随宁沉一起来了。 路上宁沉应该大致都跟他说了目前的情况,周长老进来之后就直奔厉行风身边,着手检查了起来。 不管是灵脉还是内息,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周长老歪着头看我,“来,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我上前直接单手按在厉行风的身上,他立刻就好像被我的手掌烫到了一样,皱起眉头,身体扭动。 看到这一幕,周长老眼中一亮,“好,两只手都摸上去!” “啊?”我跟宁沉异口同声。 但出于对周长老的信任,我还是照做了,为了让动作看起来不那么奇怪,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按在胳膊上。 结果周长老在边上捉着我的手腕,将我一只手挪到他胸口,一只手放到他脸颊上。 此时,我不仅能清晰感受到厉行风的体温还有心跳,也能感受到自己心跳也跟着加速,脸颊也飞快地烫了起来。明明这个人我是绝对不可能对他产生任何情愫的,可因为接触姿势有些亲密,让我自己也连带着变得奇怪。 其次,厉行风的抽搐变得越发剧烈,五官面容都显得有些狰狞,加上昏睡咒的效力他始终紧闭着双眼,画面更显得诡异。 刚才那点暧昧气氛瞬间被紧张代替,我抬头望向周长老,“周师叔,您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先别动,让我再好好瞧瞧。”他将手掌悬停在厉行风的正上方,掌心微微发出灵光,那些光亮逐渐延伸,如缕缕丝线一般汇入到厉行风的身体里。 厉行风在我手掌底下就像一只垂死的鱼不停挣扎着,身体颤动频率越来越快,体温也越来越烫。 忽然一股杀意从不远处传来,嗖的一声,一道银光向我直直飞了过来。 “小心!”宁沉高声提醒道,想要冲过来时,只见周长老用脚一勾,把旁边一人多高的铜灯台轻松挑了出去。 咔的一声,几百斤重的铜灯台被那道银光劈成了整齐的两半,咣当落地。 宁沉及时补了一张符箓将那把凶器封印起来。 “居然是把认主的神兵!难怪会突然发作,看来就是这个东西了。”周长老瞥了一眼落地的匕首,之后朝我挥了挥手,“星叶,你跟宁沉先退远点。” “哎。”我应承着,正准备绕到另外一边时就被周长老抬手拨了我一下,手背上顿时一疼。 只见他指间多出一根银针,顶端针尖还有一点红色。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被他用针扎了一下,“这?” “有用,有用的!赶紧躲远些。”周长老眯起眼,冲我笑了笑。 好吧,一会儿再论。 离得远了些,才看他开始把银针刺进厉行风的神庭穴中,近尺长的针一下就送进去一半,看得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随即周长老起手捻诀,将一缕灵力灌注在长针上,又分出一手捏着一撮草药置于厉行风一侧耳畔位置。 徐徐白烟冒起,草药无火自燃了起来。 厉行风挣扎得更加厉害,但身体像被粘在榻上。 站在我身旁的宁沉突然哦了一声,仿佛看出门道。 我侧头望向他,用眼神问询,望他解答一二。 没想到他平静瞥了我一眼,就继续望向周长老的方向,完全没有分享答案的意思。 你这小子太不讲究了,我扯着他袖子用力拽了两下,狠狠瞪他一眼,无声催促他赶紧交代。 他稍微靠近,贴到我耳边,用一种极低的声音故意配合神神秘秘的语气说道,“盯着他另外一边的耳朵,好好看着。” 就在他说话时喷出的温热气息像是细细绒毛刷挠过我耳廓时,我就看见一只通体血红的肉虫从厉行风的耳洞中钻了出来,一边蠕动,一边留下一道血痕。 顿时我感同身受一般,浑身汗毛直竖,蹦跳着跟宁沉拉开距离,不停用手抚弄着自己的耳朵。 周长老倒是兴奋极了,“小沉子,赶紧!快用镇妖符困住它!千万别让它跑了!一入土就不好抓了!” 宁沉应声上前打出一道镇妖符,金色光芒像一张网从上而下将逃至厉行风肩侧的肉虫给逮住了。 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搓着胳膊问道,“周师叔,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尸脑虫啊,好些年没见过了,很难养的!原先就是五仙教那些邪修才有疯劲琢磨这种东西……”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察觉到语气有些太过开心了,赶紧收敛了表情,“呃,这虫,我先收着,厉行风他现在的情况还不太稳定。我研究的都是正道医术,可不懂这些邪门歪道,还是从外边请个能耐大的再替他看看。” 他看到那虫子的脸色可不像是不懂啊,我瞪大了眼,“不是,这就完事了?” “看这虫子大小,还没养足七七四十九日,他死不了的。哦,对了,明师兄跟飞星阁的人很熟啊!星叶,托你师尊去飞星阁请人来看看,诊金就记他们珠影峰的。” 说完,周长老一脸满足地就准备要走。 我拦在他面前,“周师叔你不再看看他吗?好歹……” “他身上不是还有昏睡咒吗?其他没啥毛病,等睡醒了再看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他轻轻一拨,我就自动让路。走出两步,他想起什么了,才回头朝我挤了挤眼,“放心,你师叔我懂规矩的,这件事关系重大,没查明真相之前,绝不外传!” 不等我再说话,周长老已经出了院子,嗖的一下身影一闪,还是直接传送走的,看得出来他的确很着急。 我叹了一口气,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简翻查起尸脑虫相关记载。 宁沉在旁边轻笑了一声,“看来妖兽魔虫那堂课,你没好好听讲。”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脑袋笨,没有宁师兄那么聪明,记得住那么多东西,也不肯分享给别人!” 他伸手帮我在玉简中直接点出准确的位置,相关记载的文字化形显现在半空中。 我仰头望向这些文字,在心中默念了起来。 原来尸脑虫又被称作食脑虫。一旦被此虫附体,会逐渐迷失心智被饲主所控制,直到最后化作一具行尸走肉,彻底沦为活尸傀儡。 破解之法,也仅限在其被放入目标体内的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因幼虫一旦被放进活人头颅中,到其成形仅需四十九日时间,一旦长成,那便神仙难救。就算能保住肉身性命,本体神智已全被尸脑虫吞噬干净,只余下一具无神魂的空壳,活着也毫无任何生气。 后面的内容我没再看下去了,只是好奇,到底是谁把尸脑虫放进厉行风的脑子里的。 第78章 莽就一个字 见我收了玉简,宁沉开口问道,“怎么不多温习一点?” “空了我会看的。”我望向床榻上还在昏睡的厉行风,“不如先把昏睡咒解除,问问厉师弟,这虫子他是怎么招回来的?” “你就这么紧张他?”宁沉一挑眉梢,不太乐意的样子。 才刚对他有一些改观,他怎么又变得不可理喻了,这是我紧不紧张的问题吗? “宁师兄!”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现在是有人想要加害厉行风,借他的手杀他亲儿,你先想想这件事若是做成了,后果会是什么吧!我紧张的是厉行风吗?我紧张的是玉清宗好不好?你倒是分分主次,就你这样,还未来宗主呢?” 宁沉被我劈头盖脸地一顿训,居然也没生气,反而露出古怪笑容,“好,就按你说的。” 他转身走到厉行风身旁,正打算要解除咒术,外界突然传来护山大阵遭人硬闯的警钟声。 我与宁沉对视一眼,同时往外奔去。 出了珠影峰,便看见几队巡逻弟子一起往出事地点赶。 但下一瞬间,护山大阵就被强行撕裂了一道口子,一头青色巨蟒从其中嗖地冲了进来,巨大的身形在半空中游走,周身带着无比耀眼的雷电光泽,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那不是前几天才来玉清宗做客的蒙江吗? 紧接着我看清蛇头位置上站着一道身影,正指挥着他往珠影峰方向冲去。 “是楚儿跟蒙江!”我朝宁沉喊了一声。 他点头应着,“我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带人去补阵。” 我们分工之后,他御剑往高处飞,想要拦截楚儿,我则与其他弟子一起先去查看护山大阵的损伤情况。 这两只妖怪也真是莽,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嘛!居然直接硬闯,损了我们的阵法,只不过费些功夫而已,闯阵落下的伤又不是疼在我身上。 我回头望向宁沉的方向,他似乎追着楚儿他们往珠影峰的方向去了,视野里几乎快寻不到他们的身影。 “大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师弟不解地发问。 “只是一场误会,放心,没事的。”我先解除了护山大阵的警钟,然后分别让人去跟各处解释,将检查阵法的差事安排下去,自己则御剑飞向受损最严重的地方。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很快护山大阵就恢复如初了。 我安抚了一下不知情的同门,才赶去珠影峰。 原本以为宁沉追上人之后,应该就能聊清楚了,没想到先映入眼帘的是珠影峰外的结界被暴力破除了。 来到厉行风住处外面,加固的结界倒是无碍,但受伤的姜慧正坐在一边调息,让我一下来了火气。 “惠师妹,你是怎么伤的?” 她睁开眼望向我,脸色难看,“方才有个骑蛇的女人冲上珠影峰,简直要把山撞烂一样杀气腾腾的,我就问了一句他们要做什么,就被她扫了一下……要不是大师兄替我拦了一下,师姐你这会儿就见不到我了。” “她便是小天的母亲。”说完,我递给她一盒高阶疗伤丹药,也来不及多解释,就起身往厉行风的院子走去。 踏进结界的一瞬间,院子里已经被破坏得七零八落,屋宇几乎都不成形。 宁沉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打他的人正是楚儿,而另外一旁的蒙江已经恢复了人身,一手抱着小天,站在一旁冷漠看着这一切。他脚边还躺着受伤未醒的那个婢女。 唯独不见厉行风的踪影,我怀疑他还在倒塌的正屋废墟里。 我拔出法剑冲到宁沉面前,挡下楚儿的攻击,让我惊讶的是她现在的修为并不高,看似用的是杀招,但以宁沉的本事不该招架不住。 “你疯了?要不是宁师兄护着你儿子,你现在只能看到一具冰冷尸体!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我挑开她的攻击之后,又亮出一张紫金镇妖符做威慑之用。 楚儿赤红着双眼,瞪着我,“你们玉清宗上下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是卑鄙无耻之徒!满口谎言!虚情假意……” “厉行风被人下了尸脑虫!就在你们发癫闯山的前一刻,我们也才刚刚把他救回来!”我高声打断了她的咒骂,说着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看戏的蒙江。 他面带愧色地朝我讨好似的笑了笑。 “尸脑虫……”楚儿这时才恍如大梦初醒,愣在了原地,半晌她才缓缓问道,“那为何……为何我儿身上法宝被杀意唤醒时,你们没一个人向我们解释一句?妍熙也失去联络……” 我回头望向被伤得不轻的宁沉,他捂住胸口,有些费劲沉声道,“那时我们正在调查厉行风身上的异状,担心事情有变才将此地布下结界,故而传音法宝暂时失效,谁曾想只是几个时辰,便叫你生出这般误会,还丝毫不听我解释。”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似乎疼得厉害,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忍疼,继续道,“自问我待你一向不薄,难道这么久的相处,在你心里就是如此看我的吗?认为我是一个连稚儿都不会放过的心胸狭窄之辈?” 楚儿神情变得怅然,似乎也有些内疚,“大师兄……不,宁大哥……我,我只是一时怒火攻心,被蒙蔽……” 见他们总算是把话都说开了,我收起兵刃,走向废墟里把厉行风先扒出来。 蒙江单手抱着孩子,也过来帮忙。 我白了他一眼,“不用!别来添乱我就要谢谢你!” 他低声讨饶,“别生气,我家少主发疯我也拦不住她,想着带她来看一眼,也好让她定个心。谁曾想闹成这样……是我不好,向你赔罪……这里所有损失,我翻倍赔偿!” 听到最后一句,我唇角一抽,只可惜这里不是小玉峰。 越想越气,我又狠狠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把厉行风挖出来之后,人还活着,就先拖到空地上。 楚儿不时回头看厉行风这边,但又不好意思直接丢下宁沉不管,便先拿出丹药先给宁沉。 “不劳你费心了。”宁沉避开她的动作,望向我的方向,“沈师妹,麻烦你一下。” 我应声过去,扶着他到院子里尚算完好的石凳坐下,又拿了疗伤药给他,没忍住小声嘀咕道,“自己舍不得对心上人出手,白挨几下,舒服了吧?” 宁沉黑着脸,故意大声道,“她不是我心上人!” 呵呵,刚才挨打的时候可没这么硬气。 算了,看在他好歹也知道护着姜慧的份上,不戳穿他了。 楚儿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是我错了,不该太心急,错怪了宁大哥你。我没脸再待在这里……”说着,她噙着眼泪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厉行风,情动时突然咳出一口血来。 这画面让宁沉跟蒙江都惊了一跳,蒙江更快一步,赶过去把楚儿扶住。 宁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体过分诚实,继续黑着脸坐回石凳上,不再说话。 蒙江将手中的小天递给我,“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对,没有问清楚就冒失闯上山。少主她身体未愈,急火攻心,怕是伤得更重了,我现在要立刻带她回千叶谷疗伤。小天,就拜托给你了。” 我双手接过仍在熟睡的孩子,面上不虞,但也懒得再说什么话来刺他。 看楚儿的情况确实不太妙,不像装出来的,先前那些攻击招式仿佛耗尽她的妖力,整个人随时要昏厥过去似的,软瘫在蒙江的怀中。 他松开小天之后,就直接将楚儿抱了起来,升到半空之后,“今日所有的损失,稍后我会让人把赔偿送过来。幕后黑手若查到了,还请通知千叶谷一声。” 我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们这一闹,厉行风出事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 用了半日功夫,珠影峰上已经修缮完了。 厉行风也清醒过来,几位长老查看了一番,发现他识海灵脉都无异常,但神智却受损。 在众人围观中,他露出一脸痴傻表情,歪头到处乱看。 我把这辈子痛苦经历都赶紧回忆了一遍,才总算忍着没有笑出来。 据周长老所说,是因为尸脑虫在他头里待得时间有些长,所以才出现此影响,只要将那条虫辅以我的血炼化成还神丹,让他服下就能治好。至于为何需要我的血,是因为之前我将五仙令炼化为本命法宝,骨血与之相融便有了克化毒物的效果。 宁沉一句戏言,说我克厉行风,倒说对了一半。 当时也正是因为我靠近厉行风,引起了那只虫子的惧怕反应,才让周长老查出端倪。 周长老当着众人面说出治疗方法之后,一脸遗憾的表情,我严重怀疑他是不舍得那虫子。 受伤的婢女跟小天陆续醒来,经过治疗,他们俩都没有大碍。 不过,小天变得特别粘我,若不是我抱着,他必会大哭大闹。 “我看星叶你就暂时住在珠影峰上,照看他们几天,这孩子受了惊吓离不开你,还有厉行风也要等还神丹。”周长老提议道。 我望着怀里的小天,“照顾小天倒是没什么问题,”又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呆傻模样的厉行风,面露难色,“照顾他,恐怕就……” 婢女妍熙红着脸上前,“奴婢可以照顾厉公子。” 第79章 心太软 有人自告奋勇,那我乐见其成。 几位长老也同意了,我暂时带着小天住进西跨院中,顺带也把小天的玩具跟日常用品都搬了过来。 原本照顾小天的婢女就陪着厉行风住进主院里。 珠影峰的结界重新布好了,虽然厉行风出事的消息瞒不住了,但为了宗主高徒的脸面,对外只说他受了点伤需要休养,具体的情况,众人一致达成统一,闭口不提,绝不外宣。 而宁沉则是担负起调查厉行风被人种虫的任务。按时间算,差不多就是他带着白绯下山之后,到他被派往千叶谷之后这段时间里。除了无法问他本人,也不能用搜魂术,就只能先从曾经同行的同门弟子入手了。 这件事不由我管,我就不操心了。 反正我带着小天,没事了就往姜慧那边跑。 姜慧简直乐疯了,刚好这段时间她因为要养伤,得了允准暂停课业,每天陪我一起跟小天玩,开心得不得了。 另一方面,蒙江说话算话,第二天就派人送来了十枚灵晶作为赔礼。 足足十万灵石,惊得我直叹千叶谷真是有钱。 所幸因为这次事件是我跟宁沉及时处理,所以我二人皆被记了一功,各分到了两枚灵晶。宁沉救护同门而负伤,额外多分到了五百灵石。 就连姜慧平白无故受牵连,也分到了一百灵石。 再算上修缮珠影峰跟厉行风的住所费用,还有一系列后续治疗花费,七七八八扣下来,还剩五枚灵晶就全部充入宗门库房里了。 当天晚些时候,我正在姜慧处,与专程来探望的春生一起陪着小天玩耍时,就看见变成狐狸崽子的小天忽然叼着一个东西蹦进我怀中。 那东西落到我手里,才看清是一个传音法宝,还正在发光。 小天用鼻子拱着我的手,示意我应答。 我便接了起来,然后把小狐狸交给她们俩看着。 【还在生气吗?】对面是蒙江的声音,语气软乎得几乎能想象到他正做着那种欠打的表情。 旁边的姜慧跟春生都听得一愣,同时朝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抓着法宝,走远了一些,才回道,“你能不能用正常声音说话,再这样我就切断了!” 【好好,别生气了,让人送去的赔偿你收到了吗?】 “嘁,显摆你们千叶谷有钱是吧?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有钱就可以随便闯山门了吗?”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再说你们玉清宗的护山大阵,何等威力,我可是脱了一阵皮啊,回来这两日身上伤都没好利索呢,要不是少主有令不敢不从,我至于嘛,还被你这般记恨,又是何苦呢……】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一时语塞,缓了缓,轻声问道,“你……哭了?” 那边抽泣声似乎更加明显了。 我犹豫再三,才继续说道,“其实……其实这件事,也有我们考虑不周的地方,当时情急忘记先通知你们一声。毕竟小天还那么小,突然护体法宝被激活了,却得不到我们这边的音讯,楚儿她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但再着急她也不该问都不问,就出手伤人!” 【王上已经教训过少主,你放心!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蒙江的声音忽然变得雀跃。 我心中升起一种被骗的感觉,便按动法宝上的控制机关,对面的影像逐渐以灵光形式出现在眼前,虽然没有师姐送的子母螺能照得那么清晰,但也能看到蒙江一张嬉笑的脸。 “你可真会骗人!”我冷笑了一声。 蒙江没料到我会突然启动法宝的传影功能,表情一僵,赶紧朝我作揖,“绝对不敢!我刚才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 “停!别来这套!”我及时打断了他赌咒发誓的架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拜托我帮忙转头又不信任我,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我可不敢相交。” 蒙江在对面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哭丧着脸,“要不我现在就来玉清山,亲自向你谢罪,成不成?要杀要剐,还是剖丹剔骨,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你!只求你千万别再恼了!” 我单手捂住眼睛,急急喝道,“你先起来!像什么话!”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了,我才起来。”他用一种又怂又倔的语气回道。 本来不是那么生气,都被他逼得想冲去千叶谷当面给他两巴掌了。 “蒙江!我不说第二次!你知道我最恨别人要挟!” “起来了,你看,我真起来了!” 我放下手,看到他确实站起身了,才冷着脸说道,“就算要追究责任,这件事你们千叶谷至少占八成!” “是是是。”他点头如捣蒜。 我抿紧唇角,忍住想笑的冲动,不能这么便宜他了,我还生着气呢。 “既然楚儿她也知道错了,等她先养好伤,以后自己与厉行风解释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幕后黑手,这件事我们玉清宗的大师兄正在处理,你们也不要瞎着急了。” “好,那……这法器你便留着吧,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些。”他似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点了点手中的法宝,“这是你故意留给小天的吧?之前都没见他有这东西。”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不知道等你的消息等得我好苦,还得巴巴地拿小天过桥。除了小天的事之外,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不用,还是让小天拿着吧。小天的事情比较重要,我们只是普通认识的人,没必要联系得那么频繁。” “怎么就成了普通认识的人了?说了这么多,你还不肯原谅我吗?”他嘴巴一扁,伸手将衣襟拉开,露出身体上的伤口,有些地方还在渗血,伤口外圈的皮肤半化出妖形,清晰可见青色蛇鳞,“你以为我愿意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不得不说,咱们玉清宗的护山大阵确实是厉害,若阵法效果对人修的伤害有五成,放到妖修身上就有十成。 看蒙江身上伤口就知道,他是真被伤得不轻,连维持人形都困难。 这件事严格说起来,也确实不能怪他。妖族那些敬上的规矩,比人族可能还要严苛得多。楚儿下了命令,他也没法拒绝。 “你好好养伤,这东西我收着了。”我别过头,不忍直视他现在的样子,“说起来也是有人故意想要挑拨玉清宗跟千叶谷的关系。若我们闹翻了,倒正中他们下怀。”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他声音很委屈。 “少气我几回,就还算是。”我干脆闭上眼,一句话说完就切断了法宝的连接。 真是要呕血三升,好像被这家伙拿捏了。 “师姐,你那边聊完了吗?小天他好像是饿了。”姜慧在远处向我招呼道。 我收起法宝,朝她们走了过去,“这就来。” 以小天这种食量,我是绝不可能自掏腰包,所以每次他饿了的时候,就带他回厉行风那边去解决。 我们三人带着小天回去找他爹,刚踏进院子大门里,就看到厉行风表情慌乱地往我们这边跑来,一路上还舞着手臂咿呀叫唤着。 更要命的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随着他奔跑动作中间那甩得欢的东西,十分明显地刺痛了我们三人的眼睛。 几乎是一起转身,姜慧还尖叫了一声,春生更是一脸想吐的表情。 眼看厉行风快要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我已经听见他的喘气声越来越近,只好闭眼甩出自己一套衣物盖到他身上。那套衣裳正是之前蒙江送的礼物,可随使用者身形任意改变尺寸,完美贴身。 “好了!穿好了!”我松了一口气,提醒另外两人可以转回来了。 姜慧一回头看见穿着女子衣裙的厉行风,笑弯了腰,春生表情古怪,像是在忍笑,又像是在生气。 姜慧怀里的小天没见过这种阵仗,也跟着傻笑。 这时,婢女妍熙才从屋里出来,头发有些散乱,衣裳也像是才穿好的,眼神飘忽不定,脸颊泛着潮红,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方才……方才正要替公子洗漱,他自己突然就发了狂,到处乱跑,奴婢也拦不住。”她小声辩解着,脸更红了。 厉行风这会儿跟在我们身边,注意力完全已经被自己身上这套裙子吸引了,扯起裙摆左看右看。 我上前两步对那婢女说道,“小天饿了,你先去准备他的吃食吧。” 她听到这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应承,转身就要去准备了。 在她身后我补了一句,“回溯时间的术法也不是很难,只消一点灵力就可以看到此处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玉清宗就有一门这样的招式,叫做流光回影。” 她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看向我,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像是快哭了似的,又恨又急地瞪着我,片刻之后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我心中感慨,原来他们千叶谷的都这么喜欢给人下跪。 “还请仙长恕罪,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想着若是能跟厉公子借种,说不定就能换取以后长留在此的机会。所以才……”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已经哭了出来。 不仅是我,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姜慧跟春生也是面面相觑。 唯有当事人厉行风依旧在专心致志地玩裙子。 第80章 替人尴尬 好奇宝宝姜慧眨巴着眼睛,开口问道,“借种是什么意思?” 春生涨红了脸,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借种……借种……”被我们忽视的厉行风咧开嘴傻笑着还一直重复着这个词。 我一头冷汗,吩咐那俩丫头,“先把小天抱进去,别污了孩子耳朵。” 春生立马捂住小天的耳朵,姜慧也十分配合地把孩子抱紧了些,两人先进去了。 我垂头看着还跪在那儿的婢女妍熙,“你先起来吧。” 她忐忑不安地抬头望向我,又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穿着裙褂的厉行风,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起来!”我直接不客气地抬手用了一道清风术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 妍熙被外力突然托起,站立不稳,身子往前晃了两晃。 厉行风似乎有些怕她,一看她起身,就慌忙往我身后躲。 回想刚刚厉行风朝我们跑过来时的模样,我实在很难想象他们俩在屋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所谓流光回影那等高阶术法,确实可以回溯时光,重现之前的场景,但我如今这般修为肯定是用不出来的。 我只是诈了诈婢女妍熙,没想到她倒是坦诚,一下全都说出来了。 “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要……你要真的对他有情,也该等他恢复之后再说……”明明不是我的问题,怎么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有些脸烫了,真是替人尴尬。 婢女妍熙略显羞愧地别过头,声音微微颤抖,“仙长恕罪,奴婢只是……只是害怕自己容颜衰老,所以才想出这等下作手段,盼着能有个名分留在厉公子身边,也可分些仙缘……” “容颜衰老有什么好怕?”我很是不解,“而且你看着也不老啊!” “奴婢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当年误入千叶谷,被王上好心收留,一直在少主身边服侍,也曾经得过灵丹赏赐,寿数比一般人要长些,容颜也不曾老去。但自从到了玉清宗之后,奴婢的脸上已经长出好几条皱纹了!” 她捧着自己的脸颊,都快哭出来了,“像仙长您从不担心容颜衰老,自不能体会女子对容颜的在乎……” 此刻我的心情比刚才看到厉行风甩着那玩意儿朝我们狂奔而来还要崩溃,“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你只是担心自己变老,所以才要对他借……其实大可不必搞成这样,不就是驻颜丹嘛,丹方也不是很复杂,我就能帮你炼!” 听到此话,妍熙眼睛一下就亮了,用无比崇敬的目光望向我,“此话可当真?” 驻颜丹这种东西,所需材料稍微稀有一点,但也不算太贵,主要是因为修仙界没什么需求,只有一些与凡界来往的修仙世家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正经炼丹师都不屑去炼那种丹药,但修仙世家那都是不缺钱的主儿,所以把驻颜丹的价格炒得虚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花那个冤枉钱去买。 但我替她炼,就不一样了。 “你只要给我出点材料钱,想要多少我都可以替你炼。”反正我也要攒炼丹的经验,炼什么不是炼,有人出材料钱,我就出点力气而已,何乐而不为。 “有!我有钱!”妍熙立马拿出一个简易版的乾坤袋塞给我,里面全是灵石。 我粗略看了一眼,至少有几千上品灵石,似乎最底下还有几枚闪着紫光的灵晶。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连婢女都这么有钱,千叶谷到底有几座灵石矿山啊? “用不了这么多。”我只取了上面一些灵石,就把袋子还给她,“等我炼好了就给你送来。” “好,多谢仙长!多谢!”她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恨不得再给我磕一个。 “行了,你先去给小天准备吃食吧。驻颜丹的事就交给我,那你以后对厉师弟……” “仙长放心,奴婢以后绝对不打厉公子的主意了!” “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男欢女爱,我也管不着,就是不要趁人之危……这样不太好。”我越说声音越小,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 “仙长教训得是,奴婢记下了,那奴婢这就去给小主人准备饭食。” 望着妍熙离开的背影,我长舒了一口气,再回头看了一眼厉行风这身打扮,先让他去把衣裳换回来吧。 我带着他进到他自己的卧房,翻找出一套平常的弟子服,“你把这换上,把我的衣服也该还回来了。” 然后我在屏风外面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换衣服的动静。 探头一看,厉行风坐在那儿,将一截弟子袍的袖子戴在头上,玩得不亦乐乎。 “你……”我压住火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劝他自己把衣裳赶紧换了,就听见子母螺传来的响动。 这个时候,师姐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转身到了外面,把子母螺打开,就看见师姐似乎刚从一个开阔的院子里走进屋内,光线从明转暗。 “哎,小叶子,最近怎么样了?想我了吗?” 我无奈笑了,“师姐,咱们前两天刚通过话,你怎么说得好像几年不见了似的。” “我去了一趟秘境,时间流速跟你不一样。一直追查极乐坞跟魔族的事情,很多麻烦事,心情糟得很,这才来看看你,能让我心情稍微好一些。” “啊?极乐坞的事情还没解决吗?我这边刚查出有人给厉行风种下了尸脑虫,差一点点他就真变成行尸走肉了。” “这么刺激?”她的表情一下兴奋起来,“我这边剧情都没刷新出来,到底谁干的?” “宁沉去查了,还没有消息呢。”我正回话,里间的厉行风听到了声音,自己走出来了。 他走进子母螺灵光范围之内,立马就被师姐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厉行风?他怎么回事啊?他……哈哈哈哈……哎呀,妈呀,笑死我了,别说,他女装还挺好看的!”师姐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厉行风歪着头,一脸无辜地把撕破的弟子袍递到我面前。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把衣裳接过来,一边用修复术替他把布料破口还原,一边解答师姐的疑惑,“他这个情况,是尸脑虫种的时间过久,取了虫之后,神智退化,现在就像个两三岁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吃跟玩,还有搞破坏!” 师姐擦着眼泪,还在不停地笑,“等等啊,我去拿留影璧,这不得拍一下做纪念。他这个样子还好得了吗?” “周师叔在给他炼还神丹,应该快好了。”说到这儿,我想起来自从我取血给周长老炼丹,也过去三两日时间了,材料都是齐全的,真不应该拖这么久,一会儿抽空去医庐看看情况。 师姐当真拿出了留影璧,对着厉行风傻乎乎的样子照了起来,“厉行风,看这边,哎,笑一笑!” 等她笑完了也照完了,我把补好的衣裳塞回给厉行风,催着他去里面赶紧换了,为了避免他又乱搞,直接放出一个纸人傀儡押着他进去。 “说起来,尸脑虫我好像有些印象,这东西不好养,也不好种。厉行风虽然境界不高,但人不笨,能被种下这虫子,下手的应该是他身边熟悉的人。”师姐恢复了正色。 “其实我也猜过,会不会是白绯,她曾经携带骨息虫,还打算偷袭师尊。但她灵根已废,以自己的本事应该不好操纵这种邪物。” “白绯不是主犯,也绝对是从犯,至于背后出主意给白绯的人,就要好好查一查了。我的人曾经在滦州城看见白绯出现过。” 我点头应承着,“好,我会联系宁沉,把线索告诉他。” 师姐忽然狡黠一笑,“干脆别治厉行风了,就让他这样傻着,玉清宗养个吉祥物还养得起。这样就不怕以后他再闯出什么麻烦了!” 听得我一愣,开始认真思考她的提议,这样真的好吗? “哎呀,我开玩笑的啦,看你表情严肃的样子。你呀,就是太正经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叶子,我把黄龙秘境的时间流速做了修改,现在秘境里面是外界的一百倍速。你要是缺材料或者缺钱了,就去秘境里取,别亏待自己。” “啊?”这消息过于震撼,我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一百倍……速?” “简单地说,就是你在秘境里待一百天时间,相当于这外界只过了一天。外界时间过一个时辰呢,在秘境里就等于过了八天多一点。黄龙秘境提升修为不算多有效,但赚钱绝对是没问题,胜在资源丰富嘛。我看你整天老是抠抠搜搜的,揣着大宝藏都不知道用!” “谢谢师姐……”我感动得快哭了。 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有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豁然。 不过,这种好心情也没持续多久,当我去了医庐发现周长老果然没在正经炼丹,那虫子至今完好,还能动呢。 “师叔你……”我简直无语了。 被我抓包,他也不辩解,反而笑嘻嘻地说,“反正厉行风现在除了痴傻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再让我观察几日就开始炼丹!这可是难得的材料!” 见我沉着脸不说话了,他就塞了几盒高阶丹药给我,催促道,“放心吧,还神丹而已,炼起来很快的!” 搁以前这几盒高阶丹药绝对能收买我,但现在不同了,我也是有钱人了,完全不把这点小贿赂看在眼里。其实也是因为跟周长老关系亲近些,也不需要他来贿赂我。 药盒塞回他手里,“师叔,我不是来催您的,反正您心里有数就行。其他长老若是问起,我就说厉师弟尚在治疗中,其余的就交给您自己应付了。”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上道!” 第81章 圣兽认主 回到珠影峰的时候,婢女妍熙在院子里拦住我,让我从窗外往里面看。 屋里厉行风跟小天竟然抱在一起,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周围散落着各种玩具。 刚出事那时,小天虽懵懂无知,却记住了来自父亲的杀气,所以对厉行风一直很抗拒。厉行风失了神智,倒也有好处,他是真心想与小天一起玩。从一开始他一靠近,小天就会立刻躲开,到现在居然肯被他抱在怀里,仅仅只过了几日。这就是血浓于水的力量吗? 我将刚炼制好的驻颜丹递给妍熙,“这些是十年效力的,还有一些炼坏了的瑕疵品,只有一两年效力,你不嫌弃的话,一并都给你。” “不嫌弃不嫌弃!仙长为奴婢费心费力,奴婢怎么会嫌弃呢。不管是几年效力,都是仙丹!都是好东西!”她开开心心地全都拿走了。 我走进屋里,用挪移术把那父子俩搬回床榻上,又替他们盖好了被褥。 估摸着这两人应该才睡下,不会这么快醒,想起之前师姐说的黄龙秘境调整过时间流速,便想着先进去看看。记得冰原区域有灵晶矿,随便采一些就够挥霍,啊不是,够用一段时日了。 我开启了秘钥,眼前画面一转,片刻的眩晕感过后,就进入了秘境里。 眼前的区域有些陌生,我低头查看师姐给的地图时,才发现脚边多了个东西。 “小天!你……你怎么进来的?”我一把将脚边的小狐狸崽子捞起来。 明明看着他在厉行风怀里睡得正香呢,怎么就抱着我的腿一起进了秘境,还化出了狐狸的本体,就这么高兴吗? 这秘钥刚开启了一次,不能立刻再次使用,至少要等上一阵。 我取出灵兽袋,盯着怀里的小狐狸,要不然…… 他嗖的一下从我怀里蹿了出去,就往前面林子里跑去,四只小爪子跑得飞快。 “回来,小天!别乱跑!”毕竟这秘境里还有各种妖兽,他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狐狸,还不够那些大家伙塞牙缝的。我急急追了上去,一边往自己腿上拍神行符,一边朝着他跑出去的方向丢追影符。 经过一番斗智斗勇,总算是把这狐狸崽子给抓了回来,还就地取材给他烤了一些野味。 小天变回人形,坐在火边乖乖吃着东西,我腰间的灵兽袋突然抖了一下,白泽毛球从里面滚了出来。 生怕它一头滚进火堆里,我伸手就将它抱了起来,结果眼睁睁看着从白球本体里生出光溜溜的人类手脚,而原先那些白色被毛也在逐渐消失。 难道白泽要化形了?我惊得不知所措。 当初专门研究过典籍上关于白泽的记载,虽说它是上古圣兽,至仁至善,成年时有兽形跟人形两种形态,但成年至少也要经历百年岁月。这速度是有点太快了,不会变出一个四不像吧? 眨眼功夫,我手里就多出一个外形与人类五六岁孩童无异的白发小男孩,他灵活地掰开我的手掌,从半空中跳落在地上,转头气冲冲地瞪着我。 “沈星叶!你背着我养了一只臭狐狸!哼!” “你知道我名字?”震惊之余,看到他光溜溜却成功化形的样子,我赶紧找了一件我的替换弟子袍,丢到他身上。自从厉行风事件之后,我随身都会带几件法衣,也多亏了玉清宗弟子袍男女式样的细节差别不大。 衣裳落到他身上,即刻将他身体包裹起来,自动替他穿戴整齐。 除了表情拽得有些讨人嫌,这孩子长得还挺好看的,翘起下巴,又哼了一声,“从我第一天到你身边,便知道你的一切,区区名字而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把扯进怀里,使劲揉着他脑袋上的白发,“沈星叶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还不叫主人?” 他不服管教地抬头就要咬我的手,张嘴吃了两下空气,才忿忿道,“你又没给我赐名,什么主人我才不知道!” “你的名字,不就是白泽吗?”我故意这么说。 “听听这是什么蠢话!白泽是我们族群的统称,那你为什么能叫沈星叶,而不叫女人?”他的脸明明是小孩的模样,说话语气却有些老气横秋,而且真的很讨嫌。 “行,那我就给你起一个名字,你以后就叫沈小白。”我说完这话之后,他的头顶似乎冒出了一团亮光。 这小家伙急得抬手在自己头顶上挥舞,像是赶蚊虫一样想要打散那团光,高声抗议,“什么狗屁名字!我不要沈小白这么俗不可耐的名字!你必须给我起一个响亮又好听的名字!” 看他生气的模样,我大致明白了针对白泽一族的约束力,便又看了一眼当前区域的地图。 上面显示这里叫末途,附近有一个湖泊叫做墨湖,当下有了主意。 我重新把他搂过来,朝他勾勾唇角,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赐名给你,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沈墨图。” 话音刚落,白泽的头顶上就浮现出一些形似字符的灵光,刚刚冒出来,又嗖地一下汇入他的身体里。 这名字被他自己承认接受了,所以我们之间的主从连接也正式缔结,在我灵台之上能隐隐感觉到新来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圣兽吗?心中莫名的欢喜,之前看他的各种不顺眼,也变得顺眼多了。 被迫待在我怀里的小家伙,脸上表情变化着,由气愤到震惊再到认命一般泄了气,“算了,总比沈小白强一点。沈墨图就沈墨图吧。” 说完,他就从我胳膊里钻了出去,一把抓起还架在火上正烤着的一截兽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咔的一声连骨头都咬断直接吞了进去。 这声响惊动了一旁正在专心吃肉的小天,比拼似的更加狼吞虎咽地吃起自己手里那份,肉汁混合着血水沾染了满脸都是。 我无奈摇了摇头,把余下的肉排架到火上继续烤起来。虽然他们俩都是能吃生肉的主,但毕竟有了人样,还是吃熟的吧,对我眼睛好。 在林子里猎到的妖兽,原本是给小天一个人准备的,再加上白泽,哦不对,现在该改口叫他沈墨图了,加上他们俩一起,就不够吃了。 “沈星叶,我还没吃饱呢!”沈墨图见我把最后一块递给小天时,彻底爆发了,跳起来要跟小天抢。 小天当场化作狐形,嘴巴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就把那块肉给吞了下去,几乎连嚼都没嚼。而且吃完他还立马又变回人形,冲着沈墨图挑衅地一笑。 这种表情在他肉乎乎的脸上出现,有些好笑,又有些气人。 小小年纪,心眼子怎么这么多呢。 真不知道是随了他爹,还是他娘。 “沈星叶,你看他!”沈墨图气不过,就告状。 我用清洁术给他们俩脏兮兮的脸蛋上一顿揉,“有什么好吵的,还没饱的话,我们一起去打猎!” 这附近我已经用灵力探查过了,已经没有高阶妖兽,都是四级以下能够轻松对付的家伙。本来还打算让沈墨图看着小天,多护着他点,但小天一听说打猎,表现得特别兴奋,立刻用灵力变化出一只巨大的狐身。 沈墨图看他变化了,也不甘示弱地变化出一只更大的白泽兽形态。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是带着两只猎犬的猎人,尽陪着他们俩打猎去了。 所幸收获不错,那些吃不完或是他们俩不爱吃的部分都被我收了起来,准备拿到外面去卖钱。 后来又去湖里捞鱼打水蛇,小天水性不如沈墨图,起初只敢在浅水区,两个家伙互相较劲,就越游越远。最后我只能用上避水符,把他们俩从湖心撵回岸上。 疯闹了好几天,我才猛地想起自己来秘境的初衷是去找灵晶矿的。 带着他们俩一起离开秘境之后,小天是真累了,一回来就自己爬进厉行风怀里倒头就睡。 沈墨图在我身边,打着饱嗝还不忘嘲笑道,“小东西,还敢不敢跟我斗?哼!” 我们在秘境里玩了六七天,外界的时间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我生怕他这动静把厉行风再闹起来,就不好伺候了,赶紧捂着他的嘴,带他回到我暂住的厢房里去。 “本来我是打算去冰原区域,挖点灵晶石。带你们两个家伙,我是一点正事儿没做!” “下次不带那个臭狐狸,我再陪你去!”他语气有些讨好,眼睛亮晶晶的。 我看他其实就是贪玩,不过秘境里几天的功夫,感觉他个头似乎长大了很多,忍不住伸手比划了一下。 “沈墨图,你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记得他刚化人形时,站在地上时头顶只到我肚子,现在他的头顶已经快到我胸口的位置了。 他一副得意的表情,“当然啦!”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照你这个长法,再过几天你是不是大得连这房子都要撑开了?” 他抬起手在我脑门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傻不傻,我既然化作人形,当然就以你为标准,哪儿可能长那么大?” “嘿!你小子,又没大没小了是吧?”我掐住他的脸颊,“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顺势抱住我的腰,把头埋进我胸口来躲避被我掐住脸的危险,还贴着我蹭了蹭,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有些不习惯跟另一个人突然这么亲近,便伸手将他拉开了。 第82章 操不完的心 我去宗门商铺里给沈墨图买了男款的弟子袍跟贴身替换衣物鞋袜之类的,他喜滋滋地抱进怀里。 “你要是变个女孩儿,就可以用我那些旧的……”结账之后,我忍不住说道。 他像是怕我反悔似的,赶紧换好,“你是女人,我怎么可能变成女的?” “难道说,你们白泽化形变男变女,还跟主人有关系?” “当然!我要做你的伴侣,肯定是只能变男的!” 我皱起眉,“你说什么?什么伴侣?” “不就是你们人族常说的那种?一男一女,相伴相守……只不过我跟你是无法繁衍子嗣的,其余那些我都可以做到,甚至是双修,也没问题……”他正经解释起来,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神情。 “打住!打住!你别说了,让我捋一捋!”我恨不得当场堵住他的嘴,头都开始有点疼了,“白泽不是圣兽吗?归根结底算是妖仙,跟人还是有差别的,什么男女,什么伴侣,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绕到我面前,“这不是你的心愿吗?你不是最想要相伴一世的家人吗?” 我微微一愣,曾几何时,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我一门心思都在修仙上,至于家人……我有师尊,有春生,还有同门的师兄弟姐妹,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要守护这一切,所以必须要变得更强…… “墨图,可是家人并不是只有一男一女……这样的关系,还有很多种……”我努力向他解释。 他勾唇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我做你伴侣的话,我也可以当你爹!” “沈墨图!”我伸手去捉他,却被他灵活躲开了。 “我们白泽一族可在世上传承了几万载,总不可能让我给你一个不过百岁的小丫头当儿子吧。”他理直气壮地朝我解释道,“要不然也可以做你爷爷!” 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我立马取出灵兽袋就准备把他硬塞回去,他一见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吼,“沈星叶!我已成人形,你别想再用那个破袋子装我!那袋子装不住的!” “那你跑什么?有本事你站着别跑啊!” 沈墨图闹归闹,好歹我拿出口粮要挟他,他还是能听一听话的。 而珠影峰上那对父子才更让人头疼一些。 我真后悔当初脑子一热就答应周师叔留下来照看他们,他那边炼药的进度又不能去催,这边厉行风的情况几乎没有什么好转,倒是小天学会了开口说话。 他一嘴就直呼我名,“沈星叶!” 我瞪向沈墨图,不用想,定是他教的。 厉行风也跟着一起叫,“沈星叶!” 我一手掐着小天的肉脸,“叫我师叔!”,再一手拧着厉行风的耳朵,“叫我师姐!” 沈墨图在边上看戏,“哎,你这就说错了,小狐狸又没拜入你玉清宗,就算他日真的入了玉清宗,若不与你同辈,也该叫你师伯,这辈分不能乱了!” 我又用眼神剜了他一下,“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还不是你成天连名带姓地叫我,害他们俩有样学样,没一点规矩!” 见小天长得这么快,干脆等姜慧来看他的时候,让她带小天学一些启蒙的功课。 “到时候等你厉师兄恢复神智了,你记得找他拿束修。” “能给小天启蒙,那是我的荣幸!” 姜慧非常乐意接下这个任务,我也乐得有人照看小天,能让我趁这个时候带着沈墨图继续进入秘境采灵晶矿。 花了三日时间才到了冰原区域,所幸这次进秘境之后,只要我到过的区域,之后再进可以使用传送符直接到达,除了第一次需要全境探索之外,之后都会方便很多。 沈墨图在路上很兴奋,但对采矿的差事没兴趣,非要自己到冰原其它地方去打猎。 对于这个不服管教的家伙,我也懒得费口舌跟他争论,只丢下一句,“若我走时,你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在秘境里过吧。” 他这才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要是打算出秘境,喊我一声,不管多远我都能立刻回来。” 又过了四日,我已达成目标,便想验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般听话,就望向茫茫冰原上唤了一声,“沈墨图。” 顷刻之间倒是真有人影飞到了我面前,但是大哥,你哪位啊? 我抬头看着这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的壮汉,愣了半晌,要不是他身上穿的就是沈墨图之前那身玉清宗弟子袍,我是真不敢认了。 “你们白泽的审美都这么……这么……”我一时噎住,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 “这几天吃得太多了,撑的,你要是不喜欢这副模样,我还可以再变化。”他一张口呕出几张完整的雪狼皮子,身形稍微瘦了一点。 我捂住了眼睛,实在看不下去,最后又觉得这么丢掉太可惜,便递给他一个空的乾坤袋,让他自行处理。 等我们离开秘境之后,我暗下决心,以后还是自己来吧,不带这个家伙了,实在添堵。 倒是姜惠看到沈墨图外观变化很是惊奇,“一个多时辰不见,你怎么就突然长高这么多?” 沈墨图很是得意,还特地在小天面前显摆,“我们白泽一族有数万年的传承,化形这种事当然是再熟练不过,哪儿像有些小妖,不知道要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起色呢。” 小天被他一激,立刻化作巨狐就往他身上扑。 我出手将他们俩隔开,教训沈墨图道,“麻烦你以后先长脑子,再长个子行吗?跟他一个才出世没几天的小狐崽子计较什么?” 小天被我强行按回人形抱在怀里,还不甘示弱地对着沈墨图呲牙咧嘴。 沈墨图借我说的这句小狐崽子又开始放肆嘲笑小天,惹得我连连皱眉时,不知何时也到院子里的厉行风一把抓住沈墨图,当场就给他来一个过肩摔。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小天开心地啪啪啪地拍起手来,咿咿呀呀说着婴语,仿佛对厉行风的手段极为赞叹。 沈墨图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板上翻起来,刚要还手,被我冷哼了一声阻止,立刻委屈道,“沈星叶!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呢?” 小天一看他告状了,也赶紧扭头巴巴地望着我,“沈星叶!沈星叶!”然后就是一堆我听不懂的婴语。 我把小天塞回厉行风的怀里,扶着额头,“赶紧领走。” 姜慧跟婢女妍熙在边上笑弯了腰,院子里正闹腾的时候,就见半空中有一道人影落了下来。 姜惠最先发现来人,惊呼出声,然后急匆匆对我喊了一句,“沈师姐,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就不陪小天了。”说完,她跟见鬼了似的,转头就跑。 我这才注意到,落到院前的人正是那位让姜惠发愁的大师兄宁沉。 “你这趟去滦州城,查到什么了吗?找到白绯了吗?”我迎了上去。 宁沉目光越过我,瞥了一眼厉行风院里的场景,然后才收了回来,“虽是遇到白绯了,可她不承认对厉行风种下尸脑虫的罪行,还有人替她作保,这件事不好查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人替她作保?” 宁沉递了两张喜帖出来,一张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底下那张写的是厉行风。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白绯即将与人成婚的消息,而且迎娶她的还是滦州城的城主。 简略扫了一眼喜帖上的内容之后,我不解,“我与白绯并无私交,之前她在宗门里时,两次都闹得撕破了脸。这喜帖,她给厉行风,还能说得过去,但给我送喜帖,她是哪里想不开吗?” “你若不想接,不去就是了。”宁沉脸色平静。 “可以不去的吗?”我喃喃自语道,一边把喜帖重新展开。这一次白绯嫁的是一城之主,司徒远。这姓氏在修仙界,能让我联想起来的,就只有仙盟五大世家里的司徒氏了,不会就这么巧吧? “司徒远是司徒家的旁系,若他真有本事,就不会在边陲之地做一个小城主了。不过只是出窍期,他要不是背靠着仙盟世家,各方势力都给他一点薄面,也混不到城主那个位置。”宁沉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跟我解释了起来。 “那你说有人保了白绯,难道不是这个司徒远?” “不是他,我们玉清宗还不至于要看一个小小城主的脸色,阻止我再追查下去的是天剑宗的剑尊秦堂。” “白绯怎么又跟天剑宗的人扯上关系了?”我瞪大了眼睛。 宁沉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这个问题大概他也没有答案。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那白绯现在她修为如何?” “都是废灵根的人,还有什么修为,你不必怕她。” 我刚想反驳宁沉,自己并不是怕白绯,就听他继续说道,“白绯邀请之事,你若是拿不准,就去问问明师叔吧,估计晚些时候他也回山了。” “师尊也回来了?”我面露喜色,立刻就要往听云峰方向去。 被宁沉拦了下来,“急什么,听话听仔细些!我在滦州时见到明师叔,他应是比我晚些动身。倒是厉行风这边,如今是什么情况?” 第83章 都是收获 说起厉行风这边的情况,我可就要好好唠唠了。 除了他本人这几日闯的祸之外,当然还有周长老迟迟交不出的还神丹。 宁沉听完之后,抿了抿唇,我怀疑他是在忍笑。 “宁师兄该不会是觉得就让他这么一直傻着挺好的吧?” “我去找周师叔。” “那我先回小玉峰了。” “你既然答应了周师叔要照看他们父子俩,这就跑了不合适吧?”宁沉勾嘴角的样子绝对是在偷笑。 被他一句话噎得我当场无力反驳,好好好,谁叫这活是我自己亲口答应的呢。 目送宁沉离开之后,我回到院中,没好气地瞪着打做一团的大小三只,“都给我停手!精力多得没处使是吧?” 沈墨图以一对二,还有脸冲我笑,“沈星叶,他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我将他们仨分开之后,一人发了一支铁镐,然后带着他们一起进了秘境。 在寒风凛冽的冰原之上,我高声宣布,“每人采十斤灵晶矿,采不够就没饭吃!” 小天跟沈墨图没有多想,立刻举起铁镐就往有灵矿的山脉奔去,厉行风一副没了解清楚状况的懵懂模样,也跟在他们俩后面跑了起来。 我像个黑心监工一样,御剑跟在后面不远处,看着他们时而打闹,时而一起对付前来偷袭的妖兽,时而专心采矿,时而又开始打闹。 师姐把秘境的秘钥交给我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这里有一天居然能沦为育幼园的游乐场。 在这种常年刮着凛冽寒风的冰原上,沈墨图跟小天倒没什么,他们俩本体天然有一层厚实的被毛可以御寒,而厉行风就差了那么一点,虽然他修为还在,但没有神智,干冻了半天都没想起来用灵力御体。 我怕他在这儿被冻出什么毛病,所以悄悄给他背上贴了一张烈阳符,结果被那俩家伙看到了。 “沈星叶!你偏心!我也要!”沈墨图根本都没看清我做了什么,就直接认定我单独给了厉行风什么好东西,立马罢工。 小天还没发现,但听见沈墨图一叫,也跟着起哄,“沈星叶!偏心!要!” 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就开始学舌。 我叹了一口气,从乾坤袋里拿出些提前做好的零嘴,一人给他们塞了一把,“赶紧吃完,就继续去采矿!” 这回轮到厉行风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往他后背重重拍了一下,“别闹!你都辟谷多久了,还馋这个?” 采灵晶矿是纯体力活,任你修为再高,也没有一点讨巧的办法。 我渐渐掌握一点黑心监工的手段,时不时在他们跟前夸夸其中一个,其余两个就嘿咻嘿咻地更加努力。等他们几个真的累了饿了,再遣他们去附近的冰湖上,凿开冰面自己去捕食材,最后交给我来烹饪。 忙活了将近十几天的功夫,总算是达到我要的数量,安心收到乾坤袋里,等有空了再用不周鼎来炼化。 这大小三只跟我离开秘境时,出奇地安静。 小天回屋里自己爬到床上倒头就睡,差点让婢女妍熙误以为他生病了。 当然我也不能真的当起黑心矿头,当天就去宗门饭堂定了一大桌灵食,好好犒劳一下替我辛苦干活的三只矿工。肖长老十分贴心地让人把备好的饭食送到珠影峰上,我顺便还请了宁沉跟姜慧一起过来享用。 这一餐足足花费了十枚上品灵石,我也算是下了血本。 饭吃到一半时,周长老带着药童上门来送还神丹的。 所幸这一顿我点的菜很多,多添几双筷子也没问题。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周长老也不客气,乐呵呵地坐了下来,“在外面就闻到香味了。” 风卷残云扫净桌上盘碟之后,周长老把还神丹交给厉行风。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服下丹药,闭上双眼,瞬息之间,再睁开双眼,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单纯无知的清澈。 “怎么样?你感觉如何?”周长老关切问道。 “回师叔,弟子一切如常,并无不妥。”他一开口,众人才放心。 姜慧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嘀咕,“厉师兄好了以后就无趣了,你说他还记得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吗?” 我呃了一声,“要是我,希望是不记得。” 姜慧好奇地转头问周长老,“周师叔,厉师兄服下还神丹之后,会忘记之前他失智时发生的事吗?” 周长老微微笑着望向厉行风也不作答,倒是厉行风脸颊微微一红,低声回道,“不……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姜慧还在追问。 我赶紧岔开话题,看向宁沉,“宁师兄,不如你把滦州城的事告诉厉师弟吧。” 宁沉点了点头,把白绯送来的那份喜帖递给厉行风。 姜慧是第一次见这喜帖,十分感兴趣地也凑了过去想看个清楚。 厉行风打开喜帖之后,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还没开口,就被姜慧抢了先,“啊?白姑娘要嫁给别人了啊!虽然我也不太喜欢她,但她毕竟是厉师兄你的道侣,还送这种喜帖给你,你会去吗?” 厉行风表情有些迷惑,反问道,“姜师妹,你说谁是我的道侣?” “白绯啊!”她指着喜帖上的名字。 “我的道侣只有楚儿。”厉行风一脸认真,不像是装的。 在桌边还拿着一根肉都没了的骨头磨牙的小天,听到厉行风提起自己母亲名号,立刻应声道,“娘亲!娘!” 我望向周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啊?师叔,之前厉师弟对白绯可是爱得死去活来,差点要为她叛出师门,怎么会一下子全忘了呢?” 周长老微微蹙眉,像是陷入了沉思。 听到我的话,厉行风脸色不悦,“沈师姐,你说的那些可当真?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姜慧插嘴道,“当然当真!白绯还打算要挖……挖某人的灵根,要不是师姐发现她的阴谋,当众揭穿她,她也不会被师尊罚出宗门。当时厉师兄你可是非要护着她呢!” 厉行风沉下脸来,不再说话了。 “该不会是还神丹有问题吧?”姜慧小声质疑。 “怎么可能?还神丹绝对没有问题!不过厉师侄的情况特殊,老夫这就回医庐再研究看看。”周长老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跟了上去,补充道,“还请师叔多费心了。” 周长老点了点头,带着药童离开了。 目送他们走远,我才回来跟厉行风告别,“原先就是受周师叔所托,在此照看你们父子的,如今你已经恢复大好,我也该回小玉峰了。” 小天听出我要走了,急急从婢女妍熙怀里挣出来,往我身上爬,“沈星叶!一起玩!” 我将孩子递了回去,厉行风主动接住,向我道谢。 “不用,其实你们也帮了我不少。”我指的是挖灵晶矿的事,但厉行风现在要装作不记得之前失去神智期间所发生的事,自然是不肯承认的,我也松了一口气,可以省下一笔工钱了。 “我同你一起走吧。”宁沉跟了过来,又不忘看了一眼姜慧,“惠师妹,你呢?” 姜慧本来还打算再跟小天玩一会儿,听见宁沉点自己的名,脸色一变,赶紧装作乖巧的模样跟了上来。 “这几日你的课业……”宁沉一开口就是姜慧最怕的话题,她几乎是沿着山路飞奔出去的,一边狂奔一边高声回道,“我这就去补!还请大师兄再宽限几日!” 我忍住笑意,插嘴道,“你下山的时候不是给她宽限过了吗?瞧把孩子吓得。” 宁沉的脸上倒是没有一点可乐的表情,“眼下的形势不容他们躲懒了,就连我们也不能马虎大意。” “你在滦州城还打听到什么别的消息?” 宁沉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等到分叉路口时他朝自己住所那边走去,才丢给我一句,“等明师叔回来了,让他亲口告诉你吧。”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腹诽道,装什么深沉啊! 回小玉峰之后,沈墨图才重新出现。之前在门人太多的场景,他就自己玩去了,用他的话说是随了我的性子,不爱热闹。回来了之后,他表现得很自在,我干脆把看管药田的差事交给他。药田中的种子,大概有八分之一是专门选了些他喜欢吃的灵植,已经成熟的就随他采摘。 这差事简单,加上他的五行亲和力都很高,比纸人傀儡管理药田要有效得多,最关键的是还省灵石。 师尊回来的时候,我正在跟沈墨图解释如何只摘取果实,只要保留灵植剩余的部分,加以培养还能再吃到一茬。 接到师尊传音入耳之后,我交代沈墨图了两句,便去了听云峰。 先向师尊汇报了这些天宗门内发生的事情,主要是厉行风的事,再其次是我怀疑宗主有些古怪的事情。师尊平静听完之后,表示宗主那边的情况他会去调查,至于我私自往青龙峰放纸人傀儡的事先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 我喜滋滋地应承着,心道,就知道师尊肯定不会罚我,顶多就是功过相抵嘛,我有经验了。 就听师尊突然开口,“你丹方背得如何了?” 我仰头一愣,这个时候考我丹方? “顺便再考较一下你高阶心法的熟练度,先默上一遍吧。”师尊抬手一挥,我面前出现一张案几,以及文房四宝。 第84章 未知考验 一瞬间,梦回当年刚上山的时光,几乎是每隔三五天就要被师尊考较一番。 正襟危坐在案前,老老实实默完师尊布置的课业,等最后一笔收起,纸张就从我面前飞了起来直接到了师尊手中。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紧盯着他老人家的脸色。 心法我肯定是不会有错的,丹方嘛,常炼的那几道应该也没有问题,其它的就…… 师尊从纸面上抬起眼睛,手里的纸张在一瞬间全部化作齑粉,消失殆尽。 我答得有这么糟糕吗?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你在压修为吗?看着也该突破境界了。” 师尊的话题突然跳转,我心上仿佛有根绷紧的弦被无形的手轻轻拨了一下,嗡声回荡,让人措手不及。 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我才开口回道,“是,徒儿想着等灵脉巩固一些了再进阶也不迟。” “这想法很好,往后的修行你更要谨慎小心,每一步都要稳稳当当,切不可冒进。听闻你曾服用上清丹,妄图在战前为自己临时增加修为……” “嗯?”我瞪大眼睛,是谁告我的状?不对,这件事只有那个枯叶大师知道,真想不到他一个佛修居然背地里还喜欢干这种说别人小话的勾当,太过分了! 师尊教训了我半晌,我恹恹地听着,直到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我立马打起精神,“徒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总之,先认错认怂,师尊也不一定真的会罚我,他冷面心软的脾气我最了解了。 “面对强大到无法匹敌的对手,你依然想着要救护同门,顾念无辜者的生死,为师本是欣慰的,但也希望你今后记住,你自己的性命也很重要。明知不可为时,放弃他人而选择自保,并不可耻。” 我微微一怔,以前师尊可从来不会跟我说这种话。 当年镇魔大战,师祖与仙门其他四位前辈,舍弃性命将魔尊冥野封进熄渊时,可不会考虑此举可不可为,更不会想着是否要优先自保。 我知道自己的修为就算再过十年,也不能跟他们那些大能相提并论,但我不想做总是被保护的无用之辈! 许是我眼中反叛的情绪太过激烈,师尊不再过多解释,只是轻轻一笑,伸手摸着我头顶的发丝,“星叶,就当是为师一点私心,无论何时你都不许用自己性命去换取什么……” 我本来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微微仰头望着站在案几对面与我说话的师尊。 说话之间他逐渐俯下身子,离我越来越近,落在我头发上的手掌也滑到我的脸颊边上,温热的指尖像是无意间蹭过我的耳廓。 其实之前也偶尔会跟师尊有一些肢体接触,但从来都不会有任何心理活动,只是当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里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无数个声音一起吵了起来,闹哄哄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像是有几十只兔子一起在一面巨型的牛皮鼓上蹦跶。 我愣愣地看着师尊的嘴唇噏合着,他还说了些什么,我是一个字也听不见。 好不容易总算将神智重新抓了回来,我在心底跟自己重复念着,不可妄动俗念,不可亵渎师尊…… 所幸很快师尊站直了身子,松开手与我重新拉开距离。 师尊的声音再次恢复清晰,我听见他说,“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这一年里你只管专心提升修为,不断最后结果如何,都放手一搏……” 虽然是听清了内容,但我却更懵了,一年时间准备来干嘛?最重要的信息被我漏掉了啊! 还好师尊继续说道,“此届演武盛事虽由天剑宗牵头,但其他各门派想必都会全力以赴,再加上参与者限定在镇魔大战之后才进入金丹期的所有修士,就是为了历练你们这一辈新弟子,所以一切比赛规则且以实战训练为目的。足以预见,其难度将会是你前所未见。你怕吗?” “不怕!”这一句是我的真心话。 师尊微微一笑,“气势不错,就这么保持下去!” 别说是一年后修仙门派之间的演武大赛,就算是一年后要再来一次镇魔大战,我都不会退怯! 心中莫名触动,想要变强的欲望空前高涨,于是在师尊的帮助下,我成功于听云峰上突破境界,进入了分神期。 等我回过神时,宗门内各处长老以及同门纷纷道贺,我终于又成为门中新一辈弟子中修为第一人。 一方面我应承着各位的善意,一方面脑海里还在回味刚才劫雷落下来的那几息瞬间画面。 回到小玉峰之后,一夜时间我将自己关在屋内,实则进入了秘境之中,在其中度过了数月时间,到处猎杀妖兽,来磨练自己实战经验,以巩固境界,同时也是在磨炼自己的心境。 出秘境时,外面的世界只过了一夜。 我与其他弟子一起去宗门大课温故而知新,恰好听了一堂宁沉讲授的阵法课。 下课时,他叫住我,“明师叔都跟你说了吗?” “若你指的是一年后的演武大赛,我已经知道了。” “滦州城白绯的婚宴,你就没必要凑这个热闹了,你与厉行风不同,不如抓紧时间准备演武。” 我对上他平静的目光,说实话竟有些不习惯他正经起来的模样了。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难道你还想去滦州调查之前厉行风被种下尸脑虫的真相吗?他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宁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又恢复了几分令人讨厌的架势。 我微微蹙眉,“一码归一码,不要混为一谈。” “你几次三番拒绝我的示好,难道不是因为他吗?在旁人眼里,你总是表现得对厉师弟不在意,其实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对他的事有多关注!” 我沉默了,不仅是对宁沉这种无端猜测的反感,而且也在反思难怪我所作所为在其他人眼里真的会变成对厉行风的关注吗? 直到我打算离开课室,才看到站在廊庑下的厉行风,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只要我不承认,尴尬的总不会是我。 还没走多远,我就被后面赶来的厉行风追上,“沈师姐,请留步。” 我内心长叹一口气,只好停下脚步等他走近。 “滦州城那位白姑娘的婚宴,可否请沈师姐陪我一起出席?” “若你是听见宁师兄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一场误会……”我努力解释着。 “不,我相信沈师姐待我只是同门之谊,并无其它私情。虽然我仍无法回想自己与白姑娘的过往,但她既然只将喜帖送给你我二人,想必在她心目中定是认定了与你我二人结过前缘。此番前去滦州城,也算是了结前缘。” 厉行风一番话说得十分坦荡,让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好,我答应你。” “多谢师姐,若师姐有空可多来珠影峰坐坐,小天很是惦记你。” 当时我只是顺着他的话头随口回了一句,“也欢迎你们来小玉峰玩。” 当天下午,婢女妍熙就带着小天来看我了。 “沈仙长,小主人甚是想你,闹着要来看你呢。” 看到小天猛长了一截,完全已经脱离婴孩的体态,如凡界三四岁孩童那般在地上自如奔跑,我不由得感慨这孩子挺能长的。 妍熙把小天送来之后,就乘坐骑回珠影峰了,说是要开始给他准备晚饭。这孩子的饭量比在襁褓时又大了数倍,准备的功夫也耗时翻倍了。 正在我跟沈墨图互相推诿着照顾孩子的差事时,传音法宝亮了起来,是蒙江主动联系。 “小天又来麻烦你了?”他看到小天在我这儿时并不意外,但看到小天现在的模样却露出惊讶表情,“这是小天?他长得这么快?” 小天刚被沈墨图丢回我怀中,看到法宝中投射出蒙江的身影,立刻高兴地伸出手想要他抱,可惜手掌穿过了灵光扑了个空。 我把孩子重新搂进怀里,朝蒙江笑了笑,“所以,在你看来,他这个成长速度也是太快了?” “不过人族修士与我们族类结合所生的孩子,确有特别之处,长得快些或者食量大些也没什么。” “那要是带他去秘境,让他猎杀低阶妖兽,也没关系吧?”我有些心虚地问道。 “看小天的模样,应该玩得很开心吧,当然没关系。他身上毕竟有九尾灵狐的血统,生来就会打猎也没什么出奇的。”蒙江的目光注意到偶尔出镜的沈墨图,“那小子是谁?” “他啊……”我正要开口,沈墨图从边上一把搂住我的肩,故意对蒙江说道,“我是沈星叶的伴侣,沈墨图!” 蒙江的眼神一黯,看表情似乎快要动怒,但下一瞬恢复笑意,“原来是白泽化形了,差点骗过我了,你养得倒是不错。” 沈墨图见自己身份被拆穿,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回道,“我们白泽一族侍主的方式多得去了,沈星叶选择了我,以后我就是与她相伴一生的伴侣!那些蛇妖啊精怪之类低等妖物是不会明白的。” 他这分明是想挑衅蒙江,总不能让他们俩隔空吵起来。 我把小天塞到沈墨图怀里,“你带小天去边上玩一会儿,等会儿我给你们准备些好吃的。” 沈墨图哼了一声,才抱着孩子不太情愿地走到院子的另一端。 第85章 宝市 见我把人支开了之后,蒙江露出兴奋的表情,“对了,星叶,你可知道鬼市已经被天剑宗联合仙盟取缔了?” 我心里暗自震惊,表面装作镇定,“略有耳闻。” 原来鬼市搬地方的由头是被天剑宗与仙盟一起逼的,当时听师姐说起时,并没有对这件事有太在意,只是以为一个地下黑市换了地方而已。 紧接着我对自己下意识将天剑宗与仙盟推到了对立面感到很震惊,若是天剑宗也出手了,那应该是鬼市自身存在不得不要被整治的问题吧。 蒙江还在说着,“鬼市幕后几个大东家已经换了个地点重新开张,而且也改了一个新名字,叫宝市。据说规模也比原先大了不少,只是需要经过认证的买卖双方才能入场,若你以后……” 一边听他说着,我一边缓缓拿出之前师姐送我的宝市会员扳指,满脑子还在想着之前师姐跟我说过的只言片语。她在鬼市改换门庭这件事上,似乎对我隐瞒了一些细节,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啊!你已经拿到宝市的扳指了!我还想着带你去逛逛新的宝市,看来你已经去过了吧?” “那倒没有。”我抬头望向灵光幻影组成的蒙江,“正好最近想去一趟,有些东西打算出手。” “我陪你吧!刚好现在的宝市入口在秘境里,我们就算远隔千里,也能很快见面了,想想就很期待!” “你们要去哪儿?我也要去!”沈墨图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撞开了法宝投影,他的脸完全挡住了蒙江的化影。 “要去!”小天在他头顶上,语气坚决地跟腔道。 我算了算时间,两个时辰内回来再把小天送回珠影峰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们俩要一起去的话也可以,但是不许乱跑!” 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同意了。 我伸手把沈墨图拨到一边,对蒙江说道,“那我们就在宝市里见吧。” “好!”得到对面肯定答复之后,我就把法宝收了起来,同时打开了宝市扳指,根据地图找到最近的秘境入口位置之后,带着沈墨图跟小天开启了传送术。 我们仨进入秘境之后,直接就落到了宝市门口。 这秘境像是一整片虚空,除了宝市所在的一座浮空岛屿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无尽的漆黑,几乎没有任何光源,释放灵力去探查也触不到尽头。 而比起原先建在群山夹缝之中的鬼市,眼前的宝市更加壮观,单是雕梁画栋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顺利穿过门口的阵法之后,里面人声鼎沸,像是瞬间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小天一直坐在沈墨图的头顶上,全程兴奋地左顾右盼,看什么都很新鲜。 而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地方等蒙江,与他会合之后再行动,忽然身旁的小天就从沈墨图头顶上一跃飞起来,落到街边一个摊位上。 “沈墨图!怎么不把他抓牢一点?”我的话都还没说完,沈墨图也跟着趴到了那个摊位边上,那眼神分明是垂涎摊位上的货物。 早该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我只好跟着走了过去,先把小天揪了起来,再把沈墨图也提起来。 “要!”小天伸出小胖手拼命够着眼前的东西。 沈墨图也露出渴望的表情冲我说道,“买吧!我们给你挖了那么多灵晶矿,你肯定有钱!” 摊位后面的老板一看有生意上门,之前以为被人捣乱的坏心情也没了,瞬间换上殷勤的笑脸,“客人真是好眼光,我这些可绝对是稀罕货,在其他地方很难见到的!” “行吧,你们一人挑一个,但是现在买了,之后就不能再要其他东西了!”很明显他们俩听见第一个词就开始行动了,至于我后面说什么,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见小天一手捡起一颗妖丹,迫不及待就打算往嘴里放,被我赶紧出手拦住,“等一下!只能拿一个!” 而另一边的沈墨图在被我瞪了一眼之后,也把手掌里五六颗妖丹依依不舍地放了下来。 这摊位上卖的都是深海海妖的妖丹,真要让他们一人拿上五六颗,我岂不是要破产了。 “他们看中的,就算在我的帐上。”蒙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个头的功夫,小天已经把两颗妖丹直接吞进肚子了,沈墨图有样学样也直接吞了几颗妖丹。老板眼疾手快立马开始算账。 “你替小天结账就好,沈墨图的账我自己结。”说着,我又狠狠瞪了一眼沈墨图,他赶紧把藏在腰带里的妖丹放了回去。 “好,那之后要是你看上什么,让我送你吧,也算是上次的赔罪。”蒙江扫了一眼沈墨图,并没有坚持付钱。 最后小天吞了两颗,手里攥了一颗妖丹,一共花了十六枚上品灵石,而沈墨图吞了五颗,个头虽然小,但品阶都比小天找的那几颗要高,足足花了我六十七枚灵石。 小天的修为还低,妖丹对其诱惑力可能还大一点,但沈墨图现在的修为,相当于合体期修士,吞妖丹只是他幼时的习惯,那时他可以快速吸取其中妖力,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除非是八阶以上妖兽的妖丹,还能有点吸收的价值,否则顶多就是糖豆子,除了品点味道,没有多少营养价值。 我黑沉着脸结完账之后,对沈墨图说道,“今天你没饭吃了!” 他刚还跟小天炫耀似的一脸傻笑,顿时像一株被晒蔫的花骨朵,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蒙江在旁开口,“前面有一家宝华居,据说也有食修的大厨,味道不比西江月差。一会儿逛累的话,我们去试试味道如何?” 在我扭头瞪向他时,他补充道,“我请客!” 就因为他提到有吃的东西,小天就没心思跟我们去逛了,一定要先把好吃的吃进肚子才行。 想着我反正是要出货,也不着急,刚好还可以趁吃饭的时候跟蒙江打听一下关于这个宝市的更多情报。 只是我低估了这两个贪吃鬼的胃口,单是小天就一口气吃下了至少十人份的灵食,别说沈墨图从上菜开始就没有停过。 “小天还小,一口气吃这么多灵食,没问题吧?”我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想起来之前我第一次在西江月吃了一餐灵食之后,当夜肚子里灵气乱窜的感觉都有些不太好受。 蒙江摆了摆手,“没事。” 我收回心思,问起自己关心的话题,“你对现在这个宝市知道多少?” “其实跟之前那个鬼市差不多,构成没有多大变化,大部分经营者都是散修,妖修,还有一些之前从魔族叛逃出来隐姓埋名生活的魔修。不过环境比之前好了许多,就连我们千叶谷也有不少人在这儿开店做买卖。” “你们为何不去修仙界的普通城镇,顾客量肯定要比这里多。”我随口问道。 “妖修开的店铺,那些正道修士怕是不屑光顾。”蒙江也很随意地回答道,只是目光落到我脸上时,微微一笑换了话题,“你的扳指是从哪儿得的?” “朋友送的。” “我猜猜,你这朋友应该是很讨厌天剑宗吧?” 感觉他在套话,我也放弃了一开始打算从他这里获得些情报的念头,“你之前介绍我去出货的,就是那个老板被你称作老黑的,他有没有把店铺搬过来?我想再卖些材料给他。” 蒙江眼神一黯,笑容随便没有变,但我察觉到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了,“没有,他没有搬店铺过来。我介绍另一家收货的店铺给你吧,价格也绝对公道。” 不是说宝市的环境比以前更好吗?那老黑为何不搬店铺过来? 本来还想细问一下,但又一想这些事跟我没什么关系,追问太多的话,被他反问起一些问题我就不好含糊其辞了。 “那把店名告诉我,我自己去就好了。还要麻烦你在这儿看着他们俩,别让他们吃太多免得撑到了。” “不让我陪你去吗?那我不说。”他支着胳膊,一脸无赖样。 回想起之前有他陪着去出货的过程,其中可能存在的差价,我只好同意跟他一起去,然后留下一个纸人傀儡看着俩家伙,让他们俩悠着点吃,等我们回来再结账。 被蒙江带着到了地方之后,顺利把在之前黄龙秘境里收集到的材料都出掉了,足足赚了十二枚灵晶。 这个出货量也让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表示以后有货可以再找他。 一直跟着我的蒙江肯定也看出来这些稀有材料跟我前一次拿出来的差不多品质,哪怕我不说,他一定能猜到出处,不过他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若真的被逼问起秘境的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若是暴露黄龙秘境的秘密,不就等同于暴露了师姐现在的身份?千叶谷与魔族如今也算是正式交恶,师姐顶着龙姬的名号,说不定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可蒙江自己也说了,千叶谷现在不少妖修把店开到宝市里来,难道他们都不知道这宝市背后的大东家之一就是龙姬吗? 种种念头在心里转了几圈,我决定还是保持沉默。 回到宝华居,小天跟沈墨图两人在我们走后又叫了不少菜,正吃得欢。 当看到小天的小肉脸红扑扑时,我察觉到一丝不对,伸手招来纸人傀儡,发现傀儡身上有被施过定身术的痕迹。 “沈墨图!” 第86章 醉酒闹事 “别以为你清理了痕迹,消除了气味我就不知道你们俩喝了灵酒!小天才多大,你居然给他喝灵酒!”气得我揪住沈墨图的耳朵几乎把他从桌子上提了起来。 “哎呀哎呀!好疼!”沈墨图叫了两声,立刻拧着脑袋从我手底下钻了出去,比我还气地瞪着我,“沈星叶!你下手这么重!” 我指着一旁脸蛋通红的小天,“你能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会中酒毒吗?赶紧给他治疗!祛散酒气!” 他揉着耳朵往后退了两步,“狐崽子自己要喝的,关我什么事!你就是偏心!偏心!偏心——” 越说他还声音越大了。 我真要被他气炸了,顺手摸了摸小天的额头,滚烫,而且小天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一会儿化作狐身,一会儿又变回人形,一直傻笑。 “这里应该有医馆之类的地方,找医修给小天看看吧。”我望向蒙江。 蒙江抱着小天,像是探查了一下他的内观,安慰我道,“没事的,等他酒劲一过就好了。小天身上有九尾灵狐的血统,不会连一点灵酒都受不住。” 就连蒙江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更生气了,“他都发着高热,两眼翻白了,还说没事?你不是他父母,就不担心是吗?” 沈墨图在旁边插嘴,“你也不是他父母!”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我是带他出来玩的人,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怎么跟他爹交代?” 说完,我直接从蒙江怀中把几乎昏死过去的小天抱了过来,就冲出了宝华居,往大街上去了。 沈墨图急急追了上来,“沈星叶,你要去哪儿?”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冲,是气狠了才甩下一句,“别跟着我!” 一边放出灵力探查何处有医馆,一边收回之前放在宝华居的纸人。 借纸人的眼睛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蒙江正在跟前来收拾的小二结账,还有些无奈地望向纸人的方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总算在一个拐角处我寻到了一间医馆,还没进门就闻到各种药草的清香。 抱着小天进去之后,一个小药童接待了我们,“什么情况?” “孩子误饮了灵酒,麻烦请你们店里的医修给看看。” 现在小天在我怀中就跟一块正燃烧的炭火一样,抱着他都觉得烫手。 那药童外观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指了指一边的矮榻,示意我把人放到那儿。 我照做了,就见他转身去里间,大概是去叫人。 过了一会儿,药童一个人出来了,上下打量着我,开口问道,“你是玉清宗的?” “正是。” “那请回吧,我师父不看。”药童表情认真,不像是说笑。 我瞪大了眼睛,“为何不看?” 药童白了我一眼,“不喜欢玉清宗,所以不给玉清宗的人看病。” 我一时语塞,在心里盘算着现在出去,找最近的传送阵赶回玉清宗,送到医庐去,是否来得及,可低头看到小天的呼吸越来越弱,真的害怕在路上他就出事了。 “若是千叶谷妖王的外孙,你师父可否替他看诊?”蒙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药童愣了一下,“你等等。”转身小跑着回去传话了。 我回头望向蒙江,想起自己之前的态度确实冲动了,“对不起,刚才我的语气太重了,不该跟你那么说话的。” 蒙江走上前来,伸手搭在我肩上,微微一笑,“不怪你,你只是心疼小天。” 又过了一会儿,药童带着一个老者从里面出来了,看那老者气质打扮应该是医修无疑。 他走到小天旁边,垂头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既是妖王外孙,何须我看?睡几个时辰就行了!” 言罢,他转身就要走了。 我急忙开口,“可他现在浑身滚烫,这么一直高热,对身体不好的吧?” “热是因为他体内灵气过甚,炼化了自然就没事,你也是修士,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还修个什么屁仙!”对方回头很是轻蔑地扫了我一眼,背过手就往里面走去。 “我当然知道……可他还是孩子啊……”我被他几句话教训得底气不足,声音也小了许多。 “野狐离了娘胎,就要想着如何活命了,更何况他还是妖王的血脉,这点灵气都受不住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老者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话语仍是一点都不客气。 “放心吧,小天不会有事的。”蒙江轻声劝我,“也该让他长个记性,受些小教训。” 说着他伸手盖在小天的颅顶之上,“这法子虽不太好,但能帮他快速醒酒。” 只见他调用妖力直接抽走了小天体内的酒气,但随即小天脸色一变,表情痛苦,哇的一声呕了出来,很多还没消化完的食物残渣混合着黄褐色液体流了一地,气味刺鼻又难闻。 刚刚的药童看到这一幕,捏着鼻子着急叫道,“哎!你们……你们……” 我抬手正准备用清洁术整理地板,却被蒙江按住了,他将几颗灵石丢给那药童,“真是抱歉,权当赔偿了。” 然后他抱起刚醒转过来就哇哇大哭的小天,另一手牵着我就往医馆外面去了。 定是之前医馆的人态度并不友好,他才故意这么做。 那药童修为很低,我们走后恐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仔细打扫了。 其实我倒宁愿用一下清洁术,省下那几颗灵石,真不知道蒙江这脾气说他幼稚好,还是小心眼呢。 出了医馆之后,小天还在哭,蒙江哄道,“前面有卖酥酪的,你不哭的话,我们就去买。” 这话十分奏效,哭声戛然而止。 而我也察觉到沈墨图并没有跟过来,而且我的识海灵台之上原本与他连接的感觉也变得不清晰,像是无法探查到他的所在。 当下我皱起眉头,连唤了三四声沈墨图的名字,都无法召唤他。 “走,我们先去买酥酪,一会儿就让人把你的白泽送回来。”蒙江看出我的焦虑,却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沈墨图带走了?” 他单手抱着小天,另一只手掌向我重新伸来,示意让我牵住。 我犹豫片刻,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蒙江勾起唇,很满意地笑了,“下回你来宝市,记得先换件衣裳,或者稍微伪装一下。这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你们正道门派。”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玉清宗弟子袍,刚才为了找医馆我放开灵力之举估计也惹了不少麻烦。 几时我变得这么不谨慎的,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宝市跟师姐有莫大的关系,才放松了警惕。总说自己想要变强,不再依靠别人的保护,但我似乎仍习惯于受别人的照顾。 小天吃完第二块酥酪时,有个陌生人影凑到我们跟前,跟蒙江低声说了些什么,用的不是人族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蒙江听完挥了挥手让他先退下,然后才对我说道,“你的宠物不愿回来,在人家那儿赖着不肯走了。” 我顿时有一种心梗的错觉,胸口闷闷地疼。 后来还是蒙江引路,带我去了那家黑店的后院。 沈墨图蜷在一个有特殊禁制的铁笼里,可怜巴巴地抱着双膝。 旁边看守模样的人端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小心翼翼道,“已经请他出来了,他就是不肯,还把我的手都咬烂了。” “怎么?还要我们赔医药费?”蒙江反问道。 “不敢不敢!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将这位当做是无主的圣兽……” 我俯身趴在笼门口,伸手扯了扯沈墨图,“你要在这儿待多久?还不赶快回来?” 沈墨图缓缓抬头,眼尾泛红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沈星叶,你不是说你不要我了吗?” “我哪儿说过这种话!你听错了吧!”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骂他那两句之外,最多就说了个别跟着我。 “就说了!你就说了!”他带着哭腔吼了出来。 我长叹了一口气,原来这白泽化形看似已长成人,但实际上仍是不足岁的孩子啊。 “刚才我在外面买了酥酪,特地给你留的。”说着,我将纸包递了过去,几乎是送到他鼻子底下。 他拧着眉头,“我才不要!” 从认识他第一天就没见过这家伙抗拒食物,没想到这回竟真的把他惹恼了。 “那我只好自己吃了,这新鲜的酥酪就是好吃,老板卖完就收摊了,再想吃就难了。”我故意在他眼前又晃了晃,才慢慢将纸包拿了回来,慢慢送往自己嘴边。 为了做戏做得真,我还特意往后挪了挪,仿佛真要离开了似的。 结果呼的一下,他从笼子里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出来把我撞倒在地,还一口将整个纸包都吞了下去。 虽然找回了沈墨图,但这家黑店我也没打算放过,那铁笼上的禁制分明就是隔绝灵宠与主人之间的连接,他们借口说是误会,只能说这种偷别人灵宠的事没少干。 蒙江把我拦了下来,说这件事他会去处理,还补充道,“毕竟你的身份,不方便跟宝市牵扯过多。” 我同意了,向他道谢之后,便准备带着小天跟沈墨图回玉清宗。因为宝市特殊的规矩,入口跟出口必须一致,所以蒙江只能送我到宝市门口,还与我悄悄约定了下次再一起来逛,不带小天的那种。 幸好小天没听到,但沈墨图又不高兴了,绕过我,自己走得飞快。 第87章 继续历练 送小天回珠影峰时,没看到厉行风,我便跟婢女妍熙说了小天吃了很多灵食,喝了灵酒,还因醉酒被催吐这一系列事情,请她多留意照看,并且务必将这些转告厉行风。 等厉行风在时,我会当面向他道歉。 妍熙的态度与蒙江类似,认为这不是要紧事,反倒宽慰起我来。 我这回真信他们千叶谷养孩子就是这么糙,连带着对厉行风也有些恼了,他当爹的心也太大了,把孩子随便交给别人一点都不担心,几个时辰没消息也不知道问一声。 不过小天吃饱了玩累了,回来就想睡觉,看起来倒是一点异常也没有。 回到小玉峰之后,发现沈墨图正霸占着我的床榻,还用被褥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只看见一座小山堆在榻上。 这家伙还在闹脾气呢? 我一巴掌拍在小山半山腰的位置,整座山跟着颤了一下。 “还醉着呢?” “嘁,看不起谁呢!”从被褥底下传来瓮声瓮气的回音。 “去不去秘境玩?” “不去!” “好吧,那我自己去了,这次要去猎几个大家伙,肯定很刺激。”我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沈墨图突然掀起被子,露出一颗乱糟糟的毛头,“什么大家伙?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我回身抓起他就一起传送进了黄龙秘境里。 这一次我打算去沙海区域历练,一方面是想试试境界提升之后的战斗力,一方面也是为了破除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想当初,十来个人合力才能制服的沙海巨蜥,如今我一个人也能轻松应付。 沈墨图勉强也算是一些战力,但他到了沙海之后明显不适应,精神一直恹恹的。 在我拿下第四头巨蜥之后,他坐在一旁喝光了水囊,不耐烦地催促道,“可以去别的地方了吗?这里好闷。” 我望了望远处黄沙构成的地平线,本来还想再往深处去找找沙蛇,看他这样子,恐怕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正打算顺他的意思换个地方时,眼前光线一闪,多出一道人影。 “小叶子!”师姐一袭红衣出现在我眼前。 我惊喜应道,“师姐怎么也来了?” “我专程寻你来的,你先前是不是刚逛过宝市?”她说话间扫到一旁无精打采的沈墨图,“这是谁?” “他是白泽啊,化形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别看他现在不怎么样,但平时还是挺精神的!”我极力夸赞道,“我给他起名叫沈墨图。他已经认主了,不过之前在宝市的时候差点被人偷走。” “我就说嘛,还有哪个玉清宗弟子能带着白泽到处瞎逛的。”师姐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来,“这是给你的补偿,在宝市里发生那种意外,我这个当老板的也太不称职了!” 我还在迟疑,她已经把盒子塞到我怀里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哦,是宝市里的眼线通知你了吧?我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些东西受之有愧。”想起蒙江说过的那些话,在宝市里玉清宗弟子的身份反而不讨喜。 “什么愧不愧,姐给你的,你就拿着!那家黑店已经被清理了,我也是有底线的!”说着,她将我拉到一旁,“倒是你个小丫头,挺大胆的嘛,什么时候跟个妖修好上了?连儿子都有了!你们发展得也太快了吧!一点消息都没漏给我啊!” 我哭笑不得,“宝市上那个妖修,你要是亲眼见到早就认出来了,他就是楚儿的跟班蒙江!我带着的孩子,是厉行风跟楚儿的亲骨肉,只不过看他可爱,才经常带着一起玩。” “闹半天,你给别人带儿子啊!害我白激动了。不过那个蒙江,你们当真没什么?” “他之前是跟我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我也跟他说清楚了,不打算找道侣,顶多只能跟他做普通朋友。” “也是,他要是其他妖还有可能,偏偏是你最怕的蛇妖,那就没辙了。” “什么啊!不管他是什么妖,我都没那种心思!” “那厉行风呢?你现在对他,还会不会有那种噗通噗通心肝乱颤的感觉了?”师姐忽然表情认真起来。 我抿了抿唇,“先不提厉行风,若是有那么一个人,你被他护着经历一件很危险的事时,忽然你觉得心跳得很快,但是又很开心,希望那一刻能久一点,即使周遭很危险,但……只要他在,你就觉得很安心。” 师姐搓了搓自己下巴,“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师尊吧?” 我顿时涨红了脸,“当然……当然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就问问这种情况……” 师姐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好了,你也别太紧张,我就随口一说。其实就算如你描述那般,也不一定代表什么特殊含义。有一种心理现象叫做吊桥效应,就是说两座山之间有一座很窄的吊桥……” 听她讲解完之后,我才稍稍平复了心情,默默回想起那天突破境界渡劫之时,师尊为我护法。 劫雷落下,电光火石之间,我的神识仿佛脱离躯壳飞到半空中而师尊也化出法身将我包裹,那种感觉过于玄妙。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所有的情绪,也能探查到他全部的力量,仿佛被一双巨大的手掌捧在掌心里,又像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不是肉身触觉所能感受到的,完全就是直达神魂的满足感,久久震荡我心。 以至于何时渡劫成功我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刻生死成败于我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我的眼中只看得见师尊的模样,而他也正看着我,仿佛能看穿我所有心思,却并未回避。 事后,我才觉得心惊,甚至愧疚,自责。 现在得师姐解释,一下子就转过弯来。 多年来,我对师尊的孺慕之思,也是极为深刻的情感,就算是真的想要一辈子与师尊都不分开,也不过是一种纯粹的雏鸟恋巢心理。若有一天师尊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结成道侣,我也会欢欢喜喜地迎接师娘。 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因为一时的心跳或慌乱而自责愧疚,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对师尊的喜爱。 “按照原剧情,你的情劫系于厉行风一人,如今情劫还没过,你对厉行风也完全没有兴趣,倒也是好事了。以无情渡情劫,是最简单的法子,至少你绝对不会受伤。” 早就听师姐说过几百遍我的情劫,从一开始的担心,到现在心如止水,我相信自己应付得来。 话题又扯到厉行风身上,就不得不说起最近的消息。 “说起来,厉行风他的前道侣白绯,马上要跟别人成亲了,还给我派了喜帖邀请我前去观礼。”我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跟师姐说了。 她听完之后,冷笑了一声,“有意思,这白绯打的什么算盘?难不成还在觊觎着你的灵根?” “我已经答应厉行风,会陪他一起去滦州城,到时候见招拆招。” “白绯的婚礼安排在什么时候?” “师姐也有兴趣参加吗?”我翻出喜帖给她看上面的日期。 “也不一定有时间,最近魔族这边又闹出了一个自在门,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还没吹呢就一茬一茬往外冒。炼魔煞,抓散修,折腾得挺欢实。” “啊?怎会如此?玉清宗没听到一点消息呢!”我跟着皱眉,也觉得很闹心。 “因为是天剑宗先收到风,他们故意瞒着你们呢。估计是觉得之前玉清宗跟千叶谷联合处理陷空魔窟的事情没告诉他们,心里有气。哼,天剑宗现在也烂透了,没几个好人!”师姐越说脸上怒意越甚。 我不由得想起蒙江提到过天剑宗与仙盟联手整治鬼市,对师姐的话不免有些生疑,毕竟我虽是拜入玉清宗门下,但几十年来所见所闻,只有一个结论——仙门各派都是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士,尤其是天剑宗上下更是嫉恶如仇。 当年镇魔大战中与师祖同辈的大能里,只有天剑宗的剑尊活了下来,那也是因为他本人修为深厚,可以称得上是整个修仙界的祖师爷。再则,剑修也是公认的最纯粹的一派,他们的修炼便是打磨自己的剑心,做到人剑合一,极致的专注才能将力量发挥至最大效果。 若说天剑宗也与仙盟一般受世间权钱浸淫,我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师姐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我不好说什么,只在心里期望也许只是误会,或者是几个害群之马污了天剑宗的威名。 还是师姐先改了话题,“嗐,咱们姐妹难得见面,别说这些不痛快的事了,我……” “你们聊完了没?能走了吗?”沈墨图极不耐烦地把脑袋探进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沈星叶,我快渴死了,你那儿还有水吗?” “这家伙怎么这么招人嫌?”师姐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沈墨图抱着脑袋扭头望向她,“你才招人嫌!看见你的丑脸就想吐!” “沈墨图!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也要打你了!”有一种刚夸过的自家孩子马上就在亲戚面前丢大脸的感觉。 师姐取出一个碗状的法器,往地上一扔,那法器越变越大,里面冒出汩汩清泉,眨眼功夫就变成一汪水池。 “哈!有水了!”沈墨图也顾不上跟我们吵架,一头扎进水里,半个身子挂在法器边上,痛快畅饮了起来。 “这是我前段时间试着炼的小玩具,可设置连通指定坐标的水域,自动储水。不做设置的话,它会自动就近寻找目标。本来打算在野外或者秘境里当浴盆用的,就送你玩吧,大小可以自由调节,目前最大可以装下一个湖泊。”师姐笑着解释。 所幸沈墨图正埋头痛饮洗澡水,并没有听见这段话。 第88章 一鼓作气 从浴盆法器里拔出脑袋之后,沈墨图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滴溅了我跟师姐一身。 “别动了!”我高喝了一声,用清风术帮他把头发吹干了。 师姐啧了一声,“浪费啊,抓起他的头按进沙里,几息功夫就干了。” 先前为了转移沈墨图的注意力,我曾把一颗巨蜥蛋埋进沙里,让他自己刨出来。这沙海的高温,几息功夫,那颗脑袋大小的蛋被他刨到时就已经熟透了。 所以听到师姐提议,沈墨图下意识地往我背后躲了躲,望向师姐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畏惧。 “看着这小家伙让我想起春生,她最近怎么样了?还怪想她的。”师姐故意抬手作势要抓沈墨图,他反而躲得更远。 “她跟其他内门弟子一起上课,从最基础的课业学起,师尊也一直在指点她,如今已是炼气期大圆满的修为,一步一步很是扎实。” 师姐取出一枚翠绿色的玉简递了过来,“这礼物替我转赠给她。” “好。”我接下并没多问。 “你都不好奇我送小春生什么东西吗?” “不管是什么,都是你的心意,她会很高兴的。” “小叶子你老是这么正经,逗你都没意思了。”师姐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法器,“哎呀,我得走了。” 说完她正要传送出秘境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宗主的麻烦事你先不管,过些时候麻烦自己就会暴露出来,插手了反而不好。” 我心里一惊,可我已经全部告诉师尊了,师尊应该会去追查的,正想追问师姐何故,就见她朝我摆了摆手,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沈墨图拍了拍还在愣神的我,“我们也走吧,这里没什么意思。” 原计划至少在秘境里泡两三月,约等于外界的一整晚,结果提前出来了。 “去干嘛?”才出秘境沈墨图就被我丢在身后,语气里尽是不甘。 “我有点事情,你自己玩会儿吧。”我头也不回地朝听云峰飞去。 根据以往经验,师姐从来不会说一些没有根据的话,她提醒我不要插手宗主的事情,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试着编了十几个理由劝阻师尊暂时别去追查宗主,没想到春生告诉我,师尊大概是在闭关。 “大概?”我重复着她的用词。 春生满脸愧疚,“师爷没有跟我提起过,但他一直在静室内不曾出来过,所以徒儿猜想他应该是在闭关吧。” “师尊何时进的静室?” “就前几日师父你突破境界之后,没多久师爷就进了静室再没出来过。”春生仔细回忆着。 我微微蹙眉,那天师尊替我护法,结束之后我还特意确认过,他并未受伤,怎么会突然又闭关了呢?应该不是闭关吧,以往师尊每次闭关都会提前通知我的。 “对了,春生,你还记不记得当天在演武场与我比试的另外一个女子,我称呼她为师姐的。”我暂且先放下心中疑惑,与春生简单交代了师姐挂念她,且有礼物送她的事。 “那位仙长是师父的朋友吗?徒儿记得她很厉害!没想到她居然也记得我……” 春生接过玉简,一脸的激动,调用灵力开启玉简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跟着多看了一眼,也十分震惊。 这玉简里涵盖了各门各派的招式技能,还有相应弟子实战时的影像。 起先我没明白师姐这礼物的用意,难道是让春生集百家之长,多学一点东西?但很快就转过弯来,玉简里并没有心法秘籍,这些东西不是让春生学,而是让她看的。 “师父!这玉简中记载的都是各家战术套路,我若是通晓这些东西,将来与其他修士对战,定会洞察先机,大大增加胜率!”不等我提醒,原来春生已经明白了。 我颔首应承道,“正是如此。但这玉简你只能完成了每日课业之后再来观看。你若想参加一年之后修仙界的那场演武盛事,至少要把自己的修为提到金丹以上。” 听了我的话,她双眼都开始放光了,“徒儿定会努力的!” 让她自己去钻研之后,我便往后面的静室走去,想去看看师尊是否真的在闭关。 若不是感知到师尊的灵力尚在,我差点都要误会师尊不在静室。 在静室门外轻叩了两下,又问询了一声,里面仍是出奇的安静。 师尊不会是入定了吧?还是走火入魔了?虽然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还是试着推门。 门上并无任何禁制或者阻拦的结界,一推就开了。 一阵极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踏入门内就仿佛瞬间进入另一个世界了似的。 只见师尊坐在原先应是水池的地方,身下是厚实的冰块,因为他通体正散发的幽幽灵光,冰面映照反射出一片淡淡的蓝色。 这一小块地方本该是连通后山寒泉的水池,怎么会全都结成冰了?以前也没见过师尊修炼水系术法。 若是从春生看到他进入静室开始算起,那也有好几天时间,不会都一直是这个状态吧? 我一边疑惑,一边轻手慢脚地上前想仔细查看师尊的情况。 越靠近冰面,寒意越甚,下意识调用灵力抵御寒冷,身体还是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难怪说后山寒泉连大罗金仙都受不住呢,修为再高也白搭。 我蹲跪在师尊面前,本来是打算唤他一声,结果一开口,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牙齿打架敲得咯咯作响。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师尊身上已经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他紧闭的双眼上原本乌黑浓密的睫毛都变成了半透的白色,整个人就像是一尊冰雪雕塑而成的神像,让人不敢冒犯,甚至多看两眼都要鼓起心底最大的勇气。 下一瞬我忽然意识到师尊的灵力气息虽然还在,但他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呼吸跟心跳了。 不管是分神出窍,还是入定内观,修士的肉身都应该仍然鲜活才对。 来不及多想,我张开双臂将师尊搂住,然后开始给他渡灵力。 短短一息时间,我的灵力被推了出来,随即便听到师尊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师尊的身躯在同一时间开始迅速回暖,周围的温度也稍稍上升了些,只是我依旧保持着紧紧搂着他的姿势,仿佛还没有从刚才被自己乱猜的惊吓中缓过来。 “星叶……”师尊的手抚着我的后背,像是安慰。 我开口解释,嘴唇仍在哆嗦,“徒儿以为你……” 死了,那两个字我根本说不出来,内心像被一柄无形的利刃剧烈搅动,撕裂的疼痛十分清晰,以至于眼泪簌簌往下掉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师尊扶着我的胳膊,与我拉远了距离。他目光温和地望着我,“无妨,为师只是进入识海内观。” 原来如此,果然全是我自己在瞎想,一瞬间我脸颊烫了起来,在师尊面前还如新入门时那般愚钝,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猪脑子,师尊这么高的修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突然身死道消呢? “既然来了,为师帮你看看灵脉,你刚突破境界,正是该好好巩固的关键时期。” 随着师尊的话语,我能感觉到他的灵力缓缓接入我的识海之内,意识像是被投进深潭中的一枚石子,被液质包裹,那边际前一刻还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下一刻便是我释放所有都无法触及。 每一次境界提升之后,识海都会相应地被拓宽,而那一片未知的区域是我自己都不曾探索过的,只是预留给我提升的空间,等待未来能力足够时才能真正触及。 而在师尊的带领之下,我仿佛提前窥见了所有答案,灵脉如星河一般,闪烁着点点光辉逐渐蔓延开来,照亮了我整片识海。 在那一刻,我们之间识海相连,神识相通,没有肉身的限制,也没有语言的限制。我心中所有疑惑都不必开口发问,便以意象的形式被师尊一一解答,除了修行相关,之前我担忧的事情,也被他宽慰让我不必担心。 师尊带着我的神识飞到青龙峰上,以另一个视角我一眼就看见整座山峰上并无修士的气息,也就是说宗主本人并不在这里。他所谓的闭关肯定只是一个借口,不管出于何种考虑,此事都不宜大肆宣扬,而是交由执法堂秘密调查。 又因执法长老与宗主私交不错,调查任务以密令直接传达给执法堂的执事弟子去办。 这也算是一种不插手吧。 从听云峰返回时,我整个人的心境又得到了飞跃似的拔升,这种体验十分有趣,不过灵力的消耗也极大。 回小玉峰后我便正式闭关了,为了提高效率,把琐事交代给沈墨图之后我便进入黄龙秘境。 等我从秘境里出来时,沈墨图看到结界散开,立刻迎了上来,脸上表情很是高兴,语气却很冲,“你才给我留了十枚灵石,根本买不了多少吃的。你走的第一天我就没钱了!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多月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不管,反正下次你再要闭关什么的,带上我一起!” 因为秘境中时间流速的不同,已在秘境度过七千多天的我听到他的话,一时有些恍惚,随口应道,“哦。” “哈!你答应啦!那可要说话算话!以后不管你去哪儿,不管做什么,都不许再丢下我了!” “啊?”我回过神来,想反悔了,“我答应了吗?” “你答应了!你明明答应了!沈星叶!你不能这样气我!”沈墨图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我吗?” 在秘境里接不到外界的传音,所以我嘱咐过沈墨图看家顺便帮我接待访客。 他指了指窗台边桌面上的一叠书信,“有,给你收着呢,自己看!” 第89章 滦州城 我翻看着来信,还夹了一些同门送来的传音符,但其中有一封信无署名也无落款。 “勿赴滦州。”内容只有四个字,我问沈墨图,“这是何时何人送来的?” 他挠了挠头,“我哪儿知道,这些信都是纸鹤叼进来的,我只是帮你捡起来收着,又没看过内容。” 行吧,上古至仁至善最聪慧的圣兽,让他看家真是屈才了。 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明显,他不满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笨了?” 我微微一笑,“哪儿有。” 接下来我准备带着喜帖与厉行风一起去滦州观礼他前道侣的婚宴,也稍微打听了一下那位司徒城主的情况。 师尊早就知道我的安排,甚至还流露出打算陪我一起去的意思,吓得我赶紧劝阻。 不过是城主一场婚宴,就算是荣国皇帝将来要大婚,我都不觉得他有资格宴请师尊前去观礼。 我跟白绯并无私交,自然不打算让她沾到师尊的半点光。 直到出发前,我都没有弄清楚那封让我不要去滦州的信到底是什么来头,陌生的笔迹,墨色跟用纸更是随处可见的廉价货,更没有一丝灵力痕迹。 不过所有知道我将要去滦州的人里,只有宁沉曾经表示不建议我去,可我旁敲侧击地问到他时,他对信的事情却丝毫不知情。也是,我们同门相处这么些年,他从来没给我写过信,有什么话当面不能说的,一张传音符也能解决了。 滦州此行,厉行风提前将小天交给婢女妍熙照看,顺便也拜托了姜慧空闲时来帮忙。 不知道他是怎么哄得小天愿意留下,总之没带小天同行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但实在甩不掉沈墨图,只好带上他。 “听说婚宴都会摆上流水席,让客人一直吃喝,我真想见识见识!”他一脸的天真,我有些担心到时候主人家会不会因为他吃太多而把我们赶出去。 总之还是按喜帖上的时间提前一日出发,我们仨下山后便走传送阵到了离滦州城最近的地点。 与厉行风商量之后,我们都改换了装扮,以散修的身份入城。 我身上穿的是当初蒙江送我的那件衣裳,可随心意更换颜色,不过厉行风似乎看了这裙子好几眼。我猜他应该是想起了当日被我强行套上这裙子的画面了,我都不介意新衣裳被他穿过,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比起上一回来滦州城看到的热闹景象,这一次城中街道上冷清了不少,路过市集时看到很多店铺都大门紧闭。 本来以为城主大喜的日子,应该会邀请不少宾客,城中该是更加热闹繁华才对。 去客栈投宿时,只见小二趴在空荡荡的桌上睡觉,而掌柜则在柜台上来回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打得啪啪做响。 “明日不是城主大婚吗?为何你这客栈见不到客人?”厉行风向掌柜问出我心中疑惑。 掌柜抬眼扫了扫我们俩,“二位是外地来的吧,正是因为城主要大婚,所以我们这小店才没有什么客人。” “难道没有多少参加婚宴的宾客?” 掌柜飞快地瞪向厉行风,“胡说什么呢!参加城主大婚的那自然是都是贵客,一入城都被接去城主府,怎么会在外面住宿呢?” 我与厉行风对视了一眼,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嘿!咱们不就是来参加婚宴观礼的吗?怎么城门口没人来接啊?”沈墨图依旧一脸天真。 我忍不住拿出喜帖,上面确实也写了邀请至城主府云云。 “原来你们二位也是城主的贵客啊,那怎么还来住店,既有喜帖自然是直接去城主府咯!”掌柜看见我手中喜帖之后,唇角微微抽了抽,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掌柜亲自送我们到门口,还指了城主府的方向,态度热情之余,眼神总让我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吃流水席了吗?”沈墨图激动起来。 在去城主府的路上,我不得不耐心跟他解释,“所谓流水席,是凡界某些地方的习俗,滦州城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更何况我们这一次是带着调查任务的,不是为了吃席!” 他立刻撇嘴摆臭脸,我只好拿出杀手锏,“好好配合,完事了想吃什么都随你,在这儿要是闹脾气的话,你就回灵兽袋里去!”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到了城主府门口。 我们几人仰头望向至少几十阶的玉石台阶,多少都有些震撼。这奢华程度就连荣国皇城都稍逊一筹,哪怕是以财力雄厚着称的仙盟,也没有把仙都府修成这种让人高攀不起的架势。 抬脚踏上台阶的一瞬间,我立刻发现自己刚刚踏进一个灵力极弱的结界。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像滦州城这种修仙地界的大城镇,来往的都是各类修士,堂堂城主府真要布一个结界,也应该形如其外观那样让人有所震撼才是。这结界的范围虽然广,但其强度还不如蒙上一层丝绸布料,所以没有触及之前我几乎都没感应到。 正打算问问厉行风他的看法,就听见一阵呼啸风声,原来是有一道黑影从正门方向朝我们几人径自飞来。 黑影呼啦啦在我们面前悬停才露出真容,一只做工精巧的机关鸟,木质结构涂满了绚烂的颜料,双目用色泽鲜艳的宝石镶嵌而成。 鸟嘴咔咔开合,发出人声,“两位是来观礼的贵客吗?” 非常精密的鸟型傀儡,而且几乎没有灵力波动,要么是操纵者修为高深,要么就是这傀儡核心非常厉害无须太多灵力消耗。我紧紧盯着眼前这小东西,好想拆开来看看内部构造。 厉行风回应道,“正是。” “可否让在下看看两位的帖子?” 我们分别拿出喜帖展示了一下,机关鸟扑扇着翅膀,“贵客请随我来。” 带路的方式是直接施展传送术,让我们几人一起送到了内院厢房前。 “主家都在忙着筹备明日的喜事,还请两位暂且在此处稍作休息,明日吉时一到,便会有人为贵客引路前去观礼。”这鸟一板一眼地说完之后,就扑啦扑啦飞走了,比来时舒缓了许多。 “听他语气不像是仆役。”厉行风一边说着,一边环顾这院子,“这里有空间折叠术的痕迹,只有两间厢房像是按人头准备的,还有一处……” 他的目光落到角落形似马厩的草棚,又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沈墨图。 “我先前就奇怪那小子一直两位两位地叫着,还以为是他不识数!原来没把老子当人看!”沈墨图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顿时怒不可遏。 回想起之前来滦州城的情形,人族修士对妖修的恶劣态度,似乎并不是个例。 我拍了拍沈墨图的肩,“别生气。他们应该只是按喜帖计算客人数量。” “不介意的话,今夜可以与我同宿一间。”厉行风主动向沈墨图示好。 “哼!她在哪儿我在哪儿!”沈墨图丝毫不领情。 厉行风望向我们俩的眼神有些变味,我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岔开话题,“厉师弟,既然我们已经住进城主府了,想必白绯也知道我们到了。她还不知道你失忆的事,说不定今夜就会联系你……” 他已经从好几人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跟白绯的过往,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前提下,倒是能理性地将白绯列为对自己施害的头号嫌疑犯,听到我说这个,脸色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若她真的有所动作,我便用传音符与师姐联络。” 我点头同意了,于内心倒是期望白绯这回是真的放下了,安心待嫁,最好能良心发现,亲口跟厉行风承认自己做的那些错事,向他道歉再了结前缘。 入住没多久,城主府真正的下人就送来了丰盛的灵食,我在厢房内听到隔壁的响动,应该都是一样的待遇。 沈墨图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仔细嗅了每一道菜,只等着我允许开动的口令,那表情实在有失圣兽的尊严。 我一直在听着隔壁动静,毕竟在人家的地盘,随意释放灵力探查有些失礼,只能依靠超强的听力。 所以我听见似乎有人在跟厉行风说话,而刚才给我这边送菜的都是统一着装的仆役,除了领头的解释了两句之后,余下的都是低着脑袋放下食物就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而厉行风那边,来人似乎跟他有来有回地交谈了起来,这待遇瞬间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白绯亲自过来了? “可以吃了吗?”沈墨图缩起双腿,直接蹲在了椅子上,像是忍耐到了极限。 我伸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只隔了一堵墙而已,居然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机会去外面廊庑下,可那样偷听的意味太过明显了。 突然传来门板开合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远去,隔壁陷入了安静。 “沈星叶!可以吃了吗?”沈墨图拿起一根筷子把碗敲得铛铛响。 “吃吃吃!”我开始怀念他还没有化形的那段时光。 一瞬间他动作快得都出现残影,满桌子的菜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净了。 这模样让我有些担心,到了明日婚宴上,要不然还是跟他分开坐吧。 传音符亮了起来,厉行风的声音,“沈师姐!白绯派人来约我今晚子时相见。” 第90章 应对之策 “她动作倒是快。”我本以为白绯听到厉行风来的消息,顶多传个口信,没想到会是直接约见,“那你打算赴约吗?” “嗯,她托人带来一枚信物,虽然我不记得自己与她的过往,但那东西确实是我的。若不是极为相熟之人,我应该不会赠与她……”厉行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似乎开始在纠结那些被遗忘的记忆。 我倒不是对他与白绯之间的感情纠葛多有兴趣,他们俩之间除了情深缘浅之外,应该还有其它东西,甚至将楚儿也牵扯进来。若只是单纯的感情纠葛,怎么会闹出尸脑虫这种魔物,而白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仅凭我个人猜测不是善茬,也无法令人信服。 “厉师弟,你在她大婚前夕深更半夜与她私会,万一整件事就是陷阱,你当如何应对?” “也有可能不是陷阱,也许只是误会一场,也许她有苦衷……” 他明明已经没有与她相关的记忆,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偏向她,下意识就开始替她辩解起来。 我微蹙眉头,回想起之前九婴谷外的种种,以及后来在玉清宗时厉行风百般袒护白绯的行为。有一瞬间我甚至是不想再管他们的事情了,只想现在就离开,回玉清宗算了。 但又想起曾经在幻象里看到的灭门惨况,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厉行风,让我没办法就这么放任不管,由着他最终变成一柄刺向玉清宗的利刃。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样,今夜子时我陪你一起去。” “可是,她说了是与我单独相见,沈师姐同行怕是不太好吧。” “厉行风!这不是给你与别人未婚妻私会偷情的时候!”我极力压着火,语气重了一些。 对面陷入一阵沉默,我继续说道,“眼下你没有任何与白绯相关的记忆,却因为一枚信物就开始无条件地相信她。我不是说她一定就是在骗你,但你之前中了尸脑虫是事实,与楚儿几乎闹到决裂也是事实,这其中有多少白绯的手笔我不知道,但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我答应陪你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查清楚身为玉清宗弟子的你遇袭的真相!不是来陪你儿女情长,回忆过往的!你要搞清楚!” 我越说越生气,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厉行风经过长久的沉默,总算是开口了,“沈师姐教训得是,今夜就劳烦师姐了。” 见他松口,我倒也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跟他商议晚上与白绯见面之后如何应对。 夜色渐深,厉行风传来信号,我出门与他会合。 白绯派来引路的是一盏灯笼,微弱妖力附形在灯芯之上,发出柔和的橘色光芒。我俩便随着在半空中飘行的灯笼,离开了院子,往西边去了。 这灯笼一路摇摇晃晃,若化作人形,步态定像个醉汉,我按住想用灵力探查的冲动,一直跟在厉行风身边。 穿过几处回廊,越过几座陆桥,总算是到了一处湖泊边上,远远地便看到湖心亭上亮着同样橘色的柔光。对于城主府的豪气,在大门外我已经领略一二,如今看到这么大一片湖泊,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厉行风与我一起乘上无人的小舟,人一站稳,小舟无风自动,像是装载了机关以灵力驱动。 等我们到了湖心亭之后,见到白绯时,她依旧是一身素衣,容貌美艳如初见。 在看到从小舟上走下来的是两人,她的脸上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们。 从舟舷跨落到湖心亭周围的地面时,我一脚踩到碎石,身形踉跄了一下,厉行风下意识地扶了我一把。本来一切都是无意之举,但我在白绯的脸上看到一瞬间表情失控,眼神中流露出的嫉恨与敌意,尽管她很快恢复了常态,掩盖着自己情绪变化。 我已经能肯定在她心中,厉行风仍占据了一席之地。 “厉大哥,别来无恙?”白绯主动向厉行风打招呼,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与厉行风仍牵在一起的手,是我故意捉住他的手不松的。 “一切都好,你呢?明日就要嫁人了,你……过得好吗?”厉行风做出一副情难自已,又有些隐忍的模样。 趁他们俩对话的时候,我暗中观察白绯,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修为,只有一些灵力波动明显是来自随身携带的法器。由此可见,她的灵根确实还未恢复。 说实话,之前她打算挖别人的灵根来替换自己那个被废的灵根,这个想法就像是在凡界让人挖心来换。也许能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实现,但其实现难度比修士渡劫还要凶险。 “我本以为今夜可与你单独叙旧,没想到厉大哥你却带着新欢前来,是想借此羞辱我吗?”白绯说着说着,转过身去,声音哽咽,抬手似乎做了拭泪的动作。 前面他们说了什么我没在听,但这句话不仅一下抓了我的耳朵,也让厉行风有些着急地甩开了我的手,甚至上前两步,急急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别误会,我与沈师姐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眼看厉行风又要为白绯抛下理智,我趁机也往前走了几步拦在他与白绯之间。 “白姑娘!我也是为你二人着想,毕竟你明日就要大婚,今夜若是被人看到你与其他男子独处,瓜田李下之嫌,恐怕会会招致闲言碎语。” 我已站到了白绯身侧,她脸上干干净净,并无泪痕,甚至眼睛都没有红。 “这是我跟厉大哥之间的事,你既然不是他的新欢,为何还要多管闲事?” “若不是白姑娘你送来喜帖,我也不会站在这里。我只好奇一件事,白姑娘你是如何哄得厉师弟他如此死心塌地,甚至在被你下了尸脑虫之后,都对你不计前嫌,一听到你要成婚便心心念念……”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白绯的表情,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节。 果然听我说到厉行风对她心心念念时,她露出笑意,望向厉行风,想要确认似的下意识唤他,“厉大哥?” 她并没有反驳我提到的尸脑虫,反而在意的是厉行风对她的感情。 当下,我立刻一手甩出昏睡符,一手布下结界将整个亭子都包裹起来。 昏睡符打到白绯身上被防御法器反弹,我闪身将符箓收回。 白绯惊怒之下,很快换上了柔弱悲戚的表情,扑进厉行风怀里,“厉大哥!她要杀了我,快救我!” 厉行风环住她后,才向我发问,“沈师姐,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举起二指夹住的昏睡符,冷笑一声,“头一次听说昏睡符能杀人。” 此时,结界外面光亮变化,越来越的灯笼聚集了过来,噼里啪啦带着雷系术法开始攻击结界。 我一伸手隔空从白绯身上取下了两件防御法宝,这法宝品阶虽高,但都是装载灵石驱动,并未认主,正方便她现在无修为的状态,从她身上拿下来就失去了效用。 白绯阻止不了,只好抓着厉行风,“厉大哥!你就这么纵着她吗?” 厉行风反手捉住她的胳膊,将她牢牢制服,对我笑道,“现在可以用昏睡符了。” 我将符箓重新丢了出来,白绯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厉大哥……你……” 但很快昏睡效力袭来,她不甘心地闭上双眼,陷入沉睡。 我眼前的厉行风迫不及待地变化回本来样貌,是沈墨图假扮的,将靠在怀中的白绯掼到地上之后,得意地冲我一笑,“怎么样?我演得还不错吧?一般人都看不出来破绽。” “那是因为白绯灵根被废,修为尽散,才没看出来,换个人肯定早就识破了。”我望向结界外越来越多的灯笼,“你帮我维持结界,至少撑上一刻钟。” “行!”沈墨图卷起袖子,走到一旁。 趁这个时候,我就要对躺在地上的白绯开启搜魂,考虑她现在与凡人无异,所以只能尽量温和。 结界外出现机关鸟时,沈墨图叫了起来,“沈星叶!你快点啊,我这边撑不住了!” “就好。”我将搜寻出来的记忆画面复刻进留影璧中,其过程消耗大量灵力不说,需要精细的操作,以免伤及白绯的神魂。她是犯人,亦是证人,必须得保证她的安好,才能进行下一步。 “可以了!我们走!”我捏碎了几颗灵石,然后一手抓起白绯的胳膊,再一手拉住沈墨图,同时在脚下开启传送术。 目标地点是在滦州城外,只要离开这里,就安全了。 瞬间的眩晕之后,脚踩到实处。 我把白绯丢给沈墨图,“你扶着她。” “又是我?”他一脸的不情愿。 我取出师姐送的浴盆法宝,这名字虽然不怎么样,但实用性很强,因为其内里空间可随意延展。先前我突发奇想,偷袭厉行风让其昏睡之后又贴了一张避水符把他泡进法宝里。 检查了厉行风还泡得好好的,就给白绯贴了一张避水符将她跟厉行风绑到了一起。 为防止半路他们俩有人醒转,引起法宝内部变化,我给他们一人又加了一张昏睡符。 “行了!回!”收起法宝,我带着沈墨图御剑而行,往玉清宗方向飞去。 第91章 魇境 回玉清宗最快是走传送阵,但我担心此番引起不小的动静,滦州城城主一定会发现自家新娘不见了,又突然少了两个宾客,万一派人堵截,各处的传送阵那不是明摆的靶子吗? 一路御剑,我又捏碎了几枚上品灵石来萃取灵力,放到以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一掷千金的行为,定是宁愿服丹药来慢慢炼化灵力,但为了更快回到宗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回去了就把白绯交给执法堂去处理!还有厉行风,也要治他包庇同罪!最好能将他逐出宗门,就再也不怕了……”我喃喃自语,一切势在必行,因为已经拿到了证据,无人可以抵赖。 忽然一瞬间,关于那证据具体的内容,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一丝古怪的违和感袭上心头,但很快就被冲散了,仿佛一切都正常,我依旧按照原定的计划往玉清山的方向飞着。 御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面的景色在夜幕下只有块状的阴影,不断从我的余光中一闪而过。 为何这么久都没看到玉清山的轮廓? 这念头一起,我突然就看到了玉清山,周围也变得明亮起来,一下子进入了白昼。 原来我已经飞了一夜了吗?得赶紧先向师尊跟诸位长老通报! 我调转方向从山门入口处进入护山大阵的范围。山路上出现了几个巡山弟子,他们穿着我无比熟悉的玉清宗弟子袍,遥遥向我行礼,“大师姐回来了。” 我减低了御剑的速度,显出身形正打算回礼,却猛地发现那几个弟子都没有脸。 这里,不是玉清宗! 心念流转,身体快速下坠,我的意识努力想要抓住什么,却不受控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再一睁眼,发现我正坐在一张罗汉床边,环顾四周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卧房。此刻在我面前就站了两排穿着红绸外衫的仆妇,十几人全都恭敬地低着头,像是在等待什么。 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兽形铜香炉,张口吐着几乎不可见的淡淡轻烟,散发出一种果木微甘的香甜气息。 我木然地扫视了一圈之后,才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穿戴无比华贵,就连这双手都被细致打扮过,戴了几只镶嵌不同宝石的戒指,尾指上还套了金丝护甲。这打扮比之皇后也不差了吧。 为何会想起皇后呢?我这是在哪儿?为何会…… “姑娘准备好了吧,吉时快到了,奴婢已经听见前院里的喜锣响鼓了。”一个年长的妇人上前朝我行礼,她的脸上画了夸张的妆容,以至于那笑容落在我眼里有些惊悚。 “吉时?”我好像隐约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本来要去什么地方,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腾地一下我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里,立马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 “姑娘莫心急啊,还得再等一会儿,大人会来亲自接您的。” “等不了了!”我有些焦急,总觉得眼前的人碍手碍脚,甚至想伸手做些什么。 我盯着自己抬起的手掌,被珠宝装饰得五颜六色,这些东西应该很值钱吧,我应该很高兴吧,但一丝喜悦心情都没有,莫名觉得很烦躁。 “城主到!”屋外有人高声通报。 “迎新妇!”一声接着一声,传进屋内。 周围的人立刻堆起笑脸,拥着我往外走去。 来到门外,我看到院中有一座肉山,被红色布料装饰得十分古怪。 再仔细看时,那是一个人,坐在二三十人抬着的轿子上,只不过因为他太胖了,身躯如同快要融化了似的堆成一座山形,非要细细辨认,才能看出肉山顶端还有五官的位置被肥肉的褶皱挤得有些变形。 身边的人纷纷向其下跪行礼,甚至有人扯着我的袖子催促我也要向此人行礼。 我始终站得笔直,膝盖都不曾弯一下,在僵持了片刻之后,有人高呼,“请新妇上轿!” 背后有人推着我,将我推向那座大轿子,有人扶着我的胳膊,有人托起了我的脚,总之我就这么被送到了轿子上面。 只是来到上面之后才发现这个胖城主几乎占满了所有的地方,我实在不知道该往何处落脚,他的身形庞大到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恐怕是什么妖怪变的吧。 妖!他是妖! 这念头浮起时,我更惊讶的是自己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世间有人,自然会有妖,也会有其他异类,本该如此。我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但一切如同清风只是拂面而过,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随即我又忘记前一刻自己在想什么,踩着肉山城主身体的一部分,缓缓向上攀登,想要离他的脸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吉时已到!起轿!” 脚下颠簸,我身形一晃,便向下扑倒,最先触到了是层层叠叠的布料,还有一部分从布料之间漏出来的粉白色的软肉。几乎没有什么汗毛,光滑温热的触感,但因为都是肥肉,手指轻易地陷入肉中,微妙的不适感让我挣扎着想要重新站稳。 一股力量从后背托着我,摆脱了这困境,暂时站稳了。 我垂眸看到了一只疑似胳膊的物体支在我的腰旁,这胳膊的尺寸比我大腿都要粗壮。 “坐下歇会儿吧,到前院还有些距离。” 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我仰头能看到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这样一具庞大身躯居然能发出人言? 而下一瞬,我竟真把那只胳膊当凳子坐了下去,不在意体温的话,其实跟软凳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也很稳当。 几十个人抬着的轿子,行动却出奇地缓慢,他们一定抬得很辛苦。 到了所谓前院,更像是殿前广场,地方宽敞但却布置得非常明亮,虽是夜间,目光所及之处都能看到有精美的灯盏照明。这里已经摆放了不少桌椅,也有很多客人在等着。不远处的一角还搭了戏台子,虽未开演,但边上也有乐人卖力地奏乐。 看到我们出现之后,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皆是笑脸相迎。 “恭贺城主,佳偶天成!” “恭喜城主,觅得美眷!” 七嘴八舌的贺词响起,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婚宴。 新娘是我,而新郎,我得抬头才能隐约看到他的五官。 真有意思,我噗哧笑出声来。 头顶投来一道视线,“你笑什么?” 轿子周围的壮汉们还在往不远处的目的地努力着,穿行在宾客们让出来的一条大道中。 “眼前这个场景啊,不觉得好笑吗?”我抬头费了一番功夫才跟对方的目光对上。 “是觉得嫁给我这样的人,好笑?” “不不不,”我笑得更厉害了,肩膀微微发颤,“是这里的所有,都很好笑。” “嗯?” 笑了好一会儿,我才稍微收敛,保持仰头望着他的姿势,问道,“你不是司徒远,那你是谁?为什么要把他的婚宴弄成这个样子?还是单纯跟我有仇?” 四周的欢声笑语以及丝竹乐曲声,在我话音落下时戛然而止,不止是声音,我身边的一切都仿佛像逐渐融化了似的,开始向天空流淌。 抑或者天地本就颠倒,我的身子也跟着开始不断往穹顶下坠,不受控地不停打转。 被掩盖的记忆也在同一瞬间冲挤进脑子里,一种真切的不适感在身体里翻江倒海,让我几欲作呕。 “呕……”我终于是没忍住,猛地哕出一大口,如同烟雾一般橘色的东西,只在眼前停留了几息便消散干净。 “本来以为至少能将你困上一阵子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能从魇境里挣脱出来。” 熟悉的声音让我心中一惊,抬眼望向对方,“枯叶?不,你是心魔!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同白绯合作,还是司徒远?” 说话之间,我打量了四周环境,像是一间禅室,但却被布下了一道锁灵阵。 此刻我与心魔隔着一张矮几对坐的场景,像极了当初在凡界荣国皇城那时,我皱紧眉头紧紧盯着他,努力想要压制身体的不适感。 他缓缓提起一个茶壶,往空杯中斟茶。 “其他人呢?你把他们都怎么……”我还没问完,他端着茶杯举到我眼前。 “先喝口茶吧,强行冲破魇境的禁制,这会儿应该很不好受。” 我冷笑一声,“谁知道你在茶水里下了什么药,不必再装什么好人,我是不会上当的!” 他端着杯子停了一会儿,见我没接,又放回案几上,“檀越上的当还少吗?这滦州城就是一个大坑,你不也义无反顾地往里跳了?” 明明是佛修的模样,却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看来枯叶本人确实不怎样,要不然也不会生出如此讨厌的心魔。 “我们还在滦州城?这里还是城主府?”我强压着火。 “喝完茶,再聊。”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真欠揍。 我一把抓起茶杯,一仰头把温热略烫的茶水全部灌进口中,再把茶杯重重放回几上。 “喝完了!你如实交代!” 他提着茶壶又将茶杯斟满,“檀越似乎弄错了,贫僧是主,你是客,客随主便的道理,你该听过吧。一个答案换一个答案,公平交易,如何?” 什么主什么客,他就差没直接说我现在是他的囚犯,以为用这种态度就能让我服软吗? 我不耐烦地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第92章 破障 “为何要赴滦州城?” 我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就被他打断补充道,“若答案是谎言,那也只能换得虚话。” “我不擅长撒谎,这种时候也没必要特意编造谎话。”我冷冷地回道, 至于他的提问,我深想了片刻。之所以我会来,虽有厉行风邀请我同行的原因在,也是因白绯专门送了喜帖给我,哪怕怀疑这是陷阱,我也想来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一个心魔为何会在意这个?除非一开始我们踏入滦州城就已经是魇境的幻象了。我就说嘛,哪儿有城主大婚在即,整个城都死气沉沉的。 斟酌了半天之后,我才答道,“这一趟来,是为了调查真相!” 枯叶心魔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细细琢磨我脸上的表情。 轮到我提出问题,“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与司徒远做了一个交易。” 该死!我问法太简单了,让他这么敷衍过去了。 “在不带走其他人的前提下,檀越如何才愿离开滦州?”他这问题让我一愣。 我有些不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让我自愿离开这里,甚至都不打算追究我在魇境里暴露出对城主新娘的恶意。 等等,怎么好像弄得我成了专门跑来破坏别人婚宴的恶人? “告诉我所有真相,放了我的同伴就行。” “魇境虽然是幻境,但身处其中的人所思所行都是自己意愿。就算你那位师弟知道是白绯用了些手段,他也会想尽办法替她隐瞒,你在魇境里时不是都清楚了吗?” “不止是白绯的事情,还有你跟司徒远!” “滦州的恶果一早就已种下了,司徒远用一座城换一个机会,这些与檀越并无关系。” “他难道不是真心要求娶白绯?” “檀越几时变得这么,爱管闲事?” “别说得好像自己多了解我似的,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再说我才不是关心司徒远跟白绯的事,只是不想让白绯找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厉行风!” “看来,那位厉师弟对你很重要。” “重不重要都与你无关!”我腾地站起身,提高了声音,“你跟魔族勾结,屡次作恶,别以为真正的枯叶大师拿你没办法!沙毗门迟早要清理门户,还有我师尊若是知道我被困在这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在檀越眼中,时至今日仍觉得我那分身才是真正的枯叶?”他不怒反笑。 这人可真会抓重点,对于我的威胁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啊! 我故意绕过案几,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魔就是魔,伪善总会被人识穿!” “既然是善,为何还要分真伪?所谓真伪,难道不是其他人以他们的标准强加上来的吗?就如此间,檀越觉得是真还是伪?是现实还是幻境呢?” 他仰头望着我,脸上表情不愠不怒不喜不悲,平和得仿佛只是在与我闲聊家长里短的一些琐事。 因为双腿皆缺少一截,即便是坐姿,他看上去也比常人要矮上一截,但他的眼神却没有对于高矮分别心,此刻的仰视与方才的平视也并无二致。 但一想到他在荣国视人命为草芥的种种前科,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善与恶的界线似乎也变得模糊了。 难道这又是什么迷阵蛊惑之术? 我俯身揪住他的衣襟,“你跟司徒远的交易又是什么?什么一座城换一个机会?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魔神降世。”他缓缓说出这几个字时,惊得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就松了手。 “你们……你们都疯了!熄渊的封印不会那么容易被你们破解的……” “熄渊里困着的那位魔尊,只能算是魔神意志的继承者,被赋予了一部分魔神的力量而已。” “你骗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神了!” “只有愚昧的凡人才会坚信自己不曾见过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檀越作为修士,不该如此狭隘。魔神若是不存在,那贫僧来滦州是陪司徒远过家家吗?”他轻笑出声。 当初在荣国,他也提到过魔神,我一直觉得那是魔族的虚无信仰,并没有在意。 但现在,我似乎能想到他们在滦州布下的局,选在城主大婚这一天,不仅可以邀请到修仙界的宾客,还能借口在城中管制百姓的行动。最后,所有的凡人跟修士都会成为祭品。 猜出他们的计划之后,我被自己想象出来人间炼狱给吓到了。 “在魇境里他们不会感觉到痛苦,只会心想事成地过完一生,这比他们原本庸庸碌碌辛苦一世可要幸福得多!” “难道在睡梦里被杀比清醒时被杀会好吗?更何况你所谓的魇境,其实都是噩梦!” “不,只是檀越的灵感比旁人强一些,否则你在第一个梦境里就不会发现是幻境,至于第二个梦,是个恶趣味。” “恶趣味?”我回想起魇境里第二个梦,我似乎代替了白绯的角色嫁给司徒远,不,现实的司徒远并不是肉山一样的大胖子。这时我才猛地想起肉山司徒远的声音跟枯叶心魔有些像。 他说的恶趣味是指随便进入别人的幻梦里编造一些奇怪的角色? “檀越若愿离开滦州城,贫僧会送你离开。” “你会这么好心?” “若想留下来也行,亲眼见证魔神降世,也是幸事。” 我彻底无语了,也彻底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 魔神降世是吧,你们这群魔神喽啰,拿别人性命献祭,怎么不自己先去死一死! 我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冲向他,张开双臂将他紧紧箍住,然后放开修为压制。 因为锁灵阵的功效,我无法调动识海灵力,也不能确定单凭肉身的力气能不能制住枯叶心魔这具躯体,但只要放开修为压制,我就能瞬间突破合体境界,并且引来劫雷。 锁灵阵锁得住阵内人的灵力,但挡不挡得住天雷,我也很好奇。 上一回突破大境界时,有师尊全力护法又有听云峰的防御阵法加持,再借玉清宗护山大阵之势,才让我十分顺利地渡劫。 这一回合体境界的渡劫天雷,比之前更甚,足足十五道,而且我还丝毫没有准备,相当于一个旅者什么干粮水囊坐骑统统都不带,脑门一拍就要去沙漠探险。 第一道天雷落下时,锁灵阵几乎没有撑到一息就碎了,我眼睁睁看到雷光就要到面门,慌忙调起刚刚恢复的灵力来抵御,求生本能已经刻在骨子里了。但下一瞬我的目光与枯叶心魔对视,便让我硬生生把刚调起来的灵力防御又压了回去,拼的就是一个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劫雷的恐怖,才是所有修士的噩梦。 就连心魔的脸色也被雷光映得很白很白,他也怕了,那我就满意了。 可忽然我看到他弯着唇角,像是在笑。接着,他从我的桎梏中抽出一只手,举过头顶迎向了劫雷电光。 他真的疯了!我原本预想的会与他一起感受到被劫雷击穿全身的疼痛,迟迟没有到,但雷光不断闪烁的银白刺眼光泽仍笼在上方。 我抬起眼,看到一只微微透着蓝色的手掌像逮住什么动物的尾巴似的那样抓住劫雷,就那么晃着晃着直接甩回天穹。 白光一闪而过,头顶屋瓦被劫雷劈出来的焦黑窟窿表明刚才确实是打过一道天雷。 我盯着他那只手掌,掌心明显多了一道像被利刃割开的伤口,只是血液的颜色是青紫色,在我注视中那道伤口逐渐愈合。他手掌异样的肤色还有突然冒尖的指甲,都说明这是妖化。 即便如此,我也不知道鲛人能够空手接雷,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恐怕跟师尊不相上下,而且看他只是将一只手掌妖化的感觉,若是他彻底妖化,说不定实力还会有所增加。 念头一过,又有两道劫雷落下,屋顶上的窟窿被炸得更大了,瓦砾碎片跟着一起掉落。 枯叶心魔迅速翻了个身,将我压倒在身下。 原来我那点力量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很快,十五道劫雷都被他化解,只是这间屋子彻底失去了屋顶,变得更开阔了。 而他只是袍子袖口的位置有些焦黑破损而已。 我居然躺着渡完了劫,没有一点提升了大境界的喜悦感,内心好比这间突然被劈烂了屋顶,断梁碎瓦散落一地,慌乱潦草。 他忽然俯下身来,几乎快要凑到我面前才停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方才你是想与我共赴死?” 即使是这个时候我依然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杀气,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威胁或质问,仿佛是爱侣之间的呢喃情话,这让我莫名陷入恐慌,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腾地过于喧嚣。 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在这世上我最害怕的东西可能不是蛇类…… 第93章 大乱斗 “方才突然降下十几道雷击,眼下结界被破,魇兽受惊,恐怕魇境已无法维持,还请长老示下,是否继续用药?”外面传来声音。 我心念起,灵力已经随念而动,如同多生了一双眼睛直接飞出墙壁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黑袍人,态度十分恭敬。 极乐坞的邪修?我立刻瞪向枯叶心魔,且亲耳听见他应道,“加派人手,重铸结界,一会儿还会有客人到。” 他吩咐完手下,才垂眸望向我,眼神依旧平和不带任何情绪,“睡吧。” 话音落下时,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缓缓降下,但身体并不难受,反而像是陷入了一团巨大的棉花内,四面八方都是柔软而无法挣脱的障碍。 这与我平时最常用的昏睡术有些相似,在意识逐渐模糊时我努力调用所有的灵力集中到识海灵台上想让自己保持一丝清明,“沈墨图!沈墨图!沈墨图——” 几乎已经无力开口发出任何声音,但我记得他说过,只要我唤他,他总会出现。 一道白光嗖的一下进入我的神识内,声音同时在脑海响起,【沈星叶!你现在怎么样了?】 只来了一部分吗?我的视觉已经彻底无用,陷入了一片黑暗,随即听觉也变得迟钝,身体的感知也在一点一点消退。我总算明白,自己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大魔头,哪怕是突破了境界也无力对抗。 我在脑海里回应道,“沈墨图,我没事,但是被人拿下了,无法行动还被下了类似昏睡术的咒法,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你呢?也逃不出来吗?” 【我的身体落入禁制中被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自毁肉身回到你的识海里,虽然那样修为会大减,但可以帮你解除昏睡术。】 “自毁肉身?你……”我想劝他不要妄动,那该有多疼啊,但是一想到现在滦州城的情况,可能犹豫一会儿,所有人都会被一起献祭了,连命都没了。 【没事,我们这一族就是命大,养一些日子还会长出来的,到时候甚至还可以换个模样重新化形。】他的语气越是轻松,我听得就越是难受。 下一瞬间,我就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一些力量,同时灵台上属于沈墨图的那一团灵光亮得特别耀眼,替我冲开了咒法束缚之后,灵光渐弱。 【沈星叶,我要睡一会儿了,你自己,多加小心……】他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你好好休息,我会的。” 我本以为只过了一瞬的功夫,但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装进了一个类似棺材的狭窄地方内,周围漆黑无光,将灵力探向四壁跟头脚两端都无果。 不是普通木棺,更像是一个法器。 莫慌,一定有办法的!我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放出灵力查探,一边搜寻着身上可用的东西来破局。 轰的一声巨响,我总算是从里面逃了出来。 借着外面的光亮,我才发现自己刚刚是躺在一口玉质的棺材里,这棺材所在似乎是一间地下石室。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整个石室都在轻颤,尘土石砾从天花板上被抖了下来,外面似乎也热闹得很。 我拔出法剑,以金光雷符开路,直冲上地面,飞到半空中之后才看到整座城主府大半地方都陷入了火海之中,一场大乱斗正在进行着。 鸟瞰这府邸中有不少庭院都用了空间折叠术,实际所有屋宇亭台楼阁要比所见更大上许多。 几波不同的修士在各处斗法。黑袍邪修应该是枯叶心魔的同伙十分好认,还有许多修为不低的散修看衣着打扮像是仙盟的高阶修士与他们对阵。司徒远的阴谋被仙盟的人识破了吗? 另外一边剑光密集得过分耀眼,像是天剑宗的人在对付穿着仆役装束的邪修。 而我在魇境里见过的城主府正殿前似乎有一场略显焦灼的对峙,容貌清俊的司徒远正挟持着白绯,打算用人质逼退前来除恶的天剑宗剑尊。 真正的司徒远果然如我调查的那样,模样周正,只不过心思就歹毒了一些,掐着白绯的脖子当挡箭牌。 天剑宗剑尊秦堂我倒是第一次见,因为他一身打扮与天剑宗弟子同款式的剑修衣着十分醒目,但却是独一无二的黑色款。剑尊在天剑宗的地位超然,是宗主都不能匹敌的,可眼下他似乎是真的在为白绯的安危而担忧,甚至喝退了周围想要突破的其他人。 毕竟白绯现在只是凡人,身上没有一点修为,经不起折腾。 在秦堂身边,我果然看到了厉行风,他也是一脸担忧地望着白绯,连兵刃都收了起来。 “檀越为何总是这么不听话呢?”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按到我的肩头,我浑身一凉,扭头才看到不知何时飞到我身旁的枯叶心魔。 他此时一身白袍,还戴了一张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容貌,大概是想保住枯叶的名声,日后再到其它地方利用这个身份吧。 “贫僧并不想伤及无辜。”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我指着不远处为了白绯而暂缓攻势的那几人,“他们那样才叫不伤及无辜,你这样的,双手早已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好,既如此,你便陪我一同观战吧。”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掌猛地用力,骨头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似的。 我倒吸一口气,咬着牙才没有叫出声来。 紧接着我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套黑袍,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笼罩着,就像被安装了一个贴身的牢笼,手脚上也多出了无形的束缚。 他松开了手,往下飞去,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飞了过去。 这是一种高阶的傀儡术,以往我所知道的只是用在死物上,他居然用到了我身上。 我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躁动,劝慰自己不要放弃抵抗,任何术法都能找到解法。 傀儡术而已,让我好好想想。 离得近了,我能看见白绯被掐得满脸通红,涕泪齐流,可依然无法破坏她的美感,那种绝望的美艳反而更吸引人注目。其他人就算了,首当其冲的便是秦堂,他一副焦急的模样,咬牙切齿地瞪着司徒远,“我说话当然算话,你先放开她!” 对比之下,一旁的厉行风就稍逊一些,他的急切更多是藏在隐忍的表情之下。 明明他已经忘记之前跟白绯的所有事情,为何这会儿看着好像又对她情根深种了一样。 枯叶心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那位师弟本该是在魇境里与自己心爱之人相伴相守,幸福一生的,可这些都被你亲手搅和了。” 我想张嘴回怼,却发现嘴唇像是被粘在了一起,但却可以用灵力传音给他。 【你放屁!虚假的幻象也配叫幸福吗?你犯下的恶,凭什么要推卸责任给别人?你把他们困进魇境之前,问过他们是否愿意献祭自己的性命去召唤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魔神吗?】 下面的司徒远松开掐住白绯脖子的手,改成抓着她的头发。 白绯被这样拽着,脖子后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十分痛苦的样子。 “那现在就让你的人退出滦州城一百里外,我便放她离开!”司徒远继续开出条件。 剑尊啊剑尊,千万别上当啊,你现在要是走了,剩下的人就没指望了。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就听见秦堂朗声应道,“好!” 紧接着他以灵力发声,用十分洪亮的声音通知城主府中所有的天剑宗弟子即刻退到滦州城一百里外。 不少还在与邪修苦斗的剑修弟子听到这消息一分神就白挨了好几下。 枯叶心魔的声音又响起,“若是你,觉得这样的退让值得吗?” 我在心里冷笑,怎么?这种时候还想跟我闲聊? 【妖族大概没法理解我们胎生娘养的人族会心软这件事。】 我是故意这么回他,虽然心魔说自己不介意妖族血统的事情,但枯叶本人很介意,我直觉认定他对妖族身份大概是有什么情结,甚至会选在滦州城这个地方起事,也可能有一定的联系。 若我表现出对妖族的轻蔑态度,一定会激怒他,他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时,就会解开我身上的束缚。 这傀儡术虽于我而言是束缚,但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就算外界的攻击来了,也是先打到最外层的这个傀儡壳子上。 不过,我低估他的容忍度,竟然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怒意。 是我说得太委婉了吗?我应该再骂得更恶劣些吗? 突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直砸到了司徒远的面前,他主动将身前的白绯拉到一旁避开金光,生怕伤到她了似的。 金光之中走出一道人影来,远远地看到那个光头的时候,我还有一点点激动。 真正的枯叶大师来了,太好了! 他一定是察觉到心魔的气息追到这里来的,这一下滦州城所有人又重新有了生存的希望。以枯叶本尊那个恶劣的性子,他应该不会顾及白绯,直接就对司徒远跟心魔出手了吧。 第94章 心魔的威胁 果然,我看到枯叶大师落地之后,就抬起头望向了我们这边。 虽不知道心魔用了什么屏障的法子,但本尊一眼就能识破,看来枯叶大师本人除了性子差一点还是有真本事的。 打起来!打起来!我在心里默默地叫着。 心魔却转身往相反方向飞去,远离了中心战场,我的身子也跟着飞走,甚至不能扭转脖子多看一眼。 “你很期待他的出现?”心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的灵力没有被他完全封死,却无法与外界联系,只能传音给他,【我只期待有人来收拾你!】 “那试试吧。”他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我们位于城主府的上空,离地面数千丈距离,建筑与人群都变得微不可见。 那个光头追了上来,像狗一样闻到味道了吧。我弯唇做出微笑的姿势,是真心觉得高兴。 “心魔!你让老子好找!”枯叶提着武器直指心魔的位置。 檀木棍身两端裹着亮晶晶的金属,闪着光泽,应该是精炼过的神兵,这气势着实不一般。 这回他一定能赢的!我在心里为他呐喊助威! 只是忽然身上黑袍松垮下来,我如同一支提线木傀径直飞到了心魔怀中,被他掐住了脖子。 这架势跟刚才司徒远拿捏白绯如出一辙。 我努力想翻起白眼瞪他一下,却连抬头都做不到。 “放下手里的兵器,不然她性命不保。”心魔冷声威胁道,手里还用了些力气,我的脖子一下被折成扭曲的角度,瞬间一口气提不上来做出痛苦的表情,但我身体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枯叶悬停在对面空中,风吹起他的衣摆,布料飘荡时呼啦作响,从衣袍下面露出健全的双脚。 他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发出轻蔑的笑声,“当初送这么个玩意儿损老子的修为,就为了今天这一幕?你凭什么认为老子会为了你的一个棋子放弃消灭你的机会?” 他的笑声格外刺耳,我却在心里默默认同,丝毫没有身为人质的危机感,更像是个看客。 “你明知破你元阳的人不是她,只是与她的容貌一致,若是一点都不在意,又何必从不戳穿呢?” 什么情况?他们俩的对话,让我有些糊涂了。他们俩都知道幻境那次跟枯叶双修的人不是我,那之前几次相遇,枯叶大师是故意在跟我演戏? “老子不过是顺水推舟,想看看你是怎么用这棋子的,不过是个女人,还真以为能坏老子道行?要不然你现在直接弄死她得了。省得一会儿咱们打起来,你不能尽全力,多没意思!” “那好啊。”心魔手掌又动了一下。 我听到咔的一声脆响,脑袋被外力掰到一边,仍是没有一丝痛感。 “你当真?”枯叶脸色一变,将兵器收了起来,“你不是总自诩真正的善人吗?居然也对一个小丫头下这么狠的手?” “是你说让我直接弄死她的。还有最后一口气,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些都是心魔故意做给枯叶看的,我身上还有一层傀儡术裹着,所有攻击都会被其化解。我倒宁愿枯叶不在乎我的死活直接攻过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打破我身上的咒术。 他在想什么呢,这个都没看出来吗?亏他修为比我还高,搞什么啊! “老子只是不想徒增杀孽,帮你背债!你把她扔开,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你弄错了吧,眼下的情形是你能说了算的吗?”心魔另一只手掌中燃起一团蓝色火焰,正慢慢地靠近我的脸颊,厉声道,“你即刻自毁元神,否则她将尸骨无存!” “魔焰……”枯叶微敛双眸,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杀气。 亲历过镇魔大战的人对魔焰的感触比旁人都要深,哪怕是我这样没正经诛过几回魔的,也对其杀伤力胆寒,更是震惊于枯叶心魔的修为之深,居然已经可以徒手操纵魔焰。 我极力想要转动眼珠仔细查看他的手掌,妄图找出这魔焰中的破绽,或是造假的证据,可惜那魔气如同灵气一般,造不了假。 这就是货真价实,能把修士瞬间烧成齑粉的魔焰。 枯叶皱眉望向我,表情变得凝重,似乎开始考虑心魔的提议。 我瞪大了眼紧紧盯着他,想要告诉他没必要。大不了就是一死,若我修为与心魔相当,魔焰灼烧还能让我痛苦折腾一番,但他修为明显远高于我,猜想我若是中招,大概连疼都来不及感受,整个人就直接没了。 “笑话!你想骗老子自毁元神之后,她岂不是任你宰割?”枯叶的脸上挂起冷笑。 还好,他是有脑子的,我松了口气。 结果听他继续说道,“你发誓!只要老子自毁元神,你此生不会再碰她分毫!” 不是,大哥!你疯了吗?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舍弃自己的性命啊!我急得想要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拼命向枯叶眨眼暗示。 “好!”心魔收了掌心里的火焰,居然真的当场起誓。 枯叶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小丫头,今日之事皆因我自己造下的孽缘,跟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不要!千万不要自毁元神! 眨眼眨得我眼睛都有些酸涩,他是一点都没看见我眼神中想要传递出的信息啊! 就在枯叶抬掌即将打向自己时,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我面前。 “小叶子!你怎么回事啊?又不回我消息!” 熟悉的红衣,还有熟悉的声音。 这一瞬间,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差点没哭出来。 师姐的出现打破了僵局,她一到来看到当下的场景,没有丝毫犹豫,拔刀削断了心魔的一条胳膊。 速度之快,连我都没反应过来,先是噌的一声,紧接着噗的一下,热乎乎的血浆喷了我半身。 身体的束缚消失了,但又没有完全脱离心魔的控制。 她一掌打向心魔,将其逼退丈外距离,又伸手抓住我身上的黑袍,用力往下一扯。黑袍在她手里像纸片一样被撕破了,随即噼里啪啦一阵电光火花,被灵火烧尽。 我这才真正重获自由。 “龙姬又来搅局?你也是魔族中人,为何不敬魔神?”心魔已替自己止血,隔空抓起自己的断臂,往伤处一接似乎又快速愈合了。同一时间,另外一边的枯叶提起兵器就攻向心魔,还不忘冲我们俩喊了一句,“你们退下!我来对付他!” 师姐一把拉住我迅速闪身传送到离地面更近的地方,“这回滦州城可真是热闹!” “心魔说要召唤魔神,你知道了吗?”我着急向她解释。 “魔神?连魔神都出来了?最近的剧情真是全乱套了,尽是些从未有过的展开!要不是我发现子母螺的信号出现异常,心血来潮直接传过来看看,恐怕你这会儿已危矣。”她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我望向远处已经斗成两道光束的人影,“不是我危,是枯叶大师,他差点就要自毁元神来救我……” “嘶……那个和尚这么勇的吗?”就连师姐也觉得这种举动不可思议。 我点了点头,心情无比复杂。 “佛修嘛,大概很习惯舍身饲鹰这种事,你也不用太有负担。”师姐宽慰道,“对了,一起下去帮忙吧!” 她扫了一眼下方的城主府,指向西北角的偏院,“那边似乎困着许多凡人,你过去看看,想办法将他们安全传送到城外。我先去干掉那些布阵喽啰,破了结界再去捉敌方大将!” 这一看就是特意给我分了些简单的任务,我也没有多想,便应承下来。 御剑飞往偏院的方向,我甩出几张纸人傀儡,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引开看守,解决掉他们之后便落进院中。 此地也被施加了空间折叠术,像是监牢一般的若干房间里,被栅栏关住不少人。 正如师姐所言,都是些凡人,而且还都是女子。 我放出灵力查探时,发现她们虽是凡女,但是有灵根天赋。 破开第一间的铁栅栏之后,里面关着的几个年轻女子,表情惊恐地瑟缩到墙角挤做一团,像是被吓得不轻。我只好转身继续去开其他的牢门,大多被关押的女子已经神智不清。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算清醒的,怯生生地向我发问,“仙长……是来救我的吗?” “没错,你们是何人?家在何处?为何会被关在此地?” 我一连串的反问,似乎让她也有些懵。 见她努力思考问题但脑子转不过来的费劲模样,我立刻察觉出她似乎是被人下过药,损了心智才会有此症状。 用过清心符之后,她的情况稍微好了一些,双眼变得明亮,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仙长,奴家本是建元州十里铺的农家女,被一群如仙长这般的高人买下,辗转到过许多地方,就是做那种买卖,已经伺候过不少贵人……” 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几乎说不清楚话就已经开始抽泣了。 我拧紧了眉头,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95章 血染滦州城 我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安抚了她几句之后,给了她一些安神补气的低阶丹药,请她帮忙分一些清心符给其他刚被解救出来的姑娘。 一会儿功夫,这院子里几乎挤满了几十个被囚禁在此的年轻女子。 子母螺有了响动,我打开之后,投影出师姐的模样。 “小叶子,我已经破了滦州城的结界,你那边若是好了,便可自由出入。” “嗯,我这就带她们出去!” “好,路上小心!我也去忙了!” 断开连接前,我看见她提着单刀往城主府主殿方向去了。 “大家站到一起来,手牵着手,我要准备带你们离开这里。过程可能会有些许眩晕不适,还请稍稍忍耐。”我一边解释,一边确认所有人都站到了一起,便开始发动了传送术。 将人带去城外最近的传送阵附近时,遇到了之前还在城中与邪修作战的一群剑修。 “你们是做什么的?”对方警惕地拦下我们。 “在下玉清宗弟子,原本赴滦州城观礼,突逢变化,无意间发现城主府囚禁众多无辜凡女。诸位应是天剑宗的道友,可否相助?”我亮出了弟子牌以证身份,身后的这些姑娘们也大方让其验查。 为首的几个剑修交头接耳地开始商议,忽然听见有人唤我。 “原来是沈道友!” 我定睛一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正是先前在黄龙秘境一起组过队的秦穆。 “秦道友!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你!” “唉,一言难尽啊……沈道友刚从城主府出来的,那里战况如何?魔族邪修可被伏诛?” “惭愧,其实我也是被人刚刚救下来,修为不精,未能与魔族一战,只好先救出一些无辜之人。” 秦穆一副了然的神情,连连点头,“沈道友不必自责,此番魔族有备而来,我天剑宗本该最先察觉,但却被贼子蒙蔽。这样吧,你救下来的这些姑娘,就由我们帮忙送其归家,你意下如何?” 他们刚才明明可以留在战场上,却被剑尊下令退了出来,估计一个两个心里都憋得难受。 我没有推辞,虽然师姐是不太喜欢天剑宗,但在我看来,这些剑修的人品绝对靠得住。 “那就有劳了。”我转头对方才被我带出来的那几人一一解释了几句,但见她们望向那边天剑宗弟子的神情变得十分紧张,只好跟秦穆建议,“若是方便,还请几位师姐出面安置。这些女子在被关押期间受尽折磨,看到男子不免会想起不好的回忆……” 秦穆微微一愣,很快便表示理解,转身去安排时,我分明听见他低声嘱咐让几个师弟化形变做女子去执行任务。 这也是没办法,天剑宗男女比例跟我们玉清宗差不多,都是男多女少,这次出任务来的女剑修本就不多。 我再次向他们道谢之后便要返回滦州城,秦穆拦下我,“等一等!沈道友,方才我们临时受命才退到城外,若你回去发现战况有变,需要人手时劳烦通知一声。” “行!”我甩出一张传音符给他,便御剑飞走。 等我再次回到滦州城的时候,才过城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心中一惊,放开灵力瞬间探查全城的情况。先前带着几十人直接传送出城,所以当时并未查看城门处的景象。 如今全城的百姓如同疯魔了一般,陷入了互相厮杀的局面,一切皆因城主府的上空飘散出来的一缕魔气,仿佛疫病一样感染了城中所有的活人。若是修士尚且抵抗一阵,若是凡人则立刻受到影响,立马就变成了嗜血怪物开始对身边亲友撕咬了起来。 我分出十来个纸人傀儡,分散几路沿着街道将昏睡符跟镇魔符不要钱一样地撒了出去,只要是受魔气浸染的,就给他来一张,一张不够再补一张。到后面,几百张灵符全用完了,开始用灵力临空画符。符修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借用器物成符,仅需消耗三成灵力,而没有器物凭空画符就偏要消耗十成灵力。 凭什么啊?难道我这么多年的修炼都抵不上凡界随处都能买到的麻纸跟丹砂吗? 也没时间抱怨,我只能将上品愈气丹吃到药限无法炼化吸取,才开始捏碎灵石来萃取灵气。 耗费了一些功夫才止住了城中的暴乱,只是城主府方向仍不断传来轰鸣以及斗法时的灵力波动,不知从何泄露的魔气并未消散,导致那些受我符箓镇压的魔气入体者依旧还能挣扎,看上去情况并不稳定。 我只好联络秦穆,让他派空余人手进城来帮忙,并且在入城处接应,用灵力在他们的衣袍上画下镇魔符,以防止进城之后被魔气侵扰。 做完这些,我便起身赶往城主府,看看师姐那边的战况如何。 御剑飞到城主府的上空,枯叶跟心魔还打得十分激烈,那两人用的都是近身招式,我必须要十分专注才能勉强在光团中看到模糊的身影。而城主府的火似乎熄灭了大半,最大的主院里还站着的没几人了。 地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肉泥与血浆覆盖,有修士的,也有妖兽的。 我远远听见有人哭爹喊娘的求饶,循声望去便看到司徒远跪在一片废墟之上,朝着面前之人拼命叩头。那人影背对着他,似乎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看身形像是师姐,但气息完全不同,离得太远我也不敢认。 飞得近了,才看见废墟边缘仍矗立的一根石柱上,厉行风整个人处于倒吊的状态,他还有一口气,身上多处骨折,靴子刚好勾住石柱上端的装饰物。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先把他弄下来时,就看见另外一边剑尊秦堂似乎杀红了眼,往废墟这边冲了过来。 但他的目标是司徒远,而是司徒远身前之人。 那人提着双刀迎战秦堂时,我才看清容貌的确是师姐,但她周身散发的灵力气息以及所用招式都十分的陌生。要不是我刚刚跟她分开没多久,几乎忍不住会怀疑只是一个长相与师姐一样的女子。 对了,师姐原先也不是那张脸,她……难道是真正的龙姬? 这个念头升起时,自己都被吓到了。 我赶紧上前想要阻止她跟秦堂的战斗,剑刃与刀刃相拼,双方同是修为极高的对手,那种灵力波动就连战场之外的我都感到一丝战栗恐惧。 于是我只好转向一旁失去战斗力的司徒远,让他老实交代所有的事情,不然就要承受搜魂之痛。 “我说!我什么都说!千万别杀我!”他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一边转头朝我叩拜,一边哀求着。 “别拜了,你快说吧。”我伸手打算扶他,结果他一抬手就朝我扔来一道暗器。 我闪身躲过,他便趁着那空隙往远处传送逃走,但我眼睁睁看着他用残余灵力只传出了数丈距离之后,就被半空中飞落下来的一道雷光击中,身躯变得焦黑,瞬间倒地不起。 我仰头望向上空,他们俩打架漏下来的招式,真是祸害不浅。 秦堂当胸受了一击,直接摔到了殿前空地上,人坠落下来之后还滑行了好长一截,看样子是伤得不轻。地上原本的血污跟他衣衫上伤口渗出的血色混在了一起,看得我忍不住皱眉。 我放出一个纸人傀儡冲到师姐面前将她拦住,“师姐!够了!难道你还想杀了天剑宗的剑尊吗?” 通过纸人的眼睛,我看到她双瞳血红,眼白已经消失,像乌黑的眼眶里镶了一对血红的珠子,却透着幽幽的亮光。这副模样将我吓到了,“师……师姐,是你吗?” 她一抬手,挥刀斩向我的纸人,傀儡被破,反噬回向自身,我约等于受了一道不小的灵力攻击,紧咬着牙关才没喷出血来。 这一刀完全没有留手,幸亏是放出纸人试探,要是我自己过去,恐怕一半身子都没了。 我拿起子母螺,想要联系真正的师姐。 但却看到悬在半空的她,像被什么打断,然后收起一只手的武器,缓缓取出子母螺,按下了开关。 一时间她的面前多了一个我的幻影,而我的面前也出现了一个如同已经入魔的师姐。 我们之间明明只隔了几丈的距离,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鸿沟,让我无法直视。 “为什么会这样?师姐,你入魔了?” 她被我问得一愣,如大梦初醒一般,半天才回神,“小叶子?”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我按掉子母螺直接飞了过去,不太放心地拉住她的手,“师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好像断片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表情迷惑,转动眼珠仔细回忆起来。 不过看到她的双目已经恢复如常,我大松了一口气,正想要跟她解释,就见她脸色一变,“小心!” 我被她猛地拨到了一边,同一时间她提刀劈向冲过来准备还击的秦堂。看秦堂的架势,若我没有被师姐拨开的话,是连我也要一起砍了。 “秦剑尊!住手!这都是误会!”我急急叫出声来。 秦堂与师姐又打作一团,根本不听我的呼喊。 倒是师姐十分不屑,“什么狗屁剑尊,简直是修仙界之耻!先废了他再说!” 呃……这……跟没清醒之前好像也没多少区别啊…… 第96章 收拾残局 眼下这情况我完全插不上手,所以我还是先去看了看厉行风,想办法把他从石柱上弄了下来。 鉴于城主府上空有四位高手在两两对决,我将厉行风挪到了城主府外的大街上,至少那里的地面还干净些。 我翻出外伤药跟愈气丹,塞给他嘴里,回头关切地望着城主府方向,不知道两边的决斗什么时候才能分出结果。枯叶跟心魔那边是不死不休,但秦堂跟师姐这边,应该不至于。 加之秦堂已经落了下风,只要师姐把他打得失去战斗力,应该就会消停了。 但我也担心天剑宗的弟子陆续赶回城内,要是发现他们家剑尊被一个女子吊打,万一一起上来帮忙也是麻烦。 身后忽然传来极强的灵力波动,我扭头一看,躺在地上的厉行风双眼赤红,突然大吼了一声,七窍齐齐向外迸射出刺眼的光亮,仿佛他的身体蕴藏着极强的力量马上就要爆裂开了似的。 前一刻他不是重伤昏迷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眯着眼睛看到他脸上皮肤被身体底下的光芒照得透亮,但也出现了类似蛋壳碎裂前的细微裂纹,整具身体微微悬浮了起来,原先只在头部外透的灵光现在也出现在了身体其他部位。 身体先行于脑子,我快速在四周布下了一个小型的固灵阵。 启动阵法之后,紧紧盯着厉行风的变化。不知是何原因,他的修为顷刻之间大涨,所以才导致体内灵力外泄崩溃。按道理说,若他修为大涨,顺势突破境界,从而就能提升实力,可他的情况十分特殊,明明灵力暴涨至外溢,却丝毫没有可突破境界的提示,甚至上空都没有出现劫雷的动静。 难道说他这样的变化,连老天都不觉得是修为该提升的时候?连天都不承认吗? 我这个念头一起,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声,紧接着从厉行风身上涌出大量灵力,如一波洪流似的猛地向我冲袭而来。 先是一惊,但我迅速调动识海内的灵力回应,我的水金双系灵根在感应到外来灵力如水涌一般的特质,并没有出现抵抗反而快速将其接纳。 就好比身为主人的我,正打算寻找武器对抗来者时,守门的仆役却欣喜地通知我,来者是其同伴,希望我能收留之。自身灵力在我的允准之下,便与外来灵力融为一体。 巧的是前不久我刚刚毫无准备地冲破了境界,入合体期之后,识海内域比之前辽阔数倍,如此得来的灵力刚好可以尽数吸收,身体不会出现任何异样,反而有一种久饿之人突然饱餐一顿的感觉。 只是瞬息时间,厉行风的身体归于平静,所有灵光随着灵力彻底流失之后便黯淡下来。 而我莫名有些心虚,仿佛偷了他的东西似的,便伸手替他检查了一下。 原先他身上断裂的骨头全部恢复了,重伤的地方也都自然愈合,眼下只是因为灵脉被大量灵力冲刷之后,如同洗经伐髓一般,才会依旧昏迷不醒。 我解除了固灵阵,正想着要不要先把厉行风送回宗门,就听见一声轰响。 远处城主府的大门被从里面撞开,确切地说是被一个东西砸开,半扇门板直接碎裂。 砸门的东西飞了出来,坠到下方的台阶之后又继续往下滚落,就连兵器都摔到了一边。 我倒抽了一口气,那仿佛是个人影,而且似乎是剑尊秦堂。 紧接着师姐那道红衣身影就从城主府内俯冲了下来,似乎是要把秦堂彻底打败,周边不少天剑宗的弟子也被这动静吸引正赶了过来。 我没有多想,放出一张纸人傀儡去看着秦堂也是阻止他再起身还击,同时自己则飞往师姐的方向,“可以了,天剑宗的人都过来了……” “我怕他们?”师姐还想继续,但目光落到我脸上时,怒意才收敛了几分,“说实话我都不记得怎么跟秦堂打起来的,原本我是追着那些邪修的,到底中间漏了些什么?” “司徒远与魔族勾结,已是事实,白绯应该也是从犯,不如我们带着他们一干人回玉清宗,让师尊跟诸位长老来处理吧。”这本来也是我一开始的计划。 “白绯?对了,我好像记得自己查到了什么,跟白绯有关的……怎么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了……”师姐皱起眉头。 这症状不正如我之前在魇境里时第一个梦境那样,我赶紧调用灵力在她心口位置画下了清心符,帮助她恢复心神。 清心符咒的效力让师姐记起零星画面,正准备带我去什么地方时,天剑宗的几个弟子提着兵刃冲上来将我们围住,“你们是何人?竟敢伤我天剑宗剑尊!” 我刚要开口解释,师姐一甩袖子把那几个不知深浅的剑修直接打飞出去,修为低一些的当场昏死,还有几个落进民居,半截身子卡在墙内动弹不得。 师姐这脾气比以前大了许多,跟她之前入魔有关吗? “你跟我来。”她带着我,重新进入城主府内。 在一处院落里,她指着地上的一具残躯对我说道,“这便是我见到的白绯。” 不仔细辨识的话,差点会认为地上的这具是死人残躯,但仔细瞧,却只是一具制作十分精妙的傀儡,甚至用灵力探查能发现其残留的生魂气息。若是完好的状态下,恐怕就连修士也能辨认真伪。 我想起之前用纸衣傀儡术,方便让师姐神魂寄居,若那时我能做出这样的傀儡,恐怕效果也能媲美活人肉身。 “所以白绯一开始就不在滦州城内,一直是这个傀儡在与司徒远一起演戏。可惜,司徒远已经开不了口了,真相到底如何,还得看枯叶大师能不能把心魔拿下,审问个清楚……” 我将傀儡残躯收了起来,这时却被半空中一道灵光构成的弧线吸引,似乎有谁从空中坠落下来。 “出结果了!”我跟师姐一同赶了过去,发现落下来的是枯叶大师本人,而心魔已经逃之夭夭。 师姐啧了一声,“真是没用,居然又让心魔逃了,还沙毗门首席呢,丢不丢人!” 虽然我们隔了一段距离,但我肯定师姐说的话,只要枯叶没死绝,一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扯了扯她的袖子,有些无奈,“不如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师姐回头扫了一眼已无威胁的城主府,“要看你自己去看吧,我要去查一查这个所谓魔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姐……”我以为她还在生气,她望向我时恢复了些许笑容,“小叶子,秦堂那边若是要找你麻烦,你就把我推出来,让天剑宗只管来找我就是。” 说完,她朝我摆了摆手,转身就传送走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到枯叶身边,发现他已经从地板被砸出来坑洞里爬了出来,坐在一旁打坐调息起来,但是双眼通红,还淌出血泪,仿佛受了很重的伤。 “你中毒了?”我无意间用灵力探查到了他的伤势,除了双眼中毒之外,还有几处内伤。 从我到他身边时,他应该已经知道,一开口语气便是不屑,“那个畜生比我伤得更重,居然用淬毒的暗器,这种腌臜手段,真是无耻!” 我翻找出一些解毒跟疗伤的丹药,塞到他怀里就打算离开,却被他喊住。 “哎!你就这么放任伤者独自在此?” “我不是要丢下你不管,只是暂时离开一下……”我没有过多解释。 纸人那边正被天剑宗的弟子团团围住,要不是有个剑修是在秦穆跟前跟我见过面的,他们估计就直接打算动手了。我操纵着纸人向他们解释,剑尊受伤的原因并不是我,可其他人并不买账。 之前被师姐掀翻打飞的那几人,有醒转过来的指着我就骂,“她跟攻击剑尊的妖女是一伙的!你们别上当了!” 我只好赶紧先收回纸人,这种时候还不能跟天剑宗起正面冲突。 “你这些破药根本没用!拿回去!”枯叶没有动,但我放到他怀里的那些药盒都被无形的力量扔了出来。 我把药盒捡了回来,“你别生气嘛,那我现在带你回玉清宗,请我师叔替你看看伤势如何?” “哼!”他的反应冷淡。 “我师叔的医术很好的,我会请他给你用最好的伤药。”我耐着性子说道,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又补充道,“还请大师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以感谢你几次相救的恩情。” 其实我也有私心,天剑宗的剑修兴许还会来找我麻烦,要是有枯叶做挡箭牌能好办一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对于我的提议,枯叶似乎并不以为意。 我心虚地想,他难道是修炼了什么听人心声的功法吗? “这点小伎俩就想讨好老子,是没用的……”他刚想笑几声,就猛地咳了起来,勉强忍耐还是噗出一口血来。 我蹲下身,想渡些灵力给他稳住伤势,却被他一把推开,“杯水车薪,省省力气吧!” 要是以前,我肯定转头就真的走了,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会喜欢,但现在我确实没办法一走了之。 第97章 青龙峰上 我一口气分出四个纸人傀儡,其中两个一左一右扶着枯叶大师的胳膊直接将他架了起来。 他虽是皱着眉头,但也没有反抗,否则单凭我纸人的力量也拿他没办法。 “冒犯了,待我准备传送阵法。”我一边再派出一个纸人去把昏迷的厉行风给运了过来,一边开始在附近寻了处平整的地方开始画阵。 同时再分了一个纸人专门找秦穆简短解释了一下,并告知了自己的去向。 秦穆从我这儿得知剑尊受伤的消息,也没多问,道过谢就去寻人了。 各处纸人返回时,我这边也准备妥当了。 传送阵的目的地定在了玉清山。这个距离,以前我是不敢想的,但现在好歹也是合体期的大修士了,再加四个纸人刚好足够人手维持一个大型的传送阵,稳定输出,眨眼功夫就回到了玉清宗。 回山门之后,我带着人直奔医庐,结果只看到一个扫洒杂役,“周师叔呢?其他人呢?” “周长老他们都去了青龙峰,小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像挺紧急的。” 青龙峰?不会这么巧吧。 我正打算用传音符问问师尊,就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好些人一下子都涌进了医庐里,跟他们一起进来的几人都是周师叔门下弟子。一时间医庐里乱哄哄的,有人安排伤者,有人去准备药材。 我看到一个眼熟的师弟,迎了上去,“邱师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受伤了?” “沈师姐?刚从外面回来的吧,青龙峰上出事了!他们这些是巡山弟子,只是刚好经过青龙峰附近而受到波及,所幸都是轻伤,性命无忧。不过听说宗主与宁师兄情况稍微严重一些,我师尊与其他长老,包括明师伯现下都还在青龙峰上……处理着呢。”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青龙峰上闹出的动静不宜多说,我也就没再多问了,而是直接转了话题。 “这次我与厉师弟下山也遇到些麻烦,随我们一起回来的那位是沙毗门的枯叶大师,他的情况稍微严重一些,需要请周师叔帮忙看看,你能分些人手先照看他们一下吗?” “当然,交给我吧。” “多谢了。”说完,我就起身御剑飞往青龙峰的方向,想去看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我的纸人傀儡还留了两个在医庐,以照看这边的伤者。目前,厉行风还昏迷着,枯叶端坐在一边,被毒伤的眼睛不时还在淌血。他察觉到我本体离开之后,蹙眉冷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脾气好像比以前稍微好一点,虽然还是臭脾气,但至少不用禁制也不会张口就骂人了。我借纸人之口向其解释,“听说宗门内有麻烦,所以我才去看一眼,并不是故意诚心把大师扔在医庐不管了。” “我也没说什么,你之前在我面前可没这么战战兢兢的!”他态度反倒越发不满。 这时,邱师弟与另外一个弟子提着医箱过来了,我的纸人便向他们简单描述了一下俩人受伤的情况,从旁协助他们初步检查伤势。 而本体这边已经到了青龙峰外,看到几个与我同辈的弟子守在山路上。 “沈师姐!你回来了!厉师弟呢?” “滦州城那边出了点乱子,他受了些伤,如今在医庐中。我听说宗主师伯这边也出了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干脆让路,让我自己上去看看。 我来到峰顶宗主住所外,就感受到强烈的灵力波动,还没走进便看到周师叔在院中正替躺在地板上的宁沉治疗,而正屋大厅之中师尊以及其他两位长老,合三人之力正在用归元阵法替阵中的宗主治疗。 归元阵的疗愈作用仅针对元神受到严重伤害的情况,看来这次的情况确实很严重。 再往前两步时,师尊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星叶,莫要靠近了,此地已被魔气沾染,你在院外等着。】 经过师尊提醒,我才注意到屋内确实有魔气残留的痕迹,再看院中受伤的宁沉,身上的瘢痕也确实像是被魔焰灼烧过的痕迹。 一直专心治疗的周师叔也发现了我,捏着袖子抹了抹脸颊上的汗珠,再一抬手就将宁沉直接运了出来。 “星叶丫头!接着你宁师兄!” 我连忙上前把宁沉接了下来,又听周师叔继续吩咐道,“你带他去泡一个时辰的寒泉,然后就送他回珠影峰。我要回医庐去配药了,忙不过来,忙不过来啊!” 赶紧分出纸人傀儡,将宁沉还了手,往后山方向去了,然后我自己跟上周师叔,“医庐那边我送去了两个伤员,还得您抽空给看看呢。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您尽管吩咐。” 他扫了一眼稳稳御剑离开的傀儡,“行吧,你这丫头现在把傀儡术用得越来越精了,那就去给我打打下手,捡药炼药你应该没问题吧。” 我点头应承着,然后传音向师尊知会了一声便陪周师叔回了医庐。 一口气又分出了八个纸人傀儡,四处帮忙,再加上我自己,渐渐等活儿少了,伤者的情况都稳定了才把纸人收了回来。 而枯叶这边,周师叔说他的内外伤倒是好治,只是所中的毒实在很蹊跷,连他也看不出来是何种毒药。 我凑到边上听他分析着,“看他双目紫红,不断渗血,但身上其余器官并不受影响,一般毒物见血之后,攻击范围也会随之扩散,但此毒似乎可受灵力控制,只停留在双目位置……若再拖几个时辰……” “他会不会就瞎了?”另外一边的药童小声问道。 枯叶眉头一皱,嘴唇蠕动,似要发作,我赶紧插嘴道,“师叔,要不然传信给夏阁主,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你这丫头!知道你们跟飞星阁交情匪浅,也不能这么丧你师叔的志气吧。此毒解法,我倒也有一个!” “什么解法?不管需要什么名贵药材,都不是问题,灵石管够!”我总算能大方一回了。 周师叔微微笑着望着我,“那倒不用花灵石了,不就是你咯!” “啊?”我没反应过来。 然后我就被周师叔放了半碗血,用以制作解毒药剂。 五仙令成了本命法宝之后,不仅保留了五仙令百毒不侵的特质,连我的血也带了解毒功效,这一点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半碗血而已,我也不至于舍不得。 等我端着一碗略带腥味的解药汤药,送到枯叶面前时,他立刻就闻出来了,“这解药为何一股血腥味?” “不会害你的,你喝了就是了。”我催促道。 “你不知道我是佛修吗?若是为替我解毒而犯杀孽,那我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我惊讶地望着眼前人,以前只见过寥寥几面时因为他总是满口胡言乱语,骂人骂得很凶,我甚至还暗地腹诽他还不如一个心魔像佛修呢,但经过滦州城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我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他唇边,“放心,此药并非杀生而制,你闻到的血腥味,是里面有我的血。只因我用五仙令做了本命法宝,所以我的血有解毒功效。快喝吧,趁热,凉了就更难入口了。” 听到这般解释,他才肯张口喝药。 一碗药喂完之后,我抬手用了一道清洁术打到他脸上,帮他把血泪跟沾染药渍的唇角都擦干净了。 顿时,他像被无形的手掌在脸上乱揉了一把,不满地皱起眉头,“就不能拿帕子来替我擦洗吗?刚想夸你这丫头并非一无是处,就这般粗鲁!” “我们法修从来不带帕子在身上。”我理直气壮地解释着,“对了,大师若没有替换的衣裳,我可以替你置办一身玉清宗弟子袍先将就一下。” “不必了!”他黑着脸不再搭理我。 我笑着走开了。原先我还担心他会因为双修的事情来纠缠于我,既然他早就知道那天不是我,而我也在他面前算是彻底撇清了跟心魔之间的联系,他待我的态度虽不太客气,但至少不像之前那种故意腻腻歪歪的,就挺好了。 厉行风这边,周师叔替他做过检查,虽是有重伤后恢复的痕迹,但身体并无大碍,多养几日就会养回来了,还怕他留在医庐占地方就让人送回珠影峰去了。 宁沉那边,纸人看着时辰差不多到了提醒我,换了本体过去把人从寒泉里捞出来,运回珠影峰。 姜慧看到我送宁沉回来的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春生也在她这儿。 她们俩都被青龙峰上的变故吓到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跟我讲述当时的情形。 加上我自己看到的结果,大概拼凑出来了整个事件,宗主早就被魔气侵体,自觉有异,但是却不肯对外透明,大概一直寻找自救的方法,却出了什么岔子。而这件事,宁沉一直都知道,他却被入魔之后的宗主所伤。 最后,入魔的宗主是被我师尊跟其他长老一起制住,宁沉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青龙峰上闹出动静不小,但除了相邻的几峰之外,对其他人都是保密的,毕竟事关玉清宗的宗主声誉,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第98章 伺候伤员 一般修士入魔之后,要么直接堕落为魔修,要么就是经脉逆转直接爆体而亡。 刚才在青龙峰上看到宗主的情况,似乎魔气已被驱散得差不多了,损伤肯定是有的,否则我师尊也不会联合其他两位长老用归元阵替他治疗了。 我不禁想起滦州城时师姐入魔的情况,又似乎不同,师姐的身体本来就属于魔修,回忆起她双瞳变色,几乎是换了一个人的模样,我都有些不寒而栗。 这件事还是找机会跟师姐好好聊聊,万一这种情况再出现,又该如何处理…… “沈师姐……”眼前的姜慧在与我说话,而留在医庐的纸人傀儡也被同门拉着说话。我分神同时处理两边的事情,还是有些吃力了。 “宁师兄这边,一会儿医庐会派人送药过来,辛苦你多看着点。” “不辛苦,师姐放心吧,大师兄就交给我来照顾!”姜慧拍着胸脯,把任务接了下来。 而医庐这边,枯叶大师也需要安置,周师叔建议我把人送到宗门专门待客的逍遥峰去,那里的厢房修得稍微气派一点,相当于玉清宗的门面。 我同意了,便借纸人之手把人给送了过去。 安排枯叶住下之后,我正欲收回纸人傀儡,却被他一把拉住,“我双眼还未好,你连个假身都不舍得留下来?什么救命之恩,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大师不要误会,不是我不想留下来照看你,只是我这傀儡术维持起来消耗极大,不像那种炼器傀儡……” “那你本人过来吧。” “呃……好,那还请大师稍候一会儿,我处理好徒弟的事情就过来。” 果然,这家伙还是很难相处。 另一边,我已将春生送回听云峰,收回各处的纸人之后,我额上已经浮出一层薄汗。这还是头一回分神维持好几个纸人这么久。 若无需分神加持,像照顾药田的那种,同时放出来几千几万个毫无灵魂只会重复简单命令的纸人也不过是消耗些灵力的事情,但分神加持相当于是我自己的分身,每一个傀儡能有我本体的五成功力,缺点就是傀儡被毁时,反噬回向自身。 随着我的修为境界提升,多加练习便能提升我分神维持的时间,将来将傀儡术运用到实战中,也不失为一种绝技。 不过我还是会羡慕枯叶会用的那种炼器傀儡,由器物炼制而成,更加结实耐用,消耗也更少一些。 春生在一旁看着飞回我掌中的纸人,也露出了羡慕的眼光,“徒儿何时能有师父的这般修为啊?” “放心,以你的资质,赶上我并不难,好好用心修炼就是了。这回等师尊空闲了,我们就准备正式的拜师礼吧。” 她听到这话,激动地抓起我的手,“当真?师父已达合体境了?太好了!那徒儿以后是不是可以搬到小玉峰,陪师父一起住了?” 我点了点头,笑道,“若你想跟着师尊多学一段日子也行。” “我不是说跟着师爷不好,但我还是想跟着师父一起!”春生因为过于兴奋,脸颊都变得红润起来。 “好,等这次事件解决了……”说不定过几天,天剑宗的人就会找上门来。 还没从听云峰离开,我的传音法宝就亮起光芒。 是蒙江找我。 “滦州城被魔修袭击,你刚从滦州城回来,没事吧?” 他消息倒是灵通。 “不仅没事,而且修为大涨。”我苦笑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着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对了,蒙江,我有事要请教你……” “嗯,你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与沈墨图……呃,就是白泽,已是成功结契了,但在滦州城我们都被困时,他为了帮我脱困,自毁肉身,神魂回到了我的识海灵台。多亏他,我才没有中咒,当时他说睡一觉就好了,可是之后我就几乎感应不到他了。” 我说着说着,看见蒙江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下子也有些慌了,缓缓问道,“这种情况,还有救吗?” 在那些记录灵宠妖兽的书册里我都找不到相应的记载,可能从来没有一个主人会让自己珍贵的契宠自毁肉身吧。 “虽然白泽已经脱离了妖兽的范畴,但跟我们妖族仍是同源,你想要帮他恢复的话,恐怕需要亲自来一趟千叶谷。” “千叶谷啊……”我有些犯难了,虽然我很想救回沈墨图,但眼下我还没办法离开玉清宗。 “是不是宗门还有事,走不开?”蒙江看出我为难之处。 我点了点头,“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去拜访。” “我会替你先向王上打声招呼,到时候你准备好了记得通知我,我来接你。”他微微笑着。 “拜见你们王上,我该准备些什么礼物好呢?”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回想起在九婴谷时远远瞥见过妖王一眼,那种实力悬殊的威压感至今记忆尤深。 “傻丫头,你人来就好,无需准备礼物。”他笑意更甚。 我却开始纠结起来,这次是我有求于人,而且对方还是身份贵重的妖族首领,真的空手上门才叫失礼呢。蒙江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还在跟我开着玩笑,还是这么不正经。算了,到时候我再问问别人。 “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你,麻烦你了。”我打算结束通话。 “哎,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再这么客气的话,我可不理你了。”他嗔怪道。 “呃……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到时候再联系,不麻烦你,也不谢谢你!”说完,我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他在另一边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嘛。” 我按掉了法宝开关,似乎在那一瞬间他还说了句什么,只是我没有听清楚,灵光已经消失了。看他那时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大概是期待见面之类的。 回到逍遥峰上,枯叶被安排在最大的那间客房内,依旧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打坐姿势。 我走到他身旁,观察了一会儿。他似乎很专注地在调息,沉浸于内观之中对外界毫无反应,甚至我故意俯身贴近他的脸仔细打量他,他都一动不动的。 到了他这种修为,就算是受伤,也习惯于自己的调理法子,说什么要留个人在身边照顾就是虚的。若不是他需要解毒,可能连药都不用吃。 白布遮住了他的双目,这样安静的时刻只盯着他的脸看,似乎与那个心魔印象重合了。不免让我好奇,是什么样的执念,会导致一个完整的意识分裂成截然相反的两个? “看够了吗?”他突然张口说话。 吓了我一大跳,自认为已经是屏气凝神,毫无声息地靠近他了。而他双目暂时失明都能准确判断出我现在是在看他,真是厉害。 “我只是……想……看看大师眼睛是否有好一点……”窘迫之余,心虚地编了真假掺半的话应付着。 他低头自己拆下了脸上的白布条,复抬头对着我的方向,“应是有效的,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 “啊?你怎么自己给拆了!”我已经能想象周师叔看到这一幕时会说些什么了,明明还特地给他调配了外敷的药,“还是绑回去吧,这段时日你的眼睛都不能见光的。” “不是你说要看的吗?”他把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 真是无语啊,我上前帮他重新系好脸上的布条,连连道歉,“是,是我不好。” 快速将布条在他脑后系结,不可避免身体与他靠得近了一些,便听见他轻声叹了句,“还是之前牙尖嘴利的时候好玩。” “啊?”我松开手,重新与他拉开些距离。 “现在这个蠢样子,老子都不舍得骂你了。” “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且他话里有话的样子,像是在等我追问什么,可我没有半点兴趣。唉,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快点恢复,然后快点把他送走。 我突然灵光一闪,立刻分出一个纸人傀儡,又回了医庐,向周师叔细细请教了枯叶眼睛的治疗方案,做了笔记。得到周师叔允准,之后替枯叶用药的事情都交给我。 逍遥峰这边,我用了一个挪移法阵,把枯叶所在的整座屋宇从地面上切割了下来,连人带屋一起搬进了黄龙秘境里。 选的地点是在澜溪区域,靠近瀑布的一片空地。 这一带几乎不会出现妖兽,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一般。 枯叶从屋里走了出来,左右转着脑袋,似乎用灵力在探查周围。 我迎了上去,“此地是一处秘境,灵气也要更加充沛一些,我想着你在这里养伤的话,恢复得会更快一些。没有跟大师商量,就带你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说介意,你现在会送我出去吗?” “不会。” 他轻哼了一声,脸上表情却不像是生气。 片刻之后,他才发问,“此处是何秘境?地幅如此辽阔,应该不是你们宗门秘境。” 我并没有想暴露黄龙秘境的秘密,可谁想他居然这么聪明。于是我拉着他的袖子,半拽半拖地把他带回屋里,“这些问题你就不要琢磨了,好好养伤,等你眼睛好了我就送你离开。” “你这是要软禁我?”他勾起唇角,反问道。 第99章 秘境疗伤 我干笑着扶住他的胳膊,引他坐下,“这话说得……我怎么敢呢,就是请大师在这里住几天,养伤也方便一点,而且这里也不会有别人来打扰……” “这**还不是软禁?”他直接爆出了脏话。 我小心翼翼查看他的表情,好像又不是在生气。 “沈师姐?这……这是怎么回事?”逍遥峰上有同门过来送东西,看到好好的连排屋宇缺了一块,便向我留在原地的纸人傀儡询问。 “呃,枯叶大师不太喜欢逍遥峰的气候,我便给他挪了一处地方,这里的损毁我自会去向长老请罪,做赔偿。”还是我灵机一动,把锅甩给枯叶,借纸人之口将师弟打发走了。 神识回到秘境中这边,继续安抚枯叶,“大师是不喜欢这里?还是想去别处?” “算了,哪儿都一样。”结果他不再抱怨,反倒让我有些无措,好像做了什么坏事。 为了补偿,我特意去附近林子里采了一些菌菇,熬煮了一锅鲜美的菌子汤。 “没有荤腥,放心,都是素的。”我盛了一碗送到他面前。 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点信心的,但他只是闻了一下,并没有伸手接。 我迟疑着,难道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老子眼睛看不见,你不会是让我自己吃吧?” 我哭笑不得,只好坐到他旁边,一勺一勺地喂了过去,所幸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对比之下照顾伤者也并不难。 半碗菌子汤喂下去之后,我眼见着枯叶脸上开始生出一些红疹,他不耐烦地用手挠了几下,手背上也星星点点地出现同样的红疹。 吓得我赶紧把正要送出去的勺子缩回来,实在不解,这些菌菇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不可能有毒啊。 “怎么了?没了?”枯叶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还咂了咂唇。 我把碗放到边上,小心问道,“大师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就是突然有些痒……哦!你给我下毒?” “我没有!天地良心!”我急得要跳起来了,“这些……明明没有毒……”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笑得很大声,笑过之后才解释,“知道你没有下毒,故意吓唬吓唬你。万物相生相克,可能有些美味就是入不了我口,你不必紧张。” 虽然他的样子不太要紧,总之是我好心办了坏事,便按照药方先去给他配药了。 等他服药之后,脸上身上的红疹也跟着褪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不是他主动要求,除了换药送药之外我都不会靠近他。 我们各自打坐观想,互不打扰的时间一久,仿佛都有了默契,只是我发现他变得有些太安静了。 起初我以为是药没起什么效果,他心情不好。 留在外面的纸人傀儡刚代我向门派交了一枚灵晶的罚款,肉疼之余又去医庐跟周师叔再次确认过药方,没有问题,按道理也该起效果了,不说痊愈,至少能看见点影子才对。 秘境中,我小心解开蒙在他脸上的布条,“眼睛能睁开吗?” 他试着睁了一条缝,便立马紧紧闭上,像是受到了光线刺激,难受得紧。 “怎么会这样?药方没有问题……难道是我调配时出了问题?莫不然还是请师叔再看看……”我喃喃道。 “倒也不必,应是有好转的,只是受不得强光而已。这劳什子就不必再绑了,兴许再过几日便能看见了。”他准确捉住我还握在手里的布条,往后一扔,像是要扔出窗外似的,但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是直接消失了。 “那你的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吧?灵力也没什么影响了?”我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着他,要不是对方修为比我高,我早就放出灵力去试探了。 他手掌抚着胸口,眉头微蹙,“运功时还会有所阻滞。” 我当时中毒也养了好几月,他的情况没我严重,再等几天应该就好了吧。 “药你就不必再准备了,我师门自有疗愈功法。” “但是你的眼睛还没有痊愈,说不定是余毒未清!药不能停啊!” “毒已经解了,只是些许损伤,调理几日便可恢复。” “原来如此。”既然他们佛修有自己的疗愈功法,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那大师打算几时离开呢?” 他有些不满,“还未痊愈你就要赶我走?”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问问你接下来的打算,毕竟心魔不是逃走了嘛,你应该也很着急想要找到他吧。” 一提到心魔,他脸色更黑了,腾地一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你就更该尽心服侍!助我早些恢复!” 要不是我反应迅速,赶紧后退了两步,差点就被他撞到,可当听清他说的话时,我立马就来了火气,“你明明已经知道当初与你双修的人不是我!为何还要揪住不放呢?反正我……我是不会跟你双修的。” 最后那句说得没什么底气,我的脸已经发烫,声音也小了许多。 “你瞎想什么?我只想让你带我去灵气更充盈的地方……”他垂首像是故意凑到我跟前,低声解释着。 我已经羞得恨不得挖个洞自己钻进去算了,怎么回事,只是听到服侍跟助其修复这样的字眼,脑子里就自己联想到之前从师姐那里听过的对话,明明都是他说过的。 我捧住自己的脸颊,给自己用了一道清心咒,才勉强让情绪稳定了一些。 “好,我们这就出发!”只好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牵住他的袖子往外走去。 “最好选一处火属性的环境,利于我修行。”枯叶补充道。 “火属性的话,沙海不就正合适吗?烈日当空,阳火正旺。”我小声嘀咕着,决定好了之后,就开启了传送。 眨眼之间,我们已经来到了沙海,瞬间温度提升了好几倍。 “枯叶大师,好奇问一句,难道你的天赋是土灵根?” “嗯。”他大方承认了。 其实我压根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快,像这种非同门非亲信不会告知的个人信息,我问出口时已算是失礼,唉,改不掉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毛病。 “这一片地带都是沙漠,还可能会碰上一些高阶的妖兽,不如我带你寻一处清净一些的地方?”我想的是沙漠绿洲中的古城遗迹。 “此地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能猜到这是哪儿了。”枯叶的发言让我有些心虚,不过他又不打算深究,“那你带路吧。” 我气势满满地带了半天路,发现自己把人又引进了迷踪阵里,还运气特别不好地遇到了一条沙蛇。 “小心!”我一手拔出法剑,一手揽住枯叶的腰,将他带离地面。 我们原先站的位置,就被沙蛇拱出一块流沙陷阱。 虽然在迷踪阵里使用招式灵力消耗会加倍,但这种时候我总不至于把希望都放在一个瞎了眼的伤员身上吧。 今日的我已不是昨日听见沙蛇名号就腿软的我! 左右环视了一圈,我抱起枯叶飞至不远处的一个两三丈高的土台上,将他放下之后才去吸引沙蛇的注意力,把战场拉远了一些。 分出三个纸人傀儡与我一起合作了锁妖阵法将沙蛇巨大的身躯困在沙土之下,需速战速决,我将镇妖符箓加持在剑刃上,变幻剑招向沙蛇要害刺去。 只是没想到蛇鳞坚硬如铁,兵刃都撞出了火花,就是伤不了它分毫,反而激怒了它。蛇头扭动,扛着阵法的约束力,朝我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那尖利的长牙,还有吐出来不断颤动的蛇信子,仿佛唤醒了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而我的阵法也在其极力挣扎之下出现了破绽,地面轰隆震动,让我的心跳也不断加速。 我跟自己说,我已经不害怕蛇了,这只是七级妖兽,堂堂合体期修士随便几招就能把它拿下了。 地面震动得更加厉害,我需要用灵力让自己身体稳定。 不对,是沙蛇要下潜,它准备逃走了! 我飞到更高处,果然它后半截身子都藏进了沙土之下,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虚张声势。 重新布阵!在实战中我还没有试过这样调用傀儡,分神运功,再次压制沙蛇,临空画符先削弱它的妖力。一道一道金光落到了沙蛇身上,它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如钢鞭一般的蛇尾扫中其中一个傀儡。 那一击直接把纸人打散了,眼睛明明看到攻击方向,电光火石之间没来得及改变策略,才生吃了招式。纸人的防御力根本接受不住这般冲击,溃散之后伤害反噬。 不过畜生就是畜生,它无法分辨傀儡与活人的区别,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打算调转方向逃离战场,却不知将后背留给最危险的对手,是大忌。 “神谕清尊,五雷敕令,以吾指引,诛邪镇妖!”我与剩下的纸人,异口同声吟唱法诀,引来了五雷天火,直接贯穿了沙蛇的身躯,把它藏入地下的半截身子都给炸了出来。 轰隆隆的雷声与地面震裂的轰鸣声交织,片刻功夫之后,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烤肉香。趁熟,我直接收进了袋子里,留给沈墨图当零嘴最合适不过。 我飞回先前的土台上,对枯叶说道,“处理好了,我们走吧。” 他十分自然地朝着我的方向张开了手臂。 第100章 只是误会 看到他这动作,我才反应过来,之前在地面上自己好像抱得太随意了似的。 眼下危机已除,没必要再去搂别人的腰,就算现在我一脚把他踹下去,他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我犹豫的这片刻,只见枯叶上前一步,主动搂起我的腰,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我一跃而下。 “往这个方向三里之后便可出迷踪阵。”话音落时,他已经松开了手。 “我……我当然知道怎么出迷踪阵!”开玩笑,以阵法闻名于修仙界的玉清宗,师门名声绝不能损在我手里! 两个时辰之后,枯叶提醒道,“你方向反了。” 区区迷踪阵而已,我就不信邪! 又过了两个时辰,我看见了之前诛杀沙蛇留下的痕迹,以及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土台。 “怎么不提醒我?”我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 “怪了,是谁说的知道怎么出迷踪阵,原来还得要人提醒啊?”他闭着眼微微笑着的模样,更加气人。 我扬手在他脸前做了一个扇巴掌的手势,又曲起两根手指做出剜眼珠的手势,还不解气两只手一起凑到他脸颊边做出黑虎掏心的手势。 重复这些动作明明都精准悬停在离他一寸之外的地方,却突然被他反击,猛地捉住了我的一对手腕,将两只手臂都提了起来。 “你做什么?想偷袭我?” “当然不是!千万别误会!我……是怕你太热,给你扇风呢……”我编着瞎话,“好痛,可以松手了吗?” 整个人都快被他提得离开了地面,听到我假装喊痛,才放我下来。 说起来,入沙海这么久,我都有些渴了,他仿佛感受不到炎热跟暴晒似的。 从乾坤袋里拿出装了灵泉的水囊,我有些讨好地送到他手边,“要不要喝点水?” 他用手背推回,“不用……”说着却忽然一把从我手里把水囊又夺了过去。 “啊?”这人怎么回事,抽什么疯? “你终于露馅了!”他睁开双眼瞪向我,单手举着那只水囊质问道,“这分明是他的水囊,还不承认吗?” “什么?”我很费解,只是好心问他要不要喝水而已,不喝就还给我啊。而且他现在双眼看上去一点损伤都没有,分明就已经痊愈了,为何要骗我?我才想要质问他呢! “不肯说?”他用力将手中的水囊往地上一掼,砰的一声直接炸开了,灵泉漏进沙土之中霎时间全都没了,我还在可惜那一大袋的灵泉,就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拎了起来。 “你……”我顿时一口气提不起来,说话都费劲,想要掰开他的手指,根本掰不动。 他甚至用了灵力在压制我。 一时之间,我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真正的枯叶大师,还是心魔。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眼前出现了白光,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溃散,只听见一个声音在问,“你与龙姬是何关系?” “不认识……我不认识什么龙姬……” “滦州城救你的女子,你与她什么关系?” “师姐,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你与魔神是何关系?” “没有关系,魔神只是上古传说,没有魔神……” “你与心魔是何关系?” “心魔?他……他是我的敌人,玉清宗弟子历来与魔族不共戴天……”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短短一瞬,我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脖子,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吞了刀片似的。 方才那一瞬间的意识有些混乱,我好像是被人攻击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侧头望着枯叶的双脚,有一段记忆缺失,肯定是跟他有关,但又没有证据,特别窝火。 “你很古怪。”他俯身蹲下,与我四目相对,“却也很有趣,刚才的事是我鲁莽了,向你赔罪。” 他伸手打算扶我,我用力推开他,结果他毫无防备地摔倒在沙里,也不生气还在笑着。 我抬脚踢起沙尘,扬了他一头一脸的细沙。 他噗噗往外吐了好几口,才道,“你再这样我还手了!” “来啊!谁怕谁!”我往后跃出丈余远,甚至拔出了法剑,脑子虽然还没理顺情况,但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将其视为对手。 忽然大地震动,真正的危险气息传来,我回头望去,地平线上扬起滚滚沙暴,预示着有大家伙朝这边来了。 “先离开这儿,一会儿再继续吵。”枯叶冲了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举起来的剑也按了回去。 我们一口气到了绿洲的湖边,确切地说我是被他强行带过来的。 将我放下之后,他蹲在湖边掬水洗脸。 片刻,他湿漉漉地抬起头,朝我笑道,“还以为你会在我背后踹我一脚。” “现在也不迟!”是他自己提醒我的,我一脚踹向其胸前,用了最大的力气。 枯叶没有抵抗,似乎是故意要受我这一脚,身体后倾往湖里倒去,但他却捉住我的脚踝,把我也一起扯进水里。 上一次来这里时,我就知道这湖不简单,深不见底。 被枯叶抓着跌进水里之后,我急忙给自己贴了一张避水符。 刚贴上就被一只手给我撕了,眼看自己的灵符在别人手里化作灰烬,我气得瞪大了眼。 修为比我高就能这么欺负人了?但余光望向枯叶衣袍之下露出来的鱼尾时,火气瞬间就消了一半。 美妙绝伦的景象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我抬起目光望见枯叶的脸时,发现并无鲛人的特征,甚至连鳞片都看不到,仍然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光头。 对了,上回我在湖水中看到枯叶心魔的身体只是人形,所以鲛人并不是遇水被动变化。细想也是,未修行的鲛人一族本生活在深海之中,这淡水湖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 枯叶心魔变化成本体时,也是在荒海里,不仅生出鱼尾,还会长出银白色的头发,脸颊上鱼鳞,皮肤也会变颜色…… 所以现在枯叶是故意变出鱼尾给我看的?他什么意思? 我懒得琢磨,开始往水面上游。 划了两下水就被枯叶重新拽了回来,正在我瞪着他,用眼神质问他到底想干嘛的时候,他突然摊开手掌,向我展示一颗闪着红光的内丹,仔细看时还能看见里面透着灵纹。 只有千年以上的大妖才能在内丹上凝结出灵纹,我再多看了一眼,好家伙,居然是虬龙内丹。 给我看这个干嘛? 他猛地抬手,直接把内丹塞我嘴里。 “含着,可以在水下呼吸。小心别吞了,你受不住的。” 他的手掌捂在我嘴上不让我把内丹吐出来。 同时,因为内丹入口之后,我确实能感受到身体灵脉开始与周身水域契合,无需闭气也能感觉到舒畅。 见我没有再反抗,他才松开不再捂嘴,却换成捉住我的手,带着我往深处游去。 我忍不住偷偷瞥向他游动的鱼尾,在心里默默赞叹那大尾巴真好看,一时大意竟然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他要带我往哪儿游啊。 下一瞬,我只觉得眼前光线变化,身体猛地一沉,像是触到了地面的感觉。 再抬头时,我发现自己正跪在一处大厅正中央,堂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对我怒目而视,而女的则是在一旁拭泪叹气。 “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宁死也不嫁?”男的发话了。 “我不嫁!”身体似乎是自己做出了反应,接着我仿佛在顷刻之间便了解到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原有一个心上人,但因为对方家世不够显赫,所以父母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反而要将我嫁给另外一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 所以我忤逆父母,宁死不从。 “不嫁也得嫁!你要死就去死,就算是具尸首,也得抬进马家去!”说话的人应该就是我父亲了。 死?我自然是不会死的,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周围的丫鬟哭哭啼啼地劝我一定要想开时,我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先把自己喂饱了,才有力气做正事。 什么正事?自然是找机会逃跑啊!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打不过就跑,逃跑并不可耻。但说话的人是谁,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当天夜里,因为吃得太饱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胃里胀得难受,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滋味了。听见窗户外叩叩的敲击声,我立刻就从床榻上弹了起来,推开窗户,让外面的人翻进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压低了声音问对方,反被他捉住了双手。 “翻院墙。”他捉住我的手,拉着绕到他的腰间,才将我整个人都搂进怀中。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衣服带着些夜露,微潮湿冷,一时也分不清是我被冻得发抖,还是他在微微打颤。 “你当真愿意跟我走?”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那不然呢?”我觉得自己有些叛逆,似乎不该这么回答,偏偏嘴巴就是自己有想法,“反正这家我也待不下去了,他们宁愿把一具尸体抬进马家,也不愿要一个活的女儿。” “我要你活着,为我活着。”他低头凑了过来。 我身体先于脑子反应,立马趔开了,“你干嘛?” “我……我想亲亲你。” “好恶心,不要!” 第101章 枯叶的打算 “小姐?你醒来了?”丫鬟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没有,我说梦话呢,你赶紧回去睡吧。”我立马回道。 对方哦了一声,窸窸窣窣一阵没了声音。 眼前的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们今夜就走吧。” “好。”我点头。 翻窗爬墙这种事,应该是很简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体重得好像完全动不了。心上人变成了墙上人,努力向我伸出手掌,“来,抓着我的手!” 夜雨又细又密,我们俩的手掌都变得无比湿滑,试了好几次,差点把他从墙头拽了下来,我都没能爬得上去。 不对,定是哪里不对,我怎么可能弱成这样? “有贼人!快来抓贼啊!”忽然传来仆役的惊呼声。 我暗叫不好,招呼他先下来。 我们俩又回到我屋里,丫鬟听到动静也醒来了,“小姐!他……” “嘘!你别吵!”我翻箱倒柜只找到一把剪刀,这屋里居然没有其他利器,很不合理,算了,剪刀就剪刀吧。 我把剪刀塞到他手中,“此刻你就是贼人,拿好剪刀!” 然后我捉住他的手腕把自己勒住,扶着剪刀尖抵到自己的脖颈处,刺到脖颈时扎得有些疼,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他慌忙想要抽出来,被我牢牢握住他的手,“莫慌!你稳住,我就不会有事。” 远处一队举着火把的护院,还有一些仆役壮丁全都冲到我这院子里来了。 “你们快退出去!都**想我死吗?没看到我被挟持了吗?”我尖着嗓子,居然还骂出了脏话。 这一幕,似乎把外面那些提着刀斧棍棒的人都惊到了。 我又握了握他的手,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音量嘱咐道,“别抖啊,我可不想脖子上真的多一个窟窿。” “不想你们家小姐有事,就扔掉手里的东西,退到三丈之外!”他高声对那些人喊道。 “啊!我流血了!我要是有事,你们在场的全都是凶手!”我继续煽风点火。 “我的儿啊!”是母亲的哭声。 “没用的东西,都先退下!”是父亲的怒骂。 我们俩退到正院门口,我低声让他提要求,让我家人准备双驾马车。 在他们准备好马车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被押着送上马车,当马车驶动时其中一匹的套绳早被剪断,我们俩坐上这一匹之后,便与马车分离,加速而去。 风雨扑面而来,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自由的滋味真不错。 再睁开眼时,我的人已经在绿洲中的古城遗迹里了,而身边站着的正是与我一同进入境中境的枯叶。最离谱的是我们俩仍保持着在马背上的姿势,我被他环抱在怀中。 “咦——”我发出嫌恶的声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接着又呕了一声,才把嘴里一直含着的内丹给吐了出来。 “所以你带我游到湖里,只是为了闯境中境?”当时那些模糊的记忆,再回想起来跟眼前的人重叠了印象,只觉得很腻,像是连吃了五大碗不掺任何蔬菜的肥肉。 “你这是什么表情?刚才可是拿到了境中境的修为奖励!双人合作,算是不错的成绩!” 我板着脸,将内丹递还给他,“下次你要玩这种把戏,麻烦提醒说一声。” “好啊,下次什么时候再去玩?”他托着我的手背推了回来,“送给你了。” “不管是境中境,还是这内丹,我都不喜欢,也不需要!” “那为何心魔送你内丹时,你那般欢喜?我送你的更高阶,你却不要?” “你怎么知道?”我愣住了,接着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你对我用了搜魂术?” “对不起,但你之前的行为在我看来,确实很古怪。与魔族之间的联系密切,又无法解释清楚,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他道歉态度倒是挺诚恳的。 我将内丹收了起来,“只是一颗虬龙丹恐怕弥补不了我的损失,那可是搜魂术哎,你是不是把我的记忆都看光了?” “没有,我只看了跟心魔有关的部分。” “是吗?我现在头疼得厉害,说不定是搜魂术的后遗症。”我歪头用手揉着太阳穴。 “再送你两个炼器傀儡,你的头疼会不会好一些?” “会!”我表情转换得有些快了,再想收回笑容,似乎有点假。 趁着他现在对我心怀愧疚,我得寸进尺地追问道,“那你能说说你跟心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他说……说你是半妖,还很厌恶自己的身份……” 他转头就走了,我追了上去,“哎,你去哪儿啊,这个问题是禁忌吗?不能在你面前提吗?那你要跟我说一声啊……” 没想到他只是走到一处凉亭里,回头示意我一起坐下来。 “我母亲是人族,我父亲是鲛人,我是半妖,一开始在陆地上生活过几十年,后来又回海底生活了近百年,再次回到陆地上,遇到了我的师父,拜入沙毗门……”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我不太擅长讲故事,不如你自己看吧。” “啊?”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脖颈,强行将我扯到他跟前。 “你干嘛?”话音刚落,我的神识就被他带着进入了一场幻境之内。 这是由过去记忆所构成的幻境,我与他并立,自由穿梭于过去的幻象之中,看着曾经的他所遭遇的一切。 他出世便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是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但因为半妖的原因,加之一些营养不良,所以他长得很慢,六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孩童模样,而母亲从青年到壮年再到暮年,带着他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搬家。 在那么多年里,他身边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他无法认同自己身份,不能做人也不能做鲛人。 母亲过世之后,他被当做怪物,被人抓住,到处辗转,还被卖给修士,饱受虐待,身体残破却因为鲛人的强大自愈能力不断自我修复。 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他渴望自己没有这种恢复的能力,无法忍受痛苦时宁愿当即就死去。尽管如此,他还是得到了逃跑的机会,所以他想做回鲛人,远离人群。 在深海里,因为他的妖力太弱,没有族群的庇护,一直被其他海妖欺负,过的日子比在岸上时也好不了多少。好不容易结识了一群同样弱小的海妖伙伴,却被魔族屠杀。那一场劫难似乎是因为龙族所致,记忆画面闪得很快,我没看清楚。似乎是枯叶有意如此,不想让我看清,也许是他连回忆都不愿再想起。 我能感应到他些许情绪,压抑的,沉重的,心痛。 后来海里没法待了,他才重新回到岸上,被一个老和尚捡回了沙毗门。 借由他的记忆,我看到沙毗门建在海边,却又是在一片沙漠之中,这种地貌我倒是第一次见。海边不应该都是很湿润经常下雨的吗?怎么会有沙漠地带? 来不及细想了,就看他在沙毗门中的日子过得快多了,修为提升速度也快,似乎渐渐熟悉做一个佛修,在同辈之间越发出众,得到师父的褒奖,找到谈得来的同伴。这段时日,他的快乐我都能清晰感受到。 但后来魔族异动,四处作乱,修仙界正道号召各门派一起对付魔族,沙毗门自然也派出了人手,当时的枯叶表现积极,在追剿魔族时杀了一个女魔修,但由于对方似乎是魔族中重要人物。 这一举动,导致沙毗门成为魔族反扑的首个目标,他们倾其所有不计代价地要毁掉沙毗门,哪怕有其他门派修士赶来支援,还是死了许多人。接下来的记忆就变得十分混乱,枯叶时而在闭关,时而又在剿魔。 我似乎还看到了那场镇魔大战,封印魔尊牺牲的五人之一,便是枯叶的师父。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些。”枯叶带着我离开了他的记忆幻境。 他的挣扎与执念,是从魔族全力攻入沙毗门那一刻开始产生扭曲的。 我忽然明白了,当初他杀的那个女魔修就是堕魔的龙姬,而龙姬与他的前缘是在海底,魔族为了占领海域而清剿所有海妖族时,龙姬曾救了他一命。龙姬虽然堕魔,但并不会滥杀无辜,是因为爱错了人。 当年龙姬所在的族群本是那一片海域之主,因为龙姬爱上魔尊,招来了魔族,也招来了灭族之祸。她以一己之力救下了一些弱小的妖类,却也不曾想过百年之后自己的性命正是丢在当日被救下的鲛人手中。 在枯叶的回忆之中,当年龙姬的形象一直是很模糊的,并不是他不记得了,只是他不愿意回想罢了。搜过我的魂,他也应该知道如今复生的龙姬并不是当初的龙姬。 心魔说过,自己曾思考正邪之分,我猜可能就是因为当初枯叶觉得自己杀了救命恩人,心有愧疚,又因为这件事连累了师门被魔族盯上,死了许多同门,一时间冲击过大,最后整个人就分裂了。 至于为何他的心魔也能有一个完整的肉身,可能跟鲛人强大的自愈能力有关。 毕竟记忆只是一部分外景,他内心的那些挣扎纠结我也看不见,只能自己脑补了。 我忍不住想起当初心魔故意设下陷阱引诱我前去赴约,似乎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他认为的龙姬,因为心魔也知道龙姬对于自己有不一样的意义,甚至也知道复活后的龙姬与我关系匪浅。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枯叶忽然皱起眉头,抬手挡住了我的眼睛。 第102章 和解了 “哪种眼神?”我扒拉开他的手掌。 他别过头,声音有些泄气,“就好像,是在怜悯……” 我仔细想了想,“我并不是在怜悯你,大概只是从你的过往记忆里想到了自己。我能见到的只是你所经历过的点滴,并不能真正体会到你当初的心境,正因我也曾有过类似境遇,便想起那时的痛苦与挣扎,才会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若非要说是怜悯,我应该只是在怜悯那时的自己……” 他回转头望着我,像是对我的答案有些意外。 我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倒是能确定你只是真的脾气差,而不是脑子有病。” 见他眉梢一挑,似乎要说些什么,我又抢白道,“我能理解你被心魔分走了一些东西,会有些不受控制的,但依然还是想要做一个好人。之前你救我又怀疑我、伤我戏耍我……” “那些不是……”他似乎想要辩解,急急打断道。 我伸手阻止他发言,“我也尽心尽力帮你治好了眼伤,总之就算是扯平了,两不相欠!” 他无奈轻笑,重复着我的话,“两不相欠?” 果然人情债就是难还,生怕他还不满意,以后又有借口在我面前以救命恩人自居,我厚着脸皮堆笑道,“大师怎么说也算是与我师尊同辈,难道不能让着小辈一些吗?” “若我偏不让呢?”他捉起我的左手,我极力想要挣脱,挣了几下也没挣开。 “别动!”他猛地提高了声音,握住我的手腕,将衣袖推高了一截。 我的左手臂上深深浅浅几道刀痕,都是之前放血制药时留下的。因为沈墨图的关系,我身体似乎也有了一点点自愈能力,伤口若是割得浅了,血很快就会止住,还得再挨一刀。 为了取血,我每次都是在刀刃上镀一层金系术法,下手也比较狠,几日下来,新旧伤痕还没完全恢复。 枯叶的手掌抚在我的手臂上,我感觉到他在用灵力替我疗愈伤痕,便想把手抽出来。 “不必浪费灵力,本来都已经好了,又不碍事。” “有人看了,会心疼。”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说出这么贴心的话,仔细一想,若是被师尊看到我手臂上这些伤痕,或者师姐,或者春生,他们任意一个都会觉得心疼。 于是我就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灵力。 片刻功夫,手臂上肌肤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来有过刀伤。 “这就是鲛人的天赋吗?好厉害啊!”我由衷赞叹道。 “是我修行得来的功夫好不好。”他松了手,还故意把我手臂甩开,“鲛人自愈的能力只能用在自己身上,若是那么方便就能给别人用,只怕我早不在这世上了。” “也也很厉害啊,要是把你的尾巴切下来,你会自愈长出新的尾巴吗?” 他一把掐住我的脸颊肉,“原来你觊觎我的尾巴!我说呢,之前在水里你就一直盯着我尾巴看!你才是真正的魔修吧,居然还想切了我的尾巴?” “就想一想,一个念头而已,又不会付诸行动!”我忍痛冲他讨好似的笑着。 “想也不行!现在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他手指微微用力。 “疼疼疼……打消了,打消了!”我刚要掰开他的手,他自己先放开了,似乎是看到我脸颊上被掐出印子来自己也觉得下手有点重了,才用指腹轻轻替我揉了揉。 “也就是我现在心情不错,要是早几十年,在我面前敢说这种话,信不信皮都给你剥了!” 我眨了眨眼,有点想象不出眼前这个光头化作杀神的模样,之前看他的回忆时,也没看清过他与人实战的画面,但我绝对相信他能干出活剥人皮的事情。 “本来就是随口说说,逗你玩的。我还是喜欢大尾巴长在你身上时的样子,那样才是最美的。”说着,我又讨好地朝他笑了笑,“别生我气啊。” 也不知我的话是犯了他什么忌讳,他立马撒开手,腾地起身,甚至往开走了几步,背对着我。 脸颊被他揉过的地方已经不疼了,但他手指温和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我一边在心里赞叹他这种替人疗愈伤痛的能力,一边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跟他拉近些关系。 “枯叶大师?你当真生气了?我……” “以后不必唤我大师,直接叫名字就好。”他站在原地没动。 我在心中腹诽,你以为呢,背地里我本来就是直呼你名字的。 “好,那刚才我说的那些蠢话,请别放在心上。若是……”我跟着站起身,还正准备把歉意加码,就被他打断我的话。 “既然我的伤也养好了,也该去做正事了。”他回身望向我,“别把我想得那般小心眼,这次终归是要谢谢你。” “都是我该做的,你要走的话,我这就送你出去!”我心说太好了,总算是把这尊大佛请走了。 我们回到外面之后,仍是在逍遥峰庭院中。 看见旁边空荡荡的一处秃地,我才想起自己把那座阁楼小院忘在秘境里了。再一想,算了,拆屋的罚款都交给宗门库房了,那屋子就留在秘境就当做以后的歇脚点吧。 “你那秘境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居然相差这么多!”枯叶能立马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敏锐的观感真不愧是高手。 “替我保密哦。”我比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可。”他抬手将一个巴掌大的金色法器送到我面前。 我不解地望向他,“这是?” “这叫金刚杵,镇魔驱邪的法器,给你留着防身用。”他见我还是没接,直接塞到我手里,又用力包住我的手掌,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什么咒印。 他念完之时,我只觉得手中法器猛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强大的灵力汇入掌心。 这法宝居然还能认主?我彻底惊呆了,还是神品法器! “平白无故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这我怎么受得起?” “什么平白无故,这是你替我治眼睛的谢礼。”他笑得很大方。 从来没觉得枯叶大师这么顺眼过,但治眼睛这功劳怎么算都该是周师叔的,我不过是协助周师叔出了一点点配药的原材料。 要这么算的话,他先前救我两次我都没有送过谢礼,我现在拿得出手的高阶符箓,低阶丹药,在神品法宝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哪怕是折合成灵晶,我双手奉上自己全副家当,都抵不过啊。 好东西谁不想要,可我也明白无功不受禄,内心挣扎了半天,想把东西还给他时,却被他推了回来。 “若你此后遇到魔修,此物可帮上忙,关键时候还能保命。” 说着他握住我的手,教我使用金刚杵的法门。看着掌心中的灵光变化,金刚杵两端铃环向外伸展,中间的杆子不断变长,这东西用好了完全可做随身武器,驱魔镇妖都有奇效。 全程我眼都不眨一下,内心是越发喜欢,随之也越发纠结。 “如今魔族动乱愈加频繁,你这点修为,只能任人拿捏,想活得久些就好好修炼吧。将来你若有了更高阶的法器,可以把它还给我。” 听枯叶这么说,我一瞬间觉得合理了,如今我怎么说也算是他同阵营的战友,他将自己多余宝贝赠予我,让我变强,对他自己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下次若再遇到心魔,我有信心自己不会再被擒了! “那就多谢了,我会好好爱惜,将来必原样奉还!”我将金刚杵抱在怀里,满眼欣喜地承诺道。 他点了点头,转身施展传送术,消失在我眼前。 “哎……”本来还想亲自送他下山,走传送阵,帮他省点灵力来着。也罢,也许他是真有急事。 我又看了看手里的宝贝,心情那个美啊。 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想跟别人分享,但眼下宗门才出了事情,气氛微妙。我就算再开心,也不可能拿着新得的宝贝到处显摆招人嫌吧。想了想,不如先去医庐帮忙。 这次能得到枯叶的馈赠,还是多亏了周师叔的药方。 周师叔得知枯叶已经痊愈且离开之后,对自己的医术越发自满,捻着胡须,“不愧是我,那等无名奇毒也能完美化解。”我提到枯叶送了我神品法宝作为谢礼,对于自己独占谢礼一事有些愧疚。 周师叔大度地摆了摆手,“他送你谢礼,是你们的私交,我替他治疗,那是玉清宗与沙毗门同道之谊。不能混为一谈,你也不必觉得自个儿占了师叔的便宜。” “师尊,甲字炉的驱魔丹已经炼好,现在就给病人送去吗?”门口来了弟子通报道。 “去吧,记得看好份量。” 听到这儿,我突发奇想,“师叔,这金刚杵专门是驱魔镇妖用的,能否用其来驱散师弟师妹身上残留的魔煞?” “当然不行!”周师叔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我的脑门,“一看你问出这话,就是当初我的课没好好听。” 我腹诽道,我又没有做医修的志向,你那些枯燥的医理课讲得又那么无趣,听不进去能怪我吗? “举个例子,你那五仙令功效是克制毒物,携带者可避毒,但却无法直接当解毒药剂来用。说说看,是何道理?” 第103章 重塑 一瞬间梦回宗门大课,我倒吸一口气,努力回忆也不知被遗忘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医理知识,“呃……呃……法宝的效用太过霸道,不能作用于伤患之躯?” 周师叔抬手又给我了一下,我抱着脑门委屈道,“都起包了,师叔。” “效力不同,不可应也。我记得你当年考核成绩倒还可以,就算没有走医修之道,这些常识也不该全都扔回给师叔我吧。” “我知道错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温习!” “若是法宝的器物之力能轻松应用,那世间也无需我们医修的存在了。你说用金刚杵驱散魔煞的法子,若在他们受到魔气侵体当下那一刻进行,倒也可行,损伤仅在皮肘。如今魔气已经入体,在修行者体内转化为魔煞,再用如此杀器强行驱之,那恐怕是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又被上了一课,我听得连连点头,“若是有疗愈之力引法宝驱魔,是否可行?” “这法子虽可行,只是疗愈之力太过特殊,可遇不可求。如今我选的便是用驱魔丹,将克化之力以药力辅之徐徐除煞。这样对病患身体损伤最小,将来恢复也更快一些。”说着说着,周师叔眼睛一亮,抓着我的肩膀,“哎!星叶丫头,你不是养了一只白泽吗?白泽天生的疗愈之力,可以用啊!” 我苦笑了一下,“滦州城时,他受了重伤,身形被毁,如今在我灵台只剩一丝神魂之力,我几乎都快感应不到。” “唉,那真是可惜了。都怪该死的魔族,这才消停了多久又开始不安分了!”他叹了口气,“不过圣兽都命长,一般也不容易死,你好好养着,别真养死了。” 我哭笑不得,嗯了一声。 在医庐帮了几天的忙,一直炼丹,炼得我脸都要黑了,这才听说大师兄宁沉苏醒了。 “醒了就醒了嘛。”我还在低头捡药,来传信的弟子都懵了,“可沈师姐,大师兄他指明了要找你。” “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医修。”正打算再抱怨几句,手里的活儿就被人抢了。 “大师姐快去看看吧!” 来到珠影峰,一想到宁沉跟他那宗主师父做的事情我实在没什么好脾气。在宁沉门口便看到了几波来探望的人,还听说厉行风也醒了,但是精神不振一直在养着,就连小天都被感染得情绪低落不怎么爱出门了。 众人看到我的到来,立马让开了路。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们的眼神里对我有一种莫名的期盼,仿佛我会带给他们希望一样,这种感觉顿时让我肩头一沉。 进去了里面,才发现宁沉这回真的是跨越生死大关,整个人消瘦得几乎快脱相了,领口处的锁骨都要飞出来了似的,因为身上伤势只能侧躺,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袍都快撑不起来了。 我随手放下一盒丹药,本来没打算给的,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实在于心不忍。 他的目光落到那药盒上,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你不怪我吗?” “怎么可能不怪你?你包庇你师父那点破事,害得我师尊现在还在青龙峰上无暇分身,耗费真元灵力替你们擦屁股!”我也就随口发泄一下,谁曾想他听到我这么说之后,直接从床榻上挣扎翻到了地板上,通的一声趴在那儿,从我的角度看更像是跪着。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是我不识大体,替师尊隐瞒魔气侵体,才让事态变得如此严重。有此一报,是我活该!我也没有资格继承什么宗主之位!”说着,他双手颤巍巍地将一块东西呈过头顶,“沈星叶!你是明师叔的亲传弟子,玉清宗的未来就该交到你手上。” 我上前两步,才看清他手里的是宗主玉牌。 “宁沉,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我俯身,半蹲着看他,伸手想把他扶起来。 结果他扬起脸来时,一脸的泪水让我愣住了。 我与宁沉也算相识近百年了,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像是崩溃,又像是悔恨,更像是有些无助。 “我又不是执法堂的人,你做这些又何苦呢?”我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把他给抱了起来,放回到床榻上,还替他盖好了被褥。 也不知是不是弄疼了他身上的伤,他别过头去不肯再看我,眼泪流得更凶了。 虽然我不客气地说一句,以我现在的修为再加上在宗门内的声望,还有我师尊超然的地位,我确实比他宁沉更有资格继任宗主之位,但我与师尊的性子都是不爱热闹,不喜与人打交道,也无心经营宗门俗务,跟其他门派如何来往,什么情义礼的维系法则明白却也懒得去琢磨,有那些时间我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不好吗? 当初宁沉被宗主师伯收在门下,就将其作为接班人来培养,对他要求一直颇为严格,也早早地让他接触宗门的管理。甚至这么多年来门内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只要他本人不出什么大的问题,若干年后宗主之位一定就是他的。 我坐在床边,轻叹了一句,“你该庆幸,发现得尚算及时,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犯错了再改正就是了,你把师伯传给你的玉牌轻而易举地丢给别人,当然是最轻松简单了,可也逃避了你本该担负的责任!你就这么想叫我师姐吗?” “其实当初我有机会坦白一切,师尊在仙都初受伤时,让我去藏宝阁取玄晶冰灯时,我就察觉到有异,但不知为何……当日在藏宝阁看到你与明师叔同出同进,关系密切,让我心生嫉妒,故而藏起了自己的发现,从那时起便被迫替师尊隐瞒……” “你嫉妒个什么鬼啊?我几时跟我师尊同去藏宝阁了?”我有些恼了。 “不就是那个时候……”不等他多解释,我一下就想起来是师姐用了瞒天过海变化成师尊模样的那次,立马做出恍然的表情,“哦,是那时啊……” 他见状又补充道,“我嫉妒的是明师叔与你那种亲密的师徒情分,就像真正的父女一样,而师尊待我……我也只在他看厉师弟时才会流露出那种慈爱的神情。我自知天赋不如厉师弟,甚至与师尊的关系也不如厉师弟与他那般亲厚,所以我才做出了替他隐瞒魔气的错事……一步错,步步错……” “你能知道自省也算是因祸得福。至于之后到底该如何,我已经说了我不是执法堂的人,要罚也轮不到我来做主。那玉牌你也别想着随便送人,玉清宗的大师兄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的话,你就白受人叫了这么多年的大师兄!” “师妹教训得是。”他苦笑了一下,接过我的话,“还要多谢你在我伤重时期对我的照顾。” “哎!别乱谢,我只是听周师叔的吩咐带你去过一次寒泉再送你回来,后来几日一直贴身照顾你的人,应该是姜慧师妹。” “惠师妹?”他神情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本来略显苍白的脸色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晕。 “行了,你好好养伤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与他再多废话,我直接出了院子。 果然在院中就看到姜慧,来回踱步,也不知走了多少圈了。 “其他人都走了?”我招呼道。 她抬头见我出来了,赶紧迎了上来,“他们放下慰问礼物就回去了,师姐,大师兄他怎么样了?还是很不开心吗?” “这么关心你大师兄啊,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也是累了好几天呢。”我故意打趣道。 她抱着我的胳膊晃了晃,娇嗔道,“师姐——” 我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身上的病痛好治,但他的心结只能由他自己去解,旁人说再多,他要是迈不过那个坎也没办法。不过宁师兄不是蠢人,他会想明白的。这些天照顾病人,你辛苦了。” 说着我递给她一盒补气益体的丹药,“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千万别累坏了。” “谢谢师姐,还是师姐疼我。”她冲我甜甜一笑,瞬间让我心情也好了许多。 姜慧陪着我一直走出院门,到了山道边,正要分别时,就听见前面山路上有人奶声奶气地喊我的名字,“沈星叶!” “是小天!”姜慧先发现了那个小家伙,惊喜地朝他挥了挥手。 小天身上穿的是缩小款的玉清宗弟子袍,身形胖乎乎的,像个糯米团子,沿着山路朝我们跑了过来。婢女妍熙在后面急急追着,“小主人慢些!” 姜慧望着手脚麻利地把我当人树爬上来的小天,无不感慨,“好想陪小天一起玩啊,可惜大师兄身边还离不了人。” “你先去吧,等宁师兄好一些了,我跟厉师弟说一声,让他带小天过去串门。” “那太好了!” 目送姜慧回了院子之后,我才与妍熙搭话,抱着小天,与她聊起这几天厉行风的情况。 “厉公子自清醒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几日都不肯说一句话,就连小主人都有些怕他了。” “他在滦州城受过重伤嘛,可能是遭受打击了,正常。”我尽量轻描淡写。 小天在旁边插嘴,“爹爹,不玩!” 第104章 拜访千叶谷 我望向怀里的胖团子,“啊?你爹他不陪你玩啊?” 小天气呼呼地嗯了一声,小脸皱着,一副哄不好的模样。 我想了想,又问道,“小天,你想不想跟我去一趟千叶谷啊?去看你外公,还有你娘……” 他一下兴奋起来,小手拍得啪啪响,“娘亲!娘亲!” 婢女妍熙略为难道,“可是王上当初……” “这件事我会先跟厉师弟说清楚的,现在还只是一个提议,也不一定。”我抱着小天往厉行风的住所去了。 厉行风得知我打算去千叶谷的事,似乎并不意外,反而主动提出要与我一起去。 其中缘由我也没有细问,小天倒是很高兴。 天剑宗的拜帖便是这个时候送到玉清宗来的,不过秦堂的意思并不是来问罪的,反而点名了要说谢我。师尊分神出来处理,应下此事。 在滦州城发生的前因后果,我早就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师尊,甚至还把白绯那个假壳子都给他看了,也跟他说了自己打算去一趟千叶谷,寻法子救治沈墨图。 虽然不知道天剑宗这回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师尊说他会应付,叫我只管去做自己的事。 我便与厉行风启程往千叶谷,因为带了小天跟婢女妍熙,路上费了些功夫。 临到千叶谷时,我才想起了自己出发前似乎忘记通知蒙江了。 入谷口之后,多亏了婢女妍熙身上携带了谷中印记才没有引发误会,我们顺利被带入了谷中。 一路上我也顾不得细看周围景色,只想着能早点见到妖王就好了。 “你们在这儿先等着吧。”引路的守卫,互相使了眼色,把小天跟妍熙带去了别处,却把我跟厉行风留在大门外面。 我们又等了一段时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厉师弟以前来过千叶谷吗?知道这是什么规矩吗?”我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厉行风神情黯淡,“说来惭愧,我并未……”说话间,他目光越过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人,脸上难得露出喜色。 我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盛装打扮的楚儿,像是一国公主身着华贵的衣裙,被一群仆役簇拥朝我们漫步而来。只不过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只默默扫了我一眼,就看向厉行风。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楚儿厉声质问道。 厉行风的喜色收敛几分,刚上前两步立刻就被护卫打扮的妖修拦下,“楚儿先前的事,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是我对不起你!当时我受了蛊惑才误会你……误伤你,楚儿,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拖下去!这些废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楚儿冷着脸,一挥手,几个妖修就要架着厉行风往外拖。 我作势要阻拦,立马也被围了起来。 “还有你!”楚儿转向我,“你算什么东西?我跟他之间的恩怨,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楚儿姑娘,我并不是想要插手你们的恩怨,只是你看上去并没有给他好好说话的机会……” “沈师姐,多谢你为我说话,不过这些都是我该受的,就算楚儿她想要我的性命,我也愿意给她。”厉行风倒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态度,好嘛,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摊开双手,退后两步,“你们随意,我闭嘴。” 厉行风毫不反抗地被拖了下去,楚儿点了几个婢女打扮的妖修,带着她们转身就要离开。 我提高了声音,“楚儿姑娘,这次我来,是想拜访你父王,向他请教一些事情……” 楚儿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惹了我不痛快,我父王不会见你的,你请回吧!” 我快要被气笑了,“不知在下到底是何处惹了楚儿姑娘?” 她忽然转回身来,盯着我打量一番,“从我看见你第一眼,就极不喜欢,你想见我父王也可以,在此处跪上三个时辰,我就允你见他。” 楚儿身边的婢女脸色微微一变,似乎还拉扯她的袖子,似乎是要阻止她的意思。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把怒意压下去些,“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我转身就往出谷方向去了。 “哎,你站住!当我千叶谷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楚儿尖声吩咐着。周围十来个妖修迟疑了片刻才亮出武器将我团团围住。 架势十足,但他们都没有杀意,我扫视了一圈,也配合地拔出了法剑,“要斗法?那我奉陪!” 开玩笑,玉清宗弟子出门在外绝不认怂! “胡闹!”猛地传来一声冷喝,半空中传来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腿软,包括我。 我倔强地提着剑仰头便看到一个蓝衣白发的男子,面容俊美而妖异,双眸的寒意能把人冻得打颤。余光里所见到所有妖修全都规规矩矩地跪了一片,就连楚儿也跪了下来。 不对,那不是楚儿!我扭头仔细查看,发现她的容貌发生了变化,此刻正瑟瑟发抖。 “还请王上恕罪,奴婢只是想替少主出口气!都是这女人,当日害得少主被逐出玉清宗……” 原来她只是楚儿的婢女,对我这么大的恶意,看来没少从楚儿那里听说我的事情。 “还不闭嘴?”悬停在半空的妖王只是眉眼斜睨了一下,那假扮楚儿的婢女都被无形之力掀翻在地,仿佛重重挨了一击,表情扭曲痛苦,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这妖王的修为说不定还在师尊之上,隔了这么远我依然能感受到一股能把人压得头都抬不起的力量。 “你,就是那个沈星叶?”妖王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脖子越发得累了。 “正是晚辈。”我拱手行礼。 接着身体就像被吸着缓缓飘向妖王的方向,只听他冷声道,“随本王来吧。” 诶?什么情况? 总之我就被妖王单独带走了。 跟在妖王身边,飞过整个大殿,我们才降落到一个大花园中。花园的中心是一棵参天大树,树冠高耸入云,站在地面几乎望不到顶,周围盛开的各色花卉有好些我都叫不出来名字,生平第一次看见。 被各种植物的清香芬芳环绕,心中郁气也疏散了许多。 妖王也不说话,一直默默往前走,我跟在他身侧,好奇问道,“不知道您要带我去哪儿?”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你为何不怕本王?” “啊?”这问题让我有些想笑,“我为何要怕?” “区区人族,胆子倒是不小,不过是合体境的修为而已,只要本王愿意,一只手就能碾死你。” “若是如此我便怕了,那我只是怕死,不是怕您。” “哼,牙尖嘴利,真是个讨嫌的!”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并没有怒意,甚至眼神也比初见时要柔和许多。 我在心里好奇,这妖王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他也不再解释,一路带着我走进了那棵大树里面。树根之下像是藏着一处地下的宫殿,灵气比外面更加充盈,四周漂浮着如星辰的点点灵光,散发着各色光芒,如同踏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沿着旋转向下的石阶,他引着我一直到了一处祭祀用的神殿之内才停下了脚步。 “本王一向恩怨分明,你也算是帮过小女几次,虽然可能也不是出自本心,但这个恩情本王认了。”他指着中央一处石台上,“将白泽兽魂引到那上面去。” “啊?”虽然我猜到了是蒙江提前都跟他知会过了,可他这么直接,我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现在几乎感应不到……”话还没说完,妖王单手捏住我的肩膀。 只见一道白光从我额间飞了出来,悬停在石台上方。 我什么都没察觉到,便开始又结束了。 妖王轻哼了一声,让我感到似乎被嘲讽了。 只见他一扬手,石台的四角上突然亮起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灵光,中央那团代表沈墨图的光芒似乎受到了感应,开始旋转起来。 “这是……”我好奇地想问问原理,忍不住盯着石台周围雕刻的特殊符印花纹看。 “这是我千叶谷的秘宝,从不外传。”妖王缓缓道,“你若是知道了,以后就得留在千叶谷,不得再出谷一步。”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赶紧移开目光不再盯着那石台,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那您现在还给我一个外人展示?我刚才在外面就没必要跟着您一起进来啊。” 他忽然弯了眼睛,哈哈笑出声来,“真是好骗!说什么你都信,刚才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 堂堂妖王居然拿这种事情来吓唬小辈?我抿紧了唇,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没见识的小丫头,这是我妖族的圣树,那台子便是树心玉炼化而成,受其滋养,过不了多久你那白泽便可恢复。” “可我看那台子周围刻的似乎是阵纹,用的应该是我们人族的阵法吧?”见妖王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生人勿近,我就稍微放肆了一点,趁机追问道。 刚才短短一瞥,我敢肯定底下肯定布了一个阵法,虽然认得不是很清楚,但有几处阵纹瞧着与固灵阵有些相似,说不定还是与我们玉清宗的阵法出自同源。 妖王没有接话,反而盯着我的脸瞧,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仿佛要将我看穿似的,又仿佛打算通过我看到什么人…… 第105章 谷中同游 从圣树底下出来之后,我目送妖王先行,忽然才反应过来,好像忘记问他,我什么时候把沈墨图接回来。 都怪他刚才一直盯着我看,弄得我反而紧张起来,该问的没问,尽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四下环顾正准备寻原路返回时,蒙江便出现在我眼前。 他一上来就捉住我的手,带了几分嗔怪,“你来怎么不跟我先说一声?结果我还是听旁人说了才知道你已经跟王上到圣树这儿来了。” “出发前本来要告诉你的,事情太多,忘记了。你见着小天跟妍熙了吗?”我悄悄将手抽了出来。 “见着了,还有厉行风,他们现在都在少主寝宫里,一家三口也算是团聚了……不说他们了,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我点了点头,“你家王上帮我把沈墨图放在了那里面,说是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只是我忘记问他具体需要多久,他又已经走了……” “原来如此,那你不必操心了,下次我替你去问问。”他很是高兴,转身换到与我并行,“走,我带你四处去转转吧。” 想着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他去了。 千叶谷中除了王宫大殿的范围,就是普通妖族百姓居住的地方,因地势规划出不同的区域,也有热闹繁华的市集。为了避免过分瞩目,在蒙江的建议下我已经换上了之前他送的衣裙。 虽然谷中也会有一些人族修士,但毕竟都是少数,且都是经年累月住在这里的熟脸孔,若突然出现一个仙门弟子袍的人族,难免会惹来周围人的目光,也会逛得不自在。 既然出来逛了,我便顺势买了一些寻常衣裙,不得不说妖修里也有手艺不错的炼器师。想着还能带回宗门做礼物,我就多挑了几件,宗门商铺里卖的成衣永远只有弟子袍一个款式,春生跟姜慧将来也会接到下山行走的宗门任务,提前给她们备着,说不定就能用上。 蒙江抢着要替我结账,被我拦了下来,“你这样我就不敢跟你继续逛了。” “行行行,你自己付钱吧。”他又小声嘀咕道,“没见过你这样的,生怕占了别人便宜似的,何必要算得这么清楚。” “跟你一起来逛市集,他们都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最低的价格,我已经占到你的便宜了,再让你替我付钱,那未免也太脸厚了吧。” “你高兴就好,怎么样都行。”说着,他捡了一双鞋子出来,“喜不喜欢这个,镶了鲛珠,做工也很精致,配你刚才选的那套月白色的裙子,一定很漂亮。” “鲛珠?”我对首饰一向不感兴趣,不过鲛珠这种稀罕玩意儿居然被做成镶鞋面的珠子,千叶谷果然遍地都是财主。盯着豌豆大小的珠子,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枯叶的脸,要是他流下眼泪来,会不会凝成这样的珠子?不过他那样的佛修,很难哭得出来吧。 “发什么呆呢?不喜欢吗?”蒙江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这种鞋子好看是好看,但不实用……”我的话引起了老板的不满。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外行了,这双鞋子可是精炼过的,不仅外观好看,还能提升穿戴者的身法,在水面上行走,可滴水不沾。”他见我脸上表情似乎是不信,又继续补充道,“你若是在海边行走,还能引来鲛人呢!” “当真能引来鲛人?”我来了兴趣,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野生鲛人。 “呃……应该……说不定……我也是听说的,你只要将鲛珠泡进水中,就能引来海中鲛人。” “方才你说穿着这鞋可在水面上行走,滴水不沾,这鲛珠是镶在鞋面上的,我又该如何将其泡在水中呢?” “你这小姑娘真是……”他刚想发作,但瞥见我身旁的蒙江,只好强压怒火,堆起笑容,“真是能言善辩啊,这个法子只要你穿上之后,自然就可以领会了。” 我只是笑了笑,便将鞋子放了回去。 退出店铺之后,蒙江过了一会儿才跟上来,他还是把那双鞋买了下来,说是送我的礼物,“见你拿着时眼里分明就是喜欢,定是觉得价格高出预期才没买的,所以我就买来送你了。” 我刚想开口拒绝,他又说,“反正别想让我退回去,你若用不上,拿回宗门送给师姐师妹都随你。” 我再次想要反驳,被他截道,“前面有食肆,你请我吃一餐就当是回礼了。” 以这双鞋的价格,恐怕我得请他吃十餐才能算得上回礼。 总之,我与蒙江就这样闲逛了大半日的时间。 估摸着应该也天黑了,但这一带一直是白昼,我好奇问起他时,他才向我解释,千叶谷中的白昼与黑夜是固定的,若要去黑夜的区域,便要到另外一边。 就这样,我们又去逛了夜市,还看了妖修表演的傩戏,风格独特,令人印象深刻。 再后来,他邀请我去参观他的住所。 他把家建在一座湖心小岛上,外观看着不大,但进去之后是一间三进的大宅院,亭台阁楼一应俱全,颇有仙盟豪宅的气势。 他家里的仆役见到我们回来,纷纷上前行礼,都称呼他为青爷。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自己引着我在院子里漫步。 “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有几个名字?” “化形之后我便一直用蒙江这个名字,偶尔要用假名的时候,便唤江蒙,至于你听见他们叫我青爷,这是在千叶谷中大家这么喊起来,算是个诨名吧。” 我更好奇了,歪头问他,“青爷,不是一开始就被称呼为爷吧,这个青字,难道是因为你本体的颜色?所以最早的时候,你是不是被叫做小青?” 听到这儿,他笑容微微一滞,伸手在我额间轻轻弹了一下,“好多年没有被这么叫过,我自己都快忘了。” “真的叫小青啊?”我调皮笑着,轻声重复,“小青!” 他脸上仍挂着笑,却忽然捉住我的手,顺势一扯,把我整个人抱在怀里,低头几乎是抵在我的额前,同样轻声道,“你若是要这样唤我,那就不可改口了。这世上唯一还唤我此名的人,就只一个你。”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没想到似乎惹下了麻烦,我干笑了一下,想从他怀里挣出来,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星叶,别乱动,我忍得……好辛苦……”他几乎是呢喃一般,声音微颤。 “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被他这么搂着,同时感觉到他身子好像也越来越烫了,我是真的不敢动,生怕他突然就变化出本体或者其他什么模样来。 “我想……你……”他声音越发含糊,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想我?我就在你面前啊,你想我什么?”我眨了眨眼,发现他双眸渐渐变成金色,而且亮得有些吓人。平时他都会收起这种妖异的特征,尽量在人形之下扮得像一个普通人族,可现在……难道是真的要变身了? “你还怕我吗?”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 “也不是怕,就你现在好像有点不对劲……要不要你先去休息一下?我……我先走?” 他拉开与我的距离,双手仍圈在我腰上,“别走!我已经给你安排了客房,再陪我一会儿,求你了,我有些难受……” 要在平时,我肯定早就把他一把推开了,但现在他似乎是真的有些不适。 “那我扶你去边上坐一会儿?”我回头打量着院子里哪儿有能坐的地方。 他揽住我的腰,抱我一起飞到了院中的一棵树上,中间一处横生的树干刚好像是长椅。只是我坐下之后,他半个身子都倚在我身上,像是没骨头一样。 我试着推了他几下没推得动,“你到底哪里难受了?需不需要给你寻个医修来看看?” “别……”他将脑袋枕在我颈边,“别动……我……你……” 看他一副像是喝醉酒的模样,我很疑惑,今天我们俩在市集上也没吃过酒啊,现在根本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不过我的余光发现他的双腿似乎已经变回了蛇尾,盘在了树干上,浑身一僵,紧接着就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钻进我的袖管,沿着我的胳膊往上爬。 我鼓起勇气伸手掏出一条细长的小蛇,攥在手里时,它还在不停地摆动。 “蒙江!这是什么!”我尖叫出声。 他把脸往我衣领里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轻声道,“别攥那么紧……” 我哆哆嗦嗦地稍微松了点劲,但又怕它趁机往我身上爬,另一只手绕过蒙江的脑袋,双手合力将这小蛇抓住,“这是你的徒子徒孙吗?你能让它走开吗?” 全副精力都在手中的小蛇上,我竟没有察觉现在蒙江的脑袋一整个贴着我,双手正环住我的腰,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喘气声却特别大。 “蒙江!你别睡着啊!我把这蛇丢下去了啊!”说着,我瞥了一眼现在的距离地面的高度大约数丈,不知道这条不足尺长的小蛇摔下去会不会没事,也不敢真的放手。 蒙江贴在我的脖颈边开口,一说话,热气落到肌肤上有些痒,“它没有恶意,你摸摸它,它自会离开的。” 这句话倒听得清晰,我没有多想,鼓起勇气一手托起小蛇,一手在从其头顶开始轻抚起来。 摸蛇,这样摸没问题吧?我也没摸过啊,就按以前摸沈墨图白泽兽形时的手法,上下来回轻轻抚摸,不时用指尖挠一挠,同时还要忍受这种冰凉鳞片触感带来的不适。 真是要老命了! 第106章 礼物 起初那小蛇确实听话,我抚摸了半天却也不见它有离开的意思,摸着摸着忽然它就绕着我的手腕往前爬动。吓得我一个激灵,顿时攥紧手掌将它身子一把捏住。 靠着我的蒙江也忽然收力,紧紧搂了我一下,似乎还闷哼了一声。 下一瞬间,我掌心里的小蛇便朝相反迅速滑走,像是突然从我手里被一股力量抽走了似的,直接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我手掌里有一道湿滑粘液,我还在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时,蒙江抬起头,一手握住我的手掌,用了清洁术替我抹干净了掌心,却也没有再松开。 月光下,他脸色微微泛红,“对不起,方才我……” “你现在好点了?刚才那条小蛇怎么突然又不见了?不会是掉到地面上了吧?”我作势想要探身往下看看。 “咳……”蒙江拦住我,“没事,那蛇……是我的……” “你养的?你一个蛇妖还养一条蛇?该不会是你儿子吧?” “咳咳……”他好像有些激动,“我这府邸像是有女主人的样子吗?若你愿意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 “等一下!刚才你那条小蛇是它自己跑走了?既然是你养的,那它平时听话吗?现在能再召出来给我看看吗?” “你还想看?” 我将手掌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重重拍在他的手背上,“不能看了吗?难道刚才你是故意放出小蛇来吓我?” 他反手捉住我的手,将小蛇重新放了出来。 它像是从他袖子里钻出来的,绕上我的掌心,比刚才乖巧了许多,在我手腕上缠了两圈之后,便停下了,扬起蛇头静静看着我。 我小心把小蛇托起来,凑到眼前,仔细查看。其实知道它有主之后,我便没那么怕了。 这小蛇通体青绿色,双眼金灿灿的,倒是跟蒙江的本体长得很像。 “还说不是你儿子?跟你长得很像啊。”我抬头望向蒙江。 他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垂眸躲闪,“你也可以叫它小小青。” “这样的蛇,你还有吗?能送我一条吗?”我问出口后,他似乎很震惊,半天都没回话。“难道真的是你儿子?” “你真的想要?”他表情恢复自然。 “若是什么名贵品种的话,呃,我不知道这措辞会不会冒犯到你,就是……我意思是,它是不是不方便送人的那种?若不方便那我就不要了。”见他的表情似乎在考虑,我才继续说道,“若是可以送人也没关系的那种,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 “你若真想要,我便送你了,不需要你好好养,只要你一直戴着它就好。”他盯着我,神情认真。 “我肯定会好好养的!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每天都好好照顾的那种!”当时我根本没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承诺。 在蒙江给我安排的客房里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早上他就给我把小蛇送了过来,但却已经变成了死物,一个蛇形的手镯。 “你……你把它杀了,还炼成了法宝?”我一阵头皮发麻。 “不是……不是这样的,它是我的……”蒙江欲言又止,在我发怒之前,他重新组织了语言,继续说道,“它不能离开我太远,否则就会死掉……见你喜欢,所以我才用这个法子,让它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 本来我只是想要一条小蛇,养在身边,当做灵宠,这样也可以锻炼我对蛇类不再恐惧,根本没想过要它的命啊。我皱紧眉头,根本不想接他递过来的东西,却被他直接捉着我的手便将手镯套了上来。 “我不要!”我急急想要推开,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做法,这样的东西我还怎么能心安理得戴在手腕上? 却见他抬手划破手指,滴出几滴血来快速涂在我的手腕之上,像画出一个特殊的咒印,没等我反应过来,蛇形手镯与血迹咒印霎时间一起消失了。虽然我能感觉到他给我施加的并不是有害的东西,否则早就会激起灵力反抗了,但这样诡异的举动还让我后脊背发凉。 再仔细一看,先前的手镯已经变成了一条蛇形图纹印在了我的皮肤上,而且像是又活了似的,从我胳膊上嗖的一下就游到了右肩,还顽皮地从我衣领口探出头来。 “它没死?”一般法宝蕴含灵力属于器物之灵,与活物灵力是有明显区别的,我能感觉到它似乎还活着,甚至有一缕自我意识,才会一直在我皮肤上游走,但不会有任何实质的触感,我也只是通过它灵力运动轨迹来感知它的动向。 “你还怪我吗?”他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我舒展眉头,长舒一口气,“是我不太清楚你们妖族的规矩,非要我按自己的想法来责怪你,好像也不对。前不久我还在秘境里斩杀了一条沙蛇,实在没有什么立场说你什么……” 话还没说完,蒙江猛地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搂住我的背,“既然已经给了你,那就别摘下来,一直戴着,可好?” “你干嘛呀?别这样!”我用力想要推开他,却听他倒吸凉气,一副吃痛的表情,双目紧闭,却依然不肯松开手。 “我身上带伤,你再这么用力,我就要赖上你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察觉到他身上确实有一股药味儿,似乎是外伤药一类,毕竟也在医庐里待了那么久,常用药的气味我差不多都能辨识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才一个晚上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谁能伤得了你?”我想要抬头仔细看看他时,却被他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半强迫地按到他胸前,又被他牢牢搂在怀里。 “别说话,让我就这么抱一会儿。” “蒙江,你到底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吗?有外敌夜袭千叶谷?” 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你不必担心。” 我还想追问什么,就听见旁边有人干咳了一声,“青爷!烛医在寻您!” “知道了,这就过去。”蒙江松开手,应了一声。我赶紧跟他拉开距离,莫名有些心虚。 他依依不舍地捉着我的手,“我去去就来。” “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去转转。” 他扭头看了一眼传话的人,对我说道,“那让阿游陪你,免得你闷。” 我看到被唤作阿游的那人,虽垂着脑袋,但被点名时明显身子绷紧了一瞬,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挺好的。你快去吧。” 其实我是有点烦蒙江这种腻腻歪歪的样子,但现在是在别人家做客,加上他还莫名其妙受了伤,我只能按捺自己的脾气,目送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之后,我便出了宅院,去外面湖上看风景。 因为湖底沉木生出青苔,过分清澈的湖水水面折射出十分通透的青绿色。我御剑在湖面上飞驰,垂首随意一瞥便能看到水下的银鱼群,像被镶嵌在一大片翠玉之中。昨夜来时没有细看,这里确实很美,难怪他会在家建在这里。 掠过湖面,我落到湖边碎石小道上,漫无目的地随便走走,心里计划着该寻个什么借口去向妖王打听一下沈墨图需要在圣树底下待多久。如果面前多出几道阴影,我抬头望去,是三个妖修,态度不太友好地挡住我的去路。 我停下脚步打量着他们仨,说实话看打扮我有些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男是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便直接问到,“几位有事?” 千叶谷来了外人这种事,肯定一早传开了,他们几个抱着胳膊瞪着我的模样,看来是专门冲我来的。 其中一个头发红通通的盯着我的衣裙,几步冲上前来,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又朝后面两人惊叫,“是真的!这手感一摸就知!青爷的蜕衣竟真给了一个人族做衣裳!” 听声音应该是男的,确认了性别之后我就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将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不客气道,“若是无事请让一让道。” “你站住!”另外一个继续挡在我面前,“区区人族,到了我们千叶谷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谁给你的胆子?听说你昨日还在王上跟前搬弄是非,害得玲珑姑娘被罚,这种心机不知在青爷面前又使了些什么手段,才住进了潇湘院!” “岚兄说得是,他们人族骂女子淫贱总拿狐媚做比,我们狐族可做不出勾搭别人的伴儿……” 勉强听他们说话的声调,我判断出这三个,有两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不过他们的话我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只觉得原定路线被人挡了,有些不太舒服,不等他们说完,我便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想跑!给我拦住她!” 我察觉到背后有风声传来,似乎对方用了什么攻击法宝向我攻来,正欲出手还击还没转头就听那三个齐声尖叫。我转身望去,看到其中一个吓得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而另外两个也是如临大敌一般,气势完全不如刚才拦我路时那般嚣张。 我刚才好像还没出手呢,不管是符箓还是法剑都收得好好的,但他们仨确实是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你们……”我刚想问问,对面三个就互相搀扶着落荒而逃,这样子难道是想讹我? 第107章 本质 眨眼功夫,那仨妖修就跑得不见影了,只余我在原地一脸懵。 啧啧,听见响动,我一偏头就看见妖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还用一副发现玩具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我。 这样的目光比刚才那三只并不算多客气,我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看,原来不过是一个分身,并不是他本体。 稍微放出些灵力就能感知到,妖王的力量在千叶谷几乎是无处不在的,就好比爬上一棵大树之后,哪怕是对着枝头上的一片叶子说话,大树本身也能有所感应。 “看来你跟阿江的好事近了。”妖王先开了口。 “啊?”我本以为他要说刚才的事情,他肯定是看到了的,可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好事?什么近了?” “你们……”他欲言又止,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不必让本王说得太直白了吧,你不是已经在潇湘院里过了夜吗?人族这些年规矩应该没怎么大变过吧,难道你们想连道侣大典都省了?” “我跟蒙江只是朋友!”我面带不悦,肯定都是这身衣裙的祸,早知道收份礼物这么麻烦当初就该态度坚决地拒绝掉。 “只是朋友?开玩笑吧……”妖王笑容微微一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化作无奈,“那孩子也真是个实心眼,一厢情愿地就敢把自己的……给送出去了。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阿江跟了本王几百年,相当能干,他既认定了你,就一定剖心剖命地待你好。” “殿下不必再说了,我没有找道侣的念头。”我彻底沉下脸来,控制着脾气,内心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这……恕本王冒犯……”妖王忽然朝我伸手,我正疑惑,就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悄无声息地笼罩在我识海之上,像是生出一对眼睛悬在半空中,鸟瞰我整个灵台紫府。 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查探底细,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恶意,但还是让我很生气,开始剧烈反抗。 妖王并未继续,受到我的抵抗,便将力量迅速撤走。 “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很危险,若本王不及时收手,你的神魂定会受伤。” 我被他的话气笑了,“就是因为你比我强,所以不打招呼就闯入我的识海,还怪我不该反抗?这就是千叶谷的待客之道?” “你这丫头当真是个倔脾气,本王只是想看看你跟阿江到底进行到哪一步,是否还有挽回的可能……”在我瞪大眼反驳之前,他摆了摆手,“看来是本王想错了,你们确实并无关系,那他给你的蛇灵咒,也是你心甘情愿接受的?” “什么咒?”这回轮到我变了脸色。 直到妖王听完我解释的前因后果之后,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真是胡闹!这小子真是失心疯,还没有确认心意就敢对你用蛇灵咒,一点也不怕被反噬啊。” “这蛇灵咒,到底是什么?”我追问道。 “呃……”妖王表情又变得古怪起来,好像答案很难启齿。他纠结了一会儿,像是认真组织了措辞,才答道,“这本是一道守护咒,由施咒者的血肉为引,以炼制器物为形,算是蛇族的秘术,具体也因施咒者的手法而有区别。你身上这道,主要就是防御,以杀意为饵,伺机出动,还有……”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吊人胃口,我这才后悔之前没跟蒙江问清楚,稀里糊涂就接受了手镯。 “还有什么?” “不如你自己问他吧。”妖王的目光越过我,望向我身后的某个方向。 我一回头便看到蒙江像是刚刚才从湖心宅院中出来,因为看到我与妖王站在一起,脸上还有些惊讶的表情。 等他走近时,妖王的分身便已经不见了,我四下张望,便听蒙江解释,“无事时,王上就喜欢用身外化身到处闲逛,来去无影,不必在意。” 我见他好像没听见刚才我跟妖王聊天的内容,便伸出胳膊,指着手腕处盘在一起安静像似在小憩的蛇影问他,“你为何不告诉我这叫蛇灵咒?你炼制的根本不是什么法宝,到底有何作用?如何解除?” 蒙江神情一愣,开始有些慌了,“你要解除?” “你不说清楚的话,我找别人去解除!”我威胁道。 他露出委屈模样,托住我的手,轻声道,“好,我都告诉你,你别生气……” 离谱,他说这东西是用他身上的一部分炼制而成,加了特殊咒印化作手镯被我佩戴之后,相当于是法宝认主一样,以后就会一直保护我,遇到杀意会主动攻击,若是遇到其他男子想要轻薄我时也会主动攻击。除此之外,并不会对我有其它影响。 我听完他的解释,一整个头大,“所以这东西是你身体上的一部分?那条蛇,是你……” 他凑到我耳畔,轻声说出那东西的正式名称,我像是当场被一道天雷结结实实劈中了似的,傻愣在原地。 “你把……那个……切掉给我做手镯?你……你……”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也太恶心了吧,而且好怪异。 “放心,我还可以再长出一根,若你以后想要与我双修,也不会耽误……”他红着脸嗫嚅道。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一把将他推开,“蒙江,你是不是疯了?谁要跟你双修?” 他毫无防备地被我推了一个趔趄,仍保持微笑望着我,“是我克制不住地想要跟你再更近一步,对不起,是我诓骗你接受它,你若是不喜,我这就替你解除……反噬也是我自己该受的……” 说话间他双眸噙泪,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地哭出来了似的,这让我又有一点于心不忍。 “就没有不会反噬的法子来解除吗?”我叹了一口气。 “这法子是用在爱侣之间,如一生一世的承诺一般,若要违背,就以性命来填。不过我修为深厚,应该不会没命,顶多就是被打回原形,再从头开始修炼罢了。”他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星叶,我不该问都没问过你,就擅自将这东西给你戴上,是我不好!我这就替你解了!” 说着,他就立刻来捉我的手腕,吓得我往后一退,把两条手臂都背到背后。 “你等等!”我有些犹豫,“反噬会这么严重的吗?那让我再想想……” “若是让你心里不舒服,那就不该存在!你不用在意什么反噬!”他上前两步,我连忙后退跟他保持距离。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要是被打回原形,近千年的道行不就全都没了吗?” “那也是我该受的。”他义无反顾地朝我走来。 “除了会在有杀意靠近时攻击对方,有男子想要……时会主动攻击,其它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吧?”我再次跟他确认。 “嗯,其实它本质上与防御法宝也差不多。”他表情十分认真诚恳。 “那我暂时留着它,等你找到不会反噬的法子来解除时再说。”我的话音才落,蒙江就三步并两步冲过来将我搂进怀中。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想要把他推开时,又听他哼了两声,“身上刀口还没好呢,别太用力,疼……” “真是个疯子,那你自己松手!”我拧起眉毛,却似乎拿他没办法。 当天晚些时候,妖王派人传信说是王宫大殿里举办了酒宴,邀请我参加。 蒙江与我一起去时,闭关的楚儿也幻化出分身坐在厉行风跟小天的旁边,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景象。妖王看见我与蒙江一起进来时,特意让人分别带我们坐到不同的席位上。 我这边坐的都是男妖修,而蒙江周围都是一圈打扮妖艳的女妖修。 歌舞宴饮的场合,我并不太习惯,虽然不时会有人端着酒杯上前来敬酒,但我都以自己酒量不好为由拒绝了。低头专心对付案几上的美食,完全没有与人对饮的打算,一来二去,就没什么人来讨没趣了。 蒙江的位置恰好就在我对面,一些热情的女妖修直接坐进他怀中,我瞥了一眼心如止水一般,继续低头吃我的东西。也不管周围谁投来的目光,我都一概不理,沉浸在美食之中。 倒是后来曾在湖边拦我路的那三个妖修主动示好,端着酒杯过来。一套不打不相识的说辞下来,我也不好再推脱,便拿着茶杯以茶代酒,跟他们仨挨个碰了杯。 然后他们仨就贴着我的坐席不走了,几杯酒下肚之后,其中那个被唤做岚的妖修开始絮絮叨叨讲起蒙江曾经有过一段婚约的往事,对象是前任蛇族族长的女儿,但只是前辈的口头许诺,他们俩一直没有下文。自从他们仨在湖边看到我身上的蛇灵咒显形之后,就坚定地认为我与蒙江才是一对,至于那个大家口中提到的未婚妻,如今深居简出,连这种热闹的场合都不爱参与。 我实在没兴趣听旁人的过往闲事,只是他们仨说得十分起劲,又说起当初蒙江刚跟着王上做事时,大伙儿都以为他会是王上的准女婿,与楚儿在一起,结果没想到楚儿在外面结识了人族修士,连孩子都有了…… 我看他们是喝得有点多,聊天的声音跟内容都开始有些放肆了,干脆寻借口离席去外面透透气。 第108章 千叶谷的秘密 等我到了殿外的庭院里,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奶音从身后传来,“沈星叶!” 我一回头就看见小天朝我飞快地跑来,半大的小人儿回到千叶谷之后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你不是在宴席上陪你爹娘吗?怎么也跑出来了?”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那都是假的,我爹现在在我娘的寝宫里陪着她睡觉呢,是外公说这种热闹的场合他们应该出现,所以才用了假人代替。” 我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想象小天描述的画面,但楚儿之前是因为受伤在闭关,厉行风再怎么样也不至于…… 不过他说的假人,我确实是没看出来,忍不住绕回到大殿外,隔着窗棂向内望去。原先以为楚儿是身外化身,我压根儿就没仔细往她那边看,现在一瞧,这假人楚儿的灵力气息与原主几乎一致,就连假人厉行风也难辨真伪,如此变化可谓精妙之极。 “是你外公变的?”我低声问小天。 “我们狐族的幻术以假乱真,这不算什么,再过两年我也可以做到。”他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天真厉害!”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歪头避过我的手,“我听他们说,你要嫁给阿江了?” “你这么点小脑瓜,从哪儿听的胡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 “当然知道,就是说你会像我娘跟我爹那样,一直在一起,还会生宝宝,是真的吗?”他仰头盯着我,表情认真。 “不是真的!你们千叶谷的人怎么老喜欢说瞎话!我当然不会嫁给蒙江……”小天听到我这么说,立马变得开心起来,紧接着我继续补充道,“我一心求证大道,本来也没有与谁结为道侣的打算。” 只见他的表情又变得愣愣的,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毕竟他还只是个小宝宝。 我重新伸手揉了揉他脑袋顶上的头发,“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学那些闲人乱传闲话,知道吗?” 他有些生气地躲开我的手,高声回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他变化出狐形往远处跑去,身影绕过长廊,三两下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正在我准备追上时,就被妖王突然出现的身影拦了下去。 “可是对我千叶谷的酒宴不满意?”他见我抬手指向小天跑走的方向,十分淡定地补充道,“不碍事,这里也是他的家,在自己家中走不丢的。” 我这才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酒宴很好,是我一贯不喜热闹,被一群人围着就觉得头疼,所以才出来透透气。” “明明滴酒未沾,却偏用些客套话来诓本王。”妖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一时我也弄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不满,“我确实不能喝酒,酒量很浅,酒品也不佳,家师为此还下过禁令……” “这儿又不是你玉清宗,别想用明昭真人做幌子。本王记得你们人族的规矩,若是诚心相交,至少也得与主人家对饮一杯吧。”说着,他手中已经多出了两个酒杯。 同时半空中凭空又冒出一个玉质酒壶,不等我反应,就往他手中的酒杯中斟满了酒。 就这样,他硬塞了一杯酒给我。 “那就只喝一杯。”我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接受了。 微凉又辛辣的酒液入喉,一阵刺痛,从嗓子到胸腔都如烈火灼烧一般,我掩口直哈气,“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辣?” “此酒名唤梦仙饮,别处可喝不到,据说酒方是上古神族留下来的,多少人求之不得,醒……”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见,整个人已经陷入昏睡,临闭眼前一刻感觉到了整个世界颠倒了似的。 等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昏暗的世界中,地面上淅淅沥沥的水滴不断凝聚,然后朝天空飞去。这景象十分诡异,我忍不住踏步往前,手掌不小心触碰到那些飞向天空的水滴时,真切感受到又湿又冷的触感,但是缩回手时却只看到一片血红。 我下意识地凑到鼻前想确认这到底是什么,却失去了嗅觉,什么都闻不到。 而天空似乎有些光亮的变化,吸引我抬头去仰望。 当看清天空云层逐渐散开,露出一轮血月时,我震惊地合不拢嘴,惊叹之余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眉间突然一点刺痛,像是一枚石子投入湖水之中,荡漾开的涟漪如同我被搅乱的灵脉,灵力不受控地外泄,却被一股无名的外力一把按了回去,甚至身体也能感受到被推动着快速前行。 越来越快,直至周围画面都变幻出残影,忽然像似冲破了什么屏障,我离开那个颠倒模糊的诡异地方,又来到了另一处新的环境。 依旧是一片昏暗,但气息却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地下,但穹顶上透下些微弱的光芒,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以灵力感知到一个巨大的兽形轮廓。 当我的灵力与之相触的一瞬间,就仿佛与它对视了一般。 【你这小东西,还真是胡来!】对方的声音是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紧张又忐忑地回应着,【妖王殿下,我并不是有意想要闯进来……】 【本王当然知道,否则你方才早已经化作齑粉不在世间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我却听出肃杀的威胁意味,身体不自觉轻颤着。 他继续问道,【你知道自己有离魂症吗?】 【并不知……】但我下意识地垂首检查自身,果然是魂体状态,并不是真实肉身,所以才对灵力格外敏感。那先前看到的所有画面到底是一场幻象,还是我真的到了别的世界? 【行了,本王送你出去,这里的一切你就忘了吧。】他的声音仿佛带有咒力,瞬间我的意识就变得模糊了。 再次恢复清醒,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某人的腿上,手掌无意识地在对方双腿来回摩挲确认的同时,理智也逐渐回笼。我猛地睁开眼,想要起身与对方拉开距离,身子却绵软无力,刚动了一下,又跌了回去。 蒙江的笑脸出现在我视野之中,他低头望着我,“你醒了。” 察觉到我想起身,他扶着我的肩将我托了起来,更换姿势让我倚靠在他怀里,却不再松手。 “这是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想不起来最近发生的事。 “你在酒宴上喝多了,酒气上头,灵力外泄,这会儿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已经给你喂过醒酒的汤药,在空旷处吹吹风过一阵子就好了。”他一字一句,温和地解释着。 我这才左右环顾,原来我们正坐在树上,除了树木清香之外,我依然能闻到淡淡的酒味。 “我怎么会饮酒呢?”明明已经答应师尊不再饮酒的。 “可能是与王上聊得投机,所以陪他多喝了一点吧。也怪我,那会儿正被一些琐事绊住,没看着你……” 我静静盯着蒙江,听他说完,才开口,“麻烦你扶我靠到那边去。” 顺着我指的方向,他望向那边的树干,略微不快,“在我怀里不好吗?”说着,他直接扯开了衣襟,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肉,明显的沟壑,让我的眼睛一烫,不由自主地避开,望向别处。 “坐在我身上也会舒服点,你靠着那木头有什么意思?”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朝我贴了过来。 “你先把衣裳穿好!”我闭上双眼,有些无奈。 他窸窸窣窣地收拾好衣裳,将脑袋抵在我肩头,哼哼唧唧,“星叶,我生病了……” 我刚要追问他怎么了,就听他继续说道,“生了一种得不到你的爱就浑身难受的病……” 忍耐着将他从树上踹下去的冲动,我闭眼专注调息,进入内观,细细梳理灵脉,将身体各处重新调动起来。 接下来几日,我在千叶谷里能逛的地方都逛过了,不是有蒙江作陪,就是与小天一起,好几次想找机会去问问妖王,都被告知妖王这会儿没空见我。 入谷这么久,我也再未见到厉行风,只是从小天那里听说了一点只言片语,让人不好追问细节。 刚开始凑到我跟前来说闲话的那几个妖修我也再未见到过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小天倒是很开心,一得空就会找我一起出去玩,还放言要与我一起留在千叶谷。 “难道你不想跟你爹回玉清宗了吗?” “我爹也要留下来,陪我娘亲啊。”小天很会察言观色,立马改口道,“你若是想回玉清宗看看,我陪你去就是了,等看完了我们再一起回来。” “小天,这里是你家,不是我家。我是玉清宗的人,自然是要回玉清宗的。”面对他这种孩童式无礼霸道,我只能耐心解释。 “爹也是玉清宗的人,他可以一直在千叶谷,你也可以。” “你爹的情况跟我不太一样。” “为何不一样?只要你……”小天停下脚步,拽紧我的手正要说什么,就被不远处的声音打断。 “楚擎天,今天的课业做了吗?”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让小天脸色一变。 第109章 酒后吐真言 小天回了千叶谷之后,妖王专门派了人来督管他修炼,是专聘的老师。我也曾远远见过那人一次,只知道对方是人族散修,名唤萧其月,修为不低,对妖族功法也相当有研究,指导刚刚启蒙入道的小天来说,绝对是够了。 只不过那人总是戴着一张全遮脸的灰白面具,别说是小天,我望他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生畏。 被突然叫到的小天顿时垂头丧气,却依然不太甘心地拽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他应该是没有完成课业就偷溜出来玩了,我反手捉住他的手,小声道,“别让老师等你,先去完成课业,乖。” 他抿紧了唇,像是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才松手往萧其月的方向跑去,跑出几步之后又回头朝我喊道,“等我回来再一起玩!” 我笑着应承了,“好!我等你!” 萧其月接到了人,像是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面具没有描绘五官,但我却能感受到一股视线在注视着自己。他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像是打招呼,我赶紧也以点头回应,目送他带着小天离开。 又变回一个人时,我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然后拿出一张小纸人,点了些灵力将其化作一只山雀然后放飞出去。 已经快十日了,不仅我见不到厉行风本人,也没看到与我们一起来的婢女妍熙,问就是他们没空,再这样下去我都忍不住要怀疑千叶谷是否有什么阴谋了。 纸雀飞到王宫方向,躲避开巡逻侍卫之后继续朝着楚儿的寝宫方向飞去。 通过纸雀的视野,我看见寝殿之后便解除了山雀的外形,让纸人以最低灵力消耗的原始外形从窗棂挤进屋内到处去查探,可奇怪的是除了打扫的婢女之外,里面的房间空空如也,连卧房内我都狠心去偷看了,并没有人。 小天童言无忌说自己爹娘在一起睡觉,但我所见的却是他们并不在这里。 厉行风身上有我赠送的传音符,这些天不管我发什么消息都没有回音,但又不是失效的那种。 “今天该谁去送饭了?”门口有一个婢女朝屋内收拾打扫的婢女发问。 我操纵的小纸人躲在桌子底下,仔细听着她们的对话。 “轮到我了,不过还不到时辰吧。” “是不到时辰呢,不过铁大锅那边已经备得差不多了,记得去盯着,免得他们底下小的偷吃。” 我正琢磨着对话的意思,身旁多出一道声音,“在做什么?” 扭头一看是蒙江,我下意识攥紧拳头,将纸人傀儡悄无声息地收回,才瞪了他一眼,“干嘛偷偷摸摸地躲到我身边突然说话来吓人?” “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走过来,明明是你不知道在做什么,那么专心都没看到我。” 我盯着他,忽然转了话题,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能带我去见一见楚儿跟厉行风吗?” “这……”他有些犹豫,“恐怕不太方便,少主受伤闭关,厉行风如今在陪着她,我们外人不好去打扰。你若是想见你师弟,可以传话给他,等他有空时自会出来见你。” 这种说辞,跟我第一次要求去见厉行风,那些侍从婢女的回答大差不差。 看来只能去问妖王,或者硬闯了。 “好了,别总想着旁人的事情,我带你去看抓鱼。”他拉着我的手,就往湖边的方向走去。 “抓鱼有什么好看的?” 片刻之后,我便看见捕鱼者用一种叫做生爪的小妖,当做抓鱼工具,看准了鱼群猛地丢进水中。那小妖张开巨大的口器,一下子能吞进十几条鱼,捕鱼者见得手之后便将其召回来,再催吐,小妖便像只皮口袋一样把吞下的鱼全都倒在了船舱里。 除了这小妖怪有些新鲜之外,这种捕鱼法子以前去凡界时也曾见过。 此时我心里担忧厉行风的事情,对眼前的景象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直到蒙江兴致勃勃地捉了一只生爪放到我手里,还没有吞到鱼的生爪,冰冰凉凉通体软乎乎的,浑身无骨也几乎看不见它的眼睛,口器闭合的时候像是人体的某个器官,但在水下发现鱼的时候又能撑开到数倍大的程度…… 我只觉得有一点恶心,不愿意去细想具体的画面,便将生爪递还给他。 “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我摇了摇头,没答话。 他将手中的小妖怪随手就扔进身后的水域中,扑通一声落水响,急得捕鱼者哎了好几声。 “借人家的东西也不好好还给人家!”我白了蒙江一眼,用取物术把水中打算逃走的小妖重新抓回来,送还到捕鱼者的船上,对方连连道谢。 “瞧瞧,你对阿猫阿狗的态度都比对我好,亏我还巴巴地挤着时间来陪你……”他重重叹了口气,沉下脸来,仿佛真的动了怒。 我不解,“都说了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陪我,我自己转转就好。” “行行行,倒是我多事了,那我走?” 他作势要走,我站在原地看着,也没动,一下又把他惹怒了。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啊?” 见他瞪大眼睛生气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他一声比一声高。 “不知道你闹什么脾气,怎么突然变得跟小天一样,不过小天现在都快比你懂事了。这样吧,我们去夜市那边逛逛,找点东西吃。” “嘁,你以为我跟小天一样,弄点好吃的就糊弄过去了?告诉你,我没那么好哄的!” “那我自己去了。” 我抬脚之后,他照样跟了上来。 入了夜市,半天光景我们一直在食肆里,除了吃东西,我特意点了几瓶灵酒,打算把蒙江灌醉了再套话。别看他平时跟我嘻嘻哈哈,一旦涉及到千叶谷真正的秘密,他嘴严得很。 我想问的只是厉行风现在是否安全,若他真的是心甘情愿打算一直留在千叶谷陪楚儿了,当面与我说一声,我回宗门替他转告也没有问题。怕只怕,一切都是假象。 若真是我猜测的最坏结果,还得想办法去把沈墨图救出来,如果可能的话,真的不想与千叶谷为敌,妖王的实力让人不敢小觑。 蒙江这家伙的酒量真不好说,酒瓶喝空好几个了,他还能坐得好好的,除了偶尔会故意往我身边贴之外,没什么变化。我招呼小二再要了几瓶更烈的,蒙江在边上听见之后笑呵呵地凑过来,“你是不是打什么坏主意?” “我只是好奇你的酒量到底怎么样?”我说了半句真话。 “我酒量其实不太好,现在已经有些醉了。”他边说边把脑袋靠过来,“一会儿要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你不会生我气吧?” “放心,昏睡符管够。” 他假装要咬我的手似的,在我手背上方空咬了一口,“也就是你了,敢用符箓来对付我。要是旁人……算了,不吓你,免得把你吓跑了,就找不到了。” 见他意识还清醒着,但说话明显没有那么利索,而且还夹杂着许多废话。 我拔开新一瓶的酒塞,替他斟满面前的酒碗,寻着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才问道,“这回我们一行人来千叶谷,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啊?挺意外的吧?” “是啊,是一个好大好大的惊喜!” “喝!”我把酒碗送了过去。 从楚儿受伤的事情开始问起,原先他还不肯说的,加上我自己的猜测,半真半假的话借厉行风的名义套出了完整的真相。那时因白绯的事情,厉行风刚下山,楚儿从千叶谷偷跑出来去见他,但因厉行风正一心扑在白绯身上,根本没多余的功夫应付她,只想劝楚儿回千叶谷好好养胎。 白绯情绪不稳,厉行风要专心照顾她,冷落楚儿之后,他们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就连蒙江也不清楚。 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楚儿受了重伤,动了胎气,为保住腹中未出生的孩儿,楚儿甚至不惜渡了一半修为来护他。就算是这样,厉行风都没有为楚儿留下来,而是跟着白绯一起走了。 在之后的陷空魔窟事件中,厉行风虽然随师门一起到了千叶谷外,但也从未主动问起过楚儿的情况。那时楚儿刚刚生产,身体极为虚弱,对厉行风爱恨交织,最后才做出决定,将孩子交给他。 起初楚儿并不是想要与厉行风决裂,只是想用孩子来试试他的真心,却不想厉行风并无挽留的意思,完成任务之后带着孩子就与师门一起离开了。 照我所知道的情况反推,那个时期厉行风是中了尸脑虫,所思所想都被人控制,对楚儿的冷漠也不是出于真心。所以他在滦州城,经历过一场生死之后,在幻境里反而看清了自己的初心,才想着要与楚儿再续前缘。 楚儿是他第一个道侣,也是初恋,对于厉行风而言,自然要比其他人更深刻,更何况白绯对他做出那种事,就算他情感上可以原谅,但与白绯恐怕也无法回到之前了。 我问蒙江,“厉行风是心甘情愿陪在楚儿身边不再离开吗?” 他歪着脑袋望着我,带着几分醉意却又无比认真,“当然是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爱做任何事,哪怕是献出自己性命都在所不惜。” 第110章 真相不要紧 我久久沉默,情爱实在是难懂,厉行风当真会为了楚儿放下自己的修行? 师姐说过,厉行风集天道气运于一身,他所作出的选择会影响整个世界,将来又会出现怎样的改变呢? 想到这里,我更想要确认一下厉行风真正的想法,尽量避免那个最坏结局,在一切还有可能纠正的时候早些出手。 我招手让店家又上了一些酒菜,同时留下了结账用的灵石,再对着醉醺醺的蒙江解释,“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要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吃。” “不许走!”他不等我说完,就拽住我的手腕,力气还不小。 犹豫片刻,我放出了纸人傀儡,绕到他身后把他架了起来,趁他回头查看时,我从他手里挣脱了,直接出了门。 直接去找厉行风是行不通的,于是我让人通传去拜见妖王,但与之前那几次的结果一样,去通传的人很快回来告知我妖王现在没空。 正在我准备发火的时候,从大殿里走出一个穿着紫裙的女子,头上戴了一支银蛇发簪。 其他侍从见到她出现,态度十分恭敬地让行,“烛医,请慢走。” 我心下好奇,烛医这个称呼,之前在蒙江的府邸中也曾听到过,现在她又出现在妖王的宫殿,难道妖王受伤需要治疗?不过看她的气质打扮,不用灵力探查,也能猜出应该与蛇族有所关联。 她明明已经走过了,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我,“沈姑娘,王上在殿内休息,你进去吧。”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对方却认识我的感觉有些微妙,多亏她的一句话让王宫的侍从给我开了门,我赶紧道谢,然后走进殿内。 踏进来之后,厚重的石门立刻就在我身后关了起来,沉闷的声响像是叩在我心上,莫名有了压力。 王宫的地点建在谷中昼区,终日都是白天,但进了殿中之后才发现不点灯的环境竟如暗夜一般,我只是下意识就放出灵力查探周围环境。 只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内殿巨幅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身影,正是多日不见的妖王。 此刻他像是刚刚沐浴完,头发披散不说,浑身就随意搭了一件外袍就这么光着脚走了出来。 我心里一跳,所以那位烛医刚才跟他在殿里是在做什么,不能细想啊。 “贸然求见,还请殿下见谅。”我赶紧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自己目光乱瞟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晚辈几次求见都不得,实在是……” 话到嘴边被视野中突然多出来一双赤脚给吓回去了,他站的位置离我足尖只有一寸远,我一抬头就能撞到他下巴,赶紧低头退了几步,才小心抬眼,想看看他是本尊还是什么小妖怪变化的。 确认过眼神,是本尊。 他正微微笑着盯着我,“看来,阿江还是没能留得住你。说吧,想从本王这儿要些什么?” 早知道这位妖王在外的盛名是痴情鳏夫,王后去世百余年都未有妻妾,对独女楚儿宠爱有加,不熟悉他的人恐怕都会被他冷峻的外表欺骗过去。谁敢信,刚跟自己下属会面完,衣衫不整地就来接待外客,果然还是妖族作风奔放啊。 我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会落到对方的胸膛上,哪怕低着头也能看到从下襟露出的双腿,实在避无可避,只好扭头假借欣赏这殿内布置,“其实只是多日没有见到厉师弟,所以打算请殿下允准,让我们见上一面。” “先前不是已经有人告诉过你,如今他与楚儿尽释前嫌,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旁人不便打扰吗?你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非要与他见面?”妖王语气不重,却透着几分冰冷的威胁意味,“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听到最后一句,我原先还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全没了,被一股无名火烧得干干净净,呼地转身瞪向妖王。 “我只当千叶谷民风如此,妖王才会以己之成见看待旁人,关心同门在你们眼里都能变得不可告人,那真不知道殿下你这般打扮与我见面,又算什么?” 因为太生气,我说着说着主动往前走了几步,甚至不小心踩到他的脚背。 妖王不怒反笑,“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本王陪你去。” 说完,他伸手捉住我的腰,不等我反应,就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往边上一放,才动了动被我一直踩着的脚趾,“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我低头望着他的手,没说话,他像没事儿人一样收回手,便朝内殿走去。 只等了片刻,妖王便从里面出来,重新换了一套正式的衣袍,头发也梳理整齐,不苟言笑的样子恢复了几分正经。在他的陪同下,我这一次是见到了厉行风本人,如假包换。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真的愿意陪楚儿留在千叶谷。 “之前是因为我的错,才害楚儿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理应留在她身边照顾她直到她恢复。劳烦沈师姐回宗门之后,转告师尊以及其他长老,等楚儿伤愈之后,弟子自会回来请罪。” 见他表情坦然,神智清醒,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问他,“那白绯的事情呢?你都放下了?” “她……她与魔族邪修勾结是事实,跟我也算恩断义绝。将来如何,都与我无关。”厉行风答得轻松,但眼底的黯淡藏不住。 “那你记住自己说的话,千万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堕入魔道!”我低声嘱咐了一句。 厉行风忽然抬头望向我,像是被我的话吓到了似的,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我身后的妖王插嘴道,“那本王就放心地把楚儿交给你照顾了,好女婿!” 厉行风应承着向妖王行过礼之后,便转身回了楚儿的寝宫。 但刚才我分明感觉到他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却在妖王出声之后又改变了主意,他们之间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 “算算日子,你那白泽应该差不多可以凝出形体了。” 妖王一句话把我的思绪勾走,我只好暂时放下厉行风的破事,跟妖王去了圣树底下查看沈墨图的情况。 正如他所说,沈墨图的灵光凝聚成形,初初有了幼兽形态,光芒也比之前强了许多。隔着阵法,我欣喜得几欲落泪。 “再等三两天,你就可以将他收回灵兽袋中,重新孵养了,这兽身修炼不易,再经不起如此乱来了。”妖王语重心长地交代着。 “是,晚辈定当好好育养!”望着沈墨图变化的小兽形态,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再也不会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好了,回去吧。”妖王拍了拍我的肩,“翠茵食肆那边,你快去看看吧。” “嗯?”我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纸人傀儡还跟蒙江在一起,留在那个食肆了。 调用灵力看了一眼食肆里的情况,顿时让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跟妖王告辞之后,全速御剑飞往纸人所在的位置,已经封停了它的所有行动。 在我的纸人把好好的一间食肆彻底拆毁之前,我总算是赶到了。 目光所及之处,像是经历过一场地龙翻身,别说是家具,半间屋都塌了,屋顶也不知道飞去哪儿了。当时走得太急,就没留眼睛在这边,我把纸人收回来之后,才知道离开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从断壁残垣的废墟里把一身是伤的蒙江揪了出来,要是我本人,他可能不会伤成这样,不过谁让他从背后去抱我的纸人。虽然纸人只有我五成的功力,但对于来自背后的攻击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你怎么不还手?那只是纸人,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我先丢了一个清洁术,把他身上灰尘跟血迹先清理干净。 “知道是纸人,但跟你是一样的气息,我怎么下得去手。”他咧嘴一笑,就昏了过去。 “哎!”本以为他伤势过重,但一检查,原来只是睡着了。 真是虚惊一场,不过以他的修为,就算我的纸人全力攻击,也伤不到他的根本。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也不拦着点,最后给老板赔钱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 三天之后,沈墨图已经可以从圣树底下离开了。我向妖王辞行时,小天得知我要走,就闹了一出,被他的老师以课业镇压才乖乖听话与我告别。 回到玉清宗,先前天剑宗的那一拨客人已经走了,师尊表示滦州城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也不用担心玉清宗跟天剑宗的交情有损,让我安心继续准备明年的演武大会。 向师门禀告了厉行风的决定之后,除了个别师妹表示可惜,其余的人似乎并不意外。 而这段时间,玉清宗上唯一让我震惊的大事就是宗主让贤,宁沉继任新一代宗主之位。 师尊说宗主的魔煞已除,但修为受损,所以需要长久闭关休养,无力再处理宗门事务,让宁沉继位也是几位长老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至少宁沉在师长与同辈之间的声望还是不错的,他如今成为信任宗主,也算是实至名归。 我也在师尊的见证之下,正式收了春生为徒,把她安置到了我的小玉峰上。 举办收徒仪式那天,小玉峰上特别热闹,不仅同门都来庆祝,其他门派与我相识的几位朋友也送来了贺礼。略有遗憾的就是师姐没能亲自到场,春生她可是我们俩的徒弟呢。 第111章 宗门日常 收徒仪式以及宴饮都摆在了听云峰,一方面是因为听云峰的地方大一些,一方面也是我的私心,想借师尊的光。当天夜里,宾客都送走了之后,我让春生也去收拾东西,将她支开。 春生得了不少礼物,而且师尊说她在听云峰的住处用惯的东西都可以一起带走,我给她准备了两个仙品纳戒,光是这些东西就有她忙一阵子了。 余下时间终于可以跟师尊独处了,我才问起之前滦州城的处理结果。 “白绯废了灵根,已等同于凡人之躯,为何还能闹出那般风波,天剑宗的剑尊为何又非要保她?” 见我好奇地刨根问底,师尊招呼我坐到他身边才开口,“秦剑尊早年前收过一个徒弟,名唤秦染,与那白绯生得几乎并无二致……” “啊?难道她是白绯的孪生姊妹?”我忍不住插嘴。 师尊缓缓点头,“这点虽然天剑宗并无公开,但应该是这个原因,才让秦剑尊从执法堂弟子手底下把白绯要过去。只不过滦州城之乱,已经被定为司徒远与魔族勾结,白绯魔族细作的罪名也被钉死,天剑宗也不打算再保她了。如今司徒世家出了金字悬赏要白绯的全尸,仙盟与其他各派并无异议。” “上次他们派人来,没有追问我与师姐的关系,那是不是说明天剑宗不打算追查龙姬的事了?” “来宗门拜会的这些年轻弟子,并没有接触到城内战斗,亲睹秦剑尊与龙姬决斗的那几名弟子都已经忘记当日发生的事情。你在滦州城与她……同时出现的事,秦剑尊以后也不会再提。” “诶?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因为秦剑尊也中了白绯的手段,这件事他自然不会想让外人知道。” “什么手段?”我心中暗暗佩服,白绯她已经被废灵根,居然都还能让秦剑尊栽跟头,这种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师尊平静地看了我一眼,“是一些不太好的邪术,你还小,不必细究。” “师尊,我都已经当人师父了,不小了!”我捉住师尊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师尊被我的动作逗笑了,“那还会捉住为师的手撒娇?” 我脸上一烫,赶紧撒手,“这,这不是撒娇,是我实在好奇。师尊您说一半又不说的,不是吊人胃口嘛!” “你呀……”师尊正微微笑着,目光落到我脖颈边上时,突然面色一改,伸手在我脖子边上一捉,扯了一条蛇影出来。 灵光凝聚成半透明的蛇形在师尊手掌中痛苦挣扎着,连带着我也有一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师尊……”我想从他手里把那条小蛇讨回来,却被他一扬手避开了我的动作,另一只手空出来直接捉住我的后脖颈制住我接下来的所有行动。 我半仰着脑袋望着师尊,见他脸上有些怒容。 “星叶!你在千叶谷被人下了咒术,竟然不知?” “不是,师尊,您别生气。这个是……”我这才赶紧把前因后果跟师尊解释了一番,还补充道,“不可以毁掉,否则蒙江会被反噬,修为会大跌,甚至不能维持人形……” “吾从未听闻已炼成的法器会反噬到炼制者,就算他是用自己身上血肉来做了这东西,如今器物已成,血肉离身,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这咒印,于你而言,虽有保护效用,但更像是一种约束!”师尊展开手掌,蛇形在他手里被揉散了似的,变幻成许多细小符印组成的图案悬在眼前。 以我的修为只能看到有强大的咒印之力,却无法拆透其根源,但师尊只是看了一眼,便能直接看破。 “蒙江说了,它只会对杀意以及……”我支支吾吾地没说完,就被师尊打断了,接着我的话继续说道,“会对杀意以及淫邪欲念有感而动,可他凭什么在你身上做这种东西?你们既不是道侣,又不曾缔结何种契约,这种妖法实在是碍眼!” 我鲜少在师尊脸上看到这种动了真怒的表情。 “他对你存了什么心思,难道你不曾察觉吗?你就纵着他做出这种事?你们……”师尊的目光与我对上之后,闪过一丝失望,转向别处,他手掌的力气也小了一些。 我趁机挣脱出来,跪倒在师尊面前,“还请师尊息怒,蒙江他几次向徒儿示爱,但徒儿已经明确拒绝了,只是想着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与他维持着友人的关系。虽是他以送法器为名诓我设下了咒术,但事后他也向我解释清楚,徒儿考虑过后才决定收下这东西。想来,对徒儿本身,利大于弊,也就没有什么影响。” “怎会没有影响,若你将来遇到心仪之人,想与他结为道侣,这咒印横在你们中间,还不如趁早解开得好。” “可徒儿不打算找道侣啊。” 师尊听到我的回答,愣了一下,“你年纪尚小,未经情爱,才会说出这种话。” “不是,所谓情爱,就算没有自己亲历,我看过别人的故事,也在幻境中体验过,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比起这个,我更想要专心修道,提升修为,变得更强,这样才能守护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哦?你是这样想的?”师尊的神情已经恢复平和,“可漫漫修行之路,何其艰难,长久的岁月中难免会有枯燥寂寞的时候,到了那时……” “我有师尊,还有春生,还有玉清宗如家人一样的同门,不会觉得寂寞。”我抬手按住自己心口位置,“师尊不必再说了,这些道理我也想过,情爱也许在其他人眼里很重要,但在我这里,不重要。” 师尊听了我的话,总算是松开了手掌,将蛇影放了。一道灵光嗖的一下回到我身体里,像是受惊了似的藏到我背后的皮肤底下再也不敢乱动。 “你起来吧。” 我重新坐回师尊身旁,见他脸色恢复如常,我脑子抽了一下,大胆发言,“师尊那您为何一直不找道侣呢?徒儿瞧着夏阁主对您的态度很不一般呐。” 师尊轻笑出声,摇了摇头,“看来是最近太闲了,让你这小脑瓜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我壮着胆子继续问道,“师尊难道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给徒儿找个师娘?” 师尊的手落到我的头顶,差点以为他要敲我一下,我瑟缩着脑袋,却没等到重击,他只是很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 “是为师对你不够好吗?你还想要一个师娘来疼你?” “当然不是!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 “你突破境界也有一段日子了,为师检查看看你识海巩固如何?” “呃……这么突然?” 结果就是被师尊带着细细梳理灵脉,在识海中以神魂状态修炼了一整晚,因为师尊全程作陪,比身坐课堂还要紧张,但合体境的修为却被全方位夯实了,甚至隐隐有涨一个小境界的趋势。 在师尊面前,我仿佛是被一个大家握住手在纸上运笔的稚童,内心震撼于走笔游龙之势,同时也在贪婪地汲取着他所授的经验。 天亮时,我回小玉峰上,看到春生已经把自己的住所打理妥当,立马就带着她一起去了秘境。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除了自己的修炼不能懈怠之外,还要盯着徒弟。 未来马上就要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了,这一回我可以不用下场了,但春生已经报了名。不能给徒弟压力,名次什么的我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勤勉程度比我那时更甚,除了宗门大课,还要完成我布置的一些额外课业,除此之外她还经常去演武场。 原先她的修为远不如后入门的姜慧,但以勤补拙,她比姜慧先辟谷,甚至在斩了赤龙之后连休息的时间也缩短了许多。自从知道我有一个时间流速百倍的秘境之后,她过几日就会主动要求进入修炼几个时辰。 所以后来姜慧眼看着被春生赶超,都有些慌了,特地跑来找我给她加课。 玉清宗的阵、符、术、剑这四道里,师尊是那种全能天才,但到我这一辈实在不敢夸口,单拎出来也没有特别强的,唯一优点便胜在发展均衡。 姜慧跟着宁沉主修阵法,辅修术法,在新人一辈里算是比较出众的,我思来想去只能翻出一些当年师尊赐给我的高阶心法秘籍,让她挑些能用的自己拿回去研究。 没想到此举竟然引得宁沉来向我道谢,他是看不出我的尴尬吗?在他人眼中的不藏私,实则是我没有什么好教的。 闲时,我带着春生去刷宗门任务,毕竟有些材料还是要靠宗门贡献去换,外面卖的太贵质地也不一定合适,就拿符修必备的符箓纸张跟丹砂来说,看似跟凡间所用材料相差无几,但宗门里产的就是更好。 春生自己单独去接了任务,简单任务就让她派纸人傀儡去做了,遇到难度高的需要下山游历的才轮到我出马。这样做完任务之后,所有奖励都是她一人得,而且完成效率也高。遇到附近城镇出现麻烦事时,她能一口气接下好几个高阶任务,不懂内情的同门还以为她艺高人大胆。 春生跟我修炼之后,也渐渐沾染了一些与我相似的坏脾气,比如锱铢必较。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一点,反而给她惹上了麻烦。 第112章 春生的小事 有一日,春生从外面回来时,表情不太对劲,衣裳也有些脏了。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地也不太愿意说。虽然我是她师父,但更多时候我们相处得像是同一辈人,她不想说我也就没逼着问。等她再出门的时候,我就悄悄放了一个小纸鹤隐去身形跟在她后面。 “怎么样?灵石带够了吗?”几个弟子在山路上将春生拦住。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都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脸瞧着也生,修为都在春生之下,却摆出一副嚣张的态度。 虽然玉清宗门规里不许同门私斗,但按辈分,他们看见春生都得恭敬叫一声师姐才是。 “眼下我只有这么多。”春生态度拘谨地递出一个袋子。 “才二枚灵晶,还差八枚呢?”对方只看了一眼就把袋子收了。 我暗自心惊,那人的意思是春生欠他十枚灵晶? 相当于内门弟子四百一十六年的俸禄,她要那么多钱干嘛?而且在宗门里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不多,之前我们几次去秘境的收获,我基本都没要,大部分都给了她,再加上之前她收的那些礼物也不至于缺钱啊。 “我会尽快给你的,再宽限几天……” “是你说三天!现在又让我宽限?到时候我爹问起来,我那如意珠是怎么坏的,我只好照实说了!” “别……”春生急忙阻拦,有些窘迫地在自己纳戒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法器抵债。 结果对方还看不上,“你这仙品法宝,撑死能卖个两百灵石了不起了,拿这东西打发谁呢?” 几个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弟子将她围在中间,“别以为去了内门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外门弟子,要是把这件事闹大,告到执法堂去,看你怎么办?” “别……”春生态度越发的卑微,“我会尽快凑齐剩下的钱,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从纸鹤的位置化出真身,落到地方,几步走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我冷冷扫视了一圈。 这些弟子有的认识我,开口称我师叔,有的还不曾见过我,细声向同伴打听。 春生看到我突然出现,脸色一白,颤声唤道,“师父,我……” 我将春生拉到身旁,盯着方才问她要钱的那个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说,还是去宗门大殿上说。” 那小子看着年纪不大,但气势不小,哪怕是被我这么冷冷盯着,依旧一副丝毫不怵的模样,“就算把师父叫来,也是一样,她弄坏我的东西,照价赔偿,天经地义。” “什么神品法宝,要十枚灵晶?”我反问道。 “是我母……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全天下独一无二,自然是无价之宝,要她十枚灵晶而已,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我放开灵力探查这小子的内息,才堪堪炼气期,说不定刚入道没几天,灵根资质倒是不错,长得也人模狗样的,但是这个脾气实在是太恶劣了。 “春生,你来说。”我回头望向春生,可这丫头似乎被吓得不轻,低着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 这更让我疑惑,按理说自从她跟在我师尊身旁接受正式启蒙,正儿八经开始修行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待人接物也变得开朗许多。但眼下这个模样,又像是当初我在演武台旁初次遇见她时,拘谨而怯懦,风吹落一片树叶都能吓得她打颤。 “沈师叔,弟子全程围观了此事,确实是春生师姐不小心打碎了李师兄的宝贝,也是她自己愿意赔偿十枚灵晶的。”旁边有一个小辈弟子开口解释。 “什么时候的事?” “就四日前在演武场的时候。” “既然你们要去演武场比试,为何还要带易碎易烂的东西在身上?” “如意珠就是刀劈斧砍都不会烂,谁知道这臭丫头力气这么大?”姓李的小子提高了声音,完全不觉得是自己的错,瞪着春生还舞动起拳头。 “她是你师姐!不叫什么臭丫头!你又是什么人?几时入得门?何人引荐?”我用了一道清风术将他推了个趔趄。 “你……”他感觉自己失了颜面,竟然指着我的鼻子,打算说些什么狠话却被旁边的人劝住了。 “世子爷,按辈分咱们得称呼她一声师叔,而且师从护法长老明昭真人,就连陈长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您还是消消气,少说两句吧。” 对方说话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世子?这又是从凡界招来的什么玩意儿? “哼,我叫李韩诚,朔城人士,上个月刚刚上山,是陈长老引荐的。等过了宗门大比,他就会收我为徒,到时候我也是长老的亲传弟子,就不用叫你师叔了!”这小子脸色变得倒挺快,而且一点都不介意把自己是关系户的事情宣扬开来。 “就算你已经是陈长老的亲传弟子,那也不代表你可以讹人。你那什么如意珠,到底价值几许,你自己心里没数?十枚灵晶,你也敢开口?” 春生这时在一旁拉着我的袖子,轻声道,“师父,别说了,是徒儿愿意赔的,就是徒儿的错。” 我传音密语问她,【这姓李的小子是不是拿什么东西威胁你了?你照实说,不必怕他!】 她却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这件事让徒儿自己处理,师父请不要插手。】 我被噎得没了脾气,当事人拦着,我总不至于强行替她把那小子教训一顿,只好嘱咐道,【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一定要告诉我。】 她点了点头算是应承,这样我只能转身离开。 没想到姓李的小子在我身后叫着,“慢着!你还没说自己是谁呢?我都已经自报了家门,你身为前辈连这点礼貌都没有吗?”他身边那群帮腔的弟子听得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惊恐,纷纷离他远了一点,生怕惹到我动了真怒殃及池鱼。 虽然我在门内的名声多是性子清冷,不太爱说话,让师弟师妹们平时视我如高岭之花,但入门至今确实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过。 就连之前表现得有些怯懦的春生也觉得我被人羞辱了似的,站在我面前替我应答,“李师弟,这位是我的师父,你可以唤她一声沈师叔。她的名讳……” “问你了吗?”李韩诚不屑地扫了一眼春生,“有你什么事?” 我一抬手将李韩诚抓了起来,御剑飞到了后山望月峰顶,才炼气期的小子一定还没有掌握御剑的窍门,被我拎着在半空中这么高速飞行一定吓坏了吧。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脸上不仅没有惧色,反而是欣喜兴奋。 这小子也太大胆了,我失望地坠下云端,松手将他掼到地上。 “就飞这么一会儿?怎么不飞了?” 我白了他一眼,“扔你下山,你可以自己飞。” 望月峰底下就是万丈悬崖,够他飞上一会儿了。 “喂!你不会真的打算把我灭口了吧?我可是有正经的弟子令,你要是敢动我,朔城城主是我爹,肯定会跟你们玉清宗没完!” 这种时候他还敢跟我叫嚣,我直接先甩了一张定身符将他控制在原地,又贴了一张真言符在他额头上。 “如意珠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被人弄坏了,小爷不开心,找个出气包撒撒气,不行啊?” 连中了真言符说话都这么讨人厌,我压住心头火气,继续问道,“所以你就要去找春生的麻烦?” “听人说她之前不过是个杂役突然就变成了内门弟子,而且她就是朔城出身的一介庶民,小爷只不过说了一句她不听话就让我爹去抄了她家,她就只能乖乖认怂。” “是什么人跟你说这些?” “柳师兄。” 我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刚才人群里的一个弟子。有这样踩低拜高的人挑拨离间,也有他仗着自己身份不同的家伙上赶着给人当枪头。 我将真言符从他额上揭了下来,然后又用纸人傀儡押着他去了执法堂。就不信证据在手,陈长老还能保得下他。 另外一边,我找到春生与她长谈了一番。 果然她的软肋就是故乡的家人,离家多年她依然还牵挂着家中亲人,一听到有人会威胁他们,她就手足无措,任人摆布了。 “傻孩子,十枚灵晶,可以建一座比朔城大一百倍的城了。” “家人的性命,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我又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我是孤儿,才无法体会她这种心情。听说其他有家室的弟子入道之后,都会被派下山去了断尘缘,我看春生也到时候该去做这件事了。 “如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在?” “二姐,小弟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以前下山游历时,路过朔城我曾暗中打听过。”提到家人时,她的脸上才露出一抹微笑,但又因担心自己的这些举动会被说教,才又忐忑地望向我。 “再过几十年,他们就都不在了,也许会有后人,也许不会有。春生,你去朔城一趟。”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自从你踏入修道一途,注定是要与亲缘做了断的。” 第113章 宗门又日常 我给春生布置了任务之后,没想到执法堂那边手脚也挺快的,只给了李韩诚一个轻描淡写的处罚,限期完成一些宗门任务,以及让他把之前坑来的灵晶都退还给春生。 最让我意外的是,春生出发去朔城的第二天,李韩诚也跟着下山了。 接到春生的传音符说,李韩诚已经向她道歉,解释自己也要回家去了断尘缘,放弃他在凡界的身份地位,还再三保证不会再为难她在凡界的家人。 一想到那小子嚣张的模样,我就准备偷偷下山守在春生附近,万一他又打什么坏主意时我就能第一时间护住自己的徒弟。 师尊预判了我的预判,把我叫到了听云峰上,给我安排了一堆事情,就是不让我离山,还说春生在山下的事情得要让她自己去处理。 “师尊,你是没看见那个姓李的小子有多讨人厌,明明他年纪比春生小,修为比春生低,却还是把春生欺负得……” “李韩诚与春生的恩怨,为师在执法堂的记录里已经看过了。玉清宗挑选弟子,都是经过了问心阵的试炼,他能入了山门,就说明他有此缘分。一点恶念,及时磨掉,也不足为过。” 师尊见我仍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继续劝道,“你已经当人师父了,也该注意点分寸,把人揪去望月峰那种地方,还被那么多新弟子看见。执法堂这次没给你记一笔,应该算是给了面子。” 我扁了扁嘴,“师尊要是亲眼见到他那副嘴脸,肯定就不会这么气定神闲了。” “不是不许你替自己徒弟出头,只是让你注意分寸,事情虽然解决了,你却落下一个苛待新入门弟子的名声,显得不近人情。而且这一次更加该罚的是那些入门时间早的弟子,自己平庸无能,还要嫉妒挑唆,实在不堪……” “那执法堂是怎么处理这些人的?” “让他们几人再过一次问心阵。” 我刚想抗议,这也太轻松,了吧,就听师尊继续道,“不是上山考核那个简易版的,是套了五情幻境的问心大阵。”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者是高阶亲传弟子资格的考验,就算是秉性不错功底扎实的弟子,入阵一趟没个三五天的光景根本出不来。当年我是被师尊直接从山下捡回来收做徒弟的,之后再补了阵法考验,出阵之日浑身是伤,在床上躺了至少三个多月。 师尊幽幽补了一句,“是为师的提议。” 那几人若是心念已歪,估计根本没命出阵,若他们还有求道修行的决心,也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在心里为他们默哀几息之后,我咬牙道,“该让那个李韩诚也去闯阵。” “以他的资质,说不定将来就会体验到。” “师尊为何会那么看好姓李的小子?姜慧师妹被师伯带回来时,她的灵根天赋与师尊的一样稀罕,都没见您夸过她,还有厉行风,他当初……” 见我提到厉行风,师尊抬眼望向我,被他这么专注的眼神盯着,我莫名有些慌张,一走神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你似乎对厉行风格外关注,哪怕他已经决定留在千叶谷,陪在自己的道侣身边,你还是忘不掉他吗?” 我愣了一下,旁人说些闲话也就罢了,怎么连师尊也会觉得我对厉行风有特殊情愫? “当年他刚上山时确实有些地方吸引到我,可后来我只将其视为对手,并无男女之情,甚至有时候觉得他过于感情用事,惹人讨厌。现在提起他,也只是因为他天赋不错,修炼速度让人羡慕而已。”我极其认真地解释了起来。 师尊脸上浮现淡淡笑意,“好了,是为师说错了话,你不必再解释了。” 我才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师尊用极轻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他于你,确实并非良配。” “啊?”我想追问时,师尊却只摇了摇头,换了别的话题。 春生不在山上时,我自己的修炼进度也得抓起来了。 本以为宁沉做了宗主之后,应该会比较忙一点了,没想到他借着筹备宗门大比的事情把我也拉下水,邀我一起去宗门秘境里先清理一些高阶妖兽,补一补前些年的结界标记,为新的优胜弟子入秘境做准备。 这种事情,我本想拒绝,但一想到春生有几率获胜,也算是替我自己徒弟做点事情,就答应了。 到了秘境门口,我只见到宁沉一个人,“就我们俩?” “兵贵精,你我足矣。”不得不说他做了宗主之后,整个人瞧着也顺眼了一点。 “走吧。”他用令牌开启秘境之后,我们一起进去。 “一人负责一片吧,这样快。”我指着秘境地图说道。 他点头同意,将修补阵法的器物递给我,“完成之后还是此处汇合。” 这宗门秘境我已经来过数次了,基本上路线熟悉得差不多,当年看着还有些怕的妖兽,如今在我眼里就跟养在兽栏里的幼崽一样。 每次秘境开放之前的检查,也是为了防止秘境中孕育出特别高阶的妖兽,修出灵智会趁在弟子进入时作乱。至于那些灵植产出,我一律目不斜视,只在秘境地图上做好标记便离开。 效率之高,连我自己都佩服。 不一会儿就到了秘境中央的湖泊,记得这里产出一些高阶稀有灵草,周围水域也会藏匿一些高阶的妖兽。我单手捻诀,破开迷障,御剑掠过湖面往湖心小岛上进发时,突然看到一个人影闪过。 第一念头是宁沉,但很快反应过来,宁沉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俩负责的区域划分明确,他不可能突然跑到我这边来。 我甩出一张追踪符,追着人影留下的残灵气息,进了岛中洞穴。 说来也奇怪,我记得这小岛上也有不少不同种类的妖兽,这次过来,一路都没看到几只。 进了洞之后,夹起一张火符照明用,忍耐着洞中腥臭潮湿微腐的味道,我一路跟着痕迹往深处去,似乎洞穴还很深。 这种湖心地下岩洞,一涨潮时就会被全部淹没,只适合水生的妖兽居住。 我追了半天,只觉得气息越来越浓,但人影却一直没发现。 不会是我看花眼了吧? 因为秘境中的灵力乱流太多,用灵力探查也帮不了多少,只能继续跟着灵符的痕迹。 忽然,一道冷风夹着些许冰水打中我右手的火符,将灵火熄灭,黑暗之中我仿佛听到有野兽嘶哈示威的声响。果然是有东西,我拔出法剑准备速战速决,对方却一下子蹿到我眼前。 法剑的灵光映出那东西的面容,已经炼化出人的五官,但依然未脱去妖的特质,皮肤幽蓝,乱生的毛发有白色有灰蓝。 在我的剑刃快要将它劈开时,我突然发现它手里举着一个药盒,十分眼熟。 那不就是玉清宗门内特供的木制药盒吗? 我收了攻势,这小妖没有一丝杀意,反而将手中的药盒往我眼前又送了送。 “这是何意?” “唔……呃……”它还不会人言,只是用青色的指甲点了点那盒子,又指了指我。 我接过它的盒子,打开一看是空的,淡淡的药香昭示着曾经这里面装过上品丹药。 “哦,我想起来了,这盒药是我给你的?” 它点了点头,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却能听懂我的意思。 离开洞穴之后,它一直跟着我,在地面上时它佝偻着身形,双手仍像妖兽一样支在地上。我托起它的手,拉着它像人一样站起来,才发现它身上脏兮兮的,而且身形瘦高,比我还高出一个头。 被我用了四五次清洁术之后,它一头乱糟糟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头顶,显得无辜又委屈。要不是我还捉着它的手,好几次它都想扭头逃走。 清风术帮它吹干身体之后,我上下打量了它一番,躯干跟四肢与人很接近了,但皮肤上还是有细鳞,摸上去手感也有点滑,在阳光下通体灰蓝,化形并不算成功。 不过它应该算是这秘境里我所知道的第一个化成人形的妖兽,我摸了摸下巴,“要不你先跟我出去吧。” 我取出一套弟子袍给它套在身上,又给它梳了一个发髻,这样看起来,除了样子有点吓人之外,已经很像人了。 带着他完成了剩下的任务之后,我与宁沉会合。 他一眼就发现跟在我身后的小妖,皱起眉头,“没听说过这秘境里居然能养出化形的妖兽。”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为我……”我干笑着,向他解释了前些年我来秘境取灵草时,伤了他们族群之后又留了丹药的前因。 “一盒青琅丹就能炼到化形,它也算是厉害了,那先出去再说。” 回到宗门之后,这只化形未完全的妖该如何处置,宁沉跟几位长老讨论过之后,把最终决定权交给我。 放眼整个修仙界,妖兽化形的例子并不少,鹿林山也有修士专门豢养这种半妖半人当做武器,只是人家有专门的驭兽之道可以好好的管束。 一般情况,最方便的做法是将其转卖掉,在外面的市场上这样的小妖可当胚子,不论生死都有许多用处。 可我不打算卖,既然已经给他穿上了弟子袍,我想看看他能不能真正化形成功,当一个妖修。 第114章 养妖 我对妖族修炼了解甚少,传音请教了蒙江,他听完我的描述之后让我干脆把那小妖送到千叶谷来。 “那可是水魈,养在山上也不合适,要是养在玉清山附近的水域,吓到山下的人怎么办?” 我扭头就询问他自己的意思,又用灵光在他面前展示出千叶谷地图,“你愿意去这里吗?千叶谷住的多是妖族,可能还会有你的同族……” 他急急摇头,连忙比划着不想离开。 得到他自己的答复之后,我便回绝了蒙江,“他不愿意,那就算了吧。”若真去了千叶谷,这小妖必然是要臣服于妖王,接受千叶谷的管束,将来也会成为千叶谷的战力,我有私心不想他去。 “难不成你还想一直把水魈养在自己跟前?那东西可是养不熟的……” 我打断了蒙江的话,“既然他已经化形,虽然不太成功,也算是迈出修行的第一步,你别再拿他当妖兽看。” “行吧,本来还想劝你准备个驭兽的法器给他戴上,看来也不用再提了。” 原本是学术讨论,结果闹得我们俩都不太愉快,早早切断了传音连接。一开始我就不该去问他,妖族的修炼法门,本来就不成体系,不同种族之间差别甚大,又不像人族修士这样会成立教派,着书立传,把前人修行经验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思来想去,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吞噬妖丹,按他现在的阶段,如同进补一样,但他已经开了灵智,我也不想用养灵兽的法子来饲养他。 姜慧来小玉峰拜访,看见坐在药田边的水魈,很是好奇。 “沈师姐,你这是又养了一只灵兽吗?化形的样子好奇怪。”她刚说完,水魈回头瞪向她,目露凶光。 姜慧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我赶紧上前将他们隔开。“他是自己修炼成这样的,开了一些灵智,但还不算进化完全,听得懂人言,尚不能开口人语。” 她点了点头,上前挽住我的胳膊,“沈师姐,春生最近也不在,你能不能给我加点小课?马上就要宗门大比了,我心里没底啊,要是成绩太差给珠影峰丢了人,到时候大师兄肯定又要唠叨了。” “之前给你的那几本秘籍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不过有好些地方我还不太明白……” 我们俩边说边走远了,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紧紧盯着。 个把时辰之后,送走了姜慧,我来到院外,见水魈依旧保持着蹲在田埂边上,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教化任务刻不容缓,否则让他待在我这里,纯粹是消磨时间。 我带着他进入黄龙秘境,一边斩杀高阶妖兽,采集妖丹,一边用宗门最基础的启蒙功课教他说话认字。分出了十几个纸人傀儡之后,两边同时进行着,效率倒还不错。 在秘境里待了两三个月,他已经能开口说些简短的话了。 除了猎妖丹之外,我采集了不少灵草来炼丹药,一部分给他,一部分给了沈墨图。 如今沈墨图初初重塑了身体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他的灵力只够变化出白泽兽形,被我一直关在灵兽袋里,强行用了安眠符箓不许他醒来,免得闹腾。 离开秘境,外界只过了半天光景,水魈妖力大涨,如今已经能化形出如常人一般的容貌,再无妖族特征,只是尚未结丹。听说妖族结丹时与人族渡劫一样,都十分凶险,所以我建议他再好好修炼一段时日,有了十足把握之后再结丹,有我从旁辅助,亦能万无一失。 “谢谢主人!”他听了我的话,十分开心。 只是这个称呼,我一直没给他纠正过来,按理说沈墨图该叫我主人,但那家伙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称呼我。这天生天养的水魈,只不过借了一点我的助力成人,想让他自己好好修炼,却非要认我做主人。 “水……”我忽然又想起,这么久时间他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不能因为他是从水魈化形而来,就一直水魈水魈的这么叫。 “你也该有自己的名字了,认字读书这么多天,你自己起一个名字吧。” “请主人赐名。”他接话倒是挺快。 我扶额,算了,这个东西以后再慢慢纠正,为人的独立与尊严,他还有的学。 “那你就跟我姓沈吧,”我望着他完全化形之后,墨色青丝规矩地束成发髻,把玉清宗弟子袍穿得整整齐齐,不用灵力深究单凭外表已辨不出他是妖族,“不如就叫墨莲,沈墨莲。怎么样?” “沈墨莲……”他喃喃重复着,脸上露出喜色,“多谢主人赐名。很喜欢。” 我心中腹诽,其实我也不太会起名,只不过想起沈墨图,就顺口给他胡编了这么一个名字。莲是水生植物,与他这水妖也有几分相衬,算是歪打正着,他喜欢就好。 休息了一晚,我带着沈墨莲去藏书阁寻一些他现在能看的书,让他自己继续好好学习。 没想到我们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沈师姐,宗主刚颁布了新令,以后藏书阁非门人不得入内。” 守门的弟子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算了,反正我们宗门里的藏书估计对沈墨莲来说,除了启蒙的一些基础读物外,术法类的典籍他也看不懂,学不了。我干脆带他去了山下凡界的小镇,买了一些凡界学子明智的典籍,还去成衣店给他挑几件寻常衣物。 成衣店的老板见我挑的都是上好衣料,赶紧让伙计上前帮忙招呼。 我示意沈墨莲跟着伙计去里间试一试,他之前未完全化形的状态下个头更高一些,现在身高跟我差不多,模样也与我几分相似。老板错认我们是姐弟俩,一直热情地介绍着店里其他配饰新品。 沈墨莲换好了一套衣裳,走出来给我看。 “我就说嘛,再好的衣裳还得看人,令弟一表人才,气质不凡,把这套衣裳穿得十分好看,走在大街上定是惹得满城少女回眸。”老板夸张地恭维着。 沈墨莲抿紧了唇,不说话。 “合身吗?喜欢吗?”我问他。 “主人喜欢吗?”他盯着我,目无旁人地应道。 余光里我看到老板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刹那都有些绷不住了,想做吃惊的表情又不敢做,极力忍耐着,我头又开始疼了,跟他交代了在外面不要这么大声地叫我主人,可他就是记不住。 我低头扫了一眼他的袖口跟衣襟,看着尺寸合适,“那就要这一套了,还有刚才拿过去的那几套。” 等离开成衣店的时候,我们俩都换上了寻常衣服,然后出了城,我就开启了宝市秘钥,带着沈墨莲从最近的秘境入口去了宝市。 对妖族修行有用的东西,在宝市里一定找得到。 逛了半天,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差不多都要塞满他的乾坤袋了。 “姑娘,请留步。”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大街上唤住我,对方态度恭敬上前行礼,“是沈星叶姑娘吧?我家主人请姑娘移步一叙。” “你家主人是何人?”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态度客气又疏离,还有点神神秘秘的,我本来不太想赴约,但推测对方也许是跟师姐认识,否则也不会叫出我的名字。 被小厮带到了宝华居楼上的一间包厢门前,身旁的小厮打算把沈墨莲拦在门外,沈墨莲冷着脸非要跟我一起进来,二人陷入了僵持。 我望了一下门内,视线被巨幅玉屏风拦住,但灵力探查能感觉到里面只有一个人,且对方并无敌意。 “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轻声嘱咐。 沈墨莲嗯了一声做应承,放下已经抬起的胳膊,仿佛我要不拦着他下一刻就要朝对方喉咙招呼上了。 旁边的小厮赶紧堆着笑脸,“公子这边请,带您去用点茶点。” “不必。”沈墨莲冷着脸抱起胳膊,一副就要待在原地等着的模样。 我无奈轻笑,“我马上就出来。” 他冲我点了点头,像是被安抚到了似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走进屋内,房门在我身后合拢关闭,绕过屏风,我见到了点名要见我的人,看他的衣着打扮像是散修,不显山水的气质,修为肯定不低。 “沈姑娘果真如龙姬所言一般,出水芙蓉,清丽脱俗,让人印象深刻。”对方起身,向我行礼,大方做着自我介绍,“在下是这宝华居的东家,司徒珏。” 听到司徒二字,我眼中闪过诧异,刚刚经历过滦州城事件再听见司徒不免会忍不住多想。 “哈,让姑娘见笑了,我们司徒家的名声似乎不怎么好。没错,前任滦州城城主司徒远,正是在下的堂兄。” “阁下不是仙盟的人?” “要看怎么论了,不过说句不见外的话,仙盟如今名存实亡,几大世家谁也不服谁,都在暗地里做自己的事情。我们司徒家嘛,一直被排挤在边缘,二十督管之位,只占得三两席。若是姑娘,会怎么选,继续听从上面的指挥,还是另起炉灶?” 才一见面,对方就如此开诚布公,把家底都交代得干干净净,让我反而有些意外。 第115章 修心 正在我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时,他示意自己面前的空座,“姑娘也别一直站着了,坐下吧,就当是同辈友人之间互相闲聊。” 他这态度仿佛真的与我相识已久了似的,顺手便拎起一旁刚煮好的茶壶,开始替我斟茶。 “阁下所问之事,你我境地不同,不便作答。”我拒绝回答他的假设题,他也只是轻轻一笑。 “沈姑娘还真是谨慎。那不如由我做东,请你用餐灵食如何?” 望着他有些轻佻的神情,我总算是明白为何对眼前人有一种莫名的反感。从我进包厢开始,他就一直直勾勾地打量我,虽然言语上热情随和,但眼底里藏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再加上,哪怕是在凡界修士之间打招呼都不会再用普通人的称谓,他一口一个姑娘这么叫着,像是刻意在抹去什么痕迹似的。 “不必了,我今日还有事在身,不便多留。若阁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我重新站起身来。 “听闻前些日子贵宗新任宗主继位,前任宗主受了重伤需要闭关静养,因为这事儿,原本该要大办的新旧宗主交接仪式都从简速办了。本以为姑娘会对暗害你们前宗主的凶手会感兴趣,看来是在下想多了。” “你说什么?”我当场变了脸色。 “在下说话速来不喜说第二遍,姑娘耳力这么好,不会听不见。”他依旧保持着微笑。 “那要怎样,你才会把所知消息告诉我?” “很简单,陪在下吃一餐饭。”他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座,示意我坐回去。 我与仙盟那些修士也算是打过交道,修仙世家虽与凡界联系甚密,但那些修士依然会觉得凡人低自己一等,甚至也看不起其他散修或者小门派的修士,更不会像司徒珏这样一身市井气息,单凭外观判断不像是个修士反而像纨绔公子哥儿。 “既然那些消息你能查到,就说明当初那人做得并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我相信我们宗门也会查到。”说着,我就已经打算离开了。 司徒珏见留不住我,几步跟了上来,“这脾气倒是与龙姬有几分相似,也怪道她称你是她亲妹妹。” 又开始用师姐的名号来跟我攀关系,我微微蹙眉盯着他,“阁下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在下一直在寻志同道合的友人,只是单纯想与你结交,这个理由你信吗?” 我没回答,但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表情似乎微微有些尴尬,“看来是在下态度不够诚恳,才让姑娘有所误会。这样吧,此信物送给姑娘,若以后姑娘再来宝华居,任意开销都算在我头上。” 他双手递过一块玉牌,上面也刻了一个寳字,走笔痕迹与师姐送我的那枚扳指上很像。 “无功不受禄。” “就当是给姑娘在滦州城中受司徒家的牵连,所做的一点补偿。还请姑娘给个机会,先收着,姑娘若是实在觉得在下不可相交,大不了以后再也不登门便是。这宝华居总不能生出腿来追着你跑。”他极力解释着,还露出灿烂的笑容。 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拒绝就有点太不给面子了,于是我接过玉牌,向他道谢之后就转身要走。 “仙都的那条消息,姑娘是真不想听了吗?”他不甘心地追问道,“若姑娘得此消息,带回宗门必定会领到奖赏。” “话不说第二遍?”我揶揄道。 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沈墨莲还站在原地,仿佛我离开的一小会儿他就没动过。 “走吧。”我招呼了一声,他立刻跟了上来。 我们下楼的时候,我听见司徒珏靠在门边,故意叹道,“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姑娘。” 又逛了半日,满载而归,回到小玉峰上我便联系师姐,想问问这个司徒珏是怎么回事。 子母螺很快亮起光芒,但只传回来了一段声音,【小叶子,这是一条自动回复,我现在不方便与你联系,这个世界出现了太多变故,只能去那个世界找找原因了,等我回来……】 想起与她相识之初,便听她说过三千大小世界,远超出了我理解范畴。她跨界而来,又跨界而去,似乎在做一些我不太明白但也许很危险的事情。 我长舒了一口气,眼下只能靠自己了。 把宝市遇到司徒珏的事情,禀告给师尊之后,师尊居然听过司徒珏的名字。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司徒世家的少主,那一副市井商贾气息实在是没能把他跟修仙世家本家的继承人联系到一起,听他提起司徒远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跟司徒远一样是旁枝。 师尊宽慰让我不要多想,前宗主的事情宗门自会处理,线索也的确是指向了仙都。 于是,我将心思重新放回自身修炼的事情上,不过因为我把沈墨莲留在了小玉峰上,而且他的修为日益精进,让师尊也注意到了。 “宗门没有收异族弟子的先例,你若要留他,不如给他安排个身份,妖仆或者妖侍。” 我有些迟疑,只回了师尊说会考虑。 结果离开听云峰后,我就像是逃避一样带着沈墨莲又进了秘境里。 几日之后,接到春生回山的消息,我才从秘境里出来。 春生神情怅然地向我讲述了她下山经历的事情,除了跟家族后人见面又告别之外,她还在朔城遇到了主动找上门的李韩诚。 原先她以为李韩诚出尔反尔,又想捉弄她,没想到两人阴差阳错地一起跌进了一个秘境之中。 那是一个幻象秘境,春生投射了一个富家千金的身份,而李韩诚则化作了一个穷小子,他们在秘境里相遇相知相爱相守,过了一生几十年的时光,如梦如幻直到两人寿终才离开秘境,于现实世界只不过才几日光景。 但在秘境幻象里所经历的一切,都仿佛是真实存在的记忆,春生一个人先返回宗门,故意撇开李韩诚,就是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瓜葛,乱了心神。 看她这模样,我也跟着叹气,“这是入戏太深了。不如你先好好收收心思,接下来也快到宗门大比了,修炼也别耽误。” 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不过还好春生虽然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但她修行的本心尚在。 “徒儿会继续好好修炼的,只是未来我都不想再去上宗门大课,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所以打算先闭关一段时日……”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到我身后,脸色一白,“师父,他,他是谁?” 我这才想起沈墨莲还没跟春生介绍呢,自打他化形之后被我带出秘境,基本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现实时间只过了不到半个月,但几次进出秘境,时间流逝的实感像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所以他十分习惯地自由进出我的房间,做着端茶倒水研墨递纸的一些琐事。 春生知道他本体是水魈之后,神情复杂,一直等他出了房间才小声跟我说,“师父,我听说水魈生性残忍,而且以腐尸为食……就算是化形成人,恐怕也……师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妖族修行本来就比我们人族艰难,我们应该多点宽容看待。而且你下山这段时日,我从读书识字教起,他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并没有表露出为妖时的恶念。” “希望是我想多了,那以后他都会留在小玉峰了吗?师父该不会还打算收他做我师弟吧?” “我们宗门没有收妖族弟子的先例,沈墨莲也许有自己的造化,不过暂时先同我们一起。你放宽心,我没有再收徒弟的打算,你还是小玉峰的独苗苗。” 春生被我的话逗笑了,“我才不是想独占师父,只是想问清楚一些,将来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就当同修看吧,他虽是妖,但在修行之上还算有些天赋,单凭自己有今日的成果也算是了不起了。” 春生点头应承着,然后起身说回去准备闭关的事情了。 我目送她离开,春生前脚刚走,沈墨莲就进来了,像个打杂小二一样手脚麻利地收拾案几上的茶碗茶壶。 “放着,一会儿我自己收。”我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坐下,“这种小事以后你不必做了,以前都是我捻个诀就好了,再不济还可以放几个纸人去收拾。你的时间该用在些正经的事情上,先前你不是琢磨出一套合适的功法,如今练得怎么样了?” 沈墨莲直勾勾盯着我,直到我讲完最后一个字,才态度恭敬地回道,“初有成效,不过还需再磨炼。” “过些时候,等沈墨图的情况稳定一些,可以让他陪你一起练习。他本体虽然是白泽,跟你们一族修炼法门不尽相同,但他知道的东西挺多,定能指导你……” “不用!”他快速打断我的话,起身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出去,“主人,我把这些拿去洗了。” “你……”我欲言又止,望着他逃跑似的背影,心道,这脾气是怎么回事,难道怕生? 第116章 团练 直到宗门大比之前,日子都算是过得清净,勉强算是吧。 沈墨图重新化形,只是灵力稍欠,他的人形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但生得瘦高,勉强与我齐平。我实在怀疑他在化形时把仅剩的灵力都拿来冲个头,就是不想在我面前变成小不点,结果变成了现在看着有些病弱的模样。 介绍他与沈墨莲认识时,两个家伙安静得很,有一种天生不对付的诡异气氛。 直到沈墨图发现沈墨莲住的是之前我专门给他辟的那间屋,才闹了起来。 “沈星叶!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我的房间给这家伙?” “本来我是打算把这间院子再扩建一下,再多做几间屋的,但是最近花销有点大,请工匠的事情就耽搁了。别生气,重新安排一下就好了。”我好声好气地赔着笑脸。 春生进阶用的灵草丹药,给沈墨莲的各种妖丹,还有我自己固阶用的高阶灵丹,尤其是最后这项,为了拓展灵脉巩固识海,灵晶用起来如流水一般,哗哗哗就没了。这也更加坚定了我打算好好修炼丹道的心,自己炼丹能力提升之后包揽自用的高阶丹药能省下不少钱。 “这些家具布置都换过新的来,满屋子的臭味,还怎么住啊?”沈墨图气呼呼地一脚就把桌边的小凳子踢翻了。 我上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脑袋上用拳头使劲钻了几下,“哪儿有什么臭味,你不喜欢的话,这间屋就让给墨莲吧,我重新给你辟一间新屋。” 他一边从我胳膊底下挣扎出来,一边叫着,“要比这间大!” 修整小玉峰上的房屋,这点花费其实并不算高,只是雇佣工匠就稍微麻烦一点,我打算从宗门里聘用,需要提前预约。到时候工匠开工的时候,暂时就不能住人,而且药田也会受到些影响。 等春生闭关出来之后,我带着他们仨进入黄龙秘境里,一边试炼,一边就当做是给小玉峰空出做工的档期。 一路上沈墨图倒是最高兴的,话挺多的,春生跟沈墨莲都是不怎么爱开口的性子,问到跟前了才做答。沈墨莲更是问三句,才有一句回应。对比之下,沈墨图显得有些过分聒噪。 我像是大家长一样,带着三个迥异不同的孩子,一个地图一个地图地做着各种挑战。眼看着他们的修为缓慢增长,春生甚至在秘境中突破了金丹境。 其实她修为早就够突破境界了,只不过一直很小心谨慎。渡劫那会儿,我替她护法时就看出她完全有能力独自抵御雷劫。她修炼之路比我当初走得还要稳,十分的踏实,几乎没让我操什么心。 连续几个月的修炼,看出他们都有些疲惫,我带着他们到了澜溪瀑布边。 所有人望着那座小阁楼,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在这儿休息几天,然后我们再继续,如何?” “好!”他们都同意了。 我还在担心沈墨图又要闹着占最大的房间时,就听见春生惊呼了一声,转头望过去才发现是沈墨莲直接一跃投入瀑布底下的潭水之中,半天都不见身影,估计潜到很深的地方去了。水妖习性而已,只是春生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担心起来。我同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沈墨图也跟着跳了下去,“我给你们捉鱼!” 春生这才来了兴致,拉着我,“师父,我们去另外一边玩水吧。” 难得她像个孩子似的玩心大起,我配合地点了点头,陪她到更远一些的水边,除下衣襟宽长的外衫跳进水里。 “师父,不用避水符,你能在水中待多久?” “这……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来比一比!就比谁潜得更深,更久……”她一边提议,还一边绕着我游水,以彰显自己游水技术不错。 在我几乎已经模糊不清的孩童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同龄的玩伴,能回忆到最早的时候就是一个又脏又瘦的小乞丐,一边要躲着大乞丐的欺负,一边又跟着他们后头跑,运气好时才能捡到些大乞丐看不上的残羹剩饭以果脯。 春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再设个彩头,怎么样?若是师父你赢了的话,我便送你一样好东西,若是徒儿我赢了,师父也要送我一样东西。” “好啊!就算不用避水符,你跟我比,也是吃亏。” “那再加一条,不许用灵力术法。”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行啊。” 这傻丫头,我境界高她那么多,就算不用符箓术法,肉身的强度也比她强许多,就算我一口气沉到潭底,哪怕不会游水,也能慢慢走回岸边来。 “我再让你十息,等我先潜下水后,你数十下再潜。”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调转方向一头扎进水中。 说好了不用灵力术法,我这一口长长的气也足以支撑自己潜到很深的地方了,只是猛地察觉到一股灵力波动,吸引我的注意。 这水底似乎有布过阵法的痕迹,我下意识地放出灵力探查。 果然在深不见底的潭水底下藏着什么活物,并且对方表现出十分躁动的情绪,周身的水流开始加剧,以强大的力量将我裹挟其中。 【春生!先别潜水!下面有东西!】我急急用传音密语告知徒弟,同时运起灵力对抗水下纠缠的力量。 这动静很大,在远处游水的沈墨图跟沈墨莲也有所察觉,并且飞快地朝我这边游了过来,只是潭水流动诡异,如同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下漩涡,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靠近。 我拔出法剑,同时分出三个纸人傀儡,从不同的方向对抗着水底不知名的力量。纸人傀儡被水属性克制,需要消耗比平时翻倍的灵力才能维系,不过这点程度对我来说,并不算多难。 对着尚且看不见的危险中间,我打出了寒冰符,攻击命中,一声暗哑的嘶鸣震得我耳心生疼。 单单是声音的攻击力就能让我吃痛,看样子不是八级就是九级的高阶妖兽,属于此秘境内的极稀有资源。而且对方还是水生种族,我在脑海里大致搜寻了一圈,有了几种才猜测。 【尽快离开水域!我要放大招了!】我同时向春生,沈墨图跟沈墨莲三人发出传音密语,灵力感知其中两个很听话地远离了,但还有一个仍在水中。 【沈墨莲?你为何不走?这高阶妖兽,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对付不了,你留下来只会妨碍……】闭气时间有些久,一句话没说完,差点被呛到,我一面要与深处尚未露面的高阶妖兽对峙,一面还要考虑这群小崽们的安全,抽空给自己补了一张避水符,换得片刻喘息。 【你快上岸去!】我催促道。 沈墨莲却固执地回答,【我知道这是玄龟,很难对付,主人请让我留下来帮你,我不会拖累你的!】 他声音坚定地传入我脑中,似乎很有信心。 我犹豫片刻,也许他们都是水里的家伙,所以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法可以克敌。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看到我的灵光出现时尽量躲远一些。】 说完,我在心中默默念诀,对准目标,与另外三个纸人傀儡一起,开启了八方锁金阵。闪着火光的金色灵力链条从四角同时迸射出夺目的光线,逐渐聚拢,以阵法纹路将底下的目标层层包裹起来。 这灵光四射的程度,相信在岸上也能看得清楚。 我变幻着结阵手势,与纸人一起将阵法缩小,以图压制住被困在阵中的东西。 它像是从阴暗水域里被渐渐拔了出来,身体暴露在灵光之下,沈墨莲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头玄龟。只不过身上妖气颇重,龟甲上厚重的泥层跟水苔被阵法削掉一些,才看的出来原本的黑色。 看这体型,至少是五六百年以上了,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它控水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杀死在水域里接近自己的凡人,但我印象之中,玄龟的脾性并不暴躁。否则澜溪这一带也不会被称作是黄龙秘境里的安全地带了。 在这里生活的大部分妖兽,都是生性温和,不会主动攻击修士,除非受到惊吓…… 那玄龟突然一摆头撞向西南角的纸人傀儡,因为我分神操作,并没有料到它竟然会在阵法中反抗。纸人吃水已久,法术攻击倒也能扛,但这龟的物理攻击冲撞过去,完全扛不住。它张大口直接把纸人身体咬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我感受到了傀儡受伤的反噬,赶紧把那只几乎破碎的纸人召了回来。 下一瞬,一个身影从我身侧冲了出去。 顿时让我心惊不已,赶紧联合剩下的两个纸人改换阵型,将锁链进一步箍紧,缠绕到龟甲上面。沈墨莲闷不吭声地突然进攻,我手脚要是慢一点,他就要撞到我的阵法上面了。这类阵法对妖族的伤害有加成,他可真不怕死啊。 我没好气地提着剑追了过去,就见沈墨莲落在了玄龟脑袋上,整个人已经妖化,披散的长发随着水波飘荡,高举起来的爪子一下一下地狠狠招呼到龟眼周围。 青色的爪尖上挂起血丝,如同杀神的模样,让我也有些意外。 第117章 灭龟 t 第118章 意外收获 我随手丢了一个小清风术帮他吹干了湿发,整个脑袋有点炸毛,配合狰狞的五官,看着很凶戾,但他此刻却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望着我。 当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要是请宗门的工匠按他妖化的模样雕个石像放在山门前,估计挺有震慑力的。 “好了,你去吃吧。我去那边把有毒的鱼尸处理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我御剑从水面上飞了回来,装了大半袋乾坤袋。这些中毒而亡的水产,让其他妖兽捕食了也麻烦,带回去给周师叔做研究也好。 我回来的时候,沈墨莲已经把玄龟解决完了,而且也变回了人形,在一旁闭目打坐,似在调息。 我刚一靠近,他立刻就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主人!” “呃……你……”这具人形肉身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比之前长得更精致了一些,身高也长了一点,唯一就是忘记穿衣服。妖化时的某些特征是看不见了,但变成人之后就很明显。 我克制住自己想扭头的冲动,尽量让表情淡定一些,“还有能换的衣裳吗?” “主人给我的乾坤袋,丢在水中了,衣裳也……”他低下脑袋,声音愧疚。 “没关系,我给你找一件。” 幸亏我之前挑选衣裳时都选的是一些男女通穿的款式,现在穿到他身上也不觉得突兀。 可惜炼器手段还不行,不然给他炼制一套结实一点的法衣,也不至于一到变化时就被撑烂了。 这回从秘境出来之后,小玉峰上热闹了许多。 住所扩建,修成了一间大院子,春生他们几个都有独立的小院,我仿着仙盟惯用的空间折叠术,还在屋顶加了一个露台。把师姐送的澡盆法器摆在上面,装好灵石就能沐浴,主要是给春生用的。她辟谷之后渐入佳境,但因为做凡人的时间太久,有些习惯改不掉。 之前聊天时,提到我很少沐浴,都是用清洁术来整理自己,她当时的表情就很震惊。 我也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跟师姐一样都喜欢用水来浸泡身体,明明用清洁术更方便。 抽空我将从秘境里带回来的毒物送到医庐去,周师叔果然看出了门道,说这毒像极了典籍中记载的一头恶蛟所携,原本应该是无药可解的,没想到却能被五仙令制衡。 我把在水潭底下发现的法器给他看,他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就是用那头恶蛟的龙肝做制的万毒盏。” “呃,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太像是盏吧?” 周师叔笑了笑,“妖族炼器师都不太讲究形制,更看重实用。来,你看……” 他调用一点灵力到那法器之上,原本空空如也的内部突然就咕噜咕噜地涌出如血浆一般的液体,同时整间屋内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味。 “这?”我更加看不懂了。 “此法器本是天生剧毒之物炼化而成,所以可将一缕至纯的灵力直接转为至毒,所配合不同的原料可以产出不同的毒物来。与你那五仙令一样都是邪修追求的至宝,星叶丫头你这一趟游历可算是有了大收获。” 说着,他就把法宝递还给我。 “我对毒物没什么研究,也没有兴趣,不如就转赠给师叔您留在身边,还可以对医道研究有所帮助。” “这等宝贝老夫怎么好意思收呢,这……”虽然周师叔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看法宝的眼神放着光。 “不必客气了,反正我也是捡回来的。师叔您就留着吧。” 周师叔不再推辞,再三感谢之后就收了起来,还挑拣了许多刚炼制出来的高阶灵丹让我带回去,生怕让我亏了似的。 很快便到了宗门大比的日子,从往年的参赛选手坐到了评委观众席位,我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隔壁坐的就是宁沉,他穿上深色的宗主衣袍,跟周围清一色的弟子袍区别开了,也让我觉得有点陌生了。 “新来的弟子有几个没规矩的,好好的宗门大比让他们偷偷设了赌局还有盘口,你怎么看?”他冷不丁地开口,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哦,春生的赔率是多少?” 他斜睨了我一眼,没好气地笑了笑,“做人师父了,反而越发随性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的话让我想起以前,似乎也在宗门大比前说明过类似的事情,但我每次都表现得十分冷淡,不参与也不关注。 正准备跟他说点什么,就感觉到云端传来一股熟悉的灵力气息,我立马从位置上起身,上前几步准备迎驾。 “师尊!您怎么也来了?” 熟悉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来看看春生,她是今天第三场吧。” 看台上有长老打趣,“明师兄连徒孙都这么关心,只是初赛就这般看重,万一输了岂不是……” “既有比试,便是非输即赢。”师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轻描淡写就把对方给噎得没话说了。 宁沉也站起神来向我师尊行礼,“明师叔,请上座。” “不必,如今你是宗主,理该上座,吾坐星叶边上就好。” 我赶紧把位置让出来,小声道,“师尊来了我哪儿还能坐着呀,您坐,我站在您边上看就好了。” 师尊也不多说什么,便笑着坐了下来,看得出来他今日心情应是不错。 第一场很快开始了,我现在有徒弟了,看别的弟子比试都心不在焉的,倒是平白替春生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儿,沈墨图挤上来,凑到我边上附耳道,“我花了两千灵石买春生赢,你得给我报销。” “那现在春生赔率多少?” “一赔十。” “怎么会这么高?按理说,不应该啊。” “我刚在下面看到对战表有更改,说是原先对战春生的弟子临时腹痛退赛了,这会儿对上她的叫李韩诚。”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沈墨图见我脸色都变了,“怎么回事?这个李韩诚很厉害吗?我看不至于吧,他修为还没春生高呢,虽说比试时修为会暂时拉平,但春生肯定比他强啊!你做人师父的,可不能涨他人志气!” “别人的话,还好说,这个李韩诚,我真的就不知道了。”我叹了一口气。 这边聊天的动静都惊动到了师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以眼神问询。 我俯身向他解释,“春生的对手临时改了,改的那个人有些麻烦。” 师尊一抬手辟出一个隔音的结界将我俩罩住,“是何麻烦?” “前些时候春生下山历练的事,师尊您知道的吧?”我便将她与李韩诚的纠葛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出来,“您说,这李韩诚会不会是春生的情劫啊?遇到他,似乎春生都变得不像自己了。她现在连宗门大课都不敢去,就是怕看见李韩诚。” 师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旁人也帮不了什么忙,但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总是一味躲避,也不是办法。下来,你多劝劝她,你们同是女子也好说些交心的话。” 我抬眼望向师尊,“连您都这么重视,难道说情劫当真很可怕的?” “不,情之一物并不可怕,被称为劫,只是一念之差而已。有时,人的执念才更可怕。”师尊的语气很温和,但说的话却让我有点心惊。 春生她有悟性,也很有天赋,修炼很勤勉,总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栽跟头吧。 说话之间,第二场比试也已经结束了,很快就到了第三场。 春生一直在候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对手已经换了,所以当她看到对面的人是李韩诚时,表情诧异,愣在原地。 我倒吸了一口气,恨不得从看台上飞下去从旁提醒她几句。 结界提前打开了,场内他们俩的对话,场外人听不到,我只能看到春生的表情不断变化着,李韩诚在跟她说些什么啊,是在故意扰乱她的心境吗?这么卑鄙? 师尊的手轻轻拍在我的手背上,像是在安抚我的情绪。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攒紧了拳头,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比试开始了,演武场里风沙骤起,这下他们俩人打斗的过程也被遮掩住了。我调用灵力将目视不断放大,紧紧盯着二人比试的细节。 春生的实战能力我一向认可,若在同等修为之下,她对战局的把控以及反应能力都是没得说,有些地方连我都会心生佩服。但李韩诚居然能跟她打得有来有回,这小子入门时间并不长,修为涨进是有点快呀。 起初我还以为春生留手,但看到她一手雷光,一手冰晶,双法齐驱,又不似留手,而李韩诚那边以火法应对,金色法剑上通体燃着灵火,同样是招招狠厉。 扬起漫天沙尘的风,来自于地面上的阵法,此刻我也辨识不清是谁布的阵,但至少看清了二人是在用心比试,并无旁骛,这才让我心情稍微平和了些许。 “星叶,若李韩诚真是春生的情劫,你当如何?”师尊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一愣神,扭头与他的视线对上,这个问题好难。但我第一念头是想着,不管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该耽误我徒弟修行大业,李韩诚若来挡路,我大概会很讨厌他。 第119章 春生的选择 在我心中恶念逐渐升腾的时候,演武场内突然爆发出一阵火光,阵法变化了,像要将两人一起都烧死似的,无差别攻击起来。我顾不上跟师尊对话,几步走到看台边上,担心起春生来。 这可是杀阵,搏生死的时候才会用到的阵法。 执法堂的看护弟子离得最近,立刻上去解开了结界,叫停了比试。 但出来的结果却让我有些意外,被烧得更严重的人是李韩诚,春生反而没什么事。被问到是谁在宗门大比上开启了杀阵时,被人架着的李韩诚虚弱地开口,“是我。” 一旁的春生脸色惨白,没有答话,却引起了怀疑。 “宗门大比一向是点到即止,你俩比试却险些闹出人命,执法堂会勘察现场灵力痕迹来判断是非,你俩且先回去吧,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都不必再参加之后的比试了。” 我跟师尊知会了一声,就带着一脸落寞的春生先离开了。 一路上叫得最惨的是沈墨图,在他眼里,春生已经失去了继续比试的资格,他下的赌注全都赔个干净。 我现在没心思应付她,倒是春生的问题更严重一些。 回到小玉峰上,她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得像失了魂魄变成一具空壳似的。 “春生,是不是李韩诚跟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们在比试时到底是谁开启了杀阵?”我连连追问着,却看到她忽然泪眼婆娑,哭成个泪人。 “怎么了?师父不是在怪你,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是你开了杀阵,也没有关系……”我放软了声音,尽量温和地安抚着,显得有些笨拙。 沈墨图靠在门框边,摇了摇头,“真是麻烦。” “算了,我不问你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先好好休息。”我扯着沈墨图一起出了春生的屋子。 当天晚些时候,执法堂那边出了结果,根据灵力痕迹判断,杀阵的确是李韩诚所布,不过因为场内灵力波动混乱,春生与他斗法时也不曾留手,用的都是杀招。偏偏他们俩的修为不足以很好地控制,达到收放自如,所以执法堂判定二人皆失去比试资格,今年的宗门大比将其二人除名。 “真不公平!”我气地一拳砸在石桌上,边角被我捶下了一块碎石。 “就是,明明是那小子不懂规矩,乱用招式,还把自己差点弄死了,凭什么怪我们春生!沈星叶,你去找你师尊啊,他不是玉清宗的护法长老嘛,他说话总该有人听的吧!再不济,去找宗主,他不是你大师兄吗?” 我低头沉吟着,思考着他的建议。 这可是春生第一次参加宗门大比,却被罚出比试,对她来说,确实不公平。 “沈师姐!我都听说了,春生她人呢?没事吧?”姜慧从半空中落下,急匆匆的模样像是刚刚结束比试就赶了过来。 “她在屋里闷着呢,也不说话,问什么都不回答。”我叹了一口气,越发坚定了要替春生伸冤的心思。 “那我去看看她吧!”姜慧倒是很热心。 “好,你们俩关系一向不错,也许她能跟你说说。” 在我刚准备为春生去申诉时,就看见她自己从屋里走了出来,眼眶还红红的,但是已经不再哭了。 “师父,不必替我去说情了。当时在演武场上,确实是我做得不对,现在我想去看看他。”春生神情认真地说道。 姜慧听得没头没尾的,一脸疑惑地望向我,我知道春生说的是李韩诚,她想去看他伤势情况。 “沈墨图,你陪春生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帮一下吧。”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不满或是生气。 沈墨图点头应承着,对春生招了招手。 春生这才向我行礼告退,御剑起飞,沈墨图紧随其后飞了出去。 姜慧不解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没心情解释,让她自己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她一向最爱凑热闹,很乐意地跟了上去。 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我自己坐在院中,有些不能够理解,难道在春生的心目中宗门比试都没有一个男人重要吗? 冰凉的雨滴突然砸到我的头顶上,我警觉地抬头,宗门内的天气受护山大阵影响,从来都是晴朗无云,有需要时才会局部布雨。我这小玉峰上也只在药田的范围内下过些雨,其余时候从来也没有下过雨。 余光忽然瞥见沈墨莲,他正站在不远处,微微笑着望着我,半抬着手做出一个施法的动作。 原来是他,这种时候还跟我开玩笑? 雨滴在他控制之下,越来越急,我没有用避雨的法术,被淋了个透心凉,有些生气地走到他面前,气呼呼地质问,“你做什么?”他被我脸上的表情吓到了似的,赶紧解释,“主人不高兴?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会很开心,方才见主人神情难过,所以……” 呃……原来他布雨,是为了讨我开心。可他是水族妖怪,天性喜水,才会喜欢下雨,人族里也有喜欢下雨的,但我不是。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他以为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献给我,我也会开心,可其实不然。 春生不也是如此吗?我以为自己替她选择的路是她最想要的,带她入道修行,让她去了结亲眷尘缘,让她不要沉溺于男女情爱。这些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主人,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了……”沈墨莲紧张地道歉,收了布雨的法术,小心翼翼地用干净帕子抹着我脸上的水珠。 “以后我也不会再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了。”我喃喃自语地接了一句。 沈墨莲被我的话弄得有点懵,瞪大眼睛傻傻地望着我。 “你这个布雨的法术做得挺好的,完全感受不到灵力痕迹,很自然啊。”我夸奖道。 他腼腆一笑,“水族的小把戏而已。” “继续下一会儿吧,雨滴落下时淅淅沥沥的声响,偶尔听了让人心静。” “好。” 后来春生他们回来时,我一改之前的态度,不再紧逼追问,反而布置了一餐丰盛的灵食招呼大家一起来享用。 春生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也不心急,等她自己彻底想清楚明白了再说吧。 幸亏我让姜慧跟着一起去了,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姜慧悄悄坐到我身边,把她今日所见所闻都转告于我。那个李韩诚还真是对春生有些心思,平时找她见不着人,便在宗门大比时故意设计更换了比赛顺序,就为了见她一面单独与她说上几句话。 最后,他竟然不惜用自己性命做要挟,来试探春生的心。 杀阵确实是他自己弄的,就是要看春生会不会紧张他。 而一切也正如他所愿,春生看到他被火烧得整个人都透光了还拼命护着自己,总算是心软了,哭着回应他的心意。 “我看呀,他们俩算是两情相悦。可春生担心你为此生气,所以就不敢跟你说。”姜慧如此总结。 “唉,都怪我平时跟她说了太多,情爱无益之类的言论,让她害怕,以为我对这种事深恶痛绝。”说着,我看了一眼姜慧,“那你呢?你年纪也不大啊,怎么也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你又知道情爱为何物吗?” “我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我从小在宫里见得可太多了,我母妃还有我父皇他那些女人们,宫人侍卫之间也屡见不鲜。当初若不是师尊说我有仙缘,把我带回来,恐怕我也会被安排一桩亲事,嫁给某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替我弟弟稳固皇权……” 望着她稚嫩娇艳的脸上,露出饱经风霜的表情,我略微有些心疼,这孩子虽然出身皇宫,却因为母亲身份不高,十多年都倍受冷遇,若不是太子出事,先皇先皇后魔怔,她与母弟恐怕还在冷宫里被软禁着。 情爱于她而言,还不如自身能握住的力量实在。 她跟春生又是不同的,不知道是春生的幸,还是不幸呢。 只不过后来,我确实没有再阻拦春生跟李韩诚来往,甚至还鼓励她随心随性。 宗门大比结束之后,春生与李韩诚便常常成双入对地出现在各个地方。因为李韩诚入内门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在宗门大比上取得优胜,但他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放弃入内门资格,所以陈长老也不提此事。 他便依旧挂着外门弟子的头衔,但因为春生是内门弟子,有时候也会带着李韩诚一起去藏书阁借阅典籍,与他在演武场对练,或者一起下山去做宗门任务。 周围的人也渐渐习惯了他们这种组合,姜慧听见了一些闲话,有人说是春生高攀了李韩诚。春生自己也不生气,沈墨图却想着法儿的替她打抱不平,甚至变化出兽形驮着春生在山间漫步。 “你可是沈星叶的徒弟,明昭真人的徒孙,别说是玉清宗了,放眼整个修仙界,你配谁,都是他高攀了你!” 众人看见白泽圣兽与春生时常一同出现,似乎也渐渐忘记了那些关于春生出身低微的闲话。 而我则开始专心准备应付天剑宗即将要举办的演武大会,这一次的规模估计会是空前盛大。 第120章 去往天剑宗 天剑宗牵头举办的演武大会,设置了几大关卡,请的是各派长老级别的高手坐镇。出发时,师尊与我们同行,自是要去当监考官的,并且他提前透露了消息给我,这一次的演武其实是在为即将要到来的新一轮镇魔大战选拔人才。 熄渊的动荡逐年递增,越发的频繁,再牢固的阵法也架不住魔族三天两头去想办法搞破坏。自千叶谷附近出现陷空魔窟之后,修仙界其他地方也陆续出现类似情况。天剑宗似乎得到了什么对付魔族的办法,十分有效,但这些只会作为演武优胜者才能享有的奖励。 我猜想可能是什么神兵利器,这一点师尊也卖起了关子,“想知道,便拿个优胜回来。” 参与演武大会的都是各门派的精英弟子,还有一些受邀的散修以及千叶谷的妖修,按照修为境界不同,分成了不同的组别。以往的演武大会,都会在比赛上设置特殊结界,拉平参赛者的修为,将高境界的修士压制到与低境界同一水准,但这一次似乎是想要大家全力发挥水平,所以不做修为压制了。 我们到达天剑宗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少其他门派的身影,天剑宗的接引弟子忙得不可开交。 师尊便是在山门口与我们分别,他要先去拜会天剑宗宗主,之后也会被安排到监考官的住所休息,跟我们并不同路。 我带着春生跟玉清宗其他弟子停在入口处,等待被分配到相应的歇脚地点。 “这不是沈道友吗?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一声熟悉的招呼。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秦穆。 “秦道友,有礼。”我回应着,并且将自己身边的小辈一一介绍给他认识。 到了天剑宗之后,我才知道秦穆的身份,他是剑尊秦堂的独子,而且还是这一辈天剑宗弟子里的大师兄,难怪气度不凡,俨然一副天生的领导者。 只不过因为我跟秦穆攀谈了几句之后,我们立刻就得到了安排,有接引弟子热情地将我们引到客居的厢房,惹得排在我们前面那些修士十分不满,但却只是投来几束嫉恨的目光,没有人敢在天剑宗大声抱怨。 随行弟子里有人对这种插队行为并不以为然,“我们玉清宗跟天剑宗那可是兄弟门派的关系,就算让我们先行,也无可厚非,那些散修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做评价,因为宁沉现在是宗主,不可随意离宗,所以这样的活动,我就变成了带队大师姐,除了同辈弟子之外,还有一票新入门的弟子,他们虽无参赛资格,却也是跟着来见世面的,所以一到落脚点就开始叽叽喳喳,话不停的,闹得我有些头大了。 这种时候才想起来佩服宁沉,当初驯服这一帮猴崽子,也算是本事。 “惠师妹,麻烦你看着点,我先进房间去准备准备了。”我把差事交给善于交际的姜慧,她倒是乐得当小队长,再加上她是前宗主的关门弟子,又是现宗主的小师妹,身份特殊,众人也不敢不听她的。 回到我住的那间屋里之后,我才总算得了片刻安宁,沈墨图跟沈墨莲从外面进来。 “不是说不让你们来了吗?怎么回事?”我揉着额头。 “这么好玩的事情,你怎么忍心让我们留在小玉峰看家啊?天剑宗的护山大阵也不过如此,我轻轻松松就带着墨莲闯进来了!”沈墨图一脸的得意。 我扫了一眼,他们俩现在穿的是玉清宗弟子袍,这袍子本来就是法器。 “因为有外客到,他们家的护山大阵故意缩减了效力,放开了山门区域的控制,只有原先三成的法力。” 见我不捧场,沈墨图用胳膊肘戳了戳沈墨莲,“哎,你倒是说说话啊,是不是多亏了我机灵,咱俩才能进得来?” “嗯。”沈墨莲说话一向简单明了。 “好了,你们俩既然自己跑来就算了,这几天好好待着,别给我惹事。”我交代完了就开始闭目调息,打算以最佳的状态去应付接下来的比试。 第二天,我便遇到千叶谷的来客,没想到厉行风这一次居然也来了,不过他是以千叶谷的身份参加,看他连装扮都换了,玉清宗这边议论纷纷。 “别看了,人家是妖王的女婿,说不定将来还能继承千叶谷呢。” “没想到这个厉师弟,居然吃上了软饭,当起千叶谷的姑爷,把咱们玉清宗的脸都丢完了。” 也有一些是为厉行风不平的,“不能这么说,毕竟他是为了自己心爱之人,明面上也没有说脱离我们宗门,还算是我们的师弟啊。” 一道身影穿过人群径自来到我面前,“星叶!有没有想我?” 他这话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我轻叹一口气,示意他跟我过来,到僻静处说话。 “好啊,星叶想与我二人单独相处,我当然奉陪!” “蒙江你够了啊,这一次千叶谷来了这么多人,所以你也是参赛的?” “我要是下场了,你们还怎么玩?我是受邀来监考的!” 我不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怎么?你还质疑上了?那到时候等你遇上我了,我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知道你厉害,特意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哦,不是,我是来传话的,王上想要见你一面,今夜你有空吗?” “妖王,他要见我?这次妖王也来了天剑宗?” “没错,若是有空,今夜酉时……” 他说了一处地点,我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他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我也不知道,等你们见面了,你自己问吧。总之王上对你,没有恶意的,你不用太紧张。” “就算有恶意,他应该也不会蠢到天剑宗的地盘对我怎么样吧。” “你呀,有时候就是太谨慎了些。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有的忙了,到比赛的时候再见。”他虽然还是嬉皮笑脸的,但态度上却比之前都要认真许多。 当天夜里,我见到了妖王,以及跟在他身边的厉行风。 “这件事本来是该与你们宗门的宗主交涉,但听说他已经闭关不再问俗事,就连宗主之位都交给了自己的徒弟。所以本王只好找你了。” 妖王开口时,眼光不时扫过一旁的厉行风,我大概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殿下请直说吧。” “嗯,本王打算正式收厉行风为徒,所以他以后便与你们玉清宗再无瓜葛。” “厉师弟,你自己也想如此吗?”我望向厉行风。 厉行风看了我一眼,表情略复杂,像是有些纠结,但随即重重点头,“还请沈师姐返回宗门时,代我向尊长禀明……”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弟子牌,递到了我面前。 我接了过来,不由得想起曾经在幻象里看到厉行风带着人来围剿玉清宗屠戮满门的惨状,而现在却变成他自己主动退出宗门,是否那相应的结局也发生了改变? “师姐……”厉行风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却被一旁的妖王打断,“好了,既然已经替你做了了断,以后你就专心做千叶谷的人,你先回去吧。楚儿还等着你呢。” 我心中暗自好奇,楚儿的状况不是不宜离开千叶谷吗?难道也跟着一起来了?可白天的时候并没有在千叶谷的队列中看到她啊。 在妖王面前,厉行风十分恭顺听话,立刻应承着就退下了。 此间只余我与妖王,便听他开口,“你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 “殿下不必给我上眼药,厉师弟的事,我从一开始就并不想多管,只不过是因为念在同门之谊才对他稍微关注一些,如今他自己离开宗门,与我也不再是同门,往后他该如何,那也是你们千叶谷的事情。” 我这回答似乎让妖王很是满意,他微微一笑,“不错,本王就欣赏你这样直爽做派。” 说着,他伸手递过来一颗亮晶晶的珠子,“此乃深海白龙香珠,对灵兽极好,你那白泽正值恢复期,可以一用。” 我刚准备开口拒绝这么贵重的礼物,就听他继续说道,“算是你代厉行风送弟子牌回宗门的谢礼,免不得要劳烦你多说些好话。我千叶谷暂时还没有打算与玉清宗彻底断交,没必要为了一个弟子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你可明白本王的心意?” 原来是收买我做说客,替他千叶谷说情,我便收下珠子,向其道谢。 回到住所之后,我将那珠子给了沈墨图。 沈墨图双眼发光,十分开心,“哪儿来的?” “别人给的,说是对你恢复灵力有帮助。” “那可太有帮助了!”他一口吞下之后,调用灵力炼化了起来,顷刻之间身体开始迅速成长,几乎又变成以前成年的体态,不再是一副孱弱少年郎的模样。 恢复之后,沈墨图立马精神奕奕地拉着沈墨莲要跟他再比划比划,沈墨莲摇头拒绝之后,他又跑出门说去找春生比划。见他如此兴奋开心的样子,我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那妖王还真会猜度人心。 第121章 第一关试炼 轻松的时光并未持续多久,很快,演武大会便正式开始了。 所有参赛者按照之前抽取的签号依次被引入一个山谷中,人还在山谷外面时就能感受到强大的阵法灵力。沈墨图跟沈墨莲又想故技重施,混入参赛者中,我指了指卡在谷口的阵法,“你们俩歇一歇吧,没有报名的人是进不去那个阵的。宗门不是还有很多弟子未获得参赛资格吗?你们陪他们玩玩,再则这一场演武大会来的人这么多,难保不会像之前仙盟设计的那样,混入一些不轨之徒,若是能提早发现说不定也是大功一件。” 沈墨莲搞不清状况,但沈墨图立刻来了兴趣,“哈!那交给我好了,我这双眼睛查人老底是一查一个准,走吧,墨莲老弟,哥带你去抓邪修!” 把他们俩支走之后,我便走进了参赛者的队伍里,离得近时,看到前面阵纹痕迹有几分熟悉,我刚停下脚步想细细琢磨看看,就被身后的人催促着快走。 进入谷中之后,立马变幻了场景,这第一关便是一个幻境。 与以往的小幻境不同的是,入境者不会被抹去原本的记忆,反而清醒地知道一切。我抬头望向村口的牌坊上赫然刻着“今古村”,再望一眼远处看似忙碌的村民,其中有几人像我一样站在原地愣神。 虽然不知一场幻境之中会有几名参赛者,但显然我们应该是竞争关系。 我刚走进村子就被一个老妇人从旁边拉住了胳膊,“嘿,你这丫头又乱跑,让你去割点猪草,怎么半天不见人影,背篓也弄丢了?” 我扫了她一眼,对方只是幻境中的人物,身上并无任何灵力,就连拽着我的手只要我稍微用力就能挣脱开。但眼下,我只能按照幻境中的剧情进行故事演绎,斟酌片刻之后,我低头轻声道,“抱歉,我迷路了。” “嗐,真是傻妮儿,算了算了,一个背篓也要不了两文钱,你赶紧跟我回去吧。” 没想到对方还挺好说话的,我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跟着老妇人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提着一面铜锣,站在十字路口一处土台上用力敲打着,刺耳的铜锣撞击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都过来!大家都过来!村正有话要说!” 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之后,一个年迈的老者,捻着自己的山羊胡,虽然瘦小,但看着依然精神矍铄,先是环视了一圈到场的人,才缓缓开口,“昨儿祖宗报梦,咱们今古村出了内鬼,偷了酿酒的秘方,要给隔壁水头村。这可是大事!” 几乎所有人表情严肃地连连点头称是,而我只是因为听到这句话的内容太过震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报梦定贼的事也能有的? “村正,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与内鬼是一伙的,想要包庇同犯?”不等老头开口,立马就有人把矛头指向不一样的声音。 “行了,从昨夜到今天晌午离过村的人都站出来吧,内鬼就在你们里面。”村正不急不躁地宣布着。 其他人没有怀疑,纷纷开始指认谁谁离了村,谁谁刚回来。 很快目光就落到我身上,“沈家傻妮儿今早不也在村口晃悠呢,肯定是出了村!” 带我过来的老妇人像护崽的母鸡一样一把拦在我面前,“瞎说什么,我傻妮儿懂什么,话都说不利索的人,还能当内鬼,今早我让她去割猪草,是去村头后山,她自己乱逛到村口了,好多人都看见了!” 说着,她大嗓门点了好几个妇人的名字,“翠兰她娘,阿芳她姨,你们说是不是?” “哎呀,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别难为傻妮儿,她一天不流口水,傻妮儿她婶子就要偷着乐了。” 我在心里沉默了几息,怎么说呢,感觉很复杂,这个身份设定完美让我躲过怀疑,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很快,盘查了一圈,那些有问题的人全都被挑了出来,抓到了人前站着。 不出意外,就是与我一起进入幻境的修士们,只不过他们在幻境之中改变了声音样貌,也暂时被封印了灵力修为。不过我却能够依稀感知到一些微弱的灵力波动,以此来判定身份,但也仅此而已,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这些人,被挑拣出来,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内鬼,所以村正一挥手,让把人绑起来,带到宗祠里去,要在祖宗牌位前一个一个亲自审问。 村正的话仿佛圣旨,所有人都没有疑问,眼睁睁地看着那七八个人被带走,其中有人还想要争辩几句的就被立刻强行捂住了嘴,用布带或者汗巾之类的东西塞了个严实。 其他人看到结果已出,纷纷准备散去,好像接下来的事情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一开始拉着我的老妇人也牵着我的手,把我往一个方向引。 我在心底暗暗思索起来,若按这个幻境中的剧情发展,从那几个被怀疑是内鬼的人中找出真正的内鬼,幻境是否就自动结束了呢?可既然能作为演武大会的第一关,这个幻境的设置必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几个会怎么样?”我试着从那老妇人嘴里套话。 “若真有内鬼,估计当晚就被处决了,村正那人一向是行事果决,心狠……”说着,老妇人神情一变,机警地左右环顾,确认附近没有同行的人才放松了一些,“哎,你这傻妮儿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反正你别去掺和就是了,走,快点跟婶子回家去。” 说完,她直接把我的手臂夹在自己胳膊底下,不放心地还用另一只手紧紧拽住我的手腕,生怕我跑了似的。 没走多远,我们来到一处农家小院门前,天色已经不早了,屋里亮着灯,似乎还有人在。 “妮儿她叔,我们回来了,你咋没做饭呢?我们在外面忙活一天,你看你躺在家里连饭都不做!”老妇人指着堂屋里一个人影,开始骂骂咧咧。 我越过前面妇人的身影,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伯,头发花白,年纪应该与这妇人不相上下,但一条腿是瘸的。 “屋后的柴,我都劈了,刚坐一会儿,你们就回来了。”他一步一步挪到门口,低着头解释着,态度十分卑微。 第122章 第一关试炼2 眼看着老俩口马上就要因为做饭的事情吵了起来,我赶紧主动提议自己帮忙,老妇人很意外地看了我几眼,然后笑得很大声,“算了吧,你去帮忙,那不得把灶台都给烧个精光啊,别别别,快去屋后看看柴火是不是都砍好了,搬一些进来备用。” 我在农家小院里安心扮演着一个傻乎乎的村姑角色,直到夜深之后,确认老俩口都睡下了,才悄悄爬起来。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我来到了祠堂外面,这里果然依旧灯火通明,不时还传来拷打用刑的声音,夹杂着受刑者的惨叫声。难怪那妇人会说村正行事果决,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没有人承认自己是偷配方的内鬼,就算众人进幻境的时间不一样,也差不了多少,就算里面的人真的有谁偷了酿酒配方,也是剧情所使,跟他们本人无关。可怜那些修士没有灵力防护,被一群普通村民用皮鞭木棍招呼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的。 我趴在墙头上看了一会儿,没有灵力我也很难从十几个大汉中把那几人救出来,余光落到了祠堂门口插着的火把上。于是我取下其中一个火把,绕到祠堂后边,用一些干草做引,随便铺撒了几个点,一一引燃。又等一会儿,燃烧形成的浓烟惊到了祠堂里面的人。 等村民出来查看的时候,我绕进祠堂里,让里面的人跟我一起走。 可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警惕和疑惑,并不肯跟我走,不过仍是有两人同意跟我一起走。我也就不再啰嗦,带了愿意走的,逃出了祠堂。 谁曾想,我们前脚刚踏出祠堂门槛,后脚就听见里面被关押的人高喊起来,“有人来救内鬼啦!有人来救内鬼啦!” 好嘛,就是自己活不了也要拖别人一起下水。 我在祠堂外面放的火根本就不大,这些村民检查一圈很快就返回,一听见有人救内鬼,跑得更快了。 我们三人就被堵了个正着,村正带着一群壮汉虎视眈眈地拦住去路。我被认出来之后,立马就有人跟村正报告,“就是这个丫头,估计祠堂后面的火也是她放的,什么傻妮儿,我看她根本就是在装傻。老沈家那两口子也是一伙的,应该全都抓起来!” 村正一个眼神示意,几个大汉就冲过来要拿住我们。 我颇费了一些力气,躲了几招之后,一跃跟他们拉开距离。 “你看!这妮子身手这么好,肯定就不是个傻子!” 我冷笑了一声,“我不是傻妮儿,他也不是村正,你们今古村被一个妖怪霸占,还要以妖怪唯命是从,不觉得可笑吗?” “你说什么瞎话?谁是妖怪?”一个嗓门特别大的吼了出来,但分明还心虚地侧头望了望村正的脸色。 脚下的阵法已成,我默默念诀,这个阵法是当年刚上山没多久就学的,因为灵力消耗极低,只要有灵根的人哪怕还没有入道都可以启动,也曾流传到凡界,被一些有天赋的凡人学去一点,还刻印在法器上。 此阵名唤显影阵,只要妖物进入此阵都会显出原形来。 我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可不只是为了把祠堂里的人都救出来。 等这些村民亲眼看到他们敬重的村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一个硕大无比的蜘蛛精时,又该作何反应。 第123章 第一关试炼3 为了糊弄眼前村民,我特地抛出一张黄纸,“大胆妖怪,还不快速速显出原形!” 阵法效力随之约束着村正的本体不受妖力控制,从人皮底下不断膨胀,撑破皮囊,变化出原来的模样。一只硕大的蜘蛛精突然出现在眼前,蜘蛛后背上还挂着村正那张被撑烂的脸皮,就连八尺壮汉都吓白了脸,不顾颜面地尖叫着逃开。 与我一起逃出来的其中一个修士倒是镇定许多,“原来是妖怪,看来这场……我们……” 我看得见他嘴巴噏合,却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看来这也是幻境的限制,不想让其中的修士们联合在一起,轻松简单地就能完成任务。 总之,连蒙带猜,我觉得他应该是示意我们联手对付这蜘蛛精。 于是我点了点头,操起火把就当做武器,冲着蜘蛛精挥舞而去,但下一瞬发现身边并没有同行者,回头余光才发现那两人转回祠堂救人去了。 哦,原来他的意思是先去救人啊。 原本被当做跟班打手的那些壮汉,要么已经吓跑,早就没影了,要么就被蜘蛛精用螯肢戳个对穿当做食物直接喂进口器里。大概它也没料到我这个没什么灵力的丫头,会提着火把冲上来。 大部分妖类都还残留着本体的一部分弱点,会怕火,蜘蛛精也不例外,它最先攻击的就是我手中的火把。就算我没有灵力,这些年锻体术也不是白练的。 我三五两下躲开了螯肢攻击,一跃翻到蜘蛛精的后背上,以为能找到它的视野盲区进行背刺,没想到这脑袋顶上的眼睛密密麻麻还会转方向,看得我一阵头发发麻,拿着火把一顿乱戳。 凡火的攻击实在没什么效力,但还是让我闻到了烧焦臭味。 村正的衣物布料零散地挂在蜘蛛精的身上,因为它现在体型变大,反而不方便,我找准机会把那几件破布一一点燃,能让它在原地跳上一会儿了。 刚从蜘蛛精背上被甩下来之后,先前去祠堂里面救人的那个修士又出来了,这一回他不仅带了帮忙的人手,还从祠堂里搬了几坛村里祭祀用的烈酒,往蜘蛛精身上泼洒之后,那星星点点的火焰一下燃得更凶了。 祠堂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村民们自然也都醒来了,有些大胆的凑上来看,还不敢相信,但亲眼看到垂死的蜘蛛精之后,总算是信了。 很快,我们几个修士便得到了相应的奖励提示,离开了幻境。 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之前被抓进祠堂里的并不全是入境者,而且在幻境内我们互相说话,会被禁制更改对方听到的内容,所以我第一次去祠堂救人,没什么人跟我走,是他们大部分根本没明白我在说什么,而那个在我们离开之后立马就喊人,是村正安排的真正内鬼。 不过,总算还是无惊无险地完成了第一关试炼。 我扫了一眼,同行的除了我之外,都是其他门派的弟子,只不过因为这一场试炼我所得的奖励最高,所以其他人表情并不怎么愉快,离开幻境之后也只是互相点头拱手,就分道扬镳了。 倒是那两个在幻境里没听懂还愿意跟我离开祠堂的修士,都是天剑宗的弟子,向我客气地道谢,然后才离开。 在通往第二关试炼的途中有一个临时歇脚的地方,看布局是用了空间折叠术,踏进来之前只觉得是一间小亭子,踏进来之后才发现是一间宽阔精美的庄园。 第124章 遇故人 走进来之后,我便感应到这里并没有其他人,要么就是我们刚才闯幻境的速度挺快,其他参赛者可能还在任务中,要么就是天剑宗安排了不同的休息中转地点。 其实我也不是多疲惫,只是一进来就跟其他人走散了,便想着在这儿等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碰到他们。但若是我猜想的第二种可能,还有其他不同的休息点,那我在这里等多久都白搭,还不如快速过完所有的关卡出去外面等。 正想着呢,突然就听见有人喊我,“沈星叶!” 我回头就看见一个衣着华贵还带裘领的少年郎,朝我快速跑了过来。 要不是他那衣服设计,衣襟大开,畅露着平坦的胸膛,我都要怀疑对方是一个粗嗓子的小姑娘。 第一眼我还不能确认,但看到跟在少年身后戴着面具的修士,我才恍然,真的是他们! “萧道友,又见面了!”我先向远处的人打了招呼,然后才伸手准备去摸摸小天的头。 那少年略不高兴地一歪脖子避开了我的手,“沈星叶!我先叫你的,你怎么先跟老师打招呼?” “因为那是你的老师啊。”我随口应了一句,重音落在老师两个字上。 也不知道他理解成什么意思了,反正听完我的话他立刻露出开心的表情,上前来拽住我的手,“后面的比赛我们一起走吧,有我在你身边,保证你轻松获胜,拿到御魔石!” “御魔石?”我愣了一下,小天看我的反应,他也愣了一下,“不是吧,你不知道最终奖励?” 萧其月在旁边插话,“正常情况下,你也不会知道最终奖励是什么,要不是跟在王上身边偷听……” “哎哎哎……老师,你别这么扫兴嘛好不好?我哪儿有偷听,我在千叶谷的时候都是很乖的,每天都认真修炼,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小天扭头冲着他用力眨眨眼睛。 那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了。 我轻笑出声,“你呀,从小就这么皮,长大了一丁点儿还是这么皮。” “一丁点儿?”小天提高了声音,“我现在都快跟你一样高了!什么叫一丁点儿,我才不是一丁点儿呢!” 有一种沈墨图跳到了眼前的错觉,我赶紧改口,“好好,是长大很多,但是还是一样皮。” 说着,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再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随手就摸了一把他的裘领,黑色细软绒毛分布密集,摸上去手感十分不错。 “怎么穿得像要过冬似的?你很冷吗?” “不是,前段时间我刚刚结丹,我们狐族的仪式嘛……哎,跟你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倒是不冷,不过万一遇到天气冷的环境呢?”他说着,忽然就把自己那条裘领摘了下来,从边上一下绕到了我的脖子上,双手一拢像给我戴围脖一样。 绒毛内侧还热乎乎的,我忽然反应过来,“哦!这是你的尾巴?” 他咧嘴笑着,“对,喜欢吗?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我立马瞪大了眼睛,赶紧把他的尾巴从脖子上拿下来,妖族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准备什么礼物所以硬送吗?非要把自己身体一部分切下来当礼物? “不聊闲话了,我们还是继续后面的行程吧,不过你确定你要跟我一起吗?”我话是问小天的,但目光是看向萧其月。 “他身上有他母亲一半的修为,已成功结丹可以自由调用所有妖力,相当于是出窍期修士。我的话,你更不必担心,不会拖你的后腿。”萧其月的声音听着几乎没有什么起伏,面具上没有刻画五官,也猜测不到他的表情,但大概并不是生气的意思吧。 小天又上来抱着我的胳膊,像他小时候那样,“放心,我们一起的话,只会更强!” 第125章 下棋 我们结伴往前,按照路线指引进入到下一关试炼区域,忽然眼前的风景一转,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 本以为是场地设置到了更高的山峰上,所以才看到大片的云海,以及零星冒出来的峰尖,但下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里的画面有些熟悉。 这里不像是天剑宗的地盘,倒有些像我玉清宗的后山。 我迟疑地看了一眼还跟在我边上的小天,“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像是玉清山的风景?” 小天表情疑惑地四下打量着,“不会,这些山啊云啊,哪里都差不多吧。” 我抬头越过小天望向萧其月,期望得到他的判断,结果他沉默了几息,才回答,“我并没有去过玉清宗,无法比较。” “也许是我自己的错觉……”我只好改变思路,把重心放到闯关上来。 只不过眼下我们已经到达山顶,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路,要想去最近的山头就得御剑或者其他法术飞行过去。 正在我准备御剑时,就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道声音,“来得正好,三人对三人,你们的比赛可以开始了。” 周围的山头仿佛在迅速移动,一会儿离我们很近,一会儿又离得很远,云层也在不断翻卷,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活动又像是正常的海浪。 我还来不及感慨,就见到对面的山头上不知何时也立了三人,看其衣着打扮,像是两个天剑宗的弟子再加一个鹿林山弟子,脚边还有一只不停蹦跶的小灵狐。 “三人对三人,是什么比试?”小天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萧其月指了指我们两座山头中间的云海,“下棋。” 果然我再仔细看时,云海上面多了一个星辰阵法,其阵型就是棋盘的模样,而此刻空有棋盘却没有棋子。 “你们分工好了,就可以开始。”半空中的声音如此解释着。 萧其月转向我,“你棋艺如何?” “很一般。”我生怕他以为我说的一般是客气谦虚,又补充道,“差不多就是很烂的意思。” “嗯。”萧其月没有过多评价,倒是小天在边上捂着嘴哧哧直笑,我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 只听萧其月继续对我说道,“一会儿我来执棋,你负责棋盘外围。” “啊?”下棋还要负责棋盘的外围?在外围干嘛?这种棋局我从来没听过,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他似乎也不愿意多做解释,就对小天说道,“你去扰乱对手,阻碍他们拿到棋子。”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瞠目结舌,不是,大哥,你确定这样安排没问题吗?这算哪门子下棋啊?等一下,刚才半空中的声音也确实说了等分工好了就可以开始,也就是说这些都是规则允许的? 我在心里偷偷猜想着萧其月之前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一介散修会知道天剑宗的这些关卡设置? 很快比赛正式开始了,萧其月作为棋手被传送到阵法之中布棋的位置,而同一时间天空中无数火流星向着棋盘的方向落下来,但好多还未坠落就已经被自身的火焰跟阵法的光芒化作了齑粉消失殆尽。 我还愣在原地时,就听萧其月高声提醒我,“去抢棋子!” 这才让我一下明白过来,原来那些火流星就是棋子。 对面的人也开始御剑飞往空中,我顾不了那么多,分出十来个纸人傀儡飞向了阵法上面,用风系法术将能覆盖到的范围尽量扩大,尽可能多地把火流星吹到自己本体的方向。 而我的本体一接收到火流星就丢出玄冰符,再把所有被冻住的火流星扔进阵法里,丢给萧其月去处理。 那些火流星一到了阵法内,就变化为或黑或白的棋子任由他处置。 他选了黑棋之后,开始落子,顺手就把白色棋子全部捏碎,看得对面的参赛者目瞪口呆,气鼓鼓的又说不出半句狠话。这个开局,我们就比他们快了许多,但很快对方也开始学着我用的法子飞到更高的上空远离我的风系陷阱去搜刮更多的火流星。 第126章 迷障 这种时候就让小天出马,他化身一道黑色闪电,不断破坏对方即将得手的火流星,或者直接让原本的火焰烧得更旺,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眼前开局好一阵了,棋手只拿到了两三枚火流星化作的棋子,其中还有一枚是黑色不能用的。 这场棋局当然也不可能永无止境地让我们两方一直纠缠下去,半空中的声音不时会提醒时间已过多久,火流星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我一人操纵着十来个傀儡,已然形成了自己的章法,以傀儡为阵,织罗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大部分火流星都截了下来。他们想从我这边找突破口,试了好几次都破解不了我与傀儡的配合无间。 而另外一边萧其月在星辰阵法中不紧不慢地落子,也逼得对面的棋手焦头烂额,不仅仅是小天捣乱导致棋手没有棋子可用,而且就算他得到了棋子的输送,也知道此盘已成败局。 很快,三对三的比试结束,我们获得了胜利,被送出了这一片青峰云海的区域。 “没想到我们赢得这么轻松,天剑宗也不过如此!”小天十分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不等我说话,他的老师先开口打击道,“等你独自战胜一个同修为的天剑宗弟子再说吧。” 不知道妖族那边对剑修的看法如何,反正在修仙界里同境界中剑修最强,不是说说而已,他们所有的招式都为战而生,单打独斗,没人敢说自己能在同境界里轻松战胜剑修,除了剑修自己。 小天此刻沉浸在胜利喜悦中,也顾不得其他,笑嘻嘻地抱着我的胳膊,“你看,我们一起同行还是有好处的,对吧。也不知道下一关是什么玩意儿?” 我揶揄道,“你也没听说过下一关会是什么吗?” 他起初还认真回答,“我就听了一点点关于这次演武的事情,哪儿能什么都知道啊,再说了……”忽然自己反应过来我是在取笑他,才立马变了脸色,佯怒道,“沈星叶,你敢捉弄我?” 我逗小孩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正准备说些软和的话哄哄他时,胳膊突然被人一拽。 “小叶子,快跟我走!”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我猛地一震。 紧接着整个人就被师姐半拽半拉着,朝一个方向飞跑了起来。 “怎么回事?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之前找了你好多次……” “没时间解释了,你快跟我走!先离开这里再说!”她只留给我大半个侧脸,神情严肃。 “这里会有危险吗?”我还在追问,但是她却真的不再说话。 我这才意识到只有我自己跟着她过来了,小天还有萧其月他们不知去向。 周围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像是被一片迷障笼罩,根本看不清楚方向。 我有些木然地被师姐拉着一直朝前,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强烈,“师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个大概也行啊!” 紧接着一道剑光从远处飞来,直直落到我们俩面前,炸出飞屑碎石。 我再睁开眼,看见师尊正悬在半空冷冷盯着我俩,“星叶,你要跟这妖女去哪儿?” “师尊……”我心中一惊,但更多的是愤怒。 这破迷障,到底是谁弄出来的?还敢利用我师尊的形象,让他在我面前说这么冰冷的话? 怒火一下点燃了全身,我挣脱开“师姐”的束缚,拔出法剑来,对着眼前妄图将我打入混乱的两个假身一顿输出。骗我可以,但绝对不能损害我最重要的人的形象! 即使心里已经知道他们只是幻象,在用术法攻击时,还是会心头一颤,还好迷障解除得很快,我不用亲眼看到师尊跟师姐的身影被我的术法毁掉。 从迷障里出来之后,我看到小天跟萧其月还在原地,但他们似乎陷入了各自的迷障中不得清醒,而且这个迷障设计得十分高级,我用了两张清心符都没能从外界将他们俩唤醒。 看来只能靠他们自己从迷障中间破解了,我在边上等了一会儿,仍然看不到他们有自己解开迷障的前兆。 第127章 自由选择的终试 其实修仙界一直很忌讳修士随意触碰其他人的神识,但这一次是为了唤醒他们,我也没办法。 小天意识所在的环境跟千叶谷很像,他化作本体一只通体黑色的玄狐,正在跟其他小动物一起在山野间狂奔嬉闹。在一群杂色的四脚动物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小天,飞身过去把它从花海里捞了起来。 “沈星叶!你怎么也来了?”他正兴奋地尾巴乱颤。 我敲了敲了他的脑袋,“该醒醒了,想玩等你比完演武回千叶谷去慢慢玩!” 提到演武跟千叶谷之后,小天这才回了魂,一下子想起自己陷入了迷障中不能自拔,羞愧地耳朵都耷拉下来。身为天生拥有最强幻术的狐族,居然自己被迷得稀里糊涂的,实在是修为不精。 我分出神识是同时进入他们俩的迷障幻境,小天很快就被我唤醒了,但萧其月这边,别说唤醒他了,我怀疑我自己的这一缕神识都快要陷在里面出不来了。他所在的迷障境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什么东西都没有。 确切地说,在他这儿,五感中被封了四感,我刚把神识铺开想去探查一下他到底在什么位置,就受到攻击。还好感受不到痛觉,神识化形而成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扼住脖颈重重掼到了地面上。 地面不是坚硬的土地,而是黏糊潮湿,虽然闻不到气味,但若是能闻见味,一定是腥臭的。 我顺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掌往上摸去,反正也不是能杀死我的力量,倒也没有胆怯,本来以为会摸到萧其月的那张面具,但没想到是一张完整的人脸。 一时之间,我愣住了,这是萧其月的幻觉,还是他本人面具底下的样子? 我也没见到他的真容,不知道如何判断。 显然我的手掌在他脸上乱摸,把他也给惊到了,扼在我脖颈上的力量弱了一些,我忽然想起来,我不知道他的样子可他见过我的脸,说不定我的样子能唤醒他想起现实来。 接着,我干脆拽着他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脸上,在无声的黑暗世界里,让他自己用手指的触感来感觉…… 最后我们俩的意识都回到了外界的真实中,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颈部位,没有往旁边看,都能感觉到萧其月的视线似乎是在盯着我瞧。 “这一关是怎么回事啊?那算我们赢了吗?”小天仍是状况外,不断地发问。 我跟萧其月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前一后沿着既定路线继续走着。 很快,我们来到一处类似之前到过的休息中转点,那里树了高高一面影壁,上面全是各种任务明目,对付的任务目标则是当下修仙界各门派里知名的人物,就比如我一眼看到了玉清宗明昭真人的字样。 师尊说了他被请来做参赛评判,没想到是如此参与的。 领取任务的限制最少是两个人,最多可以六个,但要我看,别说是六个,以现在参赛者的情况,六十个也无法打赢我师尊。当然任务内容并不是要参赛者打赢镇关的人,而是得到对方的一句肯定,所比试的项目范围也很广,不一定是要斗法,甚至像之前下棋,或者其他内容都可以。 但毕竟明昭真人的名头在那里,我看影壁前面站了不少人围观,也没有几个够胆去揭那一张写了师尊名号的任务单。 第128章 选择 我听见小天说他要去挑战蒙江,这才注意到原来蒙江的名字也在影壁之上。 我们这边还在观望中,那边已经有人开始了比试。 绕过影壁,便是一个巨大的悬空演武台,一旦开启就会有结界与外界隔绝,就算是最激烈的比试也不会影响到外面的人群。 有人开始比试了,马上其他参赛者也放下讨论先过去围观。 “没想到天剑宗新一代弟子里居然出了这么厉害的,那剑法你可见过了?” “不曾见过,这怕不是剑尊的亲传弟子吧?” 对于影壁外面的比试,我没什么好奇,四下张望寻找着天剑宗弟子袍,几番打听才找到了相关人员,但在我询问到之前的关卡设计时,只得到了是天剑宗长老级别的人物或是从其他门派请来的大能这样的答案。 原来演武大赛,入场之后最后进行的道路有一百多个不同的关卡,全看参赛者自己怎么选择了,就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我对之前幻境那一关十分介意,尤其是在幻境里看到师尊跟师姐两人相对的场面,让我很不舒服。 虽说幻境遇到的内容都是跟自己有关,但这种秘术的实施者肯定也知道是调用了对方什么情绪才能刺激出那样的画面。 “沈星叶!你跑哪儿去了?”小天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快过来,我们一起揭,好不好?” 萧其月却打消了小天的念头,直接替他选择了一个难度稍微简单的任务对象,单挑天剑宗的一位高阶执剑弟子。 “啊!我不要跟天剑宗的人打!” “你跟千叶谷的人打,就算你胜了,旁人也只会觉得你胜之不武,肯定是被让了招式或者提前串通好的。只有你自己击败了天剑宗的人,才能让修仙界看清你的实力!” “好,那我去选那个最上面的剑尊,不要什么弟子,要选就选最厉害的!” “呵,算了吧。单挑剑尊,你现在还不够格。” 我似乎感受到来自萧其月面具底下的目光,只好也帮腔劝道,“小天,别说是你单挑剑尊,就算是我,也打不过啊。剑尊的修为可以跟你外公有的一比了,别闹了,选一个实力差不多的对手就好。” “那我们三组队,一起去挑战剑尊!”这小孩子脾气上来了,还真不好劝。 “最后一关,我不打算组队了,我想去走那个。”说着,我指了指影壁角落那张黑色的任务令。 那张任务令的颜色说明了任务没有难度等级限制,但危险度却也是最高的。 小天好奇地凑过来说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却被萧其月给按住了,“你就算了,这是人族修士才能接到的试炼。” 没错,陷空魔窟,对妖修来说危险系数要比人修大很多,人族天生的魔抗就要比妖族高上许多。而着黑色的任务令就是让挑战者独自进入一个陷空魔窟,拿到指定的七样道具然后再从里面完好地回来,就算是完成。 乍一看,比选择一个高手对战要简单许多,但没有御魔能力的人进入陷空魔窟无疑是送死,其中的魔煞之气就能让人彻底堕魔。 第129章 陷空魔窟 早在数年前,玉清宗在御魔方面便有专门的研究,加上宗门前辈所创御魔阵法以及御魔符箓,在对付魔修上有奇效。所以这一次玉清宗来参加天剑宗牵头的演武大会,对所谓御魔石顶多是好奇,并没有像其他门派那样非要得到不可。 我在陷空魔窟里待了好几日,哪怕随身携带了御魔符,依然感觉到那股强烈令人不适的气息。 这里已经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血红的天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时间的流逝也与外界有所不同。上一回在千叶谷附近出现的陷空魔窟是否与这个类似,我无从判断,但只能根据任务的要求,走一步算一步。 任务需要我找七样东西,都是一些不算太罕见的天地宝材,且有克制魔煞的效果才会生在陷空魔窟这一块地方。前六样都不算难找,一切都很顺利,但是第七样赤炎珠,我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本来所有的任务物品都会在罗盘上标注出相应的位置范围给予参赛者一点提示,但赤炎珠所标注的地方我看过了,只是一片被烧得焦秃的荒土,寸草不生,根本没有藏匿物品的地方。 所见之处也根本没有赤炎珠的痕迹。 我继续沿着罗盘指示在附近探查,直到听到一个声音唤我的名字。 “小叶子!是你吗?”这种特殊的称呼,只会是师姐在叫我,但我明明听见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下意识放出灵力探到对方的身形,是被困在一个古旧的阵法之下,我疑惑地放出纸人先去看看。 这里明明不是熄渊,却有一个与熄渊阵法类似的封魔阵,并且还锁着一个男子,最诡异的是那男子身上并无魔修的气息,乍一眼望去只像是个凡人,而且他似乎与师姐有着什么联系。 “真的是你,小叶子,你为何会到魔界来?难道说那个世界已经沦陷了?”他赤红着双眼,絮絮叨叨地不断发问。 我本体与其一直保持着距离,用纸人在他面前发问,“你到底是谁?” “我……我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了,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初他们那群魔修用了那个狗屁的逆天阵法,说是活死人肉白骨,把我关进龙姬的身体里,其实都只是一个幌子,龙姬从来没有复活过,他们妄图在熄渊外面给魔尊再造一具肉身罢了……” “师姐?是你吗?”对方一直略神经质地自顾自说话,可个别用语又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喘息的空档,我反问了一句。 却引得他情绪更加激动了,“不!我是冥野,我是魔尊!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一定会……出去!” 说着,他挣扎着就要脱离阵法了似的,但手脚被看不见的阵法约束力紧紧拦住,根本触碰不到阵法的边缘就被压制了回去。 但是他的动静太大,激得阵法的反抗效力也变得明显,就仿佛火焰一样向外围延伸开来。我赶紧把纸人召了回来,晚一刻,纸人傀儡的身体就要被强大的封魔阵直接吞噬掉了,就仿佛一堆正在燃烧的火焰被风力感召,伸出火舌来舔掉火焰边上树枝似的。 阵法的威力我已经领教过了,召回纸人之后,我亲自现身,面对面亲眼看到阵中之人时,努力回忆曾经隔着法器看到了被困在熄渊里的魔尊本人的模样,与其做着对比。 确有七八分的相似,但我能确信眼前之人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任何魔煞之气,不是魔修,甚至不是一个修士,身上也没有半点灵力,但他这种癫狂的样子,又叫人想不通。 “小叶子,他们打算要打开魔界的传送门,把真正的魔族唤到这个世界来,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你快去告诉师尊,玉清宗的护山大阵……”忽然之间他的双眼一变,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隔着阵法朝我咆哮起来。 对于这个情况,我也不敢多耽误,任务也不做了,直接传送出了陷空魔窟,找到了师尊。 但等我们带着天剑宗的管事长老一行人再次来到我之前进入的这个魔窟之后,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之前看到的阵法,也再找不到那个冥野的分身。 “可能是受到了魔煞的影响,出现了幻觉。”天剑宗的人这么解释。 我望向师尊,对他摆了摆头。真是笑话,身为玉清宗的弟子,从我第一天学习道法开始就要学着区分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现实,我怎么可能分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幻境还是真实呢。 而师尊却只是对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替我在天剑宗的人面前辩解。 后来的演武大会,我也没心思参加了,只是玉清宗大部分参赛弟子都还在,我也不好提前离场,便将自己关在房内一直用推演的术法来拆解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演武大会最后一天,据说是角逐优胜者的日子,而一个接引弟子来到我房门外传话说是剑尊要见我。 当时我并未多想,便跟着他出去了。 这么一路被引到了临海的悬崖边上,我还在想剑尊要见面为何会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念头一起,前面领路的接引弟子忽然身形一矮,变成了一个木制的傀儡兽,爪牙从衣衫底下伸了出来,咔咔作响把已经不成人形的身躯又重新组装了起来。 原来是器傀儡,难怪我几乎察觉不到什么灵力,还以为是修为极低的普通弟子。 看到这一幕,我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把法剑拔了出来,准备迎战。 第130章 藏剑崖 原本以为只有一只傀儡兽,没想到一开打之后,崖边爬上来了十来只体型差不多的傀儡兽。看来它们是趁着天剑宗举办演武大会,所有的防备力量都调去维护演武大会秩序了,刻意布下一个陷阱来等着我。 可是,我的修为也并不是特别高,也不是这次参赛者中最夺目的选手,为何偏偏就选中了我作为目标呢? 看来只有一个原因,我在陷空魔窟里发现的秘密可能会暴露他们的真实目的,哪怕现在没什么人相信我的话,魔族也按捺不住了。 “沈星叶!小心!”身后忽然传来沈墨图的声音,他跟沈墨莲一起赶了过来。 这个时候也只有不参赛的闲人才会发现我的缺席,我已经分出了二十多个纸人傀儡,跟对面的傀儡兽打得不可开交,也没空招呼他们俩,便让他们找机会离开这里去通知其他人,魔族已经开始行动了。 “既然让你们到了藏剑崖,便不会再叫你们离开。”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看到从傀儡兽背后缓缓升空的人影,冷声道,“我该叫你枯叶,还是心魔呢?” 对方微微一笑,“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随檀越喜欢。” 接着他反手施展一个法诀,将整个崖边用一个古怪的阵法罩住,断绝了任何人离开的可能,传音的术法也失效。看来这一次他是动了真格,就连沈墨图跟沈墨莲也察觉到了战场气氛的转变。 每一只傀儡兽开始再次变形,它们额头上露出带着浓浓魔煞的魔核,攻击也变得比之前更加猛烈。 沈墨图的情况还稍微好一点,他是圣兽,对这种东西天然有一些抵抗力,但沈墨莲就麻烦一些,妖族的术法有一些被魔煞克制,很快他就落了下风。 “你们俩不要恋战,拿好了!”我甩出两张御魔符给他们俩,又低声嘱咐,“找机会寻到阵法的生门,一定要把消息送出去。” “要走一起走!”沈墨莲执拗的脾气让我有些火大。 “这种时候,能跑一个是一个,你以为还是在秘境里历练呢?”说完之后,我自己一愣,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接下来,继续按照我之前的计划,本体全力应付着枯叶心魔的攻击,纸人傀儡则是分而牵制着周围的傀儡兽。傀儡对傀儡,我是有胜算的,只要看准对方的弱点,盯着魔核打就是了,逐个击破并不难,但难就难在现在还不能真的将魔核击破,否则其溃散之后外泄的魔煞之气会迅速污染整个藏剑崖。 就算天剑宗现在有了自己的御魔手段,对于这种情况,我也不能肯定他们就一定能处理。 所以我一边对付着心魔,一边要给沈墨图他们寻找逃走的机会,一边在脚下开始悄无声息地布阵。 心魔的修为深不可测,他对付我时明显并没有用全力,身形悬在半空,每一招每一式都用一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态度玩弄我似的,看我拼命反抗,用尽全力去化解他轻描淡写挥来的一击攻势。 “檀越何必还要这般苦撑,不若投降,贫僧会留你一具全尸,也算是成全相识之谊。”他带着淡淡笑意,仿佛在跟我说今日的天气如何如何。 “我活得好好的,还不想死。”我咬紧牙关,又捏碎了一枚灵晶,来补充大量招式消耗的灵力,刚被抽空的灵力瞬间被灵晶里的灵气充了半满,灵脉震荡,神魂都险些有些不稳。 就是这般苦战的景象,让他笃定了我一定赢不了他,叫我寻到一个阵法的漏洞,迅速将沈墨图他们俩推了过去,“快走!”这一步似乎早就被心魔预见了,他一抬手将阵纹重新修改,锁死了那个方向的漏洞,同时降下两道灵力攻击直直落到沈墨图跟沈墨莲的身上。 看着他们俩的身影被灵光绞成碎片,我红着眼睛惨叫了一声,像是失去方寸似的突然飞身朝着半空中的心魔冲了过去,誓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一般决绝。 我的法剑哪怕有了雷光符的加持,剑刃在他面前如同冰筑成的一样脆弱不堪,被他用手掌接下不说,还直接溶了。 本命兵器被毁,我大口大口呕着鲜血,受着反噬,却趁机以鲜血为引,临空画符,做完传送阵的最后一步,鲜红的手掌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拉着他一起传进了陷空魔窟之中。 因为心魔与傀儡兽之间的关联,那十多只傀儡兽也连带着一起被拉了进来。 这个阵中阵的灵感,还要多谢当初那个邪修何某,我才能在心魔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布置完,还成功将他从藏剑崖上传到了陷空魔窟里。在这里,我就不用顾忌那么多,直接对着傀儡兽的额顶开始攻击。 心魔虽然入了魔道,但他所有的攻击招式依然与枯叶本人类似,用的还是佛修的灵力,所以我才能有把握将他拉到陷空魔窟之中,利用这里充斥着魔煞的环境压制他的灵力。 而之前为了骗过他,我特意用傀儡化形为沈墨图跟沈墨莲两人的形象,故意被他的攻击打中,毁掉两个傀儡,当时所受到的反噬也是实打实的。 在这种地方,他的修为受到影响,而我的情况也不算多好。 所以我用金锁阵把自己的一条胳膊跟他锁在一起,“想要我的全尸,好啊,到时候就看你们魔族的人还分不分得清楚。”随着周围傀儡兽的魔核爆裂,我跟他很快就会淹没在一场魔煞攻击波中。 用上这种自残式的攻击,我并不认为他一定没有解法,可他望着我的时候,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想与贫僧共赴黄泉,恐怕你还差那么一点点。” 第131章 灭魔 原来换一个角度再看这个世界,真的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魔煞,其实只是与这个修仙界格格不入的另外一种能量罢了,不同于灵气对修士的影响,魔煞对修士的影响更加直接,甚至可以直接入侵到修士识海之中。 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的肉身已经消亡了,甚至看到了幻象。 魔族跨界占领了整个天剑宗,那些我认识的人都无法抵挡魔煞的袭击而发生改变,修为高一些的直接堕魔,修为低一些的便被魔煞吞噬而亡,还有一些残存的幸运儿却要跟铺天盖地涌上来的魔修作战。 一时之间,曾经如预言一般玉清宗的覆灭被重现。 千叶谷的妖修在妖王的带领下,直接倒戈投靠了魔族,原来楚儿早就已经被魔煞侵体,脸上出现了魔修的纹印,而厉行风也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誓要与她共进退。 所有的画面如同被飓风吹卷,一幕一幕迅速从我眼前掠过,我却已如亲历一般,身心俱疲。 “没用的,等魔神降世,这个世界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别说是区区一个你,就算你们整个玉清宗加起来,也如螳臂当车……”枯叶心魔的声音像是来自离我很近的地方,又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这就是你一早入魔的原因?你身为佛修,却甘心侍奉什么狗屁魔神?”我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也不管自己的言语是否会刺激到他而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佛修,又凭什么替我们做放弃抵抗的决定?” 他故意让我看到这些,我不确定是不是未来一定会发生,但不管是谁想要按头让我臣服,都不可能! 天空中的血月颜色逐渐暗沉,周围的光芒明暗不定,这是空间状态不稳定的前兆。 陷空魔窟说到底只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夹缝,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 【小叶子!我需要你!】脑海里忽然传来了师姐的声音,我的灵台像被一阵清风吹过,瞬间意识也变得清醒过来了。 心魔所打造的幻境几乎以假乱真,扰乱我的神智,挑拨我的情绪,而此时醒转过来的我,发现自己之前提着法剑对着周围的虚空乱劈乱砍,所用的招式都是以自己最强的力量,每一下都想要击破天地似的,所以才造成了整个陷空魔窟的动荡。 正是这种动荡,让之前被困在封魔阵里的师姐意识也得到了暂时的解脱,与我再次取得联系。 【师姐,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帮你?】 【我会给你信号,一定要用你最厉害的驱魔术法攻击……这样我才能脱离……】 可惜灵力波动,导致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中间有一些部分我没有听清楚,但只要是她说的,我就相信。 心魔看到我已经彻底清醒,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我离开。 我顺势分出了数个纸人傀儡,但并不是向他攻击,而是以傀儡身躯将他缠住,肉身的束缚,最简单的从前后左右抱住他的胳膊、腰肢,甚至是大腿。每一个傀儡都长得与我一模一样,会做出跟我相同的表情,用最平静的目光盯着他,却用的是最无赖的招式。 “檀越以为贫僧真的不会对你动手吗?” “若你还认自己是佛修,就不会对手无寸铁的人出手。”我勾起唇角,当初他用计策诓骗真正的枯叶去破戒的时候,也该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紧接着,我看到东南方向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一道银龙,直冲穹顶,随即便是一声炸响。 我飞身御剑,以最快的速度往那个方向去了。 心魔想要追击,但我那几个傀儡使尽浑身解数攀着他,甚至解开衣带把袍子罩到他的脸上,以阻挡他的脚步。这几个傀儡我没有投入半点灵力,却将所有的修为将其打造地与真人并无二致。 赌的就是心魔还有一点佛修的慈心,明面上别说我分出的傀儡,就算我本体也打不赢他,就不能用武力来绊住他。 我已经赶到了封魔阵附近,感应到几个傀儡依旧存活,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赌对了。 师姐的意识依然被困在魔尊的分身里,与他的意识抗争,但空间动荡,封魔阵的效力也变弱。 这个时候我若按师姐的话,用最强的驱魔招式,魔尊的分身怕是无法承受这一击,当场就会毙命。认清了这一点时,我有些犹豫,师姐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响起,【小叶子,快点出手吧,我控制这具身体的时间不能持续太久,要是让他逃出这个封魔阵,他会第一时间赶去熄渊解救自己的本体……快动手!】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师姐的身影,正在冥野的后背,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制住他的胳膊让他中门大开,所有弱点都暴露在我面前,只等我的一击。 时间只有一瞬,而我的心念却在那一瞬百转千回,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在封魔阵法彻底破碎之时,我的驱魔剑捅进了冥野的肉身之中,将他的五脏六腑绞烂,彻底断绝了生机跟任何重生的机会。 第132章 天剑宗被包围 原本以为只是铲除魔尊一个没有修为的分身,没想到那具已经被我绞杀的肉身之中突然迸射出无数道金光,仿佛一个埋藏得好好的宝藏突然被人打开了似的,只是那些光芒带着灵力攻击直直射入我体内。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枯叶心魔突破了我为他准备的傀儡陷阱,反噬之力也让我不住呕血。 肩头一热,一条透着幽光的巨蛇蹿了出来,张大口对准残破阵法中的那具看似没了气息的肉身用力咬了下去。 “等一下!”我急呼一声,想要阻拦。 但咒印化成的大蛇根本不听我的指挥,只是凭借本能还击护卫而已。 很显然,冥野当初为自己打造一个分身时就考虑了各种情况,他在肉身里藏了一个法器,当我的致命一击穿透肉身之时,法器也受到感应开启。因为周围空间动荡,灵光流转,我根本没功夫再去慢慢分析那伤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已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得飞了出去。 陷空魔窟要彻底坍塌了,这里的魔煞一旦外泄,天剑宗又该如何应对? 我脑子有些混沌,身体在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开始下坠。 余光看到一道人影朝我的方向飞来,那衣袍的颜色似乎是枯叶,只是我已经分不清楚那是他本人,还是心魔。忽然从我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灵力,将我的身体稳稳托住。 我一扭头,就看到师尊担忧的脸,“星叶,你怎么样了?” 师尊伸手将我从半空中接住,任由我倚靠在他怀中,视线越过他肩膀,我看到了春生,还有沈墨图、沈墨莲,他们都来了。 春生将御魔符直接贴在自己的袍子上,但这里的魔煞之气比之前更甚,很明显她有些吃不消,但还是跟来了,想必是沈墨图他们俩传信的功劳。 “冥野……分身……”我刚想开口,让师尊去确认一下那边魔尊分身到底是否还存活,结果呕出一口血来,刚才受到的攻击此时依然在我体内正引发剧烈的灵力波动。 师尊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情,塞给我一颗上品灵丹,让我不要再说话了。 “春生,扶好你师父,你们先退出去,这里马上就坍塌,到时候魔煞外泄,你们修为太低,恐怕难以抵挡。”师尊将我转交到春生手里,自己朝着之前封魔阵的方向去了。 “师尊……小心……”我忍着胸口的剧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急急唤着。 “师父,我们先走吧,秦剑尊他们也快过来了,这里就交给他们去处理。”春生架起我,沈墨图他们俩也跟了过来,都伸出手来要扶我。 “御魔符……多备几张……”我喘着粗气,不忘交代春生。 等我们几人离开陷空魔窟之后,到了外面我才发现一切如同心魔给我看到的幻境一样,魔修早就已经潜入天剑宗,他们分为几路开始攻击正道修士。 我想起在幻境里看到千叶谷倒戈的画面,不由得开始担心妖王真的带领妖修投靠了魔族,正准备让春生去提醒其他人时,却看到小天跟萧其月赶了过来。 “沈星叶!你受伤了?” 望着他完全不知情的一脸懵的表情,我欲言又止,不过当看到萧其月的袖子上沾染到一些打斗燃烧后的痕迹,我心念又一转。 “春生,你先带小天去安全一点的地方,跟宗门其他弟子会合。”说着,我又看了一眼沈墨图他们俩,“你们俩替我保护好春生他们,可以吗?” 沈墨图点了点头,立马应承下来,而沈墨莲却拧着眉头,“我留下来!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能……” “萧道友会跟我一起的,你放心吧。”我故意撑着身子站到了萧其月身边。 天剑宗其他几个山头上燃起了滚滚烟尘,估计魔修的攻势并不能马上得到压制,哪怕他们现在重启护山大阵都需要时间。 我本来以为萧其月会反对我让春生带走小天,但他只是看了小天一眼,小天并没有对我的安排表现出反感。春生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知道跟着春生走就不会有危险。 而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把小天扣在玉清宗手里,万一妖王那边真的有意倒戈,那小天就会作为玉清宗的人质,让他以后的行动也该掂量掂量。 “萧道友是否接到你们妖王的指示?”眼下,就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我便开始想办法套话。 “演武大会开始之后便再未见过千叶谷其他人,我所得到的指示,从来都只有一个,保护好小主人的安全。” “那你方才看着我故意把小天送走,也没有出声,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们玉清宗还有一点点的信任?” “我信的不是玉清宗,而是你。”他的话简短而直接。 不等我再说什么,他继续问道,“你把他安排到与那些玉清宗低阶弟子一起,难道不是打算带他们一起撤离吗?” “是撤离没错,但接下来,我希望他能随我一起回玉清宗待上一段时间,希望你也不要反对。魔族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所动作,到时候……”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嗯了一声,生生打断。 这个人真的很怪,至少让我发表一点我的见解,然后就可以展开话题,由他来说说他们千叶谷的计划。结果他完全没有跟我继续聊下去的打算,就往下山的方向去了,怕我跟不上,还直接上手捉住我的胳膊,半拽半提地带着我一起下山。 这一条路上,已经涌上来不少魔修。他们比我以往见过的那些魔修都要厉害,而且所持武器上几乎都镶嵌了魔核,修士们的普通攻击根本招架不住。 虽然天剑宗说了会拿出御魔石来抵抗魔族,但所谓御魔石,我并未亲眼见过,似乎也是一种法器,守在山路上的这些巡山弟子并没有装备御魔石,所以对付魔修时十分吃力。 萧其月的本命武器是一柄铁扇,攻击招式凌厉,几乎是像切瓜一样一挥扇便切落一个魔修的脑袋。 跟在他后面,我也不甘示弱,祭出法剑之后,镇魔符不要钱一样往外打,遇到受伤或者落了下风的天剑宗弟子,还会附赠他们几张御魔符。 这回真是大出血了,我一边清理山路,一边心痛。 第133章 回宗门 眼看我们已经快把这一拨魔修赶到山门外,半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多谢沈道友帮忙!” 我一仰头便看到秦穆带着几个天剑宗的弟子御剑而来,他们是来重新开启护山大阵的,而我跟萧其月提前帮他们清理了山道上的障碍。 只见他十分熟练地指挥着弟子去开启阵石,同时自己也加入了与我们一起清剿魔修的战斗中。 “等护山大阵重新开启,魔煞之气便能得到克制……”秦穆像是在跟我解释,不过他不说,我也猜到了这次天剑宗极有可能是故意将护山大阵的范围缩减,以演武大会的名义给魔族造成一种山门大开的错觉。 所谓最终奖励御魔石,可能也只是一个幌子,最终布下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只是可怜了这些低阶弟子,死得不明不白。 正道修士被魔修压着打的局面,随着天剑宗护山大阵重新开启,渐渐扭转。 灵气重新聚拢,天然对魔煞有抵抗的效果,魔修节节败退,只不过正道的伤亡也十分惨重。 所幸,我们玉清宗这边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一则是玉清宗有专门的心法正好克制魔修,二则是我几次三番的提醒,让没有参与演武的弟子们也不闲着,提前做足了准备。 此一役,我们在天剑宗又多盘桓了数日光景。 魔族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也是惊到了正道各派以及仙盟的人,天剑宗的御魔石最后还是分了出去。 因为炼制不易,所以这一次玉清宗并没有得到天剑宗的馈赠,为了感谢玉清宗帮忙,宗主把自己私藏的一份剑谱做为谢礼交给了师尊。 从天剑宗离开时,其他门派的人都是一脸喜色,尤其是千叶谷的人。他们妖族对魔修的功法一向是头疼得紧,这一回拿到了御魔石,这对于将来妖族抵御魔族入侵无疑是添了几分底气。 同行的师弟师妹也忍不住议论起来,“难怪这一回千叶谷的妖王亲自出马,想必天剑宗看在妖王的面子上,也要多给几块御魔石吧。” “哎,听说现在仙都的集市上,一块御魔石已经标价十枚灵晶,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还是咱们的御魔符实在,性价比高!” “可御魔符只能抵抗一般魔煞,要是碰上魔核爆裂的情况,咱们的御魔符也扛不住。” “天剑宗也太小气了,怎么不把御魔石的炼制配方交出来?不然咱们自己也可以……” 听着他们的议论,我也陷入了沉思,师尊在前面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回到宗门之后,我被师尊叫到了听云峰上,他替我仔细检查了灵脉伤势,便打算消耗自身灵力来治疗我的伤,被我拦了下来。 “魔族如今很不安分,我这点伤,自己服用丹药调理就好了,师尊不必费神消耗替我疗伤,实在没必要……” 师尊微微蹙眉,“你的安危,对为师而言,是顶要紧的事,怎么会没必要?” 他不顾我再说什么,直接将我按坐了下来,开始渡来灵力替我疗伤。 我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他强行打断,甚至轻声威胁我再出声的话就要用禁言术封住我的口。 以前也没发现师尊脾气这么倔,我只好安安静静坐在蒲团上,任由他继续。 师尊的灵力如同温暖的泉水一般将我的灵脉充满,汇集到识海之时,整个身心如同腊月天寒地冻时被头顶温煦阳光笼罩住,驱散了所有阴霾与寒冷。 不得不说,有师尊的帮助,我的伤势恢复速度奇快,灵脉被修复之后,就连修为也得到了巩固,分明又涨了一个小境界。 本来还想问问我们分开行动时,师尊那边的情况最后是如何解决的,就听说有客上门。 师尊让我先回小玉峰休息,他亲自去接待访客。 我看到传信的弟子似乎是珠影峰的杂役,还在猜想着是什么贵客,居然连宁沉都招架不住,还非要喊我师尊出来一起接待。 很快,春生就替我解答了这个疑惑。 “什么?妖王亲自来玉清宗?他来做什么?” “大概是接小天回去吧。” “小天?”我一拍脑门,在天剑宗忙得昏了头,就把这件事彻底给忘记了。 原本我是担心千叶谷会在阵前倒戈,所以才让春生带着小天跟玉清宗的低阶弟子一起先撤离,把小天安置到玉清宗来,将来说不定还能当个人质。 但后来我与萧其月一起对战魔族时,看他的态度十分厌恶魔修,也算是打消了我心中的一点怀疑。当时就想着千叶谷应该不会跟魔族联手,所以对小天的事情也算是放了心,不过却忘记了放人。 小天在玉清宗倒是过得乐不思蜀,天天有人陪着他玩,还没有人催他练功,春生跟姜慧对他格外宠爱,再加上他现在年纪渐长,又长了一副好皮囊,在女弟子里面也是很受欢迎的。 要不是听春生提起,我几乎都没想得起来,不过也怪萧其月心大,他说信我,就真的随我安排了。 如今让人家外公亲自来接人,我头都有些大了。 “沈星叶!快救我!”一个少年突然从窗子外面翻了进来,冲过来扯着我的袖子就往我身后躲。 “这是做什么?谁敢惹你?”我努力辨认着他的容貌,怎么跟前些日子有些不一样了呢,妖狐一族成长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你躲到星叶这里来,也没有用!快撒手,别让我亲自来捉你。”蒙江出现在我的门口时,我就知道这件事变得有些麻烦了。 “外公说了我可以自己游历,不用你们管!”小天探出脑袋来,但并没有那么气壮。 “但这次无论你说什么,都得跟我们回千叶谷!先回去,游历的事情以后再说。”蒙江的语气不容他反驳。 “沈星叶,你快帮我说话呀,我不想回去!你要是不管我的话,我就……就……恨你一辈子!”小天拽着我的胳膊,用他小时候常用的撒娇伎俩。 “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让他回去吗?”我望向蒙江。 “这件事你别插手,如今魔族四处闹事,他作为千叶谷未来继承人,不好好修炼还到处乱跑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蒙江脸上的表情,少有的严肃,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挪开身子,把小天送了出去。 “你……你……你这个叛徒,居然把我给卖了!枉我那么信任你!”小天气急败坏地瞪着我。 “你这小子,出来一回,心就野了。别乱说话!看来你那位老师教得也不怎么样嘛!”蒙江几步上前来,一把按住小天的脑袋。 “不许你说我老师的坏话!”小天倒是很维护萧其月。 看他们俩似乎还要再闹上一阵子,我哭笑不得,“要不然你们去外面打一架?” 第133章 备战 小玉峰上聚集了不少人,鲜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小天最后还是被蒙江让人给送回去了。 临走时,他眼巴巴地望着我,似乎还在期待我能开口帮他求情。 我扯着嘴角干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在这件事上,我同意蒙江的看法,既然千叶谷与我们目标一致,那小天还是回家待着比较好。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看热闹的也走了,蒙江却留在了最后。 “在天剑宗时,都没机会跟你说上几句话,这次来玉清宗,我还想……”说着,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忽然脸色一变,改变动作垂手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仔细检查起来。 被他捉住手腕时,那条咒印的蛇纹变得十分乖巧,沿着胳膊游走到我的手腕处。 “才分开短短一段时日,你居然就遭受过两次致命的攻击,这咒印的效力已经变弱了许多……下次遇到危险,记得传音给我。” 我拨开他的手掌,微微一笑,“我自己应付得来。”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逞强的,难道向我求助会让你为难吗?”他盯着我的眼睛,神色凝重。 在他脸上很少会看到这种表情,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主人,这里没事吧?”沈墨莲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警惕地望向蒙江,带着几分明显的敌意。 “没事,我们只是在聊天,你先退下。”我扭头朝他使了眼色。 蒙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经意释放出来妖力威压就已经让沈墨莲额头开始冒汗。 我用手掌在蒙江眼前挥了挥,打断他的视线,“你这次是陪着妖王一起过来的吧,接到小天就直接回千叶谷了吗?” 话题被岔开之后,蒙江顺着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千叶谷的位置离魔族的地盘很近,我们此番回去之后还要加强布防,也许还有其他琐事,之后可能就忙起来了,你若是有空,倒可以来千叶谷玩。” 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画面,便试探地问道,“楚儿最近还好吗?” “她,还在养伤,情况是有好转。” “她的伤势是不是跟魔族有关?”我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 蒙江看了我一眼,像是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嗯,不过眼下已经有所好转,厉行风一直陪着她,帮她治疗,你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厉行风之所以留在楚儿身边,恐怕是用了什么秘法来抑制入侵她体内的魔煞。而据我所知,玉清宗的御魔术法中,除了上一回师尊与两位长老所用的归元阵,还有一种换血阵法消耗要比归元阵小一些,需要将阵纹刻画在被魔煞侵体之人的肉身之上,后者施术必须是极为亲近的关系。 当时我也只是在藏书阁众多典籍中看过那么一眼,考虑到实施条件极为苛刻,反不如归元阵来得划算。归元阵除了消耗大,就没有别的缺点了。 在我所看见的那个可能出现的未来里,楚儿并没有得到救治,而是彻底堕魔,所以连带着厉行风跟妖王都改换了阵营,入了魔。我刚打算把这些幻象告诉蒙江,让他想办法提醒妖王多加注意时,就见他侧耳像是在倾听什么声音。 “我该走了。星叶,你会想我的吧?”他重新换上平时那样散漫不羁的笑容。 幻象的事终是没能说出口,我微微蹙眉,“你正经一点,提防魔族!”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朝着主峰的方向飞身而去,应该是与妖王他们会合了。 我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有选择,希望将来不会与千叶谷为敌。 当天晚些时候,千叶谷的客人离开了玉清宗,师尊重新唤我过去,细细又问了一遍当时我在陷空魔窟里前后两次的遭遇。 “枯叶大师来信,提起你与心魔几次交手的事情,他希望借你的力量去收服心魔,想邀请你去沙毗门一趟。这件事,为师并未答应,还是想问过你自己的意思。” 师尊的话让我有些疑惑,“为何要选我?我的修为远不如心魔,虽然有几次交手,但都是他留手了我才保住性命……” “他的意思,可能是想说心魔对你有情,才会处处留手。”师尊说完,别过头去不再看我,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有些不太对劲。 我更是愣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这也太不合理了吧,那个枯叶大师他自己解决不了心魔的问题,也不能乱说话。是不是因为分出了心魔,导致他自己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既然你不愿意,那为师就回绝他了。”师尊的语气似乎轻松了许多。 “也不是说不愿意,如果他需要帮助的话,也没说不可以,只是不能用奇怪的法子!”我有些心虚地想起之前心魔用幻境做为陷阱引诱我前去,结果是师姐替我去了那件事,要是被师尊知道了,估计他也许会对枯叶大师本人都有所不满。 一想到师姐,我心情低落了很多,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还是在陷空魔窟里,她的神魂似乎被困在了冥野分身之中,但直到我斩杀了冥野的分身,陷空魔窟坍塌,我都没有再接到她的任何消息。 她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第134章 玉清宗大会 师尊得知我愿意前往沙毗门帮助枯叶大师之后,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后只说让我先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猜测师尊可能是担心枯叶心魔与魔族牵扯太深,万一真的对上的时候,他们不一定顾得上我这个来帮忙的外人,只是师尊不愿再讨论下去,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因为魔族四处捣乱,反而让仙盟重新快速成长起来,吸收了不少散修势力,另外一方面,正道各大门派的联系也比以往更加紧密起来。 毕竟筹划镇魔,迫在眉睫,而现在只有玉清宗跟天剑宗有拿得出手的御魔办法,其他门派不得不频繁派人来取经。 飞星阁的夏阁主亲自到访时,我一点都不意外。 上一回在天剑宗的演武大会上,飞星阁的弟子并没有能跻身优胜之列,所以也没拿到天剑宗的御魔石。这一回他们派出了门派里最优秀的炼器师,到玉清宗来商议如何打造御魔的法器。 作为玉清宗的代表之一,我跟在师尊身后也旁听了他们的讨论。 魔族赖以修行的魔煞之气,对于正道修士来说,如同跗骨毒药一般,一旦沾染就能入侵灵脉,导致灵气凝滞,识海受损,严重的修为下跌,更甚者有堕入魔道的风险。 我们玉清宗的御魔手段,更像是一种防护,利用术法在战前为己身或者他人加附御魔的功效,但缺点便是仅能通过符箓或者阵法这种外物来维持,且根据施术者修为不同以及灵力消耗而有不同的持续时间,时效一到,便不再有御魔的效力。 对比之下,天剑宗的御魔石,并不全是将御魔的能力炼制到了法器中,而是他们在某处发现了一种天然可以产生地狱魔煞之气的灵矿,以其做胚炼制成了御魔石,再精炼到法器之中,从而更加扩大了御魔的效果。 按道理说,玉清宗的术法也可以用类似的方法承载于器物之内,但因为缺少像御魔石那种天然媒介,哪怕是最厉害的炼器师也做不到将御魔的能力全部继承下来。 听着两派内的炼器师高声阔论,我一个炼器外行不由得开始走神,要是师姐还在的话,她一定能想到最优的解法。虽说她总自称是很普通的炼器师,可她的手段我是亲眼见识过的,能从楚儿手里赚到实打实的炼器费,那绝对不普通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小叶子!你还好吗?】 当时,我惊得差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要不是意识提醒自己还在大殿之上,周围除了玉清宗的新宗主、几位长老跟高阶弟子之外,还有飞星阁的阁主等贵客在场。 悄悄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我的表情失态并没有引起前排人员的注意之后,才在脑海中回复着那个熟悉的声音。 【师姐,是你吗?你现在哪儿?】 【小叶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能听到,师姐,你现在在哪儿啊?你还好吗?】 【唉,试了很多遍,都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你。小叶子,你要是能听见我的话,千万记得未来六个月一定要待在玉清宗内,不要下山,不要离开宗门,千万要记得不要离开玉清宗!】 【师姐?】我有些疑惑了,怎么回事,她好像听不见我的回复,但是我却能在脑海里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只不过她的话像是在对传音符念叨似的,而且这一番叮嘱,让我很是诧异,仿佛她已经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特地来警告我的一样。 第135章 下山任务 翌日从玉清山附近的城镇传回消息,发现了魔修出没的痕迹,还抓走了几名无辜的镇中百姓。 凡人落到魔修手里,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魔修对待凡人的态度,好比是屠户看着圈中的牲畜一般。 因此,宗门紧急出了一批紫色任务令,以高额的奖赏来鼓励门人下山剿魔。 宁沉亲自来找我商量此事,“像极了一个被抛出的诱饵,他们故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闹出些动静,就是在引诱我们门人下山去处置,但明知可能是陷阱,我们又不得不正面应对……” 不等他说话,我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带队?” “若我没有继任宗主之位,这一趟我就自己去了。师妹,辛苦你了!”他将手搭在我肩上,重重按了一下。 我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虽然师姐的声音警告过我,让我未来六个月都不要离开玉清宗,但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当缩头乌龟,眼看着师弟师妹们下山去应付魔族,还有未知的危险。 飞星阁的客人们得知了消息之后,派出了几名医修与我们同行。 巧的是,又能跟陈姝羽一起组队,我倒是很开心。 随行的弟子们见到有我坐镇,还有飞星阁的几个医修,大家更放心了,纷纷讨论起结束任务之后领到的奖励要怎么花。 出发时,我在队伍里看到了春生跟李韩诚站在一起,两人毫不避嫌地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氛围很是亲昵。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出行的名单我本就看过了,只要接了任务令的弟子,不管是内门外门的都可以去。 任务令有限额,那些接任务的弟子当时并不知道会有我陪同,所以第一批领到任务的弟子确实是勇气可嘉,当后来宁沉公布了出行名单之后,不少因一时犹豫而没接任务的弟子才开始后悔不已。 我又扫了一眼其他人,基本上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很轻松自在的,并没有觉得接下来的任务会有什么难度,甚至都感觉不到他们紧张的情绪,这会是好兆头吗? “沈师姐,怎么表情这么严肃啊?”陈姝羽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回现实。 “我在想些事情,一走神脸上就没什么笑容才会显得严肃。”我做出一个微笑。 她上前来挽住我的胳膊,开始跟我说些趣事,活跃了一下气氛。 我们从山门前的传送阵直接到了目的地,一个叫清水镇的地方。 这里的常住人口大约也就百来户人家,并不算多大,虽然是凡人居住的地方,但因为靠近玉清山脉,受到灵气滋养,这里每户人家基本上都是人丁兴旺,家家户户都有高寿的老人。 魔族选在这么一个地方闹事,还捉走了几个上山砍柴的镇民,其挑衅意味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我们到了镇外的一处林子里落脚,只派了两个弟子前去镇中打听最新的消息,剩下的人,有分出去布追踪阵探查敌人线索,也有到周边地区巡逻勘察的。这样一番分派任务之后,只留了我跟两个医修在原地坐镇。 他们分散开来之后,我在原地布下的聚灵阵也开始启用,随着探查灵力的放出,覆盖到了整个清水镇的范围,镇中百姓以及我们玉清宗弟子的行动轨迹,全部感应得到。 同时,我也发现了魔修留下的痕迹,用传音符及时指引勘察的弟子前去查探,又调了追踪的弟子顺着线索继续追查。 头一回体验做阵前大将的感觉,一切又进行得太顺利,让我隐隐有些压力。 不知何时起,我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略带些悲观的念头里,凡事都不敢有太好的期待,总会担心发生一些坏事。这对于修行而来,如同魔障一般是该被清扫掉的,只是每每那些坏的念头都会在我眼前被验证,让我想起师姐最常说的那些话,以前并不能够理解,而现在才渐渐体会到。 这就是剧情驱使的力量,因为我是故事里的配角,注定是要为主角的成功做垫脚石的存在。 灵力编织成的探查网上,有一丝异动,我警惕地将注意力放到了清水镇西南边角。 对方将自己的魔煞之气掩饰得非常巧妙,而且修为绝对不低,所以只是引起了微弱的灵力波动。我将附近的弟子赶紧召了回来,那不是他们能对付的角色,紧接着我便派出了纸人傀儡,直接飞向那个目标。 第136章 献祭式的攻击 借着纸人的视线,我发现那人居然在破坏之前我安排人布下的阵法。 对方精准地破解了阵纹,显然是懂行之人。 魔修里有专修玄门术法的也不算多稀奇,只是玄门正宗一直都是在正道门派这边,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屡次想要破坏熄渊里的封魔阵,也只能闹出些动静,根本撼不动阵法根基。 为了锁定目标,我分出更多的神识来控制纸人傀儡,主动发起攻击,一招雷符向着对方打去。 对方身形一闪,堪堪避开了那道符咒化作的雷光,紧接着回身便用了火系法术朝着傀儡反攻了过来。纸人的弱点,一是水,二是火,虽然我的修为可以勉强支撑抵御住这攻击,但傀儡本身已经出现了裂痕,再来一次同样的攻击,可能就会破防了。 我心念一动,调用灵力,将自己本体的位置与傀儡做了调换。 一瞬间,我本人来到了战场之上,第二招火系术法朝我的方向攻来之时,我拔出法剑直接将火舌劈开,剑刃上的灵光瞬间将火光全部吞噬干净。 对方脸色一变,大概也明白了自己修为远在我之下,立马转头准备逃走。 我看见他双足之下亮起银色的阵纹,那是基础传送阵的起势,便飞身上前破了他的阵以阻止他逃走。 在我几乎毫无保留的释放灵力威压之下,对方被我按在了原地,表情惊恐地望着我,却在下一刻眸色一凝,像是做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当时我脑中警铃大响,一种对于危机的预知感在提醒自己,必须要撒手,赶紧离开这里。 但理智让我做出相反的选择,我猛地揪住此人,以最快的速度开启传送阵,把我们俩一起传到了三百多里外的一处荒地之中。这是这么短时间内我所能传送到的最远位置,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魔修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激活了一直藏在身上的魔核。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被魔煞吞噬,皮肤变得透亮,魔气如同无数条黑线一样从身体内爬至皮肤表面,密密麻麻地将他染成了深色,但随即魔核爆裂产生的光亮又将这一切全部点燃。 我根本来不及用任何符咒,只是快速临空画符结了一个御魔的盾印。 一次魔核的爆裂之后,我长舒一口气,眼前的人已经被爆炸吞噬得只剩下残躯,人肯定已经是没气了。我正准备在他身上搜一下,是否有魔族的信物或是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时,就看见他腰后压着一个法宝。 手指刚触碰到时,就感觉到其外壳烫得厉害。 这是魔族的法器!我赶紧取出两张金色符箓准备将其先封印起来,但随即就被一连串的魔核爆裂波动震得飞了出去。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这魔修身上藏了不止一个魔核,第一次的爆炸只是作为引子,为他身上的法宝充能,而之后的一连串爆炸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飞在半空中的我,能感受到魔煞冲击着灵脉带来的痛苦,一边念动御魔诀抵御魔煞的冲击,一边往地面望去,看到周围的土地山石树木皆受到影响,被爆炸震得裂开。 尤其是树木,一沾染到魔煞,生命力顿时被消耗尽,整棵大树刹那间枯萎,或是年岁短一些的根本承受不住爆裂冲击而拦腰被折断。 若我没有带他传送走,他此刻引爆的魔核估计就在清水镇泛滥开了,修士随身携带了御魔的符箓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但镇中上千百姓就难逃一死,甚至会因为魔煞而直接变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在这场献祭式的陷阱里,受伤的只有我而已。 意识稍微一放松,我重重坠地,接着便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余光扫到一个传送阵的光芒,似乎有人朝我过来了,我赶紧起身高声阻止他们靠近。 “这里刚刚发生了魔核爆炸,你们先不要过来!” 我的视野只能看到人形,因为刚才的冲击让我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只能通过灵力感知到是我的同行者。 “行了,找到人了,那你便没用了。”这人的声音,让我心中一惊。 我与他们隔了数丈远,但也能闻到突然传来的血腥味,有人无声地倒下。 不对劲,来人之中混有敌人,我分出纸人傀儡准备还击,但因为五感混乱,即使是纸人的视野也看不清东西,所以不敢贸然动手,只能将我本体保护在中间,以免敌人来袭。 “主人小心!”这是沈墨莲的声音,他在拼命提醒我,而且似乎受了伤。 我着急地想要靠近声源的方向,却被一股力量制止。 身边的傀儡几乎没有抵抗,就被对方打散了,这种压倒性的力量悬殊让我感到背后发凉。 又呕出一口血来,依旧是黑色的,魔煞侵体的速度越发地快了。每一次调用灵力,仿佛就给魔煞开了一扇大门似的,指引了方向让它能快速地进入我的灵脉。 我被来人按住了肩膀,直到与他几乎面对面时,我才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虽然还混着一些血腥气,但还是被我认出了身份。 “心魔……” “想活,还是想死?” 他问完这一句话,我来不及回答,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庄园之内,四周围青山绿水环绕,但再远一些便无法感知,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灵力罩子倒扣住。 偌大的庄园,走了半天,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在我几乎以为这是一个幻境时,枯叶心魔出现在我眼前。 “你醒来了,倒是比料想的速度要快一些,如今感觉如何?当魔修的滋味还不错吧?” 我瞪大了眼睛望向他,“你说什么?” 明明我身上并无变化,之前受伤的灵脉也感觉不到异常,他为何要说这种话?是故意骗我的吗? 第137章 时间流逝 “所谓魔煞,只是不同于你以前修炼灵力的另一种能量罢了。你的身体如今已经可以适应它了,自己身在其中,便感知不到异常。”心魔面色平静地解释着。 我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甚至偷偷念诀,想要调用灵力,随即一道微风平地扬起。 若我体内的灵力变成了魔煞,那为何我可以用以前的招式,与我调用灵力的方法是一模一样,他根本是在故弄玄虚,吓唬人罢了。 我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看,你的清风咒用得跟以前一样,并无区别,是不是也说明了,所谓正邪只不过是一些人的叫法不同而已。” 我的小动作被他看出来了,可心魔一贯善于蛊惑,我不想听他继续说废话。 “要么放我离开,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门就在那里,脚在你自己身上。”他往旁边一让,出人意料地并没有阻拦我。 我狐疑地打量他指的方向,刚刚明明就没看见那里有门。 几乎没有多考虑,我几步走到大门边,伸手拉开门,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我便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 从正门离开之后,穿过一道灵力构成的无形的墙壁,一脚踏在实地上之后,我便看到周围景色发生了变化。 刚才的庄园果然只是一个秘境,而现在所在的荒山才是真实的世界,但周围的气息却隐隐有些不同了。 我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是赶紧先拿出传音符联系同行的人。 最先回复我的是春生,她的声音十分激动,“师父!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你现在在哪儿?” 紧接着传音符的回复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我都来不及一一接听,便看到一只金色的纸鹤出现在我面前。这是玉清宗的寻人术,我摊开手掌示意纸鹤落下来,想给对方一点回应。 纸鹤却只是绕着我的头顶来回盘旋,紧接着一道灵光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光里走了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搂进了对方的怀里。 但熟悉的气息让我并未反抗,而是顺从地被他这样搂住。 “回来就好。”师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师尊,我……” 他很快松开了手,与我拉开了距离,“星叶,你入魔了?” 我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本来想张口解释什么,但很快我自己也察觉到了先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我体内的灵力与师尊的灵力气息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甚至是一种格格不入的对立感。 师尊重新扶着我的肩膀,轻声宽慰道,“不碍事,不碍事,只要你活着就好。” 我们回到了玉清宗,先随师尊去了听云峰。 我被师尊安排在静室之内,外面想要来探望我的人都被他打发走了,就连春生也被他支开了。 入了静室之后,连传音符都接收不到。 我安静坐着,等师尊进来。 “这十年间,你去了何处?” “什么?”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却不想师尊告诉我,原来自清水镇那次魔核爆裂之后,我已经失踪了十年。要不是弟子魂灯一直燃着,他都差点以为我死了。 这十年里,他与春生,还有其他人到处去寻我的下落,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没有任何线索,甚至他们抓来了魔族中人,严刑拷问都问不出任何关于我的消息。 “竟然过去了十年,我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过了一夜而已。”我将枯叶心魔把我抓到一处秘境的过程如实告诉师尊。 师尊点了点头,同样也告诉了我两个惊人的消息,一个是沈墨图被打成重伤,退化成灵兽的模样,师尊用了固灵法阵替他滋养了十年还未清醒过来,另一个消息是枯叶大师圆寂了。 我不在的十年之间,正道与魔族之间的斗争愈发的剧烈,双方都有输有赢,但在三年前,魔神降世,熄渊被破,仙都沦陷,魔族的人占领之后更名叫圣京。 放眼整个修仙界,原先仙盟的几大修仙世家,人才凋零,其中司徒家更是直接倒戈转投了魔族,正道各门派也因为几次大战损失惨重,短期内仅能勉强与魔族相互制衡,而无法再主动发起攻击。 “千叶谷呢?妖王他站在哪一边?”我想起以前看到的幻相,忍不住问道。 “千叶谷也在三年前臣服于魔神,妖王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如今千叶谷的主人是厉行风,他与楚儿夫妻俩都已是魔修。谷内不服的妖修已经被他们镇压,当初也是死伤惨重,有些不愿臣服魔族而逃出来的妖修被各大门派收留,或是藏在暗处寻找复仇的机会。” “那小天……还有蒙江他们呢?” 师尊摇了摇头,我的心情跟着沉了下来。 他赶紧解释道,“听说厉行风把一些宁死不愿投靠魔族的妖修关押在谷内。虽然明面上小天他们没有音讯,但虎毒不食子,他应该不会杀掉自己的儿子。至于蒙江,他也算是对妖王一家忠心耿耿……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我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他还是入魔了。” “星叶,你眼下感觉如何?”师尊伸出手来,想要查探我的灵脉,但他的灵力一释放我就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疼得叫出声来。 他只好放弃替我检查的念头,默默蹙眉,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原先在那个秘境之中,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一样可以使用以前的法术,如同调用灵力一样。但离开之后,回来了才感觉到真的不一样了。”我拿起当初师尊送我的宝镜,对着镜中看到自己的双眸变成了血色。 还好我没有像之前见过的魔修那样,皮肤上凝出黑线一般的魔煞纹路,只是眼睛虹膜颜色发生了改变。 我放下镜子,朝师尊勉强一笑,“可是我的心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师尊放心,我不会像魔修那样去做坏事。” 很显然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让师尊更难受了,眉头拧得更紧。 “若是用归元阵,我体内的魔煞可以被清除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尊看了我一眼,别过脸去,“此时用归元阵,无异于剥离你的骨血,就算你能承受过程中的痛苦,最后也只会变成一个废人,甚至是活死人。” 第138章 静室闭关 虽然我知道师尊是好意,想要保护我,可终日只能待在静室里,不能与外界联系,甚至我想去看看沈墨图现在的情况也被师尊不允,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我知道若我现在魔修的身份被其他人发现的话,恐怕玉清宗会再容不下我。 身上所有的传音符跟法宝都失去了效力,对于修行者来说,独处并不难熬,最难熬的是在外面我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还有太多不明白的疑团,可一想到师尊现在定是费心为我寻找清除体内魔煞的办法,我根本没脸开口让他放我出去。 直到有一天,我在静室里听到春生的声音。 “师父,你现在还好吗?师祖说你受了伤需要闭关养伤,所以徒儿不能来打扰,便在这里遥拜,希望师父你能早日恢复,顺利出关。” 静室外面被师尊布下了隔绝的阵法,我能听见她的声音,甚至可以站到静室的门口感知她所站的位置,当下所做的动作,但我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听师尊说,这些年玉清宗对付魔族的几场战役里,春生表现得十分杰出,成长也非常快。但也因为剿魔行动,导致她与李韩诚的关系渐渐疏远,她的全部时间都花在对付魔族以及到处奔波寻找我的消息。 我多想走出静室,与她聊一聊这些年我不在的时候,她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一想到我做人师父的,可也没有真正教过她什么东西,更多时候都是让她自己修炼,靠她自己领悟,我就心生愧疚,眼睛酸涩得厉害。 明明感觉只过了一夜时间,为何回到现实就过去了十年,难道心魔所在的那个秘境时间流速也如师姐的黄龙秘境那样,与现世不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对了,秘境,我一直还没试过自己是否能入秘境。 静室外的阵法并不能干扰已经嵌入我识海内的秘钥,在我重新进入到黄龙秘境之后,明显察觉到这里灵力流动气息与以前不同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能适应自己已经变成了魔修,体内的灵脉分明没有变化,但我现在攻击出来的招式都带着魔煞之气,甚至临空画出的符箓颜色也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难怪师尊要把我关在静室里不让我出去,现在的我如同一个怪物。 一定是心魔对我做了什么! 我该要立刻出去找他算账的,可凭什么呢?凭我现在依旧是合体期的修为? 我在秘境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一边思索着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路上遇到各种妖兽我都尽量躲着,不想出手攻击,不想让魔煞之气沾染到这片秘境。 当我无意间进入境中境时,看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激动地上前抓着她的手。 “师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傻丫头,想见我,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好了?”她抽出手掌,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 我疑惑地揉着额头,“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在?” “小叶子,其实我就是你呀,只不过不是这时的你。” “这时的我?你也看出我入魔了吧。”我自嘲地笑了笑。 “你这不叫入魔,只是与魔煞融合了而已。别钻牛角尖,若是你看到魔修残害无辜凡人,你会出手救人还是会认为自己与那魔修是同伙?” “当然是救人了!”我立刻回答。 “那不就结了?这个世界灵力运转的方式有两种,正道修行的方法以及魔修修行的方法,因为方法不同所以才会互斥,说白了就是能量互斥……” “呃,师姐,我有点听不懂。”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她望着我,无奈笑出声,“好吧,那我换个比喻,就像人要呼吸吐纳,但在水里却不行,除非用避水的术法。而鱼在水里可以正常呼吸,离开了水却活不下去。空气就好比是能量,人获得空气的方式跟鱼不同,本来是两不相干的事情,若是人强迫鱼上岸呼吸,或者鱼强迫人在水下生活,这才是邪道。” 我拧眉苦思了许久,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有些不太理解,刚想再问问她,一抬头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师姐?师姐!你去哪儿了?” “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完全脱离,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所以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小叶子,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你已经救下了很多人,在原本的剧情里他们本来都会死掉的,被当做炮灰被人遗忘,这已经很好了。不要再自责愧疚,你很好……” 我看不见她的人影,而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弱,直到完全听不见。 我想跟自己说,这里只是一个幻境,所有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眼泪还是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 百余年间,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作为一个修士,享受着孤独的修行之道,但原来还是渴望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不论什么情况都会有人无条件地相信我,支持我…… 从境中境里离开之后,我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坐调息,进入内观,细细审视着自己的识海,检查紫府,顺着灵脉游走。我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灵力与魔煞之间到底怎么融合。 时间不再成为束缚,我不记得过了多久,直到身体感应到有人进了静室还在唤我的名字。 从秘境里出来之后,我看到师尊惊讶的表情,于是并未隐瞒自己所做的事情,老实交代了我与师姐约定的秘密,那个时间流速更慢的秘境。 师尊并不是外人,就算被他知道了,师姐应该也不会生气的。 “你的修为似乎有所提升,可你……”师尊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没事的!”我扬起脸来,像往常那样露出笑脸。 师尊轻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临走到门口时,“吾唤春生过来照看你,若有什么不适,不必再瞒着。” “我真的没事!”刚想要解释,但听清师尊说可以让春生与我见面,我立刻闭嘴。 等到春生出现在我面前时,她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倒把我吓了一跳。 “春生,你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我扶着她的胳膊,却听她边哭边说,“师父,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为何你的头发全都白了?” 第139章 变化 r 第140章 熄渊之行 在离开宗门去往熄渊的一路上,我看到了与印象中不同的风景,以前修仙界中不同的门派会根据各自划分范围照顾周边的城镇,哪怕是凡人也能安居乐业,更别说是修仙界中的地界。 可如今仙都都更名换姓,仙盟差不多也名存实亡,修仙世家几个大姓只剩下司徒家归顺于魔族,别说是凡人了,就连修为低一些的散修都不得不披上黑袍,卑微地向魔族示好。 有些城镇外面矗立着高高的石塔,上面布了阵法,一眼就能看出其聚拢魔煞的功效,似乎是在与天地间的灵气做抵抗,为魔族开拓可活跃的地带。 我御剑而过,并未多做停留,这些事眼下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改变,只能先去验证我心中的猜想,看看熄渊里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等我来到熄渊附近时,看到往昔正道留下的驻扎痕迹,不由得唏嘘。 这里已经被魔教清扫过,变成一片废墟,熄渊的封魔阵解除之后,原本隔绝在熄渊内的魔煞外泄,在谷口原先安全地带形成了一片巨形的风暴漩涡,像是天然的大门,把所有正道修士都隔绝在外。 想来魔族中人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人来这种地方,所以并未在门口设立什么哨岗。 这些魔煞风暴对我毫无影响,只是风吹得脸上有些疼,我顶着强大的阻力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 等进到里面之后,我才发现这里已经被魔族改造成了一座大型的牢狱,一边关押着不服管教的修士,一边是炼器炼药的地方,不用走近都能看到炉火工作时燃起的滚滚黑烟,以及那种熏人的味道。 角落里还有一些一人多高的笼子,里面关押的都是一些没有修为的凡人,那些都是作为炼材而四处抓捕来的活人,只不过被喂下了各种迷药,一个个昏头昏脑几乎没有知觉地蜷缩在一起。 从牢笼外看,只能看到叠在一起模糊的人形,这让我内心出离愤怒。 原先也听师尊说起过,有些住着凡人的村镇被魔族占领,虽然修仙界的修士们尽力往外营救百姓,但当修士自己都无力自保的时候,只能遗憾地说一声抱歉了。 这些也仅仅是我看见的,在我没看见的地方,像这样的炼器场合还有多少,已经被丢进炼炉中的活人还有多少呢? 我努力想要抚平心中无处发泄的愤怒,以免情绪失控,暴露了身份,就白白浪费一次潜入的机会。 但是转身离开这里时,还是惊动了巡逻的魔修,一个小队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哪儿的?这个时候到烈火堂来做什么?”为首的魔修先开口询问。 我已经提前用法器变化了模样,又穿着魔修习惯的打扮,一身黑袍再加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自信他们不会看破我的真身才回头,只不过我还没有回答,对方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向我跪了下来。 “原来是龙姬亲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龙姬来此有何贵干?是否魔尊大人有新的指示?” 我有些疑惑,他们为何会将我认做是龙姬,他们应该都没看到我的脸吧。 “我来这里的差事,还轮不到你们过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里弄错了,反正我就干脆借用这个身份,回忆着以前师姐说话的语气,故意嚣张地回应。 对方似乎也没有怀疑,而是态度恭顺地让了路。 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之前的地方,往熄渊更深处走去,不远便看到了新建成的建筑痕迹,上面还有匾额,正写着之前那人提起过的烈火堂的字样。 熄渊被他们改做了烈火堂,还真是讽刺。 我绕了出来,去往关押修士犯人的牢房。若是正道修士,没有任何御魔手段,长期被关押在这种地方,灵脉早就被魔煞侵染,迟早会堕魔。 只是稍微探查了一下,幸好人数不多,都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状态。 牢门处的守卫刚打算拦我,在我准备借用龙姬名号吓唬吓唬他时,旁边蹿出来一个人影打断了对方,又附耳跟他小声提醒了几句,守卫才变了脸色赶紧让开,任由我大摇大摆地进入。 我依然很好奇,他们到底是凭什么错认我为龙姬。 走进去之后,我才仔细检查了一下这里关押的到底是些什么人,除了有人族修士还有妖修,他们本身的修为都不低,只是身上伤痕累累,旧伤新伤不断,似乎是日日受着刑罚的折磨。 到底是有什么理由才把这些人一直关在这里? 我停在最近的一个牢房门口,想试着跟里面被关着的人交流看看,但对方低垂着脑袋,手脚都被铁链锁住,不得动弹,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失去了知觉。总之看上去就剩最后一口气的样子,我正犹豫着如何在到处都是看守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给对方一些帮忙,就听见过道的那一头似乎有人正疾步往这边走了过来。 当时心情顿时紧张起来,难道是魔族发现了什么,追查到这里来了? 袖子底下的手指已经准备捻诀出杀招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那人一个闪身瞬移到了我眼前,一把将我搂进怀中,“龙儿!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 这人我不认识,但这声音有点耳熟,通过他的称呼,以及越过他肩膀看到远处跟随的那些魔修打扮,我猜测,他应该就是魔尊冥野本人了。 只是当初在天剑宗里的陷空魔窟,我曾经与他的分身打过交道,那分身的模样外形声音应该是跟本人没有差别的,但师姐告诉我冥野根本就知道她不是龙姬,借由她的魂力复生龙姬肉身也只不过是为了成全他自己,以实现恢复他的分身,加强他本尊的力量来逃离封魔阵而已。 冥野的修为早就已经强大到可以把自己的神魂分出体内,寄宿在别人识海里,所以有一段时间师姐跟他的关系很是特别,也被他烦得不行。 想到这里,我用力推开他,所幸他也没有抱得多紧,就被我这样挣脱开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底下人报来你的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别生气了好吗?回来我身边吧。” 第141章 扭转局势 说话之间,周围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冥野用了什么术法直接将我带离了牢房区域,而且也与周围其他人隔绝开了,似乎是不想被别人打扰,也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我们的对话。 我不信他看不见我的容貌,于是老实说道,“我并不是龙姬。”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不用讨论了,难道你忘了吗?我跟你说过了,不管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我最爱的始终都是你。”说着,他捉起了我的手,手指在我左手的扳指上摩挲了几下,“看,你到现在都戴着我给你的扳指,是不是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瞥了一眼手指上的扳指,那是师姐之前给我的宝市入市凭证。 怎么就成了冥野给她的扳指了?师姐明明说过,是她做了宝市的东家之后与其他几位东家一起合伙打造出来的。 等一下,中间的过程她并没有告诉我,难道宝市的拥有者其实是冥野? 宝市的前身鬼市,难道是冥野的私人财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平时我根本不会把这个扳指拿出来戴,只是因为这次要假扮魔修潜入魔族的领地,所以想着必要时可以用扳指逃离魔族范围去宝市里躲一躲。 没想到,这宝市幕后的大老板居然是冥野?那师姐说自己是东家,到底是继承了冥野赠予的财产还是只是挂了一个名号?可惜现在我也找不到她本人来问个究竟了。 “你弄错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这扳指也不是我的。”说着,我直接从手指上把扳指褪了下来,往他怀里一丢。 “还要跟我闹吗?”他抓住扳指的同时,伸手想要再次捉住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但他的反应也不慢,迅速换了另一只手将我拽了回来。 “龙儿……或者是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可以叫你现在的名字,好吗?别生气了,星叶。” 听到这句话,我瞪大了眼睛,喃喃反问出口,“你叫我什么?” “星叶,这不正是你现在的名字吗?” 他趁我愣神的时候,将我拽着拉进了怀中,抱着我就低头吻了过来。 这一次,他力气很大,我根本无法挣脱开,但内心的不甘与愤怒让我升起了杀意。 起初是冥野强行箍着我,但渐渐等他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松开手时,却发现自己与我之间出现了一道奇怪的连接,他体内的魔煞之气正源源不断地进入我的体内。 原本他还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眯着眼望着我,而现在则是一脸的惊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对面的魔煞以及他所有的修为如同潮水一样向我涌来,识海很快就被外来的力量占据,有一种饱腹感,但看到他的表情,我莫名地兴奋起来,要是用这种方法夺取他所有的力量,是否可以扭转现在的局势? “你……你做了什么?”他哑着嗓子,似乎说话都有些艰难了,舞动着身体想要脱离与我的连接。 可那不是他自己非要凑上来的吗? 我微微笑着,调用体内的灵力或者说魔煞,将他制住,像是用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脖颈,把他悬于半空中,吸干了他所有的魔煞之后。 冥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虚弱无比,连容貌都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因为他的修为远高于我,所以我现在的状态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晃晃悠悠也有些站立不稳,精神却是异常的兴奋。 一抬手便将他之前布下的结界打破,动作幅度有些大,黑袍的兜帽以及面巾都滑落在地。 我只瞥了一眼,并不在意,现在放眼整个熄渊内外,最强的人就是我,哪怕所有的看守魔修加在一起也拿我没办法。 所以,当我像拎小鸡一样抓着已经干枯的冥野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同一种表情。 不过我听到有人低声呼唤,“快去禀告圣尊!” 呵,又是什么新人物?冥野以前被他们唤做魔尊,是整个魔族最厉害的角色,但自从所谓魔神降世之后,魔族又有了一个新的领袖,甚至是比冥野更得人心,被他们称呼为圣尊。 我精准地找到人群里准备报信的那个魔修,只是抬了抬手,就让他当场原地爆炸,就像引爆一个魔核那样,周围的魔修也被波及受伤。 这种力量太过粗暴,我还没有办法像修习术法符箓那样很稳定地控制,但看到魔修们吓得四散逃走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也许在我心里本来也住着一个很残忍的自己,对于杀戮这种事居然并不觉得厌恶。 冥野被我丢在了地上,他连重新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所有的修为都被我攫取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也像是没了魂魄似的,悄无声息只剩下一点喘气的微弱声响。 还有几个守卫不知道是跑是留,已经吓傻在原地。 我轻轻挥了挥手,他们就被无形的巴掌扇晕了过去,似乎已经在渐渐熟悉这种力量了。 我转身,打烂了所有牢房的门,然后分出了若干傀儡分身,因为力量过分强大,就算我把神识放出去,每一个傀儡的修为也是可以独立清扫一片的。 很快傀儡就把所有被关押的人都救了出来,暂时不知道如何安排他们,我就把这些人全部收进了黄龙秘境里,又留了几个傀儡在旁边准备丹药,替他们疗伤。 至于冥野,他现在修为全无,等同于一个废人,我就放任他躺在过道的地板上,由着他自生自灭。 等我走出牢房时,便看到几个没逃走的守卫还拿着兵刃打算上前来与我较量,只不过他们之间互相眼神交流的小动作被我察觉到了,似乎是想拖延我的时间,等人去报信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大招。 我挥一挥衣袖,便将所有围上来的人打倒在地,紧接着便去毁掉了正在燃烧的几座炼炉,把关押着凡人的牢笼全部打开,那些凡人也被我一股脑儿地全都塞进了秘境之中,又分出了几个傀儡照看。 此时的我体内的力量汹涌,迫切地想要找一个对手好好地打上一架,来宣泄一下心中压抑的不满与愤怒。 第142章 毁了熄渊魔窟 我的神识扫过熄渊每一寸地方,这里被魔族改造过后,层层叠叠的建筑里藏了不少魔修。 先前牢房里的动静已经传了出去,识趣的基本上都已经想办法逃走了,有的直接走传送阵,有的则是往烈火堂内地下建筑里钻。 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可能觉得用些阴招就能弥补了修为差距,可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我悉数掌握,就连他们准备用的那些毒药跟机关法器,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几乎通神的感觉,很是奇妙。 一方面我很兴奋,差不多是期待着他们多拿出些手段送上门来,一方面我又用一种睥睨蝼蚁的上位者视角怜悯这些无知无畏的魔修。 体内仿佛有一个躁狂的灵魂被唤醒了似的,我不记得自己在这里杀了多少魔修,直到血肉化作淤泥完全覆盖了地板原来的颜色。我麻木地重复着吸收魔煞,再将其肉身如同枯枝一般捻碎,脑海里某一个角落似乎有声音在呼唤自己该停下来了,可是手上的动作依旧在继续。 直到我眼前已经没了活物,便开始毁掉这座由青灰色石砖砌成的烈火堂,大肆破坏了一番之后,地基坍塌,尘土飞扬,原先躲在底下的一小部分魔修,哭叫着往外逃,脸上身上都挂着新鲜的伤口。 我冷着脸,提着法剑追了过去。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的一阵响动,从裂开的地沟缝隙里爬出来一个像座小山一般的妖兽,朝我攻了过来,并没有什么章法,而是兽类的本能,挥爪攻击,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嘶吼咆哮。 但看到这妖兽的模样时,我却愣住了,在法剑斩断他的胳膊之前及时收了剑锋,喃喃唤出声,“沈墨莲?是你吗?” 其实它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沈墨莲的气息,非要说相似的话,只是同样是水魈罢了,而且还是一只入魔的水魈。 我落到了它的脑袋上,盯着它灰白的瞳仁,想要唤醒它一丝丝可以沟通的理智,但它似乎被什么人控制着,一味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向我不断发起攻击。 于是,我尝试用之前对付魔修的办法,想要吸收它体内的魔煞,但却失败了。 难道妖族堕魔之后,可以将魔煞与妖力融合起来?还是它又修炼了什么其它的功法? 总之,我没办法唤醒它,尽管它持续的攻击在我眼里如同一招一式放慢的动作,除了力气格外的大一些,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我绕到它背后,甩出一张昏睡符,确保它的爪子不会勾到符箓,眼见着它庞大的身躯倒下之后,我便在四周围寻找操纵它行动的魔修。 西南角落有一缕奇怪的灵力波动,我纵身飞了过去,如同瞬移一样的速度到了那魔修的眼前。 他一脸受惊的表情,急急拿起手中的骨笛想要再次催动水魈回来护卫,被我当场折断了他两条胳膊,法器骨笛应声落地,又被我一脚踩碎。 仙品的法宝,毁起来像是泥捏的一样,简单得有些过分了。 可下一瞬我四周围的光线变暗了,已经被我贴了昏睡符的水魈悄无声息地跟到了我身后。这魔修还真有手段,这种情况下还能控制着水魈来偷袭我,倒是我小看他了。 可他应该会后悔这样的选择,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便拧断了他的脖子,不光吸收了他所有的魔煞与修为,还探取了他的识海记忆。只用了短短一息时间,我便已经浏览完他整个修行生涯,以及他对沈墨莲做过的所有事情。 是的,这只已经失去理智成为堕魔的水魈,正是当初被魔族打伤跌入熄渊底层的沈墨莲。 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后,我却束手无策,普通的术法根本困不住他,最后我只能用锁金阵把他制在原地,再重新翻查着魔修的记忆,想要找些有用的功法来解除他的这种癫狂状态。 锁金阵的效力让他无比难受,一直在嘶吼嚎叫,声音虽然没有攻击力,但却吵得我心焦。 偏偏这种时候,我感应到又有一大拨人马正在往熄渊的方向过来了,而且应该都是魔修,似乎是之前逃出去的叫来的救兵。外探的神识在距离熄渊四十多里的地方看到他们暂停了下来,似乎并不打算贸然进来与我正面较量,而其中便有我熟悉的身影。 那不正是厉行风吗?他果然还是入了魔,而且看他的衣着打扮,以及周围魔修对他恭敬的态度,应该在魔族里地位不低。 也是,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千叶谷的主人,算是魔族的客卿长老,地位仅次于魔尊冥野。现在冥野被埋在废墟底下,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所以魔族请他出马来对付我,也很合理。 连带着锁金阵法,我把整个地皮加沈墨莲一起搬进了黄龙秘境之中,又分出了一个傀儡专门盯着他。 然后才在他们大军到来之前,原地画了一个传送阵,先走为敬。 倒不是害怕跟厉行风对上,而是我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妙,并不适合继续作战。 为了防止被魔修跟踪到我的路线,我连着用了好几个传送阵法,人走即毁的那种,保证他们追查不到我的行踪。 本体在路上时,我才有心思接受傀儡传回来的消息。 没想到我之前在牢狱里救出来的那些伤者,其中一个居然是司徒珏,傀儡准备的丹药治好了他的外伤,但他中了毒,意识并不清醒。我毕竟不是医修,常见毒药交给我这半吊子的丹道勉强还能解一解,但魔族的刁钻古怪,所用毒物单单是症状就有些为难我了。 傀儡继承了我的修为,与我行事风格一致,只能先保证他们这些人先活着再说。 偏偏有些人伤势没那么重,中的毒也比较轻,可以用丹药完全治愈。这些人活蹦乱跳了之后,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觉得自己是被魔族换了个地方软禁而已,并且跟其他人还争吵起来。 傀儡的嘴拙,也解释不清楚就直接把这几个吵架的全都用昏睡符给安置了。 我扫视了一圈,问题不大,就先这样吧。 第143章 后遗症 就这样,我风风火火地赶回玉清宗之时,那些人已经被我在秘境里关了好几日,放出来之后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直到他们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以及围着的人,才变得安静了。 “周师叔,你看看这几人中的毒,可有办法解?”那几个精神好的先不用管,我将本门最强的医修引到中毒很深的几个伤者跟前。 原本师尊并不希望我现在的样子暴露在同门面前,但宁沉都发话了,只要他一日是玉清宗的宗主,我的事情他都会替我担着,让我不必担心。 所以在其他长老跟前,我也就不再掩饰了,顶着一头白发大咧咧地进出。 “有些棘手,不过还是有办法的,不如你先放点血让我试试。”周师叔看完了伤者,把主意又打到我身上来。 “倒不是我舍不得那点血,只是我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他们身上都已经融合了魔煞,跟你的情况差不多,所以说是试试,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写封信给飞星阁?” “此事暂时不要外传!”师尊发话了。 “没错,沈……她这个情况,要是让其他门派知道了,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捣毁熄渊虽是好事,但这种时候,我们玉清宗不能太过张扬了。”陈长老语重心长地接过话来,难得他没有明着损我。 我在边上已经放好了两大碗的血,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你们先商议吧,我有些不太舒服。” 师尊跟了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我想回小玉峰休息一下。” “那快去歇着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记得告诉为师,千万不要逞强。”师尊轻声嘱咐着。 我点了点头,向着殿内众人行礼告退。 回了小玉峰之后,我只跟春生打了个招呼,就躲进自己屋内,在灵力失控之前传送进了黄龙秘境里。 原先从熄渊救下来的所有人,除了沈墨莲之外,都已经传走了,如今秘境之中只剩下依旧被锁着的沈墨莲,以及一个快失控的我。 冥野的魔煞虽然被我吸收了,但我并不能完全接纳,现在的境况就好比是修为暴增之后快要到突破境界的临界点了,可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先躲进秘境之中。 刚进了秘境之后,整片区域的天空颜色都变了。 我立在原地,仰起头来,望着从天边聚拢来的雷云,心下一沉,坏了,难道真的压不住修为了吗? 若正道修士的升境天劫,九死一生的话,魔修的天劫,恐怕就是百死一生。 乌压压的雷云几乎让青天白日霎时间变成了黑夜,感觉天道想要借这次渡劫直接劈死我。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把锁金阵解开了,对着此时依旧毫无理智的沈墨莲喊道,“快走,离开这片区域,走得越远越好!” 他应该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但妖类的本能趋吉避凶,至少能感觉到天上的危险然后逃走吧。 结果,阵法一开,他就咆哮着朝我冲了过来,带着誓要将我撕碎一般的杀意,打出的尽是些在我眼里轻飘飘的攻击。我躲来躲去只觉得没意思,干脆一脚踢到他身上厚实的地方,用外力把他请走。 眼看着他小山一样的身躯,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壮观的抛物线,飞向另外一个区域,算算距离,也许不会被天雷波及到了,我才稍微放心。 取出一打避雷符,又开始布下防护的阵法,我手忙脚乱地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头顶上落下了第一道天雷。 这比我以往修行时任何一次雷劫都要痛,十几张避雷符瞬间全部化作齑粉。 我的阵也被劈得干干净净,地上画到一半的阵纹全都被烧成了焦土,失去效力。 真不敢相信,若我空手迎下那一道天雷,会是什么样。 魔煞之气似乎被天道厌弃,而且被天雷克制,正道修士渡劫不成而身死的例子以前也没少听过,魔修在渡劫时飞灰湮灭的也不在少数。 怕吗?说实话,我应该是怕的。 可这会儿仰头望着漫天阴沉的雷云,雷声轰响撕裂耳膜一般的震痛,我心里没有一丝的畏惧,反而是满腔的愤怒。凭什么我就该受着?凭什么这故事里我就只能作为他人的陪衬?凭什么我辛苦修炼百年光景,坚守本心却要将我拖入魔道?凭什么那些作恶的人越来越强,而一直行善努力修炼的我就要被天道抹除? 我拔出法剑,将剑刃镀上了一层雷光,准备以肉身来迎接下一道天雷。 不论结局如何,我都要拼上一拼,哪怕最后…… 只是可能没机会跟他们好好道别了,师尊,春生,玉清宗的各位…… 雷鸣轰轰,夹杂着野兽的咆哮声,吵得我脑仁疼。 等一下,为什么会有野兽咆哮声? 还没反应过来,我被一个黑影扑倒,沈墨莲如小山一般的身躯将我压在地上,张口就要咬掉我脑袋。 我举剑挡住他的獠牙,没好气地骂道,“你是不是傻啊?待在这里会没命的!看不到天上的雷云吗?” 话音刚落,第二道天雷一闪而下,如同一条银龙从云端直直朝我的方向袭来。 我用尽力气把沈墨莲掀到一旁,抬剑准备迎上去,斩断天雷的气势先要拿出来。 结果,沈墨莲不知死活地又冲上来,想要攻击我。 当时我眼睁睁看着那道天雷好似一柄银色的匕首一样插进了他的背脊,妖族渡劫时是怎么样的境遇,我从未亲眼看到过,但沈墨莲被天雷劈中的那一瞬间,整个身子都变得透亮。 雷光沿着他身体经脉到处游走,击碎一切阻拦它的东西,所以让他原本已经玄紫色的身躯化作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大灯笼。 我不知道那时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眼睛痛得厉害,视野中的画面不断跳动而变得模糊。 下一瞬,我扑了上去,跳到他脑袋上,用法剑斩断了周围的雷光,迅速布下了一个防御阵,将我俩围在里面。眼见着沈墨莲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根根血脉还有骨肉都可以直接被看见,而且渐渐失去颜色,我也快要失去了知觉似的。 第144章 回来了 第三道跟第四道天雷几乎是前后脚一起砸了下来。 我眼睁睁看着沈墨莲的妖身就像是一个琉璃樽一样碎裂开来,他体内的雷光从碎开的缝隙里迸射出来。 “不——”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的,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再好好想一想,一定可以的! 妖族的存在,依附于妖魄之上,所以他们的身体并不是最重要的,从而炼出修仙界最强的幻化术,皆是因为外形于他们而言,只是皮囊如人族修士换衣服那样。 结过丹的妖修修为更高,会将妖魄炼得更加强大。 只要护住他的妖魄,哪怕会像沈墨图那样陷入沉睡,依然可以有再生的机会。 我已经没功夫去数目前这是第几道雷,天道想要我死,想要我们死在这里,我偏不如祂意! 捧起从他身上掉下来的碎肉,我试着用纸衣傀儡术的咒法把沈墨莲的妖魄藏进去,捏一个记忆里他最常保持的模样,又渡了一半修为过去。 一口气做完这些事,又连续落下了两道天雷,我所有的防御手段都被击溃。 但那一刻,顾不上别的,我俯身将已逐渐成形的沈墨莲护到身体之下,用我的血在他头顶快速画下了避雷符的符纹。 “主人……我……我想起来了……”他恢复知觉之后,开口第一句话。 “魔修给你加的束缚咒已经都解了吧?”我勉力冲他笑了一下,想要伸手触碰时,余光瞄到自己手背皮肤都是黢黑的。 “已经解了,而且我的修为……恐怕是以前的数倍,也许跟妖王都差不多了。”他说着转动着手腕,试着朝远处挥了一掌。掌风过处,树木山石全部被毁。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向后仰倒过去。 等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洞穴之中,身体底下垫着枯叶跟干草,厚实而温暖,是有人专门铺的。 我四下找寻沈墨莲,却感应到他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我们依然在秘境里,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我身上被天雷烧焦的皮肤全部都恢复如初,只是衣服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从随身带的纳戒里取出新的衣裳换上之后,我离开了那个洞,就看见远处有个身影从半空中飞了过来。 “主人!你醒了?”沈墨莲一脸惊喜地落到我面前。 他身上的魔煞之气已经与妖力很好地融合,看他刚才在天上无风飞行的过程也十分娴熟,对于水生妖族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额前还没干透的发丝,“怎么回事?你去洗澡了?” “不是,刚去湖里捉鱼,给主人补补身子。”说着,他提起了乾坤袋,但并没有展示给我看。 “我睡了几天?” 他愣了一下,又低头掰着指头数了数,“到今日,已是四十五日了。” “那还好,我们收拾一下,一起出去吧。” 听到这话,沈墨莲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迟疑道,“我……不想出去。” “你想待在秘境里?在这里修炼吗?可是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他有些抗拒回到玉清宗。 “我在外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进来看你。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上许多,若你不跟我一起出去,我们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好几年之后了。” 他表情纠结,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跟主人一起出去,只是……主人可否不要向别人透漏我的身份,就把我当做是主人在外面重新捡的妖仆,也不要再用沈墨莲这个名字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也许是因为在被魔族擒住的那几年里,他被动地成为了魔族的杀人工具,做了很多他本心是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才没有办法面对,才想要逃避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总之就先顺着他的意思,同意了。 出了秘境之外,外面只过去了半天光景,依然还是夜晚。 第二天早上,我听见春生在外面叫门,便过去开门让她进来。 “师父,你没事吧?昨天你回来之后就……”春生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盯着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女子,模样也与我有几分相似,差点忘了这是沈墨莲新变化的模样,因为他想要抛弃之前那个身份,所以昨夜就商量着想要一个女子的身体,在我的帮助之下就给他改换了模样。 捏女子身体这种事,我时常变化分身傀儡,简直不要太熟悉,而脸的样子也是他希望变化的,还不忘嘴甜地夸赞道,“主人的样子是天下间最美的,所以我只要变化出几分与主人的模样相似就好了。” “她是谁?”春生发问。 “她……”我这才想起,好像忘记给新身份起名字了,总不能说她叫沈墨莲吧。 我跟沈墨莲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她对着春生行了一礼,“春生师姐,我是主人新收的妖仆,只是主人尚未赐名……”说着,她就露出乖巧的表情望向我。 我抽动着嘴角,怎么都换了新身份,还是不愿意改口,老是主人主人这么叫着,听着多别扭。 “不如就叫青莲吧。”我本来也不擅长起名,只好随口诌了一个。 倒是春生一下就想起了沈墨莲,小声喃喃道,“不仔细看的话,青莲好像沈墨莲的妹妹啊,那她也是水魈吗?” 以春生现在的修为还无法用灵力探查青莲的本体,不过倒也不怕露馅,因为青莲现在的本体并不是纯粹的妖,有一半是我的傀儡,一半是他自己原先的血肉,而且还有我的修为跟魔煞之气。 要放在某些极端的正道修士眼中,她恐怕会被认为是妖魔。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青莲自己微微一笑,“不是水魈,为何春生师姐要这么问?” “没事,我随口瞎猜的,你别介意。”春生对待女孩子的态度格外的温和,而且她在我面前也不太提起沈墨莲。估计她跟玉清宗里其他人一样,以为沈墨莲已经死在了熄渊。 这个误会,我就暂时先不解释了,刚好让春生带青莲去安排一下,把之前沈墨莲住的那间屋收拾出来给青莲住。望着她们俩挽着胳膊一起离开的背影,忽然就亲热地好像姐妹似的,我无奈地笑了笑。 第145章 计划 师尊发来传音,让我过去一趟。 原先我从熄渊里救出来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经苏醒,在逐渐恢复,只要持续治疗都会康复,但司徒珏的情况比较严重,据周长老说他已经毒入心脉,哪怕用再好的丹药也只是延长几日的寿命,要他活命除非大罗金仙下凡。 司徒珏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会醒转。 他醒来的时候就指名道姓要见我。 我在师尊的陪同下走到安置司徒珏的客房内,刚服侍他喝药的药童皱着眉头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去。 我跟师尊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司徒珏一看到我,几乎没有人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来了,我还以为这种时候你不会再愿意看到我……” “司徒公子,此言何意?”我不明白了,我们俩总共也就在宝市里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搞得好像关系很熟,而且很有故事似的。 他微微一怔,像是也没有听懂我的反问一样,“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办砸了,甚至连自己都落入他们的圈套里,你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 余光里看到师尊正盯着我看,我赶紧摆手示意,这人说的什么我完全不懂。 紧接着司徒珏絮絮叨叨地开始回忆起过去,只不过他说不到两句就开始剧烈咳嗽,一咳嗽就会呕血,情况很不稳定。 “你先休息吧,别说话了。”我打断他,可他却忽然撑着身子抓紧我的手,“虽然是冥野安排我接近你,但我认识你之后,便决定不再帮他了,你要信我!” 后来还是师尊用了安神符将他放倒,我才得以脱身。 跟着师尊回到听云峰之后,我赶紧解释,“我跟那个司徒珏根本就不熟,就见过他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那些胡话,还有冥野……” 想起在熄渊里所有人都把我当做了龙姬,甚至冥野也抓着我叫我的名字,我忽然有一个怪异的想法,会不会是他们把我跟师姐搞混了? “师尊!您还记不记得之前我的那个朋友,她说她叫沈星紫的……”我刚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师尊,却看到师尊面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似的,只是淡然地挥手示意让我坐下来说话。 我坐到了师尊旁边的位置,听他开口,“其实她不叫沈星紫,她也是沈星叶。” 这话从师尊口中说出来,还是震惊到我了。 “师尊,您怎么知道的?”我心虚地小声反问。 “三千世界无奇不有,未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会以幻象生出预警,而异世的魂魄在现世苏醒,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为师还知道很多,你身边的那个青莲,就是沈墨莲吧?” 我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师尊并没有责怪我什么,只是继续说道,“她离开之后,对现世的影响似乎都落到了你身上,所以其他人才会把她曾经做下的事情认做是你做的。” “所以他们并不是把我当做是她,而是在他们眼里,我就是她?”我忽然反应过来了,但又有新的疑惑,“那师尊为何还分得清楚呢?” “于为师而言,她是将来的你,或者说,是去过异世的你……”说着,师尊仿佛想起了什么,目光望向远处的某个方向,陷入了沉思。 我也记起当初带着师姐回到玉清宗之后,师姐曾经单独与师尊对话,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些什么,反正师姐回来之后情绪崩溃,大哭了起来。那时,我以为是师尊说了什么重话把师姐气哭了,但现在回想,应该不是,是师尊一早就知道我们这种特别的连接。 “原本还应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看着你成长到独当一面,但现在魔族不断挑起战事,整个修仙界都不太平,时间不等人。不过为师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 师尊突然像是说起遗言一样,这些话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师尊你要去做什么?” 一开始他本来不想告诉我的,但在我再三追问之下,他才说了自己的计划,打算与其他门派合力,再用当初的封魔大阵把魔族彻底赶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魔尊,而是那个一直藏匿在暗处的魔神。 说起来,自从我在熄灭里把冥野打趴下之后,他这个魔尊之位应该是保不住了。 而正如师尊所料,魔尊很快便有了继任的人选,只不过这个人选让我们所有人都很心塞。 厉行风,成为了新任的魔尊,并且他的继任大典就设在以前的仙都,现在被叫做圣京,还十分嚣张地给仙门各派都发出了请帖。玉清宗自然也是收到了。 似乎冥冥中有一条线,一直绕啊绕啊,把所有人都绕进去了。 师尊的目标虽不是厉行风,但那个未知的魔神更让人忧心。 自从得知了师尊的计划之后,我心情很是沉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师祖也是用这个法子封印了冥野,如今比冥野更厉害的魔神出现,师尊想要用同样的手段,如同献祭一样以命换来修仙界的太平。 作为徒弟,我很想替他去,可我的修为不足以让我支撑那样一个大阵,更重要的是还要找到四个与师尊相当的大能才能维系这个阵法。同样愿意为修仙界献出生命的四位高手,恐怕也只有师尊的威望才能说服他们同意这种计划。 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我多希望师姐还在这里,至少我还有人可以商量一下。 “实在太可恶了!”一个女子的清脆声音从窗外传来,把我从思绪里拔回现实。 我抬头发现是姜慧跟春生还有青莲,她们三人似乎正在议论着什么。说到激动的时候,姜慧直接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仿佛在攻击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出什么事了?” 姜慧气鼓鼓的表情转过头来望着我,伸手将一张红色的纸签递了过来,“师姐自己看吧,我真的觉得恶心,不想再复述一遍了!” 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纸面上的魔纹,这应该是魔族的东西。 第146章 前往圣京 纸签上写是厉行风继任魔尊之位之后不再使用先魔尊冥野的尊号,而改称圣帝,在圣京建立行宫,还要选妃。大意就是各派女修有意入宫的,可持签去报名。 把我给看笑了,姜慧还是气鼓鼓的,“师姐你说这厉师……厉行风是不是小人得志?他居然还想像作凡间皇帝那样,给自己选妃,真是病得不轻。” “确实很古怪,也许只是魔族的一个陷阱。”我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 以我自己为例,虽然身附魔煞,但并不影响到心智,可厉行风的表现却像是被夺舍了一般。他不是宁愿为了楚儿放下一切的吗?怎么现在还选妃了? “对!是陷阱!魔族惯会搞这种龌龊的事情,反正我们玉清宗是不会搭理他的!”姜慧忿忿道。 “我还是想亲眼看看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我的话让她们几个都变了脸色,异口同声地反对了起来。 “师姐!不能去!” “师父!不能去!” “主人!不能去!”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们别紧张。”我赶紧岔开了话题,问起他们几个功课修行得如何。 但圣都那边的消息并没有停止,另外一边因为司徒珏的伤势过重,最终还是咽了气。 宁沉跟几位长老包括我师尊商议之后,决定还是遵照他的遗愿,不把他交还给司徒家,而是埋在玉清宗的后山弟子坟冢附近。 熄渊的事情想必已经在魔族里传开了,但凶手的身份至今并没有被点明。 除了师尊跟宁沉之外,就只有周师叔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其他长老都不清楚我从熄渊里救了人的事情。 剩下的这些修士,有的是妖修,但他们现在也不愿意回千叶谷去,想着伤好之后要去找寻妖王的踪迹。这些都是对妖王忠心耿耿的部下,对厉行风如今掌控千叶谷且投靠魔族的事情不屑一提。 我也曾向他们打听过蒙江的下落,不过他们一听说蒙江的名字,都只是摇头,不同的人的回答拼凑出来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那就是大战之时蒙江一直在妖王身边护卫,最后与他一起不见了行踪,但魔族之后再未提起要追缴他们二人,并且大张旗鼓地把千叶谷交到了厉行风手中,就说明他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一回厉行风要在圣京称帝,并且还给各派飞书送来所谓选妃的纸签,算是犯下众怒。 天剑宗发出了讨伐檄文,正道各派纷纷响应,打魔族要打,打一个曾经正道弟子又转头背叛入魔的叛徒更要打。 所以我也有机会混进圣京,用了法宝遮掩自己气息,混在飞星阁弟子的队伍里。 因为我们的计划是明面上各派派人去恭贺厉行风,在他的继任大典上观礼,但玉清宗并不参加,实则玉清宗派出的人都暗插在其他各派的队伍之中,以备策应。 我也是头一回要把自己改扮成医修的模样,略微有些不太适应。 等在屋外的陈姝羽本来还打算指点我两下,结果看到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惊得忍不住绕到屏风后面再看看还有没有人。 “真是沈师姐?”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拉着我。 我微微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你猜呢?” “你这法宝还真是厉害,完全已经看不出来你之前的模样,我要用灵力试试,你不介意吧?” “请试。”我摊开手。 结果她是真的服气了。 通过传送阵我们分批次来到圣京附近,没想到圣京现在的模样比往昔仙都时还要热闹,而且魔族似乎是毫无防备,城守几乎为虚设,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 刚走进城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到了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袖子。 “青莲?你怎么跟来了?”我微微蹙眉,因为姜慧跟春生的修为不够参加这次行动的最低门槛,她们俩本来还很不开心的,我临行之前特意嘱咐让她们几人都留在宗门里好好修炼。 谁曾想青莲偷偷跟了出来,不过她的修为能藏匿行踪躲过宗门的检查,也说明她比以前要强上许多。 “主人……我再也不想跟主人分开……” 望着她委委屈屈,扯着我袖子不肯松手的模样,我只能叹了口气,将她带在身边,头开始疼了,一会儿要想个什么借口跟陈姝羽解释呢。 我们走在大街上,要承受着两边魔修的目光打量,其中还有一些不怕死的上前来挑衅。 确实是比以前热闹了,但也比仙都那时更加混乱。 二人高的妖兽也可以随意在大街上行走,魔族与千叶谷联盟之后,这种现象已经不少见了。 妖族里不一定都是对人族态度友好的,还有很多敌视人族的,他们这一类妖修与魔族算是一拍即合。 原本我们作为客人,是会被迎至厉行风的行宫中,但入城这么久以来,不仅没看到接应的人,还屡屡被魔修骚扰。在我看来,这些都像是魔族的试探。 没有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我们做为飞星阁的队伍,只需要用一些简单的手段就能让挑衅的魔修当场倒地,口吐白沫。飞星阁医修也不是吃素的。 前面的麻烦刚解决完,我余光看到另外一边人群里有一抹身影格外眼熟,尤其是对方手里的禅杖在乌压压的一群黑袍魔修里格外扎眼。 来不及跟身边的人报备,我直接追了过去。 听说在那场大战里,沙毗门被灭门,如今修仙界中几乎已经看不到佛修了。枯叶心魔作为招致魔神降世的祸端,在修仙界里人人喊打喊杀,可惜这些年谁也没能奈何得了他。 毕竟是连本尊都灭了的心魔,又有魔神的加持,就连天剑宗的剑尊也不敢说有把握一定打得过他。 我的理智是在阻挠自己的脚步,可一看到那道身影就顾不上许多,我想要亲口问问他,为何要把我变成现在这样?追了半天,好像是在追一道影子似的,什么都没看到。 倒是青莲从后面,急急拽住我的手腕,“主人!你怎么了?” 猛然之间,才如惊雷唤梦一般意识清醒过来,我的额上直冒冷汗,反问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若是此时贸贸然追上去,无疑是暴露了正道的整个计划。 我也魔怔了吗? 第147章 再见厉行风 没过多久,我们便被接入了厉行风的行宫之中。 飞星阁本来女修就多,再加上我们此次混进来的人不管男女都统一变幻做女修的模样。 引路的魔修不时回头侧目,像是在细细打量每人的容貌,目光猥琐还伴随着窃笑,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要不是时候还不到,我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这些魔修按在地上,打爆他们的脑袋。 原本以为接下来就能见到厉行风本人了,没想到却先看到一个老熟人。 白绯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裙出现在视野中时,我还是愣了一下的,滦州城事件里她被剑尊一力保下,之后便失去了行踪,原来是又回到了魔族。 看着周围侍从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看来她又做回了魔族的圣女,哦,不,应该是厉行风的妃子才对。 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这一群女修,很不客气地开始评头论足了起来。 “太瘦了,这身板怎么可能吸引到君上的目光!眉眼长得太凶,一看就让人上火;这个气色不好,飞星阁的医修都不知道保养一下自己的皮肤吗?”随着她目光扫过,站在前列的女修都被她指指点点地挑出些毛病来。 有个脾气不好的女修直接回怼道,“我们是被厉行风请来做客的,哪儿轮得到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绯隔空甩了一个巴掌,怒斥道,“大胆!谁给你胆子竟然敢直呼君上的名号?” 白绯的修为又回来了,而且远胜于从前。 见她一个闪身来到说话女修的面前,高高举起手臂似乎还要再动手时,我正要上前阻止,却被一旁的陈姝羽按住了手臂。 姝羽朝我微不可见地轻轻摇头,示意我先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其他的同伴还在路上,此时还不宜撕破脸。 道理我都明白,但是眼看着此女这般嚣张,我像是被点了一团火一样,胸腔内灼得难受。 虽然我不想承认自己融合了魔煞之后有所改变,但最近明显的感觉到脾气比以前更加暴躁了许多,不冷静的时候也越发得多了。 在陈姝羽的阻拦之下,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冲上去跟白绯对着干。 而这时,内殿里走出来一道人影,是盛装打扮的厉行风。 他真的把自己当做了皇帝那般,穿着华贵,还戴着类似凡间帝王的冠冕,坠着夸张的珠帘,隔着老远都能被那珠光宝气晃到眼睛。 “绯儿,你这脾气可真不小,又是谁惹了美人生气?”一开口,这令人不适的猥琐感,实在无法让我联想起记忆里的厉行风。 虽然他以前也曾经在不同的女子之间流连,很是多情,但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这么让人肉麻的话,还用一种没睡醒的表情,半眯着眼扫视着站在殿内的一众女修,目光直接地仿佛能剥掉对方的衣物似的。 我在袖子底下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这真的是厉行风吗?不是披着他皮囊的什么饿鬼? 当他的眼神与我对上时,似乎通过我的脸想起了什么,久久盯着我并不像之前那样对待其他人只是一瞥而过。 我平静地回望着他,甚至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就连陈姝羽连连扯了两下我的袖子我都没有在意。 许是厉行风直勾勾盯着我的目光时间有些久,旁边的白绯本来是挽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贴,却因为我们这样无视旁人的互相对视,让她有些不满,就干脆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我面前,张口就训斥起来,“真是不懂规矩,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也敢直视君上?” 我已用法宝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修为,她所看到的只是我想让她看到的。 “这是哪儿的规矩?为何他能看我,我就不能看他?”说话之间,我朝陈姝羽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带其他人先离开这里。同时,我故意绕过白绯走到厉行风面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音量问道,“厉行风,你如今称帝,可还记得你妻儿何在?” “你是故人?”被这么当面质问,他脸上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是一种玩味的笑容,同样轻声地反问道。 “不如让他们都先退下吧,有些话,我猜你也不想让其他人都听见。”说完这句,我回头朝白绯挑衅地笑了笑,身子还往厉行风身边贴得更近了些。 “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君有话与她单独聊聊。”厉行风挥了挥手,侍从们立马要带路请其他人离开。 白绯很不满地瞪着我,但碍于厉行风发话,她也不能说什么反对的话。 倒是比以前还要听话,我心中暗笑。 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我迫不及待地一把捉住厉行风的手,想要故技重施吸收他体内的魔煞之气,但很意外的是完全吸收不到。他的情况与冥野又是不同的,但我这一动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目标。 下一瞬,厉行风展开了一个虚境,将我一起拉入其中。 差不多相当于我俩的神识同时进入了同一个空间,由他制造的虚幻之境,并不会对肉身有所影响,而且他也并没有露出杀意,反而是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似的一直盯着我瞧。 “你用了神品法宝掩饰自己的真面目,就是为了行刺我?” 他一抬手,与我隔了半尺距离,却像是能抽取出法宝掩盖的效力似的,撕破了我的假面具,顷刻间就将我原来的样子暴露出来。 没想到厉行风现在的修为居然到了比我还要高的境界,虽然他现在依旧是没有杀意,但我心里却有些隐隐不安。 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像是在仔细打量,而且眼神很是陌生。这一刻我内心狂跳,但努力掩饰着心绪的变化,他果然不是厉行风,或者说他虽然拥有厉行风的肉身,但他并不认识我。 而真正的厉行风,不可能不认识我这张脸! “以卵击石,不觉得自己可笑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触碰我的脸颊,像是在试探似的,直到整个手掌抚在我一侧脸颊之上,动作十分暧昧。 普通的攻击对他没有作用,但是在熄渊时,我曾经探寻过一个魔修的记忆,从中翻查到不少魔族的功法典籍。 刚好有一招,可以用在这种时候,名字叫做燃血咒。 第148章 奇袭魔神 所谓燃血咒,以神魂为引,燃烧对方的神识,配合着八门锁金阵,让他把自己造出来的境变成一间墓室。 我这般拼着与他同归于尽的打法,让他震惊了。 还得谢他多此一举,将我们俩拉入这么一个虚境之中,也多亏了他低估了我的实力,才让我侥幸得此机会。虽然打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神魂上的伤害可比在外面直接攻击肉身要有效得多。 而且以他现在的修为,在外面我跟他对打,也不一定能取得这等成果。 眼看不对,他想退出虚境,却被我的锁金阵牢牢困住。 这也都怪他过分大意,在虚境之内,哪怕他是此境的创造者,只要我相信我能够战胜他,就有能跟他打到五五开的可能。而且我还有后手,青莲早已趁着殿外的侍从不注意时重新溜回殿内,对着他的肉身就咬了下去。 青莲天生的毒素攻击,可以通过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让毫无防备的厉行风中招。 我们主仆二人里外配合,很快就把厉行风给拿下。 当我见到他已经没有反抗余力时,才从虚境中抽身,但眼见着倒地的尸身消失不见,才发现原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快走!”我推了青莲一把,她依旧还愣在原地,迟疑了一瞬才反手抓着我的手,要拉我一起逃走。 下一刻,内殿的门框上的珠帘哗啦啦作响,一个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冲到我们面前。这一回才是他的本体,亦或者他原本就有许多如本体一样真实的分身。 魔神的力量,第一次如此直面时,给我无比震撼。 绝对的压倒让我连调用灵力都做不到,更别说还想要把青莲送出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修为尚浅的青莲在如此威压之下,口鼻不断向外涌血,体内仿佛被开了口子似的,鲜血不断出逃。甚至这一切发生之时,眼前新出现的这个厉行风,一根手指都没有碰到我们。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要碾碎了似的,我强撑着一口气,艰难开口,“放她走!我……投降……” “呵。”厉行风轻蔑地笑着,飞身落到我跟前,一手抓着我的后脖颈将我提了起来,迫使我仰着头望向他,“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修士,怎么蠢得这么可笑,如今是本君手握你们的生死大权,就算杀了所有人,你也是必败无疑。为何你会觉得本君会为了你而放走一条蝼蚁呢?” 我努力扭头望向一旁的青莲,用无声的口型告诉她,准备好,逃! 然后下一刻,我便用出了杀招。 说起来,这个要多谢周师叔。之前我从秘境里找到的妖族法器万毒盏,被他炼制了许多毒药,自从与魔族正式开战之后他就在这方面越发下了功夫。眼瞧着天剑宗有自己的御魔石,而玉清宗的御魔符效用明显要弱许多,所以他就以魔核用原胚,加上万毒盏做出来的毒丹一起炼制出可以毒倒魔族的毒药。 在招式上淬毒这种事,以前我是不屑做的,但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行。 这一招,我还没有想好名字,便先给他用上了。 毒刃插进他的腹腔之内,因为专门克制魔族的毒物迅速腐蚀了他的躯体,他再一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还是轻敌了些,我努力冲他做出一个微笑。 他怒不可遏地想要拧断我的脖子,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这具肉身也要废掉了。 我一直猜想,所谓魔神降世,既然魔神他一早就存在,却迟迟不能到这个世界上来,非要众多信徒搞出那么多性命才能召唤他过来,那可能他的本体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必须要通过某些媒介才能现世。 厉行风的肉身,就是他的媒介,只要毁掉这肉身,魔神是否也就不存在了呢? 愿望总是美好的,半空中突然亮起一团白光,则越来越亮,刺目到我无法直视,不得不用手臂遮挡住眼睛。 随即,那亮光之中走出人来,将中毒的厉行风救走。 我的双目因为被这光亮所伤,只能通过灵感力先寻到青莲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将她传送出去,紧接着自己就被身后的力量制住。 原本打算反抗,可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你可知道如今自己在和谁作对?” 枯叶心魔,我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这声音,永远都不会忘记。 听说他与枯叶本尊近百年的争斗,最后还是他赢了,并且还成功召唤来了魔神,看来他才是幕后最厉害的那一个。 我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很快又使出那一招吸收魔煞,只不过在他身上同样无效。 似乎听到了对面传来轻声的笑,像是大人看到幼童玩闹时那种无奈又被逗乐的笑声。 我的灵脉随即便直接被封住了,方才与厉行风缠斗时受的伤痛一下袭来,整个人连站立都难以坚持。 心魔架着我的一条胳膊,对我说,“若你死了,魔神便会毁了整个玉清宗。” 我诧异地抬头,朝向他的方向,只能感觉到现在他离我很近,“什么意思?” “想要保住玉清宗,你得活着。”他又换了个方式,重复了一遍。 可我还是没明白,如今我已经是他的阶下囚了,他这么说是想留我的性命做人质吗? 脚下地面变化,我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他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周围的气息也变得不一样了,但因为视力受损,灵脉被封,多余的信息根本探查不到。 他用玉清宗做要挟,我只能做个安静的囚犯。 直到有些冰凉的东西触碰到我的眼皮之上,我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声音提醒道,“你想以后都当盲人吗?”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给我上药,有些熟悉的药味还夹杂着一些陌生的味道。 冰凉滑腻的药膏被涂抹到我的眼上,我没有再反抗或者躲避,倒不是怕瞎了,而是我现在一整个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随便他怎么处置都行。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厉行风,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很在意他吗?”他上药的手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