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美人分手后,疯批大佬红了眼》 第1章 你就是九爷养的金丝雀? 【你看我一眼,我炽热恣狂的灵魂为你燃烧】 夜色如墨。 灯光昏暗的浴室中水声哗哗作响,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按在了浴缸的沿边,红润饱满的唇紧紧绷着。 男人青筋暴起的大掌覆盖上她的手,炽热的吻落在了她眼尾的红痣上,“张嘴……” 浴缸中荡起一又一圈涟漪,春色无边。 …… “沈老师——” 助手的呼喊让沈清芜从梦境中脱离,她又梦到了半年前那一晚的场景。 她按了按眉心,驱除杂念,“怎么了?” “您手机响了。”饶是跟在沈清芜身边一年多了,助手还是会被她的颜值惊艳到,“您在公司加班两天了,要注意身体啊。” 沈清芜打开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或许是她太久没接,对方挂断了后又发了一条消息来。 【欲色8061,接我。】 沈清芜起身,“我有事先走了,实验数据发到我邮箱上就好,你们也早点回家休息。” “欲色”作为有钱人的销魂窟自是灯红酒绿,嘈杂疯狂。 沈清芜穿过闪烁灯光下舞动的人群径直走上了楼,她推开一间包房,嗓音清冽,“我来接贺妄。” 一瞬间,偌大包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劲爆的重金属曲的声音,十几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表情各异。 在这藏龙卧虎的京都,贺家无疑身处权势最顶端,而贺妄身为下一代掌权人更是不可一世,无人敢惹,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贺九爷”。 这个女人竟然敢直呼他的名字? 真是胆大包天! 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找九爷啊,你就是九爷养的金丝雀?长得还行啊。” 何止是还行! 她皮肤白皙如玉,气质清冷,如同雪山之巅的雪水,从骨子里透出冷寂和距离感,但偏偏眼尾有一颗红痣,为整张脸添了几分绮丽。 当初不近女色的贺九爷忽然养了女人惊动了整个京都,所有人不敢相信的人看到沈清芜这张脸后都释然了。 金发男轻佻地吹了一个口哨,“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九爷在哪儿。” 有人提醒他,“你刚回国别作死。” 金发男却不以为意,用几近贪婪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和九爷在上床的时候,你也这么冷淡吗?” 沈清芜那双瑞凤眼浮着冰霜,毫不犹豫地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空间下格外清晰。 金发男还没反应过来,沈清芜又拿起手边的酒杯泼了他一脸红酒。 那十几个少爷小姐们都惊呆了。 金发男也是圈子里有权有势的人物,竟然被一个宠物给扇脸泼酒? 他当即就怒了,破口大骂,“你别以为有九爷罩着你就能无法无天!你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一个低贱的婊子!” 说完,他还欲抬手扇她一耳光。 “住手!” 低沉狠厉的男音响起,金发男吓得动作一顿,僵硬地转过头来,“九爷。” 包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语气恭敬,“九爷。” 贺妄站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口,一米九的身高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五官凌厉强势,周身萦绕着桀骜不驯的戾气。 他下了楼,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按动了一下浮雕打火机。 “咔哒——”火焰跳跃,点燃了一根雪茄。 贺妄嗓音轻慢懒散,掌心向下招了招手,“过来。” 金发男正要动,却瞥见沈清芜走了上去。 她刚走近,贺妄的长臂勾着她纤细的腰肢,就将她拥入了怀中。 沈清芜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腿上,语气如常,“别抽烟了,我不喜欢烟味。” 十几个人肝胆俱裂,这小情人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傲视天下的九爷不得发飙? 袅袅烟雾中,贺妄把雪茄夹在指间,对金发男扬了扬下巴,“滚过来。” 金发男的眼皮忽然狂跳起来,忐忑不安地上前,“九爷。” 贺妄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跪着。” 金发男不假思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还在为自己开脱,“九爷,我是许家的,小时候我们还一起……” 话说到一半,贺妄将手里点燃的雪茄怼到了他的嘴上。 “滋啦——”烟头灼烧皮肉冒出一股白烟。 金发男疼得浑身发抖,青筋暴起,却连动也不敢动。 沈清芜仿佛闻到了烤焦的肉味。她的睫毛颤了颤,双手勾住了贺妄的脖颈。 男人的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害怕了?胆子这么小。” “今天算便宜了你。”他将熄灭了的雪茄扔到一边,踹了金发男一脚,嗓音嗜血,“嘴说不出好听的话干脆就别要了。” 金发男吓得肝胆俱裂,身体颤抖不止,他的求生欲促使他的反应迅速,对着沈清芜就是邦邦磕头,“沈小姐,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吧。” 沈清芜扯了扯贺妄的衣袖,男人神情不耐烦,“滚一边儿去,这次就算轻饶了你,没有下次。” 说完,男人把沈清芜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包间。 他们走后,才有人敢去把金发男扶起来,“你也真是胆子大,我都提醒过你了还不听,这半年多少人都栽了。” 金发男疼得龇牙咧嘴,“我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情人呢。” 他们圈子里养小情人那是家常便饭,可都是把情人当成取乐的宠物来对待的,甚至交换情人的玩儿法也十分常见,他以为贺九爷养的金丝雀也是这样。 没想到啊,这哪儿是金丝雀,分明就是贺九爷的眼珠子啊! 价值四千七百万的阿斯顿·马丁one-77停靠在路边。 图源网络,侵删 贺妄把头埋在沈清芜的颈窝嗅了嗅,灼热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引起她的身体本能颤栗, “好香,又泡在实验室研究新款香水了?” 沈清芜那双清冷绝尘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浅薄的水光,眼尾泛着薄红,显得那一颗鲜艳的红痣更加娇艳欲滴。 她的职业是调香师,平时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调配香水。此刻沈清芜身上萦绕着冷清淡雅的白茶香。 贺妄这个人,最喜欢看她这副冷淡的模样,呼吸又粗重了一个度。 男人吻了吻她的唇,大掌不安分地摸上了她的腰。 沈清芜自觉地想要脱外套,却被贺妄一把按住,“别脱,穿上。” 她牙关咬着,低声骂,“变态。” “不变态怎么把你哄到手的?”贺妄心情愉悦,狠厉的眉眼涌动着情欲。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室内一片旖旎春光。 ps:作者偏女主控,男主追妻篇幅较长,我就是喜欢写恋爱脑卑微男主追妻!爱男人士慎入。别骂女主,要骂骂我,是我执意要这么写的(哐哐拍胸) 第2章 沈清芜真的爱惨了他 半年前,欲色。 一行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包间出来,他们全都是京都太子党,权势滔天。可就是这么一群人,还要小心翼翼地捧着为首的贺妄。 “贺九爷今儿心情不太好啊?” 知道内情的周时屿笑道,“可不是,还不是贺爷那死对头,他可是自诩禁欲淡漠不近女色的,转头tm都结婚了,还在贺爷面前秀恩爱,嘲讽贺爷没伴儿。” “这好办啊,贺爷想养个小情人还不容易?” 周时屿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贺爷,他多挑啊,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贺妄的眉眼阴沉,“闭嘴。” 他们朝着电梯方向走去,刚一转角,就看到了一场猥琐男强迫美人儿的戏码。 美人身段窈窕,但裹得很严实,不像是欲色里的人,多半是被拐进来的。 周时屿皱着眉,正要上前帮忙,被朋友拦住了,“谁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欲擒故纵呢,别管了。” 贺妄也想抬脚走,可忽然,那女人抬起了头,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就这样撞进了他们的视线中,她似乎被灌多了酒,额头和鼻尖都有一层薄汗,眼尾那一颗红痣显得更加殷红靡丽,引人采撷。 他清楚地听到了身边几个男人惊艳的抽气声,心底忽然冒出不爽来。 女人对上了他的视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一双含着水光的眸看着他。 贺妄就心尖一软。 他大步走过去,周身戾气对抓着她手腕的男人说,“滚开。” 男人多半知道他是谁,落荒而逃。 只剩下意识不太清醒,气质清冽的美人。 贺妄走近,美人身形不稳险些摔在地上,他动作比脑子快一步,长臂一捞将她揽入怀中,看傻了身后的几个男人。 怀中的软玉温香散发着浅淡的香味,从贺妄的角度看去,还能看到她被水雾打湿的睫毛,微张饱满的唇。 勾人。 贺妄的大掌掐着她的脸颊,喉结滚动,“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芜。” 贺妄打量了一下她的眉眼,挑了挑眉,“哪个wu?妩媚的妩?” 沈清芜低低吐了一口气,“荒芜的芜。” 贺妄了然道,“平芜尽处是春山,寓意不错。” “艹!”不远处的周时屿低低骂了一声,“九爷还真会装文化人儿,还拽上诗词了。” 另一个人嘿嘿笑了两声,“刚刚还说九爷看不上任何一个女人呢,这一转头眼睛都粘人家身上了。” “咱们赶紧走,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九爷要发飙。” 沈清芜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敛眸,“谢谢你帮我。” 贺妄按住了想要从他怀中离开的她,低低笑了一声,“我这人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心人,我帮了你,你得报答我。” 沈清芜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当然。里面有……” 刚说了个开头,就被男人打断了,他点了点自己腕上价值百万的手表,“你觉得我缺钱吗?” 完全不缺。 沈清芜那张出尘清绝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迷茫,似乎正在思考应该给他什么报酬。 看得贺妄心尖发痒,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沈清芜的一缕黑发,轻轻摩挲着,“我要你。” 沈清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往后退了一大步。 贺妄上前一步,“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对你好的。别墅、豪车、珠宝,只要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 沈清芜的睫毛轻颤,“我要是不听话呢?” 男人轻轻啧了一声,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指尖玩儿了个刀花,开刃的瑞士军刀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冽的光。 没说话,但是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清芜不说话了,低着头。 贺妄满意了,将身体小幅度颤抖的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耳垂,“是个聪明人。” 而现在,半年前被他威逼利诱哄到手的清冷美人正在给他做早餐。 沈清芜完成了最后的摆盘,把两份早餐端上了桌,还没坐下,她就被贺妄揽住了腰,掐着脖子亲吻。 贺妄今天用的香水是沈清芜亲手为他调配的,酒香橘子中夹杂着烟熏和肉桂,及其符合他狠厉不羁、具有侵略性的形象。 她被吻得呼吸急促,最后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微微推拒,“别亲了,我还要去上班。” 贺妄松了手,喝了一口咖啡,“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把工作辞了我养了你,我给你买的那十几辆车你开出去过吗?我买的五套别墅不喜欢?” 他身边的朋友都说,沈清芜简直是一股清流。 别人养的小情人今天要一辆车,明天要一套房的,不给还要闹。 沈清芜就恰恰相反,贺妄主动给她买豪车别墅,她似乎都不稀罕,甚至也没搬进任何一套别墅里,连带着他也要跟着她蜗居在她这套一百五十平的小公寓里。 等他说完,沈清芜抬眸用一双冷清的眸看着他。 贺妄的指腹贴着她的脸颊揉了揉,“又不高兴了?” 沈清芜没说话,别开了脸。 “脾气见长。”贺妄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唇角,“不聊这个了。” 吃完饭,沈清芜坐上了她那辆奥迪a5,贺妄扒着摇下来的车窗,“今晚有个party,下班我来接你。” 她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贺妄却还没挪开,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亲我一下再走。” 沈清芜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男人这才满意了。 他看着沈清芜开车离去,心道,他们果然没说错,沈清芜真的爱惨了他。 第3章 你跟贺妄很熟? 沈清芜驱车来到healer总部,下车后就直奔香水研发室去了。 healer是一家国际高奢品牌,旗下有包括珠宝、配饰、鞋包、服装等产销,近年来的香水线也异军突起,在国际香水品牌中打出了名号。 一周前,沈清芜正式晋升为了healer的香水线的首席调香师。 她刚进研发室,就听见了几个曾经的同事、现在的下属在小声议论。 “她今天迟到了吧?这当了首席就是不一样,把公司员工守则当摆设呢。” “一年前才进healer,现在就当首席了?涵哥比她的资历老多了,要是正常晋升也该轮到涵哥才对吧?” 蒋子涵假意阻止,“你也别那么说,人家沈清芜的资历是不如我,但是别的地方可比我厉害多了,就她和小祁总的关系……” “蒋老师,王老师,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说话的是沈清芜的助手小陶,“红口白牙造谣沈老师?” “这怎么就算造谣了?”王雪不服气,“healer的薪酬待遇确实不错,但沈清芜手上戴的那可是八百多万的手表,靠她的工资买得起吗?” 沈清芜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女表。 这是某个晚上,贺妄出差回来,两人意乱情迷后他随手给她戴上的。 八百多万? 蒋子涵再次站出来唱白脸,“也不能这么想,万一沈清芜和小祁总是正经男女朋友关系呢。像我们这种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普通人啊,这辈子可能都晋升不了了。” “你的确这辈子都可能晋升不了了。”沈清芜一边慢条斯理地戴手套,一边走进研发室,偌大的室内瞬间安静得出奇,蒋子涵和王雪两人脸色难看。 沈清芜清绝冷白的脸蒙着一层冰霜,那双漂亮到凌厉的瑞凤眼扫过她们俩,“与其把心思放在嚼舌根、造黄谣上,不如提升自己的能力。不然也只能拿资历老说事。你们说是吗?” 蒋子涵的脸色铁青,“沈清芜,如果不是靠着小祁总的关系,你凭什么能担任首席?” 沈清芜拿起操控台的数据本看了一眼,才冷淡地抬眸,“就凭我凭借作品获得了金梨奖,作品还被收入进了p&l香水博物馆。” 金梨奖全称是the art and olfaction award(嗅觉艺术与创意大奖),在国际上具有权威性。 而p&l香水博物馆就更是不得了了,它被称为香水殿堂,能被其收录的香水少之又少,可以说要是谁的作品能够被它收录,是能成为一生荣誉的事情。 蒋子涵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骗谁呢?” 沈清芜的助手小陶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是真的,网上一查就能知道,沈老师只是低调而已,却没想到会被你们造谣!” 蒋子涵和王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沈清芜曲指敲了敲桌面,目光冷峭地扫过她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不为例。来汇报一下最新数据。”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到了下班时间,沈清芜换下工作服往外走,研发室的几个小助手都有些惊讶。 “沈老师今天竟然不加班诶?” “难不成是有约会?” 很快,他们的猜想就被得到了证实。 几人刚出公司,就见沈清芜上了一辆价值七千万的西尔贝tuatara跑车,即使是对车丝毫没有研究的人,也能从那辆车锋利的尾翼和张扬的外观看出它价格不菲。 蒋子涵低低地骂了一声,“凭她的工资能买得起这个?可别是……” 话说到一半,小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蒋子涵识趣地闭了嘴,悻悻然走了。 沈清芜对此一无所知,她被贺妄带到了一家私人赛车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依旧是会员制,是太子党少爷小姐们时常光顾的娱乐场所。 顶楼的区域宽阔明亮,面向赛道的一面是透明落地窗设计,能将赛车道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沈清芜被贺妄领着上去了,里面的人大都是熟面孔。 其中只有周时屿和贺妄关系亲近些,敢开些玩笑,“哟,今儿九爷舍得把人带过来的,以往不都跟稀世珍宝似的藏着吗?” “这就是贺九爷的金丝雀啊?今天总算是看到了。”说话的是个嗓音娇滴滴的女音。 沈清芜侧目看去,平静的眼眸有些许波动。 “认识啊?”周时屿介绍,“这是聂颖颖,就电视里老看到的那大明星。” 贺妄抬腿作势要踹,“要你多嘴,当我是死人?” 他揽着沈清芜的腰肢,带着她坐上了主座。 聂颖颖是现如今大热顶流女明星,演技和颜值兼备,传闻家世背景也不一般,现在看来是真的。 能和贺妄在一个圈子里出现的,都非富即贵。 只不过她在大荧幕上走的是纯情玉女人设,而如今指尖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身边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儿为她端茶递水。 贺妄带有薄茧的指腹捏住了沈清芜的下巴,强迫她把头偏了过来,“喜欢她?让她过来给你签一百张签名。” 她摇了摇头,“我不追星。” 贺妄也没多问,指了指下面在起点排列整齐的赛车,“押一辆?” 沈清芜的目光扫过那几辆车,随手一指,“那辆红色的吧。” 贺妄挑了挑眉,手贴上了她的脸颊,如同主人对宠物的褒奖,“眼光不错,那是我的车。” 男人解下了腕表放在她手里,语气桀骜,“在这儿看着,我是怎么赢的。” 贺妄下了楼,出现在赛道上,他上了他的红色跑车。 比赛开始,几辆跑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呼啸而去,贺妄那辆显眼的跑车遥遥领先。 周时屿“嘶”了一声,问沈清芜,“你不担心贺爷吗?他那辆车是改装后的delvel16,百公里加速只要1.8秒,还开得那么猛。” 沈清芜敛眸,“不担心。” 周时屿看着她漂亮又冷淡的神情,心里嘀咕。 这究竟是相信贺妄所以不担心,还是根本不在乎他? 聂颖颖在这时候轻笑了一声,“沈小姐不担心是对的,九爷从小就爱赛车,还拿了大大小小不少奖项。” 沈清芜抬眸,“你跟贺妄很熟?” 第4章 疯狗 聂颖颖意味深长道,“我跟九爷不太熟,但是有人熟。” 周时屿脸上的笑微敛,看了她一眼,然后半开玩笑似的,“除了我,还有谁跟九爷熟?” 聂颖颖笑了一下,没接话,去逗她身边的男孩儿了。 周时屿看了一眼沈清芜,她似乎没有把聂颖颖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已经把目光落在赛道上了。 贺妄的红色超跑一路风驰电掣,遥遥领先,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他打开车门,摘下头盔,凌乱的碎发被落日余晖镀上了一层光晕,周身尽是桀骜和狂妄。 男人上了楼,一把将沈清芜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我厉不厉害?” 沈清芜嗓音清冽,“还行。” 贺妄湛黑的眼眸摄住沈清芜,像盯上了猎物的凶兽,晶亮得吓人。 沈清芜对他这副表情再熟悉不过了,当即眼皮一跳,警告似的推了推他,“不准……” 刚说两个字,男人就捏住了她的下巴,粗暴又蛮横地吻了下来,强势又霸道,将侵略性十足。 沈清芜还想要反抗,贺妄一手就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她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都陷在软椅里被迫接受他几近掠夺的深吻。 这要是换了别人,这群纨绔子弟们肯定已经吹口哨了,但那人是贺妄,所以包间里安静如鸡,他们只敢隐晦地投去视线。 沈清芜猛地合紧牙关,唇齿之间的血腥味蔓延开,但血气非但没有让贺妄停下来,反而引诱出了他骨子里的野性,使他更兴奋了。 不知过了多久,贺妄松开了她,用指腹擦了擦她的唇角,亲昵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沈清芜的呼吸杂乱,清冷平静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光,她低声骂道,“疯狗。” 她原本是清冷疏离的,现在的眼角眉梢都被染上了世俗的欲色,高岭之花坠落红尘,成为了他的掌中囚。 贺妄的喉结滚了滚,眸色渐深,又亲了亲她的唇,“骂得真好听。” 原本听到沈清芜骂贺妄疯狗,包间里的其他人已经做好了美人血溅当场的准备了,没想到贺九爷非但不生气,还挺高兴? 聂颖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去摸她身边男孩儿的脸。 男孩儿看着也就刚成年,被她摸也不敢动,语气小心翼翼的,“聂姐,您说有导演想认识我,我才跟您出来的……” 有人发出一阵哄笑,“聂颖颖,你多坏啊,怎么还骗人家小演员啊。” 聂颖颖吐了一口烟圈到男孩儿的脸上,暗示性地捏了捏他的脸,“别急啊,跟着我,以后有的是和大导演合作的机会。” 这下再加迟钝的人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男孩一下惊恐地站起来,“这这不行,我我我还是先走了,聂姐。” 聂颖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整个人和荧幕上温柔大方的人大相径庭,“走?” 桌上放着她吃了一半的甜品,她抽出了那把银色叉子,直接一把扎进了男孩的手臂。 “啊——”鲜血和惨叫同一时间冒了出来,聂颖颖还嫌不够解气,抬起高跟鞋踹了踹他的肚子,“你想走就能走得了?” “别不识好歹了弟弟,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说话的人叫雷浩源,也是太子党之一,和聂颖颖关系不错。 男孩痛苦地倒在地上,咬着牙不吭声。 贺妄轻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沈清芜,不想让她看到这些事,“我带你出去逛逛?” 这一回头可不得了,沈清芜的脸色如同白墙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男孩,眸中悲悯。 贺妄以为她是害怕,握住了她的手亲了亲。 聂颖颖踱步到男孩面前,抬起脚想要踩他的手,沈清芜猛地站起来,“住手。” 她上前扶起男孩,拿出手帕压在他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让他走。” 聂颖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讥讽地“哈”了一声。 那意思很明显,你一个金丝雀哪儿来的勇气同情另一个金丝雀? 雷浩源看向贺妄,“九爷?” 你这都不管管?小情人这么猖狂还得了? 可贺妄只是起身,招了招手,“送他去医院。” 聂颖颖咬紧了牙关,如果目光能化成实质,她恐怕已经把沈清芜盯出洞来了。 贺妄上前揽住沈清芜的肩,居高临下地看着聂颖颖,“不满?” 她慌乱地垂下眸,“不敢。” 沈清芜冷淡地拂开贺妄的手,转身走了。 男人低低骂了一声,警告似的扫了一眼他们,“下次再在她面前搞这些,你们等着吧。” 说完,他大步追了出去,抓住了沈清芜的手腕,把她抵在走廊墙壁上,眉眼阴鸷,“又闹什么脾气?” 沈清芜的脸色不太好,眉眼间萦绕着清冷,她别开视线,“我要回公司。” 公司配备有员工宿舍,她身为首席调香师更是有一间公司配备的小公寓。这半年两人一冷战她就去那儿住,气得贺妄老早就想把它拆了。 贺妄的脸色一沉,“你敢?” 沈清芜转身就要走,可还没踏出去半步,她的腰就被紧实有力的手臂揽住了。 贺妄稍一用力,就直接把她扛在了肩上,他的臂膀如同钢铁似的坚固,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能撼动半分。 男人一路把她扛上了车,扔在了后座,反锁车门,一气呵成。 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两人对视,“我知道你心软,看不了那些强迫的戏码,但是强迫他的又不是我,你跟我置什么气?” 沈清芜轻笑了一声,眼眸中浮出一丝讥诮,“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吗?” “沈清芜。”贺妄叫了她的大名,漆黑的眼底藏着狠厉,“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他狠狠吻了下来,与其说亲,倒不如说是啃咬。 男人的吻技一向不高深,空有狠劲儿和蛮力,很快沈清芜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跟着我这半年,我伤过你一根手指头?你怎么不知足呢?” 贺妄的手指碾过她唇上的水渍,狭长的眼尾微挑,嗓音带煞,“我如果跟他们是一路人,我非得把你一辈子锁在床上不可。” 第5章 娇气 帝景华庭。 这一座占地面积四千多平的豪华庄园是贺妄的私人房产之一,主楼高达八层楼,内设电梯,顶层还专门设计了停机坪。 此刻月明星稀,微弱的月光照射着豪宅中紧闭的窗户,一双细白的手撑在了玻璃窗上,指关节泛着白。 沈清芜咬着牙,眼尾泛红,那颗灼红的痣更加惹眼。 不知过了多久,贺妄抱着疲软的沈清芜去了浴室,为她清洗了身体,又将她抱上了床。 此刻的沈清芜身上的冷清疏离感淡了许多,眼角眉梢还带着潮红的媚意,勾得人心神荡漾。 贺妄亲了亲她的唇角,“还是这时候乖。” 他起身去浴室洗澡了,电脑就放在床头柜上。 沈清芜熟练地拿起了他的电脑,打开,输入了密码,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将一些东西发送到了她自己的虚拟邮箱中,然后清除了一切访问文件、程序的记录。 贺妄出来,看到沈清芜已经睡着了,纤细雪白的身体蜷缩着,在灯光下竟然有几分脆弱感。 他上了床,将她搂进怀里,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两人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贺妄眉眼尽是戾气,他一手摸过手机接通,另一只手揉了揉沈清芜的脑袋。 “你最好有急事。” 喑哑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煞气。 “哟,九爷刚醒呢?”周时屿也不拖沓,开门见山,“吃口瓜清醒一下?雷霆集团出事了。” 贺妄一挑眉,“雷浩源?他家怎么了?” “今儿一早,雷霆集团被爆出高层丑闻,还有牵扯走私,说是利用航空运输路线,走私非法违禁货物,股价暴跌30%,一百亿人民币就那么蒸发了。”周时屿啧啧感叹,“昨个不还一起看赛车吗?真是世事难料。” 贺妄抚摸沈清芜脑袋的手忽地一顿,湛黑的眸深沉了许多。 “是不是你干的?”周时屿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有他家犯罪证据吗?” 贺妄轻啧一声,“我那是商业往来,留个底。我要是想搞他,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也是。”周时屿点点头,“你要是想对付他,就动动手指的事儿。不过这小子也是狂,仇人可不少,这次算是栽了。” “不关我的事。”贺妄没兴趣听这些,他语气冷漠,“挂了。” 挂断电话,沈清芜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一双冷清的眸。 贺妄吻了吻她的眼尾,“醒了?我替你给公司请了假,今儿不用去上班了。” 沈清芜猛地坐起来,细长的眉蹙着,“你替我请假?那是我的工作,你没有资格干涉。” “工作有陪我重要?”贺妄权当没看见沈清芜沉下来的脸色,指腹蹭过她的脸颊,“今天陪我去参加拍卖会吧,给你买珠宝。” 沈清芜重重拍开他的手,语气冷淡,“不去。” 贺妄轻笑了一声,“行,不去拍卖会,那带你去马场玩儿。”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男人则从容起身换衣服,他脱下睡袍,光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块垒分明,小麦色躯体上有几道狰狞的陈年疤痕,为其增添了几分嗜血的戾气。 他穿着衣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你打开我电脑,帮我发个邮件。” 沈清芜慢吞吞地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问,“密码多少?” 贺妄侧目看着她,说了串字符。 她输入密码才解锁了系统,而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了电脑,“我来吧,你去洗漱。” 沈清芜乖巧地去洗漱台了,贺妄查看了一圈各大程序、文件的访问记录。 很正常,没什么问题。 他关掉电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未免也太疑神疑鬼了,沈清芜甚至不知道他的电脑密码,和雷浩源又没什么交集,他何至于如此谨慎,甚至还怀疑她。 私人马场内绿草如茵,辽阔无垠。 贺妄骑在一匹高大骏马之上,手不紧不慢地攥着缰绳,黑色军靴慢悠悠地晃了晃,对沈清芜伸出手,“上来,我带你跑一圈。” 后者没动,神色淡漠。 男人也不生气,下马将她抱了上去,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用手臂圈着她,双腿轻轻夹了夹马腹,让骏马小跑起来。 “啧。”周时屿吐槽,“你们不觉得九爷跟孔雀开屏似的吗?就刚刚那动作,越看越骚气。” 其他人笑着应和了两下,不敢跟着他一起调侃贺妄。 聂颖颖轻啧一声,“贺爷对他的小情人还真是不一般。” “可不是,就刚刚,要是换个人不理会贺爷,现在怕是已经不在京都了。这哪儿是养情人啊,分明就是养了个祖宗!” “不过……你们知道吗?”聂颖颖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来,“岑雪回国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周时屿也端坐起来。 贺妄在过去二十几年身边就没有一个女人,但要是问最后贺妄会娶谁,那所有人包括周时屿都会想到同一个人。 岑雪。 岑家虽不如贺家权势滔天,但两家的长辈是世交,传言当初岑家老爷子在战场上救过贺老爷子的命,所以岑雪也时常能出入贺宅。 贺妄母亲对岑雪也欣赏有加,多次暗示意属她当儿媳。 而贺妄也因为家里长辈的缘故,对岑雪稍微包容了那么一丁点儿。 岑雪和聂颖颖关系亲近,也是混娱乐圈的,只是两年前出国发展,最近刚拿了影后,现在竟然回国了? 聂颖颖托着下巴,“我发定位给她了,她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 周时屿脸色一沉,“你脑子有病?不知道沈清芜在这儿?打电话让她别来了。” “让谁别来了?”身后传来一道柔美的女音,“周少,好久不见。” 岑雪人如其名,肤白貌美,气质清雅,当初出道时就凭借一张照片被誉为清冷仙女。 她微微一下,“九爷呢?” 周时屿摆烂似的坐下,伸手一指,“搂着他的小心肝骑马呢。” 岑雪笑容微敛,“我听说了,九爷也养了只雀,似乎很会讨人欢心。” 说话间,马蹄声渐渐近了。 桀骜不羁的男人翻身下马,伸手想要扶她下来,沈清芜的睫毛颤了颤,“腰疼。” “娇气。” 嘴上这样说着,贺妄的身体却很诚实,动作轻柔地将人抱了下来,她顺从地靠在他的怀中,和岑雪隔空对视。 第6章 再喂一颗 岑雪脸上清浅的笑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叫了一声,“贺爷。” 贺妄瞥了她一眼,算是回应了。也没有任何要把沈清芜放下来的意思,而是稳稳当当地抱着她走向休息区,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上手揉了揉她腰,“好点没?” 岑雪的表情更加勉强,还是聂颖颖伸手拉着她坐下了。 有人刻意找话来缓和气氛,“岑雪不是去国外发展吗?怎么想着回国了?” 岑雪抬头,看了贺妄一眼,然后才说话,“还是国内好。” 她撩了撩鬓边的发丝,“九爷,贺夫人让我今晚去贺宅吃饭。” 周时屿下意识地看向沈清芜,后者被贺妄抱着,听到这句话后敛了眸,但却没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举动。 的确是一只养着省心,懂分寸的金丝雀。 贺妄冷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岑雪越挫越勇,“伯母说,想让你也回家吃饭,你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宅了。我能搭你的顺风车吗?” 贺妄抬眸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忽然嘴边被塞了一颗剥了皮的、水灵灵的葡萄。 拿着葡萄的指尖纤细白皙,泛着自然健康的粉色,在灯光下折射出透明的水光。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将那颗葡萄含进口,舌头“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指尖。 贺妄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仿佛沈清芜喂的葡萄不是一般的葡萄,而是什么仙丹妙药似的。 他伸手捏了捏沈清芜的耳垂,“再喂一颗。” 沈清芜扯过一旁的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手,“不喂。” 男人轻笑一声,“喂一颗,买一栋别墅。” 此话一出,跟在那些阔少、名媛身边的男男女女都不淡定了。 有的都跟着金主好几个月了,别说豪宅豪车了,就连奢侈品都没捞到过一件,怎么这位九爷出手那么阔绰? 喂一颗葡萄买一栋别墅,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恨不得此刻坐在贺九爷腿上的人是自己! 在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沈清芜喝了一口茉莉花茶,语气冷淡,“不要。” 那群小情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她不要? 她竟然不要?!! 沈清芜这样回答,贺妄早就预料到了。他改口,“那送你想要的绝版香水,就那什么……” 沈清芜那双雾蒙蒙的眼眸亮了亮,“unicorn?” “对,就那个。”她露出这副表情,冷淡疏离的五官霎时间鲜活起来,看得男人心尖一痒,“你不是经常念吗?” “但是它绝版了,不是有钱就能收的到的。” 绝版的东西,想要买到手还得靠机缘。 贺妄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满目轻慢,“可我不只有钱,还有权。” 这倒是实话。 沈清芜顺手拿了一颗樱桃,塞到了他嘴里。 算是报酬了。 贺妄和沈清芜在那儿卿卿我我,把岑雪忽略了个彻底,甚至连让不让她搭顺风车的问题也没给个回答。 岑雪表面看着清淡如菊,表情如常,心里指不定怎么酸呢,聂颖颖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周时屿嗤笑一声,活该。 一上午过去,一群人都散了,贺妄揽着沈清芜往外走,“去吃那家西餐吧,记得你喜欢那家的黑松露来着。” 岑雪可淡定不了了,直接站起来,“九爷,您不回家吃饭吗?” 贺妄回过头来,眉目冷峭,“不回。” 当晚,贺妄母亲就亲自打了通电话过来,“我现在是使唤不动你了?让你回家你还推三阻四的?” “单纯回家吃饭行,别的不行。”男人站在阳台上俯瞰着璀璨繁华的夜景,指间的猩红忽明忽灭。 贺妈妈冷哼一声,不承认,“什么有的没的?今天中午老爷子还在念叨你呢。” 贺妄吐出一口烟雾,一口答应,“明天回来吃午饭。” 挂断电话,男人进了卧室,沈清芜抱着平板靠在床上,正在选新款香水瓶的最终样版设计图。 原本这些事是不需要她来操心的,但她这个人对自己的工作是百分百负责,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一番。 她正要往下继续翻,忽然下巴被人擒住,下一秒男人带着烟草味儿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沈清芜想躲,但他却桎梏住了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一个吻,野蛮地横冲直撞。 半晌后,贺妄神色餍足地松开她,正要抬手擦了擦她唇角的水光,却冷不丁地被飞过来的枕头砸中了脸。 从小就学军中搏斗,少年时被送进军中训练的贺妄躲过了无数次偷袭,这次却被沈清芜扔过来的枕头砸了个正着。 他眉宇间浮上一丝戾气,“干什么?” 沈清芜推开他,“一股烟味儿还来亲我,一边儿去。” 贺妄轻啧一声,飞快地去洗漱间漱了个口,揽着她的肩欲意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然而这次刚刚亲上她的脖颈,又被一把推开了。 男人湛黑的眼眸里满是沟壑难填的欲望和郁气,“又怎么了?” “身上有烟味。” 贺妄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意图混过去,“鼻子那么灵……” 沈清芜抬膝抵着他的小腹,神情冷淡,“重新去洗澡。”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贺妄败下阵来,“行行行,洗就洗。” 他急吼吼地进了浴室,比当初在军营里还要迅速地用水冲了一下,草草擦了擦身体出来。 沈清芜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艹!”贺妄低低骂了一声,还有些不甘心,欲求不满地亲了亲她的唇。 沈清芜朦胧地睁开了眼睛,嗓音冷冽地警告,“贺妄。” 男人憋着一肚子火,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地松开了她,然后老老实实睡觉了。 第7章 我尝尝 贺家老宅是仿古式建筑,处处雕龙画凤,假山流水,从大门到主楼一路的严岗戒守。 贺妄开着他a开头的招牌车进去了,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年轻女孩儿的笑声,他眉头微皱,大步流星进去,果然看到了岑雪和他的母亲相谈甚欢的场景。 “阿妄回来了?”贺妈妈是当年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能从她身上隐隐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老爷子可想你了,刚才还说让孙叔去接你。” 贺老爷子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却步履稳健、毫无老态龙钟之态,前些天甚至还赶潮流参加了个小型马拉松比赛。 孙叔是跟在他身边的警卫员,也是从小看着贺妄长大的。 贺妄坐在了老爷子座位身边,抬眸瞥了岑雪一眼,“她怎么在?” “我叫来的。”贺妈妈说,“她家长辈这几天不在家,来我们家吃个饭,毕竟两家关系亲近,你们俩的年纪也相仿,可以多接触接触。” 贺妄眉眼浮上两分戾气,嗤笑一声,“长辈不在家?她二十好几了,又不是三岁。” 岑雪把头低下去了,贺妈妈一拍桌子,“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老爷子敲了敲桌面,“好了,阿妄难得回来一次,你还要唠唠他,阿妄你也是,对人家小姑娘温柔点。” 贺妄轻啧一声,“爷爷,你觉得温柔这个词儿和我沾边儿吗?” 老爷子沉默两秒,没接话。 他这孙子别说用温柔来形容了,那浑身暴躁又恣狂的气质时常被人误以为是混黑的。 饭吃到一半,贺妈妈像是不经意地问起,“听说你在外面养人了?” 贺妄目光狠厉地看向岑雪,贺妈妈哼了一声,“不是小雪告诉我的,我儿子在外面有人了我难道还不知道?” “养人了?”老爷子瞪了贺妄一眼,“你这要是放在以前,是要被枪毙的!” 贺妈妈了然道,“你还年轻,对外面那些漂亮会说话的女人动心也正常,不过也要注意分辨,要是蓄意接近你的那可就难办了。” 男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沈清芜那张脸。 漂亮是出奇的漂亮。 但会说话? 她要是哪天能对他笑一下,有个好脸色,贺妄都能高兴得给她买游艇。 贺妄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早查过她的底细了,出生在西南地区的小县城,父母双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什么问题。” “爱钱?”贺妈妈脸上浮现出几分讥讽,“这种想走捷径的小女孩儿我见多了。” “不是,她不是那种人。我送她别墅豪车她都不要。” 贺妈妈有些不信,“那她图什么?” “图我这个人呗。”贺妄狭长的双眸一扬,嗓音里带着愉悦,“她爱我。” 桌上的其他人都沉默了几秒。 贺妈妈按了按眉心,“你玩玩儿就行了,可别当真了。像姜家那个,堂而皇之地把情人带回家,搅得全家都不安宁,不像话!” 贺妄掀起眼皮,懒懒散散地回了一句,“知道。” 饭后,他陪着老爷子散了会儿步,下了会儿棋,一转眼就又接近晚上五六点了。 贺妄掏出手机随意地看了一眼,沈清芜竟然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来。 【晚上回来吃饭吗?】 真粘人。 贺妄回了一个字。 【回。】 他起身,“爷爷,我走了,下次再回来看您。” 贺妈妈闻言抬头,“不吃晚饭了?前几天有人送来了两盒金丝血燕窝,我还吩咐厨房给你炖了一盅呢。” 贺妄回头,“燕窝?” 沈清芜刚和助手小陶敲定最后的香水瓶设计稿。 小陶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性格比较活泼,聊完正事之后忍不住说起了别的,“沈老师,听说蒋老师他爸,要从分公司提拔到咱们总部来当香水总监了,他这两天可得意了。” 沈清芜语气平淡,“哦。” 小陶又继续八卦,“听说高层准备请个明星来代言咱们新款香水呢,不知道会是谁,我看很多人想要刚回国的那个影后岑雪来当代言人。” 沈清芜嗓音清冽,“不会是她。” “为什么?”小陶好奇,“您已经知道内幕了?” 沈清芜的纤眉轻轻一挑,“不知道,但我不同意她当代言人。” “哦!我知道了,您不喜欢她啊?”小陶像是找到了伙伴,“我也不喜欢她,一直觉得她老装了。您是新款香水的调香师,公司肯定不会选您不喜欢的人代言的……” 挂断电话后,沈清芜透过玻璃窗看向雾蒙蒙的天幕,脑海中涌起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长相青涩稚嫩的雷浩源满脸恶意,聂颖颖神情兴奋,岑雪则露出与她外貌年龄不符的阴毒笑容,“ 你的骨头还真硬,只是不知道从六楼摔下去,会不会断?” 沈清芜的耳边一阵嗡鸣声,她闭了闭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 不喜欢岑雪? 准确来说,她恨她入骨。 “咔嗒——”大门被打开。 贺妄披着夜色进了门,大步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她额头的温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清芜语气平淡,“可能是低血糖了。” “我就不在家半天,你就不好好照顾自己?”贺妄这才想起放下手中的保温食盒,“燕窝,给你带回来的。” 沈清芜打开食盒,用瓷勺舀了一勺热乎乎的燕窝吃下,“味道不错。” “那是,老宅的厨子祖上是伺候皇帝的。”贺妄垂眸看着她,沈清芜长相冷清不好接近,但吃东西却慢吞吞的,看起来有些呆。 还挺可爱的。 等到沈清芜差不多快把那一小盅给吃完了,贺妄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怎么没想着问我吃不吃?” 她抬眸,“你不是不爱吃这些吗?” 贺妄坐在桌上,神情轻慢,“万一忽然喜欢了呢?” 沈清芜看了一眼已经见底的碗,“不然……你尝点儿?” “行,我尝尝。”男人俯身低头,带有薄茧的掌心贴住了她的侧脸,薄唇吻了上来,攻城略池,强势且占有欲十足。 “砰——”空碗不小心被碰到在地上,但两人此刻谁都没有时间去管它。 第8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夜晚沉寂,弯月如钩。 卧室内还有旖旎悱恻的气味未曾消散完全,沈清芜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去把窗户打开了。 贺妄刚才进了浴室洗澡,沈清芜看着浴室紧闭的门两秒,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瓶药,倒出两颗白色药片吃了。 “你生病了?在吃什么药?”男人略显沙哑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沈清芜平静地回头,“维生素。你怎么出来了?” “没拿内裤。”贺妄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是普通西药的白色瓶子,标签上也的确写的维生素c。 他没多想,拿了内裤转身进了浴室。 半个月后,蒋子涵的父亲果然如小陶说的那样升职成为了healer的香水总监,他可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人事变动的通知刚刚下来,蒋总监就迫不及待地召开了紧急会议,对他们正准备出的情人节香水指点了一番。 小陶已经借着低头的动作翻了无数个白眼了。 这位蒋总监对香水理念的理解还停留在几年前,对香水销售、营销手段的确比众调香师更胜一筹,但是对于如何调香还是不够看。 偏偏他自以为自己的想法和创意无敌棒,正一股脑儿地指点江山。 最后,他还不忘夹带私货,“我还是觉得应该多给其他人一些机会,不如这一次情人节香水就由蒋子涵来担任主策划,毕竟你的资历最老嘛,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蒋子涵昂首挺胸,挑衅地看了一眼沈清芜。 一群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他们即使有异议哪儿敢说出来呢。 沈清芜不急不慢地放下茶杯,“我有。首席调香师是我,我才是主策划。” “你——”蒋总监似乎没想到她能这么勇地跟她抬杠,“我是总监!” 沈清芜的坐姿端正,如同青竹一般,“祁总亲口告诉我,以后的香水研发都是我来负责,不然您再去问问祁总?” 蒋总监父子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但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散会后,好几个调香师对沈清芜竖起了大拇指,“牛!还得是沈老师。” 沈清芜手捂了捂小腹,昨天,她的月经毫不规律地来了,她疼得脸色发白,吃了止疼药才好了些。 小陶见状给她接了杯热水,“您这痛经也太严重了些,去看医生调理调理呗。” 沈清芜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陶压低声音,“沈老师,您也不怕他为难你啊。” 她不以为然,“他能怎么为难我?” 原本沈清芜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当天晚上,她还真就被为难了。 蒋总监升职按照公司惯例是要出去部门聚餐的,他们一行人都去了。蒋总监甚至还拉上了公司一位高管来。 由于人多,聚餐地点没定在包间,是在大堂。饭局刚开始,蒋总监就提议大家一起喝一杯,一行人自然配合地举起了酒杯。 “哟,沈老师怎么喝的水啊?这能表示诚意吗?”蒋子涵出声,“虽然沈老师喜欢特立独行,但是今天李副总还在呢,还是随大流比较好吧。” 小陶解释,“沈老师今天不舒服,不能喝凉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只要是个接受过正常生理教育的人应该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但蒋总监却哈哈一笑,“这年轻人啊,就是娇气。喝一杯而已,又不会死人。” 沈清芜抬起眼皮,“蒋总监听不懂普通话吗?” 蒋子涵给她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往她这边塞,“喝一杯又能怎么样?你别下了总监的面子……” 话还没说完,一股大力揪住了他的衣领,紧接着重重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 蒋子涵也将近一米八,但在一米九几的贺妄面前却如同小鸡仔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拳头裹挟着劲风砸了两下,皮肉相碰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力道丝毫没收着,蒋子涵的鼻梁骨十有八九已经断了。 周围人都一脸惊恐,有人已经尖叫起来了。 沈清芜拉着他的衣角拽了拽,“好了,贺妄。” 男人果然住了手,把他跟垃圾似的往旁边一扔,眉眼间皆是戾气,“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灌她的酒?” 昨晚半夜沈清芜肚子疼了半宿,他又是喂药又是用热水袋给她暖肚子的,好不容易看着她睡过去了,今天就有人敢让她喝凉的? 蒋总监一脸惊慌,“你敢打人?” 贺妄抄起酒泼了他一脸,“还忘了你这个老东西。” 冰啤酒从他的脸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蒋总监浑身狼狈,瞪向贺妄,“你……我要报警!你等着坐牢吧!” “哈哈哈哈哈。”跟着贺妄的一群公子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周时屿乐不可支,“哇,贺爷,有人要告你诶。” 贺妄掸了掸袖口,嗓音阴沉,“行,你报警,我倒要看看谁敢把我贺妄怎么样。” 李副总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蹭地一下站起来,“贺爷?原来是您!这都是误会,没人会报警。” “认识我?那这好办了。”贺妄瞥了蒋子涵父子一眼,“这两个给我开了。” “是是是,这是肯定的。”李副总点头哈腰,“马上就开。” 蒋总监和蒋子涵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其余人也不遑多让,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蒋总监上任第一天,就被开了? 贺妄满意地点了点头,拉起了沈清芜的手,“她我带走了。” 一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哪儿敢不同意啊,生怕这位狠辣疯批的爷一皱眉把盘子扣他们脸上。 贺妄带着她往外走,周时屿等人在后面喊,“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见色忘义啊!” 男人嗤笑,“得了吧,我跟你们哪儿有义?” 贺妄揽着沈清芜的腰,“你这什么工作、什么同事?就知道欺负你?你还不如把工作辞了。” 沈清芜说,“其他人对我很好。” 而且经过了这件事,怕是全公司上下都得知道她后台硬得不行了,就连那位李副总以后看见她,恐怕也会毕恭毕敬的。 第9章 干什么 几天后,小陶给沈清芜推荐了一位妇科医生,是在京都一家私人医院坐诊的年轻医生。 沈清芜去了,做了一系列的妇科检查后把单子递给医生,医生看了看检查单,又看了看沈清芜的脸,“你伸手。” 她如实照做,医生抬手给她把了把脉,神情凝重。 沈清芜抬眸看了看他的胸牌,这不是西医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医生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中西结合,我都学了些。” “你这……子宫内壁有些薄啊,以后恐怕不容易有小孩儿,激素也有些紊乱,身体也虚,以前在经期受过凉吧?肝气郁结,有心事?气血瘀滞……” 医生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开了药,“给你开的温和调理的中药,吃完这五副再来找我看看。” 沈清芜拿着单子去拿药了,医生一改刚才超然世外的模样,掏出手机一阵对着贺妄一顿语音输入。 “你家金丝雀来找我看病了,这可不凑巧了嘛!我刚进修回国,正说还没见过迷倒贺爷的真人呢,她就来了,命运使然呐!” 五秒之后,贺妄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她生病了?严重吗?” “痛经。”医生调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贺爷这么慌呢。” “她就是经常痛经,每次经期我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她。”贺妄一双长腿放在桌上,“奇了怪了,我之前也想带她去看医生,她不愿意啊,怎么自己偷偷来看。” 温如琢了然,“她不太容易怀孕,可能不想让你知道吧,” 圈子里多少公子哥养的情人就盼望着能怀孕,运气好的能母凭子贵上位,运气差的也能捞得到好几套别墅豪车。 一只体型庞大,毛色纯白的白狼匍匐在他的脚边,贺妄摸了摸它的头,“那你就给她好好调养。” 温如琢吐槽,“贺爷,您就不能对人好点儿?大男人怎么欺负人家一个女人?” “你知道个屁!”贺妄骂了一声,“我对她还不好啊?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了。” “骗骗我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温如琢明显不相信,“她肝气郁结,说白了就是心情不好,有心事,经常情绪低落,失眠多梦,有抑郁倾向。” “抑郁?”贺妄坐起身来,语气一改刚才的漫不经心,严肃凝重,“那你赶紧治。” 沈清芜平时看着超然度外的,除了香水似乎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她性格本来就冷清,他根本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温如琢翻了一个白眼,“重点不在我,在你啊。她是不是天天和你相处着的?她的经期非常紊乱,两个月都不一定来一次,子宫内壁薄……” 贺妄站起身,打断他,“那怎么办?” “多吃些滋补的东西,养养气血,喝药调理呗。”温如琢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避孕药也少让她吃。” 挂断电话后,贺妄给人发了通消息,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来了。 当晚,沈清芜回家,看到了那一大桌丰盛的大餐,包括但不限于佛跳墙、冬虫夏草炖乌鸡、花胶鸡汤、猪蹄海参……还有她前几天喝过的一小盅燕窝。 她犹豫着放下包,“你爷爷来了?” “他来干什么?”贺妄大马金刀地一坐,“给你准备的,瞧你最近辛苦。” 沈清芜洗了手坐下,转眼间男人往她碗里夹了满满当当的一碗菜。 她慢条斯理地吃完那一碗,已经饱了。 “再喝半碗乌鸡汤。”贺妄把碗放到她面前,“吃得太少了,难怪这么瘦。” 贺妄的食量是她的一倍多,男人吃饭的姿态很微妙,能看出是高门大院里教出来的孩子,但又带着一股子痞气。 剩下那大半的菜几乎被他被吃光了。 当晚,沈清芜昏昏欲睡之际,忽然被贺妄一把抱住了。 男人粗暴地扯开自己睡袍,肌肉紧绷,粗粝的指腹压在她的脖颈上摩挲,随即炙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他的手不知按到了沈清芜的哪儿,她低低闷哼了一声,眼尾泛红,“干什么?” 贺妄漆黑的眸里燃了一簇暗火,凑近她的耳畔,嗓音低哑,“你。” 房间里的热度一层层升高,让人口干舌燥。 半晌后,一只手抓皱了床单,沈清芜眼尾湿润,睫毛颤动,“你今天怎么……” 男人脖子上蹦出了青筋,豆大的汗珠顺着脸侧滑落,“补汤喝多了。” 晚上那一桌大补的东西,有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里,才导致了现在这局面。 从卧室转战到浴室,彻底平息后已经快天光大亮。 贺妄抱着她去清洗了身体,从她包里找出手机想帮她请个假,一盒药瓶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男人捡起来,盯着上面的“维生素c”几个大字两秒,打开了瓶子,拿出一个白色药片用纸包着,叫来一个保镖低声吩咐了他两句。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到了床上,抱着沈清芜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沈清芜已经换好了衣服,贺妄抬头看了眼时间。 早上八点二十。 他皱了皱眉,“你才睡两个小时,就要去上班。” 沈清芜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你别总是帮我请假。” “请假怎么了?有我在谁敢说什么?”贺妄伸手想要去拉她,“这不是心疼你吗?” 沈清芜侧了侧身,躲了过去,“心疼我就少做。”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贺妄的舌尖抵了下牙齿,“我还做错了?” 沈清芜在调香室内待了半天,调出来的都不尽人意,她揉了揉太阳穴,小陶轻声说,“您先休息会儿吧,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其他几个调香师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微妙。 自从上次看到贺家太子爷维护沈清芜后,公司就多了些传闻,沈清芜是被贺九爷包养的,所以才能戴八百万的表,说不定她获得的金梨奖也是靠金主拿来的。 虽然他们也十分敬佩沈清芜,想要反驳,却也觉得传闻的部分内容是可信的。 总不能京圈太子爷真的在和沈清芜谈恋爱吧? 第10章 避孕药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看问题会更加现实一些。 即使沈清芜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首席调香师,年入百万,但比起贺家那样的门第来还是差了很多,中间那道阶级鸿沟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跨越的。 他们怕沈清芜听了多想,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清芜匆匆吃了两口午饭,挨不住困意,在休息室午休,她刚沉睡过去没几分钟,一通急促的手机铃声就把她唤醒了。 电话一接通,对面传来贺妄阴沉的声音,“现在给我回来。” 沈清芜眼角眉梢挂着冷霜,“你有病?” “别让我说第二遍。”男人全然没有往日的耐心,尽是狠厉,“回来。” 沈清芜还要说什么,他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沈清芜揉了揉眉心,约了辆出租。 总不能疲劳驾驶吧。 回到她的公寓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沈清芜打开门进去,男人坐在落地窗前,脸颊轮廓被笼上了一层阴影,指间的雪茄忽明忽灭,愈加强势的侵略感。 沈清芜被浓郁的烟味呛得咳嗽了一声,贺妄慢条斯理按灭了雪茄,抬眸摄住她,目光陌生又危险。 就在四十分钟前,贺妄收到了温如琢的电话,“你让我检测的药片结果出来了,这药从哪儿来的?” 他语气懒散轻漫,“直说结果。” “主要成分是屈螺酮和雌二醇。”温如琢说,“简单来讲,这药是避孕药。” 贺妄的眼眸深邃幽暗,嗓音阴鸷,“避孕药?” 温如琢反应过来,“这该不会是你小情人吃吧?难怪激素那么紊乱,这经常吃可对身体不好哈,实在不行你就戴个……” 话还没说完,贺妄“啪”一声挂断了。 沈清芜纤眉微蹙,“叫我回来做什么?” 贺妄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大掌掐着她的脸颊,强迫她和他对视,“你经常吃的是什么药?” 沈清芜睫毛轻颤了一下,“看样子,你不是知道了吗?” “沈清芜,我准你吃药了?”他的手力道渐大,指骨硌得她脸颊生疼,“就那么不想怀上我的孩子?” 沈清芜语气平淡,“我有决定自己子宫使用权的权利。”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有什么权利?”贺妄眉眼冷峭,粗粝的指腹重重碾过她的唇,“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沈清芜敛眸,“没有。” “那最好。”贺妄松开手,往沙发上懒散地一坐,狭长的眼眸微挑,“上来。” 沈清芜站在那里,没动,清冷挺拔的身姿如同傲雪凌霜的白梅。 男人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尽了,大掌拢过她纤细的腰肢,将沈清芜一把按在了自己身下,以蛮横凶狠的姿态堵住了她的唇。 像是一团能灼伤人的烈火,强势又猛烈,是完全不允许她反抗的力道。 沈清芜的双手都被他一把握住按在了沙发上,她屈膝往他的小腹一撞,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闷哼了一声,但并没有松开,反而吻得更深了。 她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猛地合上了牙关,这一次没有收着任何力道,险些咬下他的一块肉来。 贺妄顿了顿,松开了她的唇,单手擦了擦唇边的血渍,湛黑的眸亮得惊人,如同被血腥味激发出兽性的野狼。 他摸上她的腰,扎进裤子里的白衬衫被扯了出来,一截纤细坚韧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 沈清芜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扔过去,被男人一把挡住,他把抱枕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呼吸急促的她,“说一声错了,以后不吃药了就放过你。” 听起来像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台阶。 沈清芜微不可察地嗤笑了一下,没说话。 贺妄的眸色越发狠厉,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不说?” “说什么?”沈清芜面上浮现出两分讥讽来,“不吃药你会戴\/\/套吗?” 他不会。 贺妄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上天入地都没人能管得了他,在床事上他也向来由着他的心情来,嫌戴着没那么舒服,纵然沈清芜说过两次,他也从来没有听过。 现在,男人也依旧语气桀骜,“我他妈为什么要戴?” 沈清芜反问,“不戴我怀孕了怎么办?” 贺妄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怀孕了就生下来,我还养不起一个孩子?”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是一顿,卧室中寂静得任何声音都清晰可闻。 “孩子生下来以后呢?”是沈清芜率先打破了沉默,“生下来以后怎么办?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他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母亲能接受你有私生子吗?你未来的夫人能接受我和孩子的存在吗?” “还是说——”沈清芜脸上的嘲讽写得明明白白,“贺九爷打算把我带回去,告诉父母长辈,要娶我当正儿八经的贺太太?” 怎么不能? 贺妄脑海中出现这句话。 随即又被他脑海中的理智按压了下去。 见他沉默,沈清芜轻轻推开他,“贺妄,你总是这样。任何事都我行我素,你做了任何决定没有人会为难你,但是我不一样。” 就如同前总监灌她酒,贺妄来解围那一次,他完全可以用更好的办法来帮她解决问题,而不是用言行昭告所有人,他包养了她,她是他的人。 这几天公司里关于她出卖肉体,被人包养的传闻满天飞,她也略有耳闻。 甚至祁遇也来隐晦地旁敲侧击过,让她别多想。 沈清芜不太在乎别人说什么,但走在公司里被人用奇异、怜悯、不屑等多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的感觉确实没那么好。 贺妄的脸色不太好,阴沉得如同狂风骤雨来临前的天幕。 恐怕这位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教。 他一把捞起外套,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间恢复了沉寂。 沈清芜双目轻阖,略显苍白的脸上涌上几分疲惫和脆弱感来。 高架桥上,帕加尼风神开得飞快,贺妄烦躁扯开领口,打了通电话,“出来喝酒。” 第11章 投怀送抱? 欲色会所内。 贺妄坐在真皮沙发上,衬衫领口大敞着,露出紧实的肌肉轮廓,每一处肌肉线条都充满张力和桀骜,狭长的眼眸深沉。 桌上放着十几瓶价值不菲的红酒,都被他一口气开了瓶。 “贺爷这是咋了?这几天怎么都闷闷不乐地喝酒?” 身为半个知情人,温如琢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还不就是和他养的那位之间的那些事儿呗。” “哟,竟然还有女人敢惹九爷生气啊?”雷浩源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男人立马带进了一个女人,“这女人如衣服,多得是会讨九爷欢心的人。你去,好好伺候贺爷喝酒。” 女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低低叫了一声,“九爷——” 包间里其他人对视一眼,神情微妙。 这些天雷家的日子也可不好过,虽然之前的丑闻和走私解决了,但它们带来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雷浩源找不到其他办法,就想着能讨好贺妄,只要这位爷能开一句口,雷家重振家族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个女人也不是普通的交际花,她一身简约的白衬衣在一群抹胸短裙的女人之间格外醒目,尤其是长相清冷,眼尾的痣殷红。 周时屿和温如琢对视一眼。 雷浩源玩儿得还真脏啊。 不过可惜,他如愿不了。 女人又轻轻柔柔叫了一声,贺妄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她以为这是默认了,欣喜地给他倒酒,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让眼尾的红痣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贺爷,让我来喂你吧。” 贺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慢条斯理地接过了那一杯酒。 雷浩源松了一口气,女人心中则无比欣喜。 然而下一秒,贺妄将那杯酒举起,从女人的头上淋了下去。 暗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头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晕花了她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狼狈万分。 女人被吓得一下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贺爷……” 贺妄抬脚猛地踹了一下茶几。 “砰——”,实心的茶几直接滑了出去,桌角重重地撞上了雷浩源的膝盖,险些把他的膝盖骨撞裂了。 贺妄眉眼阴鸷地警告,“劝你别自作聪明。” 雷浩源脸色发白,冷汗淋漓,“是。” 男人转过头,居高临下看着这女人。 雷浩源真的是用了心的,从这个角度去看,地上这个女人和沈清芜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他嗓音阴沉,“你再学她试试?” 女人瑟瑟发抖,“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贺爷你饶过我!” 雷浩源和女人都被带了下去,因为这一插曲,包间里更加沉寂,只有酒杯碰撞声清晰可闻。 贺妄闷了一口酒,沉吟片刻开口,“你们——” 他们立马全神贯注,正襟危坐。 “你们的小情人怀孕了怎么办?” 原来是这事儿! 一群公子哥迫不及待地分享经验,想要为他排忧解难。 “怀不了,每次我都盯着她吃药呢,要是搞出个孩子来,我爸得打死我。” “诶我也差不多,让她带着环呢。” “怀了就打胎呗,再买辆车哄哄,或者直接分手了找下一个。” “我不一样,我还挺喜欢她的,怀了就生,养在外面呗,等以后结婚了,要是老婆不管最好,要是管了那就把他们送远点儿。”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了好些,贺妄的眉头是越皱越紧,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叭叭半天一点实用的都没有。” 然后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沉着脸就要走。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这不都挺实用的吗……” 忽然一个正在刷朋友圈的千金小姐惊呼出声,“这不是沈清芜吗?怎么和祁遇在一起……” 那三个字刚说出口,贺妄就转头紧紧盯着她,她一阵头皮发麻,声音越来越小。 贺妄的眉心跳了两下,“手机。” 他记得祁遇,healer的副总兼未来继承人,他家境也好,但走的是从商的路,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也就是点头之交。 祁遇的朋友圈很简单,就发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沈清芜出现在画面中,她穿着一身水墨晕染的长裙站在泰晤士河前,晚风吹拂起她的发丝,落日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油画般美好的光晕。 还有一张照片拍的是西餐,对面坐着的人也入镜了一片衣角,正好就是水墨裙。 贺妄的脸色瞬间阴郁得可怕。 这几天他都快郁闷死了,沈清芜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跑去伦敦了? 他立马给沈清芜打了通电话去,十几秒对面接通了,“怎么了?” “你跑到伦敦去干什么?”贺妄语气不善,“经过我同意了吗?” 沈清芜嗓音平静,“出差。我们不是在冷战吗?” 言外之意,冷战期间我凭什么跟你报备? 贺妄刚要张口说话,对面扔下一句“在工作,挂了”然后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包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都怕惹到了现在戾气浓重的贺妄。 聂颖颖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抽空给岑雪发了条信息。 【沈清芜多半要完了,敢挂贺爷电话,还那种态度,你得找准时机啊。】 贺妄定定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眉眼间满是阴鸷,他沉声吩咐手下,“今晚飞伦敦,你安排好。” 所有人对视一眼,表情十分八卦。 贺爷这是打算亲自去找她算账? 夜风习习,沈清芜和祁遇回到酒店已经不早了,祁遇对着她微微一笑,“好好休息,既然公务已经谈完了,给你放几天假,随便逛逛,所有花费公司出。” 沈清芜也露出浅笑,“谢谢祁总。” 两人的房间相邻,沈清芜用房卡打开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一只手忽然从黑暗中伸出来,将她拽了进去。 “砰——”房门被紧紧关上,沈清芜的心跳骤然加快,屈膝去撞那人的小腹,却不曾想被揉了一把腰间的敏感之处,整个人软软地倒向他。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男人低低一笑,“投怀送抱?” 第12章 情人节快乐 贺妄伸手打开灯,房间瞬间明亮。 他低头在沈清芜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吓到了?” 沈清芜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但眉眼间的冷霜明显,她反手给了他一个肘击,男人闷哼了一声,大掌拢着她的后脖颈,倾身吻了下去。 这个吻像是汹涌的暴风雨,几近掠夺地攻城掠池。 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地没有提起前几天的争执和这些天来的冷战,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似的。 半晌后,贺妄松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嗅了嗅,“你喝酒了?” “没有,是新出的情人节限定香水,小甜酒。”沈清芜的呼吸不稳,被他一把抱起来放在了桌上,“你怎么来了?” 贺妄没有正面回答,反问,“明天什么日子?” 沈清芜对这些寓意特殊的节假日再熟悉不过,“情人节。” 话音刚落,墙上的欧式挂钟的时针指向12点。 “砰——” 漫天烟火透过落地窗呈现在沈清芜的视线中,流光溢彩,火星四散,如同天堂流泻下来的星河瀑布般璀璨。 绚烂夺目的几十发烟火齐齐在夜幕中炸开,形成了几个大字。 【沈清芜情人节快乐】 贺妄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伸手抱住了沈清芜,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低语,“沈清芜,情人节快乐。” 房间里似乎充斥着炙热,绵密的吻混合着微醺的酒精,腾升出缠绵的热潮。 箭在弦上,贺妄却低喘了一口气,松开了沈清芜。 她的冷清如谪仙的眉眼被情欲所浸染,勾人得不行,睁着水光潋滟的眸不解地看着他。 男人从床头摸过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嗓音喑哑,“帮我戴……” * 清晨阳光明媚,柔软洁白的云朵在明净蔚蓝的天幕泛起白浪,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卧室中,沈清芜睁开眼,看到了男人光裸的上半身。 倒三角的黄金比例,胸腹的肌肉垒块分明,如同连绵山脉般耸动着,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和鲜红的抓痕混在一起,有种道不明的感觉。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贺妄转过身来,压着她亲了亲唇,“不多睡一会儿?” 沈清芜摇了摇头,坐起身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个东西。 是一条宝石项链。 海蓝色的宝石纯粹且清透,被镶嵌在了碎钻和云母制成的底座上。 贺妄的目光沉沉,“情人节礼物。” 两人换好衣服下楼准备下楼吃早餐,正好遇到了祁遇,后者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微笑着打招呼,“贺爷。” 毕竟昨晚那场烟火实在声势浩大,他想不知道都难。 贺妄的手随意搭在沈清芜的肩上,看似懒散轻漫地颔了颔首,实则那狭长湛黑的眼眸中充斥着占有欲和警告。 沈清芜有些无奈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男人这才搂着她走进了电梯。 祁遇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微笑收敛,眼眸一片深沉。 沈清芜和贺妄没有在伦敦多留几天,当天就坐上飞机回国了。 知道他俩重归于好,圈子里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 所以昨晚贺爷根本不是去找她算账的?是去哄人的? 岑雪气得砸了房间里的东西,聂颖颖抽着烟吞云吐雾,“你急什么?一个金丝雀而已,贺爷对她再好,也不可能娶她。” 她冷静下来,“也是,贺太太很满意我,我们两家还有世交的情分在,贺妄虽然不喜欢被安排婚姻,但对我提出的物资要求可不会拒绝。” “那只金丝雀是不是在healer工作来着?”岑雪勾起了一抹笑,“你说,如果我想要当healer的代言人,贺爷会不会帮我?” 她刚回国,急需接一个高奢代言来证明自己的商业价值。 但healer是出了名的任性,即使是她这样大腕儿的明星主动低头去和他们洽谈合作,集团不愿意合作就压根儿不会搭理她。 岑雪甚至想过让家族出面,但healer的背后是祁家,根本不会卖岑家这个面子,如果是贺妄出面就不同了。 当晚,帝景华庭。 沈清芜在给白狼喂羊排,贺妄靠在一旁,凉凉道,“也没见你喂过我几次。” 她将白狼啃到一半的小羊排拿起来,“喏,想吃自己啃。” 贺妄这人最喜欢的就是驯服难以驯服的东西,譬如这只白狼,面对贺妄时更像是一只忠心耿耿的大型狼狗,只有面对其他人时才能看出嗜血的兽性来。 男人给这只狼修建了一个大型院子,里面的布局是微型丛林,配备了数十个佣人照顾。 贺妄掐着她的后脖颈,轻轻咬了咬她的唇,“胆子不小。” 他忽然拿出手机,打开一个页面递到了沈清芜面前,“你看看。” 她接过来,看到了岑雪和他的聊天记录。 半小时前,岑雪曾经拜托贺妄帮她拿下healer的代言,男人没同意,但也没拒绝。 沈清芜盯着贺妄那句“再说”两秒,抬眸看向他。 男人的指腹贴着她的眼角,按在那颗灼红的痣上,语气低哑,说不出的性感,“代言给不给她,你说了算,只不过……” 他的弦外之音很好懂。 沈清芜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她伸手环着贺妄的脖子,在他的喉结上轻碰了一下。 贺妄漆黑幽深的眼眸沉了下来,“继续。” 她又吻上了他的薄唇,一只手还碰上了他的西装裤皮带扣。 馥郁的晚香玉萦绕,挑逗又暧昧。 贺妄终于动了,他一把搂过沈清芜,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温度一层一层地升高。 月光以隐晦的姿态侵入卧室,目睹了这一场旖旎春光。 事后,贺妄神色餍足地吻了吻沈清芜的眼尾,“代言的事,你想怎么办?” 后者靠在他的臂弯里,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湿润,“不要岑雪代言,换个人。” 贺妄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眸光愉悦,“吃醋了?” 沈清芜敛眸,别开了视线。 贺妄还当她是默认害羞了,没再逗她,只是多问了一句,“那代言想给谁?” 沈清芜说,“聂颖颖吧。” 第13章 挑拨离间 对于沈清芜把healer代言给聂颖颖的事,贺妄并没有问原因,只是抬眸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吻了吻她的唇角,“都行,你做主。” 贺妄心思深沉,稍稍动一动脑子应该就能猜到她这么做的目的。 挑拨离间。 岑雪和聂颖颖两个人看似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实则不然,二者都各有心思,互相没有利益触碰的时候还能亲密无间,但一旦涉及到自己利益就一定会出现隔阂。 后续事情的发展动向和沈清芜预料之中的一样,聂颖颖接到healer的代言后先是惊讶,然后毫不犹豫地和healer的工作人员对接了,并且迫不及待地官宣了代言。 然后她就和岑雪因为这件事冷战了,据说她们还当着一群少爷小姐的面大吵一架,险些大打出手。 两家粉丝展开大规模互撕、互怼、互爆对方黑料。 沈清芜匿名联系了娱乐媒体,将聂颖颖私底下私生活混乱的照片、视频卖了出去,娱乐圈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谁能想到以清纯玉女着称的聂颖颖私底下竟然玩儿得那么花!她在某一次采访里还娇羞地表示她至今都还没有谈过恋爱! 一时间一大批粉丝纷纷脱粉回踩,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聂颖颖只能求助家族,用人脉控评封号,又装模作样地捐款贫困山区,买了通稿想要挽回路人缘,但效果甚微。 在公司的帮助和经纪人的建议下,聂颖颖深夜发长文道歉。 简而言之是她因为原生家庭极度缺爱,所以很渴望恋爱,和视频里的那些男人都是正常恋爱关系,不存在约\/\/炮等行为,希望网友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等等。 并且她还开了直播,背景是在医院,穿着病号服脸色憔悴,泪流满面地求大家原谅。 随后又有“知情人”爆料,聂颖颖遭受到了黑粉的攻击,受伤住院了,并且因为部分网友的网暴产生了抑郁倾向,险些跳楼轻生。 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同情弱者,这一招下来,网络上的风向又开始逆转了。 【没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都道歉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啊?去网暴人家也太过分了吧。】 【她挡了谁的路!要被人这么整!都说了是正常恋爱了,最多就算个无缝衔接,罪不至此啊!】 【舆论一出来就没骂过聂颖颖,打败99%的网友。】 【我有个阴谋论,聂和岑两家不是从好闺蜜撕破脸成对家了吗?这些东西会不会是某人搞出来的?要是聂出了事,代言是不是就要落到岑手里了?】 那一条阴谋论的点赞数量有几十万,足以证明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么想的。 正拿着小号看舆论风向的沈清芜顺手也点了一个赞。 聂颖颖背后有资本后台,她也没有期望过一个私生活混乱的罪名能让她被封杀。 并且,封杀还是太仁慈了,沈清芜想看她成为过街喊打的老鼠,被万人唾弃。 “沈老师,你说聂颖颖都那样了,为什么公司还不和她解除代言合作啊?”和沈清芜关系不错的同事凑近她嘀嘀咕咕,“还召开会议让大家讨论,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另一个同事接话,“没看到现在风向逆转了吗?她还能带来利益和价值,资本就不会放弃她。” 主持这场会议的人是祁遇,他听着一群人各抒己见,忽然开口问,“沈清芜怎么看?” 沈清芜从容地站起身,微微一颔首,逻辑清晰,“我认为合作还可以继续,第一,现在有关聂颖颖的消息舆论已经全部被压住了,并不会影响她的商业价值,第二……” 她说完后,不少人都暗自点头,祁遇微微一笑,“有道理,那合作就继续。” “另外还有一件事。”祁遇说,“聂颖颖那方提出让你来和他们那边做交接,你……” 沈清芜神情淡然,“可以。” 当天下午,沈清芜在实验室提取香料,她从表皮为灰绿色的无刺仙人掌中萃取出了无色无味的精油,和肉豆蔻、茉莉花精油等混合在一起,最后装在了遮光旋瓶中。 做完这一切后,门口传来一道鼓掌声,聂颖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难怪贺爷喜欢你呢,认真工作时候的魅力不小啊。” 她抬脚要进来,沈清芜抬眸看去,嗓音冷淡,“出去。无关人员不能进。” 聂颖颖脸上的笑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容扭曲,眼神怨毒,“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命令我?” 沈清芜大步上前,“啪”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聂颖颖在外面气疯了,重重踹了门几脚,发出尖锐刺耳的咒骂。 莫约过了半分钟,她又平静了下来,故作甜腻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看在贺爷给的代言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明天healer代言的发布会现场,你可要做好准备哦。” 说完,她把烟头扔在了门口,踩着高跟鞋走了。 沈清芜摩挲着瓶身,喃喃道,“我当然准备好了……” 第二天的发布会以直播的形式呈现,这次发布会并不是单纯地展示代言合作,聂颖颖也会借此机会,当场泪洒直播间,言辞恳切地再次道歉。 之后公司早买好的水军、洗白通稿也会齐齐发出去,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反正互联网又没有记忆,等到过了这段时间,聂颖颖还是万人追捧的大明星。 聂颖颖坐在化妆镜前,沈清芜走进来,将耳环递给她,“之前的耳环他们弄错了,这一副才是。” 她停了动作,笑盈盈地转头,“那麻烦沈小姐帮我戴一下耳环吧。” “聂小姐,还是让我来吧。”小陶憋着一口气,这个女人怎么想的?这不是相当于把沈老师当她助理使唤吗? 沈清芜对着小陶摇了摇头,拿起耳环走近,伸手给她戴上了。 “沈小姐还真是能屈能伸啊。”聂颖颖徐徐起身,洋洋得意地走了。 发布会现场众多家媒体在早早等候,偌大的台上只剩下聂颖颖一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含泪,开始了她的表演。 第14章 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非常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在这里我有一些真心话想要对大家说……” 她今天化了一个心机素颜妆,穿着白裙,俨然是清纯小白花的形象,一边流泪一边道歉,的确能引起某些人的同情心。 直播间的弹幕上也是五花八门的评论混杂。 【这姐看着也是有点可怜,不就是多谈了几个男朋友吗?怎么就私生活混乱了?】 【呜呜呜颖颖别哭,捂着耳朵往前跑,我们一直都在。】 【看到满屏维护她的话,我小脑都萎缩了。】 【三天两头换个伴儿,谁信是男朋友啊?谁同情她我笑他一辈子。】 【说个题外话,刚刚好像有个美女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沈清芜站在侧边,眸光冷淡,垂眸看了一眼腕表。 时间差不多了。 台上的聂颖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角甚至流出了眼泪,然后身体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脸色青白,但眼睛却亮得可怕。 台下的媒体都有些懵,聂颖颖的经纪人脸色一白,也不管正在直播,冲上去就扶住了她,急切地对台下的媒体说,“不好意思,颖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先扶她去医院看看。” 刚说完,经纪人就被聂颖颖一把握住了手,后者四肢抖动,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长长的指甲没入了经纪人手背的皮肉,甚至掐出来鲜血,“给我……” 经纪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但已经没有用了。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明白了。 聂颖颖吸\/\/毒,她现在毒\/\/瘾犯了! 众人一片哗然,闪光灯和快门就没有停过。 直播间也卡死了,满屏都是“卧槽”和感叹号。 最后还是旁边的保安们冲上台,把狂躁兴奋的聂颖颖给控制住了。混乱当中,她一只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啪嗒”掉在了地上。 发布会被迫终止,healer的公关部门能力出众,五分钟内就宣布永久和聂颖颖终止合作,并且向禁毒组织捐赠了两千万。 这一番操作让healer逃过了网暴和股票下跌,甚至还得到了不少网友的怜悯和同情,从而导致销售额小幅度增加。 网络上铺天盖地地都是聂颖颖吸毒传闻,席卷了各大新闻媒体。 聂颖颖也成为了众矢之的,一大批网友愤怒涌入她的社交媒体账号下评论,自发抵制她的所有电视剧和代言,高呼让她滚出娱乐圈。 她吸毒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使没有网友抵制她也会在监狱里度过几年。 发布会现场一片混乱,沈清芜慢慢走上台,俯身想要捡起那一颗珍珠耳环,却有一只手伸出来,先她一步将其捡起来了。 祁遇脸色沉沉,“你跟我过来。” 两人到了一间安静的会议室中,祁遇将那颗珍珠耳环扔进了马桶中,用水冲掉了。 他们站在洗漱台洗着手,男人语气复杂,“虽然我不知道你跟聂颖颖有什么仇,但是你不至于这么冒险。” 沈清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祁总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实验室的乌羽玉似乎少了些,它含有生物碱,萃取出的精油和其化学物质混合能让人幻视或者幻听,具有强烈的致幻作用。珍珠耳环用精油泡过的吧?” 沈清芜慢条斯理用纸巾擦干手,“祁总,乌羽玉是我做实验的时候用废了一些,您想多了。” 祁遇微微一笑,“不用怕,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沈清芜也觉得他没有恶意,不然那耳环他早就交给警察了。 只不过,这人对她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了。 如果不是他看自己的眼睛毫无情愫,她恐怕会怀疑他又是一个被她魅力所吸引的男人。 下一秒,祁遇开口问,“穗安还好吗?你这样她不管你?” 沈清芜猛地抬头,眸光凌冽,“你怎么认识她?” * 回去的路上,沈清芜打开微博看了一圈。 警方已经把聂颖颖带走了,发了公告明确说明她的确有吸\/\/毒史,聂家不仅要承担聂颖颖代言的各大品牌索取的解约费用,还要面对因为此事给家族带来的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聂颖颖潜规则小演员、殴打工作人员等负面新闻也被爆料出来,网友对她更是无比唾弃。 沈清芜给微信里的一个联系人转账了十万块过去,对面没收,还发来了一段话。 【姐姐不用给我钱,之前要不是你救了我,我的手恐怕要被聂颖颖踩断了。聂颖颖被抓了,大快人心!我还因为差点被她潜规则得到了好多网友的同情,我要升咖了!等我成大明星了再来报答你,姐姐!】 这人正是那次赛车场被聂颖颖骗来的男孩儿,他从医院出来后找关系联系上了沈清芜,对她表示了感谢,还向她透露出了聂颖颖吸\/\/毒的消息。 沈清芜收起手机,回了公寓。 刚打开门,贺妄就坐在沙发上,捧着平板脸色阴沉,眼眸深浓晦暗,“回来得正好,过来。” 沈清芜慢慢走上前,“怎么了?” “你今天在发布会上——” 贺妄的语气低哑,有说不出的危险。 沈清芜心头重重跳了两拍,大脑飞速运转。 难道被他察觉出了什么? 下一秒,男人把平板递给她,神情不悦地说,“你没发现自己被拍了吗?” 沈清芜:“啊?” 当时聂颖颖毒\/\/瘾发作,负责控制直播间镜头转换的大哥都懵了,当时第一时间就切换了机位,另一个机位架在台侧,这一切换正好就拍到了沈清芜。 这短短几秒的视频,愣是被人剪辑了出来发到了网上,播放转发点赞一路飙升。 【#你见过最绝的清冷美人长什么样】的词条在一堆和聂颖颖相关的词条中格外醒目。 评论区骚话连篇。 【点进来前:能有多绝?(不屑)点进来后:老婆!(尖叫)】 【这裤衩子不要也罢(一把扯下)(丢飞)】 【怀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你怀不了别酸)】 【巴山楚水凄凉地,老婆can you kiss me】 沈清芜沉默了。 第15章 你是我的 当今的网民的确是有些闲在身上的,把沈清芜那几秒的视频看了无数遍还不算完,直接拿着截图去healer官网让官方把这个美女交出来。 甚至他们还扒出前不久金梨奖和p&l香水博物馆的官方公告,看到了沈清芜作为获奖者\/入选者的照片。 这下网友们更加兴奋了。 【我勒个豆,这下谁还分得清仙女和我老婆阿芜?】 【开学暂停,又美又有才华的老婆我去亲。】 【年纪轻轻就拿到了金梨奖?成为了healer的首席调香师?】 【她冷着脸的样子好酷好帅,她不应该被叫老婆,应该是老公才对啊!】 【十分钟内亲不到沈清芜,我就引爆华都。】 沈清芜倒是觉得网友们挺有趣的。 但贺妄看着网络上满屏叫沈清芜“老公”“老婆”的言论生了一肚子火,直接让人把关于她的照片、视频等删了个干干净净。 网上找不到关于她正脸的任何照片,就连金梨奖和p&l香水博物馆的官方公告里的照片都换成了一张背影。 沈清芜评价道,“幼稚。” 贺妄眯着狭长的眼,按住她的后脑勺薄唇下压,牢牢堵住了她的唇。 难舍难分的亲吻不知持续了几分钟,男人的呼吸炙热地喷洒在她的耳廓,嗓音低沉,带着浓重的占有欲,“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对于贺妄时不时迸发出凶兽独占欲的现象,沈清芜已经习惯了。 两只手指尖交错,上下交叠在一起,她纤细的腕骨凸起都蒙上了一层浅粉的色泽。 第二天,沈清芜睁开眼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贺妄在手机上给她发了消息,说他回老宅一趟,晚饭不用等他。 这还正如了她的意。 沈清芜给祁遇发了条消息。 【今天有时间,出来聊吧。】 到了约定好的路口,沈清芜看到了祁遇的那辆劳斯莱斯,她打开后座的门上去了,对同在后座的男人微微颔首。 祁遇似乎一夜未眠,眼下有些青黑,眸里也泛着红血丝,他嗓音沙哑,“我昨天跟你说了我和她的关系,今天该你告诉我她在哪儿了。” “昨天你说,九年前你前往西南榕城度假,在那里结识了她,两人关系不错成了朋友,还从她那里看到了我的照片,以至于我入职healer后你偶然认出了我?对我照顾帮扶也是因为穗安?” 祁遇点了点头,“是这样。” “祁总,我很好奇。”沈清芜那双清冽的眸注视着他,“你们真的是朋友吗?没有别的关系?比如互相暗恋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之类的?” 祁遇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车一路向南,最后抵达了一家环境清幽安静的疗养院。 沈清芜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许多,整个人如同毫无生气、几近枯萎的花似的寂寥,“走吧,她在这里。” 她带着祁遇上了电梯,轻车熟路地到了顶层,能看出早就不是第一次来了。 沈清芜停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了两秒,指尖颤抖着推开了房门。 祝穗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是病态的白皙,身形消瘦得厉害,手腕纤细脆弱,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她和沈清芜是完全不同的漂亮,如果说沈清芜是冷清疏离的冰,她就是温柔包容的水,五官清秀婉约,像一朵玉兰。 如果不是病床两边放置着呼吸机、心脏检测仪等设备,祁遇会以为她只是在闭眼休息。 沈清芜将带来的鲜花插在床头的花瓶上,短暂地阖了阖眼,“这是她成为植物人的第八年。” 祁遇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怎么会这样?” “被校园霸凌长达一年,最后被逼着从六楼跳下去了。” 祝穗安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背上有好几个烟头烫伤疤痕,不敢想象她身上的其他地方还有什么可怖的伤口。 沈清芜握了握她冰凉的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医生说还有概率苏醒。” 祁遇额角青筋暴起,嗓音沙哑,“谁做的?聂颖颖。” 沈清芜敛眸,浓密卷翘的睫毛挡去了眼底的恨意,“不止,雷浩源、岑雪、黄楠也有参与。” “好,我知道了。”祁遇的拳头紧紧握着,甚至能听到骨头关节的响动。 沈清芜抬眸,“我说这些纯粹是在为你解答问题,我姐姐的仇我要亲自报,不用你帮忙。” 祁遇跟她对视,“你一个人很危险。” 沈清芜神情淡漠,“那也不关你的事。” 男人语气带着毋庸置疑,“那我要怎么做也不关你的事。” 她冷冷道,“那你请便,只是下次或许就进不了这间病房了。” 她这绝对的赤裸裸地威胁,祁遇的目光落在祝穗安脸上两秒,做出了让步,咬牙切齿道,“我总能补刀吧?” 见祁遇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祝穗安身上,沈清芜起身,“我出去找医生问问她的近况,你请便。” 说完,她出去了,还顺手拉上了门。 沈清芜靠在走廊的墙上,耳边涌动着如同潮水般嘈杂的嗡鸣,神经不断被敲打着,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 这八年来,她每一次看到祝穗安的脸,就会陷入自我厌弃、内耗的怪圈。 恐怕只有那几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的那一天,她才敢站在她的床边。 沈清芜的指甲嵌入掌心的皮肉,疼痛让她的理智回归。 她打开手机,查看了病房里的监控,看到了祁遇坐在床前,拉着祝穗安的手,头低垂着,似乎有一道水光从脸颊滑落。 昨天和祁遇交谈后沈清芜就找人去调查了一番,调查结果显示祁遇和她姐姐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的确意外相识,互有好感,但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袒露心意,直到祁遇回到京都出国留学,两人再无联系。 虽然他们曾经双向暗恋过,但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并且两人当初只接触了短短几个月而已。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谁还知道少年时期的懵懂心动还在不在? 不过就现在来看,祁遇这个人还算长情。 第16章 想把你关起来 沈清芜和祝穗安是同一所孤儿院里的孩子,祝穗安比她大了两岁。 她幼时身体羸弱,瘦小得可怜,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而祝穗安分明比她高大不了多少,却总是在她被欺负时替她讨回公道。 沈清芜至今还记得两人坐在青石板台阶上分享一小块烤红薯的场景,祝穗安学着大人的样子摸摸她的头,“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她真的用行动践行了她的诺言,甚至在有人想要领养她时,祝穗安觉得自己走后沈清芜会被人欺负所以想要拒绝领养。 还是后来沈清芜哭着劝了她一晚上,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养父母离开榕城,去了京都。 但即使如此,两人也始终保持着联系,她的养父母也很好,虽然无法再收养一个沈清芜,但对她的照顾帮扶也从来没有少过。 沈清芜曾经觉得,像姐姐一家这样的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祝穗安失足坠楼的消息传来,沈清芜向学校请假,乘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匆匆赶到京都医院,却只听到了医生告知她已经成了植物人的消息。 再后来,沈清芜和祝家夫妇在祝穗安的手机上发现了很多她被霸凌的照片、视频,这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什么失足坠楼。 祝家夫妇屡次向学校、教育局、警察厅举报霸凌者雷浩源等人,但都没有任何结果,甚至提交上去的所有证据都被尽数销毁。 祝妈妈接受不了打击,一夜白头,而后郁郁而终。 年仅十五岁的沈清芜带着备份的所有证据回到了榕城,直到几年后才重新踏上了这片令她厌恶的土地。 岑雪等人心肠歹毒,每次欺负打骂祝穗安时还会录像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甚至还敢将所视频、照片发送到祝穗安的手机里,就是觉得即使她去报警,他们也不会受到惩罚。 而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沈清芜把所有的视频和照片循环看过无数次。 以至于有些记忆过于深刻,时常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梦境中。 比如此刻,她的梦中是四个霸凌者的脸,他们发出尖锐刺耳的讥笑,将烟头往她的手臂上按,沈清芜愤怒地想要反抗,却被他们四人齐齐推下了天台。 身体骤然失重,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脸色惨白,浑身已经是大汗淋漓。 旁边的贺妄骤然睁开眼眸,坐起身,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做噩梦了?梦都是假的,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退下。” 沈清芜的鼻端萦绕着辛辣的柠檬薄荷香,闭眼松了一口气,但紧绷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放松。 她轻声问,“贺妄,你以前……欺负过别人吗?” 但其实在半年前,她就已经查清楚了他了。 狠厉阴鸷,暴躁桀骜,在学生时代经常和人打架,但对象都是些混混流氓。 “我欺负别人干什么?”贺妄亲了亲她的唇,“就欺负过你。” 男人还以为她是想到了上次亲眼目睹聂颖颖用叉子扎男孩的事儿,一边用纸巾帮她擦冷汗,一边轻笑,“你跟个小菩萨似的。” 沈清芜身上的汗实在多,浑身都感觉黏黏腻腻的,她说想要洗澡。 贺妄去浴室放了一浴缸温度适中的水,动作熟练地扔下去两颗浴盐球,挤了几泵精油,然后再将她打横抱起走到浴室,脱了衣服泡到浴缸里。 沈清芜曾经无数次在筋疲力竭后被他这样抱去洗澡,但每次几乎都是昏昏欲睡,抬不起手指,像今天这样完全清醒的情况屈指可数。 男人正在往她身上抹泡沫,眉骨深邃,鼻梁高挺笔直,下颔线线条也凌厉,俨然是桀骜狠厉的大佬形象,现在却正在给她当搓澡工。 “直勾勾地看着我——”贺妄忽然凑上前,两人的距离只剩下咫尺,几乎是额头相抵,鼻尖相触,“那就勉为其难给你亲一口。” 二者的吐息似乎都交缠在一起,旖旎难言。 沈清芜侧开头,“不亲。” 贺妄轻啧一声,双手握住她的肩,重重吻上了她的唇,“你不亲我亲。” 沈清芜的手上都是泡沫,也不好阻止他,只能上身往后仰了仰,“今天不想……” 贺妄抹去她唇角的水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要了?” 沈清芜一顿,没说话。 男人轻笑一声,继续给她洗澡。 洗完后用浴巾给她擦干身体,睡袍一裹,又抱回了床上。 贺妄一边给她涂身体乳,一边说,“后天晚上有个局,你陪我一起去。” 沈清芜被伺候得极其舒服,整个人昏昏欲睡,“哦。” 最后,男人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晚安,小菩萨。” 她原以为男人说的局和之前一样,就是几个狐朋狗友吃喝玩乐。 直到她下班后被人接到了高定品牌店,有几十件高定礼裙在她面前一字排开,旁边还有好几位造型师静静等待的时候,沈清芜才意识到这场局不简单。 等她被送到了地点,看着金碧辉煌,大气奢华的宴会厅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沈清芜不太懂贺妄是怎么想的。 怎么会带她来这种场合?难道不怕别人议论,他的长辈生气吗? 贺妄身边的人领着她从偏门上了楼,男人正在里面和这场宴会的主人聊天。 “贺爷,沈小姐来了。” 厅中的几人侧目过来,沈清芜看到了坐在主座的女人,身着苏绣旗袍,妩媚稠艳,旁边是她的丈夫,清冷淡漠。 “吱呀——” 贺妄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眉宇沉沉,拉着沈清芜的手腕就往外走,一群人不明所以。 沈清芜也十分诧异,“贺妄,你做什么?”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走廊,贺妄纤长湛黑的眸盯着她,“回家,宴会不参加了。” “为什么?”她脑海中浮出一个猜想。 莫不是临时醒悟,不该带个情人来参宴? 然而下一秒贺妄的指腹贴在她的脸颊上摩挲,“想把你关起来,我一个人看。” 第17章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今儿的局是之前嘲讽贺妄没有女伴的死对头组的,他打算让沈清芜盛装出席,狠狠打死对头的脸。 没想到看到沈清芜身着礼裙的模样后,他立马就后悔了。 沈清芜选了一条款式简单的黑色礼裙,裙摆缀着碎钻熠熠闪光,腰身紧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材,后背镂空设计露出一截光洁雪白的背。 她身上清冷疏离的气质和礼裙的精致华贵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光彩夺目。 贺妄当即心中警铃大作。 他盯着沈清芜后背的镂空两秒,脱下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随即擒着她的下巴,欺身吻了上来。 后者抵着他坚实的胸膛,任其索取。 沈清芜后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墙壁,而两人的吻却是炙热灼烈的,冷热交替间,她的神经似乎也在不断兴奋跳跃着。 两道脚步声和谈话声渐渐近了。 “雷少,听人说贺爷今儿也来了,就在楼上。” 雷浩源和黄楠一转角,没想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贺妄慢条斯理地松开怀中的人,沈清芜眉眼蒙着泠泠水光,褪去了许多冷清感,多了两分媚色。 两人不约而同呼吸一窒,难怪贺爷这么喜欢她,她是真好看啊。 察觉到两人眼神变化,贺妄的眼眸沉沉,“眼睛不想要了?” 他们立马把头低下去,完全不敢还嘴。 贺妄转身,用指腹擦了擦她唇角的水渍,“回家。” 黄楠趁着贺妄背对着他,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沈清芜,却不料正好和她对视上了。 他心下一咯噔,生怕这女人告状,到时候贺爷不得弄死他,没想到她非但没声张,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浅笑。 黄楠本来就好色,被沈清芜一个晴光映雪的笑容迷得丢了三魂七魄。 贺妄也没好到哪儿去,心脏重重跳了一拍,拉着她的手,“那就不回,还撒上娇了。” 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雷浩源和黄楠才敢抬头平视。 宴会已经开始了,贺妄和沈清芜去了主厅,香槟色的吊灯群流泻出明亮璀璨的灯光,政界要人、商业巨头等大人物穿梭其中,谈笑风生。 周时屿凑上来问,“贺爷,刚刚着急忙慌地走了干什么?你得稳住啊,不然那姓陆的还以为你临阵脱逃呢。” 贺妄嗤笑一声,“我临阵脱逃?他没看见我的伴儿多好看?” 两人的对话被沈清芜听了个正着。 她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这一望过去正好和那旗袍美人对上了视线,后者对着她露出一个浅笑,她也微微颔首,回了个笑。 贺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神色不悦,“你对别人笑干什么?你都没对我笑过几次。” 沈清芜抽了抽手,男人的大掌手劲儿极大,没抽动。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贺妄这人,是怎么做到集阴鸷老成和幼稚于一身的? 沈清芜不理他,随手拿了一杯红酒轻啜了一口。 贺妄粗粝的指腹在她的掌心,嗓音低哑,“喂我喝一口。” 她拿起酒杯送到男人唇边,后者握住了她的手腕,靠近了些,朗姆酒香调的男士香水味将沈清芜包裹住。 “你知道‘欲色’那些人是怎么喂酒的吗?” 嘴对嘴喂。 沈清芜自然知道,她也见过好几次。 她转头,冷清如寒玉的眼眸轻飘飘地扫过他,“怎么?之前被这样喂过?” “吃醋了?”贺妄摩挲着她眼尾灼红的痣,“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在之前的二十几年他始终秉承着“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和“女人哪儿有刀枪好玩儿”的理念,纵然圈子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小情人,他也不为所动。 直到和沈清芜在一起之后他才确切地体会到“食色性也”的真正含义。 “哦。”沈清芜嗓音冷淡,“不喂。” 贺妄轻啧了一声,正想要把她压着狠狠亲两口,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阿妄,过来。” 沈清芜抬眸看去,岑雪旁边站着一位优雅大气的贵妇人,贵妇气场强大非凡,姿态雍容,只是脸色不太好,尤其是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眼底都是抵触。 她心下了然,自觉地退开了半步。 而贺妄神色如常,却不动声色地往前踏了一步,挡住了他母亲看向沈清芜的视线。 沈清芜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贺太太似乎有话要跟你说,你先去吧。” 男人握了握她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沉声招来周时屿,“帮我看好她。” 周时屿点头,“行。” 贺妄这才走向贺母,贺母语气不善,“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私底下怎么胡闹都行,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宴会还带她来?小雪她……” 他们走远了,声音也逐渐变小直至听不见。 周时屿下意识看了一眼沈清芜,后者正侧头看向一边,浓郁纤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方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看上去莫名的落寞和脆弱。 周时屿心中长吁短叹,她一定是黯然伤神了,却又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沈清芜倒不知道他心里有那么多戏码,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雷浩源和黄楠身上。 雷浩源脸色阴沉,大抵是因为集团变故心情不佳,没怎么说过话。 他身边的黄楠讨好地给他倒了一杯酒,“雷少,喝一杯,一醉解千愁嘛。” 雷浩源拿起酒杯顺手泼在了黄楠脸上,又抬脚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你看老子现在有心情喝酒吗?没点眼力见儿!滚一边儿去!” 黄楠是暴发户家庭,有钱无势,从中学起就是雷浩源的小跟班,时常低声下气地伺候他,还要承受他的怒火。 他抹了一把脸,挤出一个笑脸来,“是是是,我这就下去,不让您心烦。” 见黄楠起身前往卫生间,沈清芜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对周时屿说,“我去趟卫生间。” 后者眼含同情,神色复杂,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去吧。” 又是独自伤感又是借酒消愁的,现在恐怕是情绪绷不住了,要去厕所痛哭一场来发泄吧? 第18章 我好好安慰你 黄楠在卫生间把满身狼狈的自己给收拾好,嘴里骂骂咧咧的。 “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把我当奴才使唤了?” 这些年他给雷浩源当牛做马,说完全是心甘情愿,那肯定是假的,他每天对着雷浩源阿谀奉承,心里的怒火和怨气也越攒越多。 黄楠一边咒骂着雷浩源、岑雪等人,一边朝外走,一转角和人撞了个正着,他还被踩了一脚。 他本就在火气上,此刻立马破口大骂,“你他妈走路没长眼睛吗?本少爷的鞋可是……”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不小心和他撞上的是贺妄养的那个清冷美人。 刚才他可是亲眼看见,贺妄被他母亲给叫走了,岑雪一脸得意,而沈清芜神情落寞伤怀。 现在沈清芜眼尾泛着一层薄红,身上有微醺的酒气,眼眸迷离,怕是有些醉了,正因为这几份醉态,清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勾人的媚,看得他心尖发痒。 沈清芜的眼睫颤了颤,“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的鞋子被我踩脏了,我赔你一双吧。” 黄楠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一番,“还是算了吧,哪儿用得着你来赔啊?贺爷要是知道了不好。” 沈清芜用雾蒙蒙的眼眸看着他,颇有些暗示性的意味,“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黄楠的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的。 他忽然想到刚才,这女人似乎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难不成是她见贺妄有了岑雪这个新欢,也不甘寂寞了不成? 黄楠心里无比激动。 他早就看不惯贺妄那个人了,仗着自己家有权有势就无法连天,还真把自己当成太子爷了! 要是能睡到他的女人,那该有多畅快啊! 黄楠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咱们加个微信,你回头把钱转给我就行。”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 沈清芜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乌黑的长卷发发尾从他的手上轻轻扫过。 像极了暧昧又隐晦的挑拨。 黄楠更加确定了,这女人是在勾引他! 看着冷冷清清,不染世俗的,没想到骨子里却那么骚! 沈清芜从卫生间回到大厅,贺妄也已经回来了。 男人捏了捏她的耳垂,嗓音散漫,“周时屿说你跑去厕所偷偷哭了。” 如果人能像漫画里一样出现符号来表示心情的话,现在沈清芜的头顶应该会出现一排排大大的问号。 她跑去厕所哭? 沈清芜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时屿,后者对她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笑容。 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了他此刻想说的话:不用谢我。 贺妄将她拢入怀中,混杂着微醺酒气的呼吸在耳畔萦绕,“我要怎么哄哄我们委屈的小可怜?” 沈清芜面不改色,手肘往后抵了抵,“松开我就行。” “那不行。”男人低哑的嗓音沉沉,极具缱绻意味,“今晚回去,我好好安慰你。” 从他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这安慰绝对不是正经安慰。 对于他在大庭广众说骚话的行为,沈清芜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现如今已经麻木了。 当晚回去,贺妄果然说到做到,的确好好安♂慰了沈清芜一番。 被男人伺候着清洗完身体后,她随手拍了一张夜幕中点点疏星发了朋友圈,然后静静等着。 贺妄洗完澡出来,沈清芜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不知是谁发来了消息,手机还亮着。 男人走过去随意扫了一眼,正想要帮她把手机关了,忽然动作一顿,眉眼覆盖上了一层阴鸷。 发消息来的人叫黄楠,贺妄对他有些印象,他时常跟在雷浩源身边,惯会左右逢源,阿谀奉承。 沈清芜不知怎的和他加上了好友,但除了系统自带的那句“你已添加了某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外,页面并没有任何消息。 只是刚刚,黄楠发来了两张自拍。 照片的背景环境昏暗,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他对着镜头刻意搔首弄姿,挤眉弄眼。 莫约过了十几秒,他又发来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啊,发错人了。】 【我看你朋友圈拍的星星挺好看啊,你喜欢看星星啊?】 【我知道有个观光台位置特别好。】 都是男人,贺妄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眯紧了狭长的眸,眼底掠过危险的暗光,手背青筋暴起。 黄楠贪恋女色的花名他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敢把注意打到沈清芜身上。 找死。 贺妄随手套了件衣服,满身煞气地地出门了。 而另一边,黄楠还在会所左拥右抱。 他见沈清芜半天不回复消息,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总不能是自己会错意了吧? 不,不可能。 她一见面就对他笑,还故意往他身上撞,想要和他发生肢体接触,又处处撩拨暗示。 大晚上还发了一张寂寥黑夜的朋友圈,这条朋友圈不就是故意给他一个人看的吗? 想要表达她好孤独,好寂寞? 这种时候,只要他稍稍主动,对面就会欲拒还迎,不久之后,他就能享受沈清芜的销魂滋味了。 “砰——” 包间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打断了黄楠的幻想,他迷迷瞪瞪地睁着眼睛看去,嘴里还骂着,“谁敢……” 刚说出两个字,他就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抗,男人就粗暴地抓住了他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扣着他往桌角狠狠地撞。 骨骼皮肉和实木桌碰撞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清晰,黄楠满脸鲜血,连连求饶。 包间里的其他人吓得失声尖叫,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帮忙。 贺妄目光幽冷,透着露骨杀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觊觎我的人?” 黄楠的视线被血糊住了,吓得肝胆俱裂,“我错了我错了,贺爷!但是是沈清芜先勾引我的啊!!” 男人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脸上被溅到的血,勾起一抹玩味又嗜血的笑,“沈清芜勾引你?” 黄楠不住地点头,“是是是。” 贺妄如同丢垃圾似的将他扔到地上,抬起黑皮军靴狠狠踩在他的头上,“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会勾引你?” 第19章 再亲一下 沈清芜是被贺妄给闹醒的,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就感觉到了异样。 男人的头发扎在她的下巴处,又疼又痒,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男人的手指覆了上来,指腹贴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两下,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了下来,炽热又凶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一边吻着,贺妄的手还不安分地往下探,眉眼间暗色涌动,深潭似的幽暗。 两人的欲望纠缠,春色渐浓。 好在今天是周末,沈清芜也不用担心上班迟到。 她又一觉睡到了中午,才舒舒服服地起床。 趁着贺妄在厨房做菜的间隙,沈清芜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联系列表里已经没有黄楠这个人了。 昨晚男人半夜出门,将近两个小时后才回来,不知道会把黄楠折腾成什么样子。 沈清芜的心情愉悦了些,就连贺妄端着午餐出来时都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今天心情很好?有喜事?” 她对着男人勾了勾手指,后者凑上前,她仰头在他的侧脸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贺妄身形一僵,心里跟吃了一整罐枫糖似的甜,神经细胞都跟着兴奋起来了。 沈清芜主动亲他了? 她亲他了!!! 难道因为这顿饭的菜色合她胃口? 果然偷偷去报的大厨教学班没白上,效果明显啊! 他心里掀起的波澜壮阔,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嗓音喑哑,“给你做了四菜一汤呢,再亲一下。” 想他贺妄在以前二十几年连厨房都没踏进去过,自从和沈清芜在一起,都快比肩星级酒店的大厨了。 最开始他住进公寓的时候,原本想招两个家政阿姨,但沈清芜不喜欢陌生人侵犯她的领地,他也没办法,做饭拖地样样都开始上手。 这事儿没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他不可一世的英名可别想要了。 沈清芜敛眸,随手夹了一块排骨塞进他嘴里,“吃饭。” 贺妄一下就老实了,安静吃饭了。 吃着吃着,男人忽然说,“黄楠的微信,我帮你删了。” 沈清芜面色露出两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来,“嗯?” 贺妄那双狭长湛黑的眸看向她,“你加他做什么?” “昨晚不小心踩脏了他的鞋,赔他钱。” 这倒是和他在监控里看到的一样。 男人嗤笑一声,神情不屑,“一双破鞋而已,有什么好赔的?谁让他走路不长眼。” 他心中感叹,沈清芜哪点都好,就是太单纯了,容易被人欺负。 沈清芜对他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倒是有些好奇黄楠的下场是什么样的,要是没达到她心里的预期,她可还得再加一把火。 直到半个多月后,沈清芜才从祁遇口中得知了黄楠的下场。 那晚黄楠是被救护车给拉走的,据说浑身都是血,整个人都昏死了过去,重度脑震荡加鼻骨、手臂、大腿等多处骨折。 他家的房地产产业的各大工程也被举报,爆出了建筑材料以次充好,拖欠工资等问题,不仅负责人被拘留,而且没过几天资金池就枯竭了,直接被竞争对手给吞并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贺妄给得罪了。 黄楠是雷浩源的半个跟班,这样一来不少人都暗自揣测雷浩源是不是也会跟着遭殃。 之前雷氏爆出一系列丑闻使得他们集团股票暴跌,已经耗损了根基,即使强行压制了丑闻也是强弩之末,雷浩源给贺妄送女人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现在他底下的黄楠又得罪了贺妄。 他可不是要跟着倒霉了嘛! 圈子里的人都惯会察言观色,观察风向,雷浩源三番两次作死,谁都不敢再和他交好了,连带着他父亲竞选失败,雷氏最近正在谈的几个合作也黄了。 雷浩源不知是不是因此被气到了,直接闯进黄楠的病房找他算账。 两人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彻底撕破了脸打了一架。 最后不知怎的还动起了刀子,黄楠抄起水果刀直接把雷浩源的命根子给刺中了。 雷浩源又强忍着剧痛举起烟灰缸把黄楠的脑袋砸了个血窟窿。 门外的保镖护士们听到动静破门而入时已经迟了。 雷浩源被痛晕了过去,黄楠直接就没了呼吸。 当时的局面混乱无比。 沈清芜听完顿默了一瞬,口中喃喃,“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呢。” 看来用不着她再添一把火了。 祁遇面色复杂,“都是你设计好的?” “我只是把黄楠和雷浩源养着的女人有一腿的证据匿名发给了雷浩源而已。” 沈清芜轻啜了一口茉莉花茶,她眉眼清冷,空灵得如同雪山上一泓清泉似的不染世俗,但说出来的话却和她的外貌大相径庭。 “预料里他们最多打一架,彼此重伤。” 雷浩源那种性子自然忍不了自己的手下和他养的女人搞在一起,这种行为对于他而言就是在他头上撒野,去找黄楠算账免不了言语、行为上侮辱他一顿。 而黄楠这么些年被他颐指气使也并不是没有怨气,反而心生怨恨很久了,这种时候反怼、还手的可能性不小。 但沈清芜没想到的是,结果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祁遇感慨,“黄楠本来就重度脑震荡,就算没有雷浩源那一砸,稍微折腾下也很容易出事。” 沈清芜眨眨眼,语气无辜,“谁知道贺妄下手那么狠?” 祁遇沉默两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转移话题,“那雷浩源那边?” “多得是人想要对付他。”沈清芜语气淡淡,“你只需要推波助澜即可。” 黄楠死了,雷浩源自然逃不了。 要是放在以前找关系打点,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不是什么难事。 但雷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无数双眼睛就盯着他们家想要揪出一个错来,自然不会轻易地让黄楠的死就那么揭过去。 雷浩源坐牢已经是必然的结果了。 至于雷家她也不想放过,当初教育局和警局都不受理校园霸凌一事,少不了他们四个人动用家里的权势镇压。 “那最后,就剩下岑雪了。”祁遇问,“等所有人都解决之后,你和她还会留在京都吗?” “不会。”沈清芜说,“带她换个环境住吧。” 祁遇对贺妄和她的事也有所耳闻,“那贺妄呢?” “他?”沈清芜抬眸看向窗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第20章 他心跳如鼓 天空湛蓝如洗,斑驳的树叶间跳跃着明亮的光线,祁遇和沈清芜走在医院宽阔的道路上,各有心思。 “呦,真巧啊,在这儿遇到。”十几米开外的马路上,贺妄靠在他那辆外形嚣张惹眼的超跑上,手里把玩着金色浮雕打火机,眸色暗沉地看着他们。 金色光晕给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镀上了柔和的滤镜,但依旧掩盖不住他晦涩不清的神情,以及越发强势危险的侵略感。 沈清芜再了解他不过了,见他这副阴鸷的模样就知道他又是吃醋了。 祁遇微微一笑,“贺爷。公司一直合作的老客户生病了,这不,我和沈老师特意来探望。” 贺妄仿佛看不见他这个人似的,直接将他忽略了个彻底,对着沈清芜扬了扬下巴,“过来。” 她无奈上前,“怎么了?” 男人的面色不善,眼底是一片窥探不出情绪的深海,“跟我回去。” 沈清芜低声说,“我下午还要工作。” “别让我说第二遍。”他低沉又冷厉的声线响起,强势至极,似乎即将失去耐心。 但沈清芜偏偏却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唇角往下垂着,眼角眉梢都覆盖上了冰霜,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 刚踏出去一步,她的身体骤然失重,整个人被贺妄单手拦腰抱起。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咬牙骂,“你疯了?” 男人被衬衫包裹住的手臂肌肉绷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一把把她塞了进去。 祁遇看得心惊胆战,“无妨无妨,沈老师最近也辛苦了,放几天假也行。” 贺妄回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也上了车。 沈清芜伸手去拉车门,车门跟被焊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没用的,这辆车刚改装过,增加了声纹识别技术,目前只添加了我一个人的声纹。别想跑。” 男人粗粝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摩挲,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加上他喑哑的、几近呢喃的低语,仿佛正在诉说什么情话似的。 沈清芜随手拿了副驾驶的靠枕朝着他的砸过去,“有病。” 靠枕被反应敏捷的贺妄一把接住,随手往后一扔,他的一只大掌牢牢地锁住了她的一双手腕,将她按在了车上。 沈清芜屈膝往上一抵,但被男人的一手挡住,轻巧地卸去了力。 贺妄拢在她腰际的手稍稍收紧,“你的防身术还是我教的,现在用在我身上?” 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仰起优美的弧度,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防的就是你。” 他闷哼了一声,眸色变得幽暗危险。 下一瞬,贺妄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辛辣薄荷的气味强势地涌入,将她无声地包裹,粗暴地划入自己的领地中。 沈清芜清晰地感受到在被汲取的过程中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窒息和炽热混杂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不知过了几分钟,男人松开了她,她才得以呼吸缓和下来。 然而贺妄的吻却并没有停住,他细碎灼热的吻一路往下到了脖颈,每落下一处,都点燃了一簇火焰。 “等一下……”沈清芜忍无可忍,呼吸急促地一把推开他,提醒道,“这是在大街上。” 贺妄湛黑如墨的眼眸亮得吓人,“车窗贴了防窥膜。” 这是贴没贴防窥膜的问题吗? 有时候沈清芜都忍不住想要给扫黄打非地打一通电话去,把他给举报了。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不是某人不跟我回家吗?”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沈清芜用手抵在男人紧实有力的胸膛上,阻止他再靠近分毫,妥协地说,“我跟你回去。” 贺妄又扣着她的后脑勺来了个深吻,末了还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早这样不就好了。” 超跑在宽敞平坦的高架上一路行驶,沈清芜后知后觉,“去哪儿?这不是回公寓的路吧?” “还挺敏锐。”贺妄随口道,“带你私奔。” 她才不信他的满嘴跑火车。 男人带着她去吃了顿饭,下午又参加了场拍卖会,大手一挥给她买了几条珠宝首饰。 晚上,夜色静谧。 两人乘坐观光电梯上了顶楼,偌大的顶层只摆放了一个水晶桌,直入云霄的楼层,几十米宽的阳台,仿佛能将整个京都都尽收眼底。 值得一提的是,阳台上放着一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装备精良的天文望远镜。 贺妄揽着她的腰肢,将她带到天文望远镜面前,“试试?” 沈清芜对星星抱有几分童年滤镜在。 因为幼年在孤儿院并没有任何玩具,她和祝穗安平时最经常做的娱乐活动除了观察蚂蚁之外就是每晚偷偷从床上爬起来,趴在窗户前看星星。 回想起童年往事,她的心情放松不少,依男人所言地站在天文望远镜前看去,目光所及是一片神秘、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星云。 一层层深浅不一的蓝色尘埃云散发着柔和朦胧的微光,仿佛用油画涂抹晕染而成的画面。 有数十颗更加明亮灼眼的小行星在其中点缀。 贺妄从她的身后揽住她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仔细看这些行星。” 经过他提醒,沈清芜再一次专注地观察了这些散发光亮的星体。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端倪。 怎么这些明亮的小行星连接起来,似乎组合成了一个女人的侧颜? 眼角还恰到好处有一颗痣? 沈清芜抬眸看向贺妄,后者意气风发又得意地挑了挑眉,“是不是很像你?所以我把它买下来了,以你的名义。” 她心下怔忡,男人见她没有表情变化,有些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耳垂,“好歹笑一个,能找到这片星云可不容易。” 沈清芜的眉眼柔和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谢谢你。” 这一笑如同夜幕倾泻而下的皎皎月光,融化了的隆冬白雪似的空灵冷清,贺妄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重重地跳了两拍。 咚咚咚—— 四下寂静,他心跳如鼓。 第21章 绑架 沈清芜是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绑架的那一天。 寻常的一天工作结束,她从公司出来,因为加班调制香水的缘故现在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公司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唯有几盏路灯发着明亮的光芒,healer总部的地理环境不算偏僻,但或许是今晚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的缘故,行人十分稀少。 马路对面有一个背脊佝偻、行动不便的商贩婆婆正打算收摊,一个不小心三轮车上的橘子洒了一地,十几个圆滚滚的橘子四处滚落,婆婆急得不行,淋着雨弯着腰费力地去捡。 沈清芜就出身底层,见过太多贫苦人家的艰辛和不易,她穿过马路大步走过去,挨个把沾上了雨水和尘土的橘子捡起来,放到了婆婆的三轮车上。 “谢谢你啊,小姑娘……”婆婆慢慢抬起头来。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夜幕,照亮了婆婆的脸,那张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布满了怨毒和阴郁,如同阴沟里的毒蛇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沈清芜感知到了危险,却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后颈一痛,随即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她的双手被反绑着,眼睛被蒙着,浑身都感觉绵软无力,所处的空间逼仄昏暗,有难闻的气味萦绕鼻端,耳边有大雨拍打车窗的声音以及汽车引擎的轰鸣。 她现在在车的后备箱。 车内的人正在说话,一男一女,声音都有些苍老,年龄五六十上下。 “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然!”女人尖锐沙哑,像是指甲挠黑板的声音,“要不是因为她,我儿子怎么会出事!我要在小楠坟前活剐了这个女人给他陪葬!” 短短几句话,沈清芜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了。 黄楠的父母。 黄楠家里的公司出了问题,身为公司法人和ceo的他们不可能逃得过法律的制裁。 他们莫不是想着反正也完蛋了,还不如豁出命来为他儿子报仇雪恨? 她充满嘲弄地嗤笑了一声。 前面的黄母黄父都愣了一下,这女人都快死到临头了,不瑟瑟发抖、痛哭求饶,还在笑什么? 黄母忍不住开口问,“笑什么?难道不知道你待会儿会被我们怎么样吗?” 沈清芜嗓音冷冽,“笑你们愚昧又懦弱。打伤黄楠的人是贺妄,打死黄楠的人是雷浩源,你们不敢去动这两个人,只会挑我这个软柿子捏。” 黄母现在本来就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被她这么一激,理智被愤怒吞噬,她尖叫着,“停车!停车!我现在就要杀了她!杀了她!!” “你冷静点!”黄父正在开车,被她抓住手臂左右摇晃,手中的方向盘险些没握稳,车直接向旁边拐了个弯儿,还好他及时打回方向盘,才避免车祸发生。 后面那辆车的车主骂骂咧咧,“有病啊你!” 黄父对着黄母大吼一声,“你长点脑子!这是高速!来来往往都是车你怎么杀人?!她就是在用激将法让我们停车!” 看来两个人里面还是有个人长了脑子。 沈清芜也不意外,她一点一点费力挪动,摸索到了车灯的位置,按理说这里相对比较松动,但她吸入了大量乙醚,现在还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连说两句话都有些费力,更别提破坏车灯向人求救了。 眼看要下高速了,黄母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路过高速收费口的时候, 黄父降低车速,还没来得及通过etc通道,忽然旁边就冒出了两排装备精良的特警,举着各式各样的枪械对准他们。 “下来!” 黄父和黄母对视一眼,他们想到了会有人来救她,但怎么会这么快? 他们蹲守了好几天,才找到了今天这个机会,从电晕她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小时,竟然就被拦截了? 贺妄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香烟,烟头火光忽明忽暗,他做了个手势,淡声道,“带下去吧。” 他大步上前去打开了后备箱,看到了蜷缩在里面的沈清芜。 后备箱的地板不太干净,甚至还有一层薄灰,她雪白的真丝衬衫沾上了一块又一块污渍,脸也沾了灰,看起来可怜至极。 贺妄的呼吸沉了沉,将她抱出来,扯开蒙在她眼睛上的眼罩,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眼角,“我来了。” 沈清芜安心地合上了眼,往他的怀中靠了靠。 他抱着她进了房车,专业的医生团队已经在这里早早等候了,他们给沈清芜做了一系列全面的检查后,沈清芜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贺妄将她搂入怀中,指腹轻轻压在她的掌心。 他们用绳子反绑沈清芜的时候力道过大,导致她的手腕都被磨出了一圈红色血痕,在她如玉似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极为可怖。 他湛黑的眼眸墨色翻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芜才从昏睡中苏醒。 她睁开眼,男人在窗前孤身而立的身影映入眼中,高大的身形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在夜色中透出几分淡漠来。 沈清芜的喉咙泛起痒意,她咳嗽了两声。 贺妄转身大步走来,给她喂了两口温水,“你淋了雨,有些着凉了。” 通过监控他知道了沈清芜被绑的全过程,黄母乔装打扮一番利用她的善心引她上钩,黄父趁机靠近用电击器把她给电晕了。 沈清芜倒在了雨幕中,然后被两个人粗暴地扔上了车。 他们怎么敢—— 男人的呼吸沉重,掌根贴在了沈清芜的侧脸上,低头吻上了她唇。 这一次吻和以往侵略性的、粗暴蛮横的不同,是温和轻柔的,如同被春水细密地包裹住。 沈清芜的长睫颤了颤,“我感冒了,小心被传染。” “不怕,我身体好。”贺妄没有停下亲吻的动作,似乎是将这个行为当成了抚慰内心的媒介。 薄荷和浅淡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在沈清芜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她的手抵在男人的肩膀上,张着水润桃粉的唇,“你又抽烟。” “我刷过牙了,大调香师对气味这么敏锐?”贺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我只抽了半根,女士香烟。” 第22章 不然怎么亲你? 沈清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抽女士香烟? 她实在想象不出贺妄这样浑身戾气的男人手里夹着一根秀气的女士香烟的模样。 沈清芜问,“干嘛抽女士香烟?” “不然怎么亲你?”贺妄吻了吻她的唇角,“你不是讨厌烟味儿吗?女士的烟味小。” 原本他是尽量克制自己不抽的,但沈清芜被绑架的事如同在他的神经上重重敲打似的,他需要一些尼古丁来使烦躁发狂的内心安静下来。 即使已经知道了绑匪的行动路线,提前在高速出口布防,他也冷静不下来,所以吩咐人去买了包烟。 他还记得手下人听到“女士香烟”时诧异的表情。 沈清芜低低笑了一声。 女士香烟的味道的确没有那么熏且冲,可以说很淡,还带着薄荷和果味混杂的清甜,甚至他们接吻时她才感觉到。 “你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这消息传出去,众人对贺妄桀骜狠辣,阴鸷疯批的印象怕是减掉两分。 贺妄拿起床头柜的药膏给她涂药,冷淡道,“谁敢笑话我。” 过了几个小时,她腕骨处的勒痕颜色从红色变成了青紫,更加可怜了。 贺妄眸色沉沉,“我派两个人来保护你吧。” “不用。”沈清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但又极其会懂得如何安抚一个男人,“你来得很及时,很快。” 贺妄知道她不喜欢被人入侵私人领地,忽然多出两个不熟悉的保镖整天跟着也一定不会习惯。 见她难得如此软声跟他说话,男人不由自主地妥协了,“好。” 不知是先被电击又吸入乙醚的缘故,还是受了惊吓又淋了雨的原因,当天半夜里沈清芜就发起了高热。 贺妄是被热醒的,他的火气旺盛,躯体也火热,但当晚只感觉到自己怀中抱着一团温度更高的东西,跟小火炉似的灼人。 他瞬间惊醒了,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来。 医生来一测温度,已经高达39.6c了。 见他们惹不起的那位爷脸色阴沉,一群人又是打针又是酒精擦身物理降温的,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把温度降下来了。 医生们走后,贺妄搂着沈清芜入睡,但几乎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时不时要用手背或是额头探一探她的体温,看看是否有升高的趋势。 清晨,沈清芜被窗外不知名的鸟鸣声唤醒,一转头,男人攻击性极强的眉眼轮廓映入眼帘。 他的睡颜也并不放松,仍旧带着不好接近的戾气。 不过凭心而论,他的这张脸是生得极其好看的,俊朗又英气,自带性张力十足的不羁,放在娱乐圈能在一群奶油小生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才静静地看了贺妄几秒钟,对方就睁开了眼睛,凭借着本能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 还是有些低烧,但应该很快就会降下去了。 男人坐起身,亲了亲沈清芜的额头,“跟公司请个假,今天好好休息。” 她的脑袋现在的确还有些混沌,总感觉反应慢半拍,这种状态下去上班也属实没有必要。 沈清芜没逞强,发了个消息请假了。 贺妄则去厨房做早餐。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小厨房的灶台前忙碌,一米九的个头显得厨房高度低了,腕上戴着价值上千万的手表,腰间系着沈清芜在超市打折促销买的三十一件的蓝底白雏菊花的小围裙,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早餐就做好了,因为她生病的缘故,早餐也十分清淡。 男人直接把蔬菜粥端到了床边,瓷勺搅了搅,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啊——” 沈清芜顿了两秒,在贺妄催促的眼神中吃了那口粥,她咽下去后才说,“贺妄,我只是发烧了,不是手断了。” 言外之意是,别喂我,我能自己喝。 但贺妄偏偏跟听不懂似的,又喂了她一口,“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沈清芜的目光落在那只精致漂亮的瓷碗上。 捧着碗喝粥而已,能有多累? 但男人坚持要喂她,沈清芜被迫保持这样的姿势吃了半碗,她摇摇头,“不吃了,饱了。” “不喜欢?”贺妄的剑眉皱起来,眉心被压出了一道褶皱。 难道他厨艺退步了? 沈清芜还不知道她随口一句险些让贺妄起了重回大厨培训班上课的想法,解释道,“没有,只是胃口不好。” 贺妄一边吃碗里剩下的粥,一边问,“那想吃什么?” 沈清芜的目光有片刻失神,她轻声说,“葡萄冰沙。” 贺妄两三口就把粥喝完了,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生着病吃什么冰沙,驳回。” “我们清冷沉稳的沈老师生病后怎么跟小孩儿似的?”他揉了揉她的耳朵,“还挺可爱的。” 沈清芜自然也知道感冒发烧再吃生冷的食物不好,“我就随口一说。” 男人扶着她躺下,顺手给她盖上了被子,“说正经的,想吃什么?”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不晒,暖洋洋的 沈清芜有一种回到了孤儿院的午后,抱着晒蓬松的被子在床上打滚的感觉。 她懒洋洋地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野山莓。” 贺妄一挑眉,“嗯?什么莓?” “蔷薇科悬钩子属的一种树莓,红色酸甜口的小野果。” 图源网络,侵删 “一般长在乡野间,你这样的太子爷恐怕没见过。”沈清芜短暂地合了合眼,“在孤儿院的时候我生病了,就有人摘野山莓给我吃。” 贺妄没忽略她说后半句话时语气里的怀念,心中有了一丝危机感,狭长的眸一眯,如临大敌,“谁?男的女的?” 在手下人调查沈清芜资料的时候,知道她和贺爷是那种关系,于是只将她中学以后的经历调查得事无巨细,重点也放在了背景是否干净、有无情史上面,中学以前的其他事相对笼统。 沈清芜幼时待过的孤儿院地理位置偏僻又落后,加上时间太久,调查资料没那么细。 沈清芜睨他一眼,“女的。” 男人松了一口气,“哦。” 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就好。 第23章 定位器 孤儿院的外墙斑驳,墙皮上的白灰因为碎叶的侵蚀撕裂成不规则的碎块,一间房屋里放着几十张小床,一张挨着一张,紧凑又逼仄。 高烧不退的小阿芜刚刚被打了退烧针,正缩在被子里偷偷哭。 她哭的时候也很懂事,不出声,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簌簌地掉,跟小水龙头似的止不住,很快就打湿了一小片枕头。 一只小手摸了摸她的头,小穗安的脑袋凑上来,跟个小大人似的安慰,“痛痛都飞走啦,不哭了不哭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她献宝似的把东西伸到她面前,“我偷偷去后山给你摘的,你不要告诉李老师哦。” 几片桑葚叶子层层包裹下,是一小把红色的野山莓。 小穗安拈起两颗喂到小阿芜的嘴里,“甜的。” 她的眼泪止住了,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莓果,抬起小胳膊给小穗安也喂了两颗,“姐姐也吃。” 时隔多年后,沈清芜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窗外榕树上的蝉在鸣叫,午后阳光照射进房间,空气中的尘埃漂浮,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吃完了一小把野山莓。 她以此为灵感调配出了轰动一时的香水“光穹回忆”,并一举荣获金梨奖,作品也被p&l香水博物馆收藏。 而现在,沈清芜似乎又嗅到了酸甜的山莓味道包裹着她。 是梦么? 下一秒,微凉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唇边,她下意识地张口,口腔里迸发出酸甜的果味同梦中记忆里的一样。 沈清芜睁开眼,贺妄逆着光坐在她的床边,“好吃吗?” 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男人勾着她的肩将她扶起来,又喂了她两颗,“你睡太久了,晚上会失眠。吃点水果,马上就能吃晚饭了。” 睡了一下午后她身体的疲惫酸软感的确缓解了许多,感觉已经完全痊愈了。 沈清芜垂眸看着他手中的盘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野山莓,殷红漂亮的色泽,还挂着水珠。 现在是八月份,而野山莓的成熟时间通常在五六月份,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到这一大盘野山莓的。 她拿起一颗喂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贺妄张口,含住那颗莓果的同时还碰到了她的指尖,“味道不错。” 不知道说的是野山莓还是别的。 沈清芜一抽手,“故意的?” 他低低笑了一声,“沈老师还真是敏锐。” 男人的大掌扣在她的后脖颈上,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压,拇指指腹碾了碾她的唇瓣,就势吻了上去。 贺妄难得老实,只是搂着她亲了亲,没多做别的。 甚至在晚上帮她洗澡的时候,动作也规规矩矩的,没有丝毫旖旎意味。 男人给沈清芜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唇角,“睡吧。” 甚至没有抱着她睡。 怎么回事? 他脑子里的精虫一下子死绝了? 沈清芜这样想着,也问出口了。 黑暗中,她听到了身边人发出一声冷笑,随即男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沈清芜这才感受到他炙热的吐息、喑哑的嗓音、紧绷的肌肉线条,以及抵在她小腹的…… 原来不抱着她是有原因的。 贺妄用牙齿磨了磨她的耳垂,咬牙切齿,“你病刚好,别自讨苦吃。” 她难得乖巧,慢悠悠挣开他的怀抱,往旁边挪了挪,“哦。” 两人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 直到贺妄的欲望消退,他才又凑了上去,把二者之间的距离缩到了0。 第二天沈清芜就去上班了,祁遇知道她被绑架的事,原本想要给她多放几天假,被她拒绝了。 身为跟在她身边好几年的助理,小陶也稍微知道些内情,她还多问了些绑架细节,沈清芜言简意赅地给她说了。 小陶感慨,“那位贺先生也真厉害,那么短的时间就能救你出来。” 她只是随口感叹,正在改善香型的沈清芜却顿住了,喃喃自语,“是啊,那么短的时间……” 昨天脑子不太清醒,但总觉得忽略了一些事情。 小陶的一句无心之语却正好点出了她的疑虑。 从她被绑架到营救出来也就半小时左右,换而言之,从男人发现她被绑到联系特警,再到布防,一系列程序下来只用了半小时。 healer总部到她的公寓正常情况下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但那晚她提前告知了男人她会加班,且没有确切告诉他什么时候回家。 贺妄是怎么发现她被绑架的? 又是怎么知道绑匪的行动路线的? 沈清芜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上次,她和祁遇一起去医院看穗安,刚一出来也恰好遇到了贺妄。 难道也是巧合吗? 这一切疑点都指向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小陶注意到了她忽然凝重且冷冽的神态,也忍不住正襟危坐,“怎么了?” 沈清芜起身大步往外走,“我需要离开一会儿。” 小陶愣愣地点头,“哦。” 如果她心里的猜测正确,那她最好是在公司里确认真相。 没一会儿,沈清芜在网上雇佣的人来了,她将不久前贺妄送给她的蓝宝石项链递给他,“麻烦帮我检查一下,这里面有没有微型定位装置。” “这里面……不大可能有吧……”专业技术人员看到那亮闪闪的宝石都觉得匪夷所思,但秉持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他拿出仪器一扫。 这看着如此精致华贵的项链里还真有金属!并且就位于那颗蔚蓝纯澈的蓝宝石坠子里! 沈清芜倒没觉得有多意外,“麻烦把它撬开吧。” 能无时无刻被她带在身边的,除了手机就只有这条男人送的项链。 她学过些网络与计算机技术,虽然并不精通,但总能看出来一直使用的手机的异常情况。如果是手机被安装了定位追踪程序,耗电量应该会增加。 专业人员还没接触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的。半小时后终于将安装在底座之中薄如蝉翼的金属片给取了出来。 他感慨不已,“我勒个乖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巧纤薄的定位器,好先进的技术。” 沈清芜敛眸。 这么先进的技术,贺妄倒是舍得用在她身上。 第24章 滚出去 下午五点半,贺妄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打开程序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小红点还显示在healer总部的实验楼里。 他轻啧一声,给沈清芜发了消息。 【又加班吗?】 十分钟过去了,消息石沉大海。 沈清芜被绑架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晚他也是按照习惯看了一眼沈清芜的位置,见她出了公司后的路线奇怪,便给她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贺妄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于是他一通电话让人调出了healer总部公司外的监控录像,这才发现沈清芜被绑架了。 五分钟后,两个绑匪的信息档案、特警和谈判专家已经到位了。 要不是她的项链里带着定位器,又强硬地逼迫她天天戴着,她那天不会那么容易被他救出来。 而现在,贺妄忍不住担忧起来。 是项链掉了?还是人在公司出事了? 就在他要给沈清芜打一通电话去的时候,对面终于回复了。 【嗯,加班。】 冷淡又简短的语气,确认是她无疑了。 贺妄在客厅健身了一小时,洗完澡出来,给沈清芜热好了她要喝的补气血驱寒气的中药。 她还没回来。 男人忍无可忍再次发去微信。 【什么狗公司天天加班?】 这一次沈清芜倒是回复得很准时,只是内容让他沉了脸色。 【晚上不回来了。】 贺妄二话没说把电话拨过去,却被对方挂断了。 他连打了几次,发现号码直接被拉黑了。 不出意外的,微信也被拉黑了。 贺妄的将手机扔在茶几上,狭长幽暗的眸子里一片冷意。 公司配备的小公寓里。 沈清芜吃完外卖去洗了澡,正在看香水纪录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给同事发了条消息。 【港城的交流会我也去。】 负责此次交流会行程和住宿安排的同事回复得很快。 【okk,给你加上了。之前不是觉得交流会偏娱乐休闲,不太学术专业,不想去吗?】 【想去散心。】 两人短暂地交流之后,沈清芜忽然听到了窗户传来异样的响动。 她公寓是在三楼,能是什么东西在动她的窗户? 从没拉紧的窗帘缝中能看到漆黑如墨的夜幕,昏暗的月光影影绰绰间,有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饶是沈清芜这样镇定沉稳的人,都险些叫出声来。 她“蹭”一下坐起来了,还没下床,防盗窗竟然被窗外的人打开了! “哗——”窗户被推开了,沈清芜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朝着他砸过去。 男人稳稳接住了它,干净利索地跳下来,“我爬上三楼来找你,你却想谋杀我?” 沈清芜的脸色更冷了,眉宇间冰霜覆盖,“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贺妄把台灯放回床头柜,大掌抚摸上她纤细雪白的脖颈,“你在闹什么?” 沈清芜拂开他的手,“我说贺爷送我项链,还让我天天戴着是因为什么,原来是想要监视我啊。” “你知道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贺妄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诧异的神色,反倒是不解偏多,似乎是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不算监视。”男人粗粝的指腹压在她眼尾那颗红痣上,暧昧地蹭了蹭,“要是你再一声不吭跑去伦敦,我总不能还是从别人的朋友圈里知道你吧?” “而且也能保护你,要是你遇到了危险,我能及时知道不是吗?” 沈清芜敛眸,卷翘纤长的眼睫掩住眼底的大半情绪,“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贺妄伸手揽着她的腰,唇压下来想要吻她。 沈清芜侧了侧头,男人炙热的吻落到了她的脸侧。 “怎么不乖呢?” 他捏着她的下巴,想要再度欺身,她却推开了他。 贺妄的眉眼蒙着一层阴鸷的暗色,并不满意她三番几次的抗拒。 他的大掌掐住了她的脖颈,这是一种强势又具有侵略性的姿势,仿佛他手心里是一只猎物,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掌控生杀予夺的权利。 她无路可退,被迫微仰着头等待他的吻落下。 男人低头咬住了她唇,来势汹汹的剥夺了她肺部的空气。 沈清芜毫不畏惧地咬了他一口,屈膝重重抵了他的小腹。 唇齿之间蔓延着血腥味,刚才因为吻而地带来的旖旎氛围尽数消散。 “贺妄,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我去哪儿不应该被你监视。还有,这是我的公寓——”她抄起枕头砸向他,“你给我滚出去!” 贺妄长这么大恐怕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说“滚出去”。 他低低笑了一声,桀骜的眉眼涌着暗火。 男人非但没走,反而慢条斯理地解开了领带,他扣住她的手,用领带绑在了一起,大掌如同钢铁般扣在她的腰间。 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沈老师,我有没有说过,你这幅模样直击我的生理本能。” 沈清芜恐怕对自己的勾人一无所知。 她被他吻得眼尾发红,那颗痣也越发灼红,睡衣被揉得皱巴巴的,领口歪斜露出雪白的肌肤来,胸口因为呼吸继续而上下起伏着。 偏偏她还是一副冷清的、宁死不屈的神情。 两种相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起,就迸发出了勾魂夺魄的魅力,也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这次沈清芜是任何意义上的无法反抗了,她感受到了空气被剥夺,窒息感和快意地带来的眩目。 情浓至深,缱绻难测。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芜才感知到绑住自己双手的领带被解开。 男人的领带都是私人定制的,布料柔软又舒适,并不会留下勒痕,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贺妄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揉了两下。 这算什么? 打个巴掌给颗甜枣吗? 沈清芜面无表情,抬脚狠狠踹了他一脚。 毫无防备的男人还真被她一脚踹下了床,大高个倒在地板上发出轰隆的闷响。 贺妄沉着眉眼静静地注视沈清芜两秒,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不跟你计较,算扯平了。” 回应他的,是迎面飞来的枕头。 第25章 理理我 云间和暖的阳光洒在繁华的街区,沈清芜坐在双层巴士上,看着拥挤而嘈杂的人群和栉比鳞次的高楼。 小陶将手里的那份红豆烧饼递到她面前,“沈老师,您真不尝尝吗?这个真好吃,港城这次咱们算是来对了!” 沈清芜的目光从街边复古的霓虹招牌上收回来,“没记错的话,刚才在交流会上,你也一直在吃。” 港城的主办方热情好客,交流会准备的茶点也琳琅满目,极具地方特色。 沈清芜刚刚和一位欧美香水品牌的总监谈完“香水香氛文化多元化产品需求和文化内涵”的见解,扭头就看到小陶左手菠萝包,右手丝袜奶茶。 “沈老师,您不是说出来散心吗?散心不就是吃喝玩乐吗?”小陶掏出行程路线,“我都计划好了,咱们现在在旺角,下午去油麻地打卡,晚上去维多利亚港欣赏夜景,可惜咱们没赶上好时候,今晚没有烟花秀。” 沈清芜侧头听她说话,放在包里的手机又响了一下,她打开手机,有陌生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以后不监视定位你了,你别老是一言不合就出差。】 她敛眸,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再次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马场内,贺妄大马金刀地坐着,眉眼阴鸷。 他见对面没回复,顿了两秒直接打了电话过去,短暂的几声“嘟嘟嘟”后传来了机械女音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电话已关机……” 又被拉黑了! 贺妄眼眸森然,正要将手机砸了,旁边一花衬衫的男人下意识阻止,“诶诶,贺爷,这是我手机哈哈哈……” 男人将手机扔回给他,神色沉沉。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贺爷养的小情人还真大胆,敢跟贺爷冷战不说,一言不发还跑去港城了,并且拉黑了贺爷的所有联系方式,导致这两天他们圈子里每个人的手机都被贺爷征用过。 然后也被毫无悬念地拉黑了。 温如琢跟看戏似的,用嘴努了努,“那儿还有新办的二十张电话卡,挨个试呗。” 周时屿翻了个白眼,“就是再有两百个电话卡也不够被拉黑的啊,治标不治本。正常人谁会带个定位器出门儿啊,她又不是宠物狗。” 贺妄淡漠地掀起眼皮,“嗯?有那么严重?” “可不。”周时屿喝了一口酒,“你想想,走到哪儿都能被人知道,那感觉也太恐怖了。” 温如琢稍稍知道些贺妄小时候的经历,打着哈哈,“贺爷也是怕她出事嘛。” 据说在贺妄幼年时他父亲为国捐躯,贺母那段时间因为接受不了深爱丈夫的离世导致精神出现了问题。 贺母时不时毫无征兆的暴怒不说,还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到了年幼的贺妄身上,生怕他出现一点意外,平时的衣食住行都是严格管控,家里各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包括他的房间,出门时也会戴上定位器。 当然这些都是他祖父跟他透露的,他们家世代行医,当初贺母的心理问题还是由他们家人给解决的。 但虽然贺母的控制欲好了,那段时间对幼年贺妄的人格、三观塑造的影响却是无法改变的。 温如琢笃定,贺妄现在这脾性和他童年遭遇逃不开干系。 贺妄狭长的眸垂着,似乎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高楼大厦与绵延岸线交相辉映,璀璨灯光倒映在维多利亚港的海面上,凉爽的海风吹拂到岸边,是繁华都市中的温柔静谧。 小陶自拍了几百张照,无意间回头看到了被海风吹拂发丝的沈清芜。 月白的长裙做了收腰设计,把纤细柔软的腰肢紧紧包裹着,勾勒出起伏的线条,干净又挺拔,让人想到了山间雪、云上月。 小陶鬼使神差地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然后在心里泪流满面,随便一张都比她拗半天姿势拍的照片要好看。 “沈老师,这张照片好看,你不然发个朋友圈吧。”小陶猜测沈老师是和那位贺爷闹不愉快了。 沈清芜嗓音淡淡,“发朋友圈干什么?” “发给贺爷看呗。” 拍一张极具氛围感的照片,再配上emo的文案,不经意地表现伤感和脆弱,这哪个男人看了不得怜香惜玉? 小陶感慨万千,她真是个情感大师。 沈清芜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发给他看?他已经被我拉黑了。” “啊?”小陶呆住了,“你们分手了?” 沈清芜轻轻笑了一下。 果然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儿。 她和贺妄两个人的关系还用不上“分手”这个词。 沈清芜望向深远神秘的大海,“暂时不分。” 小陶懵懵懂懂地点头,“那是等他来哄你啊?可是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还有句话她没敢说出口,那男人看着跟黑社会似的,总感觉不太会哄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沈清芜跟着他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漆黑的天幕上出现了点点亮光。 是无人机表演。 港城的无人机表演是需要进行航空安全报备的,且现在他们所看到的表演规模不小,声势浩大,堪比跨年的阵仗了。 按理说应该会提前告知广大居民和游客才对,但看人们诧异又惊艳的反应,又仿佛对这场表演毫不知情似的。 绚丽多彩的灯光在空中排列组合成一簇烟花,很快又四散开变成了几个大字。 【别生气了】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开始猜测这是哪位阔少一掷千金哄人开心。 无人机表演还没完,字很快又变了。 【理理我】 【别拉黑我了】 沈清芜对“拉黑”两个字格外敏感些,看到这句话时几乎已经确定这是贺妄安排的了。 和在伦敦时那场烟花秀有异曲同工之妙。 身边的行人议论纷纷,“所以我们这些人都是npc咯。” “某位不知名的靓女,你就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嘛” “好大的手笔,我旅个游还能看见这场面呢。” “可恶!我们npc也是有脾气的啊!” 第26章 bb啊,我好中意你 那场无人机表演持续了十五分钟,变化的形状从烟花流星到花鸟鱼虫,但始终不变的只有那几句话。 小陶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大悟再到麻木,“沈老师,贺爷还真有钱啊。” 哄人方式都如此的别具一格。 沈清芜敛眸,拿出手机把贺妄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没过两分钟,男人就打来了电话,“无人机表演你看到了?” 沈清芜不答反问,“你在哪儿?” 贺妄那边很安静清幽,听不见一丝声音,所以显得他的嗓音更加低沉,“和爷爷在外面吃饭,怎么了?” 沈清芜抿了抿唇,没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他也来港城了。 男人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想我了?” “不想。”沈清芜的声音里透着冷清,“你怎么知道我在维多利亚港?” 一面道歉哄人,一面还让人定位她? 贺妄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些,“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骗人。”沈清芜才不相信他,“如果你不知道,又怎么会在维港开无人机表演?” “不是只在维港。”贺妄说这句话时语气跟去超市买了包纸似的随意轻松,“今晚的无人机表演一共有八处,香港又不大,你总能看到一次吧。” 就算那八个地方沈清芜都看不到,按照这浩大的声势,她准能在网上看到。 沈清芜顿住了。 她忽然觉得小陶有时候的感慨的正确的。 万恶的有钱人。 贺妄似乎能读懂她此刻的沉默,语气里带着揶揄,“没办法,家里的钱多。” 说完这句话,他话锋一转,少了几分不正经,“我以后不给你装定位器了,也不会派人监视你,你别生我气。” 两句话之间的转变实在有些太快了,沈清芜都有些猝不及防。 带着大海潮湿味道的海风吹拂在她的脸上,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很轻很淡,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吹散,但贺妄还是听到了。 他眉眼柔和,“你住在哪儿?” 沈清芜说了酒店的名字以及房间号,男人心下了然,“先不说了,饭局还没结束。” 挂断电话后,小陶用“磕到了”的眼神往她身上瞟。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夜景才回了酒店。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餐上来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对她们毕恭毕敬的,“是贺先生吩咐的宵夜。” 咖喱肉蟹、沙姜鲍鱼、奶油虾、鱿鱼筒之类的吃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还有一盅莲子红枣炖雪蛤是特意给沈清芜准备的。 她们从六点晚饭后逛到了晚上十点多,的确也是有些饿了。 沈清芜坐下,慢吞吞吃着炖雪蛤。 工作人员继续问,“贺先生说,如果沈小姐需要升级套房服务,我们这边可以帮您的同行人员一起升了。” 这是避免她一个人升套房,让其他同事有意见,在背后说酸话。 还算贴心。 沈清芜摇摇头,“不用。” 公司也是财大气粗,为他们订的也是高级套房,甚至还是一人一间,条件算很好了,属实没有必要都升到vip套房。 她本以为贺妄问她酒店房间号只是为了送一顿宵夜,但第二天沈清芜发现,并不仅仅是如此。 晨光熹微,沈清芜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男人带着痞气的俊朗面容出现在视线中。 她下意识推了推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贺妄的头发有些乱地散着,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他有些起床气,睁开眼时眉宇间还有几分沉沉戾气。 男人将沈清芜搂入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半夜三点到的,再睡会儿。” 他灼热的呼吸毫无保留地喷洒在她的颈上,逐渐变得缓慢匀速。 沈清芜没再动,靠着他又睡了过去。 两人再一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贺妄的大掌扣着她的腰,欺身吻了上去。 房间里静悄无声,只有若有若无的吮\/\/吸声回荡。 一个汹涌缠绵的吻让一天拉开了帷幕。 沈清芜被吻得眼尾发红,清冷的月亮被染上了世俗的欲色,“你来干什么?” 男人的手指修长匀称,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筋管,而现在他正在用这只手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她的耳垂。 好似她的耳垂是多么好玩儿的玩具,直至把它揉得发红才可罢休。 “昨天在电话里,你说想我了,我就来了。” 沈清芜语气冷淡,“耳背是病,得治,我说的是不想。” “哦。”贺妄湛黑深邃的眸注视着她,“但是我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想。” 她镇定自若,“脑补太多也是病。” 男人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笑容,“这种时候你就不能乖些?附和一下?” 还没等沈清芜回答呢,他倒是先自言自语答上了,“也是,你要是能讨好我,就不是你了。” “今天倒是不着急起床?”贺妄对她还算了解,“不用参加什么交流会?” “不用,已经结束了。” 这趟交流会原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学术讲座类型的,交流会只有两天,而他们却被批了五天的带薪出差,剩下的时间相当于是公费旅游了。 “交流会都聊什么了?” 沈清芜挑了些不那么专业学术的词汇讲给他听。 男人的思维有时候也十分跳跃,忽然问,“那你会说港城话吗?” “会一点。” 沈清芜对于工作十分严谨,来港城前特意在飞机上学了一些常用的基本语言,在和港城调香师交流时博得了对方的好感。 贺妄的指腹拂过她的脸颊,“教我两句。”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被窗户过滤,漏到两人的身上变成了轻轻摇曳的光晕,增添了许多温情的氛围。 恍惚间沈清芜甚至以为他们只是一对普通情侣,在某个空闲的清晨依偎在一起聊天。 她敛眸,将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抛之脑后。 男人的眉眼蓄着无尽暗色,“我喜欢你,这句话怎么说?” “不知道。”沈清芜别开视线,“别想套路我。” “我知道。”贺妄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薄唇压在她的耳廓上。 “bb啊,我好中意你。” 第27章 又闹什么脾气? 昨晚那场无人机表演过于声势浩大了,许多亲眼见证了那场表演的网友们把视频发到了网上,使得相关的视频不仅在网上传播开,甚至还上了微博热搜。 更加巧合的是,有人在拍摄无人机表演时沈清芜也恰好出镜了一两秒。 她眉目清绝,像是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即使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也透着疏离朦胧的冷,让人一眼就能在茫茫人海中看到她。 评论区的言论也是围绕着无人机和沈清芜展开的。 【好好好,都这么玩儿是吧?】 【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怎么在这儿还能看到我的白月光啊!真的太美了。】 【好浮夸的求和方式,当然如果对象是阿芜老婆这样的大美女当我没说。】 【之前发布会视频我就想说了,没人觉得她的气质有点神似岑雪吗?都是清冷挂的。】 【得了吧,岑雪哪儿清冷了,艹的人设而已,一眼假。】 【没必要,一个素人怎么敢跟我们岑大美女比啊,登月碰瓷。】 【点了,别侮辱我们影后了,这素人怎么三天两头上热搜,怕不是想要博热度,蹭流量出道吧?】 原本的评论区还算正常,但后面不知为何发展成为了岑雪粉丝和路人的骂战。 路人觉得岑雪粉丝过于偏激,空口恶意揣测素人,而岑雪粉丝又觉得是路人拉踩他们正主,一个在大银幕上出现的影后,竟然被人评价说不如一个素人好看,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其实原本岑雪在娱乐圈的口碑很好,她在国外时拿了影后奖,刚回国就营销了一番“即使满身荣誉也要毅然决然回国”的爱国赤子人设,路人缘很好。 但之前和聂颖颖撕破脸时两家曾经互爆对方黑料,岑雪这边就被爆出了些轧戏、片场耍大牌,工作室勾结粉丝后援会有组织有规模地拉踩别家之类的黑料。 虽说聂颖颖吸毒事件发酵后,岑雪工作室借此契机洗白了一番,但依旧有很多网友不买账,口碑下滑。 等到中午时,原本是【#港城 无人机表演】的词条下已经彻底乌烟瘴气,混乱不堪了。 路人们即使想要为沈清芜说话,但也不像岑雪粉丝似的会有组织有目的地控评,很快就败阵下去,整个评论区一眼望去全是粉丝花式安利岑雪,辱骂沈清芜的。 更有甚者,还跑去heale的官网下自发抵制沈清芜。 运营都给整无语了。 那可是沈清芜!既拿了金梨奖又被p&l香水博物馆收录,多少高奢香水公司的人花高薪来挖人。 用得着他们抵制? 不一会儿,众网友就发现,healer官网推出的新系列香水的宣传图换了,在原本的香水展示旁边p上了几个大字。 【国际知名调香师沈清芜作品】 直接用行动对那些前来抵制沈清芜的人做出了回应。 把看好戏的网友乐得不轻。 【某家粉丝别太搞笑了,金梨奖的含金量可不是吹的。】 【讲真,就沈清芜那个形象还要什么代言人啊,直接她代言不就行了。】 【那可是healer啊,一瓶30ml的香水最低5000+,反正受众不是某些人的粉丝就对喽。】 【healer:喝点马尿你是心高气傲,教我做事你生死难料!】 岑雪的粉丝自然不服气,但又不敢跟healer官方撕,毕竟那可是高奢品牌,要是得罪了它,他们正主的未来的时尚资源就少了几个方向了。 所以他们只能又和网友吵起来,可谓是声势浩大,即使是沈清芜这种对娱乐圈不那么关注的人也知道了。 虽然是小陶分享给她的。 【沈老师,这个要怎么办啊?是不是要公关一下?】 其实小陶就在她的隔壁,完全可以来她房间说话的。 但就在早晨,贺妄对她说完那句粤语情话后就又按着她一顿深吻,好巧不巧小陶在那时候开门进来了,她原本是来给她送早餐的,却不料正好看到那一幕,吓得拔腿就跑,连门都忘了关,现在说什么也不肯进她的房间了。 【沈老师,他们说你和岑雪像诶。】 沈清芜纤细秀美的眉毛微蹙,回了两个字。 【晦气。】 【哈哈哈哈哈沈老师,你有时候还挺毒舌的。】 沈清芜翻看了一会儿评论,正要把这些拿给贺妄看看,忽然刷到有个营销号发了条视频。 拍摄背景看起来奢华至极,岑雪作为视频主人公穿着一袭白裙出现在视频里,除了她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外,其余人都打了码。 而那个男人虽然没有露正脸,但挺拔修长的身影已经能让人脑补出他俊朗桀骜的脸了。 营销号的旁白还为这短短的十几秒视频做出了解释。 【昨晚有人拍到当红影后岑雪和神秘男子共进晚餐,两人举止亲昵,郎才女貌,是不是代表着岑影后事业爱情双丰收呢?】 下面有岑雪粉丝眼尖地扒出神秘男子手上的腕表价值不菲,是全球只有几块的限量款。 这位营销号本人还回复。 【没错,悄悄透露一句,这位大佬很牛,车牌个位数。】 岑雪粉丝立马激动了,车牌一般都是七八位数的,个位数的车牌在全国也找不出几个,说明拥有者不仅有钱,还有权。 他们正主竟然能有这么一个绯闻对象? 还没等沈清芜再看看,营销号的视频已经不见了,并且账号也被永久封禁。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看出视频里所谓的神秘男子就是贺妄。 那块表他最近刚拿到手,还算喜欢,整天戴在手上,他最常开的那辆车的车牌号是“京a· 9”,正好数字对应他“九爷”的称号。 昨晚打电话时贺妄还说在陪爷爷吃饭,可视频里他可是和岑雪一起出入了私人餐厅的。 她垂下眸,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 贺妄从外面推门进来,动作自然地勾过她的肩膀想要亲一下,却被沈清芜冷冷地躲开了。 他微眯着狭长的眸,“又闹什么脾气?刚刚亲太狠了嘴疼?” 第28章 你明明漂亮多了 沈清芜眸光冷淡地看着他。 她不笑时本就很容易给人一种距离感,现在眉眼清冷时更是如同山间的一团薄雾似的不染纤尘。 贺妄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再次上前去想要拉她的手,“怎么了?” 沈清芜没说话,把手机扔给了他。 贺妄一目十行地看完,面色阴沉下去,“什么东西也敢骂你?” 他不知给谁打了一通电话,低声吩咐了两句挂断了电话,长臂一捞将沈清芜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生闷气有什么用?不知道早些来找我?” 他身上薄荷酒气味的香水悄无声息地包裹着沈清芜,后者敛眸,“那你昨晚跟岑雪吃饭的事情呢?” 男人的嗓音一凛,“你怎么知道?被拍了?”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眉宇间冰霜萦绕。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语气闲散,“谁说你懂事体贴、不哭不闹的,这不是吃醋了吗?还学会查岗了。” “没骗你,昨晚真是和老爷子去吃的饭,但是岑家人也在,算是两家长辈聚餐,我也是到了那儿才知道岑雪也在的。”贺妄打开手机相册,翻了两张照片出来给她看。 的确是在一个大包间里,坐了不少人,为首的就是贺老爷子和岑老爷子。 想来营销号的视频里,打了马赛克的那群人就是他们各自的长辈了。 贺妄勾了下唇,语调拉长而慢,“现在还生气吗?” 沈清芜语气淡淡,“哦。” 他半开玩笑似的,“查岗这么严,下次我出去吃饭都跟你报备?” “不用。”这两个字沈清芜倒是回复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她顿了两秒又补充道,“没必要。” 他们两人的关系,还轮不到她查岗吃醋,贺妄报备。 多此一举。 贺妄湛黑幽暗眸中的笑意更深,指腹揉了揉她的耳垂。 沈清芜未免也太相信他了。 她好爱他。 没到十分钟,就有人给贺妄发消息来了,网上有关沈清芜的负面言论都被清除了。 那些发表过涉及人身攻击言论的账号都被封号了,各大带节奏的营销号也是同样的下场,就连岑雪粉丝为了拉踩沈清芜而发起的【#岑雪清冷美人第一人】的词条都被炸了。 贺妄拿着手机在沈清芜面前晃了晃,“怎么样?还满意吗?” 他邀功的表情实在过于明显了,像是摇晃着尾巴求主人赏一块肉吃的大型犬。 鬼使神差的,沈清芜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他们说我和岑雪有点像。” “放屁。”贺妄毫不犹豫地骂了一句,“他们什么眼神?一点儿不像。”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她雪白的脸颊,嗓音低哑,“你明明漂亮多了。” 还挺会说话。 但沈清芜并不怎么相信。 恐怕是为了哄她开心随口一说,毕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又不用付出什么。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贺妄狭长的眸一眯,“不信?” 他轻嗤一声,“除了你,我这辈子就没哄过别的女人。” 沈清芜被他拢进了怀里,男人的大掌轻佻又散漫地蹭了蹭她的脖颈,“漂亮到我看你的第一眼就在想,这个女人是我的。” 除了在床上,贺妄很少跟她提起两人的初遇,毕竟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掏出匕首威胁似的让沈清芜跟了他,虽然后面他对她很好,她也对他情根深种,但总归来说强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尤其是贺妄觉得,沈清芜这人有极强的道德感和怜悯心,尤其是对弱势群体的人更甚,不管是之前被聂颖颖强迫的小男明星,还是黄母扮成的卖水果婆婆,放在如今的社会中很少会有人敢去管,但沈清芜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要是时常让沈清芜想起她被强迫着跟了他的场景,时间久了恐怕心里会有些不舒服,日积月累能发展成两人之间的一个新矛盾点也说不定。 但这时候他的这句话明显起到的是正向的效果,一向神情淡漠的沈清芜竟然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唇畔微扬的弧度如同夜幕中的上弦月,又似洁白的昙花般转瞬即逝。 贺妄被她的浅笑勾得心尖发痒,仿佛五脏六腑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让大脑皮层的神经末梢都在兴奋颤抖。 男人炙热而具有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高大的黑影一压,将沈清芜按倒在了沙发上。 手指修长的大掌一把擒住了她的两只手腕,举起按在头顶,滚烫灼热的呼吸靠近,紧紧地和她的吐息交缠在一起。 沈清芜原本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刚刚跟小陶说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不急,两个小时后也是一会儿。”贺妄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隔壁房间里,小陶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给沈清芜发消息没人回,又不敢去敲门询问情况,去楼下自助餐厅搜刮了一堆吃的上来垫垫肚子。 这一垫就是两个小时,她的房门才被沈清芜敲响。 她三步并做两步去开门,神情激动,“沈老师!” 沈清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嗯,走吧,去你订的那家餐厅。” 小陶忽然地注意到,她的衣服换成了高领无袖上衣! 这不察觉还不知道,一察觉就会发现,沈老师的嘴巴好像也更红润饱满了,看着跟被胭脂染染透了似的。 小陶还想要多看两眼,旁边传来低低地咳嗽声。 这才发现那位不好惹的贺爷就靠在墙上,眉眼桀骜、漫不经心地玩儿着手里的浮雕打火机。 三人走到路上,小陶想跟沈清芜搭话,又因为害怕贺妄而欲言又止。 还是沈清芜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小陶不知道贺妄和岑雪之间的关系,八卦地说,“就是我刷到有人说岑雪有个圈外的神秘男友,岑雪的粉丝可得意了,还说那神秘男友只手遮天,权势滔天,给她塞了好多资源,她的演艺道路上全都是她神秘男友保驾护航!两人好事相近,要订婚了!” 沈清芜瞥了一眼神色沉沉的男人,故意问,“哦,是吗?都快订婚了?” 小陶正要点头,贺妄冷着嗓音打断,“假的。” 第29章 合照 harbour city是全港规模最大的购物休闲中心,也是整个亚洲最大的购物中心之一,占地面积超过了200万平方英尺,商铺中囊括了最全价的国际大牌。 小陶订的餐厅就在这里面,极具当地特色美食的平价餐厅,人均两百就能敞开了吃一顿。 吃完后几人又去楼上的高奢品牌店逛了一圈, 路过healer的门店时沈清芜和小陶朝里面望了一眼,客流量还算不错,尤其是新品香水系列很受顾客们的喜爱。 里面的柜姐服务态度也极好,并且十分有眼色,一看贺妄手上的表就知道他身份非富即贵,沈清芜虽然穿着清丽简约,但气质贵气,正要迎上来,三人却走了。 小陶踏进chanel店的时候还有些心虚,“沈老师,祁总知道不会生气吧?” 身为healer的员工,竟然不到自家店消费,跑去chanel给竞争对手增加业绩。 沈清芜勾起一抹浅笑,“让他生气。” 她买了两瓶chanel新款香水和香氛,贺妄看向那一排包,问,“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沈清芜本来就对包不是那么热衷,对于她来说只要能装东西就好。所以她摇了摇头,“不太需要。” “那首饰衣服呢?”贺妄捏了捏她的指尖,“今天必须选些东西让我买,不能低于一百万。” 怎么会有人有什么奇葩的要求? 沈清芜不想理他,转身要自己去结账,被男人握住手腕,他的薄唇靠近她的耳畔低声说了些一句话,“不然晚上……” 饶是清冷内敛的沈清芜都转头看向他,一双薄雾笼罩似的眸子里写满了“你疯了?大庭广众的说这种荤话?” 迫于贺妄的威胁,沈清芜选了一套山茶花钻石项链。 小陶心里啧啧感叹,这位贺爷也真是一股清流。 正发着呆,男人沉冷的眸瞥她一眼,“你也去选一个吧,我付钱。” 小陶看向沈清芜,结结巴巴,“这这这……我不不不不要。” 后者轻笑一声,“他要送你你就拿着吧,算是让你饿着肚子等那么久的赔礼。” 小陶这才恍恍惚惚地去选东西,她拿了一只cf中号包,六七万。 贺妄去刷了卡,对小陶说,“好好工作,别老在她面前讲道听途说的八卦。” 她一句“岑雪和她神秘大佬男友”,他连要哄人的招数都想好了百八十个。 小陶如芒在背,猛地点点头,保证以后专心工作,天天向上,绝不八卦。 沈清芜哑然失笑,故意说,“贺爷这是做什么?我觉得偶尔听听娱乐圈八卦也不错,劳逸结合。” 贺妄凑上前勾住她的肩膀,“都说是假的了,她什么时候出道的我都不知道,更别提给她铺路了。我倒是想给一个人铺路,但她不是不愿意吗?” 当初两人在一起后,贺妄见她不要房也不要车,还每天勤勤恳恳去上班,直接提出投资让她成立公司,再招些精英进来,她就能当一个甩手掌柜。 可偏偏沈清芜还是不愿意。 男人继续说,“是我妈喜欢她,又不是我喜欢她,真要订婚也该是我……我妈和她。” 她没注意到男人这句话中间的停顿,只被他大逆不道的话惊得一咳嗽,“哪有这样说自己妈妈的。” 夜晚,贺妄和沈清芜乘坐缆车登上了太平山顶,不愿意当电灯泡的小陶找了个很拙劣的借口没有来。 太平山的卢吉道上远眺整个维多利亚港,数不清的光点在繁华的港湾闪烁,中环的高楼大厦灯火璀璨,海面倒影着光影随波逐流,也给人带来极强的视觉震撼。 卢吉道有不少前来拍照打卡的旅客,凉爽的山风吹拂过人群,似乎驱散了所有烦恼。 贺妄和沈清芜正拉着手俯瞰夜景,忽然男人敏锐地转过头去,乌沉沉的眼眸很快锁定了目标,大步走向一个拿着手机的女生,“偷拍我们?” 女生身边还有她的闺蜜,两个人的身高都只有一米六左右,被一米九的贺妄身高一下就给震慑住了,结结巴巴,“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和你女朋友很般配,拍了一张,要是冒犯到你们我们立马把照片删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刚才还如同一只凶兽般散发着桀骜狠厉气场的男人似乎没那么凶了,甚至隐隐能从凌厉的眉眼里看出他心情不错? 沈清芜也上前来拉了拉贺妄的胳膊,示意他别吓到别人。 其实她的动作很轻微,但对男人来说却有用,他往后退了半步,压在两个女生身上那股极强的震慑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她们神情激动地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话。 磕死我了! “不好意思,我们比较注重隐私,请你把照片删除了吧。” 沈清芜说完,考虑到这两个女生年纪不大,或许还在念书,对她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麻烦了。” 两个女生脸一红,“好好好好我们马上删,本来就是我们不对。” 贺妄狭长漆黑的眸微眯,大掌不经意地搂住了沈清芜的腰,“等等,照片给我看看。” 女生把手机递给他。 昏暗的天幕缀满了闪闪发光的繁星,如同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两人站在路灯下被柔和的光线笼罩着,脸不那么清晰,拉着手正在对视,竟然有些情意绵绵的感觉。 有一种直击心灵的温情氛围。 他说,“照片发我们一份再删吧。” 回到酒店后,沈清芜随意地打开微信朋友圈看了看,竟然看到贺妄把那张两人的合照发了出去。 她顿时一惊,“你发朋友圈干什么?” 贺妄的朋友圈内容很杂,通常是想起来了就发一张,有他刚买的跑车游艇、养的白狼、赛车比赛的冠军奖牌和一些风景照等等,但出现他自己之外的人还是第一次。 圈内加了他好友的那些少爷小姐们都摸不清他这一行为的含义,都点了赞,发了些模棱两可的祝福话。 比起她的诧异来,贺妄倒是十分镇定,“好看就发了。” 第30章 胆子越来越大了 “怎么?”贺妄轻轻一笑,指腹摩挲着她眼尾灼红的痣,“和我的合照这么见不得人吗?” 沈清芜垂眸,不知怎的心绪有些乱了,“你不怕你家人说什么?” “担心这个?”男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我把他们屏蔽了。” 屏蔽了家人? 只是发给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们看,那就正常了。 沈清芜也见过不少男人包养了长相漂亮的情人后发给朋友炫耀,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炫耀的心思。 或许发那张照片对于贺妄来说,跟分享他的宠物白狼没有任何区别。 贺妄没注意到这短短几秒内她眼底的情绪变化,往嘴里扔了颗薄荷味的硬糖,“明天回内陆,是跟他们一起走还是跟我走?” 沈清芜回过神来,“和同事一起。” “行。”贺妄竟然罕见的没有多说什么,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惹得沈清芜都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要是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恐怕早就掐着她的腰又亲又威胁,蛮不讲理地让她和他一起走了。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明显了,贺妄轻易就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眼眸一眯,“咔嚓”口中的薄荷糖咬碎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样。” 沈清芜轻描淡写道,“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贺妄用舌尖轻轻抵了抵上颚,抓住她细白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高大的身躯随即覆盖上去,“胆子越来越大了。” 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透过来,裹挟着薄荷气味的炽热吐息喷洒在沈清芜的耳朵和脖颈上,引起阵阵痒意。 她生理性地颤了颤,下一秒唇就被男人的指腹按压住,不怀好意地碾了碾。 然后贺妄口中薄荷糖的味道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她也尝到了味道。 有无形的暧昧因子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制地发酵了,丝丝缕缕充盈了房间每一处角落。 贺妄回到帝景华庭时发现家里来了人。 是老爷子和贺母。 贺母轻啜了一口红茶,“你真行,两家人商量订婚事宜呢,你偷偷跑去港城见小情人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和爷爷?” “瞧您这话说的。”贺妄长腿一迈轻漫地坐在沙发上,下意识伸手去掏烟,却摸到了装薄荷糖的糖盒,他动作一顿,改而喝了一口茶,“聚会之前您不是说是家宴吗?也没告诉我是安排相亲。” 贺老爷子拍拍他的手,“你岑爷爷对你可满意,那小雪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有什么不满意?” 贺妄轻啧一声,手里摩挲着匕首的刀柄,“爷爷,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贺母的音量拔高了,“那个叫沈清芜的?” 贺母原本是一个优雅端庄的女人,每每情绪失控时脸上总是布满讥诮又疯狂的神色来,看起来让人觉得可怜又可恨。 贺妄的动作一顿,狭长的眼尾微挑,漆黑的眼底有晦暗难辨的情绪在翻涌。他微微勾起凉薄的唇角,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对,我喜欢她,怎么了?” 他这副随意又散漫的模样,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说的是心里话,还是只是想要跟贺母唱反调。 贺母的脸短短几秒精彩纷呈,想要发怒却又硬生生地憋住了,“阿妄,你别说气话。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想要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妻子,看到你成家立业,妈妈死了见到你爸爸也能让他放心了。” 男人的面容冷沉下去,脸侧的咬肌绷紧了一瞬,“您别总拿我爸压我。” 老爷子也适时出声,“你之前不答应得好好的?你岑爷爷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贺妄嗤笑一声,“他对您有救命之恩,那您去报答他,别拿我做顺水人情,我又不是您养的狗。” 贺老爷子戎马一生,就没遇到过比这更难办的事儿,他摆了摆手,“你这是要气死我!” 那晚他们在饭局上,他和昔日战友两个还说得好好的,一连喝了半瓶酒,现在就要让他反悔,他可拉不下这张老脸来。 贺母隐隐有失控的前兆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你俩要订婚的事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要是你不同意,让小雪一个姑娘家的名誉扫地,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贺妄站起身,“那我管不着,她的名誉又不是我败坏的。”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刚迈了两三步,就听到了佣人们的尖叫,一回头,贺母捂着心口昏厥在地。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已经下了一整天了,透明玻璃窗上拍满了雨水,凝成一股水路缓缓向下流。 沈清芜推开窗,又绵又细的雨丝扑面而来,轻薄得如同冰凉的气体一般。 天幕被一团团阴沉的乌云堆积覆盖,街道上的路人撑着伞行色匆匆,来往的车辆不多,没有一辆是熟悉的。 她关上窗,贺妄已经有一周没有来过了。 凭心而论,沈清芜是不喜欢他身上专制独断的大男子主义和暴躁得一点就炸的狗脾气的,但他忽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拿出手机点开男人的微信页面,敲敲打打了几个字。 【你在哪儿?】 正要点“发送”,又把它删了,对着聊天页面出神,手指机械刻板地捻了捻抱枕的边角。 就在这时微博推送了一条娱乐热点消息。 【影后岑雪参演孙导大作《世界真理》,饰演主角江小小。据悉该片是孙导的收山之作,欲意剑指金棕榈大奖!《世界真理》讲述了高中生江小小被心理扭曲的同班同学欺辱霸凌,绝望割腕自杀的文艺悲情故事。 该剧本以女高中生的校园生活从青春希望到灰暗绝望为大明线,揭露时代背景下存在的校园霸凌现象,为受害者发声。 主演岑雪也以反霸凌形象大使的身份呼吁大家,反对任何形式上的校园霸凌、职场霸凌,愿再无校园暴力……】 沈清芜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胃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攥住狠狠翻搅。 她冲进厕所干呕,却只是吐出了一点儿酸水。 第31章 他不会 网络上对岑雪出演孙导电影的消息态度各异,在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 【恭喜阿雪!实至名归!跟着阿雪一起反暴力反霸凌!】 【有资本撑腰就是好啊,就连孙导也向资本低头了,华夏电影圈彻底完蛋咯。】 【孙导背后也是有资本撑腰的,一个月前还发博暗示过希望某实力派演员合作新电影,怎么转头就官宣和这个资源咖合作了?岑雪背后的资本比孙导还厉害?】 【某些人别太酸了,背景和后台也是实力的一种,有本事你们的主子也去找一个资本大佬男朋友啊。】 【哈?所以新电影的资源不是她靠试镜得来的呗,是靠着大佬男友走后门?这对其他的演员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是正经男朋友吗?该不会是金主爸爸吧?】 【这年头了就别给女明星造黄谣了,准确来说那位大佬是岑雪未婚夫,军政背景,两个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马上订婚了。】 沈清芜苍白着一张脸色粗略翻了一些评论,发现对于该资源是岑雪神秘未婚夫给她的言论不在少数。 她顿了一秒,选择不相信。 贺妄虽然桀骜痞气了些,但总不至于在她面前说谎,前几天还说不喜欢岑雪,又怎么会给她塞资源。 但不管岑雪的这部电影资源是靠实力争取来的还是走关系获得的,她都不可能让她顺利出演。 一个曾经对同学实施霸凌,导致受害者成为植物人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好意思出演以反霸凌为主题的电影。 只是想一想沈清芜又觉得胃部一阵翻腾。 就在她正整理岑雪这些年来所有违法犯罪的证据时,祁遇给她发来了消息。 【网上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我调查过了,岑雪当年的所作所为岑家人心知肚明,不仅帮忙摆平了一切,还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如果你想要扳倒她,不会容易,更何况岑老爷子和贺老爷子是昔日战友,贺家说不定会出手帮忙。】 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句句都是事实。 沈清芜淡然回复。 【我自有办法。】 岑家虽然看似显赫,但这些年的权势地位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岑雪的父亲是政界人士,一个月后将会有一场重要的竞选,同他竞选职位的还有另外一位傅家人,两人目前的胜算各半。 都想着要揪出对方的错误来,自己好一步登天。 而这对于沈清芜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当初岑雪那件事小到学校,大到教育局警察厅都有所牵连,如若在合适的时机被爆料出去,对岑家上下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至于贺家…… 和贺妄在一起这半年她对贺老爷子以及贺母都有了大致的了解,贺老爷子为人正直,一生忠勇,但古板,沈清芜也不确定他会不会为了岑老爷子当年的救命之恩做出让好人蒙冤,坏人得意的错位决策来。 贺母行事果断,以自我为中心,对贺妄有较强的管控欲,岑雪是她看好的儿媳人选,也的确有可能插手。 贺家这一变数暂时找不到突破口,唯有赌一把,走一步看一步。 听完沈清芜的分析,祁遇不禁心生唏嘘,不少人在沈清芜这个年纪还冒失单纯,而她却已经在不利的环境中,背负着沉重的隐秘仇恨,所思所行之事面面俱到了。 【不过贺家人你是不是少考虑了一个人?还有贺妄。】 沈清芜眉头微皱,几乎是立马回复了。 【他不会。他并不喜欢岑雪。】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但如果两家联姻,他们就是夫妻一体,荣辱皆有关联,涉及自身利益,他很可能帮她。】 沈清芜心头浮上几分怪异的感觉来,网络上对于两人联姻的舆论或许是杜撰,但祁遇也是圈子里的人,总不会胡编乱造吧? 【他们要联姻?】 【岑贺两家长辈已经约过饭局了,谈拢了联姻,圈子里都传遍了。这部戏也是贺妄送给岑雪的资源,你不知道吗?贺妄那畜生瞒着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穗安的妹妹,我也把你当成半个妹妹来对待,现在还是真心劝你一句,不如早些和贺妄划清关系。】 祁遇一连发来了两条消息,沈清芜心脏跳慢了半拍,大脑倏地宕机了。 谈拢联姻的事她持中立态度,因为贺岑两家长辈意属贺妄岑雪联姻是她早就知道的。 但这部电影资源是贺妄送给岑雪的? 她在聊天框删删减减半天,最后只发过去两个字。 【真的?】 祁遇也回复得很快。 【当然,我不会骗你,孙导也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他原本意属陶敏做女主角,但因为贺妄的意思不得已改成岑雪。如果你不信,可以亲口问他。】 祁遇的语气是那么笃定,足以让沈清芜心中的天平朝着一方倾斜。 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要听到贺妄的回答。 正想着贺妄,贺妄就来了,不过是被几个人搀扶着进来的。 扶着他的都是贺妄身边那几个朋友,周时屿也在,沈清芜一开门就闻到了贺妄身上浓郁的酒气。 男人并未完全醉酒,慢条斯理地掀开眼皮搂过她的肩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想我没?” 几个大男人都不约而同咳嗽起来,此起彼伏。 虽然这半年已经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了,但不论哪一次看,都觉得贺爷和女人黏糊在一起的画面很新奇。 沈清芜侧身让他们都进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少爷们把沙发坐了个满满当当,都自觉地拿了一次性纸杯接水喝。 相当初贺妄和她刚在一起不久,也是几个关系不错的上门,都以为沈清芜和寻常金丝雀差不多,几个少爷往沙发上一坐,理所应当地让她泡壶茶来,被贺妄踹了两脚赶出去了。 从此他们都收敛了。 贺妄习惯性地伸手来拉沈清芜的手腕,刚碰到就被她躲开了。 沈清芜目光沉沉地看向男人,“我有件事要问你,岑雪的电影资源,是不是你给她的?” 第32章 你动她一个试试? 一句话让刚才还喧闹的客厅霎时间安静下来。 贺妄语气散漫,“吃醋了?” 沈清芜冷着脸没说话,清丽无双的眉眼间蒙着一层冷清的冰雾似的。 贺妄这才意识到她恐怕是真的生气了。 男人收敛了些玩味的神色,正色道,“是。不过……” 他又倏的一哂,“算了,过几天你会知道的。” 沈清芜打断他,“不用,我不想知道。” 她深呼一口气,忽然觉得几分钟前对他抱有一丝期望的自己有几分可笑。 沈清芜将头别向一边,“你们都出去,也包括你。” 一群少爷们都吓得不敢动了,手里的水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贺妄眉眼间浸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戾气,“你闹什么脾气?” 他伸手来揽沈清芜的腰肢,嗓音又低了些,“在这么多人面前……” “啪——”他刚搭上她纤细腰间的手被沈清芜重重拍开了,清晰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少爷“蹭”一下站起来了,觉得还是远离这是非之地比较好。 贺妄那双点漆般幽暗的眸阴郁得可怕,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沈清芜,我们半个月没见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他猛地站起来,大步朝着门外走,刚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有什么事你不能好好说?” “行,那我直说。”沈清芜嗓音如同冰棱和玉石碰撞,“我不想她演那部电影。” “这是我答应好了的,给都给了。”贺妄轻啧一声,“不就是一部电影,你在乎它做什么?你又不去演戏。” “那不是电影的事,她在里面饰演的是——”沈清芜按住眉心,话没说完。她大脑里的所有神经似乎被一把拽住揉成了一团,不仅思绪混乱,还伴随着阵痛。 贺妄依旧对她的抗拒感到不解,“你管她演什么,她演观音菩萨也好,王母娘娘也罢。总归你又不会去看。你别闹了,等我过几天给你……” 话音未落。 “砰——” 一个水晶烟灰缸裹挟着劲风,几乎是贴着贺妄的脸颊擦了过去,重重砸在了墙上。 要是再偏离分毫,他怕是要挂彩了。 沈清芜一字一句,“滚出去。” “艹,你他妈给脸不要脸了?”跟在贺妄身后的一个少爷忍不了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刚迈出一步去,贺妄高声呵斥,“你tm动她一个试试?!” 那人诧异回头,“贺爷?” 这都能忍? 贺妄的脸上冰冷如霜,黑眸里也尽是寒芒,眼底隐隐有火在燃动,不知何时会爆发。 他的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双目短暂地阖了阖,“走。” “砰——” 门被关上了。 沈清芜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天花板的吊灯发出耀眼灼目的光,刺得人眼眶发酸。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大脑才慢慢恢复思维。 刚才甚至忘了问他和岑雪的联姻是不是真的。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不是谣传。 贺妄和岑雪。 一个是她的金主,另一个是她的仇人。 两个人要联姻了。 想到这里,沈清芜的胃部翻江倒海,一股反胃恶心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干呕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喝了半杯温水后,沈清芜去吃了几片药。 酒吧内,没有以往五光十色的炫彩灯光和嘈杂震耳的音乐,只有几个酒保和一群少爷。 这家店被他们包场了。 贺妄闷了半瓶啤酒,浑身透着冰冷的煞气,看得几个兄弟心惊胆战的。 “要我说她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吵架就吵架,还敢拿烟灰缸砸人啊?这万一真砸中贺爷了,十条命都不够她赔的。” “所以说这小情人还是不能太惯着了,得让她吃点亏,受些苦,她才能乖乖听话。” 周时屿就听他们一个两个叭叭,翻了一个白眼,“你看贺爷理你们吗?” 他像是能让沈清芜吃亏受苦的人? 前些天贺母晕倒住院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再后来又传出贺妄给岑雪牵线孙导电影的消息,就连他也以为两人真的要订婚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贺妄轻漫地靠在沙发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嘴上叼着却没点燃,微眯着眸子,“你说她在发什么脾气?” “我哪儿知道啊?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能猜得透。”周时屿也喝了一口酒,“无非就是吃醋呗。” 听闻贺妄被小情人怒骂一顿赶出家门的温如琢前来吃瓜,啧啧感叹,“沈清芜也是个妙人啊,竟然敢跟你动手。不过也难怪了,你都要和人订婚了,她总不能心甘情愿当情妇吧?” “别他妈胡说。”贺妄手指勾着领结松了松,嗓音里有几分烦躁,“你明明知道我他妈是在做交易。给岑雪些补偿,订婚取消。” 贺母从医院醒来后原本是想要借着她生病,对贺妄打感情牌。 本以为两人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子,贺妄平时嘴硬心软,对她这个母亲还是敬爱的,但没想到这次他没有妥协,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联姻。 与此同时贺妄找上了岑雪,贺母和老爷子想要两家联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岑雪对联姻并不抗拒,甚至还很乐意。 所以贺妄答应给岑雪合理的补偿,让她那方拒绝订婚,男女双方都对联姻不满,这场订婚也很难继续进行下去了。 岑雪也提了些要求,其中就包括孙导电影的女主角。 周时屿评价道,“她倒是识趣,要是这时候了还执意要嫁给你,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但是现在订婚解决了,你和沈清芜之间又出现问题咯。”温如琢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打算怎么办?” 贺妄懒散地掀起眼皮,语气阴厉,“能他妈怎么办?” 他掏出手机,直接一通电话给岑雪打了过去,也不管现在是凌晨两点。 十几秒后对方接通了。 “怎么了?”岑雪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倦意,明显是刚被吵醒的。 贺妄语气冷漠,“那部电影你别演了。” 第33章 我是贺妄的母亲 岑雪懵了两秒,“怎么不能演了?通稿都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全网都知道我要演了,你忽然反悔我怎么办?” 她甚至在惊讶贺妄为什么会忽然管区区一部电影的资源。 当初她提出的要求都是贺妄手下人去安排的,他可能只隐隐知道她要了一部电影主角而已,怎么现在忽然亲自打电话跟她说? “我管你怎么办。”贺妄的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玉扳指,“网上消息我让人撤下去,至于对外的理由你自己想。” “你知道我期待了这部戏多久吗?说不演就不演,其他网友都会来嘲笑我,我……” “我是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贺妄可没耐心听她说那么多,嗓音里满是戾气,“我给你脸了?资源是我给的,想收回来就收回来,你他妈敢有什么怨气?” 岑雪的心凉到了骨子里,但她此刻更害怕贺妄和她撕破脸。 她知道,如今贺妄还顾及着她爷爷的面子,如若不然,他要是不想联姻,有一万种办法让整个岑家都寸步难行。 所以她只能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知道了。” 孙导那边对于这个通知自然是无比欣喜的,他原本就不想让岑雪来饰演主角,但之前不得不在权势面前低头。 现在那位爷又改口了,把孙导高兴得连夜亲自在官博发文。 博文内容也没彻底和岑雪撕破脸,还是在开头先假惺惺地表示很遗憾,最后才宣布了最终的女主人选。 岑雪那边也转发了微博,解释了一番是因为她突发疾病,无法出演,深表遗憾等等。 这下不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惊呆了。 今早还大肆宣扬,一百多个媒体和营销号齐齐下场报道这件事,甚至外网都有相应的新闻了,晚上忽然就说不演了? 这未免也太戏剧性了些! 【怎么那么不相信呢,岑雪下午还发自拍呢,怎么忽然就突发疾病了?】 【哈哈哈哈哈让她和她的粉丝瞎嘚瑟,肯定是金主爸爸反悔了呗,还什么权势滔天的神秘大佬,可别是把岑雪抛弃了,看上别人了吧?】 【剧组和孙导也太过分了,明明定好的女主怎么忽然就要换人啊?知不知道这样做我们阿雪会被群嘲?这部电影出来我一定打一星!】 【没错!抵制无良剧组!就是欺负我们阿雪刚回国没有人脉呗。】 【岑雪粉丝改天去医院精神科看看吧,可别是人格分裂了,白天还炫耀的说自己主子有后台后背景,现在又卖惨?】 【可是,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啊!!剧组熬夜都要澄清,是不是说明一开始就不太满意岑雪演主角啊?】 【分析得有道理诶,网上关于岑雪要演主角的通稿全没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贺妄将翻了翻网上的言论,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哗啦——”私人飞机上的泳池水波动,男人用大掌往后随意的捋了一把头发,草草用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穿上了松松垮垮的浴袍。 “咱们真飞德国?”周时屿露出了稀奇的神情,“这种解决了你俩矛盾的关键时候,你不该直接回公寓,抱着你小金丝雀哄吗、两人和好如初,干柴烈火,感情依旧?” 贺妄没系浴袍的腰带,就那么大喇喇地敞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和线条清晰的人鱼线暴露在空气中。 他喝了一口红酒,嗤笑一声,“我还哄她?她都拿烟灰缸砸人了。先晾她十天半个月,等她主动找我。” “贺爷威武!就该是这样!”随行的少爷竖起了大拇指,“总不能让养的金丝雀爬到自己头上了吧。” “这女人啊还是不能宠坏了,贺爷在德国吃喝玩乐,就让她黯然伤神去吧。” 贺妄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狭长的眸底漆黑一片,情绪晦暗不明。 周时屿张了张嘴,看向旁边的人,用眼神询问,“真的假的?” 温如琢表情微妙,“你信吗?” 周时屿摇摇头,不信。 沈清芜在第二天中午,和小陶一起吃饭的时候才听她提起江小小饰演者换人一事。 小陶一脸八卦,“现在网上好多都在嘲笑她,都在猜她是不是得罪人了,也有说她和神秘大佬……唔,贺爷好像让我别跟你讲八卦来着,差点忘了哈哈哈。” 那价值六七万的包还被她天天看二十遍呢。 沈清芜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知道了。” 除了贺妄,她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让已经官宣的选角换人,并且删除了全网所有关于岑雪新电影的博文。 不过—— 就算没有他,这部电影岑雪也演不了了。 岑雪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她尽数打包好,用匿名邮件发送到了竞选人傅渝的手上,那位傅女士雷厉风行,行事果断,想来不会浪费她提供的证据。 用不了几天,岑雪乃至整个岑家会一落千丈,就此衰败。 下班后,沈清芜去花店买了一束香水百合,探望了在医院中的祝穗安,她的状态数十年如一日,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祁遇也在那里,正在帮她按摩四肢的肌肉,常年躺在床上不动,她身体上的肌肉都有不同程度的萎缩,但好在沈清芜照料精细,她肌肉萎缩程度很轻。 见她来了,祁遇自觉地出去了。 微风吹拂过白蕾丝窗帘,橘黄色的夕阳光辉为两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沈清芜走上前,蹲下身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穗安,今天的黄昏很美,你不想看看吗?” 半小时后,她走出病房,祁遇手里拿着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去。” 在车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祁遇知道她快要走了,也会把穗安一起带走,情绪有些低落。 下车后,沈清芜走向公寓,发现她的门前站着一个姿态优雅的贵妇人。 贵妇人的眉眼和贺妄有三分相似,她的目光落在沈清芜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下巴微微抬起,“我是贺妄的母亲。” 第34章 我会离开他的 沈清芜用指纹解锁打开了公寓的门,给贺母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 贺母一边换鞋一边注视着沈清芜的一举一动,心中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复杂。 她坐在这个位置,见过太多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小女孩儿,原以为贺妄养的小情人也和大部分情人一样,是娇媚柔弱的,天天哄着男人买房买车的。 但万万没想到沈清芜竟然是这样的。 眉眼清冷疏离,知道她的身份后也并没有惊慌或者谄媚,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定自若,言行举止都有涵养。 比起金丝雀、情人之类的词语来,她更能和大众心目中的医生、实验人员等牵扯上联系。 如果她不是和自己的儿子纠缠在一起,贺母会很欣赏这样的小姑娘。 贺母踏进公寓,视线在里面扫了一圈。 公寓很小,但充满了生活气息,地面整洁干净,家具和小物件的摆放整齐舒心,空气里还有一股清浅的茶花香氛的味道,或许是许多普通人心目中的梦中情屋。 贺母点了点头,“房子布置得不错,还挺持家的。” 沈清芜那双清澈冷透的眸微微一动,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跟她说。 其实家务都是你儿子在做。 贺母又踱步到厨房,这里的烟火气更重,冰箱里放着些水果饮料和食材,厨台上也摆满了调料厨具,角落里还放着一件蓝白围裙,围裙一看就是经常穿的。 沈清芜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又不狐媚还知道操持家务,还经常做饭! 这样的小情人不知道比其他家那些好了多少。 沈清芜可不知道贺母将所有的功劳都堆在了她身上,她打开橱柜,“有咖啡和茶,您需要哪个?” 贺母轻轻咳嗽一声,“喝茶吧。” 她取出了一盒茶叶,细白的手指拿着茶具,投茶候汤,冲茶刮沫,动作熟练流畅,且一道流程被她做得赏心悦目,姿态矜贵内敛,完全不输给大家闺秀。 贺母此刻的情绪有些复杂,沈清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离刻板印象的情人越来越远了。 但这依旧不会改变她此行的目的。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贺母轻啜了一口茶,优雅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里面有三千万,离开我的儿子。” 她原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沈清芜多少都会有些情绪波动,但事实并非如此。 对方似乎早就意料到了似的,神情淡淡,“你儿子就值三千万吗?” 贺母眉头一拧,“想加钱?你可别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小心我先礼后兵。” “我承认你的确有姿色。”她轻啧了一声,“但你别以为我儿子很喜欢你,他现在就是年轻,乍一下尝到了情爱的滋味沉溺其中在所难免,等到几年后感情淡了,他还会待你如初吗?” 她再次拿起茶杯,不经意地提起,“你看,阿妄甚至舍不得给你买个大一些的房子住。” 沈清芜嗓音清冽,“贺夫人恐怕误会了,这公寓是我的。” “咳咳咳——”贺母被茶水呛到,发出剧烈的咳嗽。 这公寓竟然是沈清芜的? 她儿子竟然住小情人家里? 这算什么?一个大男人吃软饭? 贺母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她补充,“再加一千万。” 沈清芜还是没说话,坐在沙发上喝茶,不动如松,如同一棵郁郁葱葱的青竹似的超然。 贺母不得不再一次开口,“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阿妄爷爷都意属岑雪。” 沈清芜的眼睫极小幅度地颤了颤,“岑雪不是良配。” 纵然岑家人把当初的事都尽数抹去了,但贺家权势滔天,只要有心,还是能查到端倪的。 但贺老爷子和贺母都信任岑家,从未去调查过,不知道几天后他们知道了岑家的所作所为会是什么心情。 贺母却以为她在争风吃醋,故意诋毁岑雪。她轻笑一声,直接断了她的念头,“即使不是她,那我未来儿媳也只会在知根知底的世家千金里面选。” 沈清芜点了点头,“好。” 贺母的眉头一皱,总觉得不对劲。 她也太淡然了,听到这番话她至少也应该伤心难过才对啊。 沈清芜真的如同她儿子说的那样,离不开他,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吗? 沈清芜纤细白皙的指尖按住桌上那张卡的一端,慢慢推回到了贺母面前。 “卡收回去吧。” 贺母以为她要拒绝,面上隐隐出现了不耐和肃然的威严,“你不要……” 可下一秒,沈清芜抬眸,那双眼眸清亮如水,仿佛浸润在雪水当中的黑曜石。 “我会离开他的。” 五分钟后,贺母神情恍惚地从公寓出来,实在不理解沈清芜的用意。 她刚要走,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警告,“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 沈清芜眉眼蒙着冰雾,“不会。” 送走沈母后,她坐在电脑桌前把走后工作的交接计划书拿出来看了一遍。 祁遇给了她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表示如果信任他,他能代为照顾穗安。等到进修结束后,她将会被调去海城的分公司担任香水总监。 他的安排还算合理。 沈清芜正垂眸出神,忽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微信的特别关心。 能用这个提示音的,也就只有贺妄了。 这是某一次床事过后,贺妄拿着她的手机改的,还掐着她的脸威胁不准改回去。 沈清芜打开手机,发现对面转发了一条某媒体的新闻。 【x月4日凌晨3:30,《世界法则》剧组发博表示于岑雪终止合作引发热议。据报道,《世界法则》于3日早晨八点整宣布由岑雪饰演江小小一角,不知为何不到一天,剧组就换角……】 沈清芜眉头微蹙。 【沈清芜:?】 【贺妄:看到了吗?】 【沈清芜:。】 【贺妄:?你都看到新闻了总该消气了吧?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都不会来找我?】 【贺妄:我在德国待几天,等我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第35章 爆料 凌晨,一条关于影后岑雪和她神秘大佬男友的桃色新闻悄然发酵。 据知情人士爆料,岑雪原本即将和大佬男友订婚,步入幸福的殿堂,但因为有女人横插一脚,勾引了男方,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订婚才取消了,说好给岑雪的资源也收了回去。 这位“知情人”还放出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当初和岑雪吃饭被拍,手上戴着限量版高奢腕表的男人又和另一个女人姿态亲昵。 图片上男人依旧没有露脸,但那个疑似是小三的女人却露了小半张脸。 眉眼清绝,但眼尾那一颗灼红的痣却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生动媚色。 这些天许多网友们来就在猜测是不是岑雪和她神秘男友感情出现了问题,这一爆料出来顿时让很多网友信了几分,热议连连。 【真的假的?虽然不怎么喜欢岑雪,但是她长得也不错,家境也好,还有谁能当小三啊?】 【emm,各位难道不觉得那个女人和岑雪有三分相似吗?】 【???这清冷气质,这红痣,她不是我老婆沈清芜吗?她会去插足别人感情?不信。】 【忽然觉得太有可能了,难怪她年纪轻轻能成为healer的首席调香师,金梨奖和p&l香水博物馆怕也是来路不正吧?】 【healer员工现身说法,沈清芜有没有当小三不知道,但肯定是被人包养了的。那男的送她八百万的手表,还为了她把我们刚上任的香水总监都给打了一顿。公司上下都知道,我可没撒谎。】 【我也healer的,我能证明楼上说的是真的,而且她还和我们公司ceo暧昧不清呢,有时候能看到他们一起下班,还见过ceo送她回家,听说这次去y国进修的名额也直接给她了。】 有了这两位healer的员工现身说法,参与议论的网友更多了,也越来越多人相信爆料者说的话了。 【啊?我实在想象不出她冷着脸当小三、情妇和海后的样子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一个大美人对别人都爱搭不理,淡漠疏离,唯独对你温声软语,笑脸相迎,你就说你喜欢不喜欢吧。】 【两张莫名其妙的图能说明什么啊?大家都冷静点吧,可别被当枪使了。】 【别胡说!!沈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楼上两个是哪个部门的,别让我扒出来,不然我一定举报你们!】 小陶噼里啪啦打出这段话,但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现在很多人都在猜测、吃瓜,她那条评论很快就被淹没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网上传闻的岑雪的神秘大佬男友似乎是贺爷。 她和贺妄的接触不多,但也能从对方桀骜不驯和不可一世的行事作风看出他家庭背景的不一般。 岑雪一定是和贺爷家族联姻!而他和沈老师才是真爱! 难怪沈老师不喜欢岑雪!原以为是黑粉,谁曾想是情敌啊! 小陶义愤填膺地一拍桌子,“沈老师,现在怎么办啊?不然告诉贺爷?” 沈清芜摇摇头,“不用麻烦他。” 她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通过认证后直接简单粗暴地发了一通律师函。 同时healer的官博也了声明,表示诽谤首席调香师沈清芜和公司ceo祁遇关系的账号会被一一发送律师函追责,同时在网上造谣传谣的那两位healer员工也将通过公司内部侦查的方式查找出来,给予开除处罚。 声明最后还表示,沈清芜能胜任首席调香师的职位是因为能力强,如果有比她实力更强的人欢迎前来面试,如对她获得金梨奖和p&l香水博物馆收录作品资格表示质疑,完全可以通过正规渠道举报核实,官方会核验后给出答复。 一番操作滴水不漏,完全是坦坦荡荡的姿态。 与此同时,还有权贵圈子里一少爷在朋友圈吐槽岑雪的截图恰到好处地流出。 【某人也别太好笑了,搞得自己跟个原配夫人似的,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就追着**(打码)身后跑啊,你看**理你吗?你俩啥时候在一起了??单相思而已,别整得跟两情相悦似的,骗骗愚蠢的路人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到了。】 一段话又引起了热议。 很快就有人认出来这位少爷是有微博账号的,时不时发些炫富的日常,有网友拿着截图去找少爷私聊,问是不是他,对方干脆转发了朋友圈截图,很拽地表示是他。 全网顿时哗然了。 【照这么说,岑雪和大佬根本不熟呗,就她单相思人家?还愣是整原配那死出?】 【科技发达了就是好啊,要搁以前我哪儿能看到富家少爷小姐们撕逼啊。】 【报——最初爆料沈清芜插足的账号被封禁了!】 【所以为什么大佬名字要打码啊?有什么讲究吗?那么神秘?】 【岑雪是不是崩人设了,她平时不是经常营销无欲无求、超凡脱俗的清冷神女形象吗?现在还暗戳戳地搞这些手段,引导网友网暴素人,太ex了吧?】 【我就说沈清芜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嘛!她才是受害者啊!】 【《愚蠢的路人》,这少爷嘴巴是真的毒啊,不过很贴切就是了,正常人谁会因为一两张糊图就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啊。】 网络上的分享陡然间逆转,沈清芜不慌不忙地匿名联系了几位营销号,先把手里关于岑雪的负面新闻的证据放出去了一小部分。 趁着网上的热度,几家营销号发出的博文热度不断,很快就冲上了热榜。 那几张图片每一张都是十分炸裂的存在。 第一张是长相还有些青涩稚嫩的岑雪穿着某私立高中的校服,正在灯红酒绿的包间里搂着一个青涩小男生接吻,她旁边还有已经因为吸毒被封杀的聂颖颖。 第二张是已经成年的岑雪,看背景应当是她在国外发展那几年,岑雪和一个欧美男人穿着清亮正在热吻。 虽然这些照片在被发出来之后就很快被岑雪团队给举报和谐了,但热衷于吃瓜的网友们还是保存了,并以极快的方式传播着,几乎人手一份。 远在贺宅的贺母正悠闲地喝着花茶,看到侄女发来的图片后险些昏厥过去。 第36章 黄粱一梦 贺母对贺妄的掌控欲极强,就连儿子未来的妻子她也想替儿子选,但同时她也是把儿子放在第一位的女人,用固执古板的“我是为了你好”的思维,用自己的方式干涉贺妄的生活。 她为贺妄选择妻子的条件除了知根知底外,自然还有优雅大方、清纯、和自己亲近之类的。 原以为岑雪就是这样的人,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私生活竟然那么混乱! 她竟然看走了眼! 贺母当机立断,这种女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她的儿媳妇。 所以当岑家人以及岑雪来联系她的时候,贺母直接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她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昨天沈清芜的那句“岑雪不是良配”,她说那句话时候语气很是笃定。 沈清芜莫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但这个念头也转瞬即逝,贺母现在正忙着把投到岑家的项目都给撤回来。 这样声势浩大的动作直接让圈内都沸腾了。 某些人一方面觉得贺母有些双标,因为贺妄还不是找了个小情人养着,但另一方面也跃跃欲试。 岑雪和贺妄之间的联姻黄了,就说明其他家族的机会来了。 当天贺母就收到了好几个世家贵妇太太的下午茶邀约,下午茶倒是其次,牵线自家千金和贺母认识才是最终的目的。 这件事在网络上的影响和圈子里的一样大。 至今【#岑雪私生活混乱】的词条还挂在热搜榜一上,后面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如果换成是其他女明星被爆出这样的消息,或许不会遭到全网嘲和粉丝集体脱粉回踩。 问题就在于岑雪和聂颖颖一样给自己立了一个清冷神女的人设,并且她的人设比聂颖颖的还要更加极端,所以受到的反噬也会更大。 无欲无求、超然世外的神女与未成年就和男人接吻的不良少女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网友们自然骂得更狠。 【这姐们儿没事吧?我寻思她多圣洁呢,怎么才高中就跟男人亲嘴儿啊?】 【大家不觉得这流程和聂颖颖一样吗?先是爆出来私生活混乱,然后后面有致命性的大瓜等着呢。】 【蛙趣还真是,先插个眼。】 【我嘞个豆,这下谁还分得清岑雪和答辩啊,我粉了她五年,这追星履历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 【她去国外发展的时候多少老粉都在为她感到担心,怕她人生地不熟,国外粉丝基础少被其他人欺负,跨国机票那么贵,我们都咬牙买了奔赴万里去给她应援,结果她在国外逍遥自在着呢,还跟白人帅哥亲嘴。】 【在扑克牌里找到了岑雪粉丝的身份证和复印件。】 自然也有部粉丝还在嘴硬,为岑雪的行为洗白。 【那些因为外界的一点儿声音就脱粉回踩的人根本就不配叫做粉丝!是粉丝就应该要相信阿雪!】 【阿雪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没有正确的爱情观,这种年龄阶段的小女生是很容易被别人给引诱的,肯定就是聂颖颖带着阿雪去的啊,阿雪为了合群一时糊涂而已。】 【国外风气开放,和男人接吻能说明什么?】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了,以前这种事怎么不爆料出来呢?不知道阿雪是动了谁的蛋糕!】 但不管怎么说,岑家是不可能放弃岑雪的,即使没有了贺家的帮助,依他们的权势也能将这件事压下去,最大程度上降低对岑雪以及岑家的负面影响。 这件事不足以让岑雪身败名裂,顶多就是让她的粉丝量下降、路人缘变差。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她的资源不会有多大变化。 过不了多久,随着互联网上娱乐新闻的更迭,她的负面新闻就会被不少人遗忘,岑雪还会是炙手可热的影后。 剩下的还要傅女士那边把握时机才行。 在此期间贺妄也打过一通电话来。 几天不见,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岑雪我会处理的,委屈你了。” 他的确说到做到,短短半天,岑雪所有的代言都和她解除了合作,她需要面临天价违约金。 同时已经谈好的电影资源、通告等通通取消,就连岑家的公司项目合作也被政府那边卡住了。 要不是贺老爷子打电话让贺妄别做得太过,岑雪曾经出演的电影都要被下架,她这个人都要被娱乐圈封杀。 就连不少网友都惊讶无比,虽然他们看不上岑雪私生活混乱的行为,但这种事在大染缸似的娱乐圈中也不算罪大恶极,她的代言和资源竟然会全部都没了? 祁遇知道后还有些感叹,“如果你对贺妄说实话,他说不定能帮你一起对付岑雪。” 沈清芜微微一笑,“不了,不想欠他人情。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祁遇没再多说,转移话题问,“你哪天走?” “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 她的交接工作已经完成了,但还没有对外透露。 沈清芜拒绝了祁遇送她去国外进修的提议。 主要原因还是放不下穗安。 虽然说祁遇表示会代为照顾,从这些天的相处中她也能看出他的品行如何,但沈清芜还是无法做到把穗安交给一个成年男性来照顾。 这对于穗安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她决定带着穗安一起到海城的分公司,但在前往海城之前,她需要一个出国的假象。 另外这间公寓短时间之内她无法脱手,索性收拾一番后决定低价出租给小陶。 收拾公寓花费了沈清芜整整一天的时间,整理出了一堆属于贺妄的东西。 她一一用收纳箱和纸箱放好,选择了定时寄件。这些东西会在她离开后寄到帝景华庭。 里面包含了贺妄给她买的别墅的房产证、豪车钥匙以及许多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腕表鞋包。 一件她都不想带走。 沈清芜坐在空旷的房间里看着那堆东西。 不知道贺妄回来后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依照他不可一世的脾气,指不定会把那堆东西一把火烧了,眼不见为净。 烧了也好。 就当两人从前种种,是黄粱一梦,过眼云烟。 第37章 你想不想我 夏末初秋的第一场连绵秋雨恰好就在今天。 条条雨丝交织成一片银色的帘幕,机场大厅的透明玻璃壁上缀满了细密的雨点。 沈清芜不擅长面对送别的场面,没让祁遇和小陶来送。 穗安是由祁遇安排的私人飞机一路送到了海城的私人医院,她多余的行李也已经通过寄件或托运的方式处理好了,现在手里只有一个18寸的行李箱。 沈清芜最近的状态算不上好,穿着黑色风衣坐在座位上,多了些病恹恹的脆弱感,即使戴着口罩,也有人前来搭讪。 在等待候机过程中,贺妄不期然打来了电话。 不知为何对面的嗓音有些隐隐的不同,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掩兴奋和激动的事,“你在做什么?” 沈清芜语气如常,“上班。” 贺妄自然不会想到她现在在机场,还在汇报行程,“我明天上午回来。” 沈清芜的手将行李箱上的贴纸一点点刻板地撕下来,“哦。” “京都下雨了?” 他的发问让她下意识地心惊了一瞬,他远在德国,还有心思关注京都的天气情况。 但好在贺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要是淋了雨叫碗姜汤外卖驱寒,不然下次经期肚子疼。” 一番话听得他身边的几个少爷一阵牙酸,发出轻微的唏嘘声。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贺妄吗?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男人侧目警告似的看了他们一眼,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透着些散漫,“几天不见,有点想你。” 如果这时候换做别的小情人,一定会软着嗓子乖乖巧巧地说“我也想你”之类的情话。 但她只是垂下眼帘,没说话。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声线,使得本就是低音炮的嗓音更沉,顺着手机贴着耳朵灌入,如沙砾轻轻蹭过江似的。 “沈清芜,你想不想我?” 沈清芜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大屏上的时间,快登机了。 她随口道,“想。” 贺妄似乎没想到她今天这么乖,嗓音里的笑愈发明显,“等我回来。” 挂断电话后,大厅里正好响起登机广播。 沈清芜拉着行李箱走到了登机口,将手中的登机牌递给了服务人员。 登上飞机没多久,客机缓缓起飞。 因为是阴雨连绵的天气,窗外的天幕中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沈清芜从高空俯瞰着京都,看着它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了一个小点退出视线中。 她将遮光板拉下来,盖着薄毛毯沉沉睡去。 而另一边,贺妄从某高奢私人订制的珠宝总部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方形首饰盒。 温如琢轻啧一声,“早就听说被称为珠宝第一人的设计大师marigold已经隐退了,谁都把他请不出山,你怎么做到的?难怪你要飞德国,原来是亲自来取东西。” 贺妄走下台阶,微风扬起他衬衣一角,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周时屿神情有些复杂,“这戒指是普通的礼物还是……” 问出口后他自己都觉得问得有些多余了,谁送个普通礼物还大费周章请享誉世界的珠宝设计大师出山,特意飞德国来去一趟? 他在心里直呼刺激。 贺妄这怕不是要来真的。 贺妄没正面回答,轻笑了一声,“过几天她生日。”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生日礼物。 不是求婚戒指就好。 圈子里有个姜家少爷,带着小情人回家对全家宣布她是他女朋友,纵然已经过去半年了这件事还在被众人津津乐道,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要是贺妄跟情人求婚,这不得成为百年之后的谈资? 贺妄摩挲着手中的戒指盒,“我一个小时后回京都,你们是跟我一起还是明早?” “啊?那么突然吗?不是说今晚在慕尼黑酒吧彻夜狂欢吗?” “怎么忽然这么急着回去?有事?” 贺妄沉吟两秒,矜贵地点了点头,“算是有事。” 沈清芜第一次说想他,怎么不算是有事呢? 一群少爷们还真当他有正儿八经的事要做,也不敢耽搁,跟他一起上了私人飞机,直飞回国。 但不料中途的雨势变大,暴雨阵阵,狂风呼啸,飞机只能临时降在了f城的机场内。 漫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天幕如同被撕裂了无数道口子似的,暴雨汇聚成瀑布倾泻而下。 机场外酒店的窗户被雨水拍打着,男人的脸色越发阴沉。 “贺爷,这雨没半天停不了,还有台风,咱们暂时回不去了。” 贺妄自然也知道在极端天气下飞机不宜起飞,他双眸沉沉,指腹摩挲着玉扳指光滑的表面,心中难以言喻的烦躁。 一想到今天沈清芜那个轻柔的“想”,他的心池如同被扔进了一块儿烧得通红的烙铁的似的不平静,中枢神经都在跟着兴奋。 他合上双目,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她说这话时的神态。 沈清芜的性格内敛,很少说这种话,所以一旦说出口那必然是想他想到极致了。 一想到她说话“想”后或许会后知后觉的害羞,神色不自然地抿抿唇,贺妄的心尖就如同被不轻不重挠了一下似的。 想迫不及待见到她。 等到暴雨和台风停了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私人飞机落在了贺家的私人停机坪上,贺妄踏在京都土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给沈清芜发了消息,对面没回复。 男人没放在心上,她经常沉迷工作,等到休息之余才会想起来看一眼手机。 没走出两步,早早等待着的岑雪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贺爷,那件事是我……” 她刚说了个开头,还有满腹为自己求情辩解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贺妄一脚踹翻在地。 他穿的是一双男士复古马丁靴,外皮覆盖了军用作战靴的特殊皮料,一脚踹在岑雪的肚子上把她疼得哀嚎不断。 看得这几个大男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他们能看出贺爷在怒气上,力道半点没收着,她的内脏说不定出血了。 贺妄眼眸狠厉,“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第38章 沈清芜走了 贺妄直接回了帝景华庭,给沈清芜发了通消息,让她下班后别回公寓,到他这儿来。 没曾想这消息直到三四个小时之后还是没有得到回复。 按理说这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她不可能不看手机,不回复他的消息。 贺妄直接开车去了healer总部。 眉目俊美,身上又自带压迫感的男人出现在大厅中自然是十分惹眼的,前台小姐一边暗叹于他身上的压迫感,一边按照规定轻声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贺妄的眉眼沉沉,“沈清芜的办公室在哪儿?” “啊?您是说前首席调香师沈老师吗?她已经办理了离职手续,不在healer工作了。” 前台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沈清芜带着几个搬家公司的人来,将她办公室的东西都搬空了。 healer首席调香师的职务多惹人觊觎啊,是多少调香师都梦寐以求的职务,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沈清芜竟然说辞职就辞职了,这几天员工群里也时不时有人在议论唏嘘呢。 贺妄的眼眸一沉,“辞职?” 沈清芜平时最大的兴趣就是调制香水,她怎么可能辞职? 男人的眼皮不轻不重地跳了跳,心头有一股不祥的感觉逐渐弥漫开。 他大步往外走,眉眼冷峭地开着车到了她的公寓。 沈清芜的公寓大门是指纹解锁,自然也是录入了贺妄的指纹的。 男人习惯性地将指腹贴在感应区,门锁却传来了“解锁失败”的机械音。 沈清芜把他的指纹删了!! 贺妄的下颌线绷紧,眼底湛黑晦暗。 他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几分钟就来了一支专业的开锁团队,轻而易举把门锁解开了。 “砰——” 贺妄一脚将门踢开,脸色沉郁地大步进去,“沈清芜——” “啊——”正从厕所出来的小陶发出惊恐的高分贝尖叫,“贺贺贺贺爷……” 贺妄刚进门就注意到了房子里的变化,他的拖鞋、水杯都没了!就连厨房的蓝白小围裙也变成了蠢黄鸭子的! “沈清芜呢?” 小陶眼泪汪汪,“我也想知道啊!我只知道沈老师辞职了,去国外进修了。” “去国外进修?”贺妄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胸腔里涌起了熊熊燃烧的火,“去哪个国家?地址给我。” “我没有呜呜呜,沈老师是辞职后才告诉我的呜呜呜,我再也不是她的小宝贝了呜呜呜啊啊啊啊。” 小陶是真情实感的伤心。 她的原生家庭不好,出生在偏远农村重男轻女的家庭,高中读完父母想把她嫁了,但她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又来到了healer工作。 沈清芜知道她的情况后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多大的关心,但总是在用行动照顾她。 在小陶心里她不仅是上司、前辈,也是半个姐姐,没想到沈清芜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在即将登机之前才告诉她她辞职了! 贺妄用深黑的眸光盯着她,语气里加重,“你和她关系不错,她怎么可能不会告诉你?” 小陶抽抽搭搭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那意思很明显—— 沈老师一定猜到你要来逼问我,为了防止我经不住威逼利诱、严刑拷打说了出去,所以干脆不告诉我。 贺妄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扯动嘴角冷笑了一声。 他打了一通电话吩咐人查沈清芜的行踪,然后才转头看向小陶,他下巴一扬,“你,出去。” 小陶语气弱弱,“沈老师租给我了。” 虽然在这豪华便利的二环地段,三室一厅的大公寓,她只用支付一千二的租金,但她的确是这套公寓的临时主人了。 贺妄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随手扔在桌面上,“卡里有五十万,换个房子租。” 小陶没说话,内心极度纠结。 贺妄嗤笑一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陶一把捡起桌上的卡,忙不迭地收拾东西走了。 沈老师当真料事如神!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沈清芜的原话,“你住进去之后贺妄也该回来了,他会让你搬出去的。” 小陶双手握拳,一副无畏赴死的姿态,“我誓死扞卫沈老师的房子,一定宁死不屈!” 沈清芜轻笑一声,“笨。你只需要犹豫几秒,他就会用钱砸你。房子他势在必得,你到时候就乖乖拿着钱走人就行。” 小陶有些心虚,“这算不算薅贺先生的羊毛啊?” “不怕,他毛多。”沈清芜语气淡定,“薅不秃。” 小陶走后,房子里恢复了寂静,贺妄站在落地窗前,对着璀璨繁华的夜景出神。 沈清芜她怎么敢招呼不打就跑了。 他的大掌骤然收紧,手中棱角分明的戒指盒硌得他手心生疼。 就在这时候,周时屿打电话来了,对方还不知道他这边的意外情况,语气里带着调侃,“贺爷,您怎么秒接啊?这时候不该和小情人小别胜新婚,共赴巫山云雨?” “赴他妈。”贺妄的掌根贴着额头往后捋了捋头发,嗓音里透着风雨欲来的阴鸷,“沈清芜走了。” 半小时后。 几个少爷们拘谨地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坐在窗前沙发上的男人眉宇之间萦绕着阴郁的墨色,指间的猩红忽明忽灭,微弱的灯光笼罩着他晦暗不明的神情,周身似有黑云堆压。 此刻其他人不敢贸然开口成为点燃炸药桶的导火索,只能用眼神隐晦地交流。 “沈清芜真敢跑啊?我现在越来越佩服她了,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贺爷这回是真生气了,不知道找到人之后会怎么处置呢。” “她跑什么呢?岑雪那件事儿不是都处理好了吗?贺爷也没薄待了她吧?” “沈清芜不是爱贺爷爱得死去活来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女人恃宠而骄了啊!三天两头离家出走让贺爷去哄呗!她爱贺爷,也想从贺爷身上得到爱,可不得用这种作天作地的行为来证明贺爷也在乎她吗?” 一通交流结束,他们不甚唏嘘。 沈清芜这次怕是玩儿脱了。 第39章 她离不开我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砰——” 贺妄将手机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手机四分五裂,小碎片四溅。 面上覆盖着浓郁的戾气,他这两天都处于低气压状态,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又似随时随地可能爆炸的火药桶,没人敢惹。 他手底下的人动作倒是快,很快就调查到了沈清芜离家出走的原因。 贺母曾经去找她谈过话。 这种有钱少爷的母亲拿着一张支票让普通家庭女孩儿离开她儿子的桥段在许多电视剧里都会出现,根本不难猜。 一群人半点也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给贺妄汇报上去了。 贺妄勃然大怒,裹挟着满身阴鸷回到贺宅,和贺母大吵了一架。 贺母喝了一口茶,徐徐说道,“既然你要走错路,那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好替你纠正一下。” 贺妄不仅气的是贺母对沈清芜说的那一番话,也气她再一次过多干涉他的生活。 他神色冷峻,眼底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我的路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贺母气得捂着胸口,口不择言,“我看你那小情人也没有多喜欢你,我让她走,她钱也没拿,面不改色地就答应离开了。” 贺妄眸色黑得浓郁,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您觉着我信吗?” 沈清芜一定是被母亲的话伤到了,失魂落魄地走了。 那一天,他和贺母不欢而散。 男人给沈清芜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哪儿?母亲对你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她干涉不了我的婚姻。】 但这条消息没发出去。 前面是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后,下面又是一句系统提醒。 【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沈清芜竟然又把他删了! 贺妄险些再次摔碎一部手机。 很快,手底下的人将沈清芜在什么时候、乘坐哪次航班离开的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调出了监控录像诚惶诚恐地呈到他面前。 再往下查去,飞机先是直达了新加坡,又在周边国家多绕了几圈。 有几个小国对于乘机身份核验管控很宽松,沈清芜甚至特意钻了这个漏洞,和上一班次\/下一班次的乘客对调了,飞机上的乘客来自全球各地,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她最后在哪儿落地的难度瞬间暴涨了无数倍。 他们实在找不到线索去查,只能大着胆子去汇报,心里都怕这位爷把所有的气都出在他们身上。 但出乎意料的,贺妄只是面色平静地给白狼梳理完毛,掀了掀眼皮,“知道了。” 手下人头皮发麻,“那沈小姐的下落……” “不用找了。”贺妄眉眼沉沉,“她做这么多不就是不想让我找到她吗?” 周时屿瞠目结舌,“真就不找了?她一个弱女子,你就不怕她在异国他乡遇到什么危险?” “沈清芜又不蠢,遇到危险会跑会求助。”男人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玉扳指,“而且,她不听话,吃些苦也能学乖。” 温如琢说风凉话,“就不怕她再也不回来了?” “不可能。” 贺妄语气闲散,但眉宇间蓄着胜券在握的自信,他嗤笑一声,“她离不开我,过几天就会乖乖回来了。” 而另一边,沈清芜到达海城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她先去医院探望了穗安,又亲自把关选了新护工照顾她。 为了避免短时间内被贺妄找到,海城的这套公寓是以祁遇的名义买下来的,钱是她自己出的。 沈清芜安顿好后,又迅速投入了工作当中。 分公司的同事友善,手下的员工对她尊敬有加。 离开了贺妄的生活和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甚至觉得还更加轻松些,每天公司、医院和公寓三点一线,倒也清闲。 这天晚上,傅女士那边终于有了动作,一封举报岑父利用公务之便勾结教育局、某私立高中校领导和警察局的举报信联合证据一同送到了检察机关那里,同时网络上也开始公开部分岑雪霸凌同学,岑家人以公谋私,为她摆平一切的证据。 岑雪这些天的热度本就不低,加上过几天就是政界一重要职位的竞选,这些证据和举报信直接让全网哗然。 在现有的爆料中,岑雪、聂颖颖以及两个圈外素人长期霸凌同班同学,最后逼其跳楼成为植物人,然而他们的小团体并不只是霸凌了这一个同学而已。 还有两位同学也同样遭受到了他们的霸凌,其中一个不堪受辱,心理抑郁,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割腕自杀,失血过多而亡,另一个左腿残疾,右耳失聪。 网友们义愤填膺,群起而攻之。 【天啊,没想到网友预测的大瓜竟然是这个,那些恶毒的语言和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岑建华真的不心虚吗?他可是党员啊,竟然就这么纵容自己的女儿?】 【别说,岑雪他妈还是有名的女慈善家呢,惺惺作态的模样当真让人作呕!】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他们这几个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吧,那几个被霸凌的孩子何其无辜啊。】 【最恶心的是教育局、学校和警局都在权势的威逼利诱下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好几年前的事竟然现在才爆出来,我都不敢想象为受害者伸冤的人在这些年里受了多少苦。】 【查!把所有涉及这件事的机关部门都查一遍,我们所有人都会监督进度和结果!看不到坏人收到处罚我死不瞑目。】 【能不能联系这些受害者的家庭啊,我想捐点款。】 【我忽然想到,之前岑雪还要出演孙导电影,饰演被霸凌者。她一个手上沾满鲜血,十恶不赦的校园霸凌者竟然要饰演受害者,好讽刺啊。】 【可不是,她还假模假样地说什么反对校园霸凌,真的好恶心啊。】 这件事造成了全网轰动,不仅是各大媒体都在争相报道,普通网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自发为受害者们发声,希望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第40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网络上的舆论发酵得实在厉害,各大检察机关,政府和公安机关都高度重视起来,对当年的事进行核查。 岑雪和岑家人慌乱无比,按理说之前被岑雪欺负的学生都是些家里没有权势背景的普通学生,在京都掀不起一点儿风浪的那种。 但如今这阵仗分明是有权有势的人在刻意带领节奏,在事情发酵的初期,岑家人还想通过炸词条、撤热搜、买水军以及爆出娱乐圈明星八卦的方式来防止舆论扩散,但通通都是无用之功。 等到他们想要查背后的人是谁时已经全然来不及了,各大检察机关已经到了,将他们先带回局里,等待调查结果出来。 岑家一群人在坐上检察机关车的那一刻,都意识到,完了。 一切全都完了。 岑雪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扑到岑老爷子面前,“爷爷,您不是和贺爷爷是战友吗?您不是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吗?就不能请他帮帮忙吗?” 话音刚落,车里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眼神里有愤怒和鄙夷。 都这时候了竟然还不知悔改! 提起这个来岑老爷子就是满脸羞愧。 他年轻时也是善良无畏,除恶扬善的国家栋梁,当初岑雪的事情是他儿子儿媳帮忙摆平,在他意外发现的时候,他受不住疼爱的孙女的苦苦哀求,一时心软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候他才幡然醒悟过来,回望曾经的决定,实在是一个大错误。 他一巴掌重重扇在岑雪的脸上,“胡闹!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还想要拉无辜的人下水?混账东西!” 岑雪万万没有想到最疼爱她的爷爷会毫无征兆地给她一耳光,老爷子的手劲儿不小,一巴掌下来把她的脸扇得高高肿起,嘴角裂开。 她捂着脸流泪,“爷爷……” 老爷子恍若未闻,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两道泪水,口中喃喃自语。 “晚了,一切都晚了。” 岑家的事情不仅在网络上引起了轰动,京都上层圈子里都在热议这件事。 许多少爷小姐们对她万分唾弃,“平时装得多温婉大方,没想到私底下是那样的人啊。” “太恶心了吧,还好咱们之前和她的关系也不好。” “别说,因为她这些天我父母都把我看顺眼了,我最多就是不上进,可不像她似的道德败坏。” 在豪门权贵世家的圈子里,大部分少爷小姐其实都不像是普通人想象中的仗势欺人,无法无天,作为家族继承人的长子长女会被严格要求,而其他少爷小姐们就是拿着钱吃喝玩乐,咸鱼一个。 平时不过就是铺张浪费,无所事事了些,最多也就是养个情人什么的,在中学霸凌未成年同学是他们听到之后都会气愤无比的程度。 贺家作为险些同岑家联姻的家族,也同样成为了圈子里议论的对象,但贺家地位不同于岑家,岑家他们是想骂就骂,贺家则是偷偷地说两句就是了。 好在在事发之前,贺母就断了和岑家的来往,这一行为极大程度上减低了贺家和岑家同流合污的可能性,贺家的名声也得以保住了。 更有甚者还在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当初贺母就已经听到了风声,才忙不迭地和岑家划分了界限。 对此贺母也是心有余悸。 还好她动作快,不然贺家的百年根基都要被岑家给毁了! 她原以为岑雪私生活混乱就已经够炸裂了,没曾想她还霸凌未成年同学导致其残疾、死亡。 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别说当她的儿媳了,就是来给她提鞋都不配! 贺母回想起和岑雪相处的种种,都直犯恶心,立马去成立了一个反校园霸凌基金会被捐款了五千万,还在佛祖面前忏悔三日,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而贺老爷子受到的打击就更大了。 岑老爷子不仅是他的战友,也是多年的老友,两人经常一起下棋钓鱼。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那样的人,孙女犯下了弥天大祸,他还包庇维护孙女,联合多个机关一起为孙女的罪孽遮掩。 贺老爷子险些气出心脏病来,血压一路升高,进了医院。 贺妄接到消息去医院探望爷爷的时候,老爷子老泪纵横。 不仅是在替老友感到唏嘘,更是觉得当初年轻时和他一起保家卫国,守护百姓的战友早就已经死了。 贺妄递给老爷子一张纸巾,轻叹,“居高位而不易其本,是最难做到的。” 身处于靡靡富贵当中,手握大权,当发现权势能遮掩自己的罪恶,达到任何目的的时候,难免会有人迷失自我。 贺母也不甚唏嘘,“以后妈再也不随便给你找人联姻了。” 贺妄有些欣慰地点头,贺母又补充道,“一定要把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才介绍给你。” 没过多久,关于当初岑雪小团体校园霸凌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考虑到广大网友对此十分关注,检察机关直接将发了一篇长长的公告到网络上,方便网友们监督。 岑雪等人的恶行被事无巨细地展现在大众事业中,网友们的怒火更是到达顶峰。 而对于所牵扯的公职人员处罚公告也出来了,京都东星区教育局局长、人民法院院长、私立高中校长等二十多名公职人员给予判刑、处分等不同处罚。 而当年恰好已经年满十八岁的岑雪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刑,因为受害者中除一人死亡外,还有一位成了植物人,另一位终身残疾,被害人亲人精神失常,也造成了社会强烈震动。 她被宣判无期徒刑。 聂颖颖和雷浩源也同样受到了更重的处罚。 与此同时,社会也开始自发抵制校园霸凌,为校园霸凌受害者发生,许多走路无门的受害者们在此热度的影响下也亲眼看到了加害者们受到了惩罚。 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浸润在浅蓝色的天幕,光芒越发明亮清晰,范围逐渐扩大,最后金色晨辉冲破了云端的阻遏,万千光华洒落人间。 柔和的光线照射进病房,沈清芜将蓝色鸢尾花插进花瓶中,捋了捋病床上女人的发丝。 “穗安,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41章 还挺可爱 “你说之前网上岑雪私生活混乱的消息是沈清芜卖给营销号的?” 深夜的欲色大厅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但顶楼包间里还算安静。 尤其是贺妄接到一国安处朋友的电话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恣意桀狂的男人端着酒杯,靠在沙发上,湛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千真万确,不过你那小情人还挺谨慎的,用的匿名虚拟账号,但还是被我们国安处的人给查到了。” 其实这件事纯粹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赶巧了。 是国安处最近在调查一起间谍案,间谍主要就是采用有组织有规模地散发舆论的手法来激起民众的怨恨,在调查之后他们将锁定了几位嫌疑人,其中就包括某娱乐圈八卦营销号的博主本人。 国安处的专业技术人员入侵了他们的账号,查看了近期在各大网络包括暗网上的交流,最后才锁定了间谍是一位新闻主持人。 贺妄的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漆黑的瞳仁里墨色浓郁,“谢了,有空请你吃饭。” “嗐,一个院儿里长大的不说这些虚的。容我八卦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不只是他八卦,包间其余人心里也是一万个好奇。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贺爷和他养的这小情人都要分了。 她的心机也太深沉了些,瞒着贺妄做那些事,他们包养女人不就是图一个乐吗?太有谋算的女人可不好控制。 但出乎意料的,贺妄哂笑了一下,“怎么处理?给她买套房?” 其他人包括电话那头的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哈?” 贺妄曲指一搭没一搭地在扶手上叩了叩,“她为什么要爆料岑雪呢?” “这……”几个少爷们面面相觑,“为什么呢?” 周时屿灵机一动,“因为她以为贺爷和岑雪要联姻了,心生嫉妒。” 所有人发出恍然大悟地感叹,“啊——” 贺妄投过去赞许的目光,还微微颔首表示肯定,“没错。” 至于匿名联系营销号的小手段,他非但不觉得这是缺点,反而对此欣赏有加。 她会反抗有城府,说明不容易被欺负。 并且,一想到沈清芜为了他吃醋的样子,男人的心尖有些发痒。 还挺可爱。 或许是因为意外得知这件事的缘故,这晚贺妄多喝了几杯,他酒量很深,从来没有喝醉过,只是现在的大脑皮层细胞有些兴奋,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 在帝景华庭的衣帽间里,贺妄打开衣柜去拿睡袍,一件真丝吊带睡裙被带了出来,滑落在地上。 从来没有出现过情绪忽然毫无征兆的,如同开闸的潮水似的奔涌而来,迅速蓄满了胸膛。 贺妄想到了这条睡裙的来历,那是刚强迫沈清芜和他好上的第二天。 他学着身边人包养女人的流程,带着沈清芜去逛了一圈各大奢侈品店。 沈清芜面对各大珠宝首饰和鞋包一个也没看上,他倒是替她拿了一套睡裙让她去试。 她刚换好,就被他压在试衣间吻。 许是喝得有点多了,贺妄现在脑海中甚至能清晰地浮现出当时场景的细枝末节。 他想到了沈清芜被吻得蒙上水雾的双目,想到了她出了一层薄汗的手,想到了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气息不稳地轻声说“回家亲”。 他想到了她的一颦一笑,乃至她身上馥郁浅淡、引人沉醉的香水。 他想,他应该是有些想沈清芜了。 贺妄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找到沈清芜。 既然她生气了,那他屈尊哄哄她也不是不行。 “叮咚——” 双休日正在公寓吃午餐的沈清芜听到门铃响了,起身去开门。 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她有些惊讶,“祁总?” 祁遇微微一笑,“从明天起我会在分部担任执行董事长一职,公司最迟今晚会发通知。” 沈清芜心情有些复杂,“是为了穗安?” “不完全是,现在总部情况稳定,有我父亲在我也展露不了完全的实力,还不如来分部施展拳脚。”祁遇幽默地说,“总裁听着也比副总好听不是?” 还有部分原因他没说出来,他需要尽快掌握家族的实权,一来要是往后沈清芜的事东窗事发被贺妄知道,看在她是穗安妹妹的份儿上,他总要帮衬着些。 二来如果穗安有苏醒的那一天,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势必会受到家族的阻拦,唯有他将权利握在手中,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和祁遇没聊两句,后者就离开了,他甚至没进门喝口茶,沈清芜合理推断他是想要去医院看望穗安,路过她家顺便打了个招呼。 她吃完饭随手刷了刷网上的热点视频。 岑雪等人的霸凌事件影响深远,据知情人士透露,相关部门正在完善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相关内容。 而曾经因为岑雪等人霸凌的家庭不仅受到了政府的关注,也得到了社会的关心,那位落下终身残疾的受害者在好心人的捐助下配备了人工耳蜗和义肢,自杀身亡的受害者那对年迈的父母也得到了许多匿名捐款。 自然也有人联系了穗安的养父,当初沈清芜有了照顾穗安的经济能力后就从她养父手中接过了带她去大城市疗养的职责。 养父几乎将全部的积蓄拿给了沈清芜,自己则剃发出家了,在西南某偏远的寺庙里吃斋念佛。 两人偶尔也有联系,上一次联系就在几天前,养父告诉她他拒绝了外界的采访和捐款,让他们把筹集到的钱捐给贫困山区。 沈清芜也不愿意让穗安受到太多的关注。 福兮祸所依,在被外界采访得到广大网友资助的同时,他们的苦难也会被重新翻出来。 而如今网络上的人口基数大,什么人都能见到,除了有同情受害者,谴责霸凌者的声音出现时,相对应的也有少部分偏激的声音响起。 例如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怎么就只霸凌你不霸凌别人”、“那么多人欺负你一个,你也要反省一下自身的原因”之类的。 都说植物人对外界的一切或许会有反应,沈清芜不想穗安听到那些荒谬至极的言论。 第42章 好聚好散 有贺妄施压,手底下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从沈清芜的出境入境记录到查她每一笔支出,终于在第二天查到了她的去向。 他们忙不迭地就把调查结果给送到了贺妄手上,还顺便带上了她这几天的行动轨迹。 男人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从总部辞职,去了海城分部任职,还新购置了房产,这不就是说明她压根没打算回来了吗? 上任第一天甚至还和同事们一起去了当地有名的酒吧喝酒,她倒是逍遥自在。 灯光自高处落下,将男人的脸颊分成明暗两道,隐藏于阴影中的双眸沉沉,有戾气萦绕。 他身上的气压也低得可怕,这让原本想汇报些事的管家也踌躇了。 贺妄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什么事?” “是这样,前几天刚来的佣人签收了沈小姐寄来的几大箱东西,他一转头就忘了,现在才想起来放在杂物间了……” 越往下说管家的声音越小,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东西搬出来。”贺妄狭长的眼尾微挑,语气冷淡,“佣人开了。” 管家急忙应下,下去叫人搬东西去了。 几个大纸箱子一一放在了贺妄的面前,他拿了一把美工刀,慢条斯理地拆开。 入目就是一件极其熟悉的蓝白小雏菊碎花围裙,再往下翻是他的睡衣、外套、领带之类的东西。 男人没看完,一脚把它踢远了些。 他又打开第二个纸箱,里面是做好了防震包装的珠宝首饰,都是他曾经送给沈清芜的,下面是十几个豪车的车钥匙,还有各大别墅的房产证。 她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贺妄拆开信封,里面用一张白纸写着短短两行字。 【分手吧,你送我的东西都还给你了,别迁怒别人,别来找我,好聚好散。】 这张纸被浑身阴戾的男人一把揉成了团,扔在了地上。 他眉宇之间尽是戾气,来回踱步后忽然抬脚把茶几给一脚踢翻了,茶几上那套古董茶具碎了一地,吓得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好聚好散? 他以为她只是闹脾气,没想到是来真的。 贺妄的喉咙里似乎堆着一团熊熊燃烧的暗火,现在极度渴望喝一口烈酒来发泄情绪。 管家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眼眸讥诮,“都拿去烧了。” 男人大步来到酒窖,随手拿了几瓶酒上了楼,酒精从喉咙滑到胃部,那团暗火似乎也跟着烧了一路。 贺妄忽然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戒指盒。 他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一枚蓝宝石为主体的戒指。 戒托上那颗无论是色彩还是切割都十分完美的蓝宝石是世界最稀有宝石之一蓝锥矿宝石,高达3.14克拉,周围还有数不清的小克拉钻石作为陪衬,可谓是璀璨夺目,价值连城。 其实它并不是准备生日礼物。 而是求婚礼物。 贺妄有些包袱,他怕沈清芜因为种种顾虑没答应他的求婚,被那几个损友嘲笑,所以没跟他们说这枚戒指的真实用途。 他猛地攥紧手,戒指的棱角陷入皮肉,硌得生疼。 男人推开窗,主楼的后面是一片荷花池塘。他抬手将戒指扔了下去。 六楼的楼高,戒指掉进水池里他甚至听不到一丝水花声。 沈清芜真的跑了,这件事还是被其他人后知后觉地给品出来了。 当时一群公子哥去玩儿赛车,贺妄开着他那辆惹眼的改装跑车一骑绝尘,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从车上下来时周身阴沉,活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似的。 有人试探地问,“贺爷,心情不好啊?是不是您那小情人还没回来?” 孰料话音刚落,贺妄的脚步一顿,眼眸森然,似乎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别他妈给我提她。”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再提关于沈清芜的一切。 后来他们一联系前因后果一讨论,才得出了沈清芜真的跑了的结论。 在恍然之余,更多的是震惊。 这个圈子里见多了金主把情人给甩了的,第一次见到情人一声不吭走了的。 从某个方面来说,沈清芜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了。 贺妄枕边人的位置空出来了,就代表着有人自以为找到了走捷径的机会。 虽说他们知道给男人塞人的行为或许会惹怒他,但是总是会有人抱着那微不足道的概率尝试。 这天贺妄参加一场宴会,大厅内衣香鬓影,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宴会主人罗总来给贺妄敬酒,先恭恭敬敬地做了自我介绍,商业寒暄了两句,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说贺爷养的雀飞走了?” 周时屿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贺妄,后者狭长的黑眸轻眯,脸上看不出表情,没说话,只是轻啜了一口手中的香槟。 罗总还以为自己找对了密码,“那女人不识好歹,贺爷这样的人中之龙,有的是女人爱慕您呢。coral,你过来。” 一位女人款款而来,她穿着露背的黑色紧身晚礼服,眉眼含着几分羞怯地看向贺妄。 周时屿的记性不错,一眼看出来她身上这件礼服和当初沈清芜参加晚宴穿的礼服大差不差。 coral的眉眼清清冷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学过,甚至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沈清芜的味儿。 罗总还在热情介绍,“这位是我表侄女,对贺爷是爱慕已久啊,今天……” “你爱慕我?”贺妄打断他的话,看向coral,她轻轻点了点头。 贺妄轻笑了一声,就在罗总面露喜色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变出了一柄匕首,锋利到散发寒光的刀刃紧紧贴上了coral的脸颊,从侧脸滑到了下巴。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得呆住了,整个大厅只剩下交响乐的声音。 “这样也爱慕吗?” 男人身上那股狠厉不似作伪,coral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在眼前的恐惧感。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我……” 贺妄语气带煞,“再敢学她的样子,我剥了你的脸皮。” 第43章 把戒指捞起来 “砰——”私人拳击馆内,两道身影正在缠斗,带着拳套的拳头裹挟着劲风砸在皮肉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响动。 贺妄如同发了狠的狼王似的,下颔线紧紧绷着,出拳速度快出了残影,力道一下比一下大。 “不来了不来了。”周时屿连连求饶,“再打我要进医院了。” 有人立马上前来帮他们摘了拳套,拿着毛巾给两人擦汗。 汗珠顺着贺妄的下颔滑落,健硕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每一处肌肉线条都充斥着力量,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兽。 周时屿还在念叨,“下回您想发泄还是换个人吧,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您的折腾。” 贺妄喝了一大瓶水,喉结因他仰头的动作变得异常凸起,他嗤笑一声,“我发泄什么?” 周时屿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欲言又止。 还能发泄什么? 今晚的宴会上就因为有人送了个和沈清芜长得很像的女人,这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要剥了人脸皮,吓得女人险些 晕厥过去,宴会主人罗总前来打圆场,他也不给任何面子,将手里的香槟淋在了他头上。 然后就来这拳馆打拳,一打就是一个小时。 贺妄起身,眉眼阴戾地往外走,“回去了。” 马路两边高楼耸立,广告大屏上正在放映的视频透过玻璃车窗映入男人的视线。 是healer的香水广告。 【“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healer溶月系列新品上市,由国际知名调香师沈清芜……】 后面的广告词贺妄没看进去,目光停留在那三个字上,眸色逐渐幽深。 回到帝景华庭后,贺妄状似无意地问起,“之前那几箱东西呢?” 管家大脑死机了一瞬,“啊?” 男人轻啧一声,“沈清芜寄过来的。” “哦哦。”管家恍然大悟之后回答得极为巧妙,“那几箱东西您说拿去烧了,但是这城里也不能随便焚烧东西不是,我就先让人收起来,下次运去城郊烧。” 贺妄的脸色由阴转晴,“不用烧了,放着吧。” 从a国国际管家学院博士毕业的管家松了一口气,“好的少爷。” “另外,明天找人来把后面的荷花池抽干。”贺妄吩咐道,“把戒指捞起来。” 身为一名优秀的管家从来不会诧异于为什么戒指会在荷花池里,他再次颔首,“好的。” 这位十分会察言观色的管家甚至还大着胆子揣度了一下贺妄的心思,“少爷,明天一早就有京都飞往海城的航班。” 贺妄那狭长的眼眸一眯,语气不明,“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找她了?” 管家心里一咯噔。 难道猜错了这位爷的想法? 结果那一秒,贺妄就起身,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你看着安排”然后走了。 金乌下沉,天幕被染上了一片橘黄的颜料,一缕缕余晖照耀人间,街道两边的房屋上都被撒上了碎金。 祁遇将库里南停靠在路边,和沈清芜一起下了车。 “这次的合作多亏你,公司决定给你放个小长假。” 前不久沈清芜参加一场调香师峰会,和国外一位知名调香师以及她的丈夫相谈甚欢,还送了他们自己调制的新款香水。 几天后那款原本就供不应求的新品香水的销售量陡增,隐隐有了大爆款的趋势。 追其原因才发现是沈清芜前几天认识的那位调香师的丈夫是一名国际知名画家,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晒出了一幅以她为灵感的抽象派画作,并且大肆称赞她是“东方皎月”。 这时候沈清芜才知道那位优雅女士的丈夫是某一届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的得主斯宾塞先生。 纵然她对艺术界的了解没有那么深刻,也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关于这位艺术家的报道,他被西方媒体寓为“最完美的艺术代表”,而他在步入晚年后也极少创造作品了,现在竟然开始动笔创造艺术世界,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沈清芜也跟着被许多人知晓,艺术界都想要看看这位让斯宾塞先生重拾画笔的“灵感缪斯”是何许人也。 healer高层自然嗅到了商机,直接邀请斯宾塞先生为新品香水创作了一幅简易版的抽象画,算是艺术界和香水界的“联名”。 沈清芜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道阴沉的、裹挟着极度危险气息的视线紧紧锁定了她,像是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之中被一头失去理智的凶兽盯上的感觉。 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沈清芜侧头看去,对上了贺妄那一双湛黑阴鸷的眼眸。 祁遇自然也看到了男人那仿佛要吃人的表情,下意识地往沈清芜的面前挡了一下。 或许就是这个动作激怒了贺妄,刚才还隐隐忍着怒火的他像是被点燃了体内的炸药桶,沉着眉眼大步朝着他们走来。 贺妄的大脑已经完全被占有欲的暗火给吞噬了理智,他心底都是他们相视一笑,并肩而立的场景,好像他们才是般配的情侣一般。 瞧他们说笑的神情,可不像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 祁遇按理说应该在京都,怎么会出现在海城? 会不会沈清芜忽然提出分手,也和他有关系? 短短半秒,贺妄的脑海中胀满了纷杂的思绪,他嗓音带煞,“沈清芜,过来。” 祁遇挡在面前,“贺爷,您为难一个女孩怕是不好吧?” 贺妄太阳穴的青筋狠狠跳了跳,他一把揪住祁遇的衣领,眸若寒冰,周身萦绕着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这里轮不到你插嘴。” “贺妄!”沈清芜的语气加重,“和他没有关系,放开他。” 她越是替别的男人说话,贺妄胸腔中那团火烧得就更加猛烈,似乎把五脏六腑都架起来炙烤一般难捱。 “和他没关系?”他嗤笑一声,“我看和他逃不了干系吧?他为什么会送你回家?” 第44章 我不同意 三人之间的气氛凝重胶着,仿佛下一秒就能爆发世界大战似的。 祁遇理了理自己的领口,“贺爷恐怕是误会了,我只是顺路送女下属回家。” 贺妄讥讽道,“送女下属回家用得着亲自开车送?祁家家大业大,连一个司机都没有吗?” 男人眼眸里涌动着暗色,危险十足。 祁遇是多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贺妄是如何残暴狠厉,不近人情的,听说他动怒起来可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一样下狠手。 他下意识地、面露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清芜。 贺妄仅剩的理智也被他这一眼给激得消失殆尽,他忽然毫无征兆地上前,猛地给了祁遇一拳。 沈清芜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拔高嗓音,“贺妄!你疯了?” 一双蕴藏着深沉浓墨的眸死死摄住沈清芜,一字一句地问,“你跟我分手是因为他?” “没记错的话,上次你们还一起出入一家医院。现在想来也是有迹可……” “啪——” 沈清芜忍无可忍,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使得男人的那句话戛然而止。 她并没有用全力,眼眸中有几分疲惫,“你别发疯了。” 男人动作缓慢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下颔线绷得紧紧的,如同寒潭的眸底泛着阴鸷,让人遍体生寒。 祁遇都给吓了一跳,生怕他动怒起来把沈清芜怎么样。 “你现在敢为了别的男人打我?”贺妄倏地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拳打脚踢地反抗,大步往楼上走,“沈清芜,我果然太纵着你了。” 祁遇顾不得肿裂的嘴角,厉声呵斥,“你放开她——” 贺妄停下脚步,踩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你大可以追上来试试,只是不知道祁家能不能承受住后果。” 沈清芜给了祁遇一个隐晦的眼神。 走,别管我。 但没曾想,她这个小动作还是被贺妄发现了,后者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脸颊,让她被迫和他视线相交,语气阴恻恻的,“都这时候了还要和他眉目传情?” 沈清芜脸色一冷,抬手又要给他一巴掌,手刚抬起来,细白的腕子就被男人一把握住了。 他面色冷峭,握住她手腕的大掌稍稍用力,“打上瘾了?” 男人将她放下来,将她压在墙壁上,随即欺身而上吻住了她的唇。 不同于以往的力道,这次是裹挟着满腔醋意和怒火的,仿佛是把她当成了一块肥美的肉,粗暴蛮横地啃咬,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似的。 没过一会儿,沈清芜就尝到了浅淡的铁锈味。 她屈膝往男人的下身狠狠一顶,却被后者察觉到了用意,单腿一压,又挤进她的双膝之间,让她再无反抗之力。 “我们已经分手了。” 贺妄松开她的唇,用指腹抹去了她唇角的水渍,“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结束了?” 男人的拇指压在她的唇上并未离开,甚至还颇具威胁和暗示意味地碾了碾。 沈清芜垂眸,眉眼含霜,语气轻嘲,“你身边又不缺女人,何必呢?” 看他现在这副模样,恐怕还不知道她曾经利用过他。 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动气起来不知是何种场面。 贺妄的手往下挪动,捏住了她的下巴,指骨收紧,强迫她抬头。 “沈清芜。”贺妄眉眼间堆积着沉沉的阴云,“你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在这儿耗。” 说罢他低头又要吻下来,沈清芜竟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的薄唇贴了上来。 贺妄还以为她在服软,心底的火灭了些。 然而下一秒,沈清芜就屈膝在他的小腹重重一抵,他闷声一声下意识松手时,她再一把推开他,眼疾手快开锁进了房间,“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贺妄的眉心重重跳了跳,眸底攒动着汹涌的暗火,“沈清芜——” 隔着一道门板,沈清芜对着玄关处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唇,殷红又水润,上面还被疯狗咬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她轻挑眉尾,“面对敌人要学会示弱,使其放松警惕,最后一击毙命,这是你说的,难不成自己忘了?” 说完,沈清芜正打算去找点药给自己涂一涂,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见门发出一声巨响,连带着窗户似乎都跟着震了震。 “砰——” 又是一道巨响。 门板摇摇欲坠。 “咚——” 脆弱不堪的门板以一种惨烈的姿态被踹开了。 贺妄眉目阴鸷,慢条斯理走进来,“那我有没有说过,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无用的。” 沈清芜不知是先惊讶于这门的质量为什么会如此不堪一击,还是先面对贺妄周身汹涌的、铺天盖地而来的暗火。 下一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直接被男人拢着腰扛在了肩上,随即走进卧室,扔在了床上。 贺妄扯松了领带,因为力道过大,甚至将衬衫上的两颗纽扣也扯掉了,掉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沈清芜头皮发麻,“我们已经分手了。” 男人的大掌捏住了她的脸颊,虎口压在她的唇上,“我不同意。” 她张开口,狠狠咬上了他的虎口。 后者吃痛地皱了皱眉。 她没收着一丝力道,他的虎口上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齿痕,似有血迹渗透。 贺妄面上涌动着几分薄怒,幽深如夜火的眸落在她身上,黑得吓人。 他抓住沈清芜纤细的脚踝往自己这边一拽,因为这个动作,沈清芜陡然失去了平衡,职业套装裙往上一滑,露出一截散发着如玉般光泽的大腿来。 贺妄喉结滚了滚,高大的身躯压了下去。他嗅到了熟悉的冷香,被嫉妒的火烤炙得生疼的五脏六腑似乎得到了抚慰。 他俯在她的耳边,嗓音低哑,带着警告,“别自讨苦吃。” 沈清芜再次不甘地咬上了他的脖颈,语气带着讥诮,“那要我怎么样?欢天喜地地伺候你?” 贺妄“嘶”了一声,掐住她的脖颈。 就在沈清芜以为他要掐死她的时候,男人的大掌滑到了后脖颈,不知用力按到了什么穴位,她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意识就模糊了。 第45章 你会后悔的 万米高空之上,贺妄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匍匐在膝上的人的脸。 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沈清芜似乎完全没有因此事烦心,身形并未消减。 甚至还对别的男人露出那样的笑容。 一想到这儿,男人摩挲的动作重了些,沉睡的人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秒就睁开了双眸和男人对视上了。 顿了一秒后,沈清芜猛地坐起身,意识到她此刻正在飞机上。 贺妄扶着她光裸的肩,“别想了,你跑不掉的。” 沈清芜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 一件奶白色的吊带低胸睡裙,裙摆堪堪盖住大腿,胸衣做了半透明蕾丝设计,春光乍泄了一大半。 没错,她的确跑不掉了。 穿着这套衣服出现在大街上,会被人以有损市容的罪名报警的程度。 她的手刚抬起来,就被贺妄一把握住举过了头顶,男人顺势掐着她的后脖颈,强硬又凶狠地吻了下来。 沈清芜也是毫不留情地合紧牙关,尝到了血腥味弥漫于唇齿之间。 贺妄单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湛黑的眸在血的刺激下亮得吓人,他锁牢了她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压在座椅靠背上,嗓音喑哑,“有本事你就咬死我。” 几近啃咬似的亲吻,来势汹汹,连一丝换气的机会都不给她,发了狠地要剥夺她身体里最后一丝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芜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贺妄才松开了她,一只手慢条斯理又旖旎难言地蹭了蹭她纤细的脖颈,“你乖一点,我可以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之前的事”自然指的是她忽然提出分手,然后一声不吭地跑去了海城。 沈清芜疏离的眉眼微蹙,“送我回去。” “你觉得可能吗?”贺妄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在她的腿上轻轻点了点,“老实点,别想着跑,再跑腿打断。” 沈清芜浑身上下的线条都紧紧绷着,脖颈的弧度没有低下去分毫,是十足的防御、抗拒的姿态。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路,直到飞机停在专门的停机坪上,凝固胶着的气氛才被打破。 前来接送的车辆早早地在一旁等待着。 几分钟过去了,舷梯上没人下来。 空姐已经打开了舱门,贺妄扫了一眼沈清芜,“自己走还是我抱你下去?” 后者没有任何要下飞机的动作,“不下。” 男人单手捞起搭在座椅上的黑色长款风衣,把沈清芜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下飞机。 她挣扎着,“放我下去——” 贺妄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俯下头和她的呼吸相缠,嗓音沉沉地警告,“再挣扎,裹在你身上的风衣可要掉了。” 果然这一招对于沈清芜来说是有用的,她的身体立马僵住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社死当场和被贺妄带回去之间,她最终不得以选择了后者。 劳斯莱斯幻影一路行驶,最后在她的公寓门口停下了。 男人抱着她进了房间,原本已经空旷的房间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沈清芜甚至注意到那条蓝白围裙又重新挂在了厨房。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 在预料中,贺妄并不会对她如此执着。 他是煊赫显贵高干家庭培养起来的天之骄子,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对于他来说都触手可及。他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服过软,更不会屈尊耐心地哄着一个一直同他唱反调的女人。 沈清芜以为他看到了那张分手的纸条后会愤怒、会怨恨,觉得她挑战了他的尊严,却没想到他会千里迢迢飞到海城把她掳回京都。 贺妄坐到她身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晚上想吃什么?” 沈清芜的眸底蓄满复杂的情绪,“你会后悔的。” 他知道她接近他的真相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后悔和她纠缠在一起。 但此刻贺妄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腰,“我不会。” 沈清芜疲惫地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侧过身去。 她雪白长腿都暴露在空气中,腰身深深凹陷下去,按照平常贺妄的脾性,早就喉结滚动,色心大发地搂着人亲了。 然而现在的贺妄不知为何,首先注意到的是她身上萦绕着的复杂又难以窥探的玄妙气质。 好像有深沉又隐秘的东西被一层层茧和蛛网包裹着。 贺妄顿了顿,没去闹她,拿过身边的薄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周时屿等人是第一拨知道沈清芜回京都的人。 起因是他们原本打电话来约贺妄滑雪,他用平淡的语气说,“没空。” “贺爷忙什么呢?前几天不说好了有空一起滑雪吗?” 贺妄那边沉默了两秒,忽地传来一道女音,“走开。” 嗓音并不是柔软娇媚的那种,反倒是清冽如山泉水一般,泠泠作响。 “哟——” 几个少爷立马激动起来,“谁啊谁啊?贺爷艳福不浅呐!” “贺爷身边有新欢了?难怪不肯赏脸呢,这滑雪哪儿比得上温香软玉在怀啊?” “行行行,咱们也别打扰贺爷了。” 贺妄阴沉的语气又传来,“新欢个屁,是沈清芜。” 一群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觑。 前几天不是还说沈清芜跑了吗? 难道说没跑? 自己又乖乖回来了? 他们也不敢打扰了,立马把电话挂了。 周时屿神情复杂,“沈清芜回来也好,贺爷能正常点,不然老拉着一张脸,路边的狗都能被他踢两脚。” 公寓中,贺妄随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湛黑的注视着沈清芜,“再说一次。” 后者伸出脚踹了他一下,“走开,滚出去。” 男人大掌扼住了她的颈,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沈清芜用膝盖抵着他的小腹,想要阻止他的身体靠近。 但完全没有用。 男人的手卡着她的膝盖往旁边一按,双手和她的十指紧紧攥在一起。 暧昧炙热的温度在卧室中四散开,绵密的吻混合着无尽的旖旎,在呼吸交缠中腾升出涌动的热潮。 第46章 你过的不好,我很高兴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一寸寸照射进来,明亮但不刺眼。 沈清芜睁开眼,陷入了贺妄湛黑深沉的眸中。 昨晚的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潮水般涌入脑海中,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或许是半个多月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又或许是男人对她提分手还心怀芥蒂有意宣泄,昨晚的贺妄格外的狠。 在炙热的温度中,她眼角沁出了泪,被男人吻去。 他附在她的耳边,嗓音低哑地说,“哭起来真漂亮。” 贺妄伸手拨了拨她鬓边的发丝,亲了亲她的额头,“午餐想吃什么?” 沈清芜抬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可见昨晚贺妄究竟折腾了她多久。 她垂眸,灼红的眼尾被金色光晕染得昳丽无双,“想出去吃,我一个人。” 贺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可以。” 听到他同意,沈清芜有几分诧异地抬头。 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难道不怕她跑了? 结果下一秒,贺妄就从床头柜拿出了一条十分熟悉的蓝宝石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男人滚烫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廓,薄唇也擦着耳畔过去,“乖乖戴着,别想着跑。” “里面的定位芯片做了升级优化处理,超出一定距离或者感应到有人想把它摘下来是会向我的手机发送警报信息的。” “如果你跑了被我抓回来,以后可不是戴个定位芯片那么简单了。”贺妄的指腹贴在她的大腿上,暧昧地捏了捏腿上的软肉,“就把芯片植入这里,好不好?” 赤裸裸的威胁。 沈清芜平静地起身,没说话。 贺妄是有百分百把握她跑不了,所以才放心大胆地让她一个人出去了,甚至都没派人跟着她。 沈清芜出门后打了两通电话,第一通打给祁遇报了平安。 “你被他绑回京都了?贺妄就是一个疯子!” 面对对方担忧的语气,沈清芜倒是十分淡然,“没关系,我有办法。” “那就好。需要我帮忙吗?” 沈清芜顿了顿,“有。我想去探监岑雪。” 京都监狱内的一间牢房中正在上演一场暴力事件。 “砰——”面目全非的岑雪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激起地面一片尘土飞扬。 密密麻麻的拳打脚踢落在她的身上,昏暗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皮肉碰撞的声音以及她的哀嚎。 岑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原本养尊处优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整个人麻木又绝望地双手护着脑袋,已经对狱友的霸凌习以为常了。 为首的狱霸走上前,抬脚踩着她的头用力碾了碾,又朝着她“呸”了一口痰,嘲讽道,“现在横不起来了?听说你之前霸凌过未成年啊?现在是什么心情?” 在监狱中虽然都是违法犯罪过的犯人,但其实在这一群人当中也有秩序清晰的鄙视链,恋童和拐卖妇女儿童的罪犯是会遭到所有犯人鄙夷,强奸和杀害未成年、老人的同样如此。 而岑雪恰好就是最后一类,所以遭受到了全体狱友的孤立。 岑雪来到这间牢房的第一天还十分不服气,认为自己即使落寞了,也还是和其他犯人不同,然后她就被狱友们联合打了一顿。 往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要承担打扫房间的重任,把食物分给他们,被逼着唱歌跳舞娱乐她们。 要是她们稍有不顺心,她就会挨一顿毒打,拳打脚踢都算轻的,她们扯她的头发,扯头皮出血,用滚烫的开水烫她的脸,让她舔她们的鞋底,喝马桶水。 岑雪在日复一日屈辱又痛苦的生活中逐渐麻木绝望。 “7603,有人来探监。” 狱警在外面冲着里面喊。 他们对这种霸凌狱友的场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不会管。 岑雪从地上爬起来,擦干了脸上的血迹,一瘸一拐地跟着狱警出去了。 她以为是亲戚或者曾经的朋友,却万万没有想到前来探监的是沈清芜。 两人隔着一道玻璃,外面的她穿着一身整洁干净的高奢长裙,长卷发披在身后,气质清冷,犹如终年不化的山间雪。 而她则穿着半旧的监狱服,脸上还有灰尘和血迹,被开水烫伤的疤痕丑陋不堪,像阴沟里的老鼠。 岑雪尖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你给我滚!!我不要她来探监!!” 嗓音因为细菌感染如同破风箱一般呕哑嘲哳,她手上的手铐被抖得哗啦作响。 听到动静的狱警走近,用警棍警告似的敲了敲桌子,“老实点。” 警棍敲打着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岑雪如同应激一般一下就安静了,瞳孔中写满了呆滞和惊慌。 沈清芜心下了然,她是被打怕了。 她对着狱警礼貌一笑,“麻烦了。” 岑雪被她刺激得双眼发红,眼神怨毒阴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清芜喝了一口热茶,袅袅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使得她清丽无双的眸更显生动。“看来你过得不好。” 她气急败坏,“那又怎么样?我还轮不到你来嘲笑!” 岑雪很快又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宝石项链。 好歹她曾经也是富裕过的,自然能看出这条项链不论是宝石纯度还是切割工艺来说都是顶尖的存在。 她嫉妒得发狂,“贺妄给你买的?你拿下了他很得意、很骄傲是不是?所以故意来我面前炫耀?” 沈清芜抬眸,“我为什么要得意、骄傲?我引以为傲的是我丰富的阅历、健康的人格和我的优秀的能力,再不济也是我的财力和权力,永远不会是因为拿下了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 岑雪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你真的好虚伪。” 沈清芜徐徐起身,“你这种人自然理解不了。” “对了,我的确是来看你笑话的。” 她勾唇一笑,流雪飞霜的眸底清楚地摆着讽意,“你过得不好,我很高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岑雪心理的防线被彻底击垮,如同疯魔般尖叫起来,“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干什么?安静!” 棍棒打在皮肉上闷响和岑雪的哀嚎尖叫混杂,沈清芜已经听不太清了。 她走出了监狱,周身笼上了一层斑驳的光晕。 第47章 求婚戒指 夜幕渐落,华灯初上。 沈清芜刚从咖啡馆出来,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熟悉的车,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贺妄具有攻击性的眉眼,“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今晚也在外面住了?” 她快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特意来接我的?” 贺妄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眼尾的红痣,“不然呢?” 她上了后座,贺妄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大掌碰上了她的后脖颈。 沈清芜以为他又要吻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孰料男人的薄唇迟迟没有碰上来,反倒是脖子上一空。 带有定位芯片的蓝宝石被他摘下来了。 贺妄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沈清芜将头别向窗外,“没什么。” 辛辣凌冽的男士香水味浓郁了许多,将她包裹住,下一秒他的手又轻轻扣上了她的脖颈,迫使她回过头来,“这次才是吻你。” 薄唇猛然压下来,牢牢堵住了她的唇,男人的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拢入怀中,微苦的冰美式残留的味道用最粗暴的方式进行了交换。 他们在一家星级餐厅吃了西餐,吃到中途,男人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去监狱做什么?” 沈清芜咽下牛排,也没瞒着他,实话实说了,“探监岑雪。” 贺妄那双狭长的黑眸注视了她一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吃完饭后,贺妄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拉着她往商场上层走,最后站定在电影院门口,“有想看的吗?” 沈清芜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他为什么会想到来电影院看电影?他的每一处房产里几乎都有私人影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贺妄拉起她的手,“他们说人多氛围好。” 沈清芜随手指了一个欧美灾难求生大片,“就他吧。” 小陶曾经跟她提起过,说是特效逼真,主旨宏大。 孰料贺妄顿了顿,“换一个,太血腥了。” 沈清芜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贺妄这个动不动就打人的疯狗,还嫌电影血腥? “那你挑。” 贺妄也没客气,选了一部经典的文艺爱情片。 检票时,沈清芜看着手里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的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心中微妙。 这算什么?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大银幕上的光随着剧情的发展时亮时暗,来看这一场的观众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情侣。 比如沈清芜旁边那一队从电影开始就一直拉着手,后来越靠越近,两个人紧紧依偎着。 片子的剧情老套,但实力派演员的演技精湛,男女主的感情也真挚纯真,电影到了尾声时,男女主也在历经重重困难后终于互表心意,在雨幕中拥吻。 而现场的不少情侣也被气氛所感染,不约而同地搂在一起亲吻。 沈清芜的前后旁边都是亲吻的情侣,竟一时间感到了些尴尬。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贺妄,后者的双眸在昏暗的环境中似乎在发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男人噙住了唇。 耳边除了充斥着婉转悠扬的电影主题曲,还有就是两人的呼吸声。 观众们先后离席,沈清芜的手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袖口。 但贺妄并未松开她,而是用一只大掌和她十指交扣。 沈清芜感受到了一个小巧冰凉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就在这时,现场的灯光恢复明亮,她下意识地一低头,看到了自己手心的东西。 一枚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戒指。 做工精巧,中间的宝石切割成心形,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她如经霜雪洗涤过的黑眸怔忡地看着贺妄,不知是灯光是暖色调的缘故还是怎的,男人狠厉的脸才此刻竟然有几分温情。 他拿起那枚戒指,“喜欢吗?原本半个月前就该给你戴上。” “之前因为你吃避孕药我们吵架那次,你问我的问题我能回答了。能。” 沈清芜的指尖在接触到冰凉触感的时候忽然浑身的血液凝固了。 男人的话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隐晦难辨,但她竟鬼使神差地听懂了。 眼看着贺妄要将戒指推送进她的指间,沈清芜的脸色一白,下意识猛地一抽手。 “咚——”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个动作,戒指没拿稳摔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躺在了前排的座椅下。 现场的气氛陡然间凝固了,贺妄黑沉沉的眼眸中渐渐堆积起暗火。 他一字一句,“说,你不是故意的。” 其实她刚刚的反应实在太明显了,不小心碰掉戒指的借口拙劣至极。 但贺妄却还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仿佛只要她说出这句话,他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毫无芥蒂地给她戴上戒指。 在男人沉沉目光的注视下,沈清芜的睫毛颤了颤,“是故意的。戒指我不想戴。” 贺妄的下颔线绷紧了,“你知不知道这枚是送给你的求婚戒指?我会把你介绍给父母朋友认识,娶你做正儿八经的贺太太。” 求婚戒指。 那个阴鸷桀骜的天之骄子跟她求婚。 沈清芜纤长的睫毛掩不住眸底的诧异,片刻后她才稳住心神。 “我知道。之前的话不用当真,我随口一说而已。”她说,“我去海城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想分手。” 贺妄的眉心压出了一道浅浅的褶皱,“你究竟在闹什么?岑雪的电影我不是没让她演?母亲说的那番话我也让你别当真。” 沈清芜语气平淡,“和他们都没关系,是我腻了。” 贺妄的眸光狠狠一颤,搂着她纤细腰肢的手臂下意识收紧,手背上爆出来条条清晰的青筋。 “你说什么?” 几乎是从牙关里一字一句挤出来的。 “没听清吗?”沈清芜和她对视,再一次重复,“我说我腻了,不想和你继续相处下去了。” 贺妄猛地站起身来。 这时有工作人员前来清场,虽然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但也硬着头皮上来,“先生女士,电影已经结束了,下一场电影马上就要……” 他没说完,贺妄抽出一张卡扔到他怀里,“我包场,买了票的一人补偿一万,你们马上消失。” 第48章 除非我死 工作人员是十分会察言观色的,立马注意到了男人的表和不可一世的气势,拿着卡就忙不迭退出去了。 贺妄居高临下睨着沈清芜,灼灼的眸光似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我不信,你明明喜欢我。” 她明明喜欢他。 甘愿无名无分地跟着他,和他共度云雨。 圈子里人人都说她离不开他,爱他。 她怎么可能想和他分手? “没有。”沈清芜的嗓音清冽,“是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这四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干涩又晦暗。 荧幕上的电影又开始播放,这次是讲述男女主从校服到婚纱的甜蜜爱情故事。 甜蜜温情的开场曲和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贺妄。”沈清芜叫了他的名字,一双清冽的眼眸对上他沉沉的视线,“我们好聚好散吧。” “去他妈的好聚好散——” 贺妄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徒手捏碎她的腕骨似的。 沈清芜被他拉着走了两步,男人从前排的座椅下捡起了戒指,强硬又粗暴地塞进了她的指间,扼着她的脖颈狠狠吻了上去。 “你永远都是我的。” 她被推倒在了座椅上,头被迫抬起,承受贺妄汹涌猛烈的攻势。 “咚——” 沈清芜用尽浑身的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男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座椅靠背上。 她有些狼狈地抹去唇上的血渍,微喘着气,“你冷静些,让我离开。你会找到更好的女人。” “让你离开?”灯光映亮贺妄深邃幽暗的眼,倒映出他宛如幽潭般的眸底,凌厉的眉眼之间尽是阴鸷和疯狂,“除非我死。” 沈清芜被带回了帝景华庭,男人扛着她一路回到了卧室,中途遇到的佣人都畏惧地低眉垂眼,不敢看他们。 她被扔在了床上,男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两条细细的银链子,将她的手腕扣住,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头。 沈清芜那张淡漠疏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惊惧和恼怒,“贺妄,别逼我恨你。” 贺妄粗粝的指腹贴在她的唇上重重压了压,“恨我也好,总比心里没有我强。” 他俯下身在她脆弱细白的脖颈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道印记,男人满意地抚摸着红痕,嗓音喑哑地喃喃,“我对你不好吗?” 沈清芜合上眼,眉宇间有隐隐的破碎感,没说话。 “之前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他在她耳畔说,“以后你要听话些,别惹我生气。” 她说话半点不留情,“你别自欺欺人。” 贺妄的眸底暗了暗,隐隐有发作的趋势,但最终也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地吻着她。 银链在牵动下发出叮叮咚咚的碰撞声,卧室灯辉流转,乍一看似是有情人的温情帐,实则是心思各异、貌合神离的黄金笼。 一吻作罢,佣人给沈清芜端上来了刚刚熬好的调理身体的中药。 自从之前医生给她开过药方后,她就没断过。 贺妄亲自到卧室门口从佣人手里接过了温热的药,喂到了沈清芜唇边,“喝了。” 小半碗散发着中药特有苦味的深褐色液体盛装在碗中,隐隐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 沈清芜偏过头去,拒绝的态度明显。 贺妄耐心地把碗端到另一侧,抵着她的唇,“别给我搞不吃不喝这一套,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张口。” 沈清拂开他的手。 却不料碰到了瓷碗,里面的药洒出来了些,不仅沾湿了床单,还淋到了男人的手上。 贺妄点漆般的眼尾微挑,将剩下的中药一饮而尽,捏着她的下巴用薄唇压了上去。 沈清芜想躲,但男人的大掌托着她的后脑,让她根本没有退路。 泛苦的药味充盈唇齿之间,完全不影响他攻城掠池。 “哗啦——” 放在床头柜上瓷碗被他们碰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贺妄松开沈清芜,后者猛地咽下一大口中药有些被呛到了,剧烈咳嗽了几下,眼尾泛着薄红,那颗红痣显得越发灼灼勾人。 他单手解开了衬衫纽扣,“再不吃不喝,我就这样喂你。” 说完他进了洗漱台洗掉了手上的中药汤汁。 沈清芜坐在床上双目有短暂的空洞,她缓慢地眨了眨眼,一垂眸看到了满地的碎瓷片。 贺妄从洗漱间出来,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沈清芜。 银链子的长度完全能让她在卧室里自由活动,但她此刻手里拿着一片碎瓷片,指尖有刺目的鲜血渗透出来。 贺妄的心脏漏了一拍,沉着脸色大步过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碎瓷片扔在地上,“沈清芜,你疯了?” 沈清芜抬眸,用一种他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伤在掌心,伤口不深也不大,莫约两厘米左右,但此刻正在往外汩汩涌动鲜血。 他嗓音一沉,“来人。” 有佣人轻手轻脚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听候吩咐。 “进来把地上打扫干净,再把药箱拿过来。” 后半句话被他说得咬牙切齿的。 佣人的动作很快,地上的碎瓷片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药箱也送到了男人的手边。 贺妄用棉签蘸取碘伏涂在她掌心的伤口上。 第一次照顾人,力道有些没把握住,沈清芜疼得下意识缩了缩手。 他轻嗤一声,“该。痛了才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话虽如此,但他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 将沈清芜手上的伤处理好后,贺妄才用大掌捏住了她的脸颊,“你别告诉我,你刚才的举动是想用自残来威胁我?” 她神情淡淡,目光平静,“随你怎么想。” 犹如一片死水般冷寂,仿佛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得不到一个正面的回应。 贺妄的心口腾升起了一股暗火。 他忽然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扔在了沈清芜面前,“给你个逃脱我掌心的机会,镣铐的钥匙在我身上。”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军刀。刀刃抵在我的脖子上轻轻一划,我就会没命。”男人狭长的眸里涌动着阴鸷,“杀了我,你就能拿到。” 第49章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那把军刀被贺妄塞进了沈清芜的手中,冰凉的刀柄和她掌心相触的那一秒似乎将彻骨的寒凉传到了她的身体内。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反射出冷光,的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杀人利器。 贺妄双目似有猩红,湛黑的眸光沉沉墨色翻涌,一瞬也不落地摄住她,见她的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索性大掌一把包住了她的手,挟着她将刀刃对准了他的脖颈。 男人的脖颈修长鼻子,性感喉结凸起,透着几分不好惹的凌厉,但此刻散发着寒光的刀刃就距离他的喉咙分毫,只要再往前送半寸,就会有一大股鲜血喷涌而出。 沈清芜下意识想要往后缩,但贺妄却偏要和她对着干似的,竟然挟着她的手,将刀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的脖颈几乎是当即就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沈清芜的瞳孔骤然一缩,手一松。 “铛——” 军刀落在地上,和地板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她不可置信地拔高音量,“你疯了?!” “你舍不得杀我。”贺妄仿佛感知不到自己脖颈上的伤,竟低低地笑出了声,“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什么鬼逻辑。 饶是冷静沉寂如沈清芜,此刻心底也涌上了薄怒。 她没好气地一把将贺妄推开,“你想多了,是因为杀人要坐牢。” 他的脸色一下沉了,忽地扣住沈清芜的后脑,堵住了她那张嘴。 两人的呼吸都沉,男人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碾碎,撕咬研磨,暴风雨似的扫荡着一切,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 男人的大掌不安分地在她的腰际摩挲,正当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手机铃声在这时候突兀地响起来,打破了原本旖旎的气氛。 沈清芜伸手去推他,贺妄高大有力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似的纹丝不动,她只有猛地合上牙关,感知到疼痛的男人才停了动作。 她喘着气提醒,“电话。” 那电话铃声急切,跟催命符似的,贺妄脸色阴郁地接通,对面却是老宅里照顾老爷子的孙叔,“少爷您回来一趟吧,老爷子摔伤了。” 贺妄眉宇之间蒙上了阴云,“严重吗?” “不严重,家庭医生已经来打上石膏了。” “马上回来。”贺妄匆匆挂断电话,转头看了一眼笼在柔和灯光下的沈清芜,“等我回来。有需要叫佣人进来,除了离开这里做什么都行。” 她垂下眸,难得温顺,“嗯。” 如果是平常的贺妄一定能注意到沈清芜的异样,但现在他被爷爷摔伤分散了几分注意力,自然就没想太多。 不过他在走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沈清芜,她的眉眼在暖黄色调的灯光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但即便如此那股疏离又冷清的气质也没能消散,反而在光晕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缥缈虚无。 贺宅中。 贺妄眉宇阴鸷,看着毫发无伤,甚至还夜跑了三公里回来的老爷子咬牙切齿,“您骗我?” 老爷子喝了一口养生茶,“哪儿能啊?我想看看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成?” 孙叔端上来一杯荷花茶,“少爷请,降降火。” 贺妄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砰”地一声把空茶杯放在桌上,然后猛地起身,“既然爷爷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爷子却不想让他离开,“不急,再聊聊。” 贺妄环视四周,“母亲呢?” 他心头浮起几分不好的预感,浑身带煞,“我要回去。” 他刚起身,几个高大威猛的保镖就围在了他的面前。 贺妄狭长的眼眸里戾气萦绕,按了按自己的指节,关节被按得“咔咔”作响,“爷爷,你以为他们几个能拦得住我吗?” 话音刚落,又有十几个保镖出现在门口。 老爷子镇定自若地抬眸,“人够不够?不够外面还有人。” 贺妄从小被送进军营中训练,不论是实战经验还是反应速度都是极强的存在,身上还带着一股别人都没有的,不要命的拼劲儿,正要打起来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不是他的对手。 但十几个,几十个可就说不准了。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贺妄和老爷子无声地对视几秒,似乎有无形的硝烟在二人之间弥漫开。 最后还是他认输似的抬了抬双手,“行,算你狠。” “识时务者为俊杰,适当的认输不丢人。这是你小时候我教给你的道理,你还没忘。”老爷子赞许地点点头,吩咐人,“把少爷带进房间休息。”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贺妄险些被气笑了。 孙叔笑眯眯地,“少爷,咱们回房吧。” 他大步转身,回了卧室,“砰”的把门给关上了。 用关这个词儿还不太准确,严格来说,是“甩”。 老爷子听见楼上的动静,摇摇头,“脾气倒是大。走,陪我去花园逛逛。” 孙叔扶着老爷子一边逛一边闲聊,“没想到您也会帮那姑娘。” “一开始听说阿妄养女人,我还以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结果那小姑娘都求到我们身上来了。人家都不愿意,那小畜生还千里迢迢把人绑回来,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一说到这个,老爷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那个混账干的好事,我的一世英名都要被他毁了!” 孙叔听着他一口一个“小畜生”、“混账”,正打算为少爷说说好话,不经意地抬头忽然看到了让人血压飙升的一幕。 贺妄的卧室有一面窗户是对着后院的。 后院没有门,所有保镖都理所应当地被安置在了他的卧室门口以及大门和各个偏门。 而现在贺妄就站在那扇窗户前,毫不犹豫地单手撑着窗台,借力侧翻纵身,一跃而下。 那可是三楼! 老爷子和孙叔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男人的衣袂飘飘,整个人如同一只矫健又充满力量的猎豹,稳稳当当地双脚着地,落到了地面上。 随即又冲向后院的围墙,凭借着助力地惯性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同飞起来了似的,一眨眼就攀上了墙头。 贺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是想要气死我!” 夜风习习,吹拂起他的一片衣角,贺妄回头,满是恣狂不羁,“爷爷,我的字典里没有认输。” 贺老爷子摇摇头,“回去也来不及了,这时候你的小金丝雀恐怕已经坐上飞机了。” “你——”贺妄的眼眸中墨色晕染开,“你和母亲联手起来骗我,就是想要再一次把她逼走?” “不可能!别说她上飞机了,她就算到了外星球,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男人的面容在路灯更显得气势凌人,具有攻击性。 说完,他作势要跳,但老爷子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们逼她走?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呐。” 贺妄猛地一顿,眉宇间晦暗不明,“什么意思?” “不是我们逼的。”贺老爷子长叹一声,“是那位小姑娘找上来,拜托你母亲帮她逃走。” 贺妄僵在原地,脸色铁青。 第50章 她凭什么不喜欢我? 沈清芜站在窗前,亲眼看着贺妄开车离开,她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静坐在床上等。 没过十分钟,卧室的门开了。 贺母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你倒是剑走偏锋,求人求到我身上来了。” 沈清芜不卑不亢,“您不想我和贺妄纠缠在一起,我也不想被他锁在这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求人,是合作。” 今天中午她打电话给祁遇,除了让报平安外还问到了贺母的联系方式。 从监狱出来后她就直奔咖啡馆赴约了,开门见山地和贺母提出了她的诉求。 “我想离开贺妄,需要您帮忙。” 贺母巴不得她离她的宝贝儿子越远越好,自然是同意了。 甚至傍晚时贺妄开车来接她,贺母还坐在咖啡馆内。 但她们都没想到贺妄竟然会在今晚向沈清芜求婚,这扰乱了两人的计划。 于是就有了这一招调虎离山。 贺母的心腹用特制万能钥匙打开了沈清芜手上的镣铐,贺母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戒指上,嗤笑一声,“他倒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沈清芜从贺母手中接过了回海城的机票,“多谢。” “与其谢我,倒不如藏好些,别让贺妄轻易找到你。” 她也勾起一抹笑,“贺夫人与其指责我,倒不如管好您儿子。是他在纠缠我。” “伶牙俐齿。”贺母被她一句话说得心梗。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没错! 沈清芜当真对她儿子没有半分爱意!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沈清芜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手机和机票就准备离开,贺母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没有什么话想留给阿妄?” 沈清芜张了张口,正要说让贺妄记得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但转念一想,她一句好心的嘱托可别又被男人曲解成她爱惨他的证明了。 还是不说为好。 更何况贺妄又不是个傻子,有伤自然知道去治,用不着她提醒。 所以她摇摇头,“没有。我和他之间言尽于此。”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夜深时分雾气浓重,漆黑的夜色中秋风萧瑟,贺妄回到帝景华庭已经是后半夜了。 男人高大的身形几乎已经快融入暮色中,莫名让人觉得透着几分落寞。 一群佣人惴惴不安,生怕他会责罚他们。 一面是主人,一面是主人的母亲,不论哪一方他们都得罪不起,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但出乎意料的,贺妄没为难他们,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然后自己去酒窖中拎了几瓶酒回了卧室。 男人推开房门,银链随意地堆在床上,被它禁锢住的人却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枚意义非凡的蓝宝石戒指被放在床头柜上,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彩。 贺妄将戒指拿起来握在手中,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沈清芜的体温。 爷爷和母亲的话萦绕在耳边。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你身边,这说明她根本不喜欢你,你又何苦要和她纠缠呢?” “沈清芜临走前可没有半分不舍,我问她有没有话要留给你,她说没有,言尽于此。” “阿妄,就算你再把她追回来,她还是会想尽办法逃离你身边的。”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但落在他耳中却化作了一把把利刃。 贺妄闷了一大口酒,被灯光笼罩着的眉眼看不出情绪。 圈养起来的白狼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从半掩的房门挤进来,安静地匍匐在他的脚边。 男人伸手摸了摸它的毛,“你说,我对她难道不好吗?她凭什么不喜欢我?” 白狼自然听不懂人话,更无法给出回答,只是“嗷呜”了一声当作回应。 他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傻狗。” 周时屿等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沈清芜不是回来了吗? 怎么这位太子爷的心情又不好了? 但现在贺妄这种阴鸷沉郁的状态是之前从未见过的,他们都不敢询问原因,生怕点燃了炸药,大家都得玩儿完,所以都只是当作什么事也没察觉地找法子讨贺爷欢心。 “贺爷,我新开的‘不夜城’里面增添了赌场,您不然去玩儿两把,输了算我的。” “哟,我可听说办得不错啊。贺爷应该喜欢。” 他们几个三言两语,贺妄也没拒绝,被簇拥着进了不夜城。 赌场在地下,即使是这种场所也阶级分明,第一层就是大厅,里面鱼龙混杂,大多都是些普通人,老赌鬼。 管理者带着这群少爷要去第二层的包间,贺妄指间夹着雪茄,不经意地抬头,倏地顿住了脚步。 大家都跟着停下,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赌桌前凑满了人,都亢奋地盯着正在摇晃的骰盅,口哨和叫喊声震耳欲聋。 贺妄的眼眸微眯,指了指人,“白上衣黑短裤,戴眼镜的胖子,给我带过来。” 管理者自然不敢懈怠,立马应了。 没半分钟,那男人就被带进了包间。 他惶恐不安地看着他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各位爷,找小的有什么吩咐?” 周时屿忽然想起。 难怪他觉得这人眼熟。 这不是当初贺妄和沈清芜第一次见面,在欲色欺负沈清芜那猥琐男吗? 第51章 她不可能—— 包间内,贺妄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孙大武惊恐不安地看着这几个气质不凡的少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们。 他咽了口唾沫,再次露出讨好的神态,“爷,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他的指腹压在杯口,轻呷了一口酒,“需要我提醒你?去年7月15,欲色。” 孙大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记起来了这位爷是谁。 几个少爷也隐隐有了印象。 原因无他,只因贺妄和沈清芜的初见在他们圈子里被当成神话故事似的流传广泛。 清冷美人被猥琐男欺负,贺妄英雄救美后见色起意,先礼后兵强制爱,美人刚脱虎口又入狼窝,后来在贺爷的攻势下逐渐对他爱得深沉。 周时屿凉凉笑了一声,跟看戏似的,“想起来了?当时贺爷只顾着安慰受惊的姑娘了,忘了教训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且贺妄这几天的心情阴沉暴躁大家有目共睹,没想到正好送上来一个出气筒。 孙大武的脸色煞白,冷汗大颗大颗地往外冒,“这、这……” 贺妄五官的侧影没入阴影中,压迫感十足。 他掌心向下招了招手,轻挑了下眉,“滚过来。” 孙大武被震慑得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就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膝盖骨和地板发出重重一道响声,可见他的毫不犹豫和畏惧,“误会、误会啊!” 贺妄嗤笑一声,“能有什么误会?如果那天没有我,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还清楚地烙印着那天沈清芜的神态。 明明是惧怕的,但表情却坚韧。 眼尾薄红,眸含春光。 孙大武那肥硕的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一咬牙,“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爷了,这件事可是那女人一手策划的啊!” 他话音一落,整个包间陡然间安静下来。 贺妄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嗓音带煞,“放屁。” “千真万确!我怎么敢说谎啊!!”孙大武看起来是个黑社会大哥,但实际外强中干,胆小如鼠,说话时声音都在抖,“那女人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和她演一场戏。” 摩挲扳指的动作一顿,贺妄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收敛,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 “我以为她就是想要钓凯子,当时还犹豫,万一没人上当怎么办,她说不会出错。”孙大武说着说着都快哭了,“我当时看那女人那么漂亮,还能拿两万,鬼迷心窍就……” 包间里鸦雀无声,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如果这胖子说的全是实话,那说明当初他们的初见压根儿不是什么英雄救美、见色起意,是沈清芜一手设计好的? 贺妄的下颌线紧紧绷着,一股汹涌的暗火被压抑着,“不可能。” 孙大武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我不敢说谎啊!!您可以去查!” 其实他这副胆小怕事又不怕他们调查的模样已经说明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了。 灯光映亮男人眼底的阴鸷和狠厉,薄凉的唇微启,“滚出去——” 孙大武求之不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包间里他们几人面面相觑。 贺妄将酒一饮而尽,“沈清芜没道理会蓄意接近我,她跟我在一起什么也不图。” 甚至还一走了之。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的皮肉。 “她只是一个调香师,接近我做什么?” “那天分明是我威胁她,她才跟了我。” 一句又一句看似合理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不知道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周时屿心头咯噔一下,贺妄虽然行事恣意张狂,但同样也疑心重,城府深。 不管孙大武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让人去查才对。 而不是现在这样,说服自己相信沈清芜。 他开口,“还是查查吧。” 贺妄狭长的眸中一片晦涩,“她不可能——”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想到沈清芜的执意离开。 男人往后一靠,阖上了眼,“查。” 在贺妄的亲自监督下,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沈清芜很聪明,找了一个生活在底层、爱赌贪财但不敢做大坏事的男人,给他的两万块钱是现金。 孙大武甚至都不是京都本地人,他当时来大城市讨生活未果,准备回老家。 帮沈清芜办完事情后,他拿了两万块钱后的确回了老家,但没过多久又在同乡的劝说下再次回到了京都。 恐怕沈清芜本人也想不到,贺妄竟然会阴差阳错地和孙大武撞上,并且一眼就认出了他。 手下人胆战心惊地汇报完结果,忐忑不安地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贺妄吸了一口烟,眉眼被烟雾笼罩,更显阴鸷凌厉。 半晌后,他开口,“那场戏她是演给我一个人看的,还是谁都可以?” 手下人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如实回答,“根据调查资料,沈小姐把您和周少爷、洛少爷……都查过一遍。” 也就是说,那场戏的目标不只是他,是他们一群人。 贺妄眼眸森然,额角青筋暴起,细碎的烟灰落了一地。 他倏地想到,当初原本他是不想管的,但周时屿却是下意识地想要去帮忙。 如果他没有抬眼被沈清芜那小半张脸吸引,或许沈清芜会跟着周时屿离开。 “砰——” 贺妄挥拳重重砸在墙上,手指关节处血肉模糊,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温如琢被吓得“卧槽”一声,“你自虐做什么?” 周时屿叹了一口气,“这被别有用心的女人骗了能不生气吗?你说沈清芜看着清清冷冷一大美人,怎么那么有心机?” 他话音刚落,贺妄就转过头来,用湛黑的眸光盯着他。 周时屿被盯得背脊发凉,头皮发麻,“怎么?我说得没错啊。” 贺妄薄唇绷着,走进卧室,“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周时屿不可置信地转头,一脸委屈,“我哪儿惹他了?” 第52章 沈清芜根本不喜欢他 虽说沈清芜的确是蓄意接近这件事调查清楚了,但她接近贺妄的目的是什么却还没个结果。 一开始他们甚至把她朝着间谍的方向去靠,毕竟贺妄的家庭背景可不简单,但后面发现也不对。 后来还是从沈清芜向营销号发岑雪黑料的事件入手,才寻到了踪迹。 如果说沈清芜是有意接近贺妄,且对他没有任何感情,那她针对岑雪的行为就不能用嫉妒去解释了。 循着这一条线索往下查,贺妄拨开了重重迷雾。 他看着岑雪、雷浩源等人曾经霸凌过的受害者名单的详细资料,眸光幽暗。 【姓名:祝穗安 性别:女 年龄:24 个人经历:出生后被父母丢弃,被榕城“友善福利院”抚养,于六岁时被程蓉、曾华夫妇收养……】 友善福利院。 沈清芜长大的福利院。 她和祝穗安认识,并且关系匪浅。 在祝穗安被岑雪等人霸凌至植物人后,她拿走了岑雪等人霸凌、故意杀人的证据。 但因为岑雪小团体有权有势,她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跨越阶层去靠近他们,更别提复仇了。 所以她才把主意打到了足以和岑雪等人家庭背景相抗衡的人身上。 借势复仇。 贺妄的喉间仿佛被堵了一块淬了火的刀片,每一次呼吸都晦涩艰难。 难怪—— 沈清芜在看到他用烟头烫人时脸色那么白,在看到聂颖颖用叉子扎小明星时也会出手相助。 难怪她在知道岑雪即将出演电影主角时会忽然情绪失控。 霸凌过她亲人的罪魁祸首即将饰演一个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沈清芜接受不了太正常了。 而当时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在沈清芜不想让岑雪出演时,甚至还不耐烦地跟她呛了几句声。 沈清芜那时候在想什么? 会不会对他失望透顶,觉得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都一样冷血? 贺妄忽然想到了之前,沈清芜目睹聂颖颖欺负小演员后冷着脸离开。 她当时说,“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吗?” 那或许不是她说的气话,而是肺腑之言。 她是真的觉得他和岑雪等人都一样,仗着权势胡作非为。 贺妄的喉头似有一股腥甜。 直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沈清芜根本不喜欢他,她甚至还有可能厌恶他。 他以为的英雄救美,其实是沈清芜的蓄意谋划。 他以为沈清芜对他情根深种,实则她满心满意都是要报仇雪恨。 他们在一起这两百个日日夜夜,她被迫和他亲吻、上床,心底又是何想法呢? 贺妄自诩恣狂不羁,不可一世,世界上还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但现在,他竟然不敢深思。 男人闭上了眼睛,指间的猩红忽明忽灭,微弱的火光和月色笼着他凌厉的眉眼,愈发显得晦暗不明。 贺妄不知在落地窗前站了多久,直到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洒了满地融金,他才骤然回神,脚边的烟头落了一地。 他拨了一通电话,嗓音喑哑,“我要去海城。” 预计着手下人安排好了,贺妄下楼,但客厅主座上坐着老爷子。 他不疾不徐地放下报纸,“去什么海城?还是回老宅好好冷静一段时间吧。” 这两天贺妄大肆调查沈清芜的事情他们身为他的家人自然也有所耳闻,对事情真相虽有些惊讶但也接受良好。 老爷子冷哼一声,“你都知道她不喜欢你了,还去找她?” “要。”贺妄的眼底一片猩红,脸色沉郁,下巴上有细细的青色胡渣,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你想得美!”老爷子一拍桌子,“跟我回去。” 贺老爷子拦着贺妄的原因不仅仅是答应过沈清芜,更是因为沈清芜和祝穗安关系好。 祝穗安是曾经霸凌事件的受害者,而他又和霸凌事件罪魁祸首的爷爷关系匪浅,甚至还差点成为亲家。 说不定当初岑家摆平岑雪的事情时,还借用过贺家的名号去办事。 他对祝穗安有愧,连带着对沈清芜也有几分愧疚。 现在贺妄又要去纠缠人家,打扰人家清静,他哪儿能同意? 老爷子一声令下,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将贺妄团团围住,“少爷,请吧。” 男人冷笑一声,一扬下巴,“不想跟你在一辆车上。” “耍混呢?当你现在五岁?”贺老爷子又气又笑,“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你爷爷说话?” 但他还是妥协了,不耐烦地一挥手,“去少爷的车库开一辆出来。” 为了避贺妄耍什么花招,老爷子没让他开车,男人坐在后座,副驾驶以及后座各有一个保镖时刻守着他。 贺妄眉眼湛黑,对老爷子说,“您的车先走呗。” 老爷子瞪他一眼,“怎么?想跑?没门儿!你车先走。” 车一路行驶过繁华的街道,贺妄长腿随意架着,低头摆弄着手机,看似十分配合。 但保镖半点不敢松懈。 “老爷子一个月给你多少工资?”男人忽然开口问。 保镖嘴巴紧闭,不开口。 开车的保镖倒是开口劝,“少爷,车门已经被我锁了,不管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让您走的。我们都只听老爷子的。” 贺妄挑了挑眉,“是吗?可惜——我的车能指纹解锁车门。” 下一秒,他一把拉开了车门,纵身跳了下去。 三个保镖吓懵了,开车的那位猛踩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现在是正常行驶出车速,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忽然跳车! 贺妄跳下去后身体不可避免着地,他用后肩膀和后背做了缓冲,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站起来,然后单手撑着栏杆跳过去。 街道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重型机车,旁边站着的周时屿,他帽子墨镜和口罩装备齐全,“贺爷,这儿呢!” 贺妄眉头一皱,“你tm做贼呢?” “我要是被你家老爷子看到,他不得告状?你倒是飞海城了,我怎么办?” 贺妄不置可否,长腿一跨坐了上去,俯身拧油门,如同钢铁怪兽般的机车发出引擎的轰鸣声,飞速驶远了,只留下了一串车尾气。 这一场景被贺老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捂着心口,食指颤抖,“这个小畜生——” 第53章 想复合 天上飘着蒙蒙雨丝,为整座城都笼上了一层轻烟薄雾。 细雨朦胧中,身穿水墨晕染长裙的沈清芜站在公司大门口的挑檐下,身边站着一位高大俊朗的异性同事。 两人此刻正在说什么话,所以头凑得有些近,即使是与他们相隔十几米远的贺妄都透过雨幕看到了男同事落在沈清芜脸上的眼神饱含倾慕。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手背上青色的筋管清晰可见。 “沈清芜——” 正婉拒了同事周末看电影邀约的沈清芜身形一僵,抬眸就看到了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不远处的贺妄。 他那双眼眸亮得惊人,多了些从前没有的复杂情绪,似是爱恨交加。 沈清芜的心下一沉,当即就猜到了。 恐怕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贺妄知道了一切。 男同事自然也看到了贺妄,他语气带着探究,有明显的雄性竞争的意味,“这位是沈老师的……” 沈清芜还没开口,贺妄大步走来,眉宇沉沉,“我是她男朋友。” 男同事脸上的表情一僵,“真的吗?没听沈老师说过啊?” 贺妄的举动让沈清芜有些看不透。 依照他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性格,知道她欺骗他应当对她恨之入骨才对。 现在这又是干什么? 她感到一阵头疼,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不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贺妄从善如流地改口,“行,那是前男友。” 男同事不服,“都分手了那你这是……” 贺妄凉凉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求复合,没见过?” 男同事被他噎得说不出来话,讪讪地和沈清芜告别了。 沈清芜眉眼冷冽,“你来做什么?” “找你。”贺妄的眸光肆意地落在她的脸上,“你似乎过得不好。” 沈清芜似乎消瘦了些,使得原本就清冷的眉眼更显出了些朦胧的脆弱来。 她敛眸,“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 贺妄自始至终都没收回视线,“我们聊聊。” 沈清芜选了一个安静的咖啡厅。 男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发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好歹没那么疯。 店员将两杯咖啡端了上来,她捏着银勺搅动了一下,轻啜了一口。 正欲抬头和贺妄说事,沈清芜撞进了一双幽深沉寂的眼眸中。 他一直在看她。 沈清芜全然当作没察觉,垂下眼眸,“想聊什么?” 贺妄的目光划过她清冷的眉眼和形状姣好的唇,心底那片被压抑住的,想要将她掳回去关起来的疯狂想法又躁动起来。 他沉声道,“我知道了,祝穗安的事。” “沈清芜,你真是——”男人顿了顿,嗓音低哑,“好手段。” 沈清芜眼睫颤了颤,“各取所需罢了。” “如果当时不是我,你也会跟他走吗?” 狭长墨黑的眸一瞬也不眨的盯着她,似乎是要一个真实的回答。 她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对。” “砰——” 贺妄猛地站起身,下颌线绷成凌厉的弧度。 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但是听到了她亲口承认的回答,心中还是掀起了一阵汹涌浪涛。 他起身的动作太急,不小心碰到了面前的咖啡,满杯咖啡顺着桌子流淌滴落,有些不甚溅到了他的袖口上,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可他仿佛没有发现自己狼狈不雅的模样,深不可测的眼底染上了冷冽的寒芒,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这位先生,我来整理一下。”咖啡厅的服务员听到了响动,前来将桌上和地上的咖啡都清理了一番。 沈清芜也跟着起身,走到柜台前付了账,还顺便多给了些小费当做是打扫的辛苦费。 她看向贺妄,“如果你今天来只是想问我这一句话,那你现在得到了答案,可以走了,回京都吧,以后都别来找我了。” 说完,她转身要离开,贺妄伸手拉着她的手腕,“不止。” 两个人的动静不算小,引得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忍不住偷偷望向他们。 沈清芜忽然有些后悔选了这儿,要是待会儿男人再忽然发作,她岂不是要跟着丢脸?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贺妄的大掌握着她的手往外走,“去车里。” 沈清芜有些警惕地抽回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在车内压着她亲吻、做那档子事儿的时候还少? 贺妄的太阳穴狠狠跳了跳,“我想什么了?”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宇冷峭。 男人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行,那去你家。” 沈清芜双手环胸,清丽无双的脸上蒙着冷霜,“我家被你踹坏的门刚修好没几天。” 左右都不行,两人干脆哪儿也没去,就在咖啡店的雨棚外说话。 贺妄幽暗的墨瞳攫住她,“对不起。” 沈清芜握着伞柄的手一顿,手里的自动雨伞“啪嗒”落到了地上。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贺妄道歉。 或许是怕她不知道他道歉的原因,男人抿了抿唇,补充,“之前给岑雪那部电影资源。” 沈清芜垂眸看着脚边的小水洼,“哦。” 贺妄看着她雪白的、尖尖的下巴,“你厌恶我吗?” “厌恶你?”她有些惊讶地挑眉,回答得干脆,“不。” 凭心而论,贺妄除了脾气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揣测、大男子主义、占有欲极强之外似乎对她还算不错。 两人在大半年里各取所需,她的确谈不上厌恶他。 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再纠缠下去,这个问题的回答会变成是。” 贺妄哂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地警告我。” 沈清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黑沉沉的眸子晦暗如深海,暗藏着汹涌。 他忽然往前踏了一步,大掌拢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啪——” 沈清芜惊疑不定地推开他,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你干什么?” 男人的脸被打偏了过去。 他侧过头来,眼眸幽暗,“一开始就说了,想复合。” 第54章 跟我回去 细细绵绵的秋雨打在遮雨棚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微凉的秋风裹挟着一阵咸腥潮湿的气息。 沈清芜走进公寓楼,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贺妄就站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双狭长湛黑的眼眸中有浓郁的墨色翻涌,一瞬也不眨地盯着她。 “别跟着我了。”她声线平静,“我不会跟你复合的。准确来说我们都没在一起过,何谈复合?” 贺妄也收了伞走近了了,高大的身躯在灯光下投出一片阴影笼着她,“为什么不复合?” “你为什么要复合?知道我蓄意接近你,对你没有半分感情了,你还要指望我重新和你在一起?” 沈清芜语气里的冷冽是真心实意的,她实在没搞懂贺妄的心路历程究竟是什么。 在预料之中,贺妄发现真相后或许会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处处打压她、报复她。 但她唯独没有预料到他会对着她死缠烂打。 莫名其妙。 在听到“没有半分感情”的时候,贺妄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份,眸光阴鸷得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他粗粝的大掌圈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重复,“没有半分感情?” 男人幽深的眸光攫住她,嗓音低哑,“我们相处的那些时日,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哪怕一秒钟?” 他们在泰晤士河旁的烟火中接吻,在太平山顶牵手漫步,那么多日日夜夜的亲密接触,他就不信她没有对他动过一丝真情。 哪怕只有片刻。 但下一秒,沈清芜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流雪飞霜的眼眸和他对视,“没有。” 轻飘飘的两个字如同化作了一块巨石压在贺妄的胸口,让他的呼吸都变得艰难晦涩起来。 他张了张口,喉头泛苦,“我不信。” 沈清芜轻笑一声,眼底有几分嘲弄,“既然你不相信我的回答,那为什么要来问我?” 说完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男人稍稍用力,她就如同一只轻飘飘的风筝似的被拉进了他的怀中。 属于她身上独有的清浅冷香在鼻端萦绕,贺妄的双手紧紧禁锢沈清芜,不可一世的头低着,炙热的吐息洒在她的颈侧。 “沈清芜,跟我回去。” 被他抱住的沈清芜一抬脚,毫不犹豫地狠狠踩了下去。 她穿的是一双5cm的细高跟鞋,这一脚下去给人带来的疼痛感不是吹的。 但贺妄只是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脖颈上青筋暴起,并没有松开她,反而圈住她身体的胳膊勒得更紧了。 他的力道极大,恨不得要把她嵌入血肉里一样,沈清芜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来气,“放开!” 她原本没指望这一声能让贺妄松手,他向来都是特立独行,做任何事全凭自己的心情来。 却没料到她话音刚落,男人还真松开了她。 贺妄嗓音沉沉,又重复了一次,“跟我回去。” 楼道口稍显昏暗,看不清他的眉眼。 沈清芜纤细秀美的眉毛微蹙,“所以这才是你最后想说的话吗?我如果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打晕带回去?”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纠正,“上次没打你,只是按了你的穴位。” 沈清芜一顿,“哦,差不多。” “差多了。”贺妄上前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有些近,“我不家暴。” 她闻到了男人身上稍显辛辣的薄荷朗姆酒的香水味,是她曾经亲手为他调配的。 沈清芜嗓音冷冽,“你家不家暴不关我的事,这话还是留着给你未来夫人说吧。” “我没功夫陪你闲聊。”她挣脱他的,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右手受伤了。 手背骨节处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看起来伤口并没有处理过。 她的目光只是停留了一瞬,然后就掠开了,转身用指纹解锁打开了房门,进去了。 公寓里暖黄色调的灯光照射进来镀在身形高大的贺妄身上。 “砰——” 下一瞬,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灯光自然也被门板挡得严严实实。 贺妄站在门口,凌厉的眉眼都被昏暗笼罩着,让人看不清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沈清芜站在窗户前,看着贺妄的背影出现在茫茫暮色中,他的身影几乎快要融入背景中,莫名透着几分孤冷寂寥。 忽然,男人的脚步顿住了,似乎是心有所感似的回头望向她。 沈清芜一侧身躲在了窗帘后面。 半分钟后,她试探性地再去看,楼下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敛眸,去接了一杯水。 桌上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药瓶子,她按照医嘱取了药出来,就着温水咽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贺妄的出现给她平静无波的生活再次造成了影响,当晚沈清芜又梦到了他。 贺妄一双黑眸凌厉地盯着她,透着令人悚然的狂怒和暴戾,将她粗暴地一把拽过去,嗓音裹挟着火气,“你竟然敢骗我。沈清芜,你真是好谋算。” 他的大掌极度冰凉,贴在她的脖颈上慢条斯理地摩挲,引起她阵阵战栗。 沈清芜感到一阵心悸,她正要开口说话,但还没吐出一个音节来,抚摸着她脖颈的手倏地一手,狠狠掐住了她。 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颈侧的皮肉里,虎口抵着她的咽喉,冷漠又狠厉地加重力道。 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尽数卡住,变成了无力又狼狈的喘息,整个人如同濒临死亡的鱼。 沈清芜骤然惊醒。 阳光透过昨晚忘记拉上的窗帘照射进来笼罩着她,刺目的光晕让沈清芜有了一丝脱离梦境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坐起身来,掌心探到了一手薄汗。 沈清芜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上班。 刚一出门,身后忽然多出一只手来,用温热的东西贴了贴她的脸颊。 她下意识地回头,对上了那双幽寒如点漆般的眼眸。 这双眼睛和她梦境中蕴含暗火和恨意的眼睛重合在一起,沈清芜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贺妄的眉眼一沉,“什么意思?我有那么可怕吗?” 第55章 沈清芜,我喜欢你 贺妄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清芜如此看他,眼含惊惧,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病毒似的。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险些把一大早起来给沈清芜准备的早餐给揉烂了。 沈清芜的双眸闪了闪,神色恢复如常,语气淡淡地解释,“做噩梦了。” 贺妄狭长的眼眸一眯,眼睛里带着探究,“看到我就躲,噩梦的主角不会是我吧?梦到我什么了?” 沈清芜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没接他的话,“我要去上班了。”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给你准备了早餐吗?”贺妄晃了晃手里热气腾腾的食物,忽地注意到了她不太好的脸色,上前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经期?”男人刚说出口又自我否定了,“不对,你是月末来。” 对于男人对她经期了如指掌这件事沈清芜稍显诧异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眸,“和你无关,早餐你自己吃吧,我不需要。” 贺妄的脸色一沉。 沈清芜就知道他大少爷的脾气又要犯了。 家世煊赫、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太子爷这辈子恐怕还没这么放低姿态讨好、迁就过一个人,偏偏她还不领情,大少爷怎么受得了,恐怕下一秒就要变脸发飙了。 贺妄的眉眼阴沉得不像话,但竟然离奇地没有按照沈清芜想象中的那样强硬地逼着她吃。 沈清芜敛眸,转身上了车,男人也没阻止她,只是有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在系安全带的时候,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贺妄。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早餐,薄唇绷着。 “咚——” 他忽然抬手,将早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沈清芜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发动了车子,开车走了。 其实这段时间公司并没有什么事需要她亲自到场,和斯宾塞先生的合作十分成功,新出的香水系列大受好评,她的名气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至被国际知名时尚杂志用篇幅不小的文章报道过一次。 公司给她放了小长假,但她除了调香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兴趣爱好,索性还是回到调香室尝试新品研发。 在调香室内一待就是一整天,她的助手对她钦佩不已。 分公司新为她配置的助手同样是个刚刚毕业没多久的新人,长相不俗的清秀男生,和小陶的性格有几分相似,话多且热情。 下班后助手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直到沈清芜不经意转身注意到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助手神情羞赧,“沈老师,这周六是我生日,我请了公司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吃饭,您……” 沈清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来,“明天我把生日礼物给你,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这就是委婉拒绝了参加他生日饭局邀请的意思了,助手眼底有几分失落,“好吧。” 年轻人总是藏不住心思,整张脸上都写着此刻内心的情绪,沈清芜还想要说两句来缓和气氛,忽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贺妄那双凌厉的黑眸扫了助手一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在聊什么呢?也让我听听呗。” 他整个人和沈清芜贴得很近,已然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助手的脸色瞬间不好了,“沈老师,这位是……” 几乎和昨天那一幕是相同的情景、相同的句式。 贺妄只觉得自己的眉心狠狠跳了跳。 昨天他才赶跑了一个觊觎沈清芜的追求者,他妈今天又来一个! 他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前男友。” 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各个部门的员工都陆陆续续出来,他们的身边就有不少人路过。 沈清芜身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胜任分部香水总监一职的牛人,且具有姣好容颜和清冷气质两个显眼的特质,在她上任第一天,公司内部群里就到处流传着她的照片和信息。 可以说公司里超过一半的人都认识她。 他们也自然知道沈清芜的清冷疏离是出了名的,面对不少优质男同事的告白都无动于衷,有不少人都在猜测她究竟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 更有不少人断言,这朵高岭之花恐怕会终身与香水为伴。 而此刻,和沈清芜有情感纠葛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个瓜,怎么能不吃! 沈清芜敏锐地感受到,在贺妄说出那句话后,不少人都放慢了脚步,或直接或隐晦地看向他们。 她脸一冷,一巴掌拍开贺妄搭在她肩上的手,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贺妄人高腿长,两三步就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追上了她,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腕,指尖刚刚碰到她的皮肤,沈清芜就如同被火燎似的一把甩开。 她忍无可忍转身,双手环胸,眉宇冷峭地看着他,“你来我公司干什么?” 贺妄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接你下班,看不出来吗?” 沈清芜说,“用不着,你与其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倒不如回京都去找个听你话的女人。” 这话完全是她想要尽快劝退贺妄对她的死缠烂打的随口一说,但没想到贺妄却好像品出了另外一层含义。 他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笼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不要听话的女人,我要你。你听不听话都无所谓。” 曾经两人发生争执时他不止一次对沈清芜说过“你能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 沈清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听起来像是她有些吃醋似的。 贺妄垂下眸,手试探性地来拉她的手腕,没有悬念地再一次被甩开。 沈清芜短暂地阖了下眼,“贺妄,我最后再对你说一次,我们之间不可能,你别白费心思。” 贺妄的牙关骤然咬紧了,不管他此刻面上显得有多么风轻云淡,也挡不住胸腔一阵浓重情绪翻涌的事实。 他握住沈清芜的肩膀,高大的身躯和她身后的车形成了一个牢笼,让她无处可躲,“沈清芜,我喜欢你。” 第56章 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吗 贺妄从前二十几年都没有对女人动过心思,和沈清芜在一起后的更多时候都是在享受精神、肉体上的快乐,从未认真思考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以为他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情人和床伴,或许某一天他会像圈子里的其他人一样,给她一大笔分手费,然后和家族安排的女人结婚生子。 但真正到了要和家族安排的女人联姻的时候,他的心底又涌上来了一股浓重且强烈的抗拒感。 贺妄以为自己只是不想再被母亲过多干涉生活,但当那天母亲在医院,借着她生病想要逼他接受岑雪时,他才倏地明白,他根本不想让除沈清芜以外的女人成为他未来的伴侣。 他只要她。 心意自己明了了是一回事,对着沈清芜说出口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贺妄身为天之骄子身上有不少包袱,尤其是在知道沈清芜接近他是别有用心之后,他对她的感情更是复杂。 既心疼她的隐忍和遭遇,又恨她的无情和利用。 所以他没有想过会对沈清芜说出那句直白的、直抒心意的话。 心里的话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贺妄倏地一顿,但旋即觉得心中轻松许多。 原来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沈清芜的心池同样荡起了一片不小的水花。 毕竟当初贺妄送给她求婚戒指时说的那番话都十分隐晦。 她原以为那就是不可一世、桀骜又恣狂的男人能屈尊说出口的最直接的话。 没想到现在竟然能说出那四个字。 然而水花只是轻溅了一下,整片心池又恢复了平静。 她轻笑了一声,“大少爷,你喜欢我,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吗?” 握住她肩头的手骤然缩紧,贺妄像是被人逼着咽下下了一颗未成熟的野果,又酸又涩。 沈清芜对男人现在的心路历程了如指掌。 从小被捧上云端长大的天之骄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他想要的、看上的统统都是他的,而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姿态,只需要往那儿一坐就有人前仆后继地来讨好他。 他也从来没有对谁展露过真心,而现在他压下作祟的自尊心,将满心真情放到她面前,她却不屑一顾。 贺妄自然是大受打击,并且可能有些气急败坏。 果不其然,贺妄深沉的眼眸里尽是压不住的浓郁墨色和狠厉,像是恨不得咬上她的脖颈,把她叼回自己的狼窝似的,危险且带着凶性。 原本按在沈清芜肩膀上的手往上滑,粗粝的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过她的脖颈,嗓音带煞,“沈清芜——” 她毫不畏惧地抬眸对上他湛黑的眸光,“怎么?生气了?” 他喉结滚动,咽下苦味,“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沈清芜叹了一口气,“贺爷,建议你去医院挂个号检查一下记忆力,我昨天才回答过你。没有。” 贺妄漆黑眼瞬也不瞬地攫住她,嗓音喑哑,如同在沙砾当中磨过似的,“我对你而言,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复仇工具,接近你仇人的踏板?”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敛了敛眸,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已经给出了回答。 他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阴霾,血液如同沸腾般在身体里奔腾不休,压抑许久的愠怒之火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沈清芜在和他温存后窃取他电脑中雷家犯罪证据,而他浅浅试探后半点没再怀疑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心里很得意? 他凌晨冲出去把黄楠打到重伤,又回来给她准备好早餐的时候,她主动亲了他一口,他受宠若惊了好久。那时候她会不会觉得他真的很好骗? 他飞去伦敦为她放情人节烟花的时候,举办无人机表演哄她开心的时候,凌晨三点飞到港城搂着她说“bb,我好中意你”的时候,她表面迎合,心底是不是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 从头到尾,付出真心的只有他一个。 他的言行举止落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拙劣又多余的小丑表演。 腾升而起的烈焰似乎要将他的理智尽数吞噬,喉间仿佛喝了一大口烈酒似的烧得生疼。 贺妄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呼吸粗重,脖颈上青筋暴起。 他的大掌虚虚拢过她的脖颈,嗓音阴鸷,几乎是从牙关挤出了这句话,“没人敢利用我,你是第一个。” 现在的场景和昨晚她梦里的有几分相似。 男人粗粝的指腹和肌肤相触引起阵阵战栗。 沈清芜仰起头,目光和他对视,“所以呢,你要掐死我吗?” 高大的阴影从她面前压了下来,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的薄荷味入侵了她的领地。 男人的手掌拢她纤细脆弱的脖颈,蛮横粗暴地吻下来,亲得又凶又狠,发泄着压抑许久的脾气和暗火。 这两天看似隐忍平静的虚伪外壳被猛地撕碎,原形毕露。 贺妄还是那个随心所欲,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的疯子。 刚在一起时贺妄的吻技很烂,像是一只凶兽遇到肥美猎物似的撕咬,后来两人吻多了,量变引发质变,他的吻技稳步提升。 而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唯有蛮力和狠劲儿,恨不得将她撕下一块肉来似的凶。 血腥味不止萦绕在鼻端,口腔里也尝到了浓郁的腥甜。 她嘴疼得厉害。 半晌后,贺妄松开她的唇,一把搂住了她,脊背弯着,下巴抵在她的颈窝,粗重炙热的鼻息喷洒在耳廓。 “你蓄意接近利用我报仇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的嗓音沉沉,“你跟我回去。” 沈清芜的语气冷静又淡漠,“我不会跟你走的。”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体一僵。 贺妄的尾音发颤,“沈清芜,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吗?” 很奇怪,分明他才是掌控局势、强势的上位者,但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卑微。 第57章 你得给我机会 男人的呼吸沉沉,但明显带颤,嗓音里多了几分压抑的痛楚。 沈清芜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怔忡了片刻后推开了他,“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不是喜欢我。” 贺妄眉眼带煞,“我他妈是傻子?喜不喜欢都分不清楚?” “你分不清楚。你只是习惯了和我待在一起,习惯每天回家有个长得不错的女人让你搂着睡觉,这不是喜欢。”沈清芜目光平静,“你回京都,重新找一个合你心意的女人,没过多久你就会发现你现在对我的执念和感情会尽数消散。” 贺妄的眉心压出了一道浅浅的褶皱,“我说了,我喜欢你。” 沈清芜轻嗤一声,“你喜欢我?所以把我当成宠物似的戴定位器?所以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我不是你的金丝雀,我跟你养的狼不一样,我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需要尊重。” “在healer总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包养我,我是你的情人,现在我来到海城分部,你也要来公司门口和我纠缠不清,你是不是也想让他们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你有考虑过我吗?你总是自行其是、依然故我,你喜欢我所以我也必须喜欢你,因为你喜欢我我就得跟你在一起?” 一番话像是化成了一把铁锤,给了贺妄当头一棒,把他砸得大脑宕机了一秒。 男人从小到大做事都我行我素惯了,反正只要不违反犯罪就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这样的环境也就导致了他从来不会迎合迁就别人。 但对沈清芜他却是格外破了几分例的。 她不喜欢烟味他开始戒烟,她不习惯别人入侵她的私人领地,他就打消了雇佣保姆的想法,自己着手做家务做饭。 但沈清芜现在说的这些,他的确从来没有想过。 他给沈清芜装定位芯片,是想要时时刻刻知道她的行踪,他三番几次让沈清芜辞了工作,想让她多陪陪他,到公司门口毫不避讳地宣扬他和沈清芜的关系是想要宣誓主权,让所有觊觎她的异性滚蛋。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她愿不愿意,她是怎么想的。 贺妄站在原地,喉咙紧得厉害。 他咬紧了牙关,嗓音干涩沙哑,“我没喜欢过别人,你是第一个。你说的这些我会改,你得给我机会。” “你看,你还是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她语气冷冽,眼带嘲弄,“‘我得给你机会’?你是在命令我?你改不改都无所谓,因为我们之后不会有任何关系。” 原本沈清芜一开始只是想要让贺妄死心,让他尽快离开,可说到后面,她是真的动了几分怒气。 心底那团沉郁且浓烈的黑点倏地被叫醒了,无限扩大吞噬着她冷静的理智。眼前的事物包括贺妄似乎都扭曲了一瞬,变换成光怪陆离的黑影。 男人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下意识要来拉她的手,“你怎么了?” 沈清芜一把拍开他的手,身体的每一处线条都紧紧绷着,“我很好,如果没有你的打扰会更好。” 她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贺妄跟上来,“我……” “闭嘴!别在纠缠我了。”沈清芜忍无可忍,猛地拉上车门。 “咚——” 男人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脖颈青筋暴起。 车门没有像她预期中的那样关上,她回头一看,贺妄的手卡在车门那里,手背那层薄薄的血痂破了,鲜血如注。 沈清芜打开车门,音量拔高,“你是傻子吗?手不知道拿开?” 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贺妄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似的,竟低哑地笑了一声,“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是怕你残废了找我麻烦。骨头疼吗?” 她知道自己刚才关车门的力气有多大。 “别担心。”贺妄随意用纸擦了擦血,怕她自责,“骨头没事,没多大事,不疼。” 沈清芜敛眸,“我没担心,你自己去医院处理,我先回去了。” “等等。”贺妄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刚才我说错话了。请你……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沈清芜没说接不接受,拂开他的手关上了车门。 贺妄微微俯身,隔着玻璃注视着她,抬手曲指敲了敲车窗,“看在我受伤的份儿上,能同意我的好友申请吗?” 沈清芜把他的所有社交账号删除的删除,拉黑的拉黑。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摇下一点车窗来,“后退两步。” 他虽然没明白为什么解除拉黑需要他后退两步,但还是照做了。 下一秒,沈清芜发动汽车引擎扬长而去,贺妄吃了一嘴的车尾气。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渐渐开远,心中又气又笑。 沈清芜回家后做了份简单的蔬菜沙拉,拿出手机将贺妄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给他转了两千块钱。 正在私人健身房做哑铃推胸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他从黑名单里出来了! 【贺妄:给我钱干什么?】 【沈清芜:医药费。】 【贺妄:我有钱。】 【沈清芜:不想欠你。】 发出这条消息后,对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 她把手机放下,安静吃晚饭。 吃完之后,贺妄才发来一张图片,图上他裸着上半身,肌肉线条饱满紧实,蜜色的皮肤上有细密的汗珠,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沈清芜反手一个投诉,投诉原因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发布不适当内容对我造成骚扰”。 看着页面“已受理,会尽快核实”那一行字,她返回两人的对话框。 男人又极其虚伪地发来了一条信息。 【贺妄:照片发错了。】 【沈清芜:那你撤回。】 贺妄当没看到这条消息,重新发了一张过去。 这次的照片正常了,是他受伤的那只手,关节处的伤口似乎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有些肿亮。 【贺妄:有点后悔了,当时应该让你给我包扎的,再不济给我吹一吹。】 【贺妄:其实有点疼。】 第二条消息没发出去。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又被拉黑了。 第58章 她从来都不是他的掌中囚 不知是不是给贺妄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他被拉黑后觉得自尊心受挫,回京都了,这两天他都没有出现在沈清芜的视线当中。 就在她以为生活又要恢复平静的时候,贺妄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那是一场时尚晚宴,沈清芜作为国际调香师中的新起之秀受邀出席。 一袭简约的墨绿色抹胸礼裙,纤细优雅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薄绸的布料沿着纤细的腰线垂落下来,整套造型在时尚人士云集的晚宴中可以算是无比低调内敛的,但就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好几位时尚圈的大人物上前与她攀谈,沈清芜用流畅的英语和他们愉快的交流,气氛融洽。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贺妄尽收眼底。 她不经意地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不到半秒她就移开了视线,没有过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意思,好像两个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男人听见旁边有两人在议论沈清芜。 “她太厉害了,年纪轻轻,作品就能被香水博物馆收藏,一举成为了其中最年轻的亚洲调香师了。” “可不是,healer高奢线的新品‘灵魂撕裂’也是她调配的,太有感染力了,现实和梦境糅杂扭曲,无法具象化的濒临绝境。” “我的天我的天,麦尔斯对她笑了,是不是还夸她来着?” “那可是被称为时尚大魔王的男人,能得到他一句‘不算差’就很好了,他现在竟然夸沈老师的灵气和天赋百年难得一遇!等下我也要去跟沈老师搭话!” 沈清芜在几位时尚界行业大佬毫不逊色,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贺妄这才倏然发现,她从来都不是他的掌中囚,笼中鸟,她是凌空翱翔的鹰,直冲云霄的鹤。 “沈小姐。”刚和几位知名大牛聊完,沈清芜被人叫住了。 面前的女人她有深刻的印象,是曾经贺妄带着她去参加过的一场宴会的女主人。 她美得稠艳张扬,像是娇艳欲滴的玫瑰和白麝香、广藿调制而成的秾丽花朵香调香水,属于第一眼就能紧紧抓住人的眼球,给以强烈视觉冲击的类型。 那场宴会时沈清芜就回去搜过她的名字。 国际知名画家虞婳,人如其名。 她微微一笑,“虞小姐。” “沈小姐调制的国风系列香水我很喜欢,想请你为我私人定制一款,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虞婳开门见山说了目的,“报酬方面不会亏待了沈小姐的。” “当然可以。”她一出现,沈清芜的脑海中就已经有了大致的香调和原料种类了。换言之,虞婳的出现本来就启发了她的调香灵感。 虞婳的红唇微勾,对着她眨了眨眼,“我就喜欢和漂亮女人打交道。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一看到你就有了创作灵感,想以你为原型画一幅画,你不会介意吧?” 沈清芜有些诧异地抬眸,“以我为灵感?” “对啊,你那么好看。”虞婳俯身,“之前就想认识你了。” 当时贺妄把人带进来,她就注意到了她。晴光映雪般的清冷气质,像是用月白、竹月和远天蓝涂抹绘制的意境画,是朦胧月色下竹叶上的一抹雪色。 沈清芜第一次遇到如此直白且真挚的夸奖,不由自主地对她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两人年龄相仿,又彼此惺惺相惜,很快就拉近了距离,话题扩开了。 贺妄捏着酒杯看着沈清芜对别人笑得自然放松,心中跟闷了一坛陈醋似的酸。 “这不是贺少吗?这么久没见,你的女伴呢?”单是听到这类句式,贺妄不用转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 陆清宴,华都名流之首,对外是清冷矜贵、雅正端方的大佛子形象,当初引得不少千金芳心暗许。 两人的长辈们关系不错,但他们从小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势必要从各方面明嘲暗讽对方一番才肯罢休。 陆清宴当初自诩不近女色、禁欲清冷,可一转眼,他就跟曾经是他侄子未婚妻的虞婳结婚了,还在他面前狂秀恩爱,嘲笑他没有伴侣。 贺妄这些年对他已经忍到了极点。 他不明白,同样都是清冷挂的人,名字里还都带着“清”字,陆清宴怎么就那么虚伪做作,沈清芜怎么就那么冷月清霜、清绝出尘。 他咬牙切齿,“你能不能让你老婆离沈清芜远一点儿?” 聊什么天需要挨那么近?还动手动脚的? 陆清宴的手摩挲着指间的婚戒,“她跟谁交朋友是她的自由,我为什么要去管?” 贺妄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暗暗用舌尖抵了抵上颚,“你是不是想打架?” “乐意奉陪。”陆清宴嗓音凌冽,“只不过真要打起来你比较吃亏。” 贺妄嗤笑一声,眉眼狠厉,“我难道会打不过你?” “输赢是其次。我不管了赢了还是输了,都有夫人亲亲抱抱,你就……”他扫了贺妄一眼,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贺妄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了,他正要发作,沈清芜和虞婳已经谈完了。 陆清宴走上前,虞婳的手自然地和他十指交扣,两人亲昵地凑在一起轻声低语。 不知说到了什么,男人冷峭疏离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虞婳对着他勾了勾手,轻轻在他的唇角落下另一个吻。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沈清芜,后者压根没有看他,而是和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聊了起来。 宴会厅灯光璀璨,主办方请来的专业乐队正在演奏《蓝色多瑙河圆舞曲》,节奏明快的曲调让不少人宾客双双结伴,在舞池中随着优美动听的音乐跳起了交谊舞。 贺妄正要上前邀沈清芜和他一起跳舞,却看见她的手搭上了金发男人的手。 他就站在她身后,距离不超过五米,她起身时眼角余光分明看到了他,却依旧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璀璨华丽的吊灯群下,贺妄亲眼看着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搂住了沈清芜纤细的腰。 他咬紧了牙关,喉咙干涩。 第59章 我嫉妒得快疯了 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明亮的光芒,沈清芜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她腰肢纤细,柔软顺滑的裙摆随着旋转的动作而四散开,如同一簇晚香玉。 而现在这朵晚香玉并不属于他,她身边有另一个男人与之共舞。 贺妄深不可测的眼底划过一道异芒,眉宇间的阴鸷浓重,冷硬的薄唇紧绷着,整个人浑身上下狠厉沉郁的气场和正常优雅时尚的宴会完全融入不了。 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舞池当中的两人,他们跳舞时甚至还在聊天,不知说起了什么,沈清芜的清冷疏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男人的胸腔中腾升起难以言喻的火气和酸涩,仿佛有一只暴躁的野兽被关在了心房中,此刻正不断叫嚣挣扎着想要逃离牢笼。 “师妹,那个男人你认识吗?”和沈清芜一起跳舞的金发男人是她曾经的直系师兄,两人曾在一个导师的带领下研究课题,他对她的帮助颇多。 没想到今天又恰好在晚宴上重逢,他们回想起曾经的学生时代都心生感慨。 沈清芜循着师兄的眼神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贺妄。 倒和他的俊朗恣狂的外形没什么关系,时尚宴会从来不缺俊男靓女。 纯属是因为周围都是一张张带着笑容的脸,或推杯换盏,或谈笑风生,只有他如同一根承重柱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溢出墨水来,跟谁欠了他八百亿似的臭着一张脸。 她果断回头,“不认识。” “真不认识?”师兄用狐疑的目光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又对上了他凶兽一般危险的眸光。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此刻恐怕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了。 两人一曲舞罢,各自分别。 刚才和那几位时尚界大佬寒暄时不可避免地喝了一点酒,沈清芜的酒量一向不太好,此刻酒精有些上头了,她索性去偏厅走廊吹吹风醒酒。 秋风习习,拂过脸庞的确吹散了几分酒精带来的麻痹感。 也将一股薄荷酒的味道带到了她的鼻端。 沈清芜向后一看,贺妄果然跟了出来,就站在她的身后。 男人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前面花园中的紫藤萝花架后倏地传来一阵轻柔的女音,“有人来了,别亲了……” 随即是低沉清冽的男音,“没有人。” 沈清芜和贺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默默走远了。 只是…… 那道女音怎么那么熟悉呢? 像是刚才和她相谈甚欢的虞婳。 沈清芜的手腕被人抓住了,温热的触感从皮肤相贴的地方传来,贺妄的眉眼被阴影笼着,看不清情绪,“为什么又拉黑我?” 听语气竟然还有几分委屈。 她挣脱他的手,嗓音淡淡,“再不拉黑,等你继续骚扰我?” 贺妄挑了挑凌厉的眉尾,正要问哪儿骚扰她了,忽然想到了他“不小心错发”出去的健身半裸照。 他哂笑一声,黑夜的浸染下他的五官立体又沉郁,“又不是没见过。” 不只是见过,两人赤诚相见了无数次,身躯的每一寸地方都被对方看过、触碰过。 一句话引起了沈清芜短暂的回忆,她迅速抛掉脑海中不合时宜浮现出的旖旎春色,语气越发冷,“还有别的事吗?”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难怪从刚才出来有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 她曾经收到过不少贺妄送的礼物,大多是珠宝首饰。 沈清芜想也没想,“不要。” 话音刚落,贺妄将礼物递到她面前,“真的不要?” 外形是精致小巧的水晶瓶,瓶中装盛着深褐色的液体。 是诞生于1961年的古董香水,iridescent的ephemeral昙花一现,由于生产数量极少,如今存世量也十分稀少,有钱也不一定买到。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它上面停顿了一秒,随即移开视线,“不要。” 贺妄挑了挑眉,打开香水瓶直接喷了一泵在空气中。 厚重有独特的皂感醛香和浓郁茉莉、玫瑰花香融合在一起,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开。 沈清芜的眼睫颤了颤。 “没闻到?”贺妄作势还要喷两下,她终于忍无可忍制止,“这是绝版古董香水。” 要是被她拿下,一定会捧起来放在收藏柜里珍藏的程度。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贺妄也懂如何拿捏她,“不是不要吗?我的香水想怎么用都行,回去就把它放在卫生间当空气清新剂……” 百万级别的绝版古董香水用来当厕所空气清新剂,这和拿五千万人民币点燃烤火、用82年的拉菲漱口一样人神共愤。 沈清芜的太阳穴狠狠跳了跳,将香水从贺妄手里一把拿过,“我买了。” “不卖。”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脑子失灵了才会在这里和贺妄纠缠。 “不卖算了。”沈清芜转身就走,“你拿去当空气清洗剂吧。” 完了,逗过头了。 贺妄自怨地轻啧一声,大步追上去拉着她的手腕,“别生气,话还没说完。” 他的嗓音放轻了些,像是在诱哄,“香水送给你,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沈清芜停下脚步,双手环胸,“什么条件,说说看。” 依照贺妄的脾性,从他嘴里说出“条件是我们复合”、“跟我回京都”似乎都不奇怪。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你别跟那黄毛跳舞了,不止他,其他人也不行。” 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黄毛是她的师兄,“只有这个?” 他绕了一大圈,就跟她提了这个条件? 贺妄狭长湛黑的眼注视着她,“什么叫只有这个,这很重要。” 纵然他前几天才答应过沈清芜,他会改掉他的暴脾气和浓重的占有欲,但在看见她和别的异性接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自制力是那么苍白无力。 “你和他跳舞的时候——”贺妄垂眼看着她,嗓音低哑,“我嫉妒得快疯了。” 第60章 我是她男朋友 夜风微凉,月色皎皎。 刚才喷洒在空气中的香水四散,或许有些落到了沈清芜的身上,她似乎没想到他说出那种话来,一双冷泉浸没的双眸诧异地看着他。 贺妄闻到了她身上茉莉和玫瑰融合的馥郁芳香,浓稠又勾人,像极了他们极尽缠绵后的满室旖旎。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情不自禁地往前凑了凑。 感受到他的鼻息靠近,沈清芜的眉宇一冷,屈膝往男人的小腹重重一抵。 她半点没收着力道,贺妄毫无防备,小腹突如其来的钻心疼痛让他闷哼出声,背脊微弓。 贺妄顾不上小腹的痛意,迈着长腿追上了沈清芜,“你别生气,我没想对你做什么。” 沈清芜眉眼冰冷地看他一眼,眸底讥讽,“你觉得我信吗?” 她将香水瓶扔回到男人手中,“不要了,还给你。” 贺妄咬了咬牙,有些懊悔自己刚才下意识地举动。 天地良心,他纯粹是因为气氛正好,加上之前亲惯了,一时间情难自禁而已。 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又摆在那里,他今晚的送礼物示好怕是要被误解成他馋她身子、见色起意了。 听完贺妄的解释,沈清芜一挑眉,“难道不是?” 贺妄顿了顿,嗓音沉沉,“送香水是为了哄你开心。” 虽然也确实馋。 很显然,沈清芜没相信他的鬼话,后半场宴会,她没分给他半个眼神,任凭他怎么凑过来都不带搭理的。 宴会结束后,贺妄也跟了她一路,直到了小区门口。 沈清芜快走了两步,低声跟门口的门卫说了几句,门卫狐疑地看贺妄,在他想要跟着进小区的时候伸手拦住了他,“这位先生,你不是咱们小区的住户吧?” 贺妄凉凉地掀起眼皮,“怎么了?” “那你不能进去啊。”门卫“嘿”了一声,“你还挺理直气壮嘞。” 他眉眼阴沉,看着沈清芜的背影越来越远,“我是她男朋友。” “得了吧。”门卫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人家姑娘都跟我说了,你俩早分了,还对她纠缠不清。” “看着挺帅一小伙子,怎么还家暴、劈腿又吃软饭呢?”他语重心长道,“你这样可没有姑娘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得反省改正。” 贺妄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牙关咬紧了,“她这么跟你说的?” 门卫“嗯哼”了一声。 男人的脸色沉得不像话,一双黑眸里墨色翻涌。 第二天一早,沈清芜刚一打开门,就跟倚在墙上的贺妄对上了视线,后者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开车送你上班。” 她有些头疼,“你怎么进来的?” 按理说她昨天在门卫大叔面前把贺妄的形象贬低到极致了,以热情心善在小区出名的大叔不可能被他打动才对。 就在这时,有几个搬家公司的员工抬着一架跑步机从货梯出来,对贺妄微微点头,“先生,是给您搬进去吗?” 贺妄扬了扬下巴,指着半掩的门,“放在客厅,算了,放在阳台。” 他心里打好了算盘,他新买的房子就在沈清芜的隔壁,阳台相邻,届时沈清芜一起床就能看到他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想到这里,男人心中还有些微妙。 他竟然已经沦落到用肉体去勾引女人了。 贺妄竟然要搬到她隔壁。 难怪能进小区。 沈清芜抬脚就走,在进电梯的时候,贺妄也跟了上来,封闭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人,对气味十分敏感的她能清楚地感知到男人越靠越近。 她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贺妄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我还没问你呢,在别人面前造我谣什么意思?” 沈清芜语气淡淡,“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必须赔偿我名誉损失费了。”他放低的声音,沉沉的音调在此刻听上去颇带了些别有用心,“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她张口,“不要”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忽然,电梯内一阵剧烈晃动,灯光毫无征兆地熄灭,这部陷入黑暗的电梯失重,急速向下坠去—— 穿着高跟鞋的沈清芜的身形一晃,被贺妄一把搂住了腰,男人飞快地按下了所有电梯按钮。 好在下一秒,下坠的电梯停住了,卡在了两个楼层的中间,门无论怎么按动按钮都打不开。 沈清芜按下电梯内的警铃,用对讲机和管理人员联系上,讲清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和楼层。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只需要在电梯内安静等待救援就好。 刚才强烈的失重感让人的肾上腺素本能地疯狂飙升,心脏骤然加速狂跳,现在沈清芜的心跳速度还没有平息。 她吐出一口气,这才感受到牢牢搂在她腰际的手臂,和与她后背紧贴的胸膛的存在。 “别怕。”贺妄说话时的吐息也喷洒在她的后颈,让沈清芜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黑暗中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感知系统敏锐度提高了许多,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两人皮肤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也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 她用胳膊肘抵了抵男人紧实的胸膛,“放开我。” 贺妄的手慢吞吞地、不甚情愿地松开了,还不太死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怕黑吗?” 沈清芜语气冷漠,“不怕。” 黑暗中的男人心底轻啧了一下,继而又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有点怕。” 沈清芜沉默了一瞬。 贺妄绝对是她见过胆子最大,最无法无天的人。 别说怕黑了,她怀疑,就算是有一只两米高的变异丧尸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能骂骂咧咧地把它一拳抡死。 男人见她没接话,继续说,“如果和人挨近一点,可能就不怕了。” 她闻言往旁边挪了挪,身体贴着另一侧的墙,最大限度地和他拉开距离,“哦。” 两人的眼睛都逐渐适应了黑暗,能在此刻漆黑逼仄的空间中看到模糊的黑影轮廓。 所以贺妄自然是看清楚了沈清芜后退的动作,他暗暗咬了咬牙,也跟了过去,手试探性地、一寸一寸地往旁边挪。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腕时,电梯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强光倏地照射了进来。 “你们没事吧?”电梯管理人员看清他们的处境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 第61章 我永远不会怨恨你 电梯卡在了两个楼层之间,想要出去也只能等人拿梯子过来,他们踩着上去。 管理人员和电梯维修人员都来了,但物业却还迟迟没有把梯子拿过来。 沈清芜看了一眼腕间的女表。 要迟到了。 可偏偏今天她还有个会要主持,手底下的几位员工为了这场会精心准备了很久。 她正要掏出手机给他们发消息说明自己的特殊情况,会议延迟十五分钟,但下一秒,一双紧实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腰侧。 沈清芜的身体骤然腾空,她被贺妄轻轻松松地扛起来坐到了他的肩头。 他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腿,粗粝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温度,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男人将她举了起来,又在上面两人的帮助下,沈清芜成功从电梯出来了。 她站在地面看着电梯里的男人。 后者低低笑了一声,“不是要迟到了吗?还不走?”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还真走了。”贺妄喃喃自语,“工作狂。” 没过多久,男人也从电梯出来了,他眉眼阴鸷地盯着管理人员,“电梯多久维修、检查一次?如果今天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一通话把电梯管理者训得低眉垂眼的,连连保证一定缩短定期检查电梯的周期,绝对保证业主安全,并且为了安抚两位业主的情绪,愿意给出一定赔偿之类的。 贺妄轻啧一声,他想到电梯失重那一瞬沈清芜惊惧的眼神,简直想要把这栋破楼拆了。 沈清芜正好赶上了会议,会议顺利展开,在结束之后,有两位平时关系不错同事笑眯眯地上前调侃,“沈老师和前男友和好了?” 果然全公司都知道她有个前男友了。 她在心里把贺妄骂了一通。 “没有。怎么这么问?” “太明显了,你身上有一股男香。”都是调香师,对香味自然敏感些,同事对着她暧昧地挤挤眼,“这下咱们公司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失恋了。” 沈清芜仔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当真有一股龙诞香醚的琥珀香混着和辛辣胡椒的男士香水味。 这么野性不羁的霸道香味,她甚至都不能解释说是自己的香水,只能找借口,“是最近在调制男香,不小心沾上的。” 同事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下班时,沈清芜遇到了祁遇,后者关切地问,“听说贺妄来找你了?” 不论是公司,还是京都圈子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公司员工对贺妄的身份毫不知情,倒是没讨论得那么激烈,京都圈子里却已经快议论翻天了,要是能开一个关于贺妄的讨论组,现在恐怕已经盖了几万层楼了。 毕竟贺妄不可一世、阴鸷暴戾的脾气摆在那里,祁遇原以为他知道真相后要么会对沈清芜不利,要么把欺骗自己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他会来找她。 两人并肩而行出了公司大门,祁遇语气温和,“贺妄此人的脾性阴晴不定,手段狠辣,要是他欺负你,我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阴恻恻地冷笑,“背着人说人坏话,祁总的素质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贺妄随性地靠在墙壁上,狭长的黑眸危险地眯起,眉眼被郁气笼罩着,面容强势的攻击性越发强烈。 调查到祝穗安的事情后,贺妄自然也知道了祁遇对沈清芜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存在觊觎之心,但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消减半分他对祁遇的敌意。 谁叫每一次他和沈清芜之间发生冷战,祁遇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身边。 他平等地对每一个出现在沈清芜身边的异性抱有敌意。 祁遇正要说话,沈清芜抢先开口,她语气平静,“祁总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脾气阴晴不定,手段狠辣,形容贺妄再贴切不过了。 男人的下颔紧绷了一瞬间,浓眉下压,乌沉沉的眸光望向沈清芜,“我什么时候对你手段狠辣过?” 细品之下,语气竟然还有些委屈和无辜。 沈清芜冷笑一声,“怎么不解释脾气阴晴不定呢?” 因为根本没法解释,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贺妄垂在身侧的拳头一下攥紧了,整个人分明还神情凶狠地站在那里,祁遇却从他身上看出一股敢怒不敢言的挫败感来。 真新鲜。 竟然能看到贺妄的这一面。 他的心情瞬间愉悦了不少,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贺爷,下次再聊,我就不奉陪了。” 贺妄语气带煞,“没稀罕和你聊。” 他一转身看向沈清芜,语气不甚自然地放轻了些,“我会改的。” 沈清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像之前某人还威胁我,说要打断我的腿,把定位芯片植入身体。” 弦外之音——怎么不算手段狠辣呢? “你明明知道我是在吓唬你,不会真的做。”贺妄一顿,嗓音低低,“我怎么舍得——” “我不知道。”沈清芜向前走,“谁知道贺大少爷是吓唬还是威胁。” 贺妄长腿迈了两步就将二者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我以后不会说这种话了。我会改。” 沈清芜停下脚步,抬起双目平静地和他对视,“你改不改都跟我没有关系,不用勉强为了我改变自己的性格。因为你改了我也不一定接受你,到时候你说不定会怨恨我,产生一种‘我为你做出了这么多改变,你凭什么还不和我在一起’的情绪来道德绑架我。” 男人的呼吸一窒,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沈清芜没说话,但神态已经无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至极,“我永远不会怨恨你。” 第62章 他怎么欺负你了? 沈清芜在家里的调香台一待就几个小时,直到凌晨一点也没有入睡。 她起身到阳台吹风。 海城的夜景比京都静谧不少,远近高低的建筑物都隐在月辉之下,墨影满地,光怪陆离。 这个城市乃至世界的万千灯火和满天繁星,似乎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低头望下去,十几层楼的高度令人头晕目眩。 “哟,真巧,你也睡不着?”隔壁阳台传来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思维四散。 沈清芜扭头看去,贺妄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斜靠在那里,腰间的系带随意打了个结,领口大敞着,露出紧实有力的胸膛来。 他挑了挑眉,“要不要来我家,吃点宵夜?” 沈清芜面色冷淡,“不要。” 话音刚落,男人就转身进去了,没过多久端出来了两份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宵夜,剥好壳的帝王蟹放在瓷碗里,麻辣小龙虾摆列整齐,一盘炸串裹满了辣椒粉,撒上了细碎的葱花和香菜碎。 “真的有宵夜,没骗你。”贺妄隔着阳台将宵夜递给她,“不来我家也行。” 沈清芜没接,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目不斜视,“不吃。” 贺妄也拉了张椅子来坐下,眼眸漆黑,笑容玩味地睨她一眼,“真不吃?” 没得到她的回答,男人索性拿了串炸串自己吃,鲜香麻辣的气味空气中四散开,迅速飘到了沈清芜的鼻端萦绕。 她站起身走进房间,顺便将玻璃推拉门给关上了,然后拿出手机点了份外卖。 凌晨点外卖的不多,她点的又是附近的餐厅,外卖员送到得很快,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小姐,您的外卖到了。” “放门口吧,谢谢。”上次被绑架的事情后,沈清芜就多了些警惕性,尤其现在又是独居,更要注意人身安全。 挂断电话后她没着急去拿,等了两分钟在猫眼上看了看,楼道的感应灯已经熄灭了,外面昏暗无人,她才打开门。 外卖挂在了门把手上,沈清芜正要去拿,门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男人穿着外卖服,戴着口罩和头盔,她甚至能听到他厚重的呼吸声。 他的声音又尖又沙,眼神隔着头盔玻璃落到她的脸上,“声音那么好听,没想到人更好看。美女,你好香啊。” 他之前已经给沈清芜送过两次外卖了,猜出了她或许是一个独居女生,今天这么晚了她还点了一份外卖,听到电话里她清冽如玉石碰撞的嗓音,这才色心大发。 沈清芜的头皮一麻,面容冷峭,拎起手里的外卖就朝他脑袋狠狠砸过去,随即反手捏着他的手腕一别,同时抬腿往他的腹下三寸狠狠一踢—— 外卖员直接痛得表情扭曲,捂着受伤的部位后退两步。 “砰——” 旁边的门倏地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猛地蹿出来。 外卖员甚至还没看清楚人,就被他抡了一拳,接着又当胸一脚给踢得倒飞出去,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贺妄一把拎起他的领口,粗暴地摘掉他的头盔,不等他喘息分毫就一拳接着一拳砸下去。 皮肉骨骼的碰撞和男人哭嚎的求饶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沈清芜听得心惊肉跳,上去拉贺妄的手,“够了!他要被你打死了。” 贺妄的手背沾了点血,浑身带着煞气,被她一拽立马松开了外卖员,将他扔在地上,眼神凌厉又危险,“他怎么欺负你了?” “拉我手,胡言乱语了两句。”沈清芜听他这么问有些哭笑不得,“你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冲上来打人了?” 贺妄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听到了沈清芜开门的声音和紧接着的男人的痛呼,他一把把门打开,冲上去揍人了。 “搞清楚了情况,你们发生了冲突。”男人嗓音喑哑,“你都打他了,肯定是他做了什么坏事。” 典型的帮亲不帮理。 他话音刚落,倏地惊觉沈清芜似乎不喜欢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脾气,他也再三保证过会改。 贺妄的身形一僵,自以为隐晦地将沾了血的右手背到了身后。 “他的事我会安排人去处理的,人没事,我心里有数,顶多床上躺一个月。”他打了通电话,很快就来了人把昏迷不醒的外卖员带走了,顺便将那份洒了一袋的外卖也拎下去扔了。 男人低骂了一句,“什么破小区。” 早上电梯发生事故,半夜又遇到外卖员调戏独居女生。 就连不信什么星座运势的沈清芜也觉得自己有点水逆。 贺妄湛黑的眸攫住她,笼在阴影里的眼晶亮,带着几分期待,“吃我做的宵夜吗?比外卖好吃。” 这倒是实话。 在一起那半年多通常都是贺妄做饭,她下厨的次数寥寥可数。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沈清芜在十岁就学会了做饭,但会做饭是一回事,做得好吃又是另一回事,这么多年她的厨艺依旧没有任何长进,仅限于煮熟能吃的程度。 而贺妄仿佛在厨艺方面有着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天赋,从最开始连抽油烟机都不知道怎么开到后面什么菜都能得心应手,并且色香味俱全。 她的胃还真被养刁了些。 没等沈清芜开口说话,贺妄立马回去把宵夜端来了,他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她的房间,“让我进去坐坐?我能给你剥虾。” 沈清芜垂眸一顿,“你自己吃吧。” 男人那股兴奋的劲头立马垮了下来,“哦。” 他转身正要走,沈清芜开口,“你等等。” 她进了房间,拿了两瓶药递给贺妄,“自己处理手上的伤口。” 贺妄右手上的血不全是外卖员的,更多是他自己的。 沈清芜看得分明,男人冲出来的时候如同一匹血气上头的野狼似的,浑身都是不要命的狠劲儿,第一拳砸在外卖员脸上的时候也没管他是不是戴着头盔,头盔玻璃都被他砸裂开了。 贺妄接过那两瓶药,唇角上扬。 什么失落、挫败通通一扫而空,激动得他想要把那猥琐男拎回来再打一次。 第63章 第一次听到你说要 周末,和煦的阳光淌过窗户照射进房间,贺妄在跑步机上慢跑了一个小时,又练了几组背肌,一边擦汗一边走到阳台朝旁边看去。 已经快中午了,对方还没露过面,她很少睡过懒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比较反常。 他给沈清芜发了消息,又打了两通电话,对面都没理,刚才敲门也没人应声。 短短两秒,贺妄脑海中闪过她摔倒昏迷、食物中毒、熬夜晕厥等数十种可能性。 沈清芜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好,离了他之后没人天天给她做饭、熬调理身体的中药、监督她泡脚和按时睡觉,身体肯定更加虚弱,再加上她是个工作狂,熬夜晕倒还真有可能。 说不定她现在性命垂危呢。 想到这里,贺妄觉得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得翻过去看看。 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有一米左右,中间还有柱子隔开,贺妄踩上台面,十几层楼高的风吹得他衣角翻飞,他往前一跃,轻轻松松跳到了她家阳台上。 阳台进去就是一道防盗玻璃推拉门,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贺妄掏出工具捣鼓了半分钟,成功将推拉门打开了,他一把掀开门帘大步走进,和从浴室出来的沈清芜对上了视线。 后者应当是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裹着一条白色浴巾,正在抬手擦头发。她的眼睫被水雾打湿,蒙上了一层潋滟水光,雪白的脖颈和锁骨一览无余。 沈清芜似乎还有些困,和他对视了好几秒后才倏地反应过来,将松松垮垮的浴袍捏紧了。 贺妄顿在那里,眸光幽暗。 沈清芜抄起桌上厚实的英文原着小说就朝着他砸了过去,“你想干什么?” 男人没躲,那本书直直地砸在了他肩上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神,“我想看看你。” 沈清芜面容更加冷冽,又拿起了沉木香雕刻的猛犸兰花摆件,“滚不滚?” 贺妄后退一步,语速加快,“我见你半天没出门,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敲门没人应,以为你出事了。” “你别生气,我马上走。”说完男人逃也似的飞奔到阳台,如法炮制地踩上台面,跳回了自家阳台。 动作行云流水,沈清芜想开口阻止都没来得及。 看得她目瞪口呆。 他是傻子吗? 为什么不能从大门走出去? 贺妄回到房间后打开冰箱,取了一瓶冰水一饮而尽,因为喝得有些急切,水珠嘴角滑落在他的凸起的喉结上。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她细白修长的腿,殷红水润的唇,还有那颗灼红勾人的痣都在犹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播放。 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如同沸腾般灼热,又去跑步机上挥洒了半小时汗水才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 沈清芜刚吹好头发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门外传来贺妄的声音,“是我。” 她打开门,男人握拳至唇边低低咳嗽了一下,“刚才把你的阳台踩脏了,我帮你到打扫干净吧。” 沈清芜略一挑眉,“行。” 她侧身让贺妄进来了,“拖把在卫生间,打扫完就走,别想做别的。” 他点点头,一脸顺从。 刚才洗澡时有灵感迸发,她也没管贺妄,直接去调香台实验了。 她每次调香时都能沉浸其中,融入香水的世界废寝忘食。 时间在指尖流逝,直到她听到卫生间传来流水声才倏地惊觉,这都多久过去了,贺妄还没走? 她走出去一看,不仅阳台被他踩脏的地方清理干净了,而且整个房子都被打扫了一通,地板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男人就在卫生间的洗漱台站着,不知道在干什么,高大的身躯显得空闲都有些拥挤了。 沈清芜走近这才看到,贺妄面前的盆子里是她刚才洗完澡,换下来扔到脏衣篓里面的衣服。 她原本是打算待会儿再洗的。 但此刻,那些脏衣服已经都被泡在水里了,男人手里拿着她贴身的衣物正在吭哧吭哧地洗。 被公司同事夸情绪稳定、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变脸色的沈清芜只感觉一阵灼热的火气涌上了脑门,眉心突突地跳,“你在干什么?” 贺妄回头,“帮你洗衣服。” “不需要。”她嗓音冷冽,“立马给我放下,滚出去。” 果然,就不该一时间偷懒把他放进来。 贺妄动作一顿,狭长湛黑的眼眸里有些无辜和疑惑,“怎么了?又不是没帮你洗过。” 他们之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她经期不能碰冷水,贴身衣服都是他给洗的,早就洗出经验来了。 沈清芜冷泉浸染过似的眼眸睨着他,“之前我们什么关系?现在什么关系?” 贺妄仿佛一下被人按下了开关,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哦。” 他打开水龙头,慢吞吞地冲洗掉手上的泡沫,有些不甘心地为自己争取,“我都快洗好了……” 沈清芜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态度明显。 男人也不说话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把衣服洗了,门又被敲响了,她去打开门,一挑眉,“还有事?” “我让人从g国请了几位专家来,刚才接到电话,人快到机场了。”贺妄语气正经了许多,“或许对你姐姐有所帮助,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沈清芜的睫毛颤了颤,语气倏地多了两分温度,“要。”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你说要。” 心里惦记着穗安,沈清芜没多整理自己,换上鞋就出门了,在等到贺妄说出那几位专家的名字时,她的呼吸一窒。 那几位专家是享誉全球医学界的着名人物,其中有一位不仅获得过诺贝尔医学奖,更是在神经领域获得了不朽成就,他曾经和团队研发的一种神经刺激疗法就成功唤醒了一位昏迷六年的植物人。 但这种大人物日理万机,也有自己的个性,不是砸钱就能说得动的。她和祁遇都各自尝试过,但人家压根不搭理他们。 不知道贺妄是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人请过来。 第64章 别不开心了 去往机场的车上,沈清芜的心情可谓是七上八下,既期盼他们能对穗安的病情有所帮助,又怕自己现在的期望越大,待会儿失望就越大。 贺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情绪外露,心路历程都写在了脸上似的。 他没忍住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我给他们那么多好处,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就算是造出仙丹来也得把你姐姐治好。” 随即或许是怕她生气,又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两下,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肢体接触。 听到他插科打诨,沈清芜紧张的情绪松懈了些,“别胡说,对人家要尊敬些。” 贺妄从善如流,“都听你的。” 他们刚到机场没多久,那几位专家就已经到了,还带来了两台最先进的医疗仪器。 沈清芜上前,用流畅的英文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地和他们交谈起来,完全看不出方才在车上忐忑不安的模样。 贺妄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向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两分。 一行人直接到了穗安所在的病房,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接到消息的祁遇也匆匆从家里赶了过来,“怎么样了?” 说着,他正要坐在沈清芜旁边仔细问问情况,还没坐下,就被一道阴鸷的目光给盯上了。 祁遇一顿,一想到人是贺妄请来的,现在算是欠了他人情,就不得不屈服。 他一转身,坐在了对面。 贺妄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清芜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医生还在做具体的检查,穗安的情况要更加复杂一点,他们团队之前的疗法或许不适用。” 不知坐了多久,里面才打开门出来,为首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盖尔斯对沈清芜解释了一番。 和她猜想的情况有些相似,祝穗安的自我意识和神经功能收到的损伤不大,但当时导致昏迷的原因是脑出血,也有些比较严重的并发症,情况不同于之前那位脑外伤导致植物人的患者,所以并不能用之前的疗法。他们会再重新商讨,对穗安展开别的疗法或是手术。 虽然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但真正听到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落。 这八年来她寻找过不少医生,从西医到中医都有,也经历了无数次期盼落空。 贺妄拍拍她的肩膀,和他们又交谈了一番,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不管怎么样都得想办法把她给治好。 和几位专家聊完之后,男人抬眸看向病房,透过半掩的病房门,他看到沈清芜轻轻握着病床上人的手,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双目闭着,有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贺妄站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人重重揪了一下似的酸涩。 除了在床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清芜哭。 男人走上前,悄无声息地替她关上了门。自己又往旁边走了两步,忽地抬手,挫败又懊恼地捶了一下墙。 失策了。 早知道应该偷偷带着专家过来看,有实打实能治好的办法了才跟她说的。 现在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惹她掉眼泪了。 莫约半小时后,沈清芜打开门出来了,又恢复成了那个清冷疏离的冰美人,表情冷淡又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脆弱的模样。 贺妄没提起刚才看到她哭的事儿,放轻了语气问,“回去吗?” 沈清芜抬头看向他,“贺妄,谢谢你。” 男人对她的道谢似乎有些意外,一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嗓音低沉,“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也没帮上什么忙。” 甚至还让她哭了一场。 “要谢的,能把他们千里迢迢请过来,肯定不容易。”沈清芜问,“想要什么谢礼?” 祁遇走近,“这次多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然请你吃顿饭?” 贺妄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不用,你请的饭我可吃不下。” 他又转头看向沈清芜,语气温和了些,声音低哑,“想谢我,就陪我吃晚饭吧。” 她点点头,“好。” 祁遇不至于那么不识趣地凑上去强行加入饭局,自觉地走了。 贺妄选的餐厅在山顶,是半露天设计,四面墙壁包括屋顶都是特制玻璃材质的,一抬眼就能看到繁星密布的餐厅。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明亮的光晕,乐队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曲目柔和轻缓,桌上摆放的粉白玫瑰娇艳欲滴,两人相对而坐。 贺妄将那份奶油松露汤往沈清芜面前推了推,“记得你喜欢吃。” 他本人是纯粹的华夏胃,没那么喜欢吃西餐,但沈清芜还挺爱吃的。 这还是两人分开后第一次在一起吃的一顿饭,沈清芜的心情还因为穗安的事而失落,面对满桌合她胃口的菜也兴致不高,吃得慢吞吞的。 贺妄也没怎么开口和她说话,只是用一双幽深的眸光注视着她。 男人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忽然开口,“看外面。” 沈清芜不明所以地抬头,只见漆黑的夜幕中,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了夜空,璀璨又绚丽的拖尾拉出了一道弧线。 紧跟着又是几颗流星闪着白光出现,托着长长的尾穿过天际,转瞬即逝。流星越来越多,已然成了一场绚烂又拙慕的流星雨点缀着天幕,如同一簇簇绽放开的烟花般带给人极强的视觉享受。 沈清芜听到了餐厅里其他客人发出惊呼,就连餐厅外的路人也不约而同地为它们驻足,抬头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 他们议论纷纷,“怎么忽然出现流星雨了,天文局也没发通知啊。” “还好今天出来了,不然就错过了。” 沈清芜眼睫颤了颤,似是有所感看向贺妄,“这场流星雨是……” 男人漆黑如寒星的眸子在灯光下清楚倒映着她的身影,“人造的。不贵。” 不过也不便宜。 这场流星雨持续了好几分钟,夜幕似乎都被它们照亮了,如航灯一般鲜亮耀眼。 “沈清芜。”贺妄嗓音轻柔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别不开心了。” 第65章 好看的 漫天流星雨下,沈清芜在贺妄幽深眸光的注视下垂眸。 她的手无意识又刻板地拨弄着衣服上的流苏,“贺妄,其实你不用这样。” “这样流星雨没有别的意思。”贺妄嗓音沉沉,“我只是想要让你高兴一些。” 沈清芜语气轻轻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们不合适。” 男人握住刀叉的手倏地攥紧了一瞬,然后慢慢松开,他眼神微暗,掩去了眼底的汹涌,语气轻漫又随意,“合不合适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之前说的那些我会努力改的,就算最后你……”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后面的话有些难说出口,“就算最后你不会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因此道德绑架你。” 沈清芜没接话,她敛着眸,浓密纤长的睫羽盖住了眼睛里的所有情绪,让人看不清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吃完饭后,两人坐车下山,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说。 第二天沈清芜去公司上班时,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昨晚那场流星雨。 听他们的意思是,有不少亲眼目睹流星雨的人都将录制下来的视频发布到了网上,许多海城本地的网友纷纷涌入海城天文台的官方账号下讨伐他不好好工作,有那么大规模一片的流星雨竟然不提前通知! 海城天文台委屈极了,立马发了公告澄清,表示昨晚那场流星雨根本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人造的。 这一下不仅是海城本地的网友了,全网都有些惊讶了。 【是我见识短浅了,原来流星雨都可以人造了。】 【查了一下,还真能人造,而且还有人造极光呢,惊讶吧?能不能造一个我出来替我上学啊?】 【我就说我为什么在负重前行,原来是有人在替我岁月静好。】 【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 【妈耶,这么大的阵仗得花多少钱啊?】 【忽然让我想到了之前港城的无人机道歉求和,感觉是一个路子的铺张浪费啊。】 几位同事还在打趣,“不知道是哪位富二代求婚表白呢。” “这么声势浩大,就算是仙女也该动凡心了吧?” 他们正说着,一人忽然看向沈清芜,“沈老师,我记得你家好像就是烟云山附近吧?你看到流星雨了吗?” 沈清芜像是在发呆,几秒后才回答,“看到了。” “好看吗?肉眼看到的肯定比视频里的震撼吧?”同事遗憾地说,“可惜我没亲眼看到。” 她双眸微抬,“好看的。” 同事们更加唏嘘了,但他们的话题转变得也快,不大一会儿就聊到了晚上的庆功宴上。 此次healer分部香水线突破了一个大目标,这一季度的绩效竟然直逼总部,他们无比兴奋,张罗着举办一场庆功宴,既是为了庆祝放松,也是激励员工,拉近同事之间的关系。 有人目光殷切地看着沈清芜,“沈老师,你会来吗?” 她顶着这么多双目光的注视,点了点头,“嗯。” 她手底下的员工们都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晚上的庆功宴上好几个年轻热情的员工给她敬酒,又是感谢她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又是直言她是他们的行业启明星的,言辞恳切又直白,让她觉得不喝酒都是辜负了他们满腔热忱似的。 她婉拒了几杯,但也的确喝了几杯下肚。 等到庆功宴散去,沈清芜正打算打车,几个同事七嘴八舌地劝阻,“让陈述送你呗,他酒精过敏没喝酒,正好和你顺路。” 陈述,前几天邀请她看电影被她婉拒的男同事。 她摇头,“不麻烦了,我还是叫代驾吧。” 陈述咳嗽一声,“不麻烦的,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回去不安全,我顺路带上你而已,就算没有你,我也得回家不是?” 沈清芜想到了那晚的外卖员,犹豫了一瞬,对着他微微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她上了陈述的车,两人一路上客套地聊了几句,再没有别的话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连绵的秋雨,晚间的雨点更是细密如丝,如烟如雾的笼罩着街道两旁的绿化。 车停在了沈清芜的小区门口,陈述下车绕到副驾驶来,正要替她打开车门,她却已经自己下车了,对着他礼貌一点头,“多谢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等一下。”陈述一手撑着伞,一手打开后座,拿出了一束包好的月光蓝玫瑰,脸颊微红地递给她,“沈老师,我在花店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 沈清芜正要开口拒绝,陈述却仿佛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似的,直接将花塞到了她怀中,“买都买了,你要是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他立马上了车,匆匆离开了。 她抱着那一大束花,感到有些棘手。 沈清芜转身四处寻找垃圾桶,忽然看到距离二十几米远的地方,贺妄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要融入漆黑的夜幕中。 他大步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玫瑰花,握住伞柄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尖发白,“他送给你,你接受了?我送给你的香水你怎么不要?” 送玫瑰的寓意可比送香水的暧昧多了。 男人的胸腔里腾升起难以言喻的闷热和烦躁,如同蛛网般攀附在心房,“你喜欢他吗?你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接二连三地质问让沈清芜眉头微蹙,“我不喜欢他。不过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不用经过你同意。” 她眉眼讥诮,“你昨晚才说得那么好听,转头就忘了?还是说你只是说说而已?”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我没忘。”贺妄抓住了她的手腕。 “啪嗒——”男人手里的黑伞掉在了地上,他倏的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我只说了能接受你不和我在一起,没说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 她怀里的玫瑰刺得他双目发红。 只是接受沈清芜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可能就已经无比艰难了。 他怎么可能忍受她被别的男人拥进怀里。 第66章 别误会我的心意 贺妄见这么晚了,沈清芜还没回来,原本是想去她公司门口接人的,孰料刚出来就看到沈清芜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的。 好巧不巧,那男同事之前还被他撞见过邀沈清芜看电影。 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的场景映入眼帘就足以让他胸腔中嫉妒之火腾烧了。 他想到之前答应了沈清芜的话,用尽了浑身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上前去插入他们之间的谈话。 直到他看到那个男人把一束玫瑰花给了沈清芜,而她没拒绝,压抑许久的苦涩又汹涌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铺天盖地涌上来。 他紧紧抱着沈清芜,“我不算食言。我能接受你不和我在一起,但是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在和你在一起跟单身一辈子里面二选一?”沈清芜被气笑了,“我没有时间陪你玩儿文字游戏。” 一股酸涩和怒火混杂的复杂情绪从心底翻滚,汹涌地冲上了他的喉咙口,导致他嗓音晦涩,“你别离开我。” 男人身上薄荷酒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雨水味道,两人的身高差距二十厘米左右,他的头抵住了沈清芜手里撑着的伞面,背脊弯得很低。 “我以后和谁在一起,成为谁的女友、谁的妻子也不关你的事。”沈清芜咬牙,“松开。” 贺妄没动,脸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惹得她瑟缩了一下。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到伞面上汇聚成细细的水流,顺着伞面的弧形往下滴。 男人的背脊暴露在雨伞遮盖之外,雨滴落到了他的后脖颈上。 贺妄怕自己身上的雨水顺着他滴到沈清芜身上,忽地松开了手。 她转过身,两人在一把不算大的伞下相对而视,“贺妄,你花费心思请来专家给穗安治疗,我很感激你。如果你是想用这件事让我报答你,我也可以如你所愿。” 说完,沈清芜上前半步,仰头往前凑了凑,吻了上来。 贺妄闻到了朝思暮想的、属于她身上清浅的冷香,但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侧了侧头,然后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的唇擦着他脸颊过去了。 他整个人赫然暴露在了雨幕中,连绵的小雨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男人的眉眼也因为雨雾而显得不那么凶狠,甚至显得微弱且混乱。 贺妄盯着沈清芜的眼睛,用力攥了攥手,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语气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你别这样。我请专家给你姐姐看病只是想让你高兴,没有拿这件事要挟你和我怎么样的意思。” 他想让沈清芜亲他,想得快疯了。 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沈清芜把吻当作是谢礼一样送给他。 他想要她满怀爱意的、再不济带着一点点喜欢地亲他。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又刺痛,他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嗓音带颤,“你别这样,别……误会我的心意。” 一阵夜风拂过,凉意袭人。 贺妄低声说,“你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清芜撑着伞走了。 他看着那道纤细清冷的身影逐渐没入雨幕,没着急去把自己的伞捡起来,而是阖着眼微微仰头,让冰凉的雨滴落在他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才打断他的思维,“你干啥呢?大晚上不睡觉,搞行为艺术呢?” 门口的保安室内,大叔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他。 贺妄弯腰捡起地上的黑伞,掌根贴着额头往后一捋,梳了梳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旁边垃圾桶里的月光蓝玫瑰,是沈清芜刚才抱着的那一束。 男人顿住了,低低笑了一声。 “又傻站着干啥?”身后那大叔还在喊,“赶紧回去冲包感冒冲剂,别觉得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现在的年轻人都亚健康,表面看着壮实,其实可虚了……” 贺妄轻啧一声,转身中气十足地回答,“谁虚了?我身体好得很。” “阿嚏——”第二天一早,男人头晕鼻塞,喷嚏连连。 他一个从小到大生病次数屈指可数的人,竟然真的在昨晚淋了一点儿雨后感冒发烧了。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心道门口那位大叔怕不是个乌鸦嘴。 他也没当回事,照旧去给沈清芜准备了份早餐,打包好放在了她门口。 虽然她从来没拿来吃过,最后那些东西都是进了他的肚子。 贺妄又去跑步机慢跑了一个小时,坐了会儿后拿了瓶冰水喝。 区区小感冒,完全影响不到他。 晚上,沈清芜下班回来,看到了放在门口的早餐。 早上她出门的时候这份早餐就在,现在还原封不动。 不太对劲。 平时贺妄每天雷打不动送来的早餐她也没动过,但都是他自己拿回去吃了的。 今天怎么没有? 她把早餐拎着走到了贺妄门前,抬头正要敲门,又倏地顿住了。 最后门没被她敲响,只是早餐被重新放到了他的门口。 她从冰箱拿了半成品速食出来做了份简单的晚饭,刚吃完,手机打进来一个ip是京都的陌生电话。 接通后,对面传来一阵有些熟悉的男音,“沈小姐,我是温如琢,之前我给你看过病的,有印象不?” 沈清芜不仅有印象,而且还知道了他是贺妄的朋友。 她抬手想挂电话,对面仿佛有所感似的,立马出声,“别挂!我有事求你,贺爷是不是住你隔壁?你能不能去看看他还活着没?” 沈清芜的眼眸微闪,“他怎么了?” “别提了,今早聊天他就说感冒发烧了,然后就失联了,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温如琢说,“你就屈尊去看一眼呗,要是真烧糊涂了替他打个急救电话就行。” 沈清芜起身走到贺妄门口,“你知道他家密码吗?” “艹,不知道,完了,这可怎么办?”对面温如琢的语气有些焦躁。 她略一思索,尝试输入了她的生日。 解锁成功了。 第67章 让我抱抱好不好 房间里静谧无声,沈清芜打开了灯,身材高大的男人躺在沙发上,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身上竟然还萦绕着些酒气。 感冒发烧了还喝酒? 她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 很烫。不是低烧。 沈清芜回自己房间拿了电子体温计来给他测了一下,39.7c。 烧到这种程度,即使是一个身体素质很好的成年男人也会有危险。 温如琢在电话里说,“我已经叫医院急救车来了,麻烦你再照看他一下。” 挂断电话后,沈清芜推了推贺妄,尝试唤醒他,男人跟没有意识似的,愣是眼睫都没颤一颤。 两人在一起大半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贺妄生病,一向生龙活虎、桀骜不羁的男人倏地安静下来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沈清芜鬼使神差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她拿出医用酒精淋在帕子上,给贺妄擦了擦额头和手心降温,酒精挥发得很快,没几分钟帕子就半干了。 她想要起身去拿茶几上的医用酒精,刚站起来还没走出去一步,就被一只火热的手掌给抓住了手腕。 男人的大掌温度很高,即使刚才才物理降温过,现在温度又涨了上去,一片湿濡的大掌紧贴着她的腕骨,随即用力一拽。 这一切发生不过半秒左右,她毫无防备,身体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倒在了贺妄的怀里。 他狭长湛黑的眼眸睁开,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下来,手慢慢贴上了她的脸颊。 男人粗粝的掌心摩挲过她的侧脸,慢慢地俯身低头吻了上来。 沈清芜感受到了他过分灼热的吐息越来越近,伸手重重推了他一把,又猛地站起来,“你干什么?” 贺妄如点漆似的眼眸里露出两分罕见迷茫和委屈来,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梦里都不让我亲……” 她抽了抽手,没抽动。 他就算是高烧将近四十度,也有一身蛮力,手掌跟钢铁铸就似的坚固。 沈清芜面无表情看着他,“不是梦。” 男人语气笃定,“怎么可能?不是梦你才不会来看我。” 贺妄的指腹在她的手腕上轻轻蹭了一下,低低笑了一声,“而且,昨晚梦里你也这么骗我。” 他昨晚还梦到了她? 沈清芜忽然有些好奇他梦到了什么,“昨晚我怎么骗你了?” “你收了我送的花和香水,说喜欢我。我问你我是不是在做梦,你说不是,我高兴疯了。后来我醒了——”他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来,“都是假的。” 他松开了沈清芜的手,改而用双手环着她纤细的腰,将脑袋靠在她的腰腹上蹭了蹭,“你今天乖一点,让我抱抱好不好?” 她垂眸看着男人毛茸茸的脑袋,现在的贺妄一只大型犬没有任何区别。 她问,“我说不好你会松开我吗?” “当然不会了。”贺妄的语气嚣张了些,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京城太子爷,“我的梦里你得听我的。” 说完,他又笑了一声,“你今天还挺智能的,还能跟我一问一答。” 沈清芜顿默,她尝试挣脱贺妄的桎梏,但每动一下,环着她腰身的双臂就收紧一分,如同锁链似的紧紧将她禁锢住,无法逃离。 她在心头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看在他是个生病的醉鬼的份上,也看在他为穗安请来医学专家的份上,暂时不跟他计较。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维持这份姿势过去了几分钟,沈清芜的手机响了,是医护人员来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要去开门,贺妄如同钢板似的搂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沈清芜拍拍他的脸,“松手,我去开门。” 贺妄搂得更紧了,“不松,松手你就走了。” 她忍无可忍地抬手,想给他来个肘击,但又想到了他现在的病况,还是没下得了手,高声对外喊了一句,告诉了他们密码。 几个医护人员打开门进来,看到里面的场景都有些目瞪口呆。 沈清芜这辈子还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时刻,但纵然心底已经把贺妄骂了几遍了,面上还是绷着一张脸,“他烧糊涂了,麻烦你们了。” 原以为救护车到了之后她就解脱了,但事实证明还是沈清芜想得太轻松了。 因为贺妄根本不肯撒手,任凭几人又劝又拽,他抱着她的手没松动半分。 “患者家属,你看这种情况比较复杂,不然您也跟着去一趟吧。” 沈清芜的眉眼越发冷冽,“不是家属,是邻居。” 几个医护人员对视一眼,面上的情绪很好懂。 什么邻居能知道他家密码,还大晚上出现在他家搂搂抱抱的啊? “现在不是小情侣闹别扭的时候,还是快走吧,不然再烧要出问题了。”他们苦口婆心,“这几天是新型流感病毒传播的高峰期,好几个因为退烧不及时留下后遗症的。” 听到这儿沈清芜也不敢耽搁了,拍拍贺妄的脑袋,“松手,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又改成了拉住她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因为眼前头晕目眩,四肢乏力猛地倒下去。 最后还是用的担架给人抬上车的,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松开过她的手。 贺妄打了退烧针,又输了液,折腾半宿才睡过去。 许是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他睡着后终于松开了手,沈清芜才得以解脱。 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没那么烧了,她径直回家了。 贺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耳边是护士和几个病人说话的声音。 他猛地坐起身来,同病房的患者及家属都看着他。护士上前给他测了测体温,表情惊讶,“你已经完全退烧了,恢复得好快。” 病房里都是感染新型流感病毒的患者,他们一般都会在高烧和低烧之间反复折腾几天,很少遇到一下就痊愈的病人。 贺妄还是生平第一次住多人病房。 有点吵。 他捏了捏眉心,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高烧时梦境的碎片。 梦里,沈清芜跟他说了好些话,他们还拉着手,拥抱在了一起。 只可惜不是真的。 第68章 你看着我的眼睛 贺妄捻了捻指腹,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梦里沈清芜身体的味道和温度似的。 旁边正抱着自己退了烧儿子哄的年轻男人忽然出声,语气调侃,“兄弟,你和你女朋友感情也太好了。” 他妻子也出声,“还是年轻好啊,谈个恋爱轰轰烈烈的,一个都烧糊涂了拉着人手不放,一个坐床边守了你大半夜。” 贺妄猛地抬起头,蹭一下坐起来了,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拉扯到输液管,手背涌出了点点鲜血。 他没在意那点血,“我女朋友?昨晚有人守着我?” 那对夫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点点头,“是啊,老漂亮一姑娘了,面冷心热。” 男人再一次确认,“眼角有红痣?” “对。后半夜你烧退了,她就走了。” 他们后面还说了些话,但贺妄都没太能听得进去。 贺妄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医院,还以为是温如琢迟迟联系不上自己给他打了急救电话。 他的心池一片仿佛被扔进了一块巨石,溅起了一片汹涌的水花,池面涟漪荡漾,久久不能消散。 竟然不是梦。 昨晚沈清芜不仅来看他了,他们还拉手、拥抱了,她还守了他大半夜。 这是不是说明,沈清芜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对他毫无情意?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贺妄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疲惫一扫而空,什么头晕眼花,感冒发烧通通都好得彻彻底底。 他现在只想尽快见到沈清芜。 贺妄刚下床要往外走,就对上了沈清芜那双流雪飞霜似的眼眸,后者眼里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他好得那么快,随即将手里的早餐往他床头的柜子上一放,“既然好了,那我走了。” “等等。”贺妄坐了回去,“我觉得可能还要再观察观察,现在还是有点头晕。” 沈清芜有些怀疑,上前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面色冷下来,“烧已经退了。” “头晕是真的。”他看到了早餐是两人份的,立马又补充了一句,“也没有力气。” 昨晚护士就跟沈清芜讲过这次新型病毒感冒的确会反复发烧,让人头昏脑涨,浑身发软,她一顿,坐到了他的床边,“发烧了怎么不早些吃药?” 提起这个,贺妄就觉得自己的脸面尽失,原本只是淋了一场小雨而已,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意外,可能是被传染病毒了,所以才发烧的。普通淋雨我绝对不会有事。”贺妄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知道的,我的身体很好的。” 后一句话用他刻意压低的声线说出来,带着引人遐想的缱绻。 沈清芜往后挪了挪,“我不知道。” “听说,你昨晚守了我大半夜?”贺妄注意到了她眼下有浅淡的青色,“上来睡会儿?” 沈清芜诧异抬眸,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立马补充,“我去旁边坐着。” 她想也没想,“不用。” 一个正在输液的病人坐在椅子上,她这个身体健康的躺在病床上睡觉算怎么回事? 沈清芜把早餐往前推了推,“你吃早餐吧,我回去了。” 贺妄点点头,把针头一拔,“那行,我们一起回去,你好好睡一觉。” 她看着男人动作,掀起眼皮,“不是说头晕乏力,还要再观察?” 男人的神情不变,“忽然好了,一身轻松。” 沈清芜双手环胸,“你先去问问医生,再办出院手续。” 他要是真一声不吭走了,待会儿护士来查房指不定要怎么头疼。 贺妄起身,“行。” 男人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他拎起沈清芜带来的早餐,“走吧。” 两人并肩一起进了小区,刚到门口,贺妄倏地想到什么,脚步加快。 但是已经晚了。 大叔再次伸出半个脑袋来,“哟,这不那‘身体贼好’的小伙吗?听说昨晚感冒发烧,救护车都来了?我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年轻人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现在很多人看着是个大高个壮汉,实际上外强中干,内里虚得不行!” 贺妄脸色阴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转头看向沈清芜,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虚。” 他难得露出如此吃瘪的表情,沈清芜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敷衍地应和,“嗯嗯嗯。” 说完就走了,贺妄大步追上她,“真的不虚!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虚不虚你肯定清楚。” 他一提,沈清芜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些片段,她的脸色一冷,“你胡说什么?” 男人从善如流地闭了嘴,“行,我不说了。” 两人上了电梯,到了所属楼层,沈清芜正要进房间,贺妄忽然叫住她。 “沈清芜。”因为感冒,男人的嗓音更低哑了些,叫起她的名字来带着说不出的性感,“你对我是不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 “你别多想。”她的语气清冽,面容平静,“我送你去医院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你朋友都打电话求我了,我能不能不管。你死在我隔壁对我没有好处。” “好,姑且你来我家查看我的情况是出于善心。”贺妄的眼眸深沉,“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去医院?还守了我大半夜?你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能做到这种份儿上吗?” 沈清芜张开口,还没说话,男人就堵了她的词,“别说什么因为我拽着你你走不了,你和我都清楚,如果你想走会有千百种办法。” 就像当初那样,只要沈清芜是真的想要离开,他关不住她。 沈清芜抬眸对上他的灼灼目光,“你说得对,我的确能给你两巴掌让你清醒些,也可以过肩摔放倒你。但是我没有,因为你为穗安请来了医学专家,我很感激你。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不至于对意识不清醒的病人下狠手。” 她更感觉到,这些话说出口后,面前男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只是因为感激吗?”贺妄倏地靠近,湛黑的眼眸墨色翻涌,“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第69章 我爱你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贺妄高大的身影挡去大半光线,呼吸沉沉的。 沈清芜的睫羽颤了一下,“我没空陪你耗,先回去了。” 贺妄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将人抵在了门板上,“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在逃避什么?” 沈清芜抬起头来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在灯光下清浅如画,“你说的没错,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别的感情。” 贺妄的心脏重重地颤了一下,而后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握住她肩膀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但下一秒,沈清芜说,“我对你还有些愧疚。” 刚才还澎湃汹涌的心绪倏地平静下来,男人喃喃重复,“愧疚?” “对,蓄意接近你为穗安报仇的事,你挺无辜的,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嗓音清冽,如冷泉泠泠作响,“贺妄,你不该喜欢我,你该怨我的。” 她没有想到长着一张薄情浪荡子面相的贺妄其实是一个重情的人,她更没有想到他似乎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并且大有一副要把她追到手的架势。 在她的计划之中,贺妄知道真相后会暴怒,会来找她的麻烦,但得到了称心如意的结果后会回到京都继续当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贺九爷,或许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会找到一个更合心意的女人,从此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这才是真正的好聚好散,两不相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拉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是怨过你。”贺妄抿直了唇线,眼神盯着她,目光灼热,“但是我更喜欢你。” “不,比起‘喜欢’,‘爱’或许更合适。”他的嗓音低沉,一字一句,“我爱你。” 他想象中说出这句话的场景应该是浪漫且盛大的,玫瑰、烟花、流星雨,再不济也应该有烛光和演奏轻快恋爱曲目的乐队,而不是现在这样在走廊。 男人甚至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句话来,仿佛是下意识、本能地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怔忡了片刻,继而又觉得应当如此、合该用“爱”字才对。 喜欢听起来更稚嫩青涩,远没有爱来得轰轰烈烈、浓郁汹涌。 他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机车、狼、豪车、名表……,但沈清芜只有一个。 沈清芜的瞳仁骤然一缩,觉得被贺妄触碰上的那块肌肤都开始发烫。 灼热的温度顺着血液流到五脏六腑,烫得她的心倏然紧缩。 她的眼睫垂着,有些艰难地张开口,声音晦涩,“贺妄,我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那个人就不该是你。” 沈清芜的话音刚落,贺妄的眼眸就变得分外幽暗,眸底有墨色翻涌,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天幕上翻滚的黑云。 他语气阴鸷,“不该是我?那该是谁?周时屿吗?” 沈清芜眼底浮起两分疑惑来,既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又疑惑于为什么忽然扯上周时屿,“关他什么事?” 贺妄暗暗用舌抵了抵牙关,没说当时周时屿险些上去救她。 他的眸光深邃似幽潭,漆黑的瞳仁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不行,你不能后悔,那个人必须是我。” 在此之前他的确对沈清芜利用他报仇的事怀有怨恨,但如今,他却十分庆幸她的蓄意接近,才让两人产生了交集。 幸好是他,不是别人。 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气,后退半步,握住她肩膀的手松开了。 他咬着牙关,挤出一句话来,“早知道你的回答是这个,我就不该问你。” 这还不如直接说,除了感谢外没有别的感情。 光影打在男人身上投出一片阴影,而沈清芜就站在这片阴影当中,垂着眼,手指刻板地拨弄着衣服上的银链装饰。 不知怎的,贺妄竟然觉得此刻的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像是一团轻柔的、看不透的灰色薄雾,风一吹就能散。 真奇怪。 明明表白被拒的是他,怎么看起来沈清芜有点难过。 贺妄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你回去补觉吧。” 沈清芜转身,开门进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她靠在门板上,听到隔壁的门开了又关。 她的心底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如同走在冬末初春时湖泊的冰面上,不知道脚下的冰什么时候会破裂。 沈清芜想要脱掉外套,指尖碰上外套的纽扣时在发颤。 昨晚熬了大半夜她的确有些疲惫,刚沾上床浓重的困意和铺天盖地的虚无把她包裹,她陷入了沉睡。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她睁着眼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出神。 不知看了多久,傍晚黄昏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她的卧室,空气中的尘埃在橘黄光束下漂浮。 沈清芜用手机点了份外卖。 没多久外卖到了,她照旧让人放在门口,等了两分钟之后开门去拿。 刚打开门,沈清芜和站在贺妄门口的人对上视线。 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上下的大叔,穿着低调简单,但身形挺拔,眉宇间有一股正气,曾经当过兵,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保镖。 沈清芜忽然就猜到他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了。 孙叔对着沈清芜微微一笑,“沈小姐好,老爷子之前提起过您,在海城的生活还适应吗?” 话音刚落,贺妄紧闭的门就被猛地打开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沈清芜,视线又下落到她手里的外卖上,“外卖不健康,别老吃。” 孙叔笑眯眯的,“刚才敲门那么久少爷也不开门,我还以为您不在呢。” 继而他又欣慰一笑,“老爷子和太太知道少爷会关心人了一定很高兴。” 贺妄眉宇阴沉,“孙叔,你来干什么?爷爷让你来的?” “是。”孙叔清了清嗓子,“老爷子让我来提醒少爷,你让他做的事办成了,你答应他的事可不能食言。” 贺妄和他的对视了几秒,“不会食言。” 他侧目看了看旁边的沈清芜,孙叔心领神会地进了房间给贺妄收拾行李。 贺妄走到沈清芜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要回京都了。” 第70章 他超爱 沈清芜手勾着外卖袋子,“哦。” 贺妄解释道,“那几个请来的专家有我爷爷帮忙搭线,当时我答应他会回京都。” 但也只答应了要回去,没说不走了。 按照和爷爷约定好的,等几位专家到了他就该回京都,但他愣是拖了好几天。 不过现下也是不能再拖了,过几天是贺母生日,即使今天没有孙叔来找他,他最迟明晚也会动身回京都。 或许是即将要走了的缘故,男人的目光没有这几天那么内敛含蓄,是直白外露的,眸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脸上,“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几天,我很快回来。” 沈清芜刚要张口,贺妄有所感似的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如果是想让我别回来找你了,还不如不说,说了我也不会听。” 她不知是该惊讶于他竟然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该无奈于他的执着。 男人看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就知道他猜对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芜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别说那句话了,改成‘嗯’好不好?” -等我几天,我很快回来。 -嗯。 短短两句对话,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舒心。 但沈清芜却没这么说,她侧开视线,“记得吃药,一路顺风。” 贺妄无可奈何地低笑了一声,“这句也行。” 孙叔很快就帮贺妄收拾好了行李,“少爷,咱们走吧。” 贺妄用沉沉的目光看了一眼沈清芜,抬脚离开。 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也转身回到了房间。 沈清芜以为,贺妄离开后的生活和平常一样,不会有什么不同,但其实不然。 周围的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身边有贺妄存在过的痕迹。 早晨出门时,门口那位大叔随口问了一句,“纠缠你那个前男友呢?我昨天好像看到他走了,是不是以后都不来缠着你了?” 从公司下班时,同事也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今天你那前男友怎么没来公司门口接你啊?虽然你每次都没搭理过他,但他好像还挺锲而不舍的。” 就连她出门时也会下意识看看门口是不是放着早餐和甜点,在阳台吹风会看一眼隔壁。 等到沈清芜在深夜写完一篇有关香氛的论文去阳台吹风,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时,她倏地意识到。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如同蛛丝一般纤细,却十分牢固,能让人不自觉地陷入其中。 贺妄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她的生活,让他的存在成为了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乍一看并不起眼,但偶然失去这一部分之后会感到有些不自在。 所以沈清芜接下了去国外出差的任务,她在巴塞罗那的圣家堂里看着阳光透过彩琉璃瓦片,在焦糖山顶看夜幕降临时山海一体。 裹挟着咸腥潮湿大海味道的风吹拂过她鬓边的发丝,所有浮躁和不切实际地的想法都被一扫而空。 脱离了熟悉环境的效果明显,在全然新奇又陌生的环境中,贺妄所潜移默化带来的习惯性影响尽数消散,攀附在她浑身上下每一处角落的蛛丝都被自由的风吹散了。 几天后,沈清芜回到海城,又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刻意注意谁存在的痕迹。 再一次听到贺妄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照常去公司上班时,从祁遇口中得知的。 祁遇一向都是温和稳重的,那天却用一种极其微妙又难以置信的语气对她说,“贺妄对你真的真心的?” 沈清芜抬眸,“怎么这么问?” “圈子里都传遍了,贺妄在他母亲的生日宴上,婉拒了他母亲介绍的世家千金,直接说他有喜欢的人,正在追。”祁遇啧啧感叹,“原本对他不太关注的,但我身边的朋友都在聊。” 倒也不是圈子里的人都闲得慌,是个少爷在追人就能议论纷纷。 主要是贺妄那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看起来最不可能动真心、屈尊去追求人的大少爷竟然在宴会上直言不讳自己在追人。 谁都知道贺九爷是天之骄子、脾气桀骜不驯,从来不会去迁就别人,只要他看上的东西就是他,现在竟然会主动放低姿态去追一个女人。 追的还不是别人,是他曾经的小情人、飞走了的金丝雀。 知道沈清芜当初是蓄意接近贺妄、借势报仇的人不多,但沈清芜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贺妄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都这样了贺九爷还要去追? 最初这个消息在圈子里传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还嗤笑调侃说这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瞎编的谣言,也不知道编得写实一点儿,可后来“谣言”越传越广,也没见贺九爷暴怒,听起来不切实际的言论的可信度立马就高了起来。 还有不少人则去求证了贺妄平时关系不错的那几位少爷,都得到了他们讳莫如深、一言难尽又格外沉重悲痛地点头。 其实不只是其他人难以置信,就连和他关系挺好的朋友,就连温如琢和周时屿两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直接坦言。 他们是知道贺妄有多逞能、要面子的,也知道沈清芜离开他的内情,所以这份惊讶和诧异比起其他人来只多不少。 有人十分忧愁,“完蛋了,我曾经在沈清芜拿烟灰缸砸贺爷的时候,还骂了她两句,要撸起袖子教训她呢。我真傻,真的,小两口吵架我为什么要血气上涌?我为什么当时想要为兄弟两肋插刀?” “一想到以后要叫沈清芜嫂子,我还有点不习惯,这以后见面我们还得对她毕恭毕敬的?” “贺爷真的变了,我看他最近的脾气都好了。他在海城究竟经历了什么啊?这个就是爱情吗?” “这他妈谁能想得到啊。”周时屿也难得爆了一声粗口,“他当时说什么也要去海城,我以为他找人算账呢,谁知道是去求爱啊?” 温如琢不甚唏嘘,“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他超爱。” 第71章 勉强算个两情相悦吧 贺宅内。 男人趴在床上,上半身裸着,小麦色的背部宽阔厚实,每一块肌肉匀称得像是雕刻出来般线条流畅。美中不足的是,此刻他的背上有几道青青紫紫的血痕横贯,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佣人小心翼翼地给他上完药,退到了一边,贺老爷子对他说,“下次上药别这么温柔,下手重点,痛死这小畜生!” 贺妄坐起身来,“其实还真不痛,药也别涂了。” “你就吹。”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我亲自打的,我能不知道力道?” 贺母生日宴结束,贺老爷子就抄起他的拐杖给了他贺妄几下,那实木拐杖带着七成力道落下去,虽然没伤着骨头,但背上的皮肉上也得等个十天半个月来能好。 贺母一脸心疼,“爸,您下手也太重了。” “你看看你,被他气得半死说要狠狠教训他,我就打了几下你就心疼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他这无法无天的性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你看他干出来的好事,大庭广众的驳了那小姑娘的面子,还当众跟你呛声!”贺老爷子越说越气,开始翻旧账了,“那天还跳车逃跑,差点没给我吓出心脏病来!” 贺妄哂笑一声,“当时不是让您车走前面吗?你非要跟我后面。” 时至今日,老爷子终于知道那天这小兔崽子为什么非让他的车先走了,因为走在他前面至少不会亲眼看到他跳车。 他又想要给这小混账两下了,“这么说你还挺关心我的?我还得谢谢你?” 贺妄面不改色,“不用谢。放我回海城就行。” 贺母险些又晕过去,她以为沈清芜走了,贺妄和她之间总该结束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会千里迢迢地追上去。 之前沈清芜说是她儿子纠缠她,她还不以为意,直到现在她才幡然领悟,人家说的全都是实话! 她慢慢坐下,喝了茶,“你还要去追她?这都追多久了?她难不成还不喜欢你?” 贺妄脸上的表情敛了敛,眉眼都沉郁下去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见儿子默认了,贺母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她这女人的第六感该死的准确! 当初贺妄回来吃饭,洋洋得意地说沈清芜爱他的时候,她就对此持有怀疑,没想到事实还真是反过来的。 是自己这不争气的傻儿子爱沈清芜! 贺老爷子没好气地说,“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还追着去干什么?既丢了我们家的脸,还扰得人家小姑娘不得清净。” “她不喜欢我我就让她喜欢我呗。而且我感觉她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就是不好意思说。”贺妄的指腹摩挲着自己的玉扳指,面不改色地说瞎话,“我这次回来她也挺舍不得我的。” 老爷子一脸狐疑,“真的?” 男人神色如常,语气平静,说得跟真事似的,“我骗你干什么?我走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满脸依依不舍,祝我一路顺风,还叮嘱我早去早回。” 那天正好将两人对话尽收耳中的孙叔抽动了一下嘴角。 少爷说了那么老些话,也就沈小姐祝他一路顺风是真的。 贺老爷子对此毫不知情,他还信以为真,脸色稍霁,“那这还差不多,至少不是你一个人单方面对人家死缠烂打。勉强算个两情相悦吧。” 贺妄勾了勾唇角,眉宇恣狂,“那当然了。” 周时屿等人知道他又要回海城时简直如遭雷击,不仅惊讶于他的毅力和执着,还震惊于他的家人竟然能这么轻易地放他走。 私人飞机前,贺妄的衣角被风吹起。 “有什么好惊讶的?老爷子本来就不太爱管我的事,现在知道我和沈清芜两情相悦了,说不定巴不得我俩早点结婚生孩子,他早些抱重孙子。” “那贺夫人呢?”贺母在圈子里对贺妄未来妻子挑选的严格程度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贺母难道不会阻止他回去? 温如琢摇摇头,啧啧感叹,“你们还是太不了解贺夫人了,她可心疼儿子了,老爷子打贺爷那几下,恐怕她已经说服自己接受沈清芜了。” 贺妄打了一个响指,“还挺聪明。” 贺母对他的管控欲极强,但同样也称得上是溺爱他,那天生日宴结束后贺妄刚被老爷子打了一下,贺母肚子里的气全消了,只顾得上来心疼他了。 当时他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站在那里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挨了贺老爷子好几下。 几棍打完,贺母内心的想法恐怕从“沈清芜这人绝对不行,我还是得亲自给贺妄选妻子”变成了“沈清芜就沈清芜,以后再也不给他介绍对象了,不然他每呛我一次都要被他爷爷打一次,多可怜啊”。 “那贺爷你啥时候再回京都啊?”平时还就数贺妄玩儿得好,对他们出手大方,他乍一走了他们的party都失去了些灵魂。 “他俩都两情相悦了,回京都不就过几天的事儿?”一少爷灵机一动,“不然我们也去海城玩儿两天?” “好主意啊,到时候贺爷和嫂子两个烛光晚餐,贺爷掏出玫瑰和戒指来个求婚,我们充当气氛组,那小氛围一整,不就立马拿下了?” 贺妄作势要踹,低骂了一声,“玩儿个屁,别tm来打扰我。” 这群人去了海城,知道什么两情相悦、依依不舍都是他为了骗老爷子编出来的假话,那还得了? 还玫瑰、戒指和求婚呢,沈清芜现在连他每天送的早餐都不接受。 他的保镖上前低语,“少爷,东西都搬上去了。” 周时屿回想起保镖搬上飞机那几个大箱子,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要打算在海城安家了?” 贺妄挑了挑眉,“哪儿能?也没带什么东西。” 也就是几箱他派人四处搜罗来的绝版香水、古董香水,以及从老爷子和母亲那儿搜刮来的各大补品而已,包括沈清芜挺喜欢的燕窝、黑松露、老茶饼之类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装了几大箱子。 第72章 我很想你 沈清芜照常下班。她的车昨天早高峰时被后面的车追尾了,送去维修了,今晚打算打车回家。 刚出公司大门,就见门口停了一辆法拉利拉法,夸张的车身线条和极其惹眼的红色让沈清芜下意识地想到了某个人。 仿佛是印证她猜测似的,下一秒车窗就被放了下来,露出了贺妄深邃的眉眼,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小姐,要搭顺风车吗?” 他回来了。 “不用。”沈清芜敛眸,“我自己回去。” “得了吧,我都看了一圈了,你今天都没开车来。”贺妄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搭没一搭地叩了叩,“现在晚高峰,可不好打车。” 见她不为所动,他努力推销自己,“你就把我当出租车司机呗,我比其他司机的服务更好。” “我怎么敢让贺爷屈尊当司机?”沈清芜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劝你快走,这儿不让停车,待会儿交警来给你开罚单。” “开就开,我也不差那点钱。”说到这儿,贺妄忽然灵机一动,“我知道你是不想欠我人情,你给我钱总行了吧?打车多少钱你就给我多少。” 打车软件上迟迟没有司机接单,加上男人这么一说,沈清芜有些犹豫了。 贺妄的小臂搭在车窗上,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好像有个交警要来了。” 沈清芜抬头,不远处果真有一个交警注意到了这辆外观显眼还违章停车的豪车,正朝着这里走过来。 男人索性下了车,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拉着她上车了。 果然,沈清芜并没有反抗。贺妄发现她是一个道德感和秩序感很强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就一定会被秩序规则和道德铁律所约束住。 她坐上副驾驶后,贺妄下意识地俯身要替她系安全带,但还没抬手,她已经自己系上了。 男人动作顿了顿,再一次意识到两人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 等红绿灯时,贺妄看了一眼沈清芜雪白清绝的侧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沈清芜比起几天前来似乎疏离了些,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朦胧虚无的,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如同沈清芜走后,他来到海城见到她的第一面似的。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迫不及待地说了一句暧昧的话来打破疏离感,“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沈清芜抬眸,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没有。” 贺妄对于这个回答早就有了预料,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压低了声线,“我很想你。” 其实他的长相是极其容易让女人动心的那一款,看起来像是薄情又多情的、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子,黑发细碎地散落在额前,漆黑的眼眸在黄昏余晖下被染成棕色,看起来似乎有些深情。 又刻意放柔的语调,真挚且郑重地诉说思念,让人稍不注意就会沉溺其中。 沈清芜将头别过去,视线落在街边的招牌上,“快绿灯了。”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没拆穿她拙劣的假装没听到又转移话题的招式,将目光落在了指示灯上。 车在小区停车位停下了,沈清芜将贺妄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给他转了打车费。 贺妄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颇觉好笑,“还真转了。这样吧,钱我不收了,你帮我个忙。后备箱有东西,你帮我拎上去?” 沈清芜顿了顿,以为是他从京都带了什么东西来,东西太多,他一个人带不上去。 她打开车门,“怎么不让你保镖帮忙拎。” 贺妄狭长湛黑眼眸里的笑意明显,没说话。 沈清芜打开了后备箱,数十只五颜六色的彩色小气球飘了出来,梦幻难言。 整个后备箱里放满了娇艳欲滴的奥斯汀玫瑰,一簇簇紧紧挨在一起,led小彩灯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晕,和天幕上橘黄的晚霞遥相呼应。 数十只小气球飘远了,此刻正好是许多人下班放学的时间,小区有几个小朋友惊喜地看着天上的彩色气球欢呼雀跃。 他们的声音让沈清芜骤然回神,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每一大簇玫瑰花束之间都包裹着一个透明小盒子,盒子里填充了防撞击的海绵泡沫,每一个盒子里赫然都是一瓶不同的香水。 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都有,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它们都极其贵且难买到。 贺妄站在她身后,嗓音低柔地笑了一声,“不会真以为我有东西让你帮忙带上去吧?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帮忙搬东西,我得多畜生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沈清芜回头看着他,“我……” “打住。”贺妄早知道她要拒绝,“你都要你男同事的玫瑰花了,要我送的香水怎么了?” 沈清芜张了张唇,“我没要,他硬塞给我的,我扔了。” 那一大束玫瑰花扔在垃圾桶里,贺妄路过的时候不可能没看到。 他明明知道。 贺妄理直气壮,“那香水也是我硬塞给你的,你可以扔了。” 蛮不讲理。 沈清芜的心里浮现出这四个字。 贺妄又靠近了些,气息沉沉地压着她,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上去,像是她被他拥入怀中似的,“沈老师,你得一视同仁。” 沈清芜被很多人叫过“沈老师”,他们要么带着尊重崇拜,要么是礼貌疏离的,还有些具有恶意的人是轻蔑不屑的,但没有哪一个人跟贺妄似的,把这个严肃正经的程度叫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意味。 她转过身来,清透湛黑的眸注视着他,“你别强词夺理。” “没有强词夺理。那么多人都能追你,我怎么不行?” 男人微低着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沈清芜闻到了他身上浅暖莹润的琥珀和她身上的冷感绿茶香融合在一起迸发出奇特又格外融合的味道。 贺妄大着胆子伸手勾了勾她的指尖,在她反应过来的之前及时松开,一触即分,快到连彼此的温度都还没有来得及传递。 却又分外暧昧。 他声线低哑,“沈老师,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行不行?” 第73章 你包养我吧 沈清芜的呼吸停了半拍。 贺妄没注意到极其微小的变化,把她的沉默再一次合理地理解为拒绝。 他的内心纠结半晌,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说,“不想把我当成追求者也行,你把我当情人吧。” 沈清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抬眸,“你说什么?” “之前你为了给你姐姐报仇接近我,给我当金丝雀,我那段时间不算尊重你,那现在就反过来。”贺妄微低着头,视线锁住她,“你包养我吧。” 沈清芜的目光落在男人俊朗恣狂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眉宇。 很正经严肃的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开玩笑的意味。 他是认真的。 贺妄以为她有些意动,乘胜追击,“你不需要给我钱,也不用给我买什么东西。我每天洗衣做饭做家务,上下班接送,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情绪价值,还能伺候你泡脚洗澡,替你暖床。” 他话音刚落,自己都顿住了。 这生活,听起来怎么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很显然,沈清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好像……” “当然,最重要的是——”贺妄急忙打断她的话,补救地说,“我会尊重你,我们之间的关系由你来主导,你是我的领导者。” 就在这时,一辆车慢慢开过来,停在了男人车位旁边,车上下来了一家五口,男女老少都有,用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扫了一眼沈清芜和贺妄,以及后备箱满满当当的玫瑰花。 小孩子天真无邪,童言无忌,惊呼道,“妈妈,这是不是在表白啊?” 他妈妈一把拉着他的手,对着沈清芜歉意地笑了笑。 贺妄知道她不太喜欢这种被人注视打量的感觉,立马将后备箱里的十几瓶香水拿出来,随手拿了个纸袋子一装,“走,我们上去吧。” 她垂眸看着他手里的袋子,千金难求的各大绝版香水愣是被他包装得如同某十元一件的店里批发。 两人并肩往住宅楼里走,在电梯口又遇到了那一家人。 气氛隐隐透着尴尬。 不一会儿电梯来了,两拨人上了电梯,楼内的电梯不算大,六个成年人加上一个孩子空间立马逼仄了许多。 贺妄和沈清芜退到了电梯最里面,彼此的肩膀紧贴着,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递,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暧昧。 偏偏这时候,男人还侧过头来,眼眸低垂着注视着她,“考虑好了吗?我刚才的提议。” 电梯里那个年级不大的孩子正兴奋地在和家人讲这次幼儿园国庆节表演,童真活泼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里,陡然让沈清芜的心底浮现出几分羞耻来。 这儿还有孩子呢,他在胡说什么? 贺妄见她没吭声,又低声重复了一句,“让我当你的……” 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他被沈清芜一把捂住了嘴。 这句话要是被他完完整整说出来,电梯里的其他四位成年人恐怕会用“年轻人就是玩儿得花”的眼神看着她。 贺妄微热的鼻息喷洒在了她的手上,薄唇和她的掌心擦过,温热柔软的触感。 下一秒,沈清芜恢复理智,立马察觉自己的行为不妥,她也发现了男人身体的僵硬以及眸光越发幽暗。 她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目视前方。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刚才短暂肌肤接触所迸发出的暧昧像是融入在了空气中,抽丝剥茧地萦绕在他们二人之间。 贺妄倏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侧身过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沈清芜能感受到他幽深的眸光正一瞬不眨地落在自己身上。 前面的孩子说到了兴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沈清芜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撞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贺妄也往后靠了靠,背部一下抵在了墙壁上。 被打出来的血痕还没好彻底,这么一撞让他吃痛地皱了皱眉。 沈清芜察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你怎么了?是……受伤了?” 问出后半句话时她有些迟疑,贺妄这种身份,又这样的性格和身手,谁能把他怎么样? 电梯门开了,那家人出去了,电梯的空间立马就宽阔起来,她自在了不少。 贺妄低低咳了一声,“其实没什么。” 沈清芜和他拉开了半步的距离,“哦。” 还真就不问了? 男人暗暗咬了咬牙,有些后悔刚才说出来那句话了。 “叮——”他们所在的楼层到了。 沈清芜走出电梯,贺妄抬脚跟在她身后,“是受伤了,被我爷爷打的。” 她语气冷淡,“哦。” 难道就不能再问一句伤得怎么样了吗? 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她家,一把掀起衣服把后背露给她看,说不定还能让她心疼一把,让她吹一吹他的伤痕,轻柔带着冷香的吐息喷洒在他后背的肌肤上,气氛正好,他再说两句好听地哄一哄,没准儿沈清芜就心软,直接同意他追她了,不,干脆直接复合…… 短短两秒,贺妄的脑海中跑过了好几段精彩绝伦、让他如痴如醉的假设剧情。 但只可惜,沈清芜根本没问他的伤势,后面的一系列发展没法展开。 男人用舌尖抵了抵牙关,下了决心。 没有条件他也能创造条件! 沈清芜打开门,正要进房间,贺妄也跟了上来,“我今天送你回家,你帮我一个小忙不过分吧?” 她顿了顿,她给男人发的钱他没收,后来说是帮他拎东西结果他反倒送了她这么多香水,这么算起来,她帮他一个忙的确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她点头,“做什么?” 贺妄走近了些,沉沉的呼吸近在咫尺,“帮我涂一涂药,行吗?后背我看不见。” 沈清芜轻啧一声,目光带着狐疑,“怎么觉得你居心不良?” 竟然被看出来了。 不过无所谓,他主打一个不承认。 贺妄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只是想要你帮我涂药而已,刚才撞了一下,后背有点痛。” 第74章 让我当你的情人 贺妄平时给人的感觉是拽得二五八万的桀骜痞帅大少爷,在沈清芜面前更是有莫名的胜负欲和自尊心。 之前他的手被她不小心伤到,指骨分明都鲜血汩汩,他也满不在乎地说不疼。 现在在她面前示弱说疼,会不会真的伤得比较严重? 沈清芜踌躇片刻,“好,你去拿药过来吧,我帮你。” 贺妄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弧度,又怕被她发现,极力压了下去。 没过半分钟,男人就拿着药过来了,刚把沈清芜的房门关上,他就迫不及待地一把将上衣脱了下来。 他上半身的线条清晰且流畅,每一块肌肉都极具力量感和攻击性,站在那里如同雕刻出来的雕塑似的。 沈清芜刚从洗漱台洗手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四个大字。 孔雀开屏。 她忽然有点怀疑男人后背很疼的真实性了。 沈清芜咬了咬牙,“上药就上药,你脱衣服做什么?” 贺妄组状似无辜地说,“脱了方便上药啊。” 她秀美的眉微微蹙着,“就不能撩起来吗?” “啊——”他慢条斯理地、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感叹了一声,然后眉眼沉沉地看着她,“我刚才都没想到,你真聪明。” “少来。”沈清芜没好气地说,“再装你就给我出去。” “真没装。”贺妄转过身来,将背部暴露在沈清芜的视线中,“你看,真的受伤了。” 男人宽阔厚实的背部横贯着几道青青紫紫的伤痕,每一条上都有两指宽,皮肉下的淤青在灯光下极其清晰,看上去的确十分可怖。 沈清芜到了嘴边的话都被这一幕惊得尽数咽了下去。 她没想到会这么重。 贺妄说是他爷爷打的,她以为两人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爷孙,就算再怎么惩罚后辈也顶多只是小小训诫一番,不会下多么重的手。 她轻声道,“过来,我给你上药。” 贺妄走上前,坐在了沙发上。 沈清芜打开药瓶,动作轻柔地给他涂药,“他为什么打你?” 贺妄语气随意,“惹他生气了呗。” 她还想再问,忽然想到了祁遇曾经跟她说过的,贺妄在他母亲生日宴上当众直言他要追她的行为。从她们短暂的接触就能看出,贺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贺妄的行为肯定会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那贺老爷子为什么生气就很好猜到了,贺妄为什么被打就更是不用多问了。 沈清芜沉默了,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男人察觉到了这一点,语气带着调笑,“心疼了?” 她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问,“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贺妄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否认了,他的确是想要让沈清芜看到他的伤心疼他一点,但并不想让她因为他的伤而内疚自责。 沈清芜并不相信他的回答,“祁遇说,你在你母亲的生日宴上说你正在追我。” 他轻啧一声,“他怎么这么八卦?远在海城还要关心我?” 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来,贺妄其实还有些心虚,因为他的做法虽然杜绝了母亲给他介绍对象的想法,也让打消了某些人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同时也让他们把注意力聚焦在了沈清芜的身上。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反感,会不会觉得追人期间就宣之于众是一种道德绑架。 但好在沈清芜似乎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她只是语气淡淡地说,“那就是真的了?” “是真的。不过爷爷打我和你没关系。”贺妄说,“他打我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我当众和母亲呛声,让她失了面子。我错在不尊老、不敬爱母亲,我爱你没有错。” 贺老爷子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大家长,性格严厉且固执,虽然疼爱他这个孙子,但对他的品行人格也有要求,更坚信棍棒之下出孝子,从小到大他每一次犯浑惹事都要被打。 沈清芜敛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哦。你爷爷还挺有是非观的。” 贺妄张口就来,“你要是跟我好了,他也是你爷爷了。” 她面无表情地加重了一些手上的力道,“别胡说。” 感受到她的动作,男人低着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那点儿力道,就算再重三成他也不一定能感到一丁点儿痛。 很快,贺妄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活血化瘀的药涂在淤青处会不可避免地发热,给皮肤带来灼烧感,贺妄的药见效很快,几乎是半分钟后就发热起来。 而沈清芜给他涂药的时候,手偶尔会碰上他的皮肤,虽然触碰的时间很短,力道又如羽毛擦过似的轻,但对于男人来说却无疑是在他的胸腔中点了一把火。 热上加热,幸福的煎熬,莫过于此。 沈清芜擦着擦着,忽然发现男人的身体似乎僵硬不少,好像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无法放松。 她停了动作,“怎么了?不太舒服吗?” 贺妄的额间冒起了细细密密的薄汗,气息也有些不稳,“没有,舒服的。” 问题就在于实在是舒服过头了。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哑了,沈清芜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真的吗?” 男人模糊不清地说,“药有点烧。” 沈清芜轻轻“哦”了一声,“活血化瘀的药大部分都这样,忍一忍。” 贺妄的眼眸幽暗深沉,喉结滚动一下,“不然,你给我吹吹?” 原本他只是习惯性地、随口说一句骚话而已,根本没奢想她能照做。 但他话音落下几秒后,他感受到了后背传来一道凉悠悠的、轻微地吹气。 男人的呼吸一窒,胸腔中的那一股暗火熊熊燃烧,大有燎原之势。 沈清芜将药瓶拧紧,“涂好了,你走吧。” 她刚要起身,就被贺妄抓住了手腕,他用力一拉,将她拽入怀中。男人宽厚滚烫的胸膛裸露着,贴着她的身躯。 四下安静,两人的距离很近,仿佛彼此的呼吸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贺妄嗓音喑哑,“让我当你的情人,好不好?” 第75章 你想不想用在我身上? 贺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擦过,滚烫炙热的,又柔又哑地缠上沈清芜的耳尖。 “放开。”她动了动,圈在她腰身上的双臂反倒收得更紧了。 现在的情况和他前几天高烧时类似,但唯一不同的当时他的意识不清,只以为是梦,现在却是完完全全地清醒的,十分清楚此刻正在做什么。 她怎么觉得贺妄回了一趟京都之后,胆子变大了? 男人还在循循善诱,“我给你当情人,你占据主导地位吩咐我,不管是在平时还是在……床上,我都听你的。” 说到“床上”两个字时,他刻意顿了顿,嗓音低哑又极具暗示性地说出来,让人浮想联翩。 沈清芜不可避免地想到,之前他们在一起时,在床事上他总是凶狠蛮横的,像雄性兽类在征伐领地似的猛。 这种人如果能在床上听她的,想一想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也只能想一想。 她语气很淡,“不要。” “不用先着急拒绝,可以先体验几天再做打算。”他哑着嗓子,语气里带着诱哄,“你说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当时软禁你用到的银链也被我带过来了,还有它配套的项圈。” 后一句话和前一句话之间乍一听好像没有任何关系,过于跳脱了。 沈清芜的大脑宕机了半秒,没搞懂前后句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那玩意儿千里迢迢带过来。 她咬了咬牙,“那种东西你带过来做什么?还想要用到我身上吗?” “不。”贺妄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银链和项圈,你想不想用在我身上?” 那条银链虽然起到了禁锢作用,但同样也增添了情欲缱绻的氛围。 如果换成铐在男人身上—— “我没有那种特殊癖好。”沈清芜打住发散的思维,挣扎了两下。 忽然,她的身体僵住不动了,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似的。她是侧坐在男人的大腿上的,而此刻身后似乎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让她无法忽视。 贺妄的身体也绷紧了,欲盖弥彰似的往后退了退。 沈清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地出声,“松手。” 这一次男人立马松手了,她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大脑的神经都在突突跳动。 贺妄换了一个坐姿,伸手去拉她的手腕,被一把甩开了,“也不能怪我,这只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怀里抱着朝思暮想的软玉温香本来就容易心猿意马,沈清芜三番几次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在挣扎期间肢体摩擦,也难免…… 沈清芜面上冷得如同严冬结了冰的湖面,“那怪我?” 贺妄忙不迭地摇头,求生欲极强,“我不是这个意思。怪它,都是它的错。” 但显然这个答案也没能降下她心中腾升起来的火气,反而让那股火烧得更烈了些。 她冷声道,“出去。” 贺妄不敢耽搁,站起来就走了。 什么情人、银链通通都不聊了,生怕晚走一秒这些天博出来的那一丁点儿好感前功尽弃。 他走后,沈清芜呼出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她的手自然地撑在旁边,却摸到了一个与沙发棉麻布料不同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贺妄的上衣。 他之前进门时就迫不及待地脱了,然后随手放在了沙发上,刚才走得太急,没穿也没拿。 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贺妄的上衣似乎残留着他的气味,细细漫漫地扩散在空气中。 广藿和桃金娘柏树混杂,是张扬又不羁的野性,但细闻之下似乎有能闻到一点龙舌兰和松木的味道。 市面上有哪一款香是这个味道的?乍一闻各类气味冗杂,但后调的气味却微妙地融合到了一起。 后调似乎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木质香,很淡,闻不真切,是…… 沈清芜的职业病犯了,她认真思索半晌,没想出来。 沈清芜用两根指头把他的上衣拎起来,凑近闻了一下,香味瞬间浓郁的不少。 是沉木。 她心道,或许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尝试研发新品,以后调香不妨大胆些,不用太刻板。 “咚——” 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响动,沈清芜转过头去,对上了贺妄暗火涌动的黑眸。 刚才男人走前特意没把门关紧,回自己房间灌了大半瓶冰水冷静后穿了上衣,想着待会儿还能借口拿回上衣,再去沈清芜家里一趟。 没想到这一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那件上衣他穿了一天了,贴身的衣服一定会沾上他身上的味道。贴身的上衣不同于外套,因为是贴着肌肤的,给人的感觉会更加私密。 沈清芜表面对他冷淡疏离,结果竟然在他走后偷偷摸摸闻他的衣服?!! 贺妄心底那股刚被大半瓶冰水压下去的,汹涌澎湃的热潮又卷土重来,甚至比刚才要猛烈许多,血液沸腾,让他的身体迅速升温,灼人的热意张狂地将叫嚣着。 沈清芜被他裹挟浓郁墨色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手里的那件上衣变得滚烫,她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似的,猛地将手松开,上衣掉到了地上。 她意识到男人或许误会了,毕竟偷偷闻异性衣服这件事真的很像是一个变态才能干出来的事。 她张开口想要解释,“我是在闻你衣服上的……” 贺妄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单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薄唇压了下来。 沈清芜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住,尽数化为了唇齿间的交\/\/缠,炙热的吻带着些失控,强势又迫不及待地侵入,攫取着她的空气。 她的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想要推开他,但双手手腕很快就被他一只手给扣住了,他的那只手带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看起来如同她在投怀送抱一般。 侵略意味十足的吻到了后面变得温柔绵密,和以往那么多个吻都不同,带着明显的克制和怜惜,润物细无声的索取。 房间静谧无声,狎狔悱恻的氛围铺了满室。 第76章 男大学生 室内灯光昏暗,贺妄的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中,深邃凌厉的眉眼晦暗不明。 一根黑色皮质的choker绑在他的脖颈上,显得男人多了几分性张力,他的眉眼间墨色翻涌,一滴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划过了肌肉紧实的胸膛。 贺妄凑了上来吻上了沈清芜的唇,手上细细的银链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晃得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和灼热绵密的吻织成了一张暧昧的丝网,将她笼罩其中。 就在男人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沈清芜抬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今天不要了。” 贺妄的脖颈青筋迸发,箭在弦上,哪儿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如同一只大型犬似的凑上来,黏黏糊糊地想要再讨一个吻,她嗓音冷冽,“不是你说床上也听我的吗?” 男人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大掌抓住了她的脚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拽,“你还真信啊?男人在床上怎么停得下来……” 沈清芜的身体陡然失重,仿佛一脚踩空似的。 她猛地惊醒了。 床头的铃兰小夜灯被打开,发出微弱的暖黄色光芒。 她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回想起梦境最后,贺妄那副恣狂张扬又得意的笑容。 很欠揍。 也都是因为他忽然提起什么莫名其妙地当她情人、把银链用在他身上,还一言不合上来强吻她,才让她晚上做了与之有关联的梦。 昨天晚上那一吻实在太始料未及了,直到贺妄松开她,缱绻悱恻地用指腹抹去她唇角的水渍,她才骤然清醒过来。 沈清芜当即就想要给他一巴掌,手还没抬起来,又被他一把抱住了。 贺妄如同一只餍足的凶兽似的搂着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蹭,“你是不是喜欢我?嗯?” 恍惚间,沈清芜有了一种被大金毛抱着狂蹭的错觉,她想也没想,“不是。” “我不信。”男人的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愉悦,“那你刚刚在干什么呢?偷偷闻我衣服做什么?沈老师原来还有这种癖好?” 她被他一句“沈老师”叫得耳根发热,她咬紧了牙关,“没有特殊癖好,是在闻你衣服上的香水味。” 话音落下,男人似乎也反应过来是她的职业病犯了,他的情绪骤然低迷下去,闷闷不乐地,“哦,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总不能以为她对他有什么压抑又疯狂的爱吧? 沈清芜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别想太多。” 贺妄不知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将消极情绪快速消化掉的,短短几秒他的语气又恢复成了轻漫随性的,“别闻衣服了,现在我这个人来了,你直接闻我吧。” 沈清芜一把推开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在他脸上,“出去。” 最后,贺妄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她不知道贺妄是什么心情,总之她现在回想起昨天的情景来心情不太好。 当时她就不应该想到他后背的伤一时间心软,就该在他吻上来的时候甩他一巴掌让他清醒。 沈清芜下了床,换好衣服随手从冰箱里拿了袋吐司出门上班。 刚下楼,就远远地看到了贺妄的身影。 男人斜靠在他的车边,嘴里叼了一根棒棒糖,黑色皮衣外套被晨风吹动,下颚微敛,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 平时贺妄的穿衣风格都是桀骜不羁又毫不收敛贵气的,很少见他穿得这么休闲,有些像校园剧里痞帅的校霸。 这副装扮果然多了几分亲和力,沈清芜还没走近,就有一个同小区的年轻女生走到他面前搭讪。 他微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了她。 男人眼底亮光似乎都明显了几分,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低声对女生说了什么。 女生也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然后表情从恍然大悟到痛心疾首再到百味杂陈,然后走了。 贺妄也朝她大步走来,狭长湛黑的眼眸似笑非笑,“你的车好像也不在小区,我送你去上班?” 沈清芜回想起刚才女生的眼神,“你刚刚跟她说什么了?” 按照他的性子,肯定又要满嘴跑火车,但如果说的是“她是我女朋友”,那刚才那女生的反应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好奇啊?”贺妄没有打理的碎发散落在额前,眉眼半明半暗,“让我送你,我就告诉你。” 她作势要走,男人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什么时候能配合一次?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嗓音带笑,“我告诉她,我是你养的情人。” 沈清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饶是一向情绪稳定、沉稳内敛的她在此刻也有些想把他怒骂一顿,“你疯了?胡说什么?” 这种事他竟然好意思说出口? 难怪那女生的眼神如此复杂,没想到是听到了这么炸裂的八卦。 贺妄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不考虑一下吗?包养我。” 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面不改色,甚至还带着些殷切期盼地说出这句话,沈清芜的眉心都狠狠跳了跳,“别逼我打你。” “还是不愿意吗?你看我今天的打扮不心动吗?”他对着车后视镜照了照,“这不挺青春洋溢的。” 她实在有些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关青春洋溢什么事?” “我看网上说的,现在不都喜欢男大学生吗?我现在不挺像的?”贺妄用手勾了勾她的指尖,“包养我这个清贫落魄的男大学生吗?姐姐。” 清贫落魄的男大学生,亏他说得出来。 沈清芜转身就走,贺妄长腿迈了两步,“现在出去打车,时间恐怕有点来不及了吧?”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还真是。 因为那个梦她就比平时起得晚了些,现在又跟他在这里费口舌耽误了时间,早高峰同样没那么容易打到车,时间的确有些来不及了。 贺妄手里转着车钥匙,绕过那辆显眼的法拉利,拿过旁边机车上的头盔给沈清芜戴上了。 他勾唇轻笑,“那只能委屈你,坐我这个男大学生的车咯。” 第77章 待在你身边就是我喜欢做的事 被称为陆地飞行器的川崎ninga h2如同一头钢铁猛兽般停在那里,锐利的俯冲车型和镀金拉丝车漆,粗犷张扬的机械配件在阳光下反光。 图源网络,侵删 沈清芜记得这辆似乎是贺妄最爱的机车之一,时不时要亲手把它仔仔细细擦一遍的那种。 贺妄也戴上了头盔,跨坐在摩托车上,长腿支着地,“上车。” 沈清芜坐上后座,极慢地用手揪住了他腰两侧的衣服布料,贺妄拉着她的手腕往前移,“抱紧,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没听说过吗?” 他现在倒是跟她讲起安全守则来了。 但他说的的确也是实话,这么揪着不太安全。 沈清芜又极慢地用双臂环住了他精悍结实的腰腹,身体贴上了贺妄的后背,“走吧。” 男人的手骤然收紧了,浑身的肌肉也绷着。 沈清芜主动抱他!这他妈简直要跟她之前主动亲他一样载入史册! 有什么东西从沸腾的血液中涌上来,蔓延到了心尖。 “咔嚓”贺妄面无表情地咬碎了口中薄荷味的糖,浓重的清凉味蔓延,才让他躁动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钢铁巨兽发出咆哮似的轰鸣声,然后以20码的速度慢悠悠地冲了出去。 没错,因为小区内限速。 出了小区后速度提了上来,但也得按照城区机动车道限速规则来,只加到了50。这显得他们身下最高时速400km\/h,速度能赶超高铁的机车过于大材小用了。 劲风从身边拂而过,街道两边的景色不断向后涌去,周围的一切好似都虚化了。 车停在了公司门口,这辆外形十分惹眼的机车立马就让不少男同事注目。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恐怕都有一个机车梦,此刻在这里看到了他们的梦中情车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眼含羡慕。 等到看清楚车上下来的人,羡慕的情绪就更加浓重了。 那可是沈清芜!自从她来到分部任职,多少男同事跃跃欲试,想要博取她的好感,但人自始至终都冷淡疏离得不像话,拒绝得干脆利落,没给谁留下一丝希望。 现在竟然坐别人的机车,还搂腰。 “这是不是传闻中她的前男友啊?复合了?”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陈述,“不是听说你们之前聚餐,你送她回家吗?没把握机会?” “不可能啊,我那天可亲眼看见陈述这小子订了花。” 陈述苦笑了一声,“花送是送了,不过第二天沈总监就来直接拒绝了我。” “那还真是……”有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也正常,被沈总监拒绝的人可不少。”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两位当事人却毫不知情。 沈清芜摘下头盔递给贺妄,先发制人,“下班不用来接了,我的车修好了。” “这么快?”贺妄一挑眉,“不然再让4s店帮忙换换机油机滤、制动液什么的?不想贴车膜吗?” 他心道,最好一番保养换膜下来,没半年拿不到的那种,这样他岂不是能天天接送。 然而沈清芜不为所动,“不用。” “不觉得委屈了你的车吗?”她扫了一眼他的机车,“你完全可以骑着它去赛车,做你喜欢的事。” 她见过贺妄骑着这辆车在赛车场风驰电掣的样子,钢铁铸造的巨兽在赛道上快出了残影,今天穿梭过市区的车流,有一种青龙偃月刀用来切豆腐的杀鸡用牛刀感。 男人深幽的眸注视着她,鬼使神差地听懂了她的话。 她不只是在说车,也在说人。 “那怎么办?”贺妄掂了掂手里的头盔,“待在你身边就是我喜欢做的事。” “而且——”他拍了拍身后的车,“能接你上下班,它和我一样高兴死了,怎么会觉得委屈。” 他神色闲散又淡,眉宇间却没有那种漫不经心,好像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由衷的真挚。 男人说完这句话,好像并没有让沈清芜做出任何回应的意思,他薄唇上扬,“快迟到了,进去吧。” 她抬脚进了公司。 升职加薪后相对应的工作量也间提高了不少,上午她和一位外企项目负责人打了一通视频电话沟通合作需求,中午饭后去调香室尝试调配新品,下午主持会议从手下几个小组的方案中择优。 不知不觉就快到下班时间了,沈清芜决定第一次滥用职权,提前下班一个小时,去4s店把车提了,免得贺妄又来接她。 到店后,她还给他发了通微信,顺便把她的车拍了进去,免得这位大少爷不相信。 【别来接。】 对面几乎是秒回。 【贺妄:?我已经到公司门口了,你提前下班了?】 他也发了一张图片来,照片里他黑色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丹凤眼散漫地看着镜头,背景的确是公司楼下。 沈清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他提前大半个小时来她公司楼下等着是为了什么? 【沈清芜:都说让你别来了。】 【贺妄;没关系的,我开回去就是了。姐姐开心就好,不用管我的伤不伤心、失不失落。我只是一个满心满意都是姐姐的男大学生罢了。[委屈小狗掉眼泪jpg.]】 沈清芜盯着他那一句话半晌,又看了看小狗委屈又可怜地抹眼泪的动图表情包,险些以为他被盗号了。 贺妄是怎么好意思顶着一张桀骜恣狂、不可一世的脸说出这种话来的? 她发了个句号过去,正要退出聊天页面,手一滑点到了男人的头像,进入了他的主页。 恰好是这个无心之举,沈清芜才发现男人发了一条朋友圈,时间在几天前,因为她不常看朋友圈,直到今天才看见。那条朋友圈内容只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当初在港城太平山顶被两个年轻女孩儿偷拍的那一张。 她刚点进去,男人朋友圈封面映入眼帘,仍旧是那一张光线昏暗朦胧,但两人十指相扣的照片。 贺妄把他们的合照堂而皇之地挂在了朋友圈背景上。 第78章 我会 沈清芜回到公寓时发现有几个人在她对门的房间进进出出,透过半掩的门能看见,贺妄站在里面时不时地指挥两下。 男人一见到她阴鸷的眉眼都柔和了两分,大步走来,“回来了?” 沈清芜抬眼看了看房间里的布局,“你要搬家?” 从她隔壁搬到对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必要。 “不是,对门这套我也买了,当衣帽间和影音室。”贺妄指向她房间的另一边,“这套也买了,改成健身房,健身器械都搬过去了。” 沈清芜沉默了,她的左右两边和对面的房子都被贺妄买了,这是打算把她包围? 也得亏这是新楼盘,住户少,他才能这样为所欲为。 贺妄低头注视着她,见她没有露出不悦或抗拒的神情,嗓音明显轻松了些,“我给你做了黑松露炖鸡,要不要尝尝?” 他的房门没关严,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菌子和肉香,鲜美香浓,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见沈清芜不接话,他语气带笑,“不给我这个男大学生一点儿面子吗?姐姐。” 贺妄他不仅能神色如常地说出这种骚话来,甚至还能刻意控着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沉,让人多了几分身临其境的感觉。 沈清芜被他这一声叫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看了看正在搬家的工人们,“差不多得了,你比我还大两岁呢。” 贺妄从善如流,“行吧,那你叫我哥哥?” 她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男人见好就收,不再贫嘴了。 他去厨房盛了一大碗鲜香浓郁的黑松露鸡汤来,捧到沈清芜面前,香味被热气蒸腾,更加让人食指大动。 贺妄用瓷勺搅动了一下,“尝一口?我最近厨艺又有明显的进步。” 沈清芜用指纹解锁打开门,“谢谢,你自己吃吧。” “爷爷替我找了一位很厉害的老中医。”他说完这句话,果不其然看到她抬起了头,“如果你喝了这碗汤,我就带你一起去见他。” 半分钟后,贺妄跟着沈清芜进了她家,那碗鸡汤不仅被放在了沈清芜面前,他甚至还得到了和她一起吃饭的殊荣。 其实他们分开的时间也不是很久,但在一起坐在公寓饭桌上一起吃晚饭却让两人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暖黄色调的灯光下,好像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温馨的滤镜,就连两人相顾无言地吃饭场景看起来也充满令人向往的烟火气。 沈清芜尝了一口黑松露炖鸡,鸡肉已经被炖得酥烂到一抿就脱骨,黑松露的清香中和肉汤的油腻,使得整体层次细滑鲜美。 她这些天要么点外卖,要么自己做饭,味道还真比不上贺妄做的,这一口下去她真切意识到了,他做的饭是真好吃。 慢条斯理地吃完小半碗,她一抬头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 男人低沉地轻笑了一声,“味道怎么样?” 沈清芜说不出违心的话,点了点头,“挺好吃。” 如果说人类有尾巴的话,但此刻贺妄的尾巴已经束起来摇出残影来了。 老话果然说得好,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反过来对于女人恐怕也是同理。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明天再给你做别的。” 沈清芜放下瓷勺,清冽的眉眼笼在光线,“你怎么把我们的合照设置成朋友圈背景了?” “哟,终于看到了,都设了好几天了。”贺妄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朋友圈给她看,“还发了朋友圈呢,这次可谁也没屏蔽。” 她还没忘,上次在港城贺妄也用这张照片发过朋友圈,屏蔽了他的家人。 这次的朋友圈倒是谁也没屏蔽,一群少爷小姐们在下面评论,沈清芜甚至还看到了贺母,因为她发的一个死亡微笑表情包在其他人“祝福”“99”“九爷真男人”里面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贺妄还在下面回复了她。 【贺妄:这微笑表情在我们年轻人眼里的嘲讽的意思。】 【贺母:我知道,不然我用它干什么?[微笑jpg.]】 沈清芜差点被逗笑。 两人仿佛心灵相通似的,贺妄也提起了上次,“之前屏蔽家人不是你拿不出手,也不是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是我怕被我母亲和爷爷看见,他们来找你。” 当时从贺岑两家的饭局出来后,他想也没想就直飞港城,半夜三点打开沈清芜的房门看到她睡颜的那一刻,一天的烦躁和疲惫都被驱散。 他们两人都不是喜欢自拍的人,所以太平山顶的那一张照片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看到那张合照的那一瞬,贺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想要和沈清芜的关系更亲密一点。 所以才会将合照发了朋友圈,让除家人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当时我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就向家里人坦白,向你……”贺妄说到这里顿住了,没继续往下说,但两人都知道他省略的话是什么。 他喉结滚了滚,嗓音带着些滞涩,“我时常在想,如果我能提前做那些事情,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自己喜欢沈清芜,如果他能早早地解决掉岑雪那个麻烦,如果他能早些向沈清芜求婚,他们之间是不是还会有别的可能? 沈清芜认真想了两秒,如实说,“大概还是和现在一样。” 贺妄放在桌上的手攥紧了一秒,他喉头发苦,“是了,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他不论早求婚,晚求婚都没有用。 她垂眸,低声说,“不是因为这个。” 这句话实在太轻了,轻到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就足以能把它给淹没掉,所以贺妄没听清,“什么?” 她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没什么。” “那换一个如果。”他说,“如果你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就告诉我真相就好了。” “告诉你真相,然后呢?”沈清芜抬眸睨着他,半开玩笑似的,“难道你要帮我报仇?” 贺妄湛黑的眼眸攫住她,嗓音沉沉,“我会。” 第79章 我是你的plana 灯光自高处落下,切割成碎片的光影清浅地落在贺妄的眉眼上,他的神态看不出任何轻漫,以至于会让人觉得他说出那句话时十分认真。 沈清芜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谁会为了第一天认识的女人,出手去对付几个权势圈子里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少爷小姐,更别提岑家和贺家曾经的关系匪浅。 她不相信他说的话,贺妄非常能够理解。 因为放在以前,他自己都不相信。 要是从前的他身边忽然跳出来一个人对他说,“你赶紧把岑雪、雷浩源、聂颖颖和黄楠这几个人给我弄得家破人亡、生不如死,我这边给你介绍个你喜欢的女人”。他不仅不会相信,还会骂一句“你他妈神经病”,抬脚把他踹出二里地。 虽然岑雪等人和他关系不怎么样,甚至连朋友、玩伴都算不上,但他是一个利己主义者,是一个精打细算的野心家,吃力不讨好且没有巨大利益的事他可不会去做。 而且,一个“喜欢的女人”?当初的他会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把哪个女人看入眼,更不可能认为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搞垮圈子里的那几个人。 直到现在贺妄才知道,他不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那种份儿上。 只要那个人是沈清芜,他为了她去做什么事都有可能。 “真的。”贺妄看着她清绝旖旎的眉眼,哑着嗓子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 沈清芜单手托着下巴,“见色起意是吧?” “是一见钟情。”男人纠正完后,顿了一下,“见色起意也有。” 她唇角勾起一抹低低的笑,“还挺诚实的。” 贺妄也没狡辩,“之前说过,你直击我的生理本能。” 由于她脾胃虚弱、气血不足的缘故,沈清芜每次饭后都容易犯困,几乎是立马就会有困意,她此刻有些慵懒地撑着手,少了几分疏离和清冷感,“当然了,毕竟当时的目标就是……” 说到这里,她倏地反应过来什么,及时顿住了。 但已经晚了,贺妄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猛地抬头,一双凌厉的眉眼直直地盯着他,“目标是什么?是我?!!” 沈清芜涌上来的困意都消退不少,“不是,你听错了。” “不,我没听错。”男人直接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在她面前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将她盖住,“你的目标是我?你当初明明说,谁都可以!你骗我?!” 贺妄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当初知道沈清芜的目标是他们那一群人,他又气又嫉妒,恼得差点呕血,甚至还想和周时屿打一架,现在告诉他是假的? 沈清芜被他灼灼的、晶亮的眸子盯得浑身不自在,她细白的手屈指,轻轻叩了叩桌子,“这么大声做什么?要吵架?” 浑身躁动、兴奋不已的男人不得已又坐了回去,“没有。” 她轻咳了一声,“没骗你,确实是谁都可以。” 贺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神色紧绷,眉宇带煞,“哦。” 失落还没涌上心头一秒,他又听沈清芜说,“不过,当时我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是你。” 他眼眸漆黑,“真的?为什么?” 难不成是沈清芜见到他的第一眼,也觉得有种特殊的感觉?还是他长得比较合她的审美? 沈清芜眉眼清浅,如实说,“因为你最有权势。” 想要通过搭上圈子里的少爷们跨越阶级接近仇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来做跳板的。 所以当初在做背调的时候,她就将他们圈子里合适的人选扫了一通,目标定在不乱搞女人、有权势、长得不错的少爷当中。 满足这些要求的人就已经不多了。 那时她拿着一沓背调资料翻看,在最终选出来的那些人里面一眼看到了贺妄。 他和他们的气场都不一样。 照片和视频都是她找的私家侦探偷拍的,据他所说这位的敏锐度和警惕性非常强,所以其他人的照片视频五份打底,贺妄的只有一份。 视频能看出是在很远的距离拉近镜头拍摄的,男人的黑发通通梳到了脑后,斜靠在沙发上,嘴里叼了一根烟,浑身萦绕着恣意不羁。 最后一秒,他仿佛感受到了有人在偷拍,掀起眼皮朝着镜头的方向看过来,眼神凶狠又凌厉,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 沈清芜看了看他的资料,才发现他是里面各项条件最出挑的那一位。 难度也是最大的。 但当时的沈清芜有一种莫名的挑战欲,越是不容易成功的她越想要尝试一番,所以才有了当时的那一幕戏,就算最后贺妄不会被钓,也有的是别人上钩。 她还记得两人“初见”的场景,她和雇来的男人掐算好了时间,等到他们一群人出来就已经入戏了。 那一群人看到了他们这边的争执,同在最终人选名单里的周时屿想要上前帮忙,贺妄却完全没有要救人的想法。 她心下一动,故意侧了侧身,露出小半张脸。 沈清芜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并且知道应该如何正确运用自己的美貌争取到利益。 但她有些不确信自己的美貌在贺妄那里会不会适用,毕竟他那个身份地位,从小到大一定见过不少各种类型的美女。 好在她赌赢了,贺妄上前来帮忙,甚至还迫不及待地诱哄威胁她。 沈清芜从短暂的回忆当中脱离出来,看着面前的男人。 贺妄和那时候一样,但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听到她的回答后,男人语气带着些调笑,“感谢祖上三代的努力让我有权有势。” “所以,就算是在那时候,我在你心里和周时屿,和其他人也是不一样的吧?” 这句话乍一听倒没什么问题,沈清芜迟疑地点了点头。 明暗光线中贺妄的眉眼沉沉,他凝视着她,倏地笑了一下,“也就是说,我是你的na?” 第80章 不如你规训我的效果好 沈清芜刚张口,想到了贺老爷子找到的老中医,最后还是把嘴闭上了,只是用手按了按眉心,“你开心就好。” 男人好似看懂了她的表情,散漫的神情退了些,聊起了正事,“其实那位老中医已经闭关了,不再接待任何患者了,爷爷只是托关系打听到了住所,没能请他出山。” 沈清芜摇头,“没关系,贺老爷子这么做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用感激。”贺妄语气认真,“之前他识人不清,和岑雪爷爷两人关系很好,他对所有被霸凌的受害者心中都有愧疚,只能竭尽所能给你们些补偿,其他几位受害者他也派人去慰问帮助他们了。” 他将位置信息发在了她的手机上,“老中医所在地点是云城,你定个时间,我们一起去?” 有关穗安的事,对于沈清芜来说都是刻不容缓的,她抬眸看着他,“明天吧。” 贺妄知道多半是这个回答,他点头,“好,我吩咐人去订票。” “谢了。”她上网看了一眼海城飞云城的机票,按照最贵的价格补到了整数转账给了他。 男人幽暗深沉的眸盯着她,咬紧了牙根,“你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沈清芜敛眸,其实她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丝丝缕缕地纠缠在了一起,根本已经理不清了。 穗安这件事上贺妄出力的确不小,她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但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持和骄傲,想要尽量让她两个人之间平衡一些。 贺妄一见她露出这副神态,轻啧一声,“算了,我收。” 他点开转账红包,将她发来的机票钱收下了。 男人站起身把桌上的碗筷给收好了,“早点休息,明早想吃什么?土豆丝鸡蛋卷饼和虾滑裙带菜汤?” 她下意识地拒绝,“我不…… 贺妄从善如流地改口,“行,那我做虾仁粥和芝士厚蛋烧。” 说完,他没让沈清芜有开口的机会,抬脚就出门了,顺便还伸手把她的门给带上了。 这件事还是让祁遇知道了,起因是她去请事假,他多问了一句,沈清芜如实说了,祁遇也想要去。 他说,“总不能什么事都是你四处奔波劳累,你照顾了穗安这么久很辛苦,我总也要为穗安做些什么。” 两人现下最大的愿望都是想要穗安尽快苏醒,所以沈清芜很能明白他想要亲自去一趟的感受。 祁遇自行买了机票,和他们同一航班。 沈清芜打开贺妄的微信页面,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沈清芜:祁总和我们一起去,行吗?】 对面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过了几秒后,男人发过来了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 【沈清芜:?】 他没再回复了。 她坐起身来,下意识想到了贺妄高烧还酗酒的行为。 总不能出什么事了吧? 沈清芜拨了一通语音电话过去,对面接通得很快,男人嗓音有些微哑,隔着屏幕更加性感,“刚刚手滑按到了,手机摔了。” “哦。消息你看到了吧?”问完后,她听到对面的男人轻啧一声,“这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横插一脚?” 沈清芜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你在干什么?” 贺妄回答得理所应当,“洗澡啊。” 她反手把电话挂断了。 浴室里的男人看着挂断的语音电话,掌根贴着额头的碎发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又怎么了?” 第二天一早,贺妄和沈清芜拎着行李箱出门了,因为不知道要磨多久才能请那位脾性古怪的老中医下山,所以他们做好了在云城多住几天的准备。 在机场内,两人和祁遇汇合了,一见到他,男人的眉宇就阴鸷了几分,神色冷淡。 祁遇当没看见他拉着一张臭脸,从容不迫地和沈清芜聊了两句穗安近期的情况。 上了飞机后,他们到了各自的座位,贺妄看着离他们距离不近的祁遇终于对他没那么充满敌意了。 还算有眼色。 这趟航班总共将近三个小时,沈清芜捧着一本纸质书在看。 贺妄侧目看了一眼书封,《吉檀迦利》。 再扫了一下内容,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 沈清芜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眸轻声问,“你能看懂吗?” 倒也不是她对他存在文化歧视,属实是她觉得贺妄的气质就不太像是能静下心来读这种充满印度传统宗教与现代人性主义思想的诗集的,更像是用它来当催眠物的。 男人的眉眼一沉,“看不起谁呢?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她诧异地一挑眉,“是吗?” 贺妄咬了咬牙,“你之前蓄意接近我,应该调查清楚了吧?” “查了。”沈清芜在他越发沉郁的眉眼下如实说,“我以为是你家捐楼买来的。” 贺妄乌沉沉的眼眸一瞬也不眨地攫住她,又气又笑,“好,感情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文盲?” “这倒没有。”毕竟两人相处之中还是能看出来男人精通多国语言,对政治军事乃至社会人文都有一定知识储备,绝望的文盲倒算不上。 沈清芜眨眨眼,“如果你不是京都大学法学专业毕业的话,我真的会相信是你凭借实力考上去的。” 这个想法一开始还是一丝猜测,在两人相处过程中逐渐被证实了。 一个国内顶级学府学法律的高材生,怎么会做出装定位、私闯民宅、滋事斗殴等违法犯罪的行为来? 贺妄也意识到她在暗指什么,低咳了一声,“我双学位,另一个是金融。” “金融不奇怪。”毕竟贺母就是有名的商界女强人,贺妄子承母业很正常。但他一个整天打架、不可一世的大少爷竟然学过法律? 贺妄问,“老爷子逼的,说是能规训自身。” 沈清芜语气轻松,带着明显的揶揄,“看来规训效果甚微。” “嗯。”男人凑上前,嗓音低哑,“不如你规训我的效果好。” 第81章 老中医 高远深邃的苍穹显得碧蓝如洗,泥泞小路两边是高低错落的田地和山林,蜿蜒曲折的小路错综复杂。 进了村后,路就变得极其狭窄了,车根本进不来,他们一行人只能步行。昨夜这边下了点雨,小路上都是稀泥,走起路来鞋子和裤腿尽是泥点不说,还容易滑倒。 偶尔在田野和小路上也会遇到一两个扛着农具的村民,他们的眼神扫过祁遇笔挺的西装,和贺妄腕间的手表,以及身后跟着的几个保镖,神情疑惑又复杂。 贺妄和祁遇两位大少爷还是第一次被当作稀奇人物围观,前者今天穿的还是他全球限量版的鞋,现在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暗暗用舌尖抵了抵牙关,“这老中医住得也真够偏的。” 祁遇说,“人家这才有隐居山林的杏林高手的感觉。” 走在最前面的沈清芜一脚踩滑,身形晃了晃,被贺妄一把从后面扶住了手臂。 贺妄看到了她鼻尖的薄汗,从身后保镖的手里接过一个保温杯,把杯盖拧开递给沈清芜,“喝点温水。” 后者接过喝了两口,他低头,目光落在了她沾上水珠后变得饱满水润的唇上两秒,然后移开了视线,“累不累?我背你上去吧。” “不用。”沈清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不嫌累?” “怎么会累?你还没我平时健身的杠铃重。”贺妄说完后又细品了一下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忽地一顿,“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背,但是因为怕累着我所以拒绝我?” 这番对话祁遇也听见了,表情立马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在此之前他对贺妄的印象一直都是手段狠辣、我行我素、桀骜恣狂的二世祖,在今天他又多了一个标签。 脑补帝。 人家随口一句话,他偏能脑补出另一种意思。 比起祁遇来,沈清芜已经习惯了,她将杯盖拧紧,“不是。” 贺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一行人边走边问,终于找到了老中医的住址。 四方宽大的院落,四周是水泥围墙,院门口掩映着几棵随风婆娑的树,旁边甚至还有鸡舍,看起来不像是悬壶济世的老中医,更像是本地地道的乡村人。 院门的紧闭着的,沈清芜上前敲门,里面看院狗听到响动叫了几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静了。 见一群人站在门口,背着一背篓猪草的大婶看他们一眼,“你们找谁啊?” 沈清芜上前,用西南方言和她交流起来,“我们找住在这里的张景文老先生,他在吗?” 听到她说方言,贺妄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云城和她的故乡榕城相邻,方言互通似乎也正常。 比起说普通话来似乎更软了些。 好听。 “肯定在啊,这老张平时都不出门的。”大婶扫她一眼,“这幺女长得真乖,你是来找他看病的?没用!前前后后来了多少人了,老张不给治的,不过咱们村有个头疼脑热他给治,外面来他都不搭理的。” 等到大婶走后,贺妄轻啧一声,“那这难办了,跟我爷爷说的一样,钱、权都没用,投其所好给他各种珍贵药材他都不看一眼,真有些脾气。” “张老先生,倘若您能出山替人诊治,不论您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满足您的。”祁遇又上前去敲了敲门,隔着门板说了好些言辞恳切的话。 但还是没用,里面除了犬吠声越来越大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响动。 贺妄轻啧一声,忽然三两下攀上了围墙,朝里面望了一眼。 这一望,正好和院子里坐在喝茶的老人对上了视线。 “噗——”他一口茶喷了出来,气得抬手就把茶杯朝着贺妄砸了过来。 后者侧头躲了一下,茶杯越过围墙落在了门外的泥地上。 贺妄松手跳了下来,得到了祁遇和沈清芜诧异的两双目光的洗礼。 他咳嗽一声,“人在呢,就院子里坐着的。” “贺妄。”沈清芜大脑中的神经重重跳了两下,“你走远点,别惹老先生生气了。” 她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贺妄刚低迷的情绪立马高昂,甚至背脊都挺拔了些,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她。 张景文穿着半旧的老头衫,须发半白,但步履稳健,布满沧桑皱纹的脸上显得神采奕奕,抬眼瞪了一眼贺妄,然后把自己的茶杯捡起来了,还用衣角擦了擦上面沾着的土。 沈清芜立马上前去跟老先生搭话,“我知道我们不应该前来打扰您的清净,但是至亲之人已经成为植物人躺在病床上八年了,我们寻遍了名医都效果甚微,这才前来请您出山。” 张景文瞥她一眼,“昏迷八年能苏醒的几率微乎其微。” 祁遇的喉头泛苦,沈清芜的眼睫颤了颤,“我知道,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会试试的。” 她查过千百遍资料,自然知道植物人昏迷越久越不容易苏醒。 流行病学统计数据显示,植物人的平均生存时间不到三年,存活十年以上的都是极其罕见。 大部分植物人患者的死亡原因通常是患者家人对其治疗信心下降,护理质量下降等导致患者出现营养不良和并发症的致死。 但其实如果患者只是意识不清,其他身体机能正常,存在生命体征,并且不会出现并发症,在良好严谨的护理下是能够存活几十年的。 穗安显然是属于后一种,她被他们照顾得很好,每天按摩肌肉活动关节,做清洁护理,甚至还会给她听音乐,读报纸,所有见过她的医生都惊讶于她的身体机能。 张景文行医几十年见过太多被病魔缠绕而支离破碎的家庭,也见过许多即使亲人身患重病也不离不弃的人,但还是惊讶于面前这个女人的执着和坚持。 不过佩服和惊叹是一回事,他出山看病又是另一回事。 老人摆摆手,“我已经发誓了,以后都不会给其他人看病了,尤其是你们这种有钱人。” 第82章 我想吻你 尤其是有钱人? 三人一听,这件事有内幕啊。 祁遇言语真挚,“老先生,可否能告知个原因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您遇到了什么困难?” 张景文摆摆手,“别想套我话,你们走吧。” 贺妄睨着他,语气散漫,“总不能是仇富吧?” 沈清芜心惊肉跳,隐晦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别……” “放屁!”张景文一改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形象,气得脸都涨红了,“我会仇富?你们这种有钱人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无法无天……”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瞪向贺妄,“好哇你!套我话是吧?” 他大步走进院子,“砰”一下把大门给关上了,听声音里面还插上了门闩。 贺妄若有所思,给了身后的保镖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走到一边低声打电话去查张景文以往的经历去了。 男人走到沈清芜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一招应该已经有很多人试过了,有时候还是要用非常手段,这我擅长。” 他的眉眼在阳光下被镀上了金色,“等清楚了起因,再让我们懂礼貌的乖宝宝去和他交涉。” 沈清芜别开视线,“你别乱叫。” “走吧,今天先回去,等到明天调查结果出来再说。”他们早就料到此行不会太顺利,于是先在县城定了酒店。 沈清芜走在前面去了,贺妄扫了一眼祁遇,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祁总还是多学学,别那么死板,凡事要多动脑子。” 得,他就是死板不动脑子。 沈清芜就是懂礼貌的乖宝宝。 祁总被他毫不掩饰的双标激得想要抛弃这些年来所受到的绅士教育翻一个白眼,但又想到的确是因为他才让请老中医出山有了进展,又极力克制自己。 县城最好的酒店环境也只能算一般,贺妄趁着沈清芜还在吃晚饭,先去她房间帮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安装针孔摄像头,又把行李箱带来的一次性床具铺上,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这种酒店的床单可能并不会清洗得那么用心,甚至也许不会换洗,他才不想让沈清芜睡别人睡过的。 沈清芜回房后自然也发现床单被罩都被换了个遍,她顿了顿,用手机给贺妄发了句“谢谢”。 对面仍旧是秒回。 【不用,是我应该做的。追人总不能光靠说吧?】 她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澡出来,打开电脑处理工作没一会儿,门忽然被敲响了。 贺妄穿着白色背心,上衣被水打湿紧贴在皮肤上,紧实饱满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般具有攻击性。 沈清芜作势就要关门,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挡住,“我浴室的花洒坏了。”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俊朗的脸上也有水珠滴落。 “花洒坏了联系前台去修,或者——”她指了指隔壁,“祁总房间在那儿。” “不想去他房间。”贺妄的手抵在门框上,后知后觉地领会了沈清芜此刻的心路历程,他眉眼沉沉,“不相信我?怀疑我是装的?” 沈清芜双手环胸,没反驳。 他轻啧一声,狭长漆黑的眸清晰地映出一个她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心机?一点儿信誉都没有?” “你能有什么信誉?”沈清芜语气平静地看着他,提醒道,“这种事你之前也没少做。”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贺妄忽然一下开了荤,食髓知味,浑身沸腾的血气跟用不完似的,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她隔两天就跟他分床睡,但每次分床睡,男人不是不小心把水洒床上了,就是房间空调坏了。 每每都能找到不同的合理借口和她继续睡在同一张床上。 现在夜黑风高,他穿成这样来敲门,借口看起来又那么拙劣,她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也无可厚非。 贺妄半垂着视线,低哑的嗓音带着些气,“我真没骗你。” 沈清芜点点头,“那我去帮你看看?” “还是别了,待会儿水溅你一身。”贺妄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衣,“你都洗好了,让我洗洗怎么了?” 她狐疑地看着他,见他阻拦,越发笃定他在说谎。 沈清芜大步走出去,径直走向男人的房间,卧室地板和墙壁上都有水渍。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打开花洒。 花洒立马如同脱缰的野马、被电击的不明生物似的,阴暗又疯狂地跳动扫射。 一时间浴室里水花飞飙四溅,不仅把沈清芜劈头盖脸地淋了一通,甚至连身后想要来阻止她的贺妄都没能幸免于难。 身后的男人长臂一伸,把花洒给关掉了。 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沈清芜面无表情地抬手,抹了一把脸。 贺妄拿过旁边半湿润的毛巾给沈清芜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嗓音里带着隐约的笑意,“都说了,真没骗你。” 她现在略显狼狈的模样贺妄还是第一次见到,乌黑又柔顺的长发被打湿披在身上,白色睡裙被打湿了小半,变得有些透明,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眼眸也带着水珠,眼睫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滴落。 “啪嗒——” 这颗水珠好似滴进了他的心池,荡起了阵阵涟漪。 男人喉结滚了滚,从外面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进来,裹着她的脑袋帮她擦头发。 酒店浴室的空间不算大,两个成年人在里面称得上有些狭窄了,昏暗逼仄的环境下,他们的衣服半湿润、半透明,彼此间的距离极近,但谁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只能听到毛巾和头发摩挲的沙沙声,以及彼此间的呼吸。 擦完头发后,贺妄把毛巾翻了个面儿,顺手给她擦了擦脸,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擦过侧脸细腻的肌肤,仿佛在湿濡的水汽中点燃了一把暗火。 沈清芜的脸忽然被捧着往上抬,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眼底墨色翻涌。 她听见他说。 “我想吻你。” 第83章 已经亲到了 昏暗光线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贺妄凝视着她的水汽笼罩着的眼眸,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二者之间的距离陡然间拉得更近,微热的鼻息似乎都要喷洒在沈清芜的脸上了。 她偏了偏头,男人的薄唇擦过了她的耳垂。 他的唇有些凉,甚至还带着水珠,但和她的耳垂皮肤触碰上的一瞬间却似有滚热的电流窜了过来。 沈清芜后退半步,“那你就想吧。” 贺妄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浴室的大半个门都给挡住了,他湛黑的眸微垂着,眼睛里有墨色流转。 他慢条斯理地侧身让开她,喉间溢出了一声低笑,“现在不用想了,已经亲到了。” 虽然不是唇。 暧昧的气泡似乎因为他这句话扩散在了空气中,抽丝剥茧、悄无声息地弥漫,直至充盈整个房间。 沈清芜眉宇间浮着冷色,反手把湿漉漉的毛巾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贺妄将毛巾拿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低头勾了勾唇。 要不是怕又惹沈清芜恼羞成怒,他这时候真应该追上去跟她说。 力道再大也没用,毛巾砸在脸上根本不会疼,甚至更像是撒娇或是某种情趣。 而且毛巾上都是你的气味,还挺香的。 但贺妄什么也没做,只是打了前台的电话报修,很快就来了维修人员把浴室里的花洒给修好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还在餐厅吃早饭,贺妄的手下人就带着调查结果来汇报了。 男人拿着调查资料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沈清芜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张老对有钱人有偏见的原因,索性自己往他那边靠了靠,凑上去一起看。 她低头看着上面的文字,没注意到在两人肩膀相触的那一秒,贺妄狭长湛黑的眸微抬,飞快看了一眼她,然后低头轻笑了一下。 张景文老先生不仅是位于华都中医馆的老中医,是百年老字号中药企业的继承人,他们一家从清光绪开始传承医术,称得上是中医世家。但近几十年来西医成为主流,中医逐渐退出大众视野,所以他们企业也逐渐江河日下。 这时候又有一个外企高管想要收购张家的祖传秘方。张景文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一心都是传承医学瑰宝,自然是不会同意他们的威逼利诱的。 但没想到就在几个月前,外企过散布诽谤中药企业舆论、恶意竞争、收买策反管理层人员等手段使得他们的企业陷入了经济危机,张景文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头自然是对付不过他们,在企业破产后也关闭了中药馆,带着祖传药方回了乡下。 看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沈清芜皱着眉头,“这太过分了。” 贺妄轻啧一声,“外企收购中药企业?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在网上听到任何动静。” 祁遇坐在他们对面,愣是倒着看完了所有,“这家企业的员工恐怕都不是年轻人,想不到能有效应对外资收购手段的好办法。” “那家外企在华都——”男人放在桌上的手一搭没一搭地敲了敲,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片刻后,对面接通了,传来清冽的嗓音,细听还透着几分不耐,“有事?” 贺妄的语气轻漫懒散,但又有几分威慑力,“陆总,有没有兴趣合作?” 他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大致原委,“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输送我这边去查,后面能不能吞并那家外企,就得看你的实力了,如何?” 陆清宴自然知晓这次合同是他这方把利益占了大头,不过他也没客气,“成交。” 几句交谈,就看似已经把事情搞定了。 贺妄转头对沈清芜道,“不是我没有能力收购那家外企,是陆清宴在华都,有些事更方便些。而且——” 他俯了俯身,“我这边有更重要的事情。” 男人的眉宇灼灼,眸光幽深又炙热地盯着她。 沈清芜不用问都知道,他口中“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祁遇咳嗽了一声,显然对贺妄这随时随地求偶的姿态不太适应,两人毕竟是一个圈子的,虽然平时玩儿不到一块儿去,但也会在某些场合有过交集。 他记得之前的贺妄也不这样啊?他之前难道不是一副桀骜不羁,惹我者死的阴鸷太子爷形象吗?怎么现在跟望妻石似的。 沈清芜假装没感受到男人灼热的目光,“如果我们能帮老先生的药企给夺回来,重新建起来,那他应该会出山去看看穗安吧?” 不过干预外企收购药企也不是一件小事,里面所牵扯到的东西也不少,一时半会儿是成不了了,看来他们还需要再多待几天。 贺妄打了个响指,“先去把消息给老爷子透一透,万一他一下就感动了直接就出山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祁遇和沈清芜也没反驳,他们也还想要去试一试,穗安早一天苏醒他们就能早安心一天。 一行人又开车到了那个村落,车在老地方停了下来,但他们发现,这儿已经停了一辆保时捷了。 三人对视一眼,难不成也是从哪儿听闻了张景文老先生的大名,然后来求医问药的? 他们匆匆拉到张老的院门口,祁遇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应声。 沈清芜又上去敲了敲,言语礼貌,“张老先生,我们是昨天来请您出山的晚辈。” “这小老头儿不会开门的。”贺妄动作熟练,又要去爬墙,“还是得看我。”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打开了。 门口的人不是张老,而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生。 男生的目光落在沈清芜身上时,那双圆圆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脸颊微红,兴奋道,“姐姐!你还记得吗?刚刚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沈清芜先是怔忡,继而恍然,“是你。” 贺妄的眉眼一下沉郁了下去,眸子危险地眯起来,望向年轻男生的眼神里满是审视。 这小绿茶谁啊? 第84章 姐姐 贺妄大步上前去,站在沈清芜后方,高大的身影笼了下来,仿佛把她揽入怀中似的宣誓主权,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男生,“你是——” 祁遇好像也想起什么似的,“兰雨生?最近大火的男演员?” 沈清芜面前这个叫兰雨生的年轻男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私人赛车场内,被聂颖颖骗过去的小男演员。 当时她看不下去他被聂颖颖欺负,出手帮忙,兰雨生为了报答她甚至还跟她透露了聂颖颖吸毒的消息,两人在此后就没了联系,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重逢。 如今的兰雨生少了几分当时的懵懂和怯懦,有几分温柔阳光校草的即视感了,语气关切地问,“姐姐你是来找张爷爷看病的吗?你生病了吗?哪儿不舒服?” 沈清芜摇头,“不是我,是我姐姐,祝穗安,她是当时被聂颖颖小团体霸凌的受害者之一,昏迷不醒八年了。” “什么?”兰雨生当初怀着满腔热血,抱着想要实现成为大明星的愿望闯荡娱乐圈,没想到开局就遇到了聂颖颖的潜规则和霸凌,后来看到她和她的小团体被爆出中学时期霸凌同学致死十分愤懑。 没想到曾经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恩人的亲人也曾经遭受过她的欺凌。 兰雨生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当初沈清芜站出来为他解围了。 他心中对她不仅仍然抱有感激,还多了几分同情,“没事,张爷爷医术高超,说不定能让你姐姐醒过来的。” “问题是你张爷爷现在还不肯见我们。”贺妄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开口,“你说怎么办?” “我去劝!”兰雨生十分上道,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我当初说过会报答你的。你放心,我一定能劝动他的。” 他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先进来坐坐吧。” 祁遇恰到好处地、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兰雨生没有任何反应。 贺妄单刀直入,“我们呢?” 兰雨生表情一下冷淡了不少,“不行,张爷爷说不让别人进来。” 沈清芜回头和贺妄、祁遇短暂地对视了一眼,跟着他进去了。 木门被一下关上了,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如同两座雕塑似的。 男生语气兴奋的“姐姐”“姐姐”透过门板隐约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贺妄垂眼看着地面,将一颗小石子一脚踹飞到旁边的水沟里。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祁遇,“你怎么会认识他?” “healer有一款化妆品想要请他当代言人,我身为healer的总裁自然知道些。”说完,祁遇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沈清芜跟我提过一句,当初聂颖颖吸毒消息也是他透露的。”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被一道危险又狠厉的目光给锁定了,转头过去,贺妄狭长湛黑的眼眸微眯。 “她主动跟你说的?” 祁遇甚至不用动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因为我和她的目标一致。” 贺妄眉骨深邃藏锋,意义不明地冷笑了一声,然后和他拉开了距离,似乎不想和他呼吸同一片区域的空气。 沈清芜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两人又发生了争执,准确来说是贺妄单方面对祁遇又多了几分敌意。 她此刻正被兰雨生招呼进了屋内,见到了张老。 三人一通交涉,这才清楚原来张老对有钱人抱有意见也和兰雨生被聂颖颖欺负的事情有些关联。 兰雨生外婆和张老当初是邻居,他自幼在外婆家长大,被膝下无子女的张老当做半个孙子去对待,知道兰雨生被聂颖颖欺凌后,张老对他们那些资本阶层的人更加深恶痛绝。 张景文没料到不仅沈清芜的植物人姐姐是霸凌事件的受害者之一,而且她本人还是当初帮助过兰雨生、被他时时刻刻提在嘴边念叨的恩人。 兰雨生是他看着长大的,原本就性格怯懦内向,偏偏还要去闯荡娱乐圈,后来知晓他被欺凌后,他亲眼见过他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很深,能看出下手的人不仅心狠手辣,甚至还十分熟练。 如果当时不是有人阻止,恐怕他这个干孙子已经和新闻报道里那几个霸凌受害者一模一样了。 三言两语下来,张老唉声叹气,“我跟你去一趟,去看看那苦命的小闺女。但你得等几天,我要收拾几箱药材一起带走。” 沈清芜意外又欣喜,对张老和兰雨生道了谢。 后者连连摆手,“我现在只不过是在报答姐姐而已。” 兰雨生送沈清芜出门,还不忘八卦,“姐姐,你还跟贺爷在一起呢?他看着……” 边说着,门打开了。 他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眸,如同一把带着寒意的锋利匕首似的让人背脊发凉,他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急中生智,“看着和你还挺般配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股危险的视线立马消失了,但仍旧带着些戒备和敌意。 沈清芜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眸,“嗯?” 贺妄勾起唇角,沉沉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平静,“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兰雨生欲哭无泪,你的眼神可没有这么懂礼貌啊! 沈清芜没察觉到贺妄和兰雨生之间的眼神战争,她对着祁遇点了点头,“张老答应了。” 后者松了一口气,“那是现在启程还是……” “没那么快。”张景文说,“我有好几箱药材要处理,得等几天。” “我叫人来一起整理。”贺妄嗓音沉沉,“一天之内就能整理好,今晚就走。” 说完他在沈清芜的眼神示意下,才又补充了一句,“您看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这都安排好了,哪儿来轮得到我说不行?”张景文气得吹胡子瞪眼。 兰雨生看了看机票,提醒道,“但是今晚没有云城飞往海城的航班诶。” 贺妄语气如常,“坐私人飞机。” 那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随性模样,好像在说天气不错一样自然。 兰雨生甚至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句话。 什么?你难道没有私人飞机吗? 第85章 你或许有些想家 黄昏日暮,远处的山峦披上了一抹晚霞,整座村庄都被笼罩在橘黄的光晕下,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似云雾般腾升消散。 张景文把看家的黄狗托给了邻居照顾,锁了院子的大门,转身对他们说,“走吧。” 贺妄的几个全能保镖分工明确地开始帮张景文整理药材,不到半天就给打包好了,现在去乘坐他的私人飞机,晚上九十点就能抵达海城了。 一行人走在乡间小道上,微风拂过,两边的野草沙沙。 这阵风也将某家人晚饭的气味带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辣的气味,带着极具乡村特有的土锅土灶的烟火气。 沈清芜抬眸望了一眼,随口道,“还挺香的。” 她的大半张脸浸染在落日余晖中,清绝疏离的眉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贺妄注视着她,忽然开口,“榕城离这儿很近,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沈清芜摇头,“不了,回海城吧,穗安的事要紧。” “他们坐我的私人飞机赶回海城。”贺妄走近了些,眉眼沉沉地看着她,“我陪你回榕城看看,好不好?” 祁遇收到了贺妄隐晦的一个眼神,也开口,“对,你难得回故乡一次,去看看也好。穗安这边有我。” 从兰雨生口中知晓了沈清芜姐姐的遭遇后,张景文连带着对沈清芜也有几分同情和怜悯,“回去看看吧,没有你,我也会好好治病的。” 不管张景文这个中医的医术有多么出神入化,但绝不会一去就能把人治好,中医的长处在于整体性和恢复性的治疗,见效慢但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论是喝药还是针灸都得长期见效。 沈清芜改道回故乡看看也的确影响不了什么、错过不了什么。 沈清芜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榕城了。 自从她考上大学之后不仅要忙于学业,还要抽空兼职、为穗安寻找可靠的医生,寻找机会、部署计划为穗安报仇,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那个清苦却温暖的孤儿院在她的记忆中越来越淡了。 之前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刚才忽然闻到熟悉的、记忆当中的家常菜,她才骤然有了一种游子背井离乡的孤寂感。 沈清芜看向祁遇和张景文,对他们微微颔首,“那穗安就拜托你们了。” 祁遇带着张老坐上了飞往海城的飞机,贺妄和沈清芜则在酒店续了一晚。 现在是旅游淡季,云城飞往榕城的机票很容易就买到了,两人在第二天一早坐上了飞机。 窗外云山薄雾,突破厚重云海的晨光耀眼夺目,洒落人间,景色秀美壮观。 沈清芜把目光从云端移回来,转头对上了贺妄那双深沉湛黑的眸光,“看我做什么?” 男人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我在想,孤儿院里有没有你的照片?你小时候应该和现在一样好看。” “那要让贺九爷失望了。”沈清芜靠在座椅上,展开薄毛毯盖在身上,“我小时候应该是一群人里面没什么存在感的类型,又瘦又矮。” 贺妄想到了她曾经对他提到过的,在孤儿院的生活听起来并不幸福。又瘦又矮恐怕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他不着痕迹地朝着她这边移了移,语调拉长而慢,“不可能,我一定会一眼认出你的。” “说起来。”沈清芜的语气很轻,“你怎么会忽然想到,问我要不要回榕城看看。” 贺妄侧头看向她,金色朝晖折入他漆黑的眼底,“昨晚看到你的表情,我觉得,你或许有些想家。” 沈清芜怔了一会儿,短暂地合了合眼,“其实孤儿院算不上我的家。” 孤儿院中院长和老师们喜欢她,但她不受同龄人的欢迎,穗安在时她尚且有玩伴,她被领养后她就彻底成为了一个人。后来老师们有的结婚生子,回归家庭成为全职太太,有的辞职。 在她念中学的时候,孤儿院里也就只有院长是熟面孔了。即使院长对她不错,却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院长。 她雪白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似透明,看起来有几分脆弱感。 贺妄的心尖一颤,想要将她搂入怀中,或是握住她的手,但手刚刚动了半寸,又有所顾虑似的没再动了。 这趟航班只有一个小时出头,下了飞机后又上了汽车,一路导航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孤儿院门口。 写有“友善福利院”五个大字的半旧牌匾在阳光下反光,沈清芜记忆当中狭窄破小的大门变得宽敞整洁了不少。 走进去,院子有一群穿着半旧衣服的小豆丁正在自由活动,纷纷好奇地转头看向他们,然后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旁边守着他们的老师注意到了两人,毕竟他们不论是讲究精致的穿着,还是矜贵非凡的气质都昭示着他们非富即贵。 “你们二位是?” 沈清芜微微颔首,“请问王春华院长在吗?” “在呢在呢。”老师急忙招呼另一个老师过来,“李老师,麻烦你把这两位带到院长办公室去。” 李老师带着他们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王院长,有人找。” 带着老花眼镜,正在低头看书的王院长抬头看向沈清芜,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乖乖,你回来了?快进来坐,进来坐,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吧?你之前给福利院捐的那些钱和物资我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王院长的方言落在沈清芜耳朵里,让她倍感亲切,她说,“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是从福利院出来的,长大后为福利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王院长看向旁边高大的男人,“这位是……” 贺妄对着她点了点头,“贺妄,沈清芜的朋友。” “您就是贺先生!”王院长神情有些激动,“之前您为我们福利院捐的那些钱我们一直都铭记在心,只可惜没能联系上您亲自表达感谢。” 第86章 乖乖 三人又坐下聊了一会儿,王院长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贺先生,我马上要给孩子们上课了,就先失陪了。” 随即又用方言对沈清芜说,“咱们福利院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你先逛逛,或者桌上有水果,你自己洗了吃。” 语气一个礼貌疏离,一个随意亲切,能看出来王院长现在还把沈清芜当成自己的半个孩子似的对待。 王院长走后,办公室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清芜抬眸看向贺妄,“你什么时候给福利院捐款了?我怎么不知道。” 贺妄哂笑了一声,“当然不知道了,那时候我们沈老师早就已经联合我母亲、爷爷跑了,在海城逍遥自在了。” 这句话像是心头憋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发泄,只能用这种稍显阴阳怪气,又委屈巴巴的语气说出来。 沈清芜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翻旧账?” “没有,随口一说。”贺妄不承认,并且低低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是在知道你接近我的真正目的之后,顺手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你小时候过得不容易。” 沈清芜点头,“哦。”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乖乖,是你的小名吗?”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慵懒缱绻,尾音略有些沉,语调缓慢,那两个字像是被他含在舌尖品咂了一番才吐出似的,竟然有些别样的磨人。 “不算,是榕城方言,一般是称呼小孩子的。”沈清芜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院长还这么叫她,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院长应该是习惯了,没改得了口。” 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在榕城话里,“乖乖”也能用来称呼心上人,和普通话里的“宝宝”、“宝贝”语义类似。 “挺好听的。”贺妄觉得一个念起来可可爱爱的叠词安在清冷绝尘的沈清芜身上有一股的反差感,却又莫名的合适。 乖乖。 他在心底暗自把这个称呼又叫了一遍,像是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挠过他心房似的酥痒。 祁遇给沈清芜发了微信来,说张老一大早就去看了穗安,望闻问切了一番,顺便还和那几位国外请来的专家交流了一番,说她苏醒的概率还是有的。以后他会定期来给穗安针灸,并且回去会研究一番给她配合适的药方等等,希望她不要担心。 中医和西医一起发力,让他们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 她简短地回复了一句,放下手机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贺妄正在用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眼神里仿佛蕴藏着一团炙热的暗火似的,让人不容忽视。 “干什么?” 贺妄跃跃欲试,“我能这么叫你吗?” 沈清芜拒绝得干脆利落,“不——” “行”字还没出来,男人就已经飞快地叫出声了,“乖乖。” 他喊了一声还嫌不够,喉间又溢出一声,“乖乖。” 沈清芜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她的眉心突突地跳了跳,咬紧牙关警告似的,“闭嘴。” 贺妄已经占了两声便宜了,目前短暂地知足了,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但那一双无法忽略的、湛黑又晶亮的目光却依旧还存在。 沈清芜站起身,“我出去逛逛,你随意。” 她面上是不动如风的平静,像一池毫无波澜的池水,但走出去的脚步却快了些。 贺妄发现了这一小细节,低低笑了一声,“好。” 沈清芜来到院子里时,有几个扭扭捏捏的小朋友走到了她面前,羞涩地跟她打招呼,“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我叫小豆豆,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仙女。” 有了他们开口打头阵,其他小朋友也纷纷凑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夸赞她、介绍自己,小孩童真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回荡在福利院。 “姐姐,你想不想跳房子呀?” “才不!姐姐应该喜欢和我们一起扮家家吧。” “可是我觉得漂亮姐姐更喜欢读绘本哦。” 他们眼巴巴地望着沈清芜,都希望她能加入他们的活动当中去。 贺妄站在后面里看着这一幕,觉得还挺有趣。 沈清芜冷淡疏离的态度和气质会劝退许多成年人,让他们觉得她不容易相处,不好接近,但小孩儿仿佛不这么认为,都上赶着去和她亲近。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小男生语出惊人,“沈姐姐,等我长大,我们能不能结婚呀?” 贺妄的眼眸微眯,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立马敛了起来。 沈清芜注意到了他空荡荡的袖口,心中腾升起几分酸涩,但面上不显,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这么小就知道什么是结婚了?” “知道呀,今天小李老师才跟我们讲了《天生一对》,我听得可认真了。”男孩故作老成地说,“我还知道,对待另一半要平等、尊重,喜欢一个人要不怕困难地喜欢。” 沈清芜属实惊讶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能明白那些道理。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夸赞,“你懂得好多,厉害。” 男孩羞涩地笑了笑,身边的其他小朋友也夸他厉害,一群人又叽叽喳喳、活力四射地凑在一起讨论今天小李老师讲的绘本了。 贺妄走近,语气莫名,“这么小就教这些吗?” “当然了,就是因为小,才应该培养他们正确的爱情观,等到长大再教就来不及了。”沈清芜转头看他一眼,意有所指,“你说是吧?” 贺妄脸色稍沉,眼眸微闪,“哦。” 这副神态,竟然有些像一只淋了雨的大型犬。 沈清芜的心情愉悦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小豆豆提到的绘本应该也挺适合你的,不然你去问他借一借?” 贺妄暗暗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倏地从喉间溢出一道低哑的笑来,“不用了沈老师,我觉得我应该已经领悟了,而且有一部分道理践行得还不错。” 她诧异地挑了挑眉,“践行得不错?” “喜欢一个人要不怕困难地喜欢。”男人高大的身影笼了过来,他嗓音沉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喜欢你。” 第87章 我希望你福泽绵长 几辆大卡车停在了福利院的门口,为首的男人进来四处望了望,找到了一位老师,“请问沈清芜女士在吗?这是她采购的物资,我们已经送到了,这是账单和货物清单,可以清点一下。” 老师立马找到了沈清芜,后者上来接过男人的清单一看,怎么比她订购的多了两倍? 今天刚下飞机时她就请人去买了些衣服鞋子、牛奶鸡蛋和书本文具等物资,打算捐赠给福利院。 贺妄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她旁边,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买了些,算是我的心意。” “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名义捐?”沈清芜有几分不解。 “行好事,积福泽。”贺妄的语气倒是挺理所应当的,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你捐得多些身上的福泽不就多些吗?” 男人墨黑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的眉眼,“我希望你福泽绵长。” 这句话倒是被旁边的女老师听了个正着,她神色不自然地把头转向一边。 心道果然没猜错!虽然院长说这位贺先生和从他们福利院出去的沈清芜是朋友关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贺先生对她有意思! 沈清芜装作没听见,出门粗粗地检查了一遍卡车里的物资,“先搬进来吧。” 贺妄接过她手中的清单,对他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清点就行了。” 十几个卸货工人往福利院子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群小朋友好奇坏了,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小豆豆走到沈清芜身边来,用仅有的那只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我看到了有书,那是给我们的吗?” “是啊。”沈清芜蹲下身,和他平视,“姐姐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有人给姐姐买书,现在姐姐长大了就给你们买书。” 一个小朋友若有所思,“那我长大了,也要给其他小朋友买书!” “我不仅买书,我还买吃的!我买冰淇淋!” “姐姐也买了吃的呀,我都看到有牛奶和饼干了。” “哇——”一群小豆丁夸张地惊呼出声。 或许对于大部分小孩子来说,吃和玩就是他们的头等大事。而面前这个漂亮姐姐给他们买了那么多的东西,在他们心里简直已经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兴奋又雀跃地又蹦又跳,纷纷冲上去抱着沈清芜,见恨不得让她和他们黏在一起似的。 她明显不太适应面对这群直率表达内心喜爱的孩子,面对他们的热情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她快被一群小朋友给淹没了,旁边的贺妄才慢条斯理地咳嗽一声,“都起来,别围上去了,别伤着你们沈姐姐。” 他自认为说这句话时已经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但话音刚落,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一群小孩儿立马安静如鸡,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原地,正在往沈清芜身上扑的瞬间端端正正地站立着,堪比军训现场。 沈清芜捋了捋被他们扑乱的鬓发,站起身,睨了贺妄一眼,眼角眉梢不自觉露出几分轻松的浅笑来,“没想到贺九爷还挺适合当老师的。” 一句话就能让小朋友安静下来,多少老教师都不一定能做得到呢。 贺妄轻啧一声,蹲下身来看着他们,“什么意思?我很凶?” 被他注视着的一个小女孩儿和他对视两秒,忽然“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之大,之伤心,一边哭还一边往沈清芜的怀里钻。 男人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指腹摩挲着玉扳指。 沈清芜一边轻轻拍小女孩的后背哄她,一边看向贺妄,后者的目光和她对视上的那一瞬间,一向桀骜恣狂的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罕见的心虚,“应该和我没关系吧?她可能是饿了才哭的。” 她无奈又觉得好笑。 且不说贺妄一米九的高大身影在小孩面前会有压迫感,就说他的长相也不是属于面善的那一类型。他的眉骨立体深邃,五官都具有凌厉的攻击性,眉眼间更是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戾气。 谁能想到他有个根正苗红的出身?不知道的恐怕以为他是什么黑\/道风云人物呢,也难怪小孩儿怕他。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两分钟小女孩就不哭了,在老师的招呼下集合回班级上课去了。 沈清芜和贺妄在一位老师的带领下四处看了看福利院中的环境。 不知不觉来到了宿舍门口,宿舍的地址没有变,但模样却大有变化,完全没有她记忆中那么狭窄逼仄了。 沈清芜在外面粗略扫了一眼,里面的环境虽然依旧算不上很好,但至少宽敞明亮了许多,不用像她那时候似的一张床紧挨着另一张床了。 “这几年变化还挺大的。” 旁边的老师也笑了笑,“是啊,越来越好。” 她指了指另一边,“之前贺先生捐的一部分善款被用来修建宿舍了,在那边,建好以后孩子们的宿舍会更宽敞些。” 贺妄自然也看到了里面的环境,从来不知人间疾苦的他生来就在金堆玉砌中长大,这辈子见过最艰苦的环境就是军营,但也比这里好了许多。 刚才听沈清芜说,现在的福利院环境竟然还好了很多,很难想象她幼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男人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又酸又涩的情绪翻滚着冲到了他的咽喉。 沈清芜刚和老师聊完这几年的变化,回头就对上了贺妄那双深沉漆黑的眸,他的眼底似有墨色翻涌,透着不知名的心绪。 趁着老师走在前面,她低声问,“怎么了?” 他嗓音低低的,胸口如同被一块石头压着似的闷,“你小时候过得很不好。” 沈清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好都过来了。” 贺妄垂着眼凝视着她,“如果我们小时候能相遇就好了。” 她轻笑一声,“你倒是会想,你一个京圈太子爷,我是山区孤女,怎么遇得上?真要遇上,多半你是主子我是佣人。” “真要小时候遇上——”他轻笑一声,“我得把你拐回家当童养媳。” 第88章 秋千 沈清芜给他当童养媳,贺妄只是想想都觉得美好。 届时他一定全心全意对她好,尊重爱护她,不让她受一点苦,两个人能从幼年一起陪伴对方到老年,是真正意义上的共度一生。 可沈清芜只是睨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那我会报警,养童养媳犯法。根据《华国刑法》第二百五十七条……” “以暴力干涉他人婚姻自由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贺妄接过她的话,十分顺畅流利地背完了后面那一半。 不愧是从京都大学法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即使毕业几年了也记得如此牢靠。 沈清芜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贺妄看着她往前走的背影,悻悻然地轻啧一声,“我还不能想想了?” 前面是一棵盘根错节、枝丫繁茂的大榕树,褐色的根须细长悬空垂下,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中透下来些金色斑点。 有两根粗粗的麻绳穿过粗壮的树干垂下来,下面连接着一块小木板,形成了一个简易版的秋千。只可惜现在绳子已经断了,木板挂在绳子一端摇摇晃晃地吊着。 “这个秋千——”沈清芜的目光落在上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还在啊。” “对啊,这可结实了,我听院长说已经有十几年了吧?好像去年坏了,孩子们在操场那边有了一个更安全的大秋千,这就一直没修。” 操场上的确有一片大型玩具区,什么秋千、攀登架和跷跷板之类的,能够满足孩子们锻炼身体、娱乐身心。秋千是用锁链和座椅组合而成的,的确比麻绳和木板做的要安全许多。 绕着福利院逛了一圈,他们又回到了原点,恰好王院长下了课,对着沈清芜招招手,“走,我们去办公室聊。” 她们许久未见,应该有不少话要说,贺妄没硬插进去听两人谈话。 沈清芜关上办公室的门前,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高大男人的身影。 难得懂事。 王春华给她切了一盘水果,问了问她如今的现状,知道她现在是上市公司的总监欣慰得不得了,“我就知道你能有一番大出息,记得你们的课也是我来上的,当初你们同龄的孩子里,就数你和穗安两个最聪明,我……” 她一时高兴没能刹得住话匣子,说出口之后才惊觉自己不该提起穗安的,立马用担忧又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她。 沈清芜垂下眼眸,指腹互相摩挲着,“我又给穗安找了一位中医,他是百年中医世家的传人,或许能让穗安醒过来。” 王院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好。” 当初祝穗安和沈清芜两人是他们福利院里最得老师们喜欢的宝宝,除开长相出众外,前者是能说会道、贴心温柔的小棉袄,没有人会拒绝一个整天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小太阳。 而后者的性格截然相反,胆怯又内敛,被别的孩子欺负了也只是一个人默默掉眼泪,但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小病不断,也得到了老师们的怜惜。 当时穗安被京都来的一对夫妇收养,他们还在私底下讨论过,要是穗安走了,小清芜可就一个人了,指不定要怎么被人欺负。 后来穗安真的离开了福利院,她那对养父母连带着对沈清芜也颇为照顾,甚至还为她支付过学费,在她考入当地最好的中学却险些被人暗箱操作挤掉名额的时候,也是远在京都的穗安的养父母托关系摆平的。 祝穗安和沈清芜的感情如同亲姐妹似的好,王院长都看在眼里。 可是后来…… 王院长想到了她收到穗安跳楼自杀消息,却看沈清芜的场景,稚气未脱的女孩刚从京都回来,脸色白得骇人。 她不过离开了榕城几天,却仿佛经历了几载春秋似的,变化极大,血肉模糊的现实撕碎了她理想国的帷幕,让这个还没来得及踏入社会的未成年女孩看透了人性的恶和社会的黑暗。 她当时抱着沈清芜流下了眼泪,苦口婆心地劝说她,“算了算了,他们权势滔天,这都是命啊。” 后者的脸上遍布泪痕,但眼神中却涌动着坚定的恨意,“不,我不信命,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样滔天决绝的恨意,竟然会出现在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脸上。 几年的时光逝去,沈清芜褪去了青涩和稚嫩,变得稳重内敛,却也更加封闭自我,周身萦绕着疏离淡漠的气质,唯有面对她时才会融化几分。 王院长叹了一口气,“之前网上的新闻我也看到了,穗安的仇报了。但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你。” 沈清芜吃了一块苹果,“不用担心,我挺好的。” “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穗安对于你来说就跟亲姐姐一样,但你也别让那件事成为囚禁你的牢笼,好好照顾自己。” 她怔忡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嗯。” 和院长在办公室几乎聊了半天,沈清芜出去后没看到贺妄的身影,她下意识四周环视了一圈,有老师提醒,“他好像在大榕树那边。” 他去那儿做什么? 沈清芜朝着那边走去,还没走近,远远地就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他脱下了外套,里面的白色t恤袖口挽着,露出肌肉线条紧实清晰的手臂来,手里拿着一根粗绳熟练地打了个结。 金色阳光穿透葱茏的树叶碎了一地,落在贺妄深邃凌厉的眉眼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浅淡柔和的光晕。 或许是感知到了别人的目光,他倏地转过头来,眉宇间攻击的弧度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刻尽数消散,“聊完了?来得正好。” 沈清芜走上前,看着完好如初的秋千,“你修它做什么?” “给你修的。”贺妄先坐上去试了试结实程度,他晃晃悠悠的,长腿支在地上,仰头注视着她,“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之前你和你姐姐经常坐这个秋千?” 她摇摇头,“不算经常,之前这架秋千很抢手的,我没抢到过几次。” 贺妄眼底漆黑而沉静,“那它现在独属于你了。” 第89章 酸枣 阳光透过树叶丝丝缕缕地洒落,微风吹拂起沈清芜的发丝,细碎的光影也跟着流动,令人感到舒适且惬意。 沈清芜坐在秋千上小幅度地晃了晃,如今的场景和童年的回忆渐渐重合在一起。 在她小时候福利院并没有如今这么多可以玩耍的地方,所以这一架秋千就格外受欢迎,而她当时体弱又胆小,还不受小朋友欢迎,难得一次能占到了一次秋千。 这时候只有穗安会主动站到她背后推她,她甚至还记得第一次飞出去,在半空短暂停滞半秒那种轻微又美妙的失重感。 下一秒,沈清芜的后背被轻轻推了一下,陡然失去重心打断了她的思维,她的心脏因为惯性本能地颤了一下,身体又顺着荡出去的弧线原路返回。 贺妄的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在后上方响起,“力道还成吗?” 或许是靠得太近了些的缘故,说话时他炙热的鼻息喷洒在了她的后颈,这块敏感脆弱的皮肤受到刺激,让她下意识地躲了躲,“还行。” 他轻笑了一声,又按照刚才的力道推了她几下。 沈清芜的长发随着秋千荡出去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细碎的金色光晕落在她的身影上,这一幕像是用暖色调颜料涂抹出来的画卷似的柔和温情。 “好了好了,可以了。”她刚出声,贺妄就双手握住了粗绳,稳住了秋千,防止它因为惯性再次荡出去。 沈清芜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童心未泯在这儿荡秋千,不太稳重。 贺妄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似的,“我们沈老师该不会有包袱吧?荡秋千又不是小孩子的专属,你要是喜欢,八十岁了我也来带你荡秋千。”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要是能坐在他怀里,两人一起荡就好了。 沈清芜哑然失笑,“想的真长远。” 贺妄轻啧一声,“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说一说?” 但他也只是随口一抱怨,要真有一天沈清芜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才称得上是一件稀罕事。 “有东西给你。”男人蹲在她的面前,目光微抬着注视她,“伸手。” 沈清芜没动,而是问,“什么?” “怎么一身都是反骨?这都不配合。”贺妄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包野果,各式各样、有大有小地用一片宽大的叶子包着。 他还极为讲究,那些野果乃至那片宽大叶子都被水洗过了,上面还挂着水珠。 这些野果有的她甚至都忘了叫什么名字,但幼时的记忆却还在,心中淌过一丝暖意,“什么时候让人去摘的?” 贺妄纠正,“不是让人去摘的,是我亲自去后山摘的。在你和院长聊天的时候。” “你认识这些野果吗?”山野间的野果繁多,有毒的和没毒的混杂在一起,现在这里的全部都是能吃的,沈清芜不觉得贺妄一个京圈大少爷能认识。 “问了人。”贺妄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傻吗?” 沈清芜如同被冰霜冷泉浸染过的眼眸和他平静地对视了一秒,语气如常,“有一点。” 男人的眉眼多了几分沉郁,他暗暗咬了咬牙,“说我傻的,你还是第一个。” 她挑了一颗野果放入口中,神态轻松,“哦。” 这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姿态,让贺妄眉眼间的墨色更加浓郁了些。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要把沈清芜搂进怀里吻到她呼吸急促、眼尾发红不可,再不济也要在她的耳垂和脖颈上咬一口来泄愤。 但是现在这些行为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沈清芜吃了几颗野果,拿起一颗青皮果子剥开,却没着急吃,递到了贺妄的面前。 她的原意是让他用手接过自己吃的,但孰料这个动作让他一下就兴奋起来,想也没想就凑了过来,就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含住了那颗野果。 贺妄也在心里感叹自己的反应敏捷,他当然知道沈清芜是什么意思,她主动喂他吃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现在两人的身份不似从前,她更不会那么做。 但无所谓,他会把握良机,见缝插针,打蛇上棍。 这可是沈清芜亲自剥的果子!还亲手喂给他! 男人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跟着悸动起来。 但这份兴奋劲儿没持续半秒,因为那颗果子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了。 十分霸道的酸味。 仿佛生吞了柠檬片似的,浓郁又黏腻地占据了味蕾,牙都快倒了。 沈清芜是故意的。 贺妄将野果吐了出来,暗自用舌尖抵了抵牙关。 难怪会这么好心地剥给他吃,原来是别有用心。 贺妄大着胆子勾上了沈清芜的衣袖,凌厉的眉眼沉沉地望向她,“这么酸,故意耍我呢?” 她也没否认,轻笑一声,“是啊。” 那颗青皮野果是南方的酸枣,成熟后会是黄色的,口感酸中带甜,但偏偏贺妄摘回来的是一颗还没完全成熟的青皮,只有浓烈的酸味。 贺妄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但她的笑颜映入眼帘之后,他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忘得一干二净。 沈清芜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清浅如初春融化的白雪,沁凉的甘泉似的晴光映雪,如同一束皎皎月光似的照进了他的心底。 男人心底那点细微的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了,骗他吃酸就骗吧。 能逗她笑一下,不亏,稳赚。 她的这一抹笑实在是勾人,他的心跳似乎停滞了一拍,而后又如同擂鼓似的跳动。 贺妄那只原本碰在她衣袖上的手往下一动,握住了沈清芜细白的手往下拉了拉。 两人之间的距离猝不及防地被拉近了,她眼尾还没有消散的那抹笑意让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心尖狠狠颤悠了一下。 贺妄如同被魇住似的,情不自禁地仰头靠近,彼此的气息触碰在一起,暧昧地纠缠不清。 “沈小姐,贺先生,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脚步声和说话声一起走近了,“院长说请你们出去吃饭。” 沈清芜猛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自己鬓间的发丝,“好。” 刚才旖旎悱恻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贺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第90章 他会给她一个家 王院长在镇上最好的餐馆里订了一间包间,虽然墙壁并不是那么隔音,菜色也远不如京都和海城的好,但神贺妄一眼就看出满桌的菜几乎都是沈清芜爱吃的,能看出王院长是十分尽心了。 三人落座,王院长脸上还带着些歉意,“小地方的菜色没那么好,贺先生不要嫌弃。” “不嫌弃。”贺妄夹了一筷子尝,“味道不错。” “贺先生和清芜给福利院捐了那么多物资,我们真的很感谢你们。”王院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天我就代表福利院的孩子和全体员工跟你们说声谢谢。” 沈清芜急忙推拒,“您这是什么话,我为福利院捐款本来就是应该的,没有福利院哪儿有现在的我?” “一码归一码,谢还是要谢的。”王院长态度十分坚决,“你是一个心怀感恩的好孩子,我都知道,但这声谢你还是得收下。” 这些年从他们福利院出去的孩子不少,但只有少部分会回来回馈报答福利院,能做到沈清芜这样又是捐款又是捐物资,出手阔绰的她是独一份。 所以王院长才无论如何都想要表达自己的欣慰和谢意。 沈清芜盛情难却,终究还是拿起酒杯和院长碰了碰杯,喝了这杯酒。 这场饭局气氛轻松融洽,大都是沈清芜和院长在闲聊,贺妄时不时插上一句话。 她正和院长回忆到童年经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微凉的东西碰了碰,是一个瓷碗,有小半碗晶莹剔透的虾仁盛装在里面。 沈清芜抬眸看了贺妄一眼, 这家餐馆没有配备一次性手套,男人给她剥虾时是上手的,他现在正抽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汤渍。 见她望过来,他用眼神示意那碗虾肉,让她快吃。 这一幕被院长尽收眼底,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沈清芜的担忧消减了一分。 饭局的后半场,沈清芜和院长聊得感慨万千,一个没注意又多喝了几杯酒。 她的酒量浅,在他们要离开餐馆起身的那一刻才觉得酒精有些上头了,身形有些不稳。 贺妄伸手扶着她的小臂,带着她下了楼,上了车。 沈清芜刚坐在后座就一副困倦的模样靠着睡了过去,王院长轻轻咳嗽一声,“贺先生,我有个东西好像落在餐馆忘记拿了。” 贺妄掀起眼皮,从善如流,“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拿。”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在距离车几十米的地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贺妄问,“院长是有话要对我说?” 王院长开门见山地问,“贺先生是不是对我们家清芜有些想法?” 贺妄点头,直接承认,“我在追她。” “清芜那孩子从小到大都过得不容易,她性子倔,价认定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人又内敛,什么情绪都憋在心里,她看着坚强冷漠,不近人情,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包容她……”王院长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又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来,“你不会觉得我太唠叨吧?” 男人否认,“没有,您也是关心她。” 更何况,王院长对他语重心长地叮嘱这些话,更像是丈母娘对女婿的嘱托,贺妄甚至觉得有些荣幸和兴奋。 “清芜这孩子真的不容易,我就是能盼着她能圆满些。”院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清芜那孩子是被她父母遗弃的。” 这句话跟晴天里炸了个响雷似的,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贺妄都忍不住诧异,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怎么会?” 被福利院收养的孩子身世不同很正常,有残疾被遗弃的、有父母亲人去世的,有父母服刑坐牢的。 但沈清芜好看又聪明,身体也没有残缺的地方,天底下不知多少人家想要这样一个女儿,竟然还会有父母遗弃她? 院长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二十年前的这里更贫困,越是贫困的地方就越重男轻女,清芜是个女孩儿,而且是个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的女孩儿。” 贺妄的心底翻涌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酸涩又复杂地揉在一起,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咽喉处,以至于他说话都有几分涩意,“她知道吗?” 院长摇了摇头,“她当时太小了。后来倒是问过我们她的父母,我们骗她说她的父母亡故了。” 贺妄咬紧了牙关,胸腔里涌着一股火,“那样的父母还不如死了。” “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清芜是个命苦的好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对她。”王院长转身,“走吧,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男人跟在院长身后,上了车。 后座的沈清芜睁着潋滟的眸子看着他,“东西找到了吗?” 后者压下心中的酸涩,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找到了。” 沈清芜又靠了回去,合上了眼睛,“那就好。” 镇上的夜晚静悄悄的,没有城市里繁华璀璨的霓虹灯,她的眉眼被笼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孤寂和脆弱。 贺妄倏地想到他们在来榕城的飞机上的对话。 她说,其实孤儿院算不上她的家。 也对,她在孤儿院中不受同伴们欢迎,被他们排挤,纵然院长对她再疼爱,她也是院长,有自己的职责和大局考量,不可能时时刻刻关照她,不会每一次都站在她这一边。 那她的家在哪里呢? 小时候因为性别和多病的体质被亲生父母遗弃,她的原生家庭不是她的家。 她长大后孤身一人,带着满腔沉重的仇恨来到京都,一边谋生一边谋划为亲人报仇,后来被他养了,两人在那套公寓里有过温情和欢声笑语,但对于沈清芜来说,恐怕那也不是家。 至于海城的公寓,这纯粹是她复仇结束后又急于摆脱他随手购买的房产,更不能算是家。 沈清芜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漂泊不定的云似的随风而动,没有归宿。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深沉,原本紧闭双眼的沈清芜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贺妄动了动唇,“没什么。” 其实他想说,如果沈清芜愿意的话,他会给她一个家。 第91章 果酒 黑沉沉的夜幕似无边无际的浓墨涂抹上去似的,唯有那一轮圆月和点点繁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沈清芜坐在窗边微仰着头看着圆月,清绝旖旎的眉眼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如水月镜花似的渺渺不可及。 贺妄忙活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这家酒店的环境依旧不怎么样,他把沈清芜放在沙发上坐下后,照旧去检查了一遍针孔摄像头,换了床单,还给她烧了一壶热水。 男人将滚烫的开水倒入杯中晾凉到合适的温度,递到了沈清芜面前,“喝水。” 她大抵是真的有些醉了,竟然没接过来自己喝,而是偏了偏头,就着他的这个姿势喝了一口热水。 从贺妄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纤细卷翘的睫毛颤动,心尖有一处地方倏的柔软得不可思议。 沈清芜喝完水后,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乎得到了短暂的清醒,抬眸看了一眼他,轻声道了句谢谢。 贺妄坐到了她身边,抬手擦了擦她因为喝得太急而不小心打湿的下巴,后者不知是醉酒后导致反应慢半拍,还是不想躲,任凭他用指腹抹去了水渍。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暧昧的诱哄,“好乖。” 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喝些水?” 沈清芜摇头,“不喝了,谢谢。” 贺妄轻啧一声,语气隐隐带着些不满,“怎么喝醉了还客气了不少?” 沈清芜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天幕闪烁的一点星星,忽然开口问,“院长跟你说什么了?” 男人握住玻璃杯的手一紧,但旋即又从容地将它放在了茶几上,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 “别装。院长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她要是有东西掉在了餐馆一定会自己回去拿了。”她的语气很轻,却又十分笃定。 贺妄的薄唇上扬,笑了一声,“沈老师就是聪明。院长看出我在追你,让我对你好些。” 这番话也不算是说谎,也的确像是院长能说出来的话,所以沈清芜没有半分怀疑。她轻轻“哦”了一声,语出惊人,“有点想喝酒。” “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贺妄难得一次没答应她提出来的要求,“少喝点,小心不舒服。” 她没说话,只是侧头用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眸注视着他。 男人跟她对视几秒,骤然败下阵来,妥协道,“行行行,我让人去买。” 他打开门出去,避开沈清芜跟手下人打了电话,着重强调了买酒精度数低的酒。 手下人动作很快,立马就买了几罐酒精含量很低的果酒送上来了。 贺妄给沈清芜倒了一小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浓郁的果香在口腔中迸发,口感香甜顺滑,尝不出什么酒味。 这绝对是他喝过最清淡的酒。 但沈清芜倒是喝得很满意,她一口接着一口轻啜,玻璃杯很快见了底,她侧过身来,细白的指尖点了点杯口,“还要。” 姿态漫不经心又自然,却带着说不出来的风情和勾人。 男人又给她倒了一杯,眸底墨色渐深,“沈老师这是把我当陪酒男啊?” 她没正面回答,语焉不详地说,“不乐意啊?” 室内的灯光被他调成了不算明亮的暖色调,有一种温情和暧昧杂糅的氛围感。 沈清芜鬓边的发垂到了前面,她随手捋到了耳后,但仍然有一小捋发丝落在了脸上,在灯光的作用下透着一股微醺。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身体难以自抑地往她那边挪了挪,两人的肩膀隔着布料触碰到了一起,他漆黑的眸一瞬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当然乐意。” “不过——”他压低了声线,“沈老师知不知道,陪酒男除了伺候倒酒之外,还能做些别的?” 房间内静谧无声,男人说话时滚热悠长的呼吸沉沉,裹挟着甜腻的荔枝果酒氤氲在空气中。 她睨他一眼,“知道,但是你也只能想想。” 贺妄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 沈清芜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目光落在昏暗的夜幕中出神。 贺妄摩挲着玉扳指光滑的表面,顿了顿还是问出口,“有心事?” 其实不用问男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不好,不知是不是在福利院的一天让她回想起了往事。 但他觉得或许诉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些,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院长和你聊了好一会儿,她有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世?” 沈清芜忽然提起这个,贺妄摩挲的动作一顿,如果不是当时他们距离沈清芜很远,他几乎都要以为她听到了他和院长的对话。 他敛眸看着她清冷的眉眼,“说了,你从小父母双亡,很不容易。” 话音刚落,沈清芜倏地低低笑了一声,“骗人。” 男人湛黑如墨的眼底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说的就是实话,“没有。” “院长不知道,我其实知道我是被父母遗弃的。”她的一句话让贺妄的神经骤然绷紧了,但沈清芜本人的语气倒是十分平静,“那时候我太小了,还发着烧,其实是记不清了的。但有一次院长和老师在办公室聊起我,被我恰好听到了。” “院长更不知道,长大后我去找过他们。” 血脉相连的亲情是很玄妙的东西,那时候她天真又固执,对她的亲生父母抱有一丝幻想。二十年前的偏远地区贫困落后,万一他们是真的养不活她了不得已才丢了她呢?把她放在福利院门口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这个为父母找借口拙劣且概率渺茫,但她还是偷偷潜入院长办公室,用她保留下来的一点儿线索找到了父母。 她也不是想要认回他们,只是想要远远地看一眼,斩除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执念。 十五岁的沈清芜成功在街头看到了她的父母,很普通的一对中年夫妻,一起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上学。 第92章 我一直在 日暖风清的阳春三月,沈清芜在喧闹的大街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近,那对中年夫妻抬头随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十分自然地移开了。 他们没有认出她来,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路人,从她的身边路过了。 她甚至还听到他们教育自己的儿子,“你看看那小姑娘,和你差不多大,上学的时间也没穿校服,肯定是没上学了。” “你可是我和你妈妈唯一的希望,一定不能学坏了,要好好上学。” 那男孩点头,随口答应,“知道了。妈,我想去报个篮球兴趣班。” “想报就报,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你想要的我们可都满足你了,妈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平安快乐。” 他们的身影和声音都渐渐远了,沈清芜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听完她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讲完那一幕,贺妄的胸腔中不知名的情绪翻腾不止,细细密密的疼痛如同蛛网似的攀附身体每一处角落,他喉头发涩。 带着最后一丝期望去寻找她父母的沈清芜,站在喧闹的街头看着他们一家人走远,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猜不到,也不敢想。 沈清芜说,“我还听到了他的名字,天赐。寓意真好。” 天赐,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 芜,本义是杂草丛生。 他们是一对龙凤胎,命运却截然不同。 他是宝物,她却是杂草。 他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她却在一个寒夜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口。 贺妄的喉咙仿佛被满腔的愤怒和心疼堵塞,令他呼吸和说话都刺痛。他停顿了片刻,抬手握住了沈清芜稍显冰凉的手,艰难地开口,“芜,也有草木繁盛,欣欣向荣的意思。” 她低笑了一下,“我知道。” 从前她也觉得自己名字里的“芜”或许是这个意思,但那天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不是。 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似乎是无声的安慰,“要不要去改个名字?” 一想到沈清芜为了她的名字而伤感忧虑,贺妄现在只想把那对违法犯罪的父母给扒皮抽筋。 “不用了。外物不可必,中怀须自空*。”她神色如常,“不管他们当时取‘芜’字是什么意思,总之我现在的‘芜’是欣欣向荣的意思。” 沈清芜抬眸看着贺妄,“我还记得某人之前夸我的名字寓意不错。” 经过她的提醒,贺妄才想起来在欲色会所两人初遇时,他得知她名字后随口说过一句,“平芜尽处是春山,寓意不错。” 当时说出那句话的确有几分真心实意,“芜”字用作人名比较罕见,他觉得和她很般配,但那时候更多的心思却是给她心里留下好印象。 男人狭长的黑眸中墨色翻涌,“你还记得。” 沈清芜喝了一口酒,单手托着下巴,双眸放松地微眯着,“当时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人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当时十六七岁的她并没有现在这么开阔的思维和治愈能力,的确被自己名字的寓意困住了一段时间,后来随着阅历增长,视野开阔而逐渐释然。 当初贺妄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即使她早就已经释怀,心脏却还是莫名的震了一下。 贺妄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让沈清芜对他另眼相看,他有意调节沉重悲怆的气氛,所以语气轻松,且带着笑,“这么说,当时那句话还给我加了不少印象分?” 她点头,“嗯。” 灯光下,男人晦暗不明的黑眸注视着她。 胸腔中那股情绪仍旧在剧烈地翻腾,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沈清芜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如果真的能轻松释怀一件事,就不会有人被往事禁锢。 如果她真的已经完全释然,就不会触景生景想要喝酒解愁,也不会对他说今天这番话。 更不会在两人初遇时因为他随口一句话而对他转变印象。 沈清芜的眉眼浸染在光晕中,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他想抱她。 贺妄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他也顾不上什么保持距离、克制之类的想法,动作完全被浓烈的心绪所操控,无法克制地抬手将沈清芜搂入了怀中,大掌贴在她的脑后揉了揉。 明明腹腔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安慰她,可真正涌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薄唇动了动,终究只是溢出一句语气轻柔,但郑重其事地承诺。 “我一直在。” 他的力道不小,拥抱的力度紧得如同要把她挤进身体里似的,两人的躯体紧紧贴着,温热的体温彼此传递。 沈清芜这次是真的有些醉了,几大杯果酒酒精浓度不高,但积少成多,也足以让她的中枢神经变得迟钝些。 她竟然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 贺妄松开揽着她的双臂,但并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语气带着笑意,“看来沈老师醉得厉害,竟然没推开我。” “没有醉得那么严重。”沈清芜的双眸因为醉酒而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光,唇瓣也饱满水润,“我只是需要一个拥抱。” 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随意,以至于贺妄顿了两秒才相信这不是他的幻觉。 贺妄身体里忽然腾升起了一股汹涌的、灼人的热,像岩浆一样滚烫,迫不及待地想要宣泄。 他毫无征兆地地握住了沈清芜的肩膀,将她抵在了沙发上,幽暗的眸子里蕴着潮涌,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沉。 后者迟钝地抬眸看着他,“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以至于贺妄清晰地闻到了她说话时的吐息中带着果酒的香甜气味。 浓郁的荔枝果香清甜醇香,和微醺的酒精一起挥发到空气中,此刻似乎发酵出了另一股勾人的香,撩拨着他的神经。 “勾了我又装无辜。”贺妄嗓音喑哑,“沈清芜,你真是……” 第93章 得寸进尺 昏暗的房间内,空气中氤氲着微醺的酒气,沈清芜被贺妄抵在沙发上,两人的距离极近,以至于呼吸都能彼此勾缠。 男人的双臂和她背后的沙发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牢笼,让她无处可躲。 沈清芜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如同蝴蝶振翅一般,她轻笑一声,“我怎么勾你了?” 旖旎的光影,风情和暧昧交织缠绕,晴光映雪的笑容,这一切组合在一起织成了一张饱含欲色的网。 贺妄血液中的热气翻腾,如同一股热浪潮汐般充斥着每一根毛细血管。 天时地利人和。 他不想忍了。 男人的大掌触上了沈清芜的后脑,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了她乌黑的发丝间,让原本就近的距离更紧了,几乎是额头相抵,鼻尖相碰了。 他滚热哑声沉沉响起,“沈老师,你需要一个亲吻吗?” 沈清芜张了张唇,浅粉色的唇瓣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我……” 贺妄没等她说出后面的话,他托在她后脑的大掌稍稍用力,自己低头俯身压了上去贴上了朝思暮想的唇,细密又轻柔的触碰动作如同春水般将她包裹。 之前和男人接吻都是猛烈汹涌的,很少有如此极尽柔爱绵长的时候,灼热的情欲少了些,被柔情缱绻所代替了。 沈清芜的心理医生告诉她,心情低落的时候会格外想要一个亲密关系,可以感受彼此的接纳和认可,感觉情感的温暖和支持,所以有些人在出现心理问题的同时对异性的渴求会增加。 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是异性荷尔蒙渴求欲增加的表现。 或许是,又或许是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被催发出了最原始的欲望。 所以她没有拒绝这个吻。 沈清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阖上了双眸。 贺妄自然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身体里血液仿佛热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似的滋啦一下炸开,潮热在他的腹腔中暗涌不休。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加深了这一裹挟着荔枝果酒气味的吻。 万籁俱静的夜色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缠绕的呼吸间夹杂着炽热。 许久后,贺妄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依旧是极尽暧昧的,只要双方任何一个人往前移动分毫,又能再吻上对方。 潮湿又悠长的吻似乎让萦绕在两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他们的呼吸彼此缠绕着开出极致悱恻的花。 沈清芜的双眸越发潋滟水润,她红唇微张,睨他一眼,“得寸进尺。” 她知道贺妄从来不是一个老实的追求者,他是一个贪婪永不知足的野心家,即使在日常生活中对她的追求看似温吞无害,实际上他永远都在伺机而动。 他会时不时的试探她对他的容忍度,悄无声息地跟着她的态度而改变。 她默许了他住在她的隔壁,他就会想尽办法融入她的生活,她刚刚和他拥抱过,他又会开始试探能不能接吻。 像一只戴上沉稳内敛面具的凶兽,面具下仍旧是深沉偏执的本性。 贺妄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勃勃野心毫不掩饰,放在她后颈的大掌轻轻摩挲着,低沉地笑了一声,“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沈清芜敏感的皮肤被他粗粝的指腹摩挲过,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你也真好意思。” “追人就是要脸皮厚些。”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沉沉,“亲都亲了,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吗?” 后半句话说得,仿佛他是什么重名守节的黄花大闺女似的。 沈清芜侧了侧头,“不给。” 贺妄心里轻啧一声,果然如此。 他迅速退而求其次,“那让我追你,嗯?” 沈清芜颇觉好笑地睨着他,“谁是先亲再追人的?” 贺妄狭长湛黑的眸微眯,“追人机会也不给?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当你的情人?” 她咬了咬牙,“没有。” 沈清芜一听到“情人”这两个字眉心就突突地跳起来,也不知道男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好歹也是有权有势的京圈少爷,怎么会热衷于当别人的情人。 贺妄索性耍混,“听不见。” 他一把打横抱起沈清芜,声线被刻意压低,“沈总监,我这就伺候您洗漱。” “伺候”两个字他着重强调了一下,仿佛当真已经成为了被她包养的小男宠。 沈清芜的身体骤然腾空,她本能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将她放在了坚硬冰凉的洗漱台上。 贺妄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灼热的吐息压下来,“别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她红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薄唇又贴了上来,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她,“好不好?” 如同打诨的无赖,像是要把她一直亲到说“好”才会停似的。 就在他要再一次吻上来的时候,沈清芜终于忍无可忍,提膝抵着他的腰腹,“够了。再亲你就滚出去。” 贺妄一向是见好就收的,闻言立马不敢逾矩了,老老实实地用热毛巾给她擦脸,服务堪称贴心细致。 沈清芜拿着浴袍进浴室时,男人甚至还下意识地跟了过来,想跟她一起进去。 她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干什么?” “进来帮你洗。”他语气如常,“身为一名合格的男宠,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清芜“啪”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浴室内雾气缭绕,水气弥漫,她的身体被热水滑过,被酒精微微麻痹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她想到了那个失控的吻。 就是因为一时让分泌的激素占据了主导地位,导致后面的发展一发不可收拾,朝着她最初的预期越走越远了。 沈清芜洗完澡出来,贺妄还在床边坐着,目光沉沉地看过来,“我伺候沈老师涂身体乳?” 她坐到床边,被水汽濡湿的眼眸望向他,“你的房间在隔壁。” 贺妄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肌肉紧实的腹部,“沈老师难道不需要暖床服务吗?” 第94章 给我个暖床的机会 隔着薄薄的t恤,沈清芜能清晰地感觉到贺妄身体的蓬勃生命力和攻击性十足的张力。 她和他对视几秒,倏地对放在床头柜上的身体乳扬了扬下巴,“在那儿。” 贺妄眼底的墨色翻涌,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真的同意让他帮忙。他生怕她反悔了,动作十分利索迅速。 沈清芜慵懒地躺在床上,欺霜赛雪的皮肤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对于他来说具有多大的吸引力,双目合着几乎快要睡着了。 男人带有薄茧的掌心贴上了她雪白的肌肤,看似专心致志地在涂身体乳,实则炙热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雪色,眸底的暗色浓到化不开。 她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心路历程似的,恰到时机地开口警告,“别想趁机动手动脚。” 贺妄轻啧一声,“我是那样的人吗?” 沈清芜没正面回答,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你不是谁是? 男人涂抹身体乳的过程中倒是十分规矩,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人似的老实,但刚一涂好,他就勾住了沈清芜的手指。 后者睁开眼睛,“不是说你不是那种人吗、” “我哪有趁机动手动脚,这是在光明正大地动手动脚。”贺妄凌厉的五官轮廓笼在阴影中晦暗不明,但一双黑眸却晶亮惊人,“沈老师,给我个暖床的机会?” 沈清芜轻轻笑了一声,勾着他勾了勾手,贺妄的心尖一颤,喉头干渴,如同被海妖塞壬蛊惑的水手,飘飘然地凑了上去。 她屈膝抵住了他的小腹下方,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后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仿佛一块烧红了的钢铁似的灼热。 贺妄的下腹一紧,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剧烈地弹跳了一下,以恐怖的速度扩展到了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 他的手掐住了她的细腰,手背上青色筋管清晰可见,理智被突如其来的汹涌心绪给吞噬了,他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正要狠狠吻住她的唇,却被沈清芜躲开了。 后者清绝透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你身为我的情人,是不是该听话?” 贺妄此刻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沸腾叫嚣,只想找到一个宣泄口迫不及待地发泄欲火,没考虑其他的,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 “那好——”沈清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将他轻轻一推,语气轻轻,“你走吧。” 他的动作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乌沉沉的眸光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 她再一次重复,“走吧,不要你暖床,回你房间去睡。” 贺妄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深沉如墨的眸子里有足以燎原的暗火。他的喉间干渴不已,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我都这样了……” 她往床上一靠,神色平淡,“哦。” 他又气又笑,指腹贴着她的手腕重重磨了磨,“故意耍我呢?” 沈清芜眼角眉梢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是啊。” 毕竟“什么都听她的”是贺妄自己说出来的,他总不能不承认。 纵然他有一千万个不情愿,纵然他此刻已经箭在弦上,但他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带着满身的火气,十分欲求不满地起身,不甘心地问,“真要我走?” 她眉宇间一片清绝,在他灼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贺妄暗暗用抵了抵腮帮,用幽暗的眸光把沈清芜扫了一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砰——” 离开前关门的声音比平时响了一点,是他在表达自己心情不好的倔强方式。 沈清芜心情大好,一夜无梦。 而隔壁的贺妄沉着脸洗了个冷水澡,勉强降下来了火气,但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刚才旖旎难言的场景,刚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又更加强烈地涌了上来。 后来勉强睡着,梦里也都是不可描述的场景。 第二天一早,沈清芜在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她睁开眼,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坐在她的床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醒了?”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早餐想吃什么?” 她没起,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7:15 她将手机放下了,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眼眸微眯,“怎么起那么早?” 贺妄垂着眸,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唇角轻扯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说呢?” “我一整晚没睡好。”他眼底的情绪慢慢变浓,视线耐人寻味,“都是因为你啊,沈老师。” “一整晚都没睡好?”沈清芜的意识逐渐回笼,想到了昨晚的事,有些诧异。 她原本只是想要让他难受一会儿,却没想到他会辗转反侧一整晚。 贺妄又不是十六七岁,初尝情欲的毛头小子了,至于因为昨晚的事就兴奋一整晚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贺妄绷紧了牙关,“沈老师,你得体谅我,毕竟我是一个禁欲了几个月的正常男人。” 沈清芜被他玩味又审视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索性翻了个身,“那可都是你说的。不关我的事。” 她侧躺着背对他,软韧的细腰下塌,腰线诱人。 男人起身,环臂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地笑了,“沈总监这是想要逃避责任?” 他俯下身,搂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又将她翻过来了,狭长的眸微微上挑,“总得补偿我吧?” 沈清芜抬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走开。” 贺妄甚至还压了上来,他的薄唇似有若无地蹭过她的发丝,滚热悠长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上,“补偿完就走。” 她的腰际被他的大掌禁锢着,整个人动弹不得,“你想怎么样?” 男人的眼神微暗,眸底一片汹涌,“至少得法式热吻。” 沈清芜语气平静,“当我没问。” “不行?”贺妄贴近,手臂横过来半搂着将她圈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亲额头也行。” “早安,沈清芜。” 第95章 我都听她的 沈清芜和贺妄今天的任务是带着一个双腿残疾的小朋友去换新的义肢。 小女孩叫圆圆,长得玉雪可爱,双腿却是先天性残疾,还没足月就被她的家人遗弃了。之前福利院也给她配了义肢,但不知是不是价格太低的缘故,那套义肢质量不是很好,接受腔不太合适,经常把圆圆的腿磨得出血红肿。 这小女孩也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生怕给福利院添麻烦,一直忍着没说,直到昨晚才被老师发现。 正好沈清芜和贺妄又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能用其中的一小部分给圆圆换一个合适的。 圆圆换上了一套新的义肢,走动了两下,没有任何不适感,小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但很快又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沈清芜,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这一套是不是很贵啊?其实之前的义肢圆圆也能用的。” “不贵。”沈清芜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姐姐有钱。” 配义肢的钱她没用出发前院长给的,又自己掏腰包付了。 福利院里体弱多病、残疾的小朋友不少,开销是一个无底洞,她也只能在能力范围内为福利院做多些事,多花些钱。 听她这么说,圆圆才敢放心地露出高兴的笑容来,一把搂住她,“姐姐我好喜欢你呀。” 沈清芜起身,拉起她的手慢慢朝外走,语气轻柔,“姐姐也喜欢你。” 今天为了给圆圆换义肢,他们来到了市区,圆圆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见过几次繁华热闹的大都市,坐在后座时眼睛一直朝外面瞟。 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沈清芜注意到路边有一对年轻母女,小女孩的年纪和圆圆相仿,正拉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走路,“妈妈你答应我的,我要是在足球赛里赢了,我们就一起去吃肯德基!” 妈妈笑着说,“我哪儿敢忘啊?这不是带你来了吗?今天好好奖励一下我们的小宝贝。” 这对母女手拉着手,走进了一旁的肯德基店。 圆圆隔着玻璃车窗看着她们,眼神里透着羡慕。 沈清芜揉揉她的脑袋,“圆圆想不想吃肯德基?” 后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想。” 她轻笑了一声,“姐姐想吃了,圆圆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贺妄立马开口,“我们在这下车,你们找个停车位,待会儿来接我们。” 两人带着圆圆下了车,走进了那家肯德基店。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吃肯德基,扫码点单时都不知道选些什么,凑在一起看了看。 “来个儿童套餐吧,薯条、培根卷也要,再来杯牛奶吧。”沈清芜为了圆她想吃的谎,也象征性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她看向男人,“你想吃什么?” 贺妄的目光根本没落在菜单上,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沈清芜,她侧过头来时两人的目光正好对视上。 他轻轻咳嗽一声,“跟你一样。” 他们点的餐很快好了,贺妄去柜台端来了,除了那两杯咖啡,其余的都放在了圆圆面前。 小女孩还贴心地把食物朝着他们那边推了推,“姐姐和哥哥也吃。” 那些东西一个几岁的瘦弱小女孩是吃不完的,沈清芜拿了一根薯条沾着番茄酱尝了尝,“味道不错,圆圆多吃点。” 她再懂事乖巧也终究是个孩子,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双手捧着鳕鱼堡慢吞吞地吃。 贺妄也尝了根薯条,在沈清芜耳畔低语,“没我做的好吃,你要是喜欢我回去给你做。” 他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了她的耳廓。 自从昨夜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心照不宣地更近了一些,贺妄也十分自然地对她多了些亲昵的小动作。 她放下咖啡,睨他一眼,“在人家店里说这种话,你也不怕被赶出去。” 男人轻笑,“这不是只跟你说了吗?” 圆圆抬头看着他们,语出惊人,“姐姐和哥哥以后会生小宝宝吗?” 沈清芜险些被咖啡呛到,“圆圆怎么会这么问呢?是不是老师又给你们讲什么绘本了?” 她知道他们福利院对孩子的教育没有那么古板封建,没有避讳着性教育。 圆圆点点头,“对哦,小吴老师说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可能会生小宝宝。” 贺妄的视线从沈清芜略显不自然的眉眼上移开,嗓音带着几分笑,主动开口解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都听她的。” 话音刚落,沈清芜抬脚警告性地踩了踩他。 力道不大,但贺妄那双限量版鞋上多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他垂下桌下的手朝着她那边探了探,动作轻柔地勾了勾她的小指。 后者将手移开了,侧目过来,用眼神询问,“干什么?” 贺妄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尖发痒,“生气了?” “生气倒不至于。”沈清芜轻啜了一口咖啡,“你也真敢想。” 昨天刚亲了亲,勉强成为她的追求者,今天就在畅想未来生不生孩子了。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轻狂,“天底下还没我不敢想的事。” 圆圆的食量小,吃了一个鳕鱼堡、喝了杯甜牛奶后就吃不下东西了,剩下的薯片、土豆泥和培根全进了沈清芜和贺妄的肚子。 三人刚走出店门,看到街对面有一个小贩拉着各式各样的氢气球,气球的图案大部分都是现在小朋友喜欢的动画片里的人物。 沈清芜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有福利院孩子们都喜欢的汪汪队,她看向贺妄,“去给圆圆买一个。” 他们旁边就是人行道,现在正好是绿灯,一来一回用不到一分钟。 贺妄应下,大步穿过了马路,从小贩手里买了一只气球,他顿了顿,又再多买了一只。 他握着两只气球的绳子穿过车流朝沈清芜看去,后者正低头和孩子说着什么话,一缕乌黑柔顺的发丝从肩头垂落,她清冷的眉眼多了两分温柔。 男人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下一秒,笑容倏地凝固住。 第96章 别怕…… 现在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段,街道上人来人往,不足为奇。 距离沈清芜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背脊佝偻的男人。 他看起来行动不便,存在感极低,但贺妄就是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从小被经受过训练,真枪实弹体验过的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总是能提前嗅到一丝未知的危险。 贺妄没犹豫半分,直接跨过护栏,没顾得上现在是红灯,大步朝着沈清芜奔去。 “滴滴滴——”一辆出租紧急刹车才没撞上他,司机探出头半个头来,用本地方言骂骂咧咧,“你眼瞎啊?这他妈是红灯!” 正是这短短几秒钟的间隙,连帽衫男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沈清芜刺了过去。 “沈清芜——!” 贺妄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越过车流,朝着她奔去,声音险些破音。 沈清芜听到男人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忽地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她下意识地一侧身。 那把带着恨意的匕首扎了个空。 沈清芜看到了连帽衫男人的那张脸,血液倏地凝固了。 雷浩源。 雷浩源没想到她的行动还挺敏捷,又举刀刺过来,脸上带着如同疯子一般癫狂的神情,“贱人!是你害的我!!” 路人吓得纷纷尖叫逃离,凶手高大又疯狂,还拿着刀,他们不敢上前。 圆圆被吓得哇哇大哭,被沈清芜一把抱了起来。 她是学过一段时间防身术的,但此刻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又面对如同疯魔般的雷浩源就明显落于下风了。 就在雷浩源再次举着匕首捅过来她避无可避的时候,一道高大的人影如神兵天降般挡在了沈清芜的面前。 他眉眼带着疯狂的戾气,猛地抬脚狠狠踹中了雷浩源的胸口。 “砰——” 这一下带着十二分的力道和暴怒,直接将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踢飞了出去,后者撞在了栏杆上,吐出了一滩淋漓的鲜血。 周围惊惧不已的路人见状,纷纷上前去把他给制服了。 贺妄的双眸猩红,盯着地上那人的神情变得极为恐怖,仿佛蕴着能把人撕碎的狂风骤雨。 五脏六腑内的怒火都在叫嚣,肾上腺素猛地冲上了脑门。他想要冲上去拎起雷浩源的衣领,一拳一拳把他揍死。 但他还没冲出去,就忽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了。 沈清芜的嗓音带着颤音,有前所未有的惊慌,“贺妄!贺妄!你冷静点!别动了——” 他转过身去,猩红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颤动的瞳仁对上她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眸,他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别怕……” 沈清芜的发丝有些凌乱,眼眶通红,她颤抖的手按压在贺妄的腹部,却仍旧有大量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里涌出来。 圆圆站在那里嚎啕大哭,“哥哥——”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已经叫救护车了!有没有人会止血啊?” “天啊这都是什么事啊,好多血。” “这小伙子被捅了一刀,不会有事吧?” 他们喧闹嘈杂的声音涌入贺妄的耳中,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刚才自己没躲得过去,还是被捅了一刀。 沈清芜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翻涌而出,嗓音颤抖得不成调,“你受伤了……别动了……” 贺妄想要安慰她,说他没事,说他不疼,但刚张了张口,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就猛地冲上了头顶,他的身形一晃,整个人倒在了沈清芜的身上。 男人的意识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前,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还好她没事。 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纷纷闪避,救护车一路飞驰到了医院,严阵以待的数位医护人员推着急救床冲了出去,把染着大片鲜血的担架接了下来。 “伤者失血过多,快通知血室——” “院长来了!” 现场一片混乱,贺妄被匆匆推进了手术室。 周围的人逐渐减少,沈清芜跌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她的衣服被鲜血染透了一片,手上也沾着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双目空洞失焦。 沈清芜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来气,心跳速度快得可怕,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尖锐得刺耳。 “沈小姐,您没事吧?”贺妄的保镖走上前,看着她惨白得吓人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沈清芜将发抖的手握成拳,缩到袖子里,摇了摇头,“我没事,圆圆呢?” “她被院长接回去了,凶手也被抓起来了。” 保镖说完十几秒后,她才缓慢地开口,“圆圆受到了惊吓,得给她做心理干预。” 保镖点头应下了,去打了通电话又回到了手术室门口。 他们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手术室门口的灯由红变绿。 沈清芜猛地站起来,眼前短暂的眩晕了一秒,她扶着墙稳住了身形,“他怎么样?” 手术结束了,两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患者是腹部损伤,内脏没有受损。手术一切顺利,不用担心。” 这位京城下来的太子爷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被歹徒刺伤,伤者还没送到医院的时候,上头层层下达的命令就已经来了,他们做手术的时候都捏着一把汗。 贺妄被护士们推到了vip病房,沈清芜跟着进去坐在床边,看着他昏睡的脸出神。 他受伤那一幕再一次如同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浮现,任何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和雷浩源缠斗的过程她仿佛经历了半分钟,但实际上也就几秒钟而已。 贺妄在那几秒内穿过不息的车流飞奔到她面前,甚至来不及拽她一把,只能凭借本能挡在她面前。 那把匕首险些把他捅穿了,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他却浑然不察,还要在他们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伤。 沈清芜的指尖虚虚地停留在他的眉心上,喃喃道,“傻子。” 第97章 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病房里的窗帘紧紧拉着,里面环境昏暗,躺在床上的男人的睫毛颤动一下,睁开了狭长的黑眸。 鼻端是不易察觉的消毒水味道,贺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医院,他想要按旁边的呼叫铃问问沈清芜在哪儿,刚一侧头,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趴在床头睡着了。 她手上的血洗干净了,被鲜血浸染的衣服也换了一身,但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细长秀美的眉毛微蹙着,在睡梦中也过得不太安稳。 他的心尖荡起了细细密密的涟漪,变得一片柔软。 男人艰难地动了动手,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碰了碰她的眉眼,但手还没抬得起来,趴在床边小憩的人就倏地惊醒抬头。 “别动。”沈清芜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有哪儿不舒服吗?还是想喝水?” 贺妄对着她勾了勾手指,后者不假思索地俯身凑上去,下一秒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就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一下,“脸色怎么这么白?守了我多久?” “老实点,我问你话呢。”虽然嘴上怎么说,但沈清芜也没有要别开脸的意思,任由他的手碰了碰她的脸。 “没有不舒服,一切都好。”贺妄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眸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好像用目光为笔将她描摹了一番似的。 沈清芜此刻没功夫注意他灼灼的目光,她按响了呼叫铃,一分钟不到就有数位医生护士涌入病房,专业又有序地给贺妄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贺妄的腹壁受伤,创口虽然不大但是比较深,还是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医生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然后离开了。 旁边请来的高级护工十分专业,立马上任了,“贺先生,您口渴吗?我给您倒杯水?” 贺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清芜,沉声道,“你先出去吧,待会儿有事叫你。” 护工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这才后知后觉,感情他现在的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他忙不迭地出了病房。 贺妄抿了抿有些干涩的薄唇,“想喝水。” 沈清芜起身给他接了一杯温水,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现在这样,还得麻烦沈老师……” 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拿着那杯水喂到了贺妄的唇边,他愣了一下,慢条斯理喝完了大半杯水。 沈清芜清透的眸光注视着他,“你要再躺一会儿吗?” 她是一个情绪不易外露,沉稳内敛的人,但贺妄偏偏就从她的眉眼间看出了一丝担忧。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他受伤后沈清芜的神情来,一向不显于色的她眼眸中尽是忧心与惊惧,眼眶泛红,眼泪蓄满了眸子,狼狈又焦急。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沈清芜,不用太担心,我的伤又不重,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了。” “哪有那么快?”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了一小片阴影,“医生都跟我说了。” “真的,不骗你。这点伤不算什么。普通人的体质能和我比吗?”贺妄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完全不影响他语气里透出来桀骜恣狂,“我厉害着呢。” 沈清芜一顿,他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贺妄是她看到过身体素质最强悍的人,甚至被捅了一刀后鲜血涌动,他还能像一只被激发了凶性的恶狼似的想要冲上去揍人。 一回想起那个场景,她的呼吸都滞涩了两分,她抬眸和他对视,语气轻柔却郑重其事地叫了他的名字,“贺妄,以后别这么犯傻了。” “犯傻?我不认为我是犯傻。”贺妄也一改漫不经心,湛黑如墨的眉宇捡一本正经,“如果我没能保护你,亲眼看着你被伤害,那才是真的傻。” 他动了动手,将自己的大掌覆盖在沈清芜的手上,“乖乖,我保护你是应该的,你不需要内疚。” 她的手有些微凉,男人手上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向她输送热量,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我……” 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传来保镖的声音,“少爷,夫人打电话来了!” 两人独处时那种微妙又有些许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贺妄咬了咬牙,脸色沉郁,“进来。” 贺妄被人一刀捅伤的消息这些保镖们不敢隐瞒,在他进手术室后就第一时间联系了贺母和贺老爷子,两位长辈忧心不已,现在一听说他醒了,就立马打电话过来了。 沈清芜听说是他家人打来的电话,无意窥探他们的谈话内容,站起身说,“我出去透透气。” 贺妄看着她出去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保镖进了病房,把手机举着对准贺妄,贺母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拿了一块手帕正在擦眼泪,“你怎么搞的?怎么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保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妈妈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直接下去找你爸爸,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跟着贺妄的保镖们还是有些脑子的,没把贺妄受伤的真相说出来,只掐头去尾说成了被雷浩源刺伤的,没扯着沈清芜。 贺妄按了按眉心,“母亲,我没事。您别咒我成吗?” “不孝子!妈妈这是关心你!”贺母瞪他一眼,“我和你爷爷已经在来榕城的路上了,你小子给我等着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贺妄的语气沉沉,眉眼阴鸷,“雷浩源是怎么回事?一个在监狱里服刑的犯人,是怎么来到榕城的?他妈的一群人看不住一个犯人?” 他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让保镖心惊胆战,“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曾经一个受过他恩惠的雷氏旁支帮他越狱了,他好像忽然认出了沈小姐,猜到了之前公司的丑闻是沈小姐做的,对沈小姐心生怨恨。” 贺妄眸若寒冰,眼底酝酿着风暴,“雷浩源和岑雪这些人你看着处理,他们曾经关系不错的朋友亲人,还有旁支通通给我想办法安上定位,要是行动轨迹不对,立刻采取措施。我不想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保镖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连连应声。 陪少爷来海城、榕城这么些天,见惯了他面对沈小姐时温和绅士的姿态,险些忘了少爷原本就是一个手段狠辣,生杀予夺的上位者。 第98章 譬如爱 贺妄吩咐完后挥了挥手,让保镖出去了。 保镖打开门,等在门口的沈清芜拎着温热的粥走了进来,“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能吃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 贺妄眉宇之间的狠厉尽数退散,柔和得不可思议,“你辛苦了。” 她将粥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搅动了一下勺子,青菜粥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男人的嗓音有几分虚弱,好似抬一抬手都十分困难,“我现在这样,恐怕不能自己吃饭了。” 正要关门的保镖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少爷刚刚一脸冷漠狠厉,吩咐他如何处置那些人的时候可中气十足着呢! 沈清芜细白的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贺妄的嘴边,后者张口含了进去。两人就这样一喂一吃,配合得倒也默契。 她喂了大半碗粥,这才注意到男人漆黑幽深的眸光,好像她刚才喂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从头到尾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看我做什么?”沈清芜垂眸,“专心吃饭。” “很专心。”贺妄的嗓音沉沉,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我在想,要是你能一直喂我吃饭,我在病床上躺一辈子也行。” “别胡说。”她的眉眼冷了些,语气正经严肃,“要避谶*。” 男人从善如流地没再继续胡说,“沈老师还挺迷信的。” 沈清芜喂他吃完了粥,下意识扯了一张纸巾给他擦嘴,因为这个动作,两人原本就不算远的距离更拉近了些,两人的气息碰撞,氛围腾升出旖旎的气泡。 贺妄敛眸,黑涔涔的眸光扫过她清绝的眉眼、挺翘的鼻子和饱满的浅色唇瓣,眸色更暗,喉结情难自禁地滚动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她的指腹不经意地贴着他的下巴擦了过去,原本只是一个无意之间的小意外,却成为了点燃清晨悱恻气氛的一把暗火。 两人都顿了一下,本能地看向对方的眼眸,视线交汇时,暧昧似乎融化在空气中间,不受控制地发酵,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 贺妄的眼眸微垂着,忽然开口,“你知道我昏迷前想了什么吗?” 沈清芜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这个,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一是在想,还好你没事。二是——”贺妄嗓音又低又哑,“我有些后悔。” 后悔? 后悔帮她挡刀吗? 沈清芜的嘴唇微动,她还没说话,男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语气又气又笑,“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负面形象?” “不是。”她语气认真,“你不帮我挡刀我也不会对你有半分负面看法,没有谁是该为谁受伤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你说得对,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贺妄眼神漆黑,也很坚定,“但总有一些东西会超越本能,譬如爱。” 沈清芜的心跳快了些。 像是一锅正架在火上烧着的水,温度缓慢地升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度已经达到了阈值,只是在回神过后才惊觉胸口烫得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我当时后悔的不是为你挡刀,帮你挡刀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他的狭眸中墨色翻涌,“我只是有些后悔,昨天早晨只亲了亲你的额头。” 当时他有些怕自己就那么死了,一想到早上没有坚持吻她的唇就觉着自己即使英年早逝也会死不瞑目。 话音刚落,沉默不语的沈清芜忽然颤动了一下睫毛,仰头碰了碰他的薄唇,一触即分,“现在不后悔了。” 男人的胸腔里被撩动了一缕熊熊燃烧的心火,眸底的暗色浓郁得如同徽墨晕染开。 他抬手碰上了她的侧脸,掌心的温度贴着皮肤传来,细密的心绪在沈清芜的心底荡开。 下一秒男人就微微低头覆盖了上来,吻上了她的唇,轻柔却不容拒绝的。 沈清芜僵在那里没有动,任凭两人的呼吸纠缠至深,暧昧不清。 两人唇触碰在一起就注定了没有那么容易分开,静谧无声的病房内旖旎浮动升腾。 就在贺妄还想要加深这个吻时,沈清芜才侧头退开,“你刚手术完,小心伤口裂开。” 他体内四处奔流的滚烫潮水还没有宣泄完,不上不下地属实有些难受,但他看到沈清芜雪白细长的侧颈,富有光泽的唇时,胸口涌涨的情绪一下平定了,又再想到她主动在他唇上落下的吻,那点儿欲求不满瞬间变成了心痒。 喉间溢出了一声低低的笑,他低沉嗓音难掩其中的愉悦,“好,我们来日方长。” 清晨的阳光毫无阻拦地照射进来,空气中飘浮着金色的尘埃。两人之间的氛围多了一种不言而喻的心照不宣,似乎构建起了一道外人触碰不到的屏障。 沈清芜起身去把玻璃窗打开了,透了透房间里的空气,她的大半身影都沐浴在曦光中,身体线条被镀上金色光晕后显得柔和而梦幻。 贺妄的沉沉目光落在她的身影上,眼神越发幽深。 他表面看着沉稳自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实则心底还有些恍惚,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坠入了一个不真实的美梦当中。 她转过身来时注意到他眉宇之间的神情,“怎么了?要不要睡会儿?” 贺妄轻轻咳嗽了一下,黑眸攫着她,“不然,你再亲我一下?我老觉得不太真实。” 沈清芜眉眼清冷,“少想些有的没的,好好养伤。” 他敛敛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好好养伤,但心里想着事情,忧思过度恐怕对伤口的恢复不利吧。” 她的眉心突突地跳了跳。 贺妄继续说,“我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一切其实都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沈清芜轻叹了一口气,俯身靠近,属于她独有的清浅冷香越发馥郁,眼看她的吻就要落下来—— “咚咚咚!” 病房门被倏地敲响,继而传来贺母的声音,“阿妄,我进来了?” 第99章 我回去了 清晨阳光投射进来的柔和光束照亮了整个房间,病房内完全没有常见的压抑沉重氛围,甚至有些微妙的温情。 沈清芜站在一旁神情淡淡,存在感并不强,贺妄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靠躺在床上,但那一双湛黑的眸却直勾勾地看着旁边的人。 贺母气不打一处来,暗暗把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骂了一顿,看向沈清芜的视线没那么友善。 后者敛眸,很识趣地给他们一家人留出说话的私人空间,“我出去扔垃圾。” 贺妄忙道,“这儿有垃圾桶。” 但沈清芜已经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小畜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还有爷爷吗?”贺母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魂儿都要被别人给勾走了!” 贺妄掀起眼皮,“哪儿能啊。” 贺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vip病房内的环境,“还是回京都调养才行,榕城的医疗条件终究差些。” “不用,我又不是什么瓷娃娃。”贺妄语气漫不经心,“这伤又不重。” 他不确定沈清芜会不会跟他一起回京都,要是他走了,两人不得异地恋一段时间? 网上的情感专家都说了,异地恋最难维系,更何况他们的感情刚有巨大突破就异地,等他再回来,说不定那点儿突破又给倒回去了。 两个长辈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贺母按了按眉心,十分头疼。 贺妄满不在乎,“小伤,用不着大费周章回去。您和爷爷正好也在榕城待几天呗,就当旅游度假,感受西南地区的风土人情。” “哼,算你小子还孝心未泯。”贺老爷子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们赶紧回去,别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病床上的男人短暂地顿了顿。 他还真这样想过。 但转念一想,母亲和爷爷千里迢迢来看他,肯定也担心他的伤势,就这么赶他们走不妥。 贺老爷子话锋一转,“雷浩源怎么回事?让人处理干净了吗?” “没呢。”贺妄垂眸,指腹摩挲着微凉的玉扳指,眼底一片戾气,“给他个痛快太便宜他了,再玩会儿。” 脑海中一旦浮现出雷浩源举刀刺向沈清芜的那一幕,他就一阵后怕,如果他没能及时赶到,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她了。 不,她甚至会比他更严重。 他要让雷浩源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才能泄愤。 贺老爷子又絮絮叨叨地开始叮嘱他要爱惜身体,不要仗着年轻逞能等等,贺母起身,“我再去问问医生阿妄的具体情况。” 贺母来到走廊,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沈清芜。 她大步走去,眼底一片冰冷,“沈小姐,好久不见。” 只是一句话,沈清芜就察觉到了不对。自从上次贺妄从京都回来,她知道贺家人的态度都缓和了许多,贺母甚至还在他们的合照下发过评论,虽然语气没有那么好,但至少说明她没那么反感了。 而现在,贺母对她的不满几乎要溢于言表了,甚至比当初她拿着三千万让她离开贺妄时都要浓烈。 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 贺母语气平静,却依旧有经历过大风浪积累的富贵气场流泻出来,“我知道阿妄是为了你才受伤的。” 陪在贺妄身边的保镖没有多说,但她听完后却立马起了疑心。她是清楚自家儿子的警惕性和战斗力的,就算是有人偷袭也不该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被捅刀才是。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派人一去调查,果然找到了一段事发当时路人拍摄的一段高糊视频。看到贺妄挡在沈清芜面前的那一刻,她的太阳穴一阵刺痛。 沈清芜敛眸,“抱歉。” “说起来——”贺母从她的高定限量版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沈小姐,我认识一位不错的心理医生,我想你或许会需要他。” 沈清芜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抬头看着她,贺母那双蓄满阅历的眼眸里带着毋容置疑。 此时温暖和煦的阳光洒进了走廊,她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暖光包裹着,却仍然感觉到身体扩散出冷意来。 两人无声地对视几秒,她慢慢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名片,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多谢贺太太。” 贺母勾起一抹微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沈清芜坐在长椅上,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站起身,将名片放入口袋,转身走向了电梯。 贺母刚回到病房,床上的贺妄状似不经意道,“母亲,你和爷爷千里迢迢过来也累了,不然回酒店休息会儿?我这儿有护工照顾。” 她心底冷笑一声,儿子的心思她门儿清。 贺老爷子摇摇头,唏嘘孙大不中留,和孙叔一起离开了病房。 等他们都走后,门口的护工进来了,贺妄眉眼沉沉,“沈清芜呢?” 护工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没看见沈小姐。” “什么?”贺妄的伤口处传来一阵疼痛,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把我手机拿过来。” 他正要给沈清芜打电话,却看到后者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贺妄狭长的眼眸微眯,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十几秒后对面接通了。 他语气里带着些笑意,“怎么走了?还欠我一个吻呢。” 对面没说话,他自顾自地回答了,“那只能下次补上了。你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 沈清芜的脸色憔悴,想来是提心吊胆地守了他一晚上的缘故,她的确需要回去睡一觉。 对面或许是在车上,声音很轻,“你也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后,贺妄对着两人的聊天页面出了会儿神,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之前忘了问,你亲我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总不能是为了感谢我吧?】 【你看能不能给我晋个位分?】 【不想晋也得晋,你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不能当渣女。】 一连发了三条过去都没有回声,贺妄将手机撂到一边,悻悻然躺下,开始幻想沈清芜看到消息后会怎么回复。 第100章 她会和盘托出 第二天中午,贺妄看着手机页面神色严肃,旁边的护工心惊胆战,以为自己的工作上有什么失误,惹这位爷不高兴了。 男人和沈清芜最近的聊天时机停留在了昨天,他发的那三条消息她还没回复。 他再一次拨了电话过去,被挂断了,几秒后微信发来了消息。 【不方便。】 男人这才从昨天两人“一吻定情”的巨大兴奋中脱离出来,察觉到了沈清芜的冷淡疏离。 他握住手机的大掌一下收紧了,眼底沉吟至极。 【你什么意思?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怎么不理我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 【还是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她说的话你随便听听就行了,不用放在心上,你是和我谈,又不是和她谈。】 沈清芜这次倒是回复得快。 【没有生气,贺太太也没有对我说什么。你先好好养伤,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谈。】 贺妄雀跃的神经一下冷寂下来,心也沉到了谷底。 【就现在谈,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沈清芜那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半晌了却没发出来一个字。 男人心底那股不好预感越发强烈,脑海中飞快地重现出昨天的场景后,还是将问题锁定在了贺母身上。 他抬头望向正在插花的的母亲,“你对沈清芜说了些什么?” 桌上放着几簇修剪好送来的鲜花,贺母将一只月季放在花瓶中,头也没回,“我跟她说,我知道你受伤的真正原因。” 贺妄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眸底深沉近墨,神色紧绷,“你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为她挡刀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是你自愿的,但你是我儿子,我能不心疼吗?”贺母一下红了眼眶,“你知道保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差点晕了,想着你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贺妄静静地和她对视两秒,看到一向优雅沉稳的母亲眼眶越来越红,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烦躁,“您哭什么?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是您别对着她生气啊,您生气骂我打我不成吗?” “骂你打你?”贺母将插好花的花瓶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等你伤好了我高低打你一顿。” 贺妄一副任由她处置的模样,无所谓道,“随便打。就是记得以后对她温柔点。” 福利院中,沈清芜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贺妄再次发来了消息。 【母亲都告诉我了。】 她眉头一凝,带着疑虑,【她告诉你了?】 【对。帮你挡刀是我自愿的,别管她说什么。你现在不想见到她我能理解,等过几天她回京都了你再来看我行不行?】 果然不是说那件事。 沈清芜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贺母很心疼儿子,绝对不会在他伤口未愈的时候说出这件事。同时她也很精明,把她们交谈的内容省了一句话,就能让贺妄误会。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误会,能阴差阳错地让她忽然疏离的态度有合理的解释。 她垂在身侧的手又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即使紧握成拳也改变不了它还在抖的事实。 沈清芜想到了贺母给的那张名片,有些后悔那天主动吻了贺妄,把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往不应该发展的方向又推了一把。 她甚至自己都理不清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当时又为什么会忽然亲他。 是出于他不顾一切帮她挡刀的感激,还是那时候氛围正好彼此吸引,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现在也不那么重要了。 或许从贺妄追到海城来的那一刻,她就不应该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自尊,就应该将她的心理问题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说不定当时就能劝退他。 自己的心理疾病没告诉除了心理医生和穗安之外的任何人,她骨子里有一股坚韧的高傲,不想让别人听闻她的病情后露出一副怜悯又同情的神态来。 直到贺母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面临一直逃避的现实,这件事不能再瞒下去了。 在往后的岁月余生中,她很可能自始至终都摆脱不了手抖、心悸、焦虑不安和迷茫痛苦。 自己分明知道最后还是会孑然一身,却任由两人的关系往暧昧深处发展,对于贺妄来说太不公平了。 贺妄脾气暴性子又急,现在告诉他真相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到他伤养好后,关于她的病,她会和盘托出。 贺妄在医院待了足足十几天,觉得骨头都要发霉了。 他的身体素质和伤口自愈能力一向很好,医生每天来换药时都在感慨。 而这一天,他终于能够出院了。 贺家财大气粗,在全国各地的房产不少,榕城自然也购置了几套。男人被保镖用轮椅推着进了别墅四处逛了逛,他捡起小石子抬手往锦鲤池里投去,正团成团吃鱼食的锦鲤受到惊吓,四散逃开。 正在喂鱼的贺老爷子抬头瞪他一眼,抬起了手里的拐杖,“骨头痒了?” 他把手里剩余的石子抛了抛,“您和母亲这些天去哪儿玩了?” “你闲得没事儿去睡觉养伤,我和你母亲天天照顾你,哪儿有功夫去玩儿?”贺老爷子一脸不耐,“之前也不是没来过榕城,景点都去过了。” 贺妄状似恍然,“那您应该挺无聊的吧?要是在京都,这时候您不得跟老战友们约着去下棋喝茶?” “小畜生!绕大半天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贺老爷子笑骂一声,“赶我们走呢?” 贺妄哂笑一下,“我可没这么说。” 但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们在他身边美其名曰是照顾他,实则跟监视软禁没什么区别,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去见沈清芜,她更不可能主动来看他。 这十几天她倒是回了他的消息,但态度却依旧冷淡。 应该还在生气。 想到这儿,男人捏了捏眉心,暗暗咬了咬牙。 怎么偏偏自己的母亲就是他追求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 第101章 双相 别墅里灯光明亮,欧式的建筑风格让整栋庭院都充满了古典的优雅,贺母用纸巾擦了擦嘴,“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回京都。” 贺妄轻啧一声,眉宇间透着几分痞气,“要走您带着爷爷走呗,我有事,回不了。” 贺母冷笑一声,“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让我们走了,你好去找你那个小女朋友?” “这您都猜到了?”贺妄挑眉,语气轻漫,“你别凶她,后面还得我去哄。别人家儿子追女朋友当妈的都高兴,你倒是个特例。” “别人家找的和你找的能一样?”贺母的太阳穴疼起来,“你从小就不让我省心!” 男人不紧不慢地偏过脸,嗓音慵懒倨傲,“是不太一样,她更漂亮更优秀。” 贺母气不打一处来,“之前顾及着你伤势严重,没好跟你说。今天我不得不说出来了你和她之前根本不合适,阿妄,你找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孩子妈妈都认了,沈清芜这个人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铛——”男人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将手里的筷子扔到桌上,和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逗我玩儿呢、之前不都默许了吗?”贺妄目光深幽地盯着贺母,“就因为我受伤了,你就把全部的过错推到她身上?是我执意要保护她,是我一直缠着她追求她,你为什么不怪我?” 贺老爷子拍拍桌子,“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 他按捺不住直往头上涌的火气,“爷爷你说,她这事儿做得就不对。” 贺母叹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你帮她挡刀。阿妄,你喜欢她我能够理解,你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是你的选择,我不置可否。” “沈清芜这个孩子我其实很欣赏,她漂亮聪明,识大体顾大局。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双相,我会同意你们结婚,我甚至还想过,让她来管理公司。但是她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她的精神疾病会……” “你说什么?”贺妄骤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五官线条轮廓都凌厉起来,像是一只被暗火包裹的野兽。 一股怪异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贺母皱眉,“她是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她没跟你说过?” 耳边传来尖锐又刺耳的嗡鸣声,贺妄的大脑倏地宕机,喉咙口也仿佛被一团粗糙的沙砾堵住,令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窒息。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嗓音颤抖,“她有双相?” “她竟然没跟你说过?”贺母也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诧异感来,“你们相处那么久,她一次都没提过?”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 “我去查了查她的经历,发现半年以前她看过心理医生,断断续续地在吃药,来到海城以后看心理医生的次数更频繁了。”贺母皱眉看着他,“你没有查过?” 贺妄仿佛被卷入了一片黑暗又冰冷的漩涡之中,他感到一阵阵眩晕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了,“没有。” 他们在一起后,他就没有查过她,除了送出蓝宝石项链的那段时间,他没监视定位过她。 半年前,也就是他们相遇之后。 沈清芜在他们在一起后患上了双相。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贺妄的心脏仿佛被一把钝刀切割成了两半,痛彻心扉。 原本就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后来既背负着姐姐的仇恨,又要委屈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她性格内敛好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确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他忽然想到了他追去海城时,某次对着沈清芜死缠烂打,她忽然情绪爆发摔上车门,那时候她是不是被他逼得发病了? 似乎有浓郁的猩甜味漫上了嗓子,巨大的恐慌和自责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四肢百骸都传来细密的痛感。 灯光下,男人的脸色煞白,双目猩红,身体还在小幅度地颤抖,把贺母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儿子露出这副神态,“快!快叫医生来看看——” 贺老爷子也担忧地大步走到他面前,“你冷静点。” 贺妄撑着桌子站起来,嗓音沙哑,“我要去找她。” “不能去!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希望你能认真想想,双相不是抑郁情绪那么简单,它是精神疾病!你知道这个病复发的风险有多高吗?他们在抑郁和躁狂里来回挣扎,发病时的思维和行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严重了可能还会自杀!” “我知道——!”贺妄的嗓音骤然爆发,一瞬间就盖过了贺母,“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应该去找她。谁也拦不了我。” 他起身推开贺母,眉宇阴鸷地往外走。 贺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瞬间红了眼眶,“贺妄!你有想过你们在一起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吗?你要每时每刻照顾她的情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度过每一天,你生怕她发作,怕她一时冲动想不开。你可能会说你爱她,能够包容她的一切。好,我姑且先相信你的爱。” “可双相不是只有爱就能够治愈的,如果你们在一起几年她还是没有好,你们的感情越发深厚,谁也离不开谁,可就是这种时候,她自杀了,你怎么办?”餐厅里的佣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出去了,偌大的餐厅一片寂静,只回响着贺母尖锐的嗓音。 “你爱她,接受不了她离世的事实,所以你可能一死了之去殉情,就算你活在世上,也是整天堕落消沉,浑浑噩噩,像一具行尸走肉。”贺母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但偏偏她的语气又平静得可怕,“我感受过这种滋味,所以不想让你再体验一次。” 贺妄站在原地,下颌角因为牙齿紧咬而冷硬。 贺母又哭又笑,“你父亲死在了我们感情最好的那一年,我很爱他,接受不了他的离世。那段时间我有病,我精神不正常,我对你,对身边的人做了很多错事。我是一个疯子,可我不能让你变成第二个疯子,你懂吗?” 第102章 他想要成为牵住她的引线 奢华贵气的餐厅里,贺妄看着自己的母亲跌坐在座椅上。 这个最在乎外在优雅形象,和他打视频电话都要化全妆的女人此刻满脸泪痕,哭得像是一个孩子。老爷子在旁边叹息摇头,给贺母递了张纸巾去。 “我曾经吞药自杀过,但被救回来了。”贺母抬头和他对视,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当时我躺在病床上想到你,想到爷爷,想到我的家人,我后悔自杀了。沈清芜要是真的……,你们要是没有孩子,你会对世界有什么留恋呢?” 她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件事是我对不起沈清芜,我给她请全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来,她以后的治疗费用由我来付,她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她,公司的股份我也会分她10%。阿妄,有的人注定是有缘无分,你们就……到此为止吧。” “不可能。”贺妄从牙关里挤出三个字,“她需要我。双相又怎么样?我相信人定胜天,我陪她一起治疗,就算真的终身无法治愈我也甘之如饴。” “阿妄!你别自欺欺人,她没那么喜欢你!动了心的只有你一个!长痛不如短痛。趁你们现在的感情还没有那么刻骨铭心,断了吧。”贺母咬牙,“你想想我和你爷爷,你要是以后真的活得生不如死,你让我们怎么办?” “母亲,你怎么就确定我现在和她分开之后会活得很快乐?”男人胸口滞涩,有些喘不过来气,“你怎么就知道我现在对她的感情不刻骨铭心?” “她原生家庭悲惨,唯一的亲人成了植物人,身边也没有几个朋友。”他的眼眶红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带着颤音说,“她只有我了。除了我,没人会想拼命抓住她。” 贺妄对双相情感障碍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类疾病的可怕之处。她的情绪像是过山车,前一秒或许还亢奋不已,下一刻就会情绪低落。 沈清芜孑然一身,唯一的牵挂昏迷数年,苏醒的概率微小,她如果想要自杀,可以说没有任何牵挂。 像是一只断了线飘在空中的风筝,被情绪的风吹着起起伏伏,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瞬是升起还是落下。她或许会是一只永不坠落的风筝,也可能眨眼间就坠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他想要抓住她。 他想要成为牵住她的引线。 贺妄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贺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又骤然落下泪来。 老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长叹了一口气,“随他去吧,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他们的造化。” 贺妄走出别墅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夜色寂寥,凉风习习。 保镖从车库里开了一辆迈巴赫出来,“少爷,您的伤还没好彻底……” 他眉宇沉郁,上了后座,嗓音里带着不容置喙,“走。” 窗外的雨势渐大,夜风裹挟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透明玻璃窗上,汇聚成一股股水流往下。 沈清芜按照医嘱吃了睡前的药,药有些副作用,让她的胃部感到一阵翻涌,有些想吐。她烧了些水,热水下肚缓解了些不适感。 或许是在来到京都后,又或许是更早,她时常出现焦虑不安,麻木痛苦的情绪,但那时她以为是正常现象,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和贺妄在一起后的某一天,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没有讳疾忌医,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出病因。的那一刻,她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情绪波动,甚至还有些恍然。 原来是她不是情绪阴晴不定、莫名其妙,只是病了。 双相情感障碍,一种躁狂和抑郁交替发作的严重类精神疾病。 在躁狂期间她的睡眠少但精力十分旺盛,能连熬几个通宵在调香台前不知疲倦地调制香水,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思维极度跳跃,许多疯狂又天马行空的想法会涌入大脑,像是身体里一直有一把火在烧。 而抑郁期间就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世界上一切事物对她都没有吸引力,包括她热爱的香水。她的内心是平静且麻木的,所有的美好与积极都与她无关,她能躺一整天来发呆。 但好在她的患病程度不是十分严重,发作的次数少,甚至在医生的建议下停了一段时间的药。 前段时间她已经恢复到了稳定期,没有产生极端焦虑或抑郁的情绪来。但十几天前先是贺妄保护她受伤,再是贺母的忽然出现打破了平静,她的心底升起了熟悉的焦躁感来。 昏暗的房间中,沈清芜似乎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剥离,出现了另一个自己坐在沙发上和她对视。 她心脏抽痛一下,将房间里的灯全部都打开了,调到了最亮的亮度。 她去洗漱完出来想要尽快入睡,却发现手机上有许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贺妄打给她的。 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沈清芜犹豫了一会儿拨了回去,“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些,“没事,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你来看我?别来了,我要休息了。”沈清芜蹙眉,“你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好了。乖乖——”贺妄顿了顿,“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想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沈清芜的喉咙有一股涩意,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说。 男人轻声道,“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睡觉吧。” 挂断了电话,撑着伞的保镖一万个不理解,“少爷,咱们都到楼下了,不上去和沈小姐聊聊?” 淋漓的雨点斜斜地飘入伞下,洇湿了贺妄的一小片衣角,他恍若未察,敛眸,“不了,她困了,明天再说。” 明明刚刚说什么也来要看一看沈清芜,但真正到了楼下后却生出了一股恐慌和踌躇来。 沈清芜跟着坚韧高傲,不告诉他她患病一定有她的道理,他没必要戳破。 而且—— 他们在一起期间他对沈清芜不算很好,说不定他就是导致她患病的凶手之一。 贺妄尝到了喉间的血腥味。 第103章 我们不合适 深沉的夜色寂静,连绵的阴雨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沈清芜盯着湿漉漉的玻璃窗出了会儿神,起身走过去想要把窗帘拉上。她不经意地低头往下看去,在朦胧雨幕中,有一辆车型张扬的兰博基尼停在那里。 刚才通话的时候被她忽略的细节在此刻浮现在脑海中,电话里贺妄那边的雨声有些太大了,不太像是在室内。 她心下微动,找了一把伞下了楼。 刚走到酒店大厅,沈清芜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算明亮的灯光从大厅里延伸出来,给他笼上了一抹阴影,他在保镖的撑伞下上了后座,高大的身形几乎快要融入夜幕当中,孤冷寂寥。 她叫了一声,“贺妄。” 刚坐上车的男人骤然抬头,看到她的那一瞬阴郁沉寂的眉眼倏地柔和下来。 贺妄跳下车,朝着她大步跑过来,全然不顾现在还在飘雨。 保镖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后急忙下车,把伞撑开想要来追他。 二十几米远的距离,贺妄到达她面前时也头发和衣服都不可避免地被打湿了些。 但他却浑然不察,将手上的水泽胡乱在身上蹭了蹭,想要拉她的手,却又想到自己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冷风,现在手有些凉,所以刚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住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沈清芜蹙着眉,“你伤好了吗?就这么淋雨也不怕伤口感染。” “应该没淋着伤口。”贺妄满不在乎,湛黑深沉的眸光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什么叫应该?对自己一点儿不上心。”她看着他略显发白的唇色,“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两人没有肢体接触,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 贺妄被宽大袖口盖住的手紧紧攥着,眸底深处有浓重心疼和自责铺就而成的墨色,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没多久。” 他以为他会在沈清芜面前很好地掩饰住自己此刻的情绪,但真正实操却发现无比艰难。 她一站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如果这时候沈清芜抬头注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眉宇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 但她没有,她垂着眸说,“要不要上楼,用毛巾擦一擦头发?” 贺妄喉咙发紧,“好。” 从酒店大厅到房间的路上,他故作轻松地问,“圆圆还好吗?” “前几天情绪不太好,她被吓着了,总是哭,好几晚都在做噩梦,心理医生给她做了心理辅导,院长和老师们也安慰开导她,她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贺妄。”沈清芜用房卡打开房门,背对着他,语气平静,“你知道了是不是?贺太太告诉你了?” “知道什么?”男人上前一步,握着门把手推开了门,“外面凉,进去吧。” 进入后,她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他,后者将半湿的外套脱了,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你怎么会下来?认出那是我的车了?” 沈清芜没回答他,明亮的灯光笼罩着她清绝的眉眼,嘴角竟然漾开了一抹清浅的笑,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吗?这是你演技最差的一次。” 如果贺妄没有什么心事,不会这么老实。他会一上来就亲她抱她,或者拉拉手,再不济就是说几句暧昧不清的流氓话来调戏她。 他此刻如同站在冬末初春未融化完的冰面上,却又要装出一副他脚下是结实地面的姿态来给她看。 拿着毛巾的手骤然攥紧,贺妄握住了她的手腕,从充满酸涩苦楚的喉间挤出一句话,“乖乖,你生什么病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你就好。” 沈清芜低低叹了一口气,“贺妄,你母亲是对的,你应该听她的。我有病,我们不合适。” “合适。”贺妄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猩红地看着她,摩挲她脸颊的动作却格外轻柔,“你不也总骂我有病吗?我脾气这么臭,说不定就有什么狂躁症,我们天生一对。” 比起他此刻偏执又克制的情绪来,沈清芜的神态很平静,倒更像是那个“正常人”。 她说,“之前吻你是我不对,我一时冲动,抱歉。” 贺妄望向她的眸色深暗浓郁,炽热又痛苦,“不,你别和我划清界限。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之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没能……没能发现,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我的双相和你没有关系。”沈清芜清透的眸光停在他脸上,轻声道,“在我们相遇之前,我就已经躯体化了。” “和我有关系,我和你吵过架,凶过你吼过你,我不尊重你,我对你不好。”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喉咙泛苦,“我们分手以后,我追到海城来,那时候你瘦了很多,是发作了吗?你那时候忽然摔车门,是我刺激到你了对不对?” 沈清芜静静注视着他,“不全是因为你。” 说来也怪,她最初踏入京都这片土地的时候满腔恨意,但走的时候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她离开京都来到海城,早已习惯的生活被骤然打破然后重组让她有些不安。 最直接严重的一点是,她复完仇了。 在以往的日子里,她偶尔生出要自杀的想法,却从来没有付出过行动。 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警示她,“穗安只有你了,你要是死了,还有谁会给她报仇雪恨”。 仇恨是背负在身上的隐秘痛楚,却也是能不断鞭策激励她坚持走下去的执念。 可报仇后,一直牢牢绑在她身上沉重的石头忽然消失了,她忽然生出一种渺茫虚无的空荡感来,每天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不太明白活下去的意义。 贺妄忽然出现在海城,对她穷追不舍的确让她心烦。 但好像苍白无际的虚空中又多出了一条路。 不过那条路不属于她,她不该走也不会走。 沈清芜对他说,“所以你不用把你的后半生绑在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身上。” 第104章 我们好聚好散吧 黑暗的隧道漫长得仿佛无边无际,沈清芜坠落下去时深不见底。发作的时候她像是坐上了一辆失控的过山车,飞到云端后又砸向深渊。 她在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看到了自己痛苦无望又垂死挣扎的漫长余生。 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爆炸的定时炸弹,不应该被贺妄全盘接收。 “我不在乎,我陪你一起治疗。”贺妄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嗓音喑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清芜重复了后半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每时每刻陪在我身边,带我去积极的吃药治疗,包容我的一切消极情绪,我每天都在变好,不久之后就能彻底被治愈。如果我们在一起,会像世界上千万对情侣那样约会、相处,陷入热恋,直到谁也离不开谁。你向我求婚,我答应了。我们在风景秀丽的小岛上举行婚礼,共同组成一个温馨的家庭,每天用早安吻拉来温情一天的帷幕,夜间在柔软的床上相拥而眠。听起来的确美好得令人向往。” “但那也只是幻想而已。”沈清芜陈述着事实,打破了美梦,“你根本不了解双相。” 男人绞痛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清芜缓缓说,“以上幻想都建立在我双相治好的基础上,如果我一辈子都治不好呢?如果我更严重了呢?” 贺妄不假思索,“那也没有关系。” 不,有关系。”她语气轻柔地否定了他,“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要深思熟虑,我就像是一个炸药桶,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爆炸。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照顾着我的情绪。就在你以为我要好了的时候,我一次次更严重的发作会让你失望透顶。” “设想一下,我们牵着手去情侣餐厅吃饭,这是你精挑细选出来的餐厅,出发前期待着和我有一次甜蜜的约会。可好好吃着饭我忽然就发作了,我把一整张桌子都掀翻了,把筷子砸在你的脸上,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词汇咒骂你,用最大的力气打你,餐厅里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我们,对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你能受得了吗?” “你带我去顶楼看烟火漫天,想要和我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我被你抱在怀里和你接吻,我们爱意正浓,但下一秒我却忽然觉得世界了无生趣,当着你的面从顶楼跳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你怎么办?” 贺妄的大脑一阵嗡鸣,他僵在了原地,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在了他的心脏上,呼吸都在这一刻跟着断了。 或许是这一番话让沈清芜的情绪起伏过大,她的手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 她将手攥成拳,指甲陷入皮肉,但没有用。 沈清芜痛恨且厌恶自己的躯体化,她想要拼命控制、遮掩它,但任何反抗都是在做无用功,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衰败腐烂。 贺妄一把拉过了她的手,粗粝温热的大掌包裹着它,放到唇边亲了亲,语气坚定又温和,“没事,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来的路上他搜过许多双相相关的知识,还打电话问了温如琢。 双相患者出现手抖、心悸、呼吸困难等躯体化症状并不罕见。 他看那些科普知识时已经痛彻心扉过一遍了,但现在亲眼看到她手抖,那股浓重强烈的刺痛和悲鸣铺天盖地地把他淹没了。 最直观的画面给了贺妄当头一棒,让他全身的血肉都被割裂似的痛。 他把她紧紧按入怀中抱着,动作急切又不由分说,像是怕动作再慢一点,怀里的人就会变成泡沫随风而逝似的。 沈清芜感受到他的脸埋在了自己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呼出来洒在她那处的皮肤上,但更加滚烫的是,几滴湿润的液体。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想要抬手推开他的动作都顿住了。 贺妄这是…… 哭了? 窗外的夜雨滴滴答答,室内死一般寂静,两人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 他们仿佛触底相拥的沉石,在潮湿泥泞中雾失楼台。 冰凉的液体从眼眶滑落,沈清芜抬手自然地擦去眼泪,“对不起,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没办法给你想要的。” 不管她在两人的相处中怎么努力去平衡关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在他们琐碎日常中,她早已债台高筑。 按在沈清芜后背的那只大掌颤抖起来,他松开了紧紧圈住她身体的手臂,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贺妄眼眶发红,嗓音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是病人,我照顾你的情绪是应该的。就算治疗效果不理想,我不会对你失望透顶,只会更心疼你。” “桌子掀翻了就重新点一桌,筷子砸在脸上也不疼。他们不敢指点我们,除非是活腻了,如果你不喜欢被人注视我们就包场。骂我——”贺妄语气轻漫了些,让压抑沉重到缓不过来气的氛围缓和了些,“宝贝,你所知道的最肮脏恶毒的词汇我十岁恐怕就用过了。” “至于自杀……”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声线有些颤抖,“我会守在你身边的,我会牵住你的,相信我好吗?宝宝。” “你也不需要感到愧疚,我喜欢你,追求你是应该的,你接不接受我是你的选择。爱情不能只用物质来衡量公平,不是简单的是非对错。我对你好,我很快乐。我能从中获取情绪价值,你明白吗?” 贺妄的语气柔和且坚定,“你不需要给我什么。你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你只要看我一眼就好……” 你只要看我一眼,我炽热恣狂的灵魂就会为你燃烧,甘之如饴。 男人的掌心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后脑,“你能不能给我什么,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平安喜乐。” “可我在乎。”沈清芜仰头看着他,“你不该被我束缚。” 浓郁悲怆的情绪融入了湿漉漉的深沉夜色。 她说,“贺妄,我们好聚好散吧。” 第105章 我更希望你能有一个未来 天寒地湿,淋淋漓漓的雨滴拍打窗户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无尽的苦楚和酸涩腾升而出,在阴雨连绵中长满霉斑。 贺妄的眼白有几条血丝悄无声息地爬上来,眼底的汹涌和挣扎掩饰不住,“不行,不能散。” 他乌沉沉的目光一瞬也不眨地落在她身上,“你的心、你的人我都不奢求了,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吗?” 沈清芜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这句话竟然是面前的男人能够说出来的话?曾经他为了追回她软硬兼施,可谓是不择手段,现在竟然不求结果? 不止是她惊讶,如果是一个多月前,贺妄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番话来,自幼所在的社会环境带给他的认知是,只要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努力得到。 他千里迢迢地从京都追到海城,在她的隔壁买房,时刻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用尽心思地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为的就是能博得她的好感,让两情相悦变成事实。 甚至半分钟前,他还在期望两人能圆满。 但是现在,他所有的期盼抛之脑后,只剩下唯一一个。 他只想让沈清芜好好活着。 因为就在刚刚,贺妄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曾经被他忽略掉的回忆片段。 他当时把沈清芜从海城绑回京都,强硬地喂她喝中药那一次,他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沈清芜拿着一片碎瓷片,掌心鲜血淋漓,如果没有他恰好出来阻止,她会做什么?她会不会不受控制地用瓷片一下又一下划伤自己? 在沈清芜遇到猥琐外卖员的那个晚上,他做好宵夜走到阳台,看到她站在隔壁阳台朝着下望去,当时她周身铺就着虚无又孤寂的底色。她当时在想什么?是在想繁华明亮的万家灯火和她无关,她孑然一身,还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吗? 贺妄不敢深思。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过,面前这个人是真的很脆弱易碎,或许曾经,她无数次在死亡和求生中不断挣扎过,险些陷入求死的泥沼。 他在痛苦的死水中起伏,沈清芜又何尝不是。 被疾病折磨的她所遭受的苦难只会比他更多。 贺妄的大掌贴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孩童那样自上而下地顺着,“在我养伤期间,我想好了再见时的话术。我想缠着你给我一个名分,我想对你说‘我们之前没谈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再谈一次’,我想和你有一个未来。但是现在,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沈清芜的双手还在轻微的颤抖,或许是药效渐渐上来了,她此刻的反应有些迟缓,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跳到了这个话题,“什么?” 现在两人相拥着,所以男人说话时连带着胸腔也在震动。 在细微的震响中,她听见他说,“我在想,比起和你有个未来,我更希望你能有一个未来。” 沈清芜陷入了短暂地沉默,顿了半晌后她才开口,“不管我的未来如何,我都不希望你为此买单,你明白吗?” 这次轮到了贺妄不语。 她低笑了一声,“我看出来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两人都各自坚守着他们的认知和选择,并且希望对方也能认同。 不能说二者的想法和选择哪一个有错,因为彼此的立场不同,如果能够换位,或许就会觉得对方是正确的。但也正是因为它们都正确,所以这场无声的僵持才持久且胶着,没有人愿意后退一步,都在等对方退却。 贺妄松开圈住她腰肢的手臂,目光沉沉,“我会用行动说服你的,乖乖。” 沈清芜正要开口,忽然目光落在了他的腹部,嗓音一紧,“你的伤口裂开了——” 男人腹部的白衬衫被染红了一小道痕迹,在灯光下有些刺目。 他从做完手术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天而已,刚才见面他又是从车上一跃而下,又是大步跑,一定牵扯到了伤口,导致伤口撕裂了。 贺妄撩开衬衣下摆,雪白的纱布也被染红了一小片。他查看伤口撕裂情况之余还不忘抬起头来给沈清芜一个安慰的笑,“没事,不疼,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 后者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把他按在沙发前坐下,俯身查看他的伤口。 还好只是轻微裂开,伤口出血不多,缝合线没有发生位移,但为了避免感染,还是需要换药重新包扎。 沈清芜抬眸和他对视,“叫你的保镖上来接你。” 贺妄用湛黑的眸光攫住她,嗓音沉沉地问,“我现在走了,明天还再看到你吗?” 两人间一个来回的对话,又在悄无声息地为自己的想法铺路。 沈清芜的理智告诉她,如果她想要和贺妄划清界限,就不应该和他再有牵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狠下心来,明确告诉他,他会被拒之门外。 她刚张开口,说了一个字,“你……” 贺妄仿佛就提前预知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低低地呼出一口浊气,“伤口疼。” 沈清芜被打断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些什么,“那还不赶紧去医院?刚才你还淋了雨,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他慢条斯理地说,“但是如果明天还能再看到某人的话,应该就不会疼了。” 她眉眼间浅浅显露的担忧神色瞬间荡然无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自从铁了心开始追人,贺妄审时度势、看人脸色的敏锐程度和反应能力一下拔高了不少,此刻他也见好就收,起身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那我走了。” “你一个人能下楼吗?”沈清芜打开门后,顿了一下,“我送你?” “不用。”贺妄握了握她还在发抖、有些冰凉的手,他了解她,知道她肯定不愿意用现在这副模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好好休息。其实真的不疼。” 沈清芜看着他慢慢了走出去,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半空中相遇交汇,贺妄勾起一抹笑,“晚安。” 第106章 她比你们更不想拖累我 清晨的阳光柔和而明亮,和煦温暖的光洒在乡镇的每一个角落。沈清芜拉开窗帘,金色的曦光淌进窗户,照亮房间一隅。 心理医生建议她可以适当运动,运动时分泌产生的多巴胺能使抑郁期的心情有所缓解,所以她起床后跟着教学视频做了一套瑜伽操。 刚做到一半,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沈清芜以为是贺妄又来了,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去开门。 “沈老师!!好久不见!!”小陶兴奋又灿烂的笑脸出现在视线中,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大行李箱,俨然是有备而来的。 她有些诧异,“小陶,你怎么来了?” “祁总说,贺先生让他给我放一段时间的假,带薪休假!!让我来找你玩儿。”小陶自然以为这是沈清芜的意思,大为感动,“沈老师,没想到你心里还有我!旅游这种好事还能惦记着我。” 沈清芜当即明白了。 贺妄是想要有人陪在她身边,她亲近的人不多,曾经小陶算是一个,所以他才会连夜叫小陶过来。 小陶指了指隔壁房间,“贺先生还给我订了房间,就在您隔壁。我先去把行李放好再来找您聊。” 她说放行李,就真的是放行李。 沈清芜看着她用房卡刷开门,把行李箱往里面一推,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雀跃地小跑过来。 进了房间以后,她给小陶倒了一杯热水,后者迫不及待地继续分享,“沈老师,哦不,现在该叫总监了,让祁总把我从分部调到海城总部是不是也是您的意思呀?” 小陶还被调到了海城? 沈清芜敛眸,此时的心情无法用语言确切地描述出来,诸多心绪乱麻似的拧成一团。 她问,“那你愿意来海城分部吗?” 京都毕竟是华国首都,繁华程度和机遇都不是海城能比的。更何况总部和分部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薪资待遇也有差别。 “愿意啊!”小陶猛地点点头,“调到海城之后我还升职了嘞,而且我也想在您手底下做事嘛,当初要不是您一声不吭走了,我指定要跟着您来海城的!” “榕城好吃的特产可多了,我在飞机上已经做好攻略了,沈老师您吃过本地的火锅吗?您待会儿是不是要去福利院做义工啊?我能去吗?我小时候长辈出去务农,弟弟妹妹都是交给我来带的,带小孩儿我很擅长……” 或许是两个人太久没见,沈清芜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竟然生出了几分亲切感来。 自顾自地说完一堆话,小陶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了,“所以你和贺先生又在一起了吗?” 沈清芜喝了一口温水,“不会在一起的。” 小陶双手捧着杯子,张大嘴巴,“啊?” 她虽然爱八卦,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见沈清芜不太想谈起这个话题,立马就话锋一转,“您知道我咋来的吗?蹭的大佬的私人飞机!那两位大佬好像是贺先生的朋友,贺先生让他们顺路把我从京都捎过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里面好大。” 贺妄的朋友? “贺爷,您就是这个。”周时屿竖了一个大拇指,“前些天还寻思来找你玩儿呢,昨个儿才听到消息你被捅了,我和温如琢立马飞来看望你了,够兄弟吧?” 温如琢啧啧感叹,“给沈清芜挡刀,圈里的‘风云人物排行榜’你直接卫冕第一的宝座,未来百年恐怕都没人能超过你了。” 他话里的‘风云人物排行榜’不是什么正经的榜单,更不是什么按照圈内同龄人的身份地位和成就排列的,这个榜带了点揶揄和嘲弄的意思。 曾经排名第一是带着小情人回家宣布要娶她的姜姓少爷,现在贺妄凭借一己之力超越了他,把他甩了十八条街。 “你胡说什么呢?”周时屿义正言辞地为贺妄正名,“我九爷夺取第一还用得着靠挡刀?之前不顾一切追到海城去就已经稳稳坐上去了好吧?能不能严谨点儿?” 风云人物榜一本人坐在沙发上,脸色沉郁得仿佛要滴墨,周身戾气缠绕。 温如琢憋着笑附和,“你说得对。” “关你们p事。”贺妄的眉眼阴沉,轻啧一声,“你们来榕城就是拿我开涮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这不受伤了吗?我们来探望啊。”周时屿指了指那一大包东西,“这大老远的来,我还给你捎了礼物呢。” 贺妄朝箱子里瞥了一眼,全部都是书,随意扫一圈,入目的书名是《恋爱秘籍》、《爱情心理学》、《读懂恋人心》、《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 他拿起桌上的苹果朝着周时屿砸过去,“滚蛋。你要是没事儿干就去把水果切了。小李——” 保镖小李对着后者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少,厨房在这边。” 温如琢抬头望着周时屿,面容诚恳,“有点想尝尝你的手艺。” “傻逼吧,切水果能有什么手艺,又不是做饭。”周时屿骂骂咧咧站起来,“你们也不怕我下毒。” 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温如琢才开口,“你问我双相,是不是和沈清芜有关?她确诊了吗?” 贺妄的摩挲着玉扳指光滑的表面,“对。” 温如琢叹了一口气,“她这个性格,又有那些经历,倒也不奇怪。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把他推给你。” “你之前跟我说,她有些抑郁倾向,他妈也没说是双相啊。”贺妄睨着他,“庸医。” 温如琢不干了,“怎么就庸医了?你别给我扣屎盆子,我那时候就把了个脉,我能看出p来,都说让你对她好点了,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贺妄。”温如琢语气正经了些,“我站在朋友的角度给你一个建议,你们还是算了吧。” “我母亲这样说,你也这样说,你们都怕她拖累我。”贺妄的眉宇晦暗不明,他抬了抬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她比你们更不想拖累我。” 第107章 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贺妄 小陶跟着沈清芜去福利院待了半天,她性格开朗,也会照顾小朋友,所以深得孩子们的喜欢。 她看到福利院中有不少残疾的孩子,偷偷抹了抹眼泪,直接捐了十万块钱。 中午在福利院的食堂吃饭时,沈清芜才知道这件事,抬眸看向她,“舍得吗?” 小陶的家人虽然重男轻女,但也的确养大了她,她想要在和他们断绝关系之前把这些年父母用在她身上的钱全部还清,所以一直在攒钱。 她节约省钱的作风在公司都是出了名的,沈清芜也深知她的财迷属性,现在竟然一下子捐了十万块钱。 “说实话有点肉疼,但是更舍不得看他们受苦嘛。”小陶捂了一下心口,然后扬起一张笑脸来,“反正我攒的钱也快够了,而且马上要升职加薪,区区十万,我未来分分钟赚到!” 沈清芜侧头专注地看着她,后者身上有一股蓬勃的生命活力,总是对未来充满期待。 莫名和贺妄有点像。 反观自己和他们截然不同。 她刚垂下眸,就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福利院中是食堂就坐落在前院,正好对着大门,她们两人抬头看去,直接将大门口的动静看了个一清二楚。 一个年轻男人昂首阔步走来,单手摘下墨镜,对着保安说,“我是来捐物资的,院长在哪儿?” “阴天戴什么墨镜啊,好装。”小陶小声吐槽,“我还捐了几箱书呢,早知道也该迈着这种六亲不认的步伐进进门的。” 保安把他放进来,对他指了一下院长办公室。 男人面露不满,“没人带着我去吗?态度不太行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里走,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男人朝着沈清芜这边看过来,和她对上了视线。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扭曲了几分,才惊讶无比地开口,“你是……沈清芜?” 沈清芜也认出他来了,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孙锐。” 他也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当初因病被父母遗弃,后来被一对家境不错的夫妇给收养了。 她还记得,当时在排挤她的那一群同伴里,孙锐是主力军和领头羊。 孙锐眉头紧紧皱着,“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记得你那时候又瘦又小,还很土。” 小陶“啪”一下撂了筷子,张口就要怼他,被沈清芜按住了手。 她神色十分平静,慢条斯理道,“是吗?你倒是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装。” 小陶“扑哧”一声笑了,乐不可支。 孙锐被噎得说不出来话,但心中又恼怒,脸更加扭曲了。 “现在这是几点了?”一边自言自语着,他一边猛地用力伸出手来,手上的卡地亚男表在阳光下闪了闪光。 沈清芜已经低头继续吃饭了,没关注他拙劣的表演。 孙锐见没人注意到他的手表,索性大步走到了沈清芜面前,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好歹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不想跟我寒暄寒暄?” 沈清芜放下筷子,问了小陶,“你吃好了吗?” “吃好了吃好了,我们快走。”小陶意有所指,“别跟奇怪的人说话。” 两人把餐盘里剩下的饭菜倒在泔水桶中,自己洗了餐盘放到碗柜里,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孙锐仿佛感知不到她们不喜欢他似的,还追上来插话,“你这些年应该不好过吧?在哪儿高就呢?” 沈清芜依旧没有理他,但这并不妨碍他自顾自地说话。 “我父母送我出国留学了,前几天刚刚回国,想着来福利院看看,顺便献献爱心,回报福利院嘛。”他说,“过几天你应该就看不到我了,因为我收到了大公司的offer,要去海城任职了。healer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高奢品牌集团。” 小陶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沈清芜抬眸问他,“什么职务?” 孙锐答非所问,“害!那种上市集团、国际大公司,不管担任什么职务都很厉害,面试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只要进去了,升职加薪都是板上钉钉的。” “懂了。”沈清芜点点头,“就是普通员工是吧?那好好努力。” “你看不起我?”孙锐拔高嗓音,“那可是healer!!” “大哥,你这些年究竟是在国外留学还是在原始森林留学啊?平时不上网啊?”小陶毫不客气地说,“这位,是healer的香水总监。” 孙锐狂傲又自负的神情僵了僵,“啊?” 小陶双手叉腰,抬头挺胸,“你要是去上班,说不定还是上下属哦。” 沈清芜轻笑了一下,她一直都知道孙锐对她的敌意来自哪里,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自负好强,且极度大男子主义,看不惯那么多老师喜欢她,嫉妒她每次考试都卫冕第一。他这个毛病现在也没改,一见面就要用各个方面来贬低她获得优越感。 果不其然,他在工作上没能比得过她,立马又开转换赛道,“我听说一直没人收养你啊,以前那么多老师喜欢你,我还以为想要收养你的人很多呢。其实人啊,成就和薪资都是虚的,只要和家人一起平平淡淡才是真。仔细想想你也有点可怜,还没体验过亲情的滋味吧?” 话音刚落,一道高大的人影蹿了过来,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 眼看着裹挟劲风的拳头就要砸在孙锐脸上,沈清芜出声阻止,“贺妄,住手。” 男人握成拳的手在距离孙锐脸不到二十厘米的空中顿住,垂到了身侧。 贺妄眉眼阴鸷,“嘴放干净点。” 孙锐被他猛地推了一把,险些摔倒,一脸惊惧地看着他,原本想要咒骂两句,但看到了他手上的劳力士,立马就不敢啃声,飞快地跑了。 贺妄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低低骂了一句脏话,转过头来时看到沈清芜有些出神,他眉眼带着几分担忧,语气柔和,“他瞎几把乱说,你别理。” “我没理。”沈清芜回过神来,“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贺妄。 第108章 照片 童年被孤立的记忆和亲情的缺失曾经对沈清芜造成过影响,但如今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淡去,现在被人提起来对她起不到任何影响。 被阴阳怪气地内涵没有家人时,她的情绪依旧很平稳,甚至觉得拼命想要比过她而急得跳脚的孙锐有些好笑。 对于不在乎的人,他说的话落在她耳朵里只是听了就过去了,一点波澜都不会有。 孙锐即使是撕破脸咒骂她,她的心绪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起伏。 但贺妄有点不一样。 他甚至不用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要出现在那里,她就会心潮跌宕,思绪万千。 愤怒、无奈也好,喜悦、轻松也罢,都是曾经因为他而产生过的情绪。 因为她有点喜欢他,所以才会在乎被他轻而易举地影响心态,才会一直抗拒他的示好和亲近,才会在他对她表明心意的时候感到莫大的压力。 此刻,能轻易挑动她情绪之弦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湛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问,“想明白了什么?” 沈清芜面不改色,“忘了。” 如果她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此刻可以大大方方跟贺妄表明内心想法,他们能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互通心意之后就是happy ending。 但她不是。 所以沈清芜不打算告诉贺妄。 被雾蒙蒙的薄纱包裹的东西终于摸清楚了形状,但还没来的见到阳光就再一次被按压了下去。 贺妄注视着她几秒,莫名觉得刚才沈清芜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难以描述。 但她眼底的东西也稍纵即逝,像是一滴从云端坠落的晶莹欲滴,还没被他看透彻就已经沉入了海底,再也找不到证据。 他甚至以为是他看错了,只能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抛之脑后,轻啧了一声,“你编一个回答也行啊,这么敷衍我呢。” 沈清芜不答。 旁边的小陶很有眼力见地偷摸走了,给他们腾出了空间。 “刚才那个傻逼也是孤儿院长大的?这质量良莠不齐啊。”贺妄回想起他对沈清芜说的话,有些后悔没能揍到人,“你不讨厌他吗?刚才就应该让我教训教训他。” “挺讨厌的。”她说,“大男子主义,自负好胜,还有点装。” 贺妄沉默了一瞬,忽然道,“有点懂你之前为什么讨厌我了。” 大男子主义,自负好胜,还有点装,说的不就是他本人? 沈清芜抬眼睨着他,轻笑了一声,“你对自己还挺了解的。” “不是。我有他那么讨厌吗?”贺妄倏地生出了一股微妙的挫败感来,急于寻求她的认同,“没有吧?” 沈清芜实事求是,“比他稍微好点。” 贺妄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追问,“好一点吗?不是好一些?” 她不想陪他玩文字游戏了,索性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你来做什么?我还是之前态度,好聚好散。” “好巧,我也还是之前的态度,不想散,就想陪在你身边。”贺妄眼眸漆黑,“我来是找院长有事。” 她目光微动,“你找院长能有什么事?” 他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微挑了一下眉,“好奇啊?想知道可以陪我一起去。” “不想,你去吧。”说完,她干净利落地转身,朝着操场边的小陶走过去了。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见他来,立马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来,“之前你跟我提了一下,说想要清芜的照片,我回来找了找,找齐了,你看看。” 那时候的条件不好,拍照对于福利院里的孩子来说还不如多添一床暖和的被子,多买点肉补身体来得实在,也就只有重大事件和经历的时候会拍一张作为纪念。 第一张照片很旧,它没有塑封过,所以边缘都泛黄起皱了,照片上是婴幼儿时期的沈清芜,白白软软的一团,瘦小得可怜。 第二张是照片是一张集体照,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站在一起站在镜头前,他们神情各异,有的开怀大笑,有的局促不安。 贺妄第一眼就认出了沈清芜。 她穿着半旧稍大的衣服,怯生生地望向镜头,不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很拘谨,但偏偏在这一群人中格外引人注目。 男人的指腹轻轻蹭过照片上她的脸,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那时候还挺害羞。” “她小时候胆子小。”一提起孩子们小时候,院长总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她小时候吃饭也慢,别人两碗都吃完了她一碗还没吃完,有时候老师想要去喂她吃,她怕其他小朋友心里不平衡不让人喂饭,自己捧着小碗卖力地吃。” 贺妄回想起他们一起吃饭的场景,沈清芜一直都是慢吞吞的,为此他还调侃过她像小猫幼崽,和清冷疏离的外表不符。 原来从小就这样。 第三张照片是祝穗安被领养的时候,按照福利院的习惯会给被领养的孩子拍一张照片,但当时或许是两个孩子太过于黏糊,摄像师干脆也把沈清芜拍了进去。她哭得双眼通红,满脸泪痕,可怜巴巴地望着祝穗安,满眼都写着不舍得。 贺妄轻声呢喃,“小可怜。” 最后一张照片贺妄曾经看到过,在他和沈清芜初遇后派人调查她的资料里,是正在上中学的她。 她因为蝉联年级第一,照片被放在学校荣誉墙上三年。这时候的她已经褪去了胆怯,有些现在这幅清冷旖旎的轮廓了,一丝不苟地穿着校服,头发束成马尾,青春的朝气迎面而来。 青涩又稚嫩,像是脆生生的莲子,一掐还能滴水似的。 四张照片,囊括了她的十几年,也是贺妄不曾参与的十几年。 他拿着这几张照片贴上了心口,抬头对院长说,“那我先拿去彩印,之后给您送回来。” 贺妄出门口还拿着照片爱不释手,心软得一塌糊涂,怎么看怎么喜欢。 因为过于专注,等走到了沈清芜面前才骤然回神,他本能的想要藏一藏,但已经来不及了。 沈清芜扫到了照片,放在最上面的是她因舍不得穗安而哭得险些晕过去的那一张。 她的眉心跳了两下,“贺妄——” 第109章 很——可爱 贺妄将照片往身后藏,轻咳了一声,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那是我的照片。”沈清芜对着他一伸手,“还给我。” “院长都给我了。”贺妄乌沉沉的眸光毫无遮掩地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带了点笑意,“大不了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沈清芜眉眼淡漠,“谁想看你?” “但是我想看你的。”贺妄悠悠道,“这不是照得挺好的嘛,很生动。” 沈清芜狐疑地看着他,“你其实是想说很傻吧?” “没有。”贺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低沉,“很——可爱。” 不论是眼神还是神态都透着一股生命的活力,和现在清冷内敛的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如果说现在的沈清芜是一幅清隽淡雅的水墨画,那以前的她更像是用彩笔绘就的涂鸦。 看到那几张照片时,贺妄除了悸动外还有几分心疼。 如果沈清芜没有背负着仇恨,大概率就不会患上双相,也不至于被洗去了一身的生命力,笼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灰雾,她该是意气风发的,在茫茫人群中发着光的存在。 贺妄没有将内心的情绪显露在脸上,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小豆豆好像在叫你。” 沈清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操场上几个小朋友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这个方向,见她看向他们都兴奋地招手。 她一时间忘了让男人把照片还给她,也朝着他们挥手应了一声,抬脚大步走了过去。 不知不觉在福利院中待到了晚上,沈清芜和小陶走出门时,一辆迈巴赫开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后座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了贺妄的眉眼,“我送你们?” 沈清芜把手机的打车界面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已经打车了。” 贺妄轻啧一声,深邃立体的眉眼沉沉,“那我走了?” 沈清芜语气平静,“嗯。” 他暗暗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踢了踢前排座椅,司机虎躯一震,瞬间心领神会,大声地说,“贺爷,咱们的车好像出问题了。” 贺妄轻轻“啊”了一声,状似苦恼,“怎么忽然出问题了?那没办法了。” 沈清芜双眸冷寒地睨着他,“你把我当傻子呢?” 前几秒刚刚开过来,现在说出问题就出问题了? 贺妄挑了下眉,语气肯定,面不改色地说,“真坏了,不信你上来检查。” “贺九爷的车上都是我们平头小老百姓没见过的高科技,我能检查出什么来?” 她还没忘记男人那一车库的豪车,有的能声控,有的指纹解锁,有的虹膜识别,花里胡哨又bking。他现在能这么淡然地让她上车检查,肯定已经设置好程序。 “反正就是坏了。”贺妄打开车门下车,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询问,“方便拼车吗?” 沈清芜拒绝得干脆利落,“自己打车。” 但福利院所在的位置不好,位于县城的边缘,严格来说还只是乡镇,她们提前了半小时预约才幸运地打到一辆,贺妄八成叫不到车。 贺妄用深沉幽暗的眼眸看着她,发现她还真没有要和他拼车的意思,暗暗咬了咬牙。 不过谎话都已经撒出口了,怎么着也得圆圆谎,他还真拿出手机,临时下了个打车软件,不甚熟练地注册后眉头微拧,然后抬头看向她,“怎么操作?” 还真是个大少爷。 心中评价完,沈清芜又抱着“陪着他演看他怎么收场的心态”接过了软件,“目的地。” “你住的那家酒店。”见她抬头看过来,贺妄语气平静,“大别墅住惯了,觉得住小酒店也挺有意思的,怎么了?” 沈清芜手一动,把地址输了进去,将手机还给了贺妄。 贺妄看着无人接单的页面,唇角往上扬了扬,莫约过了一分钟,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没人接单,看来只能和你们……” “拼车”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页面就变了。 有司机接单了。 旁边一直沉默的小陶险些笑出声,心中唏嘘不已,看来这位贺先生的运气不是很好。 沈清芜的唇角也漾开一抹清浅的笑,“这不是有了?” 贺妄的眉眼一下阴鸷了下去,沉沉地盯着手机页面几秒,好似要把它盯出一朵花来似的。 半分钟后,沈清芜的手机响了,司机大叔操着一口本地方言,“我马上到了,你们在门口是吧?” “对,福利院门口。穿白色大衣。” 电话挂断后没十秒钟,贺妄的手机也响了,他脸色阴沉地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无比熟悉的大叔音,“我马上到了,你在门口吗?” 男人的脸色一下由阴转晴,他扫了一眼神色微变的沈清芜,嗓音愉悦,“在呢,就在穿白色大衣的女人旁边。” 挂断电话,贺妄眉宇之间都透着几分恣意,“看来我们挺有缘。” 沈清芜有些头疼,有段时间没回来她倒是忘了,这种小地方的对出租司机的管控不严,有的司机的确会同时接两个单。 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司机大叔探出头来对着他们一笑,“是你们不?” 他们报了手机尾号后上车了,小陶十分有眼力见地坐到了副驾驶去,沈清芜和贺妄两人在后排。 这种车型比不上男人随便一辆车来得宽敞舒适,身高腿长的大少爷坐在后座,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地支着,看起来有些憋屈。 他低头摆弄着手机,沈清芜也在用手机回复祁遇的消息,小陶从内后视镜偷偷看了他们一眼,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忽然,沈清芜的页面顶端弹出了贺妄的消息,还连着发了好几条。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没有半米,有什么事不能当着面说? 贺妄眉眼含着笑,示意她点开看,后者不明所以地打开,顿了一下。 他发来的是他以前的照片,照片也是四张,从婴儿时期到孩童,再到少年,正好和沈清芜的那几张照片对应了。 贺妄低声道,“好不容易找齐的,给你看。” 第110章 我早该认出你来 沈清芜垂眸,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贺妄还真是等比例长大的,也是从小就狂到大的,别人婴儿时期的照片通常都在旁边放玩偶,可爱又童趣,偏偏他是躺在床上怀抱,旁边摆了厚厚一沓房产证、股份转让书之类的东西,给人的直观感受就是财大气粗。 第二张照片目测是他七八岁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软肉的小男生脸上贴着一张创口贴,嘴角也是青紫的。 这么小就开始打架了? 贺妄好像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开口,“是跟人打架了,但不是无缘无故打的,他很欠揍。” 他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也不是那种莫名其妙就动手的人,当时是他父亲刚去世没多久,一直和他不对付的一个男生编了一首顺口溜嘲笑他没爸爸,贺妄比他还要小两岁,个头也更小,但当时跟个小炮仗似的冲了出去,凭借着一身狠劲儿把人给打哭了。 沈清芜继续往后翻,十三四岁的贺妄更拽了,一脸桀骜地看着镜头,黑色铆钉外套,大银链子,耳朵上甚至还有几个金属耳钉。 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看贺妄的耳朵,后者轻咳一声,“那时候觉得帅就去打了几个耳洞,后来被爷爷打了一顿,就没戴过了,耳洞封住了。你觉得帅吗?你要是喜欢我明儿再去打。” “你自己想打就打,没必要问我。” 贺妄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所以心里没有任何失落情绪,他正准备介绍下一张照片,忽然手机响了,看到来电人他的眼神一沉,眉眼都狠厉了不少,“怎么?人死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闻言,有些惊恐地抬头飞快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不是,贺爷,雷浩源说想见沈小姐一面,有一件和祝穗安有关的事想跟她说……” 手下人还时刻牢记着贺妄的话,和沈清芜有关的都是头等大事,所以一听雷浩源这么说也没犹豫,直接打电话过来让他定夺。 贺妄想要挂电话,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沈清芜已经听到了,她倏地抬头望过来,“什么?” 他正色道,“别去,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雷浩源被他折磨了那么久,一直处在生不如死的状态中,对沈清芜和他的恨意滔天,想要见她一面一定是目的不纯。 贺妄如今知道了沈清芜的病情,任何事都要提前想想会不会刺激到她,导致她发作,她的双相和祝穗安有根本关系,要是从雷浩源那里听到了什么刺激性的话,一定会更加痛苦。 贺妄恨不得能穿梭时空,回到十分钟前。如果他没上这辆车,沈清芜听不到那通电话,也永远不会再和雷浩源有什么接触,而他会第一时间让人了结了雷浩源。 “雷浩源死到临头了,八成是想要胡编乱造一通让你也不痛快。”贺妄的眸光越发浓黑,“你别去了。或者你要实在想知道,我替你去一趟?” 如果那孙子敢耍他,他不介意亲自送他上路。 如果那孙子没耍他,真说了和祝穗安相关但对沈清芜病情恢复不利的话,他先把人揍一顿再送他上路。 不管什么情况,他事后回复沈清芜只会是一句话。 “他骗人的,他没对我说什么。” 沈清芜自然也知道雷浩源嘴里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关于穗安的事他能说出什么来呢?无非就是怎么欺负、霸凌的她,为什么会欺负她,以及欺负她的心情等等。 这类人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他快要死了,所以临死之前想要最后欣赏一次她因穗安所经受过的苦难而悲痛愤怒的表情,从中获得快意。 沈清芜好笑地睨他一眼,“知道,我又不傻。” 贺妄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怕你关心则乱。” 祝穗安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他都看在眼里,就怕沈清芜没法忽略和她有关的事,但还好,她看得挺透彻。 刚才听到贺妄语气自然地问“人死了”的司机刚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完《黑道风云》、《杀手》、《a市黑帮》等经典电影,连大气都不敢出,默默把电台正在播放的轻音乐给关掉了,以此来降低存在感。 好容易捱到了酒店门口,他们刚一下车,司机就匆匆离开了。 沈清芜望着出租车远去的身影有些好笑,“他恐怕以为你是什么黑社会了。” 不过贺妄和黑社会之间的差别也不大就是了。 沈清芜回到酒店后洗漱好,打开电脑回复了一篇工作上的邮件,正要关电脑休息,倏地看到有一封未读邮件,时间显示在半个小时前。 21:00. 恰好是整点,这封邮件更像是定时发送的。 她选择了接收。 文件是一个内存很大的视频。 沈清芜联想到刚才那通电话,预感越发强烈。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看,但手却先一步打开了视频,雷浩源那张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沈清芜最后一次见到雷浩源时他虽然面临公司危机,但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少爷做派,而屏幕上的他却形容枯槁,颓废又萎靡。 他唇角咧开一个狰狞又疯狂的笑来,“今天是9月7号,我的生日,原本我该在游艇上办party,现在却在监狱里受苦,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沈清芜——” 9月7号,在监狱。 邮件果然是他定好日期发过来的,忽然说想要见她,恐怕是这个意思。 “沈清芜,我早该认出你来的,你他妈跟你那个姐姐一样都是个贱人!”画面里的雷浩源有些歇斯底里了,连带着镜头也抖动起来。 沈清芜的瞳孔骤然一缩,却不是因为他不堪入耳的辱骂,而是因为他前半句话。 “我早该认出你来”。 雷浩源之前见过她? 视频还在播放,雷浩源的声音变得黏腻又恶心,“你和以前是不一样,大变样了,但我还是觉得你那时候更好看,惶恐又怯懦,像一只蚂蚁一样好玩儿。” 他如同恶魔般低语,“你知道吗?祝穗安落了个植物人的下场,都是因为你!” 第111章 我怕 沈清芜的大脑宕机了一秒,眉眼冷冽如霜雪。 她忽然想起来,曾经雷浩源是有可能见过她的。 她在中学时期代表过榕城的竞赛队一起去京城参加过生物竞赛,当天比赛完之后她跟老师请假后去了穗安的学校找她,穗安请她在校门口的西餐厅里吃了一顿饭,许久未见的姐妹俩聊了很久。 如果那时候雷浩源恰好就在附近,认识她也无可厚非。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似的,视频里的雷浩源接着说,“九年前的秋天我见过你,穿着半旧的廉价衣服,拘谨又懦弱,像是走进了大观园的可怜虫,你连西餐怎么吃都不知道,又土又蠢。我们在二楼看到了你,一下就想到了我们养的猫,它刚被我剥皮扔进垃圾桶,你就出现了,这一定就是天意。” “我们不谋而合,想要你成为新的猫,所以去找了祝穗安,让她把你叫过来给我们玩儿玩儿,那个婊子竟然敢骂我!你猜后来怎么着——” 雷浩源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他的命根子被黄楠伤了之后不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变得十分阴柔,视频里笑声尖细又刺耳。 电脑散发出来的微弱光线映照着沈清芜惨白的脸色,她猛地一下站起身,却不小心牵扯到了电脑的数据线。 “砰——!” 笔记本电脑一下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屏幕直接碎了,正在播放的视频戛然而止,被不断闪烁的彩色竖条纹所代替。 电脑就摔在她的脚边,沈清芜仿佛毫无察觉似的没有任何反应,静默又沉寂地站在原地良久。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贺妄略带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沈清芜,你还好吗?我好像听到里面有东西摔了。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踹开进来了。” 她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去打开的门,只知道门一打开,自己忽然被男人一把抱住了。 沈清芜闻到了他身上裹挟着水汽的沐浴露气味,她的耳边充斥着喧闹的嗡鸣声,除此之外还有他低沉的嗓音在焦灼地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贺妄紧紧拥着她,大掌贴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没事。” 他有些庆幸自己大半夜睡不着跑到沈清芜门口来当门神,不然此刻她发作了也只能孤身一人捱过去。 男人扫了一眼房间里狼藉的画面,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你看了什么?” 沈清芜的,“雷浩源定时……给我发了邮件,他说……穗安都是因为我才被他们欺负的……”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所以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 贺妄将她抱得更紧了,大掌拢着她的后脑轻轻揉了揉,“别信,他什么话都能编出来。” 他看到沈清芜这副模样心如刀绞,恨不得把雷浩源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沈清芜的气管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呼吸变得不顺畅起来,她眼前一阵眩晕,浑身上下都发麻,整个人也轻飘飘地站不住。 看到她的双手开始痉挛,贺妄的瞳孔骤然一缩,搂住了身体僵直麻木的她,用大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沈清芜,你呼吸性碱中毒了,呼吸放慢——” 他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还捂着她的口鼻,大步走到桌上拿起了她的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沈清芜发出因急促的抽气声,贺妄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诱导她慢慢呼吸,“用鼻子呼吸,憋气两秒再吸气。没事没事宝宝,别怕,我在。” 她无意识夺眶而出的眼泪滚烫,抵在他的手上,如同子弹般射进了心脏,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内心燃烧着一大团难以熄灭的火焰,把他架在上面烤炙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等到了急救医护人员打电话说他们的车快到了。 男人翻出口罩给她戴上,又拿了她一件长风衣盖在了她的头上,将她打横抱起下了楼。 上了救护车之后,急救人员见她戴着口罩,开始温声安抚她的情绪,另一名医护人员还顺带夸了一句贺妄的急救措施做得不错。 贺妄那只曾经捂在了她口鼻处手心还残留着一片因她呼吸时产生的水汽,他没接那人的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拉着沈清芜的手,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眼底的痛楚和心疼压抑不住。 到了医院之后,又是验血、测血压心率、做心电图等一系列检查,最后得出病因,果然是呼吸性碱中毒。 沈清芜戴上呼吸机面罩后没多久,那股强烈的窒息感消失了,僵直麻木的四肢也逐渐能受控制了。 贺妄抬眼看了一下吊瓶里的液体,又垂眸看着她,“乖乖,能喘过来气了吗?” 后者缓慢地点了点头。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在剧烈跳动的心脏速度逐渐恢复正常。 他拉着她还有些僵硬的手,语气温和,“别信他的话,他就是死前故意恶心人。祝穗安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对不对?” 沈清芜垂着眸没说话,想要动一动手指,但那股僵硬感还在,暂时没法控制它。 男人抬手擦了擦她因为窒息而憋出来的眼泪,“别怕,很快就会好了。” “没有怕。”沈清芜缓慢开口,轻声说,“之前有过一次,但没今天的严重。” 之前那一次她能给自己心理暗示,自行调节呼吸频率,没多久就能恢复正常,但这一次实在有些不可控。 贺妄湛黑幽深的眸光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道,“我怕。” 沈清芜每一声急促的哮鸣音都让他感到阵阵心悸,排山倒海的焦灼感铺天盖地,他恨不得能替她承受了所有的痛苦。 他怕她因为缺氧而心脏骤停,他怕她就这么抛下他了。 有句话男人没好意思说,他刚才拨打急救电话时,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沈清芜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怔忡了片刻。 随即,她感觉到男人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 他嗓音沙哑,“你吓死我了。” 第112章 贺一岁 男人的头发触碰她的脖颈,又疼又痒,沈清芜偏了偏头,“起来。” 贺妄很听话地起身了,握着她冰凉的手的大掌却没有松开,“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医生也进来问了她还有没有什么不适,又叮嘱她要注意休息,避免劳累过度,适当进行锻炼提高身体素质,尽量保持平和心态,不要情绪波动过大等等。 沈清芜的症状较为严重,吸氧治疗之后虽然逐渐趋于平稳,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需要住院观察。 贺妄直接升到了vip病房,她身心俱疲,躺在柔软的病床上后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给她掖了掖被子,走出了病房,往远处走了几步,眉眼阴鸷地给看管雷浩源的人发了一通消息,然后又打电话吩咐了保镖去把沈清芜的电脑拿去修好。 “修好之后,那封邮件也给我发一份来。” 凌晨三点,贺妄还丝毫没有困意,他又去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人,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和完全放松下来的四肢才彻底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保镖给他发来了一封邮件和一段汇报。 【沈小姐的电脑损坏较为严重,只保住了里面的资料,硬件不太能修好。】 贺妄接收了邮件,又叮嘱他去给沈清芜新买一台电脑。 他站在走廊上看完了一整个视频,中途好几次险些没控制住情绪想要摔手机。 难怪她的情绪波动这么大。 男人又打了通电话吩咐了些什么,才收了手机,在昏暗冷寂的环境下站了良久。 第二天一早,贺妄去看沈清芜时她已经醒了,却没动,睁着眼睛正在看天花板的灯。 他脑海中浮现出温如琢跟他讲的双相症状,抑郁期时候情绪会十分低落,没有精神,不想做任何事,只想要在床上躺一整天。 喉头忽然泛苦,男人走上前去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饿了吗?给你做了粥。” 沈清芜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多少吃点。”贺妄打开了保温桶,盛出大半碗粥来,用勺子搅动了一下热气腾腾的青菜瘦肉粥,“我喂你?” 他舀了一勺粥喂到她的嘴边,还没挨上她的唇,沈清芜就抬手挥开了,“说了我不想吃——” 她不小心碰到了男人手中的碗,装满了热粥的碗被打落,大半都洒在了贺妄的身上。 碗摔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那点儿碰撞声成为了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贺妄忽然一下站起来了。 沈清芜的身体僵硬了许多,喉咙有些发涩,“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没端稳。”贺妄抽出纸擦了擦床沿上的粥,语气平静,“没洒到你身上吧?” 她顿了一下,“没有。” 贺妄扬声叫了一声,“小李。” 守在门口的保镖推开门,“在。” “让人来换一下床单和被子,不小心把粥洒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抽出纸巾胡乱擦了擦身上黏腻又淋漓的粥,还不忘抬头看向她,“我不该逼你的,等你想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吃,好吗?” 好在昨晚让保镖给他带了一套衣服来,贺妄去浴室飞快冲洗了一下,换上衣服出来。 已经有人来换床单和被子了,沈清芜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垂眸注视着那一团弄脏的床单。 贺妄悄无声息地走上前,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颊,“回神了,沈小芜。” 他光明正大地给她取了一个无厘头的昵称,如果是往常的她一定会冷冷地睨他一眼,警告似的说“别乱叫”,但现在她却没什么反应。 男人又戳了一下,沈清芜才掀起眼皮看过来,“干什么?” “我没生气,你别这样看着我。”贺妄蹲下身和她对视,“我有点好奇,在你心里我究竟得是个多么暴躁的形象啊?这都会生气吗?” 沈清芜作势思考了一下,“这不好说。” “怎么能这么想我呢?”他嗓音低沉,“罚你说‘贺妄脾气宇宙第一好’十遍。” 她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贺妄低低哑哑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但心里想的是,终于恢复正常了。 当天下午,医生来查房时还问了问她的双相情感障碍病史,说她的呼吸性碱中毒发作严重的原因也有可能和双相有关,建议她可以再去精神科做一个检查。 其实沈清芜自身也有预感,自从贺妄为她挡刀受伤后,她的躯体化症状明显了许多,发作次数也更频繁和不可控了。 她听取了医生的建议,又去精神科再看了看医生,做完脑电超慢涨落分析等系列检查后,医生询问了她平时吃的药,又再给她多开了两种药。 沈清芜走出诊室,坐在长椅上的贺妄站起身来,没多问她诊断结果怎么样,只是说了一句“走吧”。 刚回到病房,小陶就打来了电话,语气关切地问,“沈老师,您的烧退了吗?” 她下意识看了贺妄一眼,后者神色如常,替她回答了,“还没,低烧,快好了。” “哦哦,那就好。”小陶拍拍胸口,“贺先生今早跟我说您发烧住院了,我都被吓了一跳,晚上我们回酒店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半夜忽然发烧了?都怪我昨晚睡得早,又睡得死,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还能照顾照顾您呢,您吃饭了吗?我来给您送饭?” “用不着你来照顾。”贺妄居高临下扫她一眼,“你当我是死人呢?” 小陶瞬间噤了声,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而且你也没我会照顾人。”贺妄看了一眼沈清芜,如同急于寻求主人认同的大型犬似的,“是吧?” 或许是有电话隔着,小陶多了几分勇气,还小声地反驳他,“那不一定啊,我从小就照顾弟弟妹妹的,我以前在公司可是大家的贴心小棉袄。” 贺妄直接撂了电话,嗤笑一声,“再贴心能有我贴心?还小棉袄,我还电热毯呢。” 沈清芜哭笑不得,“你好幼稚啊,贺一岁。” 第113章 我们算了吧 虽然沈清芜不断地自我暗示,但雷浩源的那一番话还是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罂粟种子。 越想要去不在意偏偏脑海中无时无刻都不在想它,甚至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又像最初知道穗安被霸凌时的那样做一整宿的噩梦,一望无际的黑暗将她包裹着,周围是几张狰狞扭曲的人脸,耳边充斥着尖锐刺耳的讥笑。 空洞腐烂的感觉伴随了她一整晚。 沈清芜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进入了躁郁期。 她的情绪很亢奋,思维奔突,大脑里的神经细胞好像都活跃了起来,总是想要尝试、挑战一些从来没有做过的,天马行空的事情,待人接物的热情也空前绝后的高,沉默寡言的她看起来开朗了。 有时候她会很享受躁郁期,在这一周期内她脑子里总是会有许多奇思妙想,创意叠出,她曾经调制出来的、一经上市就广受好评的香水都是在此期间获得的灵感。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在透支精力罢了,她在此期间所有旺盛的精力和空前的热情似乎都是从抑郁期中挖出来,填补上去似的。 她像是被上紧了发条的玩具,不停地在奔跑旋转,一旦停下来就会浑身不舒服,直到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没有一丝力气再继续动起来为止。 同时在躁郁期内她的各种欲望也也格外易怒敏感,总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莫名其妙地生气。 譬如贺妄不小心碰掉了她的手机,手机和地板发出清晰碰撞声的那一刻,她的理智好像碎掉了,身体如同被不知名的东西操控了似的对着他说了一大堆不好听的话。 沈清芜回过神来后甚至不太记得清自己说了什么,但从贺妄小心翼翼捡起手机,擦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放回了原处的神态,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绵针刺心。 她怔忡地站在原地,倏地落下泪来。 贺妄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心,“没关系,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病了。” 沈清芜喃喃道,“可是我病得更严重了,我没有好起来。” 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并不恰当,从他当时的立场出发,他以为自己是在安慰她,但同时这句话也带着千斤重的压力,让她时刻担心自己会辜负了他的期望。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之前是我说错话了,你不用着急好起来,好不好我都会爱你。” “你想要发脾气不是你的错,想骂人就骂,想摔东西就摔,不要把情绪憋在心里知道吗?所有的不愉快都可以发泄出来。” 沈清芜的眼眶湿润,她控制不住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之间就下来了。 她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开始厌恶这个世界,更厌恶变得不再是自己的自己,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死了,只有肉体在世界上缓缓前行。 贺妄正要转身去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却被沈清芜扯住了胸口的布料。 “我马上就回……”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被同样温热柔软的东西给触碰上了。 除此之外,男人还尝到了冰凉咸腥的味道,是她的眼泪。 贺妄心跳如擂鼓,大掌扣在了她的后腰,正要加深这个吻,后者却已经退开了。 沈清芜的双眸平静如死水,“贺妄,你回京都吧,我们算了。” 他湛黑狭长的眼眸中墨色翻涌,所有晦暗不清的情绪都被深藏在这片浓郁的暗色当中,但语气却是状似漫不经心的,“别说胡话。快到饭点了,中午想吃什么?” 她没有理会他为了岔开话题而问的问题,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更加通透,所以能让人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认真,“我没开玩笑。” “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我让人修好了你的电脑,看了雷浩源发给你的视频。”贺妄忽然开口说,“我还让人去调查你姐姐被……欺负的确切时间,有曾经和雷浩源几人同伴的人说,他们在你来到京都参加竞赛前就曾经有表达过对祝穗安的恶意了,所以雷浩源的确是在说谎,所谓欺负你不成从而找替代品只是想要让你痛苦的谎言。” 这条调查结果在他吩咐手下人去办的第二天一早,详细的结果汇报就已经发到了手机里了。 但男人不知道这对于沈清芜来说是好是坏,她也许会坠入另一个深渊,也许会稍微恢复一丝生气。 况且,把一个受害者被霸凌的确切时间线来当成安慰一个双相患者的工具,会显得他冷血又不近人情。 沈清芜地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所以说,在穗安请我去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在承受来自他们的恶意了?” 但那时候的祝穗安表现得十分阳光开朗,一直都是笑着的,如同小时候照顾她那样给她切牛排,温声细语地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她什么都没发现。 “不,在那之前是言语攻击,祝穗安没有向父母老师求助,她或许觉得只是一件小事。”贺妄揉揉她的脑袋,“乖乖,不要试着去解读一个施暴者的内心想法。” “错的不是你,也不是她,是施暴者,你不要总是把痛苦归加在自己身上。” 从前他以为沈清芜是对外界淡漠疏离的低敏感度群体,但如今才发觉她其实是高敏感度群体,她有很强的共情能力和道德感,所以才会对自己在乎的人受到的伤害感同身受,所以才会将导致如今困境的因素归咎于自身。 她脑子里那根弦线被绷得太紧了,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沈清芜闭了闭眼,“我知道。” 贺妄说,“我让人请了一位心理医生来,听说她还挺厉害的,等她到了榕城,你要去看看吗?” 她点头,“去。” “贺妄。”沈清芜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让男人的眼皮跳了跳。 她轻声说,“我会好好治疗的,你走吧。” 第114章 压力 贺妄的眉眼被阴影笼罩着,显得晦暗不明,他咬紧了牙关却也压制不住心头的苦涩感,“你刚才主动亲了我,又让我走?” 沈清芜面容平静,“为了留个念想。” “你以为你主动亲我一次我就能知足地离开吗?”贺妄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她,“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吻,是你平安。” 她点头,“我知道,但是你想要的太理想化了,我给不起。你太敢想了。” “我说过,天底下没有我不敢想的事。”贺妄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你在害怕、顾虑什么呢?” 沈清芜不答。 但贺妄已经替她回答了,他一针见血地剖析了她的内心,“你怕你到最后也治不好,怕往后余生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情绪操控,你怕习惯了我在你身边,忽然有一天我走了你孤立无援,所以想着索性一开始就推开我,是不是?” 这些天来的担忧和顾虑和事无巨细地暴露在阳光下,沈清芜茫然又惊诧地看着他。 “这不难猜。”贺妄嗓音喑哑,“但是,乖乖,我什么时候说我会离开了?” 沈清芜哑然失笑,“你走之前难道还会给我提前预告吗?” “我这几天阴晴不定的情绪你也有所体会,但这只是最轻微的表现罢了,一开始你或许真的能忍受,真的会心疼我,但人性是复杂的,你在日复一日中感到身心俱疲后后就该麻木了,你开始思考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你开始厌恶我的躁郁,觉得我动不动就掉眼泪矫情。” 贺妄的喉头发苦,“所以直至始终你都不相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是吗?” “一直太远了,听起来虚无缥缈,我不敢想。”沈清芜说,“你知道的,我是现实主义者。” “与其说不相信你,我更不相信我自己。” 从小到大的经历使得她不相信现实生活中会有不顾一切、风雨无阻的爱,她也认为自己没有爱和被爱的能力,更不相信会有人在见识过她的阴暗面和一团糟后会长久地爱她。 “不,你是悲观主义者。”贺妄不解,“未来不一定会发生的事你为什么要用大把的时间和心思去思考,最后得出一个绝望又悲悯的结论?你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了。” 她这一点和他母亲竟然出奇的相似,一个怕他会厌恶她,一个怕她自杀后他也跟着自杀,都是些毫无根据全凭脑补凭空想象出来的结局,偏偏还如临大敌。 “我只是倾向于保持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的安全感。”沈清芜纠正他,“《社会认知》上说乐观和悲观只是在面对人生问题时所选择的思考方式不同,没有好坏之分。” “但你已经不是轻度悲观了,要维持悲观和乐观的收支平衡才能享受世界。” “贺妄,我现在没空跟你讨论哲学。”沈清芜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你要是想要跟我辩论,我们下次挑个时间。” 明明初衷是让贺妄回京都去,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探讨悲观主义需不需要改的阶段来了? 贺妄欣然应下,“行,明天我们来场辩论,让那什么小棉袄当裁判。” 沈清芜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觉得他给小陶取绰号不礼貌,还是该无奈于他打蛇上棍的本领。 她冷下脸来,“别总是岔开话题,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想要陪在我身边的初衷是希望我能有未来,你怕我想不开自杀,我今天已经保证会积极治疗,不会做傻事了。”她正色道,“我也很想活下去。” 她的灵魂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教唆她就此腐烂,一半还在苦苦挣扎,有时候前一半灵魂会占上风,她看到高楼会萌生出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想法,看到刀片会想要用它割伤自己的皮肤看鲜血汩汩,但这并不代表她放弃了自己,发作时候的思想和行为是不可控的,但她已经在努力克制,不断求生了。 如果可以,没有人会想要死在泥沼里。 贺妄收起了轻漫的神态,正色看着她,“之前你说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我以为我们两人已经心照不宣地开始试验期了,我用行动向你证明我会一直在,你也用事实向我证明你的观点,为什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对,的确改主意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她语气轻轻,“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试验期。” 男人用力攥紧了手,压下了心底起伏的情绪,带着几分苦涩开口,“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对你不好?” “不,你没有错,对我也很好。”沈清芜轻笑了一下,但笑意并不达眼底,“但就是太好了才让我恐慌,感到压力很大。” “我让你感受到了压力?”贺妄的呼吸一窒,“是我之前的话吗?” 他以为沈清芜现在的病情加重都来源于雷浩源那段视频的刺激,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无形之中也给她施压了。 他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天来的言行举止,自以为除了那句“一切都会好起来”之外没有哪里存在问题。 “不只是这个。”沈清芜说,“我知道贺太太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很认同她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现在能出现在我身边应该和贺太太发生了争执。所以我怕我往后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加糟糕,对不起你和家人吵架的满腔孤勇。我怕我之后发病时的行为更不可控,对不起你的小心翼翼。” “你甚至不用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让我产生压力。你一出现站在那里,我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一定要好好治疗,快点恢复,这里有个人喜欢你,为你做了很多事,你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悲观又激进,但我病了,有时候脑子里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它的产生却能影响到我,你明白吗?” 贺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她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悲鸣忽然涌上心头。 第115章 它是无解的命题 诚然,有一个存在亲密关系的人陪在沈清芜身边会对她的病情有一定的正向、积极的帮助。 但她和贺妄两个人的关系太复杂了,不同于她和小陶之间纯粹,不能一概而论,所以她既需要贺妄的陪伴,也惧怕他的陪伴。 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好事,能做到“既能”和“又能”。 贺妄相当于她的药,就像是她常吃的碳酸锂,虽然能控制她的双相,却也给她带来了的副作用。 碳酸锂的副作用是手抖和心悸,贺妄傅副作用是让她常在午夜梦回时对他心生愧疚,从而对自己越发嫌弃。 原本这些话她不愿意跟他面对面讲出来,“你的存在会让我病情加重”这句话实在太重了,不管贺妄的内心有多么强大都一定会被它痛伤。 但沈清芜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焦躁—病情加重—更焦躁—病情更重”的恶性循环当中。 贺妄对她来说既是拉住她的风筝线,也是压住她的千斤石。 到最后,她总该做出取舍来。 所以她才在现在把事实掰开了、揉碎了展露在贺妄面前,一把无形又锋利的刀像是一下捅穿了他们两人。 他们面对面站着,二者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温热的气息,但却让沈清芜生出一种他们站在两个极端的错觉感来。 贺妄缓慢地点点头,嗓音喑哑,“所以你做出的取舍是丢掉我带来的副作用,也顺带丢掉我?” “我挺舍不得你的。”沈清芜清透的眼眸注视着他,“但是我也挺想活下去的。”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了,“没有人让你不活,没有人逼你。” “我知道,是我在自己逼自己。”她眸底显露出几分茫然来,“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贺妄看着她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和眉眼间的挣扎,倏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想要陪在爱的人身边,但沈清芜也只是因为他这颗药的副作用太大了,从而在摒弃对她病情不利的所有因素。 他们都没有错,却沦落到一起走上了一条死路的地步。 贺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回到京都之后,可能会重新遇到一个人,我会追求她,和她结婚生子,你明白吗?” 沈清芜点了点头,竟然有些如释重负,“嗯。” 那一刻他心如刀绞。 当初母亲逼他和沈清芜分开时,他觉得母亲荒谬得有些不可理喻。现在看来当初她没必要剖心剖腹地跟他讲这么多,因为到最后沈清芜会用更加残忍直白、也更具有说服力的语言来劝他离开她身边。 贺妄清楚地知道自己说这一番假设的目的,他想让沈清芜吃醋乃至生气,骂他也好对他动手也好,至少说明她的选择还有回旋的余地,但事实却是,她仿佛放下了背在身上的一块巨石一样,倏然轻松了许多。 或许对于沈清芜来说,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构建家庭是能减缓她愧疚感和自我厌弃的方法之一,或者准确来说,沈清芜希望看到他不要在她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 她甚至会觉得他找一个身心健康的女人共度一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沈清芜看着眉宇阴鸷的男人,忽然没由来地想到了贺妄知道她是双相患者的那个晚上,两人带着阴潮湿濡的雨夜相拥,硬是滋生出了一线生机,现在距离那天甚至还没过去半个月,在天高云淡,阳光和煦的此刻却犹如已灰之木。 她轻声说,“我约心理医生,时间要到了,我先走了。” 医生昨天给她的建议是住院治疗,她有些犹豫。 沈清芜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贺妄高大孤寂的身影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 不知多久后,他走出了病房,去楼下找了个长椅坐下,忽然很想抽一包烟,用尼古丁来纾解胸膛中横冲直撞又郁结的情绪。 但他已经戒烟有一段时间了,甚至连以前把玩的那只浮雕打火机都放在家里落灰了。 贺妄掏出手机给温如琢打了一通电话,“她说我对她太好了,她很有压力。” 后者倒是接受良好,“很正常啊,因为她在乎你,所以才会有压力,要是你对于她来说什么也不是,她才不会为你考虑,巴不得你为她奉献一切,燃烧生命。” “我之前接诊过一位宫颈癌患者,她和她丈夫两人都是丁克,三十好几了感情还跟热恋期似的好,确诊当天患者想要跟丈夫离婚,两人在我的诊室又吵又哭,我都不敢吭声。因为他们感情好,所以女方不想拖累丈夫,她觉得他们早些离婚,丈夫趁着年轻还能再组建一个家庭。总比和她在一起治疗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可能救不回来的好。” 贺妄沉默了。 温如琢说,“其实我觉得沈清芜的压力不仅来源于对拖累你的愧疚,还有她的自我厌恶。她想要在你的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个清冷镇定的首席调香师,不想要成为喜怒无常的女疯子。” 贺妄一下又一下摩挲着玉扳指光滑微凉的表面,“我不会这么看她。” “这谁说得清楚,她又没有读心术。”温如琢说,“就连你母亲和我都觉得,你对她的感情没那么深厚,更何况是她?” 他轻啧一声,“你他妈也不信?” “贺爷,爱这词儿太虚无缥缈了,我比较现实,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对面的人说,“而且,你之前一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忽然开始谈心说爱,还跟个情圣似的非她不可,这事儿说出去真没几个人信。说到底你们真正在一起时间甚至还没有一年,又不是谈了十年八年了。” 的确,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在这个快餐爱情的时代,恐怕不会有人相信那么短的时间能产生出多么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意。 爱也太虚幻了,关于什么是爱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标准的答案。 它是无解的命题。 第116章 爱会让人痛苦 长椅前形形色色的人来去匆匆,贺妄听见电话那头的温如琢说,“说真的,或许你回京都对你俩都好。” 他嗓音沉沉,喃喃自语,“真的会对我们都好吗?” “不好说。但我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贺妄嗤笑一声,“你们怎么知道现在分开就是短痛?” 至少对于他来说,不管他们生离还是死别,钻心的疼痛都会伴随他一生,永世难忘。 温如琢那边传来了周时屿的声音,“我就去上了个厕所,你跟贺爷还打电话谈起哲学来了?什么长痛短痛的?总感觉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温如琢语气如常,“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也是。”周时屿没多想,拿过电话对贺妄说,“贺爷,不出来玩儿吗?我俩现在正一起在银饰店里diy银镯子,还怪有意思的,我给你也搞了一个。” 后者轻啧了一声,“你有病?我的手上就没戴过低于百万的东西,送我几百块的银镯子?” “俗话说女孩子戴银手镯能保平安,挡灾辟邪。我寻思这银镯子总不会有性别歧视吧,应该男女都一样。你前不久刚经历了血光之灾,不得安排一个?我和温如琢也一人整了一个啊,我这种时候都还想着你,你还不领情了?” 周时屿念念叨叨说了那么多句,贺妄就只听见了最开头那一句。 保平安,挡灾辟邪。 他问,“在哪儿呢?发个定位来。” 温如琢所在的银饰店距离医院没多远,贺妄开车刚到店,周时屿就迫不及待向他展示了最后的成品,“贺爷,给你的。” 他接过来,拇指那么粗的银镯子上有一条歪七扭八的龙,他立马把它扔回去了,“拿着这丑东西滚远点。” “不懂欣赏。”周时屿说完,又真诚建议,“你是不是想给沈清芜打一条啊,我都替你俩看好了,就整个一箭穿心的图案,再刻上你们的名字,主打一个浪漫。” 温如琢表情一言难尽,“你是还停留在非主流时代吗?” 银饰店里有很多帮助顾客diy的小工具,包括能打上去的图案都有例图。 贺妄翻了许久,目光落在一张图片上,一朵朵小巧秀丽的花瓣挨挤在一起拥成了一簇。 他的指尖落在上面点了点,“这是什么花?” 旁边的工作人员凑上来看了一眼,“这是勿忘草。不过这图案有点复杂,做起来稍微有点难。” 贺妄合上样本书,“没事,就这个。” 周时屿啧啧感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有那么一瞬间,温如琢还以为他知道了些什么,“怎么?” “你没听出来吗?”周时屿说,“贺爷甚至亲自给他和沈清芜取cp名,还要把他俩的cp名刻在银镯子上,感天动地的爱情。” 温如琢那么一品,还真是。 沈清芜,贺妄。 芜妄,勿忘。 但他总觉得贺妄没想到这一层上去,他选择勿忘草的原因是另一个。 贺妄在银饰店耗费了大下午的光阴,拿着做好的手镯和周温两人分别。 他回到医院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不少人吃晚饭的时间,楼下多了很多饭后散步消食的病人。 男人没有着急去找沈清芜,他又坐在了长椅上,看着手里拎着的袋子出神。 医院的环境和绿化做得不错,在住院部的楼下有一个大花坛,现在正有两个小朋友蹲在那里玩,他们的家长也站在旁边聊天。 贺妄正好听到了他们充满稚气的对话。 小女孩充满苦恼地说,“我妈妈给我生一个小妹妹,但是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小妹妹很可爱哦,我就最喜欢小妹妹了。” 男人抬眼望去,以为那小女孩会说出“因为妹妹抢走了父母对我的爱”之类的话来,却没想到,下一秒她说,“因为妹妹一点儿也不爱妈妈,我就很爱妈妈。”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旁边的小男孩也跟疑惑,“不对,我爸爸说宝宝都应该很爱很爱自己的妈妈,你妹妹肯定也是爱的妈妈的。” “才不是!”小女孩加大了音量,“可是妈妈因为她很疼很疼,肚子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如果她真的爱妈妈,为什么会让妈妈痛苦呢?” 小男孩显然不懂这么深奥的道理,自言自语,“对哦,为什么爱会让人痛苦呢?” 贺妄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情骤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良久,目光一瞬也不眨地落在那两个小朋友身上。 曾经桀骜恣狂,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在独身过了二十多年后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 他从来不是一个含蓄内敛的人,所以他轰轰烈烈,直白又不加掩饰地诉诸自己的心意,一路上磕磕绊绊,有过不少错误,但最后他终于学会了怎么去爱,怎么表达爱。 但也是在刚明白那些道理没多久之后,贺妄忽然从两个稚子口中猝不及防地接受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爱会让人痛苦。 因为爱,所以一个母亲忍着剖腹产的疼痛生下了孩子;因为爱,他想要拥抱沈清芜,却又怕自己触碰什么,什么就破碎*;因为爱,沈清芜怕成为他的累赘,怕他见过了她最丑陋的一面后厌弃她。 就像博尔赫斯所说的,要不是有人告诉我这是爱,我会以为这是一把赤裸的剑*。 所以他的爱,也会让沈清芜感到应接不暇、痛苦挣扎吗? 贺妄猛地从长椅上起身,旁边的小朋友被他的大幅度举动吓了一跳,都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他抬脚,大步离开了。 沈清芜出来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看了一眼贺妄渐行渐远的背影,想到了他曾经在福利院吓哭小女孩的经历,又把目光落在两个呆愣的小朋友身上,“怎么啦?那个哥哥吓到你们了?” “没有哦。”小女孩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说,“姐姐,那个哥哥看起来很难过。” 沈清芜怔忡片刻。 “真的,他难过得好像快要哭了。” 第117章 那就分开吧 沈清芜回到了酒店,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贺妄姿势散漫地倚靠着墙,听到脚步声后转过头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我们聊聊。” 以此刻她的角度去观察男人,他和平时的确有些不同,深沉湛黑的眼底有浓到化不开的墨色,好似刚刚被淋过一场瓢泼淋漓的大雨,所有的自傲与炙热都被尽数浇湿。 沈清芜似有所感,点点头,“好。” 她打开了门,两人进了房间。 随着即将进入深秋,天气也越来越凉了,尤其是晚间的风似乎都带着透骨的冷意。 沈清芜进房间后先泡了一壶热茶,她站在不远处望向贺妄,“红茶可以吗?” 后者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在她泡茶的时间里,贺妄这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那本《吉檀迦利》,当初他们一起坐飞机来到榕城时沈清芜就在看。 男人随手一翻,其中一页的诗行映入眼帘。 【我身上裹的是尘土与死亡织成的尸衣,我曾恨它,却又恋恋不舍地将它裹紧。】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页或许是被人看了很久,页角边缘都不似那么锋利。 他眼底的暗色越发深沉。 贺妄又翻了翻书,找到某一页之后将那一页折了一个小角,又将书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沈清芜端着一杯温热的红茶走过来,将它放在了贺妄面前,醇厚饱满的茶香随着热气蒸腾弥漫,柔和了两人的眉眼。 他端起茶轻啜了一口,“专门给我泡的?” “医生给我调整了药,说最好酒精咖啡和茶都别碰。”她轻笑一声,“总不能浪费了。” 贺妄点点头,“海城我的公寓里还剩很多茶饼,都留给你,好了以后就能喝了。” 沈清芜知道他带来的那些茶饼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茶,一筒茶饼能买一套大别墅的程度。 她说,“你还是带回去吧,贺老爷子应该喜欢喝。” “你猜的还挺准。”贺妄低低笑了一下,“那些都是从他那儿拿来的。” 两人坐在一起,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晚上围炉煮茶似的闲聊,好似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纠结与挣扎、痛楚与悲鸣。 沈清芜看向他,问出了主题,“你想聊什么?” “今天在楼下听到了两个小孩儿聊天,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贺妄深邃的眉眼被灯光笼罩着,“爱会让人痛苦。” 沈清芜的眼睫颤了一下,口中轻喃,“爱会让人痛苦……是这样没错。” 她中学时曾经在书里读到过一句话,最深沉的痛苦都根源于爱*。 当时她并不能理解,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但如今却豁然开朗,深以为然。 如果她是一个身心健康的普通人,如果贺妄是一个薄情寡义的浪荡子,他们就不会经受看似莫名其妙的痛楚与折磨。但偏偏事与愿违,现实与之正好相反。 两人像是浑身长满了荆棘,越靠近、越用力拥抱就会让细密的尖刺越是深深没入皮肉,扎得鲜血淋漓。 那条不归路,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踏上去。 “你之前说对我有愧疚,后悔当初在欲色和你展开进展的人不该是我,我现在懂了。”贺妄转头看向她,眼底深不可测,“那就分开吧。” 沈清芜怔忡抬头,既诧异于他的态度转变,心口也跟着莫名地一悸。 “你说你想要活下去。”贺妄的下颔线紧绷着,但偏偏脸上是一副想要表现得稀松平常的神情,“我总不能硬赖在你身边,逼你去死。”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说,“就到此为止,停掉我这副能带来剧烈副作用的药。” 没有俗套偶像剧里的狂风暴雨、漫天大雪,也没有想象中的声嘶力竭、涕泗横流,他们就坐在酒店房间里的沙发上看似平静地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但谁都不说清,在平静无波的湖底,究竟是真的一片沉寂,还是早已暗涌波涛。 以爱为名的利剑似乎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们二人。 沈清芜垂着眸盯着茶几,“我明天回海城,回去之后会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贺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但面上云淡风轻,“那么巧,我也明天回京都。” 来之前谁也想不到,榕城会是他们最接近爱情,也离爱情最远的地方。 他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她站起身来送他到门口。 男人抬脚踏出房门,手隔着西装布料碰到了口袋里的东西,他骤然转身。 她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要走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清芜脱口而出,“对不起。”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一个望不到未来的人,却还是把一个前途光明的男人拉下了泥潭。如果能重来…… 贺妄仿佛知道她此刻的心中所想,倏地开口,“我不后悔。如果能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认识你。” 痛彻心扉也不后悔。 他的嗓音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换一句。” 沈清芜认真思考了几秒,清透的眸光和他对视上,“希望你平安喜乐,未来一切都好。” 贺妄哂笑了一下,“你也是。” 她反问,“你呢?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男人咬紧了牙关,咽下一口苦果,“记得吃药,一路顺风。” 不等沈清芜应声,贺妄忽然毫无征兆地上前一步,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她,灼热的吐息喷洒在沈清芜的颈侧,她感受到了他颤抖的幅度。 他的力道也同样很大,恨不得将她的血肉灵魂融进他的肉体中,两人就这么合为一体。 “好好活着。发生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沈清芜静静被他搂进在怀,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贺妄松开了圈住她的双臂,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的眉眼上,“我走了。” 后者张开口,“再见。” 男人大步离开,又忽地停下脚步,但没回头,“沈清芜,我的愿望没有变,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沈清芜关上门,平静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出来后她开始整理行李,将茶几上的那本《吉檀迦利》拿起来时,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桌上的红茶。 她拿起那杯红茶,将剩下的茶水倒了,茶杯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啪嗒——” 一滴微凉的液体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掉进了水涡中,旋着消失在了下水道口。 第118章 但我更想她长命百岁 今天天气很好,瓦蓝的天空有几缕浅淡的浮云,温暖和煦的金色阳光洒向人间,沈清芜和小陶登上了飞往海城的飞机。 沈清芜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小陶就是莫名觉得她既轻松又沉重,像是把所有乱七八糟的香料都胡乱混合在了一起调和出来的香水,复杂得难以捉摸。 小陶知道她肯定和贺妄闹了什么不愉快,不然他肯定是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但她很聪明地没问,也没怎么说话,给她留足了安静思考的空间。 一路上沈清芜都在闭目养神,下飞机后祁遇派了两辆车来接她们。 小陶受宠若惊地拎着行李上了一辆车,先回了公司分配的住所,沈清芜直接去了医院。 病房里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沈清芜握住了正在沉睡的祝穗安的手。 祁遇皱眉看着她,“你和贺妄吵架了?你好像瘦了。” 沈清芜抬头看着他,“不算,我们分开了。” 祁遇有些惊讶,“分了?怎么了?” 他们在云城分开之前,沈清芜和贺妄之间的关系明显有缓和,他回来之后对着穗安自言自语的时候,甚至还开玩笑似的说他不太满意贺妄这个妹夫。 后来又听说了雷浩源越狱想要杀害沈清芜,贺妄替她挡刀的事,他才对贺妄放下了所有因第一印象而产生的成见,觉得他们俩应该好事将近。 现在距离那时也没过去多久,怎么忽然就分开了? 比起他的诧异来,沈清芜这个当事人显得异常平静,“没什么,不合适,就分开了。” 见她不愿多说,祁遇也没有再问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没事,爱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healer的香水总监,公司的香水线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呢。” 沈清芜对他笑了一下,“那恐怕不行了,祁总,我要请病假。” 祁遇的笑意收敛,“你病了?” “双相。”她说,“要住院治疗。” 祁遇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祝穗安,低声道,“出来说。” 两人前后走出病房,他问,“是因为贺妄?” 她否认,“不,和他无关,是我自己。” 祁遇目光复杂,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之前我就想说了,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当初为穗安报仇你完全可以把很多事交给我来做……好好治疗,有需要就来找我。” 沈清芜点了点头,“穗安还是得拜托你照顾了。” “我十分乐意照顾。”祁遇语气轻松,“不是有种说法,植物人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吗?我天天在她面前混脸熟,以后她醒了,我追她也能更有胜算一点。”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情绪来。 好像天底下所有的有情人都不太顺利,像是被最烂的编剧加上了所有狗血又疼痛的元素,面目全非又沉重压抑。 “分了???”私人飞机上,周时屿惊诧又高昂的嗓音充斥着整个机舱,“你们分了?你不想跟她好了?” “想。”贺妄将红酒一饮而尽,“但我更想她长命百岁。” 周时屿哑然,“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温如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又看向贺妄,男人身上萦绕着一股深沉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晦暗,他并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贺妄倏地想到了什么,拿出了刻着勿忘草的银手镯摩挲了一下,把它交给了旁边的保镖,“拿个盒子装起来。” 温如琢瞠目,“你没送给她?我以为你当时刻勿忘我是那个意思。” 男人短暂地阖了一下双目,“是那个意思。” 勿忘我,勿忘我。 当时他已经妥协了,所以想着去刻个银镯子送给沈清芜,既能保平安,也能在她那里留下点什么。 直到昨晚他还想要把银镯给她,但就在他回头那一瞬,看到了逆着房间的光,站在门口的沈清芜。 她周身都笼着一层虚无的光影,衬得她整个人的身影都有些缥缈不真切,好像须臾之间就能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似的化成泡沫,随风消散。 所以他后悔了,没把银镯给出去。 如果自己的存在对于沈清芜来说是莫大的压力,那他最好是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曾经的贺妄觉得,爱就是要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得到她;后来他又觉得,爱就是要放下身段去表达,要尊重和包容。 迄今,他不再渴望得到,而是害怕。 温如琢听完默然了一阵,“原来还真有歌词里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我有点相信你了,贺爷。” 周时屿还没摸着头脑,“不是,你为她做了那么多,都挡刀了,她说分手就分手了?她这人也真有点绝情。” “闭嘴,你懂个屁。”贺妄作势要踹他,被后者躲了过去。 男人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天,低声说,“她也很想和我在一起,她已经很努力了。” 如果不是,在他知道她病情去找她的那个晚上,沈清芜就该决绝地和他一刀两断,但她没有,她拧巴又纠结地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不过她没有在机会里窥见光亮,只得到了更多的压力,所以才会及时止损。 但这不是她的错,错就错在他是这样的人,而她是那样的人,两人就是冥冥之中相遇,在被彼此吸引后需要携手面对嶙峋河山。 但山太高了,他们跨不过,水也太深了,他们淌不过。 第119章 他想他的乖乖了 贺妄回到京城的消息传遍了圈子,大家对此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求爱失败,失魂落魄地回家,从此封心锁爱。也有人说是那女人不知道好歹,贺爷终于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所以才回来了。 这两种版本大部分人都更倾向于第二种,因为前者实在是有点太荒谬了,且不说他们不相信权势滔天、长相不俗的男人会求爱失败,就说“被拒后失魂落魄惨淡回京”的人设也跟桀骜不羁的大少爷严重不符合啊。 他可不是那种被拒之后就默默离开的性格,不顾一切得到别人分明才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当然这也仅限于那些和他关系一般的,虽说知道内情的也只有温如琢和周时屿两个人,但平时和贺妄经常在一起玩儿的那几个也能从这位爷最近的状态感受出什么来了。 一看就是受情伤了。 其实贺妄最初那几天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又恢复成了那个恣狂张扬的大少爷,除了在公司之外,就是和狐朋狗友们去飙车赛马,在欲色会所喝一通宵的酒,甚至还新买了一艘价值九位数的游艇在上面办party。 一群少爷小姐们在游艇的甲板上推杯换盏,夜幕中弯月的皎皎光芒为神秘的海面镀上了一层清冷的珠光滤镜似的。 有人跃跃欲试地问气场强大的男人,“贺爷,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我有个表妹刚回国,昨晚托我问问您。” 他问完,不少人都暗暗朝这边投来了视线。 贺妄回来小半个月了,没人敢提起他曾经捧在手心里那个金丝雀,甚至连“沈清芜”这三个字以及同音词都尽量避免着说,怕触了这位爷的霉头。 但现在看来这位大少爷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他们都想要了解一下他现在的想法。 贺妄轻啜了一口酒,没搭话。 周时屿笑了一声,调侃道,“哟,你那表妹眼光不错啊,一来就看上了最难拿下的贺爷。” “嗐,那小姑娘之前一直在国外,也不认识贺爷,就是说昨晚她昨晚和小姐妹去蹦迪,被猥琐男纠缠了,是您出手帮了忙。”这位少爷这样问着,心里觉得恐怕有点戏。 这位爷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主,从来不多管闲事的,昨晚竟然帮他表妹,岂不是说明他有那个意思? 贺妄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帮,是我手下帮的。” 那少爷讪讪一笑,“这不也是您的指示吗?” 男人将高脚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顺手做件好事。” 温如琢点头,“贺爷从此之后算是从良了,心底善良着呢,前些天还给贫困山区捐了钱,又成立了个慈善基金会,这以后就是大慈善家了。” 同时他在心中感慨,沈清芜给贺妄带来的影响是真的大啊,从前的贺妄可以说是冷血又薄情的人,现在经了一遭变化,竟然有几分向沈清芜靠拢的趋势来了。 少爷明白了贺妄的意思,叹了一口气,“我家那小丫头轴得很,认死理,贺爷,以后您要是想恋爱了让我妹插个队呗。” “谈个屁,没兴趣。”贺妄点燃了一支烟,“赚钱不香吗?” 周时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原本他是不知道沈清芜是双相患者的事的,但那天在飞机上听得迷迷糊糊的,当晚就以绝交相逼威胁温如琢告诉他了。 他凑到温如琢身边低声问,“贺爷这状态感觉像走出来了呢?跟以前没差,我就说,堂堂贺九爷不是那种为情所困的人。” 后者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你哪儿看出来他走出来了?” “这还不明显吗?就跟咱们之前一样吃喝玩乐的,还说说笑笑的,别人失恋那不得整天酗酒抽烟,关在房间里绝食?贺爷这多正常啊。” “傻儿子,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正常。”温如琢叹了一口气,慈爱地拍拍他的脑子,“你多吃点猪脑补补吧。” 贺妄又让人拿上来了一瓶收藏级别的酒。 人群里有人惊叹了一句,“乖乖,几百万一瓶,我们今天也跟着贺爷沾口福了。” 原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感慨,不知道怎么的坐在主座上的男人一下敛了轻漫的神色,眉宇都骤然阴沉了下来,手里的杯子被“砰”一声放在了桌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不明所以地看着贺妄,尤其是刚刚说话的那人,神情战战兢兢的。 周时屿虽然也不知道贺妄怎么了,但从这么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他打圆场,“这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呗。” 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半分钟人就走了个干净。 贺妄拿起威士忌倒满了一整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反射着他沉郁的神色,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被辛辣的的烈酒刺得喉咙发疼。 周时屿张了张口,看向了温如琢,后者对他摊了摊手,眼神示意,“我说得没错吧?” 他俩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甲板上就剩下男人一个人,他分明被明亮的灯光笼罩着,但高大的身影总让人觉得万分孤寂和沉重。 贺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是用急促的喝法让满杯酒几秒之内见了底。 不知喝了多少杯,大量酒精把大脑神经麻痹了,他的思维陷入了短暂地混乱。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沈清芜就坐在他的身边,清绝的眉微皱着,嗓音清冽,“喝这么多酒,浑身的酒气,走远点。” 贺妄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着她哄人,但手伸出去却碰了个空,那道若有似无的虚影消失在了空气中。 男人掏出手机,点开了联系人页面,看着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良久。 一股强烈浓郁的想念如同疯长的野草似的将他缠绕着。 但这通电话还是没有拨出去,他打开了相册,翻看着手机里沈清芜那几张照片,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 他想他的乖乖了。 第120章 小到只能是她 深秋过后就是冷冬,京都的大雪连着下了两天,风雪漫卷,入目皆白,寒意越发彻骨。 今天贺母、贺老爷子去寺庙拜佛,贺妄也跟着去了,两位长辈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信一些东西,前些天还捐钱把这座庙宇修缮了一番。 刚踏进寺庙,贺老爷子就警告似的瞪了一眼贺妄,“你小子别乱说什么话,不然回去我打断你的腿!” 说这句话完全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前些年他们不是没带着贺妄一起来拜过佛,当时正值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一旁抬头看了看那尊半旧的大佛,口出狂言,“这佛连自己都救不了吧?” 贺母大惊失色拉着他,让他别乱说,赶紧去给佛祖上炷香请罪。 贺妄嗤笑一声,“我就说句实话他就生气了,看来佛祖还挺小气的。” 好在当时殿内就他们三人,不然他怕是要被人乱棍打出去。事后贺母还捐了一笔不小的善款,给佛像重塑金身。 贺妄不信神佛,之后几年他们再来拜佛都没带他来过。 今天虽然是贺妄主动跟着他们来的,但为了防止他忽然说些大不敬的话,还是得提前打个预防针才行。 贺母和贺老爷子没管他,任凭他在院子里溜达,进大殿虔诚烧香去了。 但等到他们出现时,却没看见贺妄的身影了。找了一圈之后在供奉另一尊大佛的殿内看到了他。 高大的男人跪在蒲团上,虔诚又恭敬地拜了拜,又起身上了香。 他踏出殿门,黑色大衣上落了风雪。 “走吧。” “哟,真是稀奇事,不是不信佛吗?”贺母说,“我之前就说了,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自动解锁信仰,你还不信。” 贺妄哂笑了一下,“现在信了。走吧,不是说去吃斋饭吗?” 贺老爷子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殿内那尊药师琉璃光如来。 药师佛。 在信仰中,药师佛是治愈疾病、消除痛苦和长寿安宁的化身。 跨年夜,贺妄和几个朋友一起聚餐。 他们家里的长辈们都看农历,对元旦跨年夜没那么看重,倒是年轻人喜欢三三两两约着一起跨年。 但从进门开始他们就发现贺妄的情绪不对,自始至终都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 其实说是“玩手机”也不太准确,因为他也没在认认真真看什么,总是两三个软件来回切屏,随便翻两下又切到另一个软件上。 大家都不太敢问。 男人给一个人发了消息确认。 【烟花秀准备好了吗?】 对面秒回。 【我办事你放心,特意发了短信提醒的,九成的海城人都知道今晚有烟花秀了。】 墙上挂钟的分针转动,终于和时针交汇,终于指向了十二点。 几个朋友不约而同举杯,贺妄也散漫地举起了酒杯和他们碰了一个,“新年快乐。” 这或许就是当代年轻人的跨年方式,一到十二点就好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又是卡点发朋友圈又是跟列表里的人互发“跨年快乐”。 贺妄没参与他们,他再一次切回了微信页面,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输入了一句“新年快乐”,却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就在指腹即将要触碰到发送的时候,他又及时止住退了出去。 男人随手点开了朋友圈刷新了一下,沈清芜不是一个爱在社交账号上记录生活的人,但就在刚才竟然发了一条朋友圈,不知道是谁拍的,她侧对着镜头,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红色的围巾,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只露出极小半张雪白的侧脸来,背景是漫天璀璨夺目的烟火。 贺妄将照片保存,放大看了看,照片拍摄的环境没那么明亮,所以没法从她露出来的那小半张脸看出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不过从照片的整体来看,她应该是轻松的,不然也不会看烟火、拍照片和发朋友圈了。 他回到两人的聊天框,把那四个字删了。 男人拿起桌上的啤酒闷了一大口,加入了几个朋友之间的纸牌游戏,他平时这方面是高手中的常胜将军,但今天不知怎的,总是心不在焉的,被他们几个牌技平平的压着打,一晚上下来不知输了多少次,喝了多少酒。 不过到了后面其他人也玩儿嗨了,一瓶接着一瓶喝,一屋子人除了温如琢清醒之外都酩酊大醉。 贺妄倚在沙发上,又打开那条朋友圈看了看。 温如琢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就发句新年快乐怎么了?大不了说是群发的。” “她能信吗?”贺妄嗤笑一声,“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人发过新年快乐?” 他垂眸,低声说,“她看起来过得不错,还是不打扰她了。” 温如琢低低叹了一口气。 贺妄阖着眼,随口一问,“之前忘了问,在榕城你跟我讲的那对夫妻,后面怎么样了?宫颈癌的那个。” “他们的结局应该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温如琢说,“女患者又哭又闹,还以死相逼,两人还是离了,患者在治疗的第七个月去世了。” “大概一年以后吧,我又看到了那个丈夫,他带着他的二婚妻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来产检,他现任妻子孕吐,他着急得恨不得替她受苦似的。”温如琢笑了一下,“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还记得他老婆被检查出癌症他嚎啕大哭的样子。” 这个结局还真和贺妄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想过美好版本的结局,夫妻两人携手抗癌,最后击退病魔,美好一生。 也想过悲伤的版本,女患者被病魔打倒撒手人寰,丈夫悲痛欲绝,终身怀念她。 但独独没有想到男人会在他们离婚短短一年后就和别人结婚生子。 温如琢说,“所以你也别怪我不相信你,那男人以前也很爱他的妻子,后来不照样很爱现任老婆。诚然,我也没有权利去指责一个离异的男人追求幸福,但当时就觉得,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爱个屁。”贺妄冷声道,“这男人装深情呢,他就只爱他自己。” “真正的爱很小,小到只能是她。” 第121章 你让我自由 黄昏的辉光斜照进病房,为其画上了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沈清芜大半身体笼在阴影中,微眯着眼看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碎成金斑。 祁遇走进来,“走吧,出院手续办好了。” 沈清芜微微颔首,“今天麻烦你了。” “住院怎么还更严重了?”祁遇面露几分担忧,“是环境太压抑了?” “不是,环境还行,可能是我太闲了。” 这是沈清芜住院的第二个月,病情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的脸明显消瘦了一大圈,瘦得有些太过了,好像风一吹就能折断似的。 她住院后每天有些无所事事了,甚至接触不到唯一的爱好调香,人一闲下来似乎很容易胡思乱想,双相的病因又是复杂不单一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更加严重了。 她想念在调香台里用各种精油、香料调配出一瓶香水的感觉,想念起曾经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和其他人接触的场景,或许人是群居动物的缘故,即使她平时的社交能力并不强,在生活和工作中没和多少人有接触,但真正脱离了熟悉的环境,来到医院修养之后才发觉这里的生活枯燥又压抑。 所以沈清芜又办理了出院手续,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接触到香水的时候,她死寂一般的心难得迸发出了生命活力,当天就在调香台前泡了一整天,一周后敲定了新季度的香水系列。 沈清芜去饮水间泡果茶的时候听到两个小员工在讨论她。 “沈总监好厉害啊,之前听说她请假了,我还以为是江郎才尽什么的,毕竟有的大佬就是,曾经创造出了一款世界闻名的香,后面就泯然众人矣了,没想到她回来之后实力还是那么强啊!” “你以为呢,那可是金梨奖获得者!我看总监拿到香水奥斯卡也是迟早的事儿了。你瞧着吧,新香水绝对卖爆。” 等到两个小员工走远,她才从隔间里出来,清浅地笑了一下。 果然还是要回到集体中才感觉活过来了,住院治疗对有一部分患者有很大的帮助,但她是那个例外。 出院后,沈清芜也试着和贺妄介绍的那位心理咨询师接触了,她出乎意料的很年轻漂亮,却已经在精神、心理领域有过一番大作为,发表过好几篇权威性极高的论文。 她的优秀之处也不仅仅是在理论当中,在两人实际的接触当中,沈清芜能感受到她的专业和人文关怀,她的言语温和又有力量,的确开解了她心中不少郁结。 沈清芜从咨询室出来时发现了城市里挂起了闪烁的彩灯,商场外的圣诞树上挂满了色彩缤纷的礼物盒子,她才意识到圣诞节到了。 原来已经冬天了。 她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团白雾,一阵凉风刮过带来彻骨的寒意,她回到家打开了空调,洗完澡出来后整个房间都是暖的。 她忽然来了兴致,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还没看完的《吉檀迦利》。 随手一翻,沈清芜顿了一下,某一页被折起来了一个小角,不是她折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一页上的一首诗。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方法拉住我。你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伟大的多。你让我自由。】 你让我自由。 沈清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好似被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 她甚至不用去回忆谁动过这本书都能想到这是谁做的。 她合上了书,把它放了回去。 沈清芜在家里的简易版调香台上随手拿了些精油,自己陷入了忙碌当中,不知多久之后,成品出来了。 前调的柑橘和强烈的皂感气息,中调是胡椒和零陵香豆交织出辛辣气息,尾调在烟草花和愈创木的作用下渐渐变得沉稳内敛。 刚闻到这个味道,她就倏地怔忡在了原地。 霸道又浓烈的味道让人想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蕴含巨大能量的火团,又像是游走在丛林中的野狼,是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 和贺妄很像。 沈清芜短暂地阖了阖眼,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那首诗给影响了,不然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调配出一款和贺妄适配度极高的男士香水来。 她想要把玻璃瓶中剩下的香水全都倒掉,但瓶身刚刚倾斜,几滴香气浓郁的液体从瓶口滴出来,她倏地有些后悔了,索性从收藏柜里拿了一个香水瓶来,把它给装了进去。 这款香水的挥发性很强,刚才只是喷了一点出来,直到现在她躺在床上还能闻到气味。 沈清芜懒得再去洗一次澡和开窗通风,索性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是那本《吉檀迦利》的影响还是香水的加持,她梦到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也是圣诞节,贺妄去美国出差,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她对这种洋节并不是那么挂心,在全公司都在互送苹果的时候,她已经在想回家做什么糊弄晚餐了。 她打开了房门,里面漆黑一片。 就在沈清芜想要伸手去开灯的时候,客厅倏地亮了起来,是一棵将近两米高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散发暖黄光芒的小灯串。 灯光并不算很明亮,却恰好能映照出男人高大的身影,他身上还穿着严肃正挺的西装三件套,沙发上搭着他的黑色大衣,身上还萦绕着未曾淡去的寒气,能感觉出是刚回来。 “怎么现在回来了?”她刚一开口,就被贺妄拥入了怀中,后者急不可耐地吻了吻她的唇,低低笑了一声,“想和你一起过圣诞。” 他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圣诞树前,指了上面挂着的数十个小盒子,“送你的圣诞礼物。” 沈清芜一一拆开,里面珠宝和香水各占了一半。 贺妄又示意她看圣诞树最顶上的那颗伯利恒之星,“那个礼物不喜欢吗?纯金的。” 沈清芜看了一眼西瓜般大小的星星,陷入了沉默。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不喜欢也没关系,还有最大的一个礼物。” 她环视四周,“什么?” 贺妄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摸上了自己的脸,低哑地笑了一下,“我。” 贺妄的吻裹挟着朗姆酒的气味落在沈清芜的唇上时,她醒了,窗外已然天光大亮了。 空气中那点浅淡的辛辣木质香水气味经过一夜的挥发和扩散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22章 新年快乐 海城属于南方,即使是冬天也不常看到雪,今年的天气要更冷些,出现雪时更多是空中细小的雨丝中混了一点细小的雪,落在地上就很快化开了,看不到一点痕迹。 跨年当天也是小雨混合风雪。 沈清芜和小陶去看了看穗安,小陶在一个月前知道了穗安的事,当晚痛哭流涕地又给反霸凌基金会捐了两万块。 沈清芜照旧给穗安带了一束花,插在了床头柜的花瓶里。 更令人诧异的是在这种时候祁遇也没回京都和他家人一起跨年,还是留在了海城,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放不下穗安,但男人轻笑一声,“我和家里人关系没那么好,回不回去都一样。” “哇——”小陶忽然惊呼出声,“那祁总留在海城还真留对了!今晚政府要放烟花诶!” “真假?”祁遇半开玩笑似的,“难道今年海城的gdp已经超过京都和华都,成为no.1了?” 小陶举着手机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你们看,你们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沈清芜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一条信息。 【海城一区人民政府】云河国际中心将于12月31日晚上九点举行烟花秀。特此函告,诚邀广大居民共赏。同时提醒居民注意出行安全。 她顿了一下,和祁遇对视了一眼。 小陶性格单纯,现在已经沉浸在有免费烟火秀看的喜悦当中去了,完全没有思考这件事处处透露的不合理之处。海城也不是什么经济名列前三的经济大城市,怎么会忽然搞什么跨年烟花秀。 而且烟花表演的举办地点还是距离政府有些远的云河国际中心,但云河国际就在他们对面。 祁遇像是倏地想到了什么,深深看了一眼沈清芜,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陶乐不可支,“这地点选得也好好哦,在家都能看到烟花。” 沈清芜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淡淡应了一声,“是啊。” 当晚九点,一簇簇弧线飞上天际,在夜幕中噼里啪啦地绽放开,把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繁华绚烂的火树银花漫天飞舞,炸开后又化作流光溢彩的金雨落下,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楼下聚满了人,都不约而同地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盛放的巨大烟花,同时还大肆夸赞今年政府奢华了一把。 小陶看着在漫天花火下的沈清芜,不知怎的想到了和她一起去港城时,在维多利亚港看到的无人机表演来了。 她鬼使神差地提议,“沈老师,我给你拍张照?新年新气象嘛,你也给我拍一张,我待会儿卡点发朋友圈!” 身为在沈清芜身边待了好一段时间的她自然知道她不怎么拍照,以为这次她也要拒绝了,但没想到的是,沈清芜轻轻点了一下头,“好,你拍吧。” 小陶愣愣地拍了一张,“这张行不?” 沈清芜看了一眼,“好看的,我来给你拍。” 正当她低头接过手机的时候,周围人一阵惊呼,她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几十道弧线飞上天际,在空中形成了四个大字。 【新年快乐】 沈清芜的目光落在这场烟火盛宴上,神情怔忡。 小陶注意到了她的出神,总觉得这时候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并不是看到了一场盛大绚烂烟花秀的喜悦和兴奋,而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像是失落和遗憾,还有更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组合而成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出声问,“沈老师,你怎么了?” 沈清芜回过神来,淡声道,“没事。你去前面站着吧,我给你拍照。” 这场烟花秀持续了好几分钟,看完之后所有观众都直呼精彩。 当晚的跨年夜算是她、小陶和祁遇三个人一起过的,小陶充当气氛小组,祁遇接话,气氛也还不错。 沈清芜拿出手机,把小陶给她拍的那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文案就只有一个“新年快乐”四个字。 她无意识地点了某个聊天界面中,看到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那一行系统提示的小字显示了好几分钟,她也没收到任何消息,过了一会儿,那行小字消失了。 沈清芜放下了手机,拿起桌上的酒和他们碰了碰杯。 她接连喝了三杯,知道她在吃药的祁遇提醒,“少喝酒,喝点别的。” 她说,“跨年,喝一点没关系。” 因斗地主输了被罚去楼下拿宵夜外卖的小陶自告奋勇,“沈老师想喝什么?我顺便给你带。” 沈清芜微眯着眸子,轻声道,“朗姆酒。” 刚说出来,她又自己否定了,“开玩笑的,没有想喝的,刚才点了热可可。” 沈清芜起身去洗了一把脸,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了一句矫情。 明明当时态度强硬地让分开的是她,贺妄如她所愿回了京都后现在有点想他的也是她。 像是一个贪得无厌又自私自利、情绪莫名其妙的复杂体。 贺妄走后她的确不用再时刻出现沉重的压力了,她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但他的朋友很多,也都很会玩儿,他应该不至于孤独。 戒掉他这副药的作用明显,不过相应而来的似乎也有一些戒断反应。 不知是她一整天在治疗和工作当中耗费了太多心神没空去思考其他事,还是因为戒断反应有延迟性,直到昨晚之前她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贺妄恐怕也没想到她会在两个多月后才翻开那本《吉檀迦利》。 那首诗、昨晚的梦境和盛大的烟花一起形成了强有力的催化剂,仿佛把戒断反应带来的扩大了几倍。 凌晨四点钟,沈清芜倏地从睡梦中惊醒。 窗外雨雪夹淋,她满心泥泞。 第123章 她的嗅觉退化了 冬日里的暖阳透过寒冷的空气为人间洒上了一片金色的光芒,和北方的枯叶落地、雪满枝头不同,南方街道两边的树并不凋谢,依旧是草木葳蕤,长松落落。 阳光就透过浓绿的树叶碎成满地金斑,坐在公园长椅上的沈清芜脸上也被笼罩着跳跃流动的光影。 她将医院的病历单折起来放回了包里,起身,如同往常一样回家。 或许是春节将至,街道上都热闹喜庆了不少,树上被挂上了彩灯串,甚至已经有小摊贩在摆出灯笼、春联在卖了,打眼一望过去,能让人感受到浓郁的烟火气。 但同样越接近年关,公司就会越忙碌,沈清芜身为香水总监身上更是担了不小的工作量。 除开在healer的应有工作外,她还受到了华夏香水香氛协会联合知名时尚杂志《tsuki》举办的香水大赛“桂馥兰馨”邀请,希望她能成为比赛的专业评委。 很巧,小陶最近也打算参加该比赛,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还是不小心把报名表发给了沈清芜才被她知晓。 虽说她报了名,但没什么信心,参赛作品一直在调整也没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下班后沈清芜留在公司加了会儿班,顺便拒绝了香水大赛的邀请。 稍不注意就加班到了晚上八点,她出公司正好遇到了在楼下扫共享单车的小陶。 沈清芜摇下车窗,按了一声喇叭,“上车,我送你。” 小陶上车后捂了捂冰凉的耳朵,“沈老师,您怎么天天加班啊?” “你不也加班?” “我是在琢磨比赛作品,这几天都没什么灵感,总觉得调出来的水生调差了点什么,您觉得我要不要把海松换成……”小陶刚问了个开头就闭嘴了,“差点忘了,沈老师您收到邀请函了是吧,要去当评委,我这一问不就是走后门了嘛。” 沈清芜云淡风轻,“我回绝了,没打算去。” “不去?为什么?这能提高知名度呢。”小陶说,“我还听说好几位古法香水传承人也要去当评委呢,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语气如常,“不想去。” “哦,好吧。”小陶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她的创意来,说得口干舌燥,沈清芜从中提点了两句,立马给了她不小的灵感。 沈清芜轻声问,“我家里有两瓶水生调的绝版香水,送给你找找灵感?” 小陶嘴巴险些张成了“o”,那可是大牌绝版香水! 她虽然颇为心动,但也还有理智,“算了,我去闻了闻就行,那可是您的收藏品!” “收藏品放在那里只能看看,要是对你有帮助价值会更大。”沈清芜问,“着急回家吗?不着急就先去我家把香水拿了吧。” 小陶热泪盈眶,“等我拿了奖,一定要在走颁奖典礼上感谢我的恩师!” 两人回到沈清芜的房间,她的书房里一半是书,另一半的架子上都是价值不菲的绝版或古董香水。 沈清芜从架子上拿了几瓶包装好,“左边那几列上的香水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有喜欢的可以送你。” “不不不不不要了,我拿着不太安稳。”小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右边这几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啊我可没有想要的意思哦,就是问一问,感觉左右两列的香水都很贵啊。” 沈清芜的眼睫颤了一下,“别人送的。” 小陶小心翼翼地抱着盒子,没敢问是谁送的。 沈清芜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沈老师您休息吧,我下去走两分钟就到了,就隔了一条街。”小陶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了一句,“沈老师,您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啊?房间里助眠香的味道感觉好浓哦。” 沈清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有点,工作太多了。” “是您太认真负责了,有些事可以不用亲自做的嘛。不打扰你您休息了,晚安。”小陶关上了门。 沈清芜走到卧室,发现助眠香薰忘记熄了,它烧了一整天,几乎要见底了。 这是她亲手调的助眠香做成的香薰蜡烛,只要睡前点一会儿,浅淡又宁静的气味就能伴随一整晚,现在燃了一整天,难怪小陶说房间里的香味太浓了。 她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刮在了她的脸上,彻骨的凉。 沈清芜浑然不察似的,看着窗外星空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敲门声惊醒,她关上了窗,去打开门,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小陶。 “怎么回来了?” 小陶进来,手里拎着一袋热巧,“我给您买的,冬天喝一杯暖乎乎的甜饮心情会好的。” 她打开开热可可的盖子,把可可粉洒到表面,递给了沈清芜,“您尝尝?” “谢了。”后者接过,唇刚刚碰到杯沿,却被小陶握住了手腕。 沈清芜抬头,“怎么了?” “别喝了。”小陶定定地看着她几秒,忽然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来了,“沈老师,这里面我加了很多很多的醋,很酸。” 巧克力和牛奶香甜的味道不可能完全掩饰住醋味,更何况她离得那么近,就差喝进去了。 沈清芜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把那杯加了醋的热可可放在桌上,轻笑了一声,“被你发现了,还挺聪明的。” “我今晚身上沾了调出来的失败品香水的味道,要是往常您肯定要批评我两句。”小陶擦了擦眼泪,“房间里的香也太浓了。” 沈清芜给她抽了一张纸巾,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哭什么。” 小陶哽咽,“怎么导致的?什么时候发现的?去看医生了吗?” “前几天就觉得有点不对,抽空看了一下医生,说是压力太大,精神焦虑导致的,给我开了帕罗西汀和舍曲林片。” 沈清芜平静道,“能治。” 她对气味一向很敏感,就连贺妄抽烟后吹风半小时再刷牙,她也能闻得出来。 所以在前几天早上,她一起床就发现了不对,立马去看了医生。 她的嗅觉退化了。 第124章 我能感觉到,她需要我 小陶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能治好吗?” “当然能了。”沈清芜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她这副平静又淡然的态度使得她说出来的话极具信服力,“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等到这几天忙完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现在就让祁总给你放假,都生病了还要上班。” “祁总也忙着呢,我要是现在请假,公司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人来顶我。”她轻声道,“还有几天放假了,你别告诉祁总。我怕他开除我。” 小陶点点头,“我肯定不告诉。” 她想的是,沈老师毕竟是调香师兼香水总监,现在嗅觉退化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知道的人多了传出什么流言来。 沈清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后者拎起那杯加了料的热巧,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那我先回去了。” 小陶走后,偌大的公寓又恢复了寂静,沈清芜从包里拿出那张诊断单,看了下方的诊断意见良久,把它随手夹在了一本书里。 沈清芜打开前几天在无意之中调配出来的男香,往房间里喷了数十下终于嗅到了一点气味。 她如往常一样吃了药,上床睡觉。 她梦到了一场盛大璀璨的烟花,火树银花般炸开,照亮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砰——” 盘山公路上,一辆暗红色的跑车仿佛打滑似的忽地朝一边歪去,擦上了护栏,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护栏也被撞出了一个清晰的凹痕。 前面几辆车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周时屿打开车门跑下来,“我艹!贺爷——” 贺妄打开车门下来,一眼都没看他被撞得惨烈的跑车,眉宇有沉郁和其他人看不懂的怔忡。 周时屿还在念叨,“你癔住了?飙车开这么快还发呆?我刚才魂儿都要吓掉……” 贺妄打断他,“你刚才听到没有,有人在叫我。” 其他几个公子哥瞬间毛骨悚然,“我艹,贺爷您可别吓我们,这大晚上的我们受不了。” 男人狭长的黑眸比平时更加深暗浓郁,他凌厉眉眼间的神色一改轻漫,一字一句,“是沈清芜在叫我。” 几个少爷面面相觑。 周时屿低骂了一声,掏出手机就给温如琢打电话,“不得了,贺爷分手后害相思病了,这要不要挂个精神科看看啊?” 贺妄也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私人飞机准备好,马上飞海城。” 周时屿惊呆了,“你现在最应该去的是医院。” 一小时后,骂骂咧咧的他、温如琢和贺妄在飞机喝热饮。 温如琢只觉得他人都苍老了十岁不止,“老周说得对,你就该去医院看精神科医生,你特么都出现幻听了,这搞不好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我听见了她叫我的名字。”贺妄语气笃定。 原本他开着跑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耳边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但忽然就是听到她又轻又浅地叫了他一声。 “她好像过得不太好。”男人湛黑如墨的瞳仁在黑夜中亮得惊人,“我能感觉到,她需要我。” 周时屿忍不住泼冷水,“万一你感觉错了呢?” 他眉眼冷寂,“那就远远地看她一眼,确认她过得不错就走。” 飞机落地海城是凌晨三点,刚一下飞机,贺妄就给祁遇打了一通电话,十几秒后被接通了。 对面的声音带着困意,一看就是被吵醒了,“贺大少爷,你最好是有急事。” “沈清芜最近怎么样?” “还行,比之前好些了,怎么了?” 贺妄摩挲着玉扳指,胸腔里那股莫名的心神不宁越发强烈,“她现在在家吗?你去帮我看一眼。” “我在外地出差。”祁遇瞬间惊醒了,“我打电话给小陶。” “我自己打。”贺妄飞快地拨通了小陶的电话,没等对面说话就抢先开口,“我是贺妄,你现在去沈清芜家看一眼她情况怎么样,别耽搁。” 小陶大脑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起身穿衣服了,“哦。” 贺妄坐上了车,司机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沈清芜家里开。 与此同时小陶也出门了,她语气担忧,“贺先生,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贺妄没答,反问,“她最近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心情有没有不好?” 小陶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恐慌感袭来,她没隐瞒,“沈老师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嗅觉退化了。” 贺妄握住手机的大掌骤然缩紧,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那股浓烈的不安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像是要把他给淹没吞噬。 同在一辆车上的温如琢和周时屿自然听到了,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惊愕。 不只是因为沈清芜嗅觉退化,更多的是对贺妄那股莫名而来的直觉的诧异。 男人的喉头发苦,眉眼阴沉。 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他总觉得过了一个世纪,在车上他甚至一切顾虑都打消了,给沈清芜打了一通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贺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眼眶猩红。 温如琢出声安慰,“也不一定就是出事了,她睡觉关机也正常。” 车径直开进了小区,停在了楼下,贺妄打开车门,直奔楼上而去。 沈清芜公寓的门开着,小陶泪流满面,“贺先生,沈老师不见了,我晚上八点多走的时候沈老师都准备休息了,这大半夜的她能去哪儿?” 贺妄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耳朵一片嗡鸣声。 他嗓音喑哑得可怕,“去报警,调监控。” 周时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报完警之后又打了几通电话转接关系,很快就调出了几段小区内外的监控录像。 监控显示沈清芜在凌晨一点五十四分出了小区。 贺妄的视线死死攫住视频上的人,她穿着黑色大衣,还带着一个包。 一个双相患者,一个刚嗅觉退化的调香师,凌晨忽然走出家门,她能去做什么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贺妄尝到了咽喉处浓烈的腥甜。 第125章 我想你了 六点的天边泛起了灰白的光,空中飘落起了细小的雪花。 贺妄望着车窗外纷纷扬扬的小雪,倏地把脸埋在了手掌里,两秒后才用力搓了一下脸,抬起头来,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压抑沙哑,“我不该离开她的。当时就应该表面答应她,留在海城,留在她身边。” 沈清芜的情绪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又忽然出现了嗅觉退化。 他知道她有多热爱香水,失去嗅觉对于调香师来说是灾难性的打击。 男人不敢想她失去踪迹的这几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事,他想要抽烟,用尼古丁来压住大脑中的某些情绪。 他想要摸出打火机,但手腕在发麻,指尖在颤抖,他甚至划不开打火机的砂轮。 周时屿看不过去,拿起打火机帮他点燃了一支烟。 贺妄吐出一口云雾,薄雾萦绕显得他的神情越发沉郁,“还没有消息吗?” “监控只能看到她乘坐出租车出了市区。有一段路的监控在维修,线索断了。她关机的手机在她的公寓里找到了,她坐车用的是现金,没法定位手机。” 迈巴赫行驶过跨江大桥,贺妄看到了桥中心的人行道围了一群人,救护车和警车都停在那里。 他的心咯噔一下,脱口而出,“停车。” 贺妄都不知道他下车后那几步是怎么迈出去的,他来到人群边缘,问,“出什么事了?” “哎呦,有个小年轻想不开跳河!”一个大爷讲得绘声绘色,“我晨跑呢,就看见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小年轻跳下去了,我这也不会游泳,立马就叫人了,还报警……” 黑色衣服。 贺妄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的心脏倏地传来一阵绞痛,使得他不得不弯下腰捂住了胸口。 他倒吸了一口冷空气,气管发出尖锐的哮鸣,喉咙口的血腥味从未有过的浓烈。 有什么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一下下滴在地上。 周围的人尖叫出声,温如琢差点吓厥过去,“我艹,你吐血了。” 旁边的医护人员一下冲上来,“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血?” 温如琢语速飞快,“他情绪太激动了,大概率是血压升高,血管破裂了。” 贺妄用手背擦了擦唇边鲜红的血渍,声线喑哑得不成调,“沈清芜……” 刚才说话的大爷一脸惊恐,“我也不知道他和这个跳江的小伙子是有什么关系啊,你想开点,他刚跳下去就有人去救了,说不定还活着呢。” 男人失焦的双眸一下聚焦了,心中又重新燃烧起了希冀,“跳桥的是男人?” “男的,男的,不是沈清芜!”周时屿语气担忧,“我求你了大少爷,赶紧去医院。” 贺妄直起背脊,“没吐多少血。继续找人。” 医护人员劝说,“还是赶紧去医院,你这吐的血虽然少,但是也不能忽视,拖延之后要成大问题。” 周时屿和温如琢把他压着去医院挂了个急诊,做了胃镜检查,还好没严重到手术的程度,只是用了醋酸奥曲肽、生长抑素等药物进行止血。 贺妄干净利索地吃了药,“我要去找她。” 周时屿还要再劝,温如琢已经扶起他了,“走走走大少爷,算我们上辈子欠你了。你现在要是不让他去,他待会儿跳窗去找人。” 后一句话是对周时屿说的,后者哑然,因为这事贺妄还真能干得出来。 他无声的妥协了,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来。 如果沈清芜真的出什么事,贺妄还活得了吗? 半小时后,贺妄在废弃荒芜的公园里找到了沈清芜。 冬雾弥漫,青松的针叶被雪水洗涤后青翠透亮,沈清芜就坐在松林间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贺妄大步走上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落叶层上,如同无底洞一样的恐慌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挖心挫骨一般。 他生怕自己走过去看到的是一具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的尸体。 男人艰难地张了张口,喉咙间的血腥味还没淡去,声线颤抖,“沈清芜……” “沈清芜——” 叫到第二声的时候,长椅上的人动了。 沈清芜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转过身去,看到了远在京都的贺妄和她相隔十几米。 她神情有些恍惚,“贺妄,你怎么来了?” 贺妄漆黑的眸光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嗓音又紧又哑,“我来看看你。” 沈清芜想要起身,但因为坐了太久也冻了太久,身体有些僵硬。 她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来?” 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却被枯枝断木绊得脚下一踉跄,他呼出一团白雾,咽喉仿佛被灼伤似的疼,“我想你了。你不想我吗?” 沈清芜站起身,在寒风中待了将近四个小时已经冷透的身体忽然发抖起来。 贺妄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双臂紧紧地拥着她的腰,力道大得恨不得将两个人融为一体,从此血肉相依。 沈清芜的浑身上下冰冷得吓人,不论是脸还是手,就没有一处是暖的,他仿佛抱了一块千年寒冰。 他又敞开了自己宽大的大衣,把她整个人给裹了进去,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拥抱。 不知道抱了多久,寒风在林间呼啸而过,回荡着他们两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手机怎么关机了?怎么一大早来逛公园?”他轻声说,“我都找不到你。” 沈清芜不知是太冷还是别的原因,身体抖得厉害,她艰难晦涩地张开口,“以后不会了。” 男人捧着沈清芜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冰凉到极致的触感,拙劣的磕碰和舔\/\/舐,让这个吻没有任何旖旎暧昧,更像是两头幼兽在互相抚慰。 贺妄细细密密地吻了她一会儿,抬起头来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乖乖,我很想你。离开你我过得不好,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有一点点想我吗?” 沈清芜的眼睫颤了颤,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贺妄炙热汹涌的吻又落了下来,从眉心到耳尖,像是在用他温热的唇融化她身体的每一处。 最后那个吻落在了唇上,两人气息纠缠着,有咸腥滚烫的液体在他们唇\/\/齿之间蔓延。 第126章 我们回家 和煦的阳光渐渐穿透了冰凉的晨雾,偏僻公园的松林间也被暖阳照亮了一隅,空中漂浮着细密浅淡的尘埃,那些悬空的尘埃如同金粉似的萦绕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为其镀上了一层如油画般的滤镜。 贺妄的手掌包裹着沈清芜冰凉的手,拉着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大衣里,贴上了心口。 后者感受到自己已经被冻得僵硬冰凉的指尖在慢慢回温。 男人一把打横抱起她,“走,我们回家。” 贺妄抱着她一步步踩上厚厚的松针落叶层,她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听到了他的心脏隔着血肉跳动。 细小雪白的一片雪花落在了沈清芜的眼睫,她轻轻眨了一下,融化的雪水滴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不知道是雪水太凉刺激到了眼球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的视线倏地模糊了,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蓄满了眼眶。 贺妄抱着她走出松林,已经有一辆车停在那里等着他们了,男人把沈清芜放在了后座,接过厚毛毯紧紧包裹住了她,温如琢上来飞快地检查了她的情况,“没事,就是在室外待太久,有点失温。” 周时屿打开了问车内的空调,沈清芜雪白的脸色几乎要和羊绒毯融合在一起了。 温如琢回到驾驶座,自觉地升起隔板,开着车向市区开,副驾驶的周时屿掏出手机开始给其他人回复消息。 而后座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要温情得多,沈清芜被贺妄拥在怀中,他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近似呢喃地说着话,“还冷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她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忽地碰了碰他的下巴,“你受伤了。” 贺妄伸手摸了一下,才察觉自己的下巴处不知什么时候被刮了一道口子,伤口不大,只有两三厘米,但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大概率是在找沈清芜的时候被什么树枝给刮伤的。 “没事,小伤,破不了相。”他握住了她的指尖,眉心压出了一道浅褶,“还是好冰。” 沈清芜刚张了张口,想说过一会儿就好,却见着男人掀起了自己的衣服,带着她的手塞进去。 她的手直接贴上了男人的皮肤,滚烫的、肌肉纹理清晰的皮肤触碰灼得她本能地想要缩回来,但贺妄却紧紧按住她,顺便还把她的另一只手也给塞了进去。 男人凑近了些,几乎和她额头相触,“这样,是不是暖和了?” 沈清芜垂下眸,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先去一趟医院。”贺妄感受到了她身体倏地僵硬了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冻坏,然后拿点感冒药。” 沈清芜的软化下来,“好。” 他继续说,“你嗅觉退化的事小陶告诉我了。” 她倏地抬头,男人乌沉沉的眸光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精神焦虑导致的感官退化没那么严重宝宝,可能过几天就会好了。我会让你恢复的,我们回京都去治,大不了再出国治,就算好不了,你也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大调香师。” 沈清芜呼出一口气,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嗅觉退化了,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就闻不清味道了。” 贺妄的紧紧搂着她,像是怕稍微放松一点她就乎如同气球般飞走似的,“我知道,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她静静地被他抱着,被冻住的、正在缓慢开机的大脑忽然像是反应过来,她把头埋在男人的颈窝,“你身上喷了香水?我调的?” “昨天喷的……”贺妄的话忽然顿住,“你能闻到了?” “闻到了一点。”沈清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了一丝光亮,“可能恢复了一点嗅觉。” 贺妄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看,我就说可能过几天就恢复了,我们待会儿再做个检查。” 沈清芜从他的衣摆里抽出了双手,被他用体温暖回来的手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甚至还更热些。 他嗓音轻漫了些,“不再摸会儿?” 一句话让车内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暧昧了。 沈清芜睨他一眼,“又没什么好摸的。” “怎么会?我天天都有健身的。”贺妄一本正经地说,“肯定是你没摸仔细,不然再摸一下?” 沈清芜别过视线,“不要。” 他忽然一下靠近了,大掌托着她的后脑让她把头转了回来,凑上来用额头试了试她的温度,刚才她浑身都凉得厉害,现在慢慢恢复了体温,他才能感受到她额头不同寻常的烫。 她发烧了。 沈清芜也反应过来了,她在室外吹了那么久的凉风,感冒发烧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难怪思维这么迟缓,脑子也跟生锈似的转不动。 贺妄又喂她喝了一点热水,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马上就到医院了,困不困?可以休息一会儿。” 沈清芜淡声道,“不困,没事,现在应该只是低烧。” 她还是一副清冷内敛的神情,但头发却有些乱,身上又裹着毛茸茸的毯子,有一种莫名的反差萌。 男人倏地拿起她身上的羊绒毯把她从头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就露出了小半张脸来。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自己就被裹成了粽子。 贺妄捧着她的脸,专注地看着她,忽然叫了她一下,“沈小芜。” “嗯?” “乖乖,你是一块小米糕。” 沈清芜用一双清透的眸和他对视,明显不懂他忽然说的这句无厘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本正经地给她洗脑,“除了我,其他人都想把你淋上蜂蜜吃掉,只有我不一样。” 他又问,“你知道我哪里不一样吗?” 沈清芜随口应和,“哪里?” “我不淋蜂蜜,直接吃。”说完他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吻她的眉心。 “贺妄。”沈清芜终于反应过来了,“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所以没必要用哄三岁小孩儿的话术来逗她玩儿。 贺妄低低地笑出声了,“那怎么办?就是有点想哄你。” 第127章 谁家金主混得那么差 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贺妄将睡着的沈清芜打横抱起,大步走了进去。 这时候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更高了,他仿佛抱了一只火炉似的。 一系列检查过后,她打了一针退烧针后又打上了点滴。 贺妄看着诊断单上的结果,松了一口气。 还好,哪里都没冻出问题来。 男人又用体温枪测了测她的体温,看到还有三十九度不免得有些心焦。 但他也知道退烧针的威力没那么大,不可能刚打两分钟就见效。 他长腿一勾,勾了一张椅子来坐到床边,握住了她纤细雪白的手,这才真正有机会认真打量她的脸。 她平时冷清到有距离感,熟睡时就要柔和得多,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了一小片阴影,乖巧得让他心尖又软又酸涩。 沈清芜比他走之前还要瘦些,她原本就已经偏瘦了,现在瘦得有些让人心疼了。 他的感觉没出错,她过得不太好。 贺妄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额头,两人的体温通过相触的肌肤传递,才让他有了一丝确切的实感。 他真的抓住她了。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洒了满室柔光,沈清芜刚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就看到了贺妄的脸。 “醒了?你睡了一上午,饿不饿?” 她现在在vip病房内,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手背上还输着液。 沈清芜只记得自己在车上时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并未完全睡死,她能感受到车停下后贺妄将她连人带毛毯一起抱着下了车,她靠在他的怀中,进入了深度睡眠。 贺妄用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你来医院没多久就烧到了将近四十度,现在温度降下去了,还是有点烧,没事就别下床了,当心着凉。” “医生说你的嗅觉恢复是一个好征兆,他开的药药量可以减半,保持愉快轻松的心情可能过几天回彻底恢复。” 她“嗯”了一声。 贺妄问,“小陶来了,你要见见她吗?” 沈清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有些后悔自己昨晚做出的冲动决定。她点头,“让她进来吧。” 贺妄起身去开门,小陶“嗖”一下冲了进来,眼泪汪汪地扑到她床边,“沈老师,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差点吓死了。您大晚上的去逛什么公园啊?你看还冻感冒发烧了吧,再突发奇想也不能这样啊。” 沈清芜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男人,抿了抿唇,“抱歉,让你担心了。” 小陶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祁总都差点连夜坐飞机回来了,昨晚贺先生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是要……” “好了,差不多得了。”沉默不语的贺妄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别打扰她休息。” 小陶的话戛然而止,委屈至极地闭上了嘴。 沈清芜语气温和,“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昨晚是不是没休息?香水大赛提交作品的截止时间别忘了。” 小陶点点头,“那我先回去,您好好休息,我晚上来给您送饭。” 贺妄嗤笑一声,“用得着你送饭?我做的饭比你的好吃一万倍。” 小陶瞠目结舌,“贺先生,你还会做饭呢?” 他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背脊,沉声道,“当然了,我和你沈老师在一起那些日子,都是我掌勺的。” 话音刚落,病房外传来一声没能压得住的,惊诧至极的骂声,“我艹——” 贺妄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大步上去打开门,看到了温如琢和周时屿两人,他们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呆滞,仿佛亲眼看到瘸子健步如飞成为长跑冠军似的,“我们是不是熬夜太累出现幻听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桀骜不驯的大少爷用骄傲且自豪的语气说他和沈清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都是他做的饭? 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位大少爷不仅十指不沾阳春水,甚至连葱和韭菜都分不清楚,他竟然会做饭? 还是在曾经包养沈清芜期间做饭??? 周时屿甚至还记得曾经的某一次聚会,其中有几个已经成家的少爷不知怎的挑起了家庭地位这个话题。 男人嘛,在外面,尤其是在兄弟面前都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当时谁也不服谁,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吹了起来,有好几个没结婚的,也拿他们女朋友、小情人怎么听话乖巧来吹嘘自己的魅力。 他们说得兴致勃勃,有人注意到了坐在主位却没开口的贺妄,想要拍他的马屁,殷勤讨好地把话题往他身上引,“你们都别比了,要说地位和硬气,谁能比得过贺九爷啊?” 此话一出,立马引得众人不约而同地附和。 “可不是,九爷养的金丝雀对九爷爱之入骨,肯定是言听计从吧?” “要不然怎么说还是九爷有手段呢,九爷,你家那位平时是怎么样伺候你的,说出来让大家听听,羡慕羡慕。” 在他们的起哄声中,贺妄沉吟片刻后开口,“她的确对我言听计从,我说往东她绝不往西,每天早上还会做好早餐叫我起床,晚上做好四菜两汤等我回家吃饭,平时洗澡也是她伺候我。” 他们听后一愣,显然觉得这其实挺一般的,这不是小情人的基本标准吗? 但大家都不敢下了贺妄的脸面,昧着良心夸赞,“还是得是九爷训人有方啊,这日子过得多舒心。” 当时周时屿听着还在心里想呢,没想到这沈清芜看着冷淡疏离,骨子里还有点贤惠居家。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觉得想笑。 真正做好早餐叫起床、四菜两汤盼回家,伺候洗澡的人该不会是他本人吧? 什么言听计从、说东绝不往西肯定也是谎话。 这样想着,周时屿看向贺妄的眼神里包含着唏嘘和同情。 唏嘘是感慨于爱情力量的强大之处,竟然能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为爱洗手作羹汤,同情是怜悯于贺妄当时和沈清芜还是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谁家金主混得那么差? 第128章 跨年夜的烟花很好看 沈清芜在输了大半天液后成功退烧了,回了公寓。 贺妄照旧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迈巴赫后座,司机从内后视镜看到了他们那股黏糊的劲儿,立马把隔板升上去了。 男人刚才被周时屿和温如琢用眼神嘲笑了一番后脸色阴沉地把人赶走了,现在冷静下来后打开他们三人的群聊,发了一段语音警告两人。 “要是敢说出去你们就死定了。” 他刚一放下手机,沈清芜就没忍住浅笑出声,“你在他们面前是怎么说的?” 贺妄轻咳了一声,含糊其辞,“也没说什么。” 她睨他一眼,“你不说我也能大概猜到,是不是……” 贺妄倏地勾过了她的脖颈,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两人的距离陡然间拉近,能清楚地看到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 他漆黑深邃的眸光攫取住她,一瞬也不眨。 两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两秒,沈清芜听到了他低沉的嗓音,“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松开了手,她神色未变,“怎么忽然问这个?” 男人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我有名分了,刚才就能直接亲你,堵住你的话了。” 沈清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之前都亲过了,现在才想起来问关系。” 贺妄轻挑了一下眉,“之前事从权急,现在冷静下来当然要捋清楚了。” 她没着急回答,故意又把问题抛向他,“你觉得呢?” “这得看你,我都听你的。”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男朋友也好,床伴、情人也罢,都行。” 贺妄低下了头,两人呼吸吐露出来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像是氤氲出了无形的旖旎花朵,“或者,未婚夫也行。” 沈清芜纤丽的眼眸轻眯,“你还挺会想的。” “还不许我想了?”他不敢把她逼得太急了,只能以退为进,温水煮青蛙,“沈老师可以慢慢想,给我一个什么名分才好。” 从前他觉得如果要用一个动物来形容沈清芜那必然是雪狐,清冷又矜骄,还有些小个性,但现在他觉得她的骨子里更像是一只小蜗牛,她封闭了内心,不轻易让人接近,要哄很久她才会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来。 所以他得万分谨慎,怕一个不注意,又把小触角给吓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两人现在亲也亲了,沈清芜都说想他了,名分都是迟早的事。 迈巴赫在楼下停车,贺妄动作自然且熟练地伸手去抱沈清芜,被后者躲了过去,“我自己能走。” 还抱上瘾了。 两人到了沈清芜的公寓,隔壁贺妄的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肯定避免不了落灰。 其实贺妄原本也能叫家政来打扫一下房间的,但他没有,沈清芜不知是没想到还是别的,也没提。 男人去房间逛了逛,三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书房,一个调香室。 很好。 他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客厅,打量了一下小沙发,他一米九的大高个躺上去肯定会很局促,沈清芜应该不至于这么狠心。 沈清芜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她发高烧时出了一身汗,现在退烧后觉得浑身不太舒服,就拿了浴袍进浴室洗澡去了。 贺妄在书房逛了逛,想到了那本《吉檀迦利》,就抬手从书架抽了出来。 两张对折起来的纸从书里掉出来,飘落在地上。 不知怎的,男人的眼皮忽然跳了两下,胸腔里涌起了一股沉闷的郁气。 他俯身把那两张纸捡起来,展开,看清了上面的字。 【祁遇,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大概率不在了,我太累了。穗安就拜托你照顾了。如果有一天她也……我希望我们能葬在一起。 我银行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钱留一半给穗安,一半的一半给小陶,剩下的拜托你帮我捐了。 我收藏的香水左边的都送给小陶,右边的可以和我的骨灰一起下葬。 不要告诉贺妄,如果没有瞒住,就拜托你把另一张纸给他。】 纸是普通的a4纸,上面的字迹不如她平时的那么清隽有力,能看出来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手是在颤抖的。 男人捏住纸张一角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心脏传来一阵汹涌的、无法遏制的疼痛。 他冲出去,翻找着沈清芜昨晚背出去的那个包。 里面有一大瓶安眠药。 贺妄咬紧了牙关,尝到了喉间的腥甜。 他没猜错,沈清芜是真的想要去死。 贺妄不敢想象在深夜凌晨,沈清芜是因为什么事惊醒,或者是一直没能入睡,她回望自己悲怆又凄苦的一生,找不到丁点儿还要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于是颤抖着手写下这封遗书,决绝地走出了家门。 她自杀前甚至还在为别人考虑,不在家里自杀,怕同小区的人担惊受怕;也不是跳楼跳桥,怕吓到人,或者有人来救她时受伤。 所以她选了一个偏远的、早就废弃的公园,准备在长椅上吞下安眠药,悄无声息地死去。 在那几个小时,沈清芜甚至还在和另一个自己斗争,她还想要和自杀的欲望拼一拼。 如果他没有找到她,有可能在某一瞬,那股自杀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她吞下安眠药后心脏渐渐停止跳动,最终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沈清芜坐在长椅上的那几个小时会在想什么呢?有没有不断回想她曾经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刻来不断激发自己产生求生意志? 她有没有在心里求救似的叫了他的名字? 贺妄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看起了第二张纸。 上面只有短短的三句话。 【贺妄,不要难过,好好生活,希望你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对不起。 跨年夜的烟花很好看。】 男人自虐似的把这三句话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左胸膛深处传来的尖锐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浴室传来动静,贺妄把纸随手扔在了桌上。 沈清芜打开门出来,发现男人正站在那里,用晦暗不明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这个眼神是无法用语言来准确描述的复杂,好像是海面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云,将千丝万缕的情绪都包裹其中,让人看不透彻。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浓烈的危险。 第129章 以后不会了 高大的身影大步逼近了沈清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捏住她的手腕的大掌很用力,像是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吞噬了他的理智似的。 贺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控过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面前一直收敛了情绪,越发有沉稳内敛。 沈清芜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贺妄的另一只手掌扣着她的后脑,粗粝的指腹摩挲着那处皮肤,“沈清芜——” 她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目光忽然落在了桌上那张纸上,她瞳孔骤然一缩,身体都僵硬了。 “你看到了?”沈清芜难得有这么踌躇的时候,她没想到贺妄会去翻那本书。 贺妄换了一个姿势搂着她,把沈清芜逼得退无可退,后背抵着洗漱台。 他的大掌扣在她的腰侧,嗓音喑哑,一字一句地复述那张纸上的话,“好好生活,希望我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沈老师,你还真是大方、心胸宽广。”男人低头吻住了她,这个吻像是汹涌到无法克制的暴风雪,带着极强的占有欲攻城略池,好似要把她用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点燃。 沈清芜只能被迫承受着这个吻,不知什么时候贺妄搂住了她的腰往上一提,她坐在了洗漱台上。 贺妄眼底一片深沉,还涌动着浓郁的墨色,“你走了我还怎么好好生活?你以为我会用几个月、几年忘掉我对你的感情吗?我告诉你,永远不会,我一辈子都能记得你这三句话。” “你给祁遇写了好几行字,只给我留了短短三句话。” 沈清芜忍不住开口解释,“祁遇的那么多字是交代……” 她又没能把这句话说完,贺妄再一次吻住了她,堵上了她的唇,将后半句话尽数逼成了细微的呜咽。 男人的指腹压在她的唇边蹭了蹭,“交代什么?交代后事?交代让他别告诉我,瞒着我?” “如果祁遇瞒得好,我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你去世了,我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以为你在海城过得很好。我甚至不能来参加你的葬礼,抚摸你的棺椁。” 他说这些话时眼底是偏执和浓重的悲怆,但面上是平静的。 “啪嗒——” 沈清芜的手背上被滴上了一滴滚烫的液体。 她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了男人猩红的眼眸。 她顿时有些慌了,她抬手擦掉了贺妄脸上的泪痕,难得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没有,我只是怕你伤心。” “三句话。你想让我用这三句话度过死寂又漫长的几十年?”男人的眼眶通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贺妄那么多朋友,也有家人,他不会殉情。” “我的确不会,我会活下去,但不会好好活下去,我只会生不如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在颤,“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海城吗?我昨晚听到你在叫我,周时屿说我疯了。” 沈清芜忘记了说话,那双清透的眸直直地注视着他。 “如果我听他们的没有来海城,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贺妄将她扣在怀中,“乖乖,我很庆幸我抓住你了。” 沈清芜的鼻腔也酸涩了,她艰难晦涩地张开口,“对不起,我……” 男人松开她,怜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不,不用说对不起。不怪你,你也很辛苦,你也很想活下去。” 贺妄说,“今早找到你的时候,我说我找不到你了,你说以后不会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以后都不会想不开了是不是?” 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是,以后不会了。” 他一瞬也不眨地盯着她,“要记得你的承诺,别在让我找不到你了,好吗?” 沈清芜眼眶中的泪终于掉了下来,“以后不会了。” 贺妄低头,温柔地吻去了她的眼泪,然后薄唇从脸颊移到了嘴角,再完完全全地触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似刚才那么汹涌粗暴,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克制,是温和缓慢的,但却极致绵长,好像要把所有的失而复得、提心吊胆都融入吻里。 “你说跨年夜的烟花很好看,你知道是我让人放的了?”他忽然想到了那晚沈清芜发的朋友圈,心中颤了一下,“朋友圈是……发给我看的?” 沈清芜没回答,她因为刚才的亲吻有些气喘。 她不经意地侧过头去,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眼尾泛着薄红,睫毛因为刚才的泪湿润着,唇是不同寻常的饱满水润。 沈清芜猛地又把头转回来了。 贺妄自觉地解读了她的默认,“那张照片我看了很久,很好看。我保存下来设成了手机壁纸,可能是那天太想你了,我梦到了你看烟花的场景。” “错过了元旦跨年没关系。”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轻声说,“春节我们可以一起看烟花。沈老师能赏我一个机会吗?” 沈清芜抬眸看着他,这个男人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忽然谦卑,为的就是让她亲口说出某些话。 “可以。”她微仰起头,亲在了他下巴上,避开了那道血痂。 贺妄低哑的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过了她乌黑的发,两人顺理成章地再一次吻到了一起。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昵过了,有些东西就如同淤积的洪流忽然开闸,滔天翻涌地涌来把他们包裹着。 空气中似乎都氤氲出了黏腻和炙热的味道,仿若严寒的冬夜的炉火,让人的思维也跟着噼里啪啦地烧成一团。 贺妄的手隔着浴袍摩挲着她的腰肢,那儿系着一根白色的带子,只要轻轻扯开结,就能剥开一颗白净的荔枝。 他的薄唇压在沈清芜的耳廓上,低声问,“可以吗?” 后者没说话,但男人明白了她沉默的意思。 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云雨春宵,风月一场。 第130章 我就亲死你 曾经的贺妄在这方面的精力旺盛到有些恐怖,沈清芜原以为他们要经历一场疯狂又长久的情事,却没想到只是一次之后,贺妄就捞起了她,抱着她走向浴室, 沈清芜靠在他的怀里,看到了他手臂上的抓痕,以及肩头的牙印,轻眯着眼,伸手碰了碰他的喉结,“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幽暗的眸底宛如一池深潭,“你发烧刚好,不能太累。” 她唇畔漾起一抹浅笑,语气调侃,“贺爷还会体贴人了。” 贺妄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这话说的,之前在这方面我也挺体贴你的,你哪次生病我还逼着你做了?那不成畜生了。” 沈清芜的体力一直算不上很好,在浴室里就险些要累得睡过去了。 贺妄抱着她走出浴室,将她塞进被窝,自己也飞快地洗好了澡,钻入被子里,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 怀里的女人呼吸声平稳缓和,身上传来清浅的幽香,让男人感到了一阵无与伦比的安心。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合过眼,此刻在心心念念的人身边很快就被困意包围,渐渐沉入了梦乡中。 天光大亮时,躺在床上的沈清芜睁开了迷蒙的眼,她刚动了动,就感受到了横在自己腰间的粗壮手臂。 滚热悠长的呼吸也扫落在她的脖颈上,两人紧紧相贴的身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沈清芜昨晚的暧昧缱绻的场景。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男人的睡颜,他睡得很沉,昨晚连夜从京都赶到海城来,又神经紧绷了那么久,能称得上是身心俱疲,现在躺在她身边才是完全地放松了下去。 她握住贺妄的大掌,动作轻柔地把他的手臂拿开,自己小心翼翼地下床了。 沈清芜去厨房做了个简单的双人早餐,在煎鸡蛋的时候顺便抽空回了祁遇的消息。 他果然没有小陶好糊弄,即使人在外地也能从获得的有限信息中拼凑出真相来,给她发了一堆隐晦的话。 她的回复很简洁,大意就是当时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不会了之类的。 刚放下手机,把煎蛋盛到盘子里,沈清芜忽然就听到卧室传来一阵动静。 她抬头望去,贺妄正匆匆地从卧室冲出来,他头发有些乱,上半身裸着,甚至忘记了穿鞋,眉眼阴沉且担忧,仿佛是小孩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在看到她的那一秒,男人脸上的神情消散,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我还以为……” 沈清芜的睫毛颤了颤,“你还以为我走了?” 贺妄走进来,从身后拥着她,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处,“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隔着薄薄的衣服,她似乎都能感受到男人紧实有力的肌肉轮廓,听到在血肉之下的心脏跳动。 沈清芜心里都清楚,以为不要他了是含蓄的说法,他应该是怕她又自杀。 “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的。” 说出这句话来沈清芜还有些心虚,因为在两人分别的时候,她也跟贺妄说过她会好好治疗,努力活下去的,却没想到后面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次是真的。” 或许人只有在经历了某些重大变故,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才会想清楚一些事情,如果要让她来解释为什么之前觉得贺妄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种压力,现在却看开了,她也没法罗列出一个一二三来。 贺妄用唇碰了碰她的耳垂,“你再敢违约,我就——” 沈清芜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带有威胁意味的句式了,似笑非笑地问,“你就怎么?” 耳边响起他低哑的嗓音,是毫无杀伤力的威胁,“我就亲死你。” 沈清芜被他呼出来的热气弄得有些痒,用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去洗漱,把鞋穿上,来吃早餐。” 贺妄去洗漱出来,两份简单的早餐正好被放上餐桌。 他眉眼间有几分笑意,“沈老师亲自给我做饭,还有点受宠若惊。” 两人之前在一起大半年的时间,沈清芜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下厨都能让他神经愉悦地暗忖“她好爱我”。 这次也不例外。 她哑然失笑,“就是普通的三明治。” “普通吗?”贺妄拿起来咬了一口,“我怎么吃出了沈老师对我浓浓的爱意?” 沈清芜险些被牛奶呛到,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你正常点。” 男人见好就收,脸上褪去了散漫的神态,多了几分正经,“乖乖,你是打算在海城定居吗?”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不确定,怎么了?” 她之前来海城纯粹是因为公司分部在这边,加上这里距离京都远,防止贺妄追过来找她而已。 但没想到世事无常,他们你追我赶,纠缠不清了那么久,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贺妄说,“我以后会全盘接手公司,你在哪儿,未来公司总部就在哪儿,所以得提前问问老板娘的想法,好早些做准备。” 沈清芜有几分诧异地抬眸,“你还会管理公司?” 他深邃的眉眼一下就沉了下去,暗暗咬了咬牙,“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就是无所事事的纨绔?” 她没回答,但表情已经十分明显了——难道不是吗? “沈小芜,你是不记得我平时也会去公司,偶尔会出差吗?”贺妄说完顿了一下,纠正道,“ok,和你在一起之后没出过差。” 两人在一起之后他恨不得能把沈清芜变成巴掌大的小人踹在口袋里,随身带着,一想到出差两人要分开几天,他就浑身不舒服,好几次要他出差他都找借口推了。 没想到这成为他是好吃等死纨绔少爷的铁证! 沈清芜单手拖着下巴,“很好奇你平时几点上班。” 在她的记忆中,每一次都是贺妄送她上班,或者目送她上班,她还真没机会看到他去公司。 男人理直气壮,“我家公司,我想几点就几点。” 她睨着他,“还好你没全盘接手公司,不然贺家可能要破产。” “怎么会。”贺妄丝毫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有多么令人嫉妒,“我就是不工作,卡里的钱也能让我挥霍八辈子。” 第131章 我们去约会吧 贺妄从小的志向是考军校,但爷爷和母亲都不同意,怕他也像他父亲一样为国捐躯。 在填志愿那天,他还和家人爆发了一次争吵,后来看着爷爷的白发和母亲通红的眼眶还是妥协了,填了京大金融,打算等母亲卸职就继承她的商业帝国。 贺妄轻笑一声,“现在想来,没考军校也挺好的。考上了可能就遇不到你了。” 就算遇到了,他一个在职军人总不能做出强取豪夺的行为来吧?加上沈清芜或许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两人可能就那么错过了。 沈清芜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想得还挺远的,贺总。” 原本就是一个很平平无奇的称呼,他平时和人谈合同,在公司也会被人这么称呼,但从沈清芜嘴里说出来就是感觉不一样,仿佛有一针兴奋剂打进了贺妄的身体里似的,让他的神经细胞都跳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全盘接手公司,成为名副其实的“贺总”。 即使他在投资、管理这方面挺有天赋,但他对金融和管理公司的兴趣不太大。 贺母对管理公司的热情很高,她很享受在商场上生杀予夺、精明算计的过程,用她的话来说,她觉得她还能再干二十年,届时贺妄再接手公司也不迟。 两位长辈从小到大对他的要求也就只有身体健康、不非法犯罪而已,贺妄自以为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能长成他这样的也还不错。 他们这样的家庭背景和权势地位,他已经没什么再让其上升的空间了,所以平时和狐朋狗友们出去赛车跑马,世界各地旅游,偶尔管管公司,投资两笔项目的生活他挺满意。 但现在,他陡然间生出了一股十分迫切的工作欲望来。 贺妄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沈清芜,她低头吃着三明治,乌黑的发随意用一根玉簪挽起来,自有一股空灵清冷的气质,如同雪山上的一泓冷泉似的。 他心尖柔软得不可思议,忽然有些明白了古代怎么会有人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 沈清芜自然不知道她随口一个打趣的称呼让男人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吃完了早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还没开口,贺妄就十分自觉地站起来拿着餐盘去厨房洗了。 她找了一本书在阳台的吊椅上晒着冬日暖阳看书,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她,将她整个人乃至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美好得如同油画一般。 贺妄洗完碗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走上前,将她手里的书拿起来,俯身凑到她面前,“别看书了,看一会儿我,好不好?” 他性格恣意张扬,平时就不肯好好穿衣服,在外面时衣服扣子总是要散两颗,在家里就更加轻漫些,衣领敞着,几乎是露出了小半胸膛,没有打理的碎发搭在额前,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哄。 还挺能牺牲色相。 沈清芜靠在吊椅上,不轻不重地推了推他,“你有什么好看的?” 他轻挑了一下眉,倏地凑近,两人几乎鼻尖相触了,“这张脸还不好看?” 诚然,贺妄的脸不能说不优越,沈清芜这个职业平时也能经常接触时尚圈里的人,他在她看过的所有男人中颜值能排第一。 但能如此自信又理所应当地说出这句话的人也不多。 她垂下睫毛,轻声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贺妄洗耳恭听,“你说。” “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周围安静了几秒,男人忽然屈指捏着她的下巴,四目相接,他眼底带着几分玩味,“我长这样不用医美。” 沈清芜终于轻笑出声,“贺妄,你好自恋啊。” “我这是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漆黑的眼凝视着她,“你不觉得我好看吗?” 其实他这样极具攻击性的、又硬朗又凌厉的长相用“好看”来形容很不贴切,用“帅”来描述更恰当。 但她还是附和地说,“好好好,你好看,你最好看。能当头牌。” “头牌——”贺妄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唇角带着点漫不经心地笑,“沈总监,不和我这个头牌男模亲一个吗?” 沈清芜还没说话,就被他扣住了后脑,紧接着薄淡的唇落了下来,微凉柔软地轻蹭着,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充满掌控感地拨动着神经。 两人身上是同样的沐浴露香味,彼此靠近的时候气味都融合在一起,显得他们更加亲密无间。 她视野中的光线逐渐晕开,暧昧又迷离,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逐渐黏腻滚烫起来,忽略不掉的热意将她包裹着,存在感极强 就在男人的大掌不安分地轻揉她的腰际时,沈清芜睁开眸,“等等,这是在阳台。” 要是再继续发展下去,对面高楼的住户可能会在小区群里公开谴责他们白日宣淫,不知羞耻。 贺妄抱起她往里面走去,嗓音喑哑,“那你想要在哪里?沙发、书房、还是浴室……”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场所,就被沈清芜一把捂住了嘴,她的太阳穴轻跳了两下,“闭嘴,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吗?” “成年人探讨这些事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线低沉,仿佛能够带人身临其境地回到某些场景中,“又不是没有试过。” 当初和沈清芜在一起后他就食髓知味,两人曾经解锁过家里许多场所。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贺妄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地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她从男人手里拿回了那本书,还没看两秒,旁边的人又坐不住了,粗粝的指腹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她的耳垂,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她凉凉道,“手欠?” “乖乖,别看书了。”贺妄一瞬也不眨地攫取住她,“我们去约会吧。” 第132章 我对你的喜欢,有很多 算起来,两人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约过会。 沈清芜半推半就地换了一身休闲套装,和贺妄一起出门了。 在车上时她偶然说起曾经还没有约会过,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在我心里我们可是约过会的。” 沈清芜轻挑了下眉,“什么时候?” 曾经两人的关系都不对等,怎么能算得上是约会? 贺妄捏了捏她的手指,“跟你求婚那天。” 他们一起吃了饭,看了爱情片,在电影结束时求婚,可不就跟普通情侣约会的流程一样吗?并且那时候在他的心里,沈清芜已经不是一只金丝雀那么简单了,他是想和她共度余生的。 沈清芜睨了他一眼,“你也真好意思提起那天来。” 那天她不仅拒绝了他的求婚,还提出分手,被贺妄强行带回家软禁起来,要不是她提前联系了贺母做好了准备,不知道后面还要面临什么威逼利诱。 男人的大掌握着她的手,嗓音低沉,“从前种种都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了。” 沈清芜掀起眼皮看着他,“谅你也不敢。” 贺妄记得沈清芜挺喜欢雪的,去年冬天她在大雪天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还拍了雪景发朋友圈,所以他直接订了滑雪场的门票。 届时她心情不错,他再手把手教她滑雪,在搂搂抱抱的肢体接触中感情升温,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计划。 到了滑雪场后两人换好了装备,这家滑雪场的设备先进、场地宽敞,价格也昂贵些,顾客也少,现在场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十个人分散开,谁也影响不到谁。 沈清芜先熟悉了一下滑雪板的存在,就感受到男人从身后搂住了她,“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前屈,滑行的时候双板平行。” “想要停下来就以脚掌为轴,双脚脚跟慢慢把板子尾部向外推,内八减速。”贺妄给她做了个简单的示范,“要不要先试试?” 沈清芜从小在南方长大,还真没滑过雪,此刻有些跃跃欲试,点了点头。 贺妄原本的打算是和她一起滑下去,万一中途她摔了,他还能及时扶着她。 但男人忽略了一个问题,沈清芜的学习能力惊人的强,他只是简单做了个示范而已,她就仿佛已经掌握了新手滑雪的所有技巧似的,从滑行到刹车的姿势格外标准,丝毫不见慌乱无措。 他在滑行过程中高度紧绷的神经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甚至沈清芜沉迷于一次就成功的成就感中,拒绝了他的贴身教学。 贺妄想象中的手把手教学、暧昧的搂抱完全没有出现。 他暗暗咬了咬牙,坐在原地看着沈清芜一次比一次得心应手的滑行,面无表情地把面前堆起来的雪堆一脚踢散了。 沈清芜已经滑到雪道下方去了,距离贺妄有百来米的距离,他正要滑下去找她,狭长漆黑的眸危险地眯起。 有一个男人走近了沈清芜,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 贺妄想到了那些年沈清芜身边的桃花,胸腔里涌上来一股醋意。 他站起来,屈膝压身,身体前倾,往下一划,呼啸而过的风声和两边的残影昭示着他此刻的速度有多快。 在中途,男人甚至还做了个技巧,肌肉绷紧,腹部发力让身体腾空了几秒,然后“哗”一下平稳落地,在沈清芜面前停了下来。 骤然刹车时滑雪板扬起了一小片雪,将他的眉眼朦胧了一瞬,贺妄嗓音沉沉,“宝宝,我刚才帅不帅?” 站在沈清芜面前的男人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走了。 沈清芜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妄,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他刚才的称呼,“宝宝?” 男人毫不犹豫地应了,“欸。” 她又笑又气,“怎么这么不要脸,别在外面瞎叫。” 贺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刚才那男人离开的方向,“这不是事从权宜吗?” 沈清芜终于明白了他刚才忽然跟个滑雪运动员似的,又是急速滑行,又是凌空飞跃是在干什么了。 她无奈道,“他是来给我推销滑雪兴趣班的。” 男人身上那股时刻准备和其他雄性竞争的气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推销?不是搭讪吗?” “长点脑子。”沈清芜简直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大家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有谁会搭讪?” 从头到脚都没露出什么来,甚至都不知道滑雪服里的是多大年纪,长什么样,谁会在这种情况下搭讪? 倒也是这个道理。 但贺妄只是顿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那不一定,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多看你几眼被你吸引也很正常。” 在他心里,就算都裹着厚厚的滑雪服,沈清芜就是能在那么多人里面鹤立鸡群,被他一眼看到。 他觉得,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她,那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差不多行了。”沈清芜被他带有滤镜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我又不是金子。” 贺妄如同一个毒唯,“金子哪儿能跟你比。” 搞清楚了刚才的搭讪是个误会,他又凑近了,高大的身影挡在沈清芜的面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我刚才帅不帅?” “帅帅帅。”她被他缠得不行,“没看见刚才你一来,推销滑雪兴趣班的都走了?” 人家心里想的多半是,既然她身边有一个会滑雪的,肯定不会报班了。 不过她夸他帅也不全是敷衍,男人穿了一身红色的滑雪服,在一望无际的雪场中格外显眼,他又那么意气风发,腾空飞跃的时候浑身都被笼着一层光。 贺妄从她嘴里听到夸赞还嫌不够,步步紧逼似的问,“那你喜不喜欢?” 沈清芜状似思考了几秒,故意道,“一点吧。” “一点?是多少?” 沈清芜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段距离,“这么多。” 男人的眼眸幽深,拉着她的手把指尖之间的距离强行变大,却仍旧还嫌不够,嗓音难掩委屈,“不能再多些吗?” “我对你的喜欢,有很多。” 第133章 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即使是隔着头盔,沈清芜好似也能毫无阻碍地感受到贺妄说这句话时的灼灼目光。 她眼睫颤了一下,不甚自然地说,“再多一些。” 贺妄挑了一下眉,“什么?” 她又轻咬了咬牙,重复,“喜欢,比这么多再多一些。” 虽然仍旧说得不是那么明确,但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抹弧度,嗓音带着笑,“乖乖,你怎么那么可爱。” 沈清芜听着他的带着明显笑意的揶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她总觉得,贺妄也太好哄了一点,稍微说两句好话他就能高兴得不得了。 男人不知道她这时候的心理想法,不然他高低还得再装装可怜。 他说话时喷洒出了一团白雾,“乖乖,想不想换一种滑雪方式?” “和你?”沈清芜想到他刚才极快的速度,“我刚学一会儿,跟不上你。” 贺妄低笑了一下,“不用你跟,不用自己滑。” 沈清芜虽然对滑雪了解不多,但也不是傻子,不管什么类型的滑雪怎么可能不需要自己滑。 在她出神的间隙,贺妄已经蹲下身帮她脱了双板。 她刚要出声,男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然后朝着下方滑行而去,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下意识的惊呼。 陡然的失重感让她肾上腺素飙升,沈清芜只能紧紧搂住贺妄的脖颈,感受着裹挟寒气的劲风从身边擦过。 心脏似乎本能地漏跳了一拍,然后隔着厚厚的滑雪服和男人的心跳互相碰撞。 贺妄抱着她却还显得十分游刃有余,甚至能抽空安抚她,“别怕,不会让你摔了。” 经历过前几秒的身体本能的无措后,她放松下来,甚至从凌冽的寒风和飞雪中闻到了自由张扬的味道。 男人怀里抱着心爱的人,没敢冒险做技巧,只是这样滑行下去,熟练地刹住车,然后将她放了下来,“有没有被吓到?感觉还好吗?” 沈清芜点点头,“挺好玩的。” 她知道贺妄一直挺喜欢这种能带来刺激感的运动,今天体验了一场后发现的确能从中获取快感。 只不过—— “你还在玩赛车吗?”沈清芜倏地想到,“我听问温如琢说,在你来海城找我的那一晚,还和朋友在盘山公路飙车,很危险。” 那和在赛车场飙车根本不是一个性质的,赛车场好歹有专门的防护措施,盘山公路顶多就只有护栏,如果稍不注意撞断护栏摔了下去,可能会命殒当场。 贺妄立马正色,“不飙车了,以后都不碰赛车了,绝对不让你担心。” 她没想到男人这么好说话,有些哭笑不得,“没让你不玩,只是不能玩太过。” 沈清芜的鼻尖被冻出了浅淡的粉色,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明显,看得男人心尖发痒。 他稍微出了两秒钟的神,才眉眼沉沉,十分认真地说,“我现在很惜命的。” 她没反应过来,“嗯?忽然惜命了?” “当然。”贺妄深邃的眉眼间被笼罩阴影,嗓音慵懒,“因为要留着和你共度余生。” “乖乖。”沈清芜听到他叫了她,下意识地抬了眸,正好撞进了那双幽暗似深潭的眼眸中,“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她轻点了点头,“嗯。” 两人又在滑雪场玩了一会儿才离开,去订好的带温泉的酒店汤浴。 贺妄在选择汤池这种情况下从来不含糊扭捏,直接要了一个情侣红酒汤池,几乎把他那点心眼直接开诚布公地展示到了沈清芜面前。 两人换好衣服后下了汤池,蒸腾的热气带着红酒特有的微醺,为周围的空气更增添了一分旖旎。 贺妄灼灼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到了沈清芜的身上,她的黑发都扎成了饱满的丸子头,还有几缕发丝被水汽打湿贴在修长的颈侧,被红色的汤池一衬,她的肌肤更是透着温润的雪白,水珠沿着她的曲线滑下,似是无声的引诱。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眸光中的墨色越发浓郁。 他情难自禁地靠近了些,水面荡起了阵阵涟漪。 正闭眼享受的沈清芜似有所感知似的睁开眼,轻飘飘地睨了他一下,“怎么?” 这一眼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不知是灯光稍显昏暗,还是空气中氤氲着红酒香的缘故,贺妄被她这一眼看得呼吸一顿,好像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划开了,灼热得烫人。 他张开口,说出来的借口倒是挺冠冕堂皇的,“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怕你明天肌肉酸痛。” 沈清芜目光盈盈地注视着他两秒,轻笑了一下,“好啊。” 男人给岸边垫了两层浴巾,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坐了上去。 沈清芜穿的泳衣是偏保守的款式,但即便如此那双雪白的腿也尽数暴露在了男人的视线中。 贺妄托着她的小腿,尽量忽略掌心的柔滑,心无旁骛地给她按摩起腿上的肌肉来。 按摩倒也不全是他想要接近她想的托词,她平时就不怎么运动,乍然在滑雪场玩了一下午,要是不好好按摩放松肌肉,明天肯定会不舒服。 沈清芜看着男人越发深幽的眉眼,和紧绷的下颔线,另一只腿小幅度地晃了晃,水被撩动得哗哗作响。 贺妄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 她的小腿中部往下都尽数没在了红酒汤池里,肌肤在红酒的映衬下白得有些眩目。 他看了一眼,目光就如同再也移不开似的,愣是看了好几秒才勉强回过神来,稳住心神继续按摩。 好不容易按摩完,男人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眼瞳漆黑地望着沈清芜,由内而外的渴望和欲色翻涌不止。 他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指腹压在了她的手腕内侧意味不明地摩挲着,嗓音喑哑,“刚才故意勾我呢?” 沈清芜垂眸莞尔,“没有啊。” 男人并不相信她这番说辞,“还说没有,那你晃腿做什么?” 她眼眸轻眯着,“贺总那么霸道?腿都不能晃?” 贺妄和她无声地对视了两秒,倏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吻了上去。 第134章 沈小乖 绵密的吻混合着红酒的微醺腾升出涌动的缱绻,沈清芜和贺妄接了一个湿濡且绵长的吻。 即使是贺妄松开了她之后,笼在她后脑的手也没有拿开,还在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根,仿佛是随时准备再和她深吻一次似的。 贺妄低低哑哑地笑了一声,“还说没勾我,不然我怎么会忍不住亲你。” 饶是已经见惯了他睁眼说瞎话的沈清芜此刻也忍不住瞠目。 这人怎么那么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他亲上来的,左右还成了她的错了。 她眨了一下眼,顺着他的话说,“行,那不勾你了,贺总放心去泡温泉吧。” “泡温泉”三个字似乎还被她加重了,像是在强调接下来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泡温泉,其余的不能做似的。 贺妄顿了一下,改口,“那不成。” “我都替你按摩了。”他眉眼张扬恣狂,嗓音带着些散漫,“沈老师应不应该礼尚往来,也替我按按?” 沈清芜狐疑地看着他,“这点运动量还不至于让你酸痛吧?” 贺妄平时的运动量就很大,跑步撸铁就没有断过,身体素质各方面都是肉眼可见的好,那一下午的运动量对他来说还不如热身。 “莫非——”她刻意放轻了嗓音,“是贺九爷身体大不如前,虚了?”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被心爱的女人说虚,更何况贺妄还是属于极其爱面子好强的那一类人。 他握住她手腕的大掌稍稍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拽,沈清芜就毫无防备地跌落到汤池中,正好倒进了他的怀中。 汤池里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有几滴飞溅起来洒在了贺妄的身上,红色的液体顺着他凸起的喉结滑落到了紧实有力的胸膛。 沈清芜和男人的距离极近,他的锋利眉眼无限放大在了她的眼中,眸底翻涌不休的墨色似乎要将人溺毙在其中一般深沉。 他嗓音沙哑,高大的身影似乎形成了无形的牢笼,让她无处可逃,“我虚不虚,沈老师不是才试过吗?” 说完,贺妄又恍然大悟似的轻轻“啊”了一声,“说起来,之前那次为沈老师的身体着想,没有发挥出实力,却不想被误会了,不然今天我身体力行地为自己澄清一下?” 沈清芜刚张了张口,男人强势猛烈的吻就落下来了,裹挟着水汽和酒精的吻仿佛真的能醉人一般,不多时,她就觉得自己的大脑愈发混沌,如同生锈般转不动了。 夜色深浓,水声潺潺。 一定是她刚才逗人的话起了作用,她只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儿。 从汤池里的水波荡漾了许久,昏暗的灯光在沈清芜的视线中逐渐晕开变得迷离,又因为男人高大身影的断断续续地遮挡而忽明忽灭。 许久后,水面逐渐恢复平静。 沈清芜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在了面前,挡去了大半的光亮。 她下意识地推了推他,“不要了……” 她或许不知道这时候眼尾泛红,眼睫湿润的自己有多么的勾人,还轻柔地说出这种话,比起推拒来更像是引诱。 “不折腾你了。”贺妄漆黑的眼底一片暗色,他打开了一个首饰盒,“有东西送你。” 沈清芜扫了一眼,一枚银镯子。 这不像是贺妄能送出来的礼物。 他曾经送过她很多东西,从豪车到别墅,珠宝到香水,虽然花样很多,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贵。 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一向都信奉礼物值多少钱,心意就值多少钱,今儿怎么会想到送她一个银手镯? 在明亮的灯光下,她静静看了手镯上的图案两秒,忽地有了猜测,“你亲手做的?” “嗯。”贺妄低沉的嗓音灌进了她的耳中,“之前就做好了,在上次分别的时候想给你,后来后悔了,没给成。” 沈清芜的呼吸滞涩了一下。 其实在当时分别的时候,她隐约能感觉到贺妄是有东西要送给自己的,他的手一直在碰衣服口袋,里面有东西的模糊轮廓透过布料显了出来。 但那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终没收到。 现在他提起来,沈清芜甚至不用问,都能猜到男人为什么后悔了。 她嗓音轻了些,“是怕和你有关的东西留在我身边,影响到我吗?” 贺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清芜的手指动了动,“给我戴上。” 他喉间溢出了低笑,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手镯给她戴上去了。 她侧头看着男人做这件事时眉宇间的专注,忽地开口问,“你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很任性吗?” 有时候她会想,两个人中途分开的那几个月乍一看像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最后她还是会发现自己有贺妄陪在身边会过得更好一些。 既然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要在一起,那当初因为要不要分开而造成的撕心裂肺的争执似乎就显得太多余了,说到底这件事全然看的是她的心意如何,有些事她要是能早一点想通、看透,就不会有前面那些坎坷和风雨了。 贺妄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眉心,“不要这样想乖乖,我们分开的那几个月是很必要的,有些事你干想是想不通的,得亲身经历、比较之后才能做出选择来。而且人每时每刻的心境都是不同的,人在不同时期面对同一个岔路口走的路或许都不一样。” “那算什么任性?”他声音低缓柔和,“我不觉得是你无理取闹、是你任性,那时候的你很痛苦,你不得已做出选择自己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而且你生病了,生病的宝宝是有任性的资格的。”话音刚落,贺妄又觉得不太对,补充道,“简单来说,在我这里,不管什么时候,生没生病,你都有任性的资格。” 沈清芜抬头看了看腕上的手镯,对着贺妄勾了勾手。 后者凑近,她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喉结。 男人也回吻了沈清芜的唇角,“晚安,沈小乖。” 第135章 求我所爱之人 再过五天便是春节了,可贺妄丝毫没有要回京都的意思,好似铁了心要留在海城和沈清芜一起过年一样。 那天两人一起吃饭时她多问了一句,男人抬头起来,深邃的眉宇间有细碎的笑意,“怎么?不想让我留下来陪?” 沈清芜避而不答,反问,“你不想回去陪你母亲和爷爷吗?” 她自己亲情缘分淡薄,却不想看到贺妄因为她和他母亲离心。贺母强势不假,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她能够理解一部分,倘若她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恐怕也没有那么情愿让自己的孩子和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在一起。 所以对于贺母的行为,她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陪了他们二十几年了,不差这一次。”贺妄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陪你过完年我再回去也不迟。” 见沈清芜还是在处处为他着想,男人的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沈老师把我当成入赘的就行。” 就和传统家庭里的媳妇类似,即使是新年也是在婆家过,只有在大年初几才如同走亲戚似的回一趟娘家。 沈清芜被他这混不吝的语气惊得险些被口水呛到,也开玩笑似的,“堂堂贺九爷入赘,我可给不起那么高的聘礼。” “不要你给聘礼,我倒贴。”贺妄轻轻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手,“沈老师满意吗?”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回京都。” 祁遇和他家人的关系具体有多差她不得而知,但能隐约感觉出来最近关系恶化了不少,甚至healer总分部之间隐隐有了两个党派对立的趋势,她有预感,这种表面平和不会维持多久,或许年一过,祁遇就要和他的家族正式撕破脸了。 届时他们之间无形的战场应当会在京都,毕竟那里才是祁家和healer的根基之处。 于情祁遇对她和她姐姐都照顾颇多,于礼祁遇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上司,她也应该在他打擂台的时候出一份薄力才是。 贺妄了然地点点头,“到时候我也能帮帮忙。” 沈清芜睨他一眼,“真的?” 有了贺妄的助力,祁遇能胜过他家人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真的。”男人一直对祁遇心怀芥蒂,提起他来还有些咬牙,特意声明了一下,“我可不是帮他,是在帮你。” 但没想到还没过春节,就忽然有一个突发事件让他们得集体回京都了。 穗安能动手术了。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张老爷子在为穗安施针刺激神经,贺妄高薪聘请来的脑科专家团夜以继日地筹划新手术方案,时刻监测穗安的身体情况,终于等到了患者的身体情况能达到手术条件。 但海城的各种医疗设备终究还是比不上京都,要想手术尽可能成功,硬性设备条件自然要达到最好。 虽说时机有些仓促,但手术这种事是刻不容缓的,早一天治疗穗安苏醒的可能就越大。 沈清芜和祁遇没犹豫,直接就应了下来,将京都的医院上下打点好了一切。 穗安的生命体征平稳,在医生的诊断后被推上来贺妄的私人飞机,飞机里有一间房里放满了医用仪器,也会有专业医生二十四小时轮流守着,时刻检监测着她的情况。 沈清芜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灰白色,良久都没有动过。 贺妄敏锐地感觉到她有些焦躁不安。 不用问他都能猜到她为什么焦虑,她怕这次手术失败,穗安苏醒的概率会更低,更有可能她会死在手术台上,从此世界上她又少了一个亲人。 他默不作声地走上前,从后面拥住了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发,“又胡思乱想了?别想太多了,中西医都说这次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 沈清芜阖上双目,轻声道,“我知道。” 但即便如此,她也会忍不住担忧。 贺妄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管他如何安慰都不能打消她心底的忐忑,索性转移话题来帮她缓解焦虑,“元旦前我和爷爷、母亲一起去拜过佛。” 沈清芜睁开眼,“你不是不信鬼神吗?” 他们在一起的那大半年,贺妄可谓是把桀骜恣狂展现得淋漓尽致,不论是宗教信仰还是风俗忌讳,他都没信过,在忽然去拜佛了? 贺妄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要是佛祖能实现我的愿望,我信一信他也行。” 沈清芜回眸,“求了什么?姻缘?” 当时他们已经分开了,贺妄对她还念念不忘,去求一求他们的姻缘好像也合乎情理。 “猜错了。虽然的确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当时最大的愿望是你能平安。” 男人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他说话时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吐息间喷洒而出的热气。 室内一片寂静,沈清芜听见他说,“求我所爱之人,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一瞬间,不知名的情绪上涌,满溢在了整个胸腔,堵在了喉间,让她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所以她只是转过身,用清透的双眸对上他湛黑的眼。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化开了,氤氲在了空气中。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不用说了,我懂了。” 话音刚落,贺妄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触碰后的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不可思议,这个吻和平视透着悱恻缠绵的吻不一样,更像是那天在废弃公园的松林间的吻一样,带着安抚的意味。 一吻结束后他没着急移开距离,又亲了亲沈清芜的眼睛,“我还许了一个愿望。” “愿望许太多了,佛祖会不会觉得你贪心了?” “怎么会?我二十多年总共就在他面前求了两个愿望,他也别太吝啬了,我爷爷和母亲可是年年都去的。”贺妄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猜猜许了什么?” 沈清芜轻笑,“我怎么能猜到?” “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所以——”贺妄轻声说,“乖乖,别太担心了,会有好事发生的。” 第136章 你姐姐醒了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了,阴沉沉的天空此刻下起了连绵的大雪,和南方的雨雪不同,京都的雪如同鹅毛一般,天地间雪色朦胧,地面上积了一层厚雪,踩上去松软,留下一道清晰的脚印。 祁遇和沈清芜和医疗团队一起跟着穗安进了医院,再次监测了患者的身体情况后,手术要准备开始了。 沈清芜站在病房外,看着医生护士们有秩序的忙忙碌碌,然后一路把穗安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关闭前,她看了穗安最后一眼。 昏迷不醒的女人脸色是没有血色的苍白,但依旧很温柔,就一如沈清芜记忆中的样子。 她忽地流下泪来。 贺妄见状只是默不作声地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揉了揉她的脑袋。 穗安要做的开颅手术精细且复杂,需要花费好几个小时,且该手术目前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例来,不说祁遇和沈清芜坐立不安,就连贺妄也有些焦躁。 但即便如此,在那两人都难以安定的情况下,他就成了要照顾他们的那一个。 贺妄点了些吃的,一保镖把其中一份拎给了祁遇。 “谢了,不饿。”他坐在长椅上,脸色有些白,平均半分钟就要抬头看一下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 贺妄也没再管他,打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柔声对沈清芜说,“乖乖,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多少吃一口。” 她摇头,“吃不下。” 男人何尝不知道她此刻忐忑又焦灼的心情,但此刻还是要顾及着她的身体,不能任由她这么折腾。 他低声哄着,“吃一点垫垫,不然待会儿你饿晕了,你姐姐的手术做好,你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她怎么办?” 说完,贺妄还瞥了一眼对面长椅上的男人,“你不想你姐姐一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吗?” 不得不说,这一招不论是对沈清芜还是对祁遇来说都有奇效。 不仅沈清芜张口吃了他喂的小馄饨,就连祁遇也打开盖子囫囵吃了些东西。 贺妄接连喂了半碗,她才摇摇头,“不吃了。” 男人估摸着差不多了,她现在太紧张了,吃多了反而胃会不舒服,所以也没再哄她继续吃,三两下将剩下的吃了,又继续搂着她一起等。 窗外的风雪未停,透过走廊的窗户甚至能看到外面簌簌的大雪堆积在树梢,压断了一根枯枝。 他们看着天幕的墨色从浓郁到逐渐发灰,终于在天边即将开始泛白光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三人一下站起来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沈清芜那只和贺妄十指紧扣的手出了一层薄汗,指尖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男人侧过眸,手上的力道握紧了些,算是无声的安慰。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对他们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患者的手术很成功。” 祁遇红了眼眶,沈清芜眼睫一颤,眼泪簌簌地掉下来下来,贺妄用指腹温柔地抹去她的泪,“看,好事发生了。” 穗安被转移到了监护室,开颅手术后她在几个小时乃至十几个小时后才会苏醒,且手术成功不一定就代表患者苏醒后能跟正常人一样,她毕竟昏迷太久了,留下的后遗症大概率会更多,在意识和活动能力方面或许会出现问题,所以祁遇和沈清芜还没能完全放下心来。 贺妄心疼地看着沈清芜熬得发红的眼睛,嗓音轻柔,“我抱你去休息一会儿?” 后者闭了闭有些干涩的眼睛,“好,五个小时后叫我起床。” 贺妄抱着她走了,没管站在外面的祁遇。 沈清芜说是睡觉,但实际根本也睡不着,只能算是闭着眼睛养神而已,她能感觉到紧紧搂着自己的男人也没睡,大掌贴在她的后背,如同哄孩子似的,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或许是她吃的药时常导致她精力不太好的缘故,又可能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片刻,她在熟悉的气味包裹下竟然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芜忽然被摇醒了,贺妄直接一把搂起了她,“乖乖,你姐姐醒了。” 她还有些混沌的意识陡然间变得无比清醒,匆匆踩上拖鞋跑了出去。 病房内挤着一群专家正在观测她的各类感知器官和思维能力的情况,祁遇怔忡地站在病床前,眼眶猩红。 沈清芜拨开人群走到病床上,对上穗安那双眼睛时视线再一次模糊了。 虽说在植物人期间穗安也睁过眼的,但那只是无意识的躯体行为,和此刻完全不同。 此刻病床上的人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沈清芜甚至能感受到她想要用眼神同她交流些什么。 她走近,握住了穗安的手,艰难晦涩地张开口,“姐姐。” 穗安的眼眸闪动了一下,眼眶竟然也湿润了,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八年昏迷对她的大脑、躯体造成的伤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的,她最终也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发出了一声短促且呕哑的气音。 常年没有说话使得她各项功能都有不同程度上的退化,其中就包括声带退化。 沈清芜已经泪流满面,“我在,姐姐,阿芜在。” 穗安毕竟昏迷太久了,此刻的精力不够,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但好在医生们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好的,虽然声带和行动能力都有退化,但至少她的意识是清醒的,记忆很大概率上也没有出现问题,她能认出来沈清芜。 只要意识清楚,其他方面的问题就好解决多了,尤其张景文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用针灸为主,中药为辅能高效地根治这些问题。 得知这个消息,沈清芜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贺妄立马安排了高级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穗安。 最后亲了亲沈清芜的唇角,“这下能好好睡一觉了。” 她看向床上熟睡的人,恍惚道,“忽然觉得好不真实。” 贺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沈清芜的唇,“这下有真实感了吗?” 第137章 阿芜,你长大了 穗安的各项身体机能恢复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手术后第一天就醒了那一次,第二天苏醒的次数多了,时间也久了些,等到第三天,她能说话了,但因为声带受损的缘故,吐出来的那两个字不太清晰且十分沙哑。 “阿芜。” 沈清芜再一次眼眶湿润,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祁遇站在一边,目光一瞬也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或许是近乡情怯,曾经穗安还没醒的时候他能对着她说一下午的话,现在她醒了他反倒有些不敢开口。 时过境迁,他怕她早就已经不记得他了。 贺妄往前迈了一步挡在祁遇面前,主动自我介绍,“姐姐好,我是阿芜的男朋友。” 沈清芜回头看了他,还是难得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神态来,像是一只凶神恶煞、充满血性的恶狼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强行伪装成大型犬卖乖。 她有些想笑。 祝穗安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手指轻轻勾了一下沈清芜的掌心,后者知道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穗安成为植物人之前甚至还没有成年,现在苏醒后的思维也停留在少女时期,她们两人的身份像是陡然间颠倒了,让沈清芜生出一种长姐为母的责任感来。 她睨了贺妄和祁遇一眼,还没说话那两人就心领神会地出去了。 沈清芜拉着穗安的手,声音轻柔,“怎么了?” 穗安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神情灵动,就和她记忆中八年前天真无邪的高中生一模一样,“他,你男朋友?家里做什么的?黑社会啊?” 沈清芜哭笑不得,“不是,他家做正经生意的。” 穗安面露担忧,“你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吗?” 短短几秒之间,祝穗安已经从曾经看过的霸总文里提取出关键因素,脑补出了一段跌宕起伏的虐恋剧情。 自己成为植物人的这些年一定花销不小,她可怜的阿芜妹妹为了能筹齐她的医疗费用不得以委身给黑道帝王。 沈清芜轻咳一声,“自愿的。” 紧接着,她似乎从穗安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瞎想什么呢?” 原来不是吗? 祝穗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沈清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轻声问,“祁遇,你还记得吗?” 这几天穗安苏醒后,好像都没问过祁遇是谁,也没多看他一眼,就像不记得这个人了似的。 难道当初两人的感情其实没有那么深刻,就是普通青春期少年春心懵懂而已? 但话音刚落,穗安的眸光就闪动了一下,然后垂下了眼帘。 沈清芜心中了然,她还记得他,而且印象深刻,但因为某些原因不太想和他有什么接触了。 穗安现在刚刚做完手术,经受不了刺激,所以她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他们之间的事等到穗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谈也不迟。 沈清芜握住她的手,眸光透着坚定,“穗安,之前欺负你的人都已经被法律制裁了。” 祝穗安的第一反应不是唏嘘大快人心,也不是感动落泪,而是眉头微蹙着,“那你这些年肯定很辛苦。” 她知道雷浩源那些人家庭背景是怎么样的,她的养父养母家也算是小有资产,在那些人面前如同螳臂当车,而沈清芜只是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普通人,能接触到雷浩源这类人已经不容易了,更别提把他们都绳之以法。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背后,付出的一定是说不完道不尽的艰难险阻。 沈清芜轻笑了一下,“还好。” “骗子。”祝穗安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她的目光落在沈清芜的身上,打量了良久,发出了低低地感叹,“阿芜,你长大了。” 从前那个穿着半旧的衣服,局促地坐在西餐厅的小姑娘已经完全融入了国际大都市,变成了大气沉稳的独立女性,言行举止都透着被丰富阅历和视野堆砌起来的气质。 沈清芜的鼻子一酸。 如果祝穗安没有遇到那些事,此刻的她也已经长大了。她或许会有一份成功的事业,或许已经组建了温馨有爱的家庭。 在穗安二十五岁这一年,她才迎来了十八岁。 她怕自己失态被穗安看到,又将眼泪给眨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说,“我给你讲讲我现在的工作好不好?” 祝穗安自然是欣然同意的。 于是沈清芜从她跳级高考开始,讲到了大学毕业考研考博,又讲到拿到healer的offer,成为其中的调香师之一。 讲着讲着,祝穗安在她轻柔的嗓音中沉沉睡去了,她给穗安测了一下体温,又掖好了被子,才开门出去。 坐在外面沙发上的男人一下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芜。 后者被他盯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贺妄在门外坐着,越回想起祝穗安那个微妙又复杂的表情越是觉得不对,“你姐姐该不会不满意我吧?她是不是让你跟我分手了?” 问出这句话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贺九爷竟然有些忐忑,都说长姐为母,沈清芜没有别的亲人,祝穗安岂不是相当于她的半个妈,她要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不就相当于是丈母娘不同意? 他也知道祝穗安对于沈清芜来说有多重要,他肯定比不过她,要是她真的执意要拆散他们,可能都不用怎么劝,刚开了个头沈清芜就同意了。 沈清芜眨了眨眼,“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男人有些挫败,“我觉得你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没有。”沈清芜觉得他现在的模样既可怜又好笑,“穗安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就算她真的不喜欢你,也不会让我们分手的。” 贺妄狭长湛黑的眸一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以貌取人……她嫌我长得不好看?配不上你?” 二十多年来对自己长相十分满意的大少爷,今天第一次对自己的颜值产生了一点怀疑。 沈清芜无奈地再一次否认,“没、有。” “她只是以为你是黑社会,怀疑我是被你强迫而已。” 贺妄暗暗咬紧了牙关,“强迫?” 沈清芜似笑非笑,“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穗安也没看错人,是吧?” 第138章 我们婚礼办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未来几天沈清芜也几乎是在医院住下了,陪着穗安一起聊天,讲她这些年来的生活经历。 当然,那些经历都经过了美化加工,挑了一些愉快的说。 祁遇不知是忙着公司的事还是隐约感知到了穗安的态度,这几天倒是很少出现在医院,大都是穗安睡着的时候静静地看着她。 贺妄在除夕那天抽空回了老宅一趟,毕竟他都回京都了,要是不回去说不过去。 回去时老爷子正在沾墨写福字,一见到他手下的毛笔一歪,在洒金红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他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我没有大孙子呢。” 贺母也冷笑一声,“不陪你的小心肝过年?” 贺妄权当没听出他们话里的阴阳怪气,坐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陪啊,回来吃顿午饭就走,过两天再回来看你们。” 贺老爷子放下狼毫,“你可真行,追女孩比当初你爸都拼。” 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且——”贺妄哂笑了一下,“我得纠正您,不是‘追’,是‘陪’,我已经把人给追到手了。” “在一起了?”贺母诧异地抬起头来,“我说你那晚忽然急急忙忙飞海城做什么,她的病情还好吧?” “好多了。”或许贺妄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提起沈清芜来时眼角眉梢都柔和了几分,因为过于深邃立体而带有的攻击力都淡了很多,“她姐姐醒了,她最大的心结也解开了,这几天很开心。” 贺母静静地注视了他几秒,心中百味杂陈。 当初她想让他们分手,贺妄死活不同意,坚持追过去死缠烂打,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又一个人回京都了。 知子莫若母,那几个月他虽然还是照旧去公司,和狐朋狗友们一起吃喝玩乐,但她能看出来贺妄并不快乐,像是灵魂某一处一下被抽空了似的,只有每天把精力消耗到0才不会有时间去想某些事一样。 她看在眼里,心中开始怀疑起那时极力劝阻他们在一起的行为是不是正确的。 再后来贺妄忽然在某天深夜飞往海城,她也没去管了,因为她比较不了两条路对于贺妄来说哪个更难受一些,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吃完了午饭,贺妄靠椅子上多问了一句,“今年二叔三叔一家还是不回来?” 二叔三叔一家要么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要么是涉及保密工作的科研人员,可能好几年都不一定回来一次。他和母亲算是家族里的异类了。 “回,有的晚上到家,有的得明天。”贺老爷子对着他摆摆手,“你那几个哥哥姐姐也回来,我们不差你一个人陪,滚吧。” 贺妄站起来,“得嘞。” 贺母抬头,说了句乍一听没头没尾的话,“厨房炖了两盅燕窝。” 但他听懂了,转身进了厨房,让人打包好,拎着保温食盒走了。 他回到病房时沈清芜正坐在床边和祝穗安轻声说话,她一边讲着自己大学的趣事,一边给她在按摩手上的肌肉,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轻松笑意。 贺妄站在门口无声地注视了一会儿才敲了敲门,抬脚进去,“给你们带了两盅燕窝,问了医生,祝小姐也能吃一点。” 沈清芜端了一碗,用瓷勺舀着,小心翼翼地喂给祝穗安吃,但也不敢喂太多了,怕刺激到了她的消化系统。 穗安吃得很慢,偶尔间一抬头看到了坐在旁边的男人。 她这个长了一张薄情狠厉黑道大佬脸的妹夫正一瞬也不眨地看着自家妹妹,深邃的眸光很专注,旁若无人一般。 她哑然失笑,觉得自己那天的猜测真的荒谬又无厘头,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脸。 穗安吃完之后,贺妄立马凑了上去,作势要喂沈清芜吃另一碗,“乖乖,你吃。” 沈清芜下意识地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后者佯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演技拙劣地望天花板。 她又转过头,警告似的看了一眼贺妄。 正巧这时候又到了医生每天来给穗安做身体检查的时间,沈清芜和贺妄就先出去了。 两人坐在门外的软椅上,男人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笑,“怎么了?沈老师还有包袱?” 他隐约有点明白沈清芜忽然瞪他是因为什么,虽然从实际年龄来看穗安是她姐姐,但现在心理年龄她要比祝穗安大好几岁,他在沈清芜“妹妹”面前叫她小名,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沈清芜睨他一眼,“在外面老实点,不许乱叫。” “刚才是没改过来。”贺妄垂眸看着她,轻笑着问,“那在外面怎么叫你?叫全名太疏离了吧,显得我们不熟似的。” “沈小芜你肯定觉得太幼稚了,乖乖不让叫,宝宝就更不让了。”他挑了一下眉,“不然,叫你阿芜?” 沈清芜咽下口中的燕窝,“随你。” 贺妄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浅,“燕窝好吃吗?” “挺好吃的,没有腥味。”沈清芜抬头,“你要吃吗?” “不吃,母亲让我给你带的。”他说,“明天我让人再炖一盅来。” “贺太太?”沈清芜略有一丝诧异,“她不反对了?” “应该是,我跟爷爷和母亲说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走之前她还让我带两盅燕窝。”他散漫地扯了一下嘴角,“可能是她知道反对了也没用,也可能是觉得我们在一起也挺好的。” 沈清芜轻轻“哦”了一声。 他靠近,伸手将人拢进了怀中,用头轻轻蹭了一下她的头,“以后你想跟我回去见家长也行,不回去也行,总之我是和你在谈恋爱。” 她轻笑了一下,揶揄,“你想得还挺远的。” 贺妄嗓音沉沉,“没办法,忍不住。你说我们婚礼办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第139章 贺妄,新年快乐 祝穗安还在休养期,睡眠时间比普通人都要多几个小时,通常晚上六点就要开始睡觉了,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九十点。 沈清芜坐在床边像小时候她对自己那样,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今晚陪你一起守岁。” 祝穗安哭笑不得,“我都睡着了,你自己干坐着守岁啊?还是和你男朋友一起守岁吧。” 沈清芜没动,她轻轻推了她一下,“跟我还搞什么仪式感,等我好了我们以后的每一年都一起守岁,好不好?” “而且——”穗安放轻了声音,“你男朋友那个眼神,可怜巴巴的,明显就是想要和你一起过除夕嘛。” 沈清芜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贺妄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倏的想到,好像之前贺妄看到她写的遗书那次,好像说过什么春节一起看烟花,而且他为了陪她没回老宅,应该是很想要和她一起过除夕的。 祝穗安已经自觉地闭眼了,“真的很困,要睡着了,你别吵我睡觉哦。” 她的睡眠质量很好,几乎沾着枕头两分钟内就能睡着,沈清芜听着她绵长缓和的呼吸声,又给她盖了盖被子,叮嘱护工好好照顾她,然后才起身朝着贺妄走去。 男人抬眸,和她一起走出了病房,“不陪她过除夕?” 沈清芜看着他深沉湛黑的眼眸,“你不想和我一起过?” “想啊,但是她是你姐姐,又是病人,不得优先考虑?”贺妄的大掌包裹住了她的手,“不用觉得为难,你想陪她就陪,我们未来还有很多个除夕可以一起过。” 沈清芜回握住他的手,“除夕夜什么安排?” 男人顿了一下,有些没有实感似的确认,“真陪我?” 她作势要抽回手,慢条斯理道,“不想就算了,我还是回去……” “回哪儿去?”贺妄揽住了她的肩,直接把人拥进了怀中,炙热的吐息洒在她的颈侧,激起那处皮肤本能的战栗,“说陪我了,今晚就是我的。” 两人进了电梯,男人用手机给人发了一条消息,把手机揣了回去,倏地搂住了沈清芜的腰肢,将她往墙角抵。 他的另一只手垫在了她的后脑勺下,挡住了冰凉又坚硬的墙壁,滚烫的吐息混杂着隐约的橙花味渐渐靠近了。 下一秒,沈清芜的唇瓣上覆上了一抹温热,动作温柔又克制地碾磨,渐渐的,男人又不满足于这浅尝辄止,tongue撬开teeth,攫取更多的body fluid。 他手上的白玉扳指微凉,和此刻灼灼的热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冰火两重天似的。 “叮——” 电梯门开时,男人松开了她,粗粝的指腹压在她的唇角擦了擦,“几天没亲过你了。” 这几天沈清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穗安,两人独处的时间几乎没有。 两人上了一辆阿斯顿马丁,车开了大约十分钟停在了一片私人停机坪,有一辆黑色直升机如同大型机械蜻蜓似的停泊在那里。 两人一起上去了,螺旋桨和狂风的鼓荡声在耳边萦绕,从直升机上朝窗外望去,霰雪纷纷扬扬地从漆黑的天幕落下,入目皆是一片素白的颜色。 沈清芜收回视线,“我们去哪儿?” 她还以为就在附近逛一逛,放放烟花,怎么还坐上直升机了。 贺妄轻挑了一下剑眉,嗓音里带着几分散漫的笑,“怕我把你拐去卖了?带你去领证,去不去?” 话一出沈清芜就知道他又是胡诌的了,没理。 直升机也没有开多久,渐渐降低了高度和速度停在了空旷的地面上。 机舱门一打开,男人率先下去了,回头对沈清芜伸出手扶她。 后者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被面前的景色惊得失语。 这是一座小山谷,现在分明是严冬飞雪的季节,漫山遍野却开遍了玫瑰花,娇艳欲滴的红色花瓣在月华光转的雪夜格外醒目。 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豆沙红和玫红的厄尔多瓜玫瑰海洋上也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衬得一簇簇玫瑰花丛越发艳丽夺目。 直升机降下来时螺旋桨带来的强大劲风卷起散落的花瓣飞在空中,风衔着漫天花瓣轻盈翻转舞动,和纷扬的雪形成了冬夜里的神迹。 贺妄给沈清芜披上了一件厚实保暖的白色披肩,顺势将她拢在怀里,薄唇压在她的耳廓亲了亲,“喜欢吗?” 沈清芜眼睫颤了一下,“这准备了多久?” 不论是寻找一个合适场地,还是把新鲜的玫瑰花铺满整片山谷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精力,难以想象这一幕视觉盛宴背后用了多少心思。 “还在海城就想好了,回京都那天让人着手准备。”贺妄的嗓音带着几分明显的愉悦,“看来挺喜欢的,值了。” 她的眉眼清绝,“要是我今天没跟你出来怎么办?” 这么壮观的一幕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布置好的。 “没出来就没出来,东西拆了呗。这个创意留着下次用。”贺妄勾着她的手指,“要是你留在医院陪你姐姐,我的nb也会启动了。” 他的体温比她要高些,她能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手上传递,“还有nb?” “当然,我考虑得很周到。”男人说,“nb是灯光秀,烟花不合适,总不能吵到病人。” “砰——” 伴随着巨响一起到来的是一簇簇在夜幕中炸开满天璀璨的烟花,将寂静的夜空映照得犹如白昼。夺目的金黄烟火在空中形成了几个大字。 【乖乖,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暗夜里瞬间开出的绚烂火花缥缈闪烁,托着明暗的尾巴,缓缓坠落熔化。 沈清芜微仰着头,无言地凝视着夜空,烟花炸裂开的响声和胸腔里的心跳似乎共振了,心脏砰砰地跳了两下,像是一下捂热般心旌摇曳。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贺妄,但后者并没有看烟花,而是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所以她一回头,就正好撞进了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中,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电流在流动。 沈清芜仰头,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唇角,“贺妄,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第140章 希望贺妄的愿望都能实现 男人抬手轻抚上沈清芜的脸颊,灼热的眸光被烟火映照得更加深不可测,他嗓音沉沉,“没听清,再重复一遍,动作也是。” 可贺妄眼底细碎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想要再讨一次亲吻,“没听清算了。” 她转过头去继续看烟花,雪夜、玫瑰山谷和漫天花火的画面显得美好又梦幻,如同用浓郁稠艳的颜料绘就的一幅油画,底下蕴藏着汹涌而炽热的潮汐。 但比起眼前这一幕更加热烈的是身边男人灼热的眸光,直白又不加掩饰的,如同要把人架在火焰上烤炙直至融化似的。 沈清芜忽视不了,忍了半分钟转过头去,“你不看烟花?” 贺妄轻笑了一下,“烟花没你好看。” 从前他读到余光中的那句“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总觉得这些文人墨客写得太过夸大其词,看起来有些酸腐浮夸。 但现在又觉得这首诗太保守了,不管是如银皎皎的明月,还是碎玉飞霜的素雪,亦或是绮丽娇艳的玫瑰,都比不过沈清芜清绝旖旎的眉眼。 这场盛大的烟花丝毫不比海城那一次逊色,同样持续了几分钟才停下来。 而这时候旁边的手下又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袋仙女棒,男人接过来,点燃了两根递给沈清芜。 她接了过来,两根仙女棒呲呲往外冒着星星般的火花,灿烂闪烁着映照着她如画的眉宇。 沈清芜还是第一次玩这种东西,难得透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在空中挥了挥它,留下一串短暂到转瞬即灭的火花痕迹。 “乖乖,回头。” 她听到贺妄沉沉的嗓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咔嚓——” 男人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背景是雪夜中的玫瑰花谷,披着白色羊绒披肩的沈清芜唇红齿白,手里举着两根闪光的烟花棒,眼角眉梢透着细碎的笑意。 沈清芜注意到了他眼底浓郁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新年新气象,许个愿?” 网络上有一种说法,一根仙女棒燃烧几秒,释放的烟花有180亿个,比银河系的星星还多。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动,“你不许?” 她说,“先让给你。” 他喉间溢出了一阵低笑,“对我这么好?那我还真不客气了。” “第一个愿望,新的一年沈清芜平安喜乐,百事从欢;第二个愿望,母亲和爷爷身体健康,脾气好些。” 听到第二个愿望,沈清芜有些发笑,贺老爷子和贺太太知道他这么编排他们吗? 贺妄倒是许得很专注认真,“第三个愿望,希望乖乖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她调侃,“贺九爷愿望还挺多的。” 男人丝毫不觉得,“我家每年纳那么多税,捐那么多款,怎么着也算得上功德圆满,多许点愿望也是应该的。” 他又点燃了一根仙女棒,闪烁火花映照着他深邃的眉眼,“该你了。” 沈清芜也难得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双手合十闭眼许愿,“第一个愿望,穗安能好好恢复,幸福快乐。第二个,希望双相能治好,不会复发。” 贺妄对她这两个愿望倒是毫不意外。 她继续说,“第三个愿望,希望贺妄的愿望都能实现。” 男人顿在原地,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把沈清芜最后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在心里默念了几秒才彻底消化,难以克制的心绪迅速铺天盖地地涌过来,溢满了整个胸腔,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燃烧起来。 他上前一步,温热的大掌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眉眼中墨色翻涌,“希望我的愿望都能实现?也包括第三个愿望吗?” 沈清芜唇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来,“你说呢?” “你知道我说的永远是多久吗?”贺妄幽深的眼底藏着炙热与热烈的光,让他的双眸在夜色下也显得晶亮,“不只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是无限绵延的时间,广袤无垠的宇宙尽头,永不分离。” 她在男人直勾勾的视线下向前迈了一步,同时手也回握住了他的大掌,与之十指交扣。 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但这两个动作也足以让贺妄浑身的血液沸腾,他的大脑好像“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绚烂的烟花,远比刚才的还要磅礴壮观。 泄洪似的潮水滔天奔流四溢,心脏被那股控制不住的浓烈情愫冲得如擂鼓般跳动。 他一把将沈清芜拢进了怀抱,她甚至感受到了他血肉骨髓下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的后脑被按住,男人的薄唇下压,强势又猛烈地亲着,呼吸渐重,气氛旖旎难言。 这是一个裹挟着北方冬夜风雪味道的吻,却不会令人感到寒凉,反而因为两人此刻的心境而滚烫缱绻,迫切又渴求的吞噬,好似所有没能说出口的、心领神会的感情都尽数倾注在了吻中。 不管是在回去的直升机上,还是温热的卧室中,贺妄都如同一只粘人难缠的大型犬似的紧贴着她,亲得她眼尾湿濡,呼吸急促。 他的薄唇覆在她的耳边,喑哑的嗓音带着几分诱哄,“宝宝,我是不是有名分了?你是那个意思吧?” 沈清芜的掌心沁汗,咬着牙没出声。 但贺妄今天是铁了心要从她口中得到一句确切的准话,耳鬓厮磨着低声哄着她。 她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似的,从牙关挤出一句“是”来。 男人勾起一抹笑来,又迫不及待地得寸进尺,“具体什么意思?能不能再详细说说?” 沈清芜罕见地动了薄怒,没压得住情绪,“滚。” 风雪簌簌,冬夜寒凉,簇簇玫瑰花丛被料峭的大雪堆压得垂下了头,花蕊中盛着融化的雪水盈盈地滴下,几欲折断。 长夜未央,玉树琼枝,芳菲窸窣,满地春红。 第141章 我觉得我有义务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墙上挂钟的指针从起点开始按部就班地走,不知哪儿放起了烟花,病房内能听到隐约烟花炸开的声音,闪烁的亮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照射进来,笼着熟睡的人的眉眼。 祁遇静静地站在床前,在心底默道。 穗安,新年快乐。 床上的人睡得正熟,传来温缓绵长的均匀呼吸声,丝毫不知道自己床前站着一个男人,并且已经看了她几个小时之久。 祁遇见她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所以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他看着窗外漫天飞雪的夜幕,记忆不禁回到了穗安刚苏醒的那天。 穗安做完手术后,贺妄陪着沈清芜去休息了,他站在病房外良久没动。 也就是那个时候,许久未见的父亲忽然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中年男人危险的表情中还透着几分不悦,“我看你现在是反了天了,一个女人,也值得你为她费心费力?” 祁遇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态度,语气平静,“还有什么事吗?” 祁父冷笑一声,“我是在提醒你,你是我祁家的长子,你的婚事从来都不是你能做主的,有的事你别痴心妄想,不然我不介意换一个继承人。” “换一个?”祁遇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来,“也是,您在外面的私生子那么多,随便带一个回来也行。” “混账!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吗?”电话那头的男人勃然大怒,“既然你不知道孰轻孰重,那我就成全你!” 挂断电话后,早已和祁父离婚的祁母也打来了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清醒一点,一个植物人女孩怎么能比得上继承权。 祁遇推开病房进去,静静注视着病床上昏迷的女孩出神,他知道她现在不会这么早醒,所以能肆无忌惮地自言自语,“他们想让我联姻,但是我应该没办法娶别人。” 他实在想象不出和一个女人为了家族利益绑定一辈子的场景。………… 结婚……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穗安的手腕,看着她纤细得过分的手指出神。 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多久,祁遇正想要起身倒杯水喝,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眼眸。 他的呼吸骤然一窒,心脏狂跳起来,立马按了铃。 回忆刚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因为刚才熟睡中的祝穗安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和刚才脑海中回想起来的画面竟然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他下意识地起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祝穗安迷茫的双目逐渐恢复光亮,缓慢地眨了眨眼,“口渴,想喝水。” 祁遇去接了一杯温水,隔着杯壁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后才把水喂到了她的唇边,“慢点喝。” 祝穗安喝完水后没着急闭眼继续睡,问,“现在几点了?” 祁遇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凌晨四点。” 话音落下,祝穗安没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在这里待了那么久。 他放下水杯,“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祝穗安轻声道,“阿芜跟我说了,你平时对她照拂颇多,也经常照顾我,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通常发好人卡后,接下来的话就是要拒绝某些事情了。 所以祁遇转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客气,之前没能保护好你,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没有要保护我的义务。”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或许也意识到现在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所以眼神有些躲闪,放在身侧的手甚至还紧张地攥紧了被角。 祁遇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这么容易心软,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祝穗安咽了咽口水,“你、你笑什么?” 祁遇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可是,我觉得我有义务。” 她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走廊里的光照射进来,打破了两人无声对视的微妙氛围。 沈清芜的轻眯着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祁遇直起身,后退一步,“你们怎么来了?起这么早?” 贺妄搂着沈清芜的腰,“祝小姐的父亲来了。” 穗安苏醒这件事沈清芜是想要第一时间就告诉远在西南偏僻寺庙的祝父的,但祝父平时不用手机,只得派人去庙里找他,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些时间,直到刚才祝父才到机场,前去接他的人左思右想,还是给沈清芜打了通电话报备。 在前几天,沈清芜都没在穗安面前提过她的养父母,怕她知道她养母郁郁而终的消息伤心,对身体不好,穗安仿佛也隐约感知到了什么似的,也没主动问过。 现在她的身体状况逐渐稳定,也是时候让他们父女见一面。 祝父看到病床上的人那一刻老泪纵横,穗安也泪流满面,其余人都退出去了,贴心地带上了门。 贺妄的大掌贴在沈清芜的后腰,不动声色地揉了揉。 他们几乎是刚刚睡下,那通电话就打来了,他原本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他带着祝父去医院的,但沈清芜还是慢吞吞地爬起来了。 男人也不管祁遇还在这儿,把脸上带着明显倦容和困意的沈清芜打横抱起,“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来看叔叔和姐姐。” 她靠在贺妄的怀中,抬眸看了一眼还坐在长椅上的祁遇,低低叹了一口气,“祁总和穗安也是……” 沈清芜或多或少明白穗安的心路历程。 在她昏迷的这八年,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之前胆怯唯诺、需要被她照拂的山区女孩成为了国际调香师,曾经和她有过短暂互相暗恋史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了上市公司的总裁,好像只有她自己被留在了原地,她依旧是那个没有来得及参加高考的普通高中生。 所以穗安是惶恐不安的,不仅是对祁遇,就最开始对沈清芜都有几分近乡情怯和陌生感。 第142章 你是我的乖乖宝宝 在回公寓的车上,沈清芜靠在贺妄的肩头昏昏欲睡,却还想着祁遇和穗安之间的事,她语速轻缓,“现在只能等之后我再找她聊聊,或者看祁遇那边有什么办法能解开她的心结了。” 贺妄温热的手轻轻揉着她的腰,低笑了一声,“这么困了,还有空操心别人?” 他又轻啧一声,“我可还记得,姓祁的之前还挑拨离间来着。” 沈清芜顿了好几秒才想起男人口中的挑拨离间是还在海城分部的某次,祁遇说贺妄心思深沉,当时她还毫不客气地怼了他,贺妄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她轻笑一声,“人家哪儿叫挑拨离间了?说的都是实话,你之前还打过他呢。” 贺妄也想起来了,轻咳了一声,“那行,他公司的事我帮忙,算扯平了。” 沈清芜继续说,“穗安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我准备给她约一个心理咨询师。” 校园霸凌的受害者也极其容易留下心理问题,她可不想让穗安走上她的老路。 贺妄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安排就行。” “她要是身体恢复好了,肯定是想要继续上学的,记得她的梦想是成为老师,不知道现在变没变,她之前的学习成绩很好,但现在恐怕忘了不少,要给她请家教来补习才行。”沈清芜是真的困倦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语速也渐渐变慢。 贺妄安安静静听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偶尔轻轻地“嗯”一声。 不出两分钟,她就靠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了,在转弯处她身体因为惯性往他这边倒,贺妄顺势将她揽入了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睡。 街道两边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在她的睡颜上洒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贺妄看了良久,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卷翘纤长的睫毛,轻声呢喃,“小操心鬼。” 凌晨四点才入睡的后果就是,沈清芜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才自然醒,且腰酸腿软。 她一边吃着男人做好的午餐,一边享受着他的按摩,“吃完饭我去医院看穗安,你也回家陪陪家人?” “这是撵我走呢?”贺妄亲了亲她的唇角,控诉道,“这么舍得和我分开吗?你心里有没有我?” 沈清芜听着他这如同深闺怨妇一般的语气,眉心跳动了两下,“你正常点。” 他见好就收,嗓音沉沉,“先送你去医院我再回家,晚上不一定回来,我给你订餐,好好吃饭,多吃点肉。” “知道了,我又不是两岁宝宝。”她嗓音带着揶揄的笑,“你好啰嗦。” “怎么不是?”贺妄喉间溢出低笑,“你是我的乖乖宝宝。” 或许是这种肉麻情话沈清芜在床上听得太多了,现在已经形成了免疫力,丝毫不觉得羞耻或尴尬了,能做到面不改色。 吃完早饭后,贺妄将人送到了医院才回了老宅,这时候的老宅很热闹,叔伯姑婶都齐了,还有和他同辈的兄弟姐妹们,见到他回来,正在前院打球的小辈们吹了一声口哨,“哟,这不是我们京圈大情圣吗?竟然还知道回家呢?” 一个篮球滚到了贺妄脚边,他捡起来朝着其中一人一砸,“贺煊,你在这儿少阴阳怪气。” “没大没小,叫表姐。”贺煊单手接住球,随手掂了掂,“还不让说啊?我在大西北都听到你的传奇故事了,为爱挡刀。不然我以后不拍纪录片了,改行拍爱情片,以你为原型整个恋爱脑男主,票房绝对大卖。” “弟妹长什么样?有正脸照没?”另一个皮肤黝黑,三十出头的寸头男人贺二上前,“我倒要看看什么大美人才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此言一出,十几人都围了过来,还有俩刚满十岁的小豆丁还踮着脚,扯着贺妄的衣角,“九哥,我也想看。” 贺妄冷嗤一声,“边儿去,不给你们看,她是我的。” 气质高冷的贺五双手环胸,凉凉道,“也用不着你给,healer官网就有照片,还是高清的。” 男人暗暗咬紧了牙。 一群人轮流看完照片,点点头,“这是真好看,而且看着是个很有文化的高材生,总觉着和贺九不是一个次元的。” “难怪他要强取豪夺呢,不然人看不上他啊。” “再强取豪夺有个屁用,还不是要苦哈哈地追妻,我听说还被华都那位陆总给嘲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场只针对他的揶揄持续了整个下午都还没完,只能怪他当初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太过狂妄张扬,中二病十足地说什么“女人只会影响我”之类的话,现在惨遭打脸,自然成为了那个被群嘲的对象。 晚饭后,贺妄找了个偏厅给沈清芜打视频,“乖乖,餐厅说晚饭已经送到了,你吃了吗?” 沈清芜把镜头往下低了低,示意自己正在吃。 “味道还不错吧?那家的糖醋排骨味道挺好的,是你喜欢的口味。” 沈清芜点了点头,礼尚往来似的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吃了。”贺妄想到饭桌上一大群人明里暗里的调侃就不爽,跟她告状,“有人欺负我。” 沈清芜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谁敢欺负你啊?不怕被你一拳打飞?” “那群长辈,还有……”贺妄咬牙切齿,“反正很多人,他们说我恋爱脑。” 沈清芜眼角眉梢的笑意更甚,她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这是夸你呢,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吗?这是对你最大的褒奖。” 贺妄凑近了镜头,极为深邃的眉骨和凌厉的五官线条越发清晰,他眯了眯狭长湛黑的眼,“怎么觉得,你在pua我呢?” 她敷衍道,“被发现了,你好聪明哦。” 贺妄暗暗用舌尖抵了抵牙关,“沈小芜,等我回来……” 他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不堪入耳的骚话,沈清芜轻骂了一句不正经,“你竟然好意思在外面说这种话。” 男人低哑地笑了一下,从善如流,“行,以后在床上说。” 第143章 想你 冬末春初,一缕阳光撕破云层带走了料峭的薄寒,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了光晕,再照射进房间时是浅淡斑驳的金斑。 穗安扶着扶手架,正一步步艰难地行走,她的双腿存在肌肉萎缩的问题,纵然每天都有护工按摩,中医针灸,但更多的复健练习还是得靠她自己才行。 十几米的路她走得很慢,用时也久,走完下来已经大汗淋漓了。 沈清芜扶着她坐下,祝父抬手给她擦了擦汗,又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走太久了也会适得其反。”她摸了摸穗安的脑袋,“你也辛苦了,休息一会儿。” 祝穗安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旁边的高中教材看了起来。 祝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刚刚才耗费了体力,现在又要耗费脑力?” 祝穗安表情迷茫,“没有啊,我又没有做竞赛题,这很简单的,就是放松呀。” 祝父转头还想要找沈清芜当同盟,没想到后者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也别看见太久了,小心眼睛疼。” 搞不懂学霸思维的祝父叹了一口气,转而问起其他话题,“清芜啊,你和那个贺妄是在谈恋爱?” 他对沈清芜这个小姑娘除了有无尽的感激之外,还有心疼怜惜,此刻也忍不住想把她当成女儿似的对待,生怕她吃了亏,被权势滔天的男人给哄骗欺负了。 穗安自然知道她爸心里想的是什么,抢先开口替沈清芜说话,“是正儿八经谈恋爱哦,爸爸你知道吗?阿芜男朋友看着是个大块头,实际上对阿芜百依百顺的,用我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忠犬。” 沈清芜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忠犬,形容得还挺贴切的。 贺妄可不就像是一只粘人又攻击力十足的大型犬吗? 穗安突然想到什么,“说起来,贺先生之前都和你形影不离的,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他了?” “他出差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不知道为何,贺妄忽然生出了要接手公司,不当啃老纨绔的念头来,并且决心还很坚定,在过完春节假期后就开始接触了公司的各项事务。 或许是从小家族培养起来的眼界和谋略在这时候发挥出了大作用,也或许是贺妄在金融投资行业极具天赋,他接手公司事务后所有事都得心应手。 贺母索性直接放权给了他,自己约着关系不错的贵妇太太们去法国旅游去了。 贺妄摇身一变成为了贺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相应而来的也有处理不完的工作和谈不完的合作项目。 出差前一晚,男人还抱着她依依不舍,先是叮嘱了一番他不在家她要照顾好自己,又黏黏糊糊地吻她,要求每天都要视频电话慰藉相思。 这还不算完,贺妄出差后两人使用微信的频率陡然间暴涨了几十倍,他一天能发来几十张照片和报备信息,从今天和谁在哪里签了什么合同,到午餐吃什么都事无巨细地汇报。 当然在这些信息里,偶尔还会掺杂着几条不太正经的语音,男人用他低沉喑哑的音调轻缓地说着骚话。 到了晚上,贺妄的视频通话申请照常弹了出来。 接通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平板屏幕上。 男人应当是还在宴会上,背景能看到欧式宫廷建筑中常见的白色浮雕墙壁,他即使穿正装也不会一丝不苟地扣上所有的扣子,领口还是松松垮垮的敞开,乌黑的发尽数梳了上去,显得眉眼更加凌厉阴鸷。 贺妄一张口,眉眼间的狠厉融化,化作了连绵春水,“乖乖,在干嘛?” 沈清芜穿着真丝睡袍,把镜头放在了桌上,“刚洗完澡,准备看一看策划案。” 明亮的灯光笼罩在她身上,衬得她肤白如玉,透着月光般的清绝,薄绸的布料沿着纤细腰身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时有时无地贴着窈窕身段。 贺妄的眼瞳中清晰地映着这一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出差一周了,好想你。你想我吗?” 沈清芜黑白分明的眼眸亮而明透,“有一点。” 男人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她别扭又嘴硬地说不想他的准备了,现在听到她倏的坦荡直白起来,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哑了声。 他血管里的血液好像都变得滚烫了,胸腔里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也充盈着愉悦的情绪。 贺妄低着声线,“有一点什么?” 沈清芜自然知道他明明听清了,却还想要哄她再说一遍的小把戏,她难得配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想你。” 男人的呼吸沉重了些,颅顶都麻透了似的灼然,像是有一枚软钩柔柔地从心尖撩过。 有那么一瞬间,贺妄产生了想要不顾一切坐飞机回京都,把她按着狠狠亲吻的冲动来。 他灼沉的目光实在是太直白了,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隔着屏幕也能让人感知到其中蕴含着的滚烫热意。 沈清芜轻笑了一声,慵懒地单手托着下巴,“在想什么呢?” 因为这个动作,柔顺的薄绸衣袖往下滑落,在手肘处堆积,露出一截如藕段般莹润的小臂来,她是真的刚洗完澡,凸起的腕骨被热气蒸腾得泛着薄红,像是桃花蕊。 贺妄漆黑的眸紧紧凝视着她,“沈小芜,你是不是觉得我出差这几天没在你身边,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就能肆无忌惮地撩拨我?” 她轻挑了一下眉,佯装听不懂他说的话,“撩拨你,有吗?” 不知道是不是贺妄因为先入为主而刻意放大了某些事,他总觉得沈清芜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轻柔了些,但在“撩拨”那两个字上又特意咬重了音,尾调还微微上扬,分明就是蓄意引诱。 不,不只是声音,她看似随意的坐姿,朦胧清雅的眉眼,还有在衣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都是赤裸裸的勾引! 沈清芜倒是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挂断了电话,他从晚宴回到酒店的当晚就做了一场不可描述的梦。 第144章 你变态啊 因为昨晚旖旎悱恻的梦,那股思念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占据了心上荒原。 贺妄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分开几天就跟几年没见面似的,但转头又叮嘱特助把工作行程安排得更紧凑些,他要尽快处理完回京都。 他们这趟出差预计是半个月,不管行程怎么压缩也不能在一天之内完成所有工作,男人忙了一整天,中途还收到了贺母参加某私人拍卖会的照片。 男人知道母亲发来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像正忙于工作的他展示她悠闲快乐的贵妇生活。 他放大了图片,目光落在lookbook的某个拍卖品上,给贺母发去了一段语音。 “那顶珍珠浮雕王冠帮我拍下来。” 听到这句语音的贺母都不用猜都能想到这顶珍珠王冠是给谁的,她冷着脸开始吩咐了助理两句,把贺妄在心底骂了一通。 等到贺妄第二天处理好所有工作,从北欧赶回京都的时候,那顶王冠也被加急空运送到了他的手上。 男人拿着那份礼物回了公寓,解锁打开门,想要迫不及待地抱住心心念念的人,却发现房间根本没人。 他抬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是周末,不会在公司,难道是去医院了? 贺妄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给沈清芜打一通电话,对面接得倒是很快,“怎么了?” 他眉眼沉沉,“你人呢?去哪儿了?” 这个场景竟然该死的有些熟悉,像极了他飞去德国再回来人去楼空的那次,所以他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安感。 沈清芜语气也有些诧异,“你回来了?不是过几天才能处理好吗?” “想你了,连夜处理完了。”男人摩挲着白玉扳指,“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在哪儿?” 她哂笑,“我在欧洲。” 倒不是完全为了找贺妄才去的,她是受p&l香水博物馆的邀请去参加国际香氛品鉴会。 其实沈清芜对这些品鉴会、交流会的兴趣不大,从前都是能推就推,但她的心理咨询师建议她可以尝试多社交,再者她又想到品鉴会的地点在西欧,就带有几分私心的同意了。 她原本是想着品鉴会结束后去北欧找贺妄,算是给他一个小惊喜,所以没告诉他。 但没想到还有这么戏剧性的发展,贺妄已经回京都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顿住了,像欧亨利结尾似的走向让他啼笑皆非,“这么说,我们还挺心有灵犀的。” 虽然隔着电话,但沈清芜还是听出来贺妄的情绪陡然间失落了下去,她轻声道,“还有三天,我就回来了。” 西欧和京都有大约七个小时的时差,沈清芜那边朝阳高悬,他这边暮色将沉。 “还有三天,那就是72小时,4320分钟。”贺妄嗓音低沉,“但是我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他的声音隔着手机传出来,好像比平时更加沙哑,如同大提琴弦音似的灌入沈清芜的耳朵里,让人的耳廓短暂的酥麻了一瞬间。 “那……打会儿视频?” 沈清芜没问他为什么忽然迫不及待地回了京都,因为她总觉得跟她那晚一时兴起的隐晦挑逗有点关系,此刻心里罕见的有几分心虚。 但两人仿佛是真的心意相通,她刚想到了那晚,贺妄就忽然提起来了,“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嗯?” 她轻咳了一声,没搭话,但男人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也穿着那件墨绿的薄绸睡裙,后来……”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没继续往下说,而是问她,“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怎么知道?”沈清芜本能地答道,但脑子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按照贺妄那食髓知味、血气方刚的特质,可能还禁不住她那一丁点儿撩拨。 那晚的梦境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梦。 “贺妄——”她的语气正经了些,叫了他的全名,“你闭嘴吧,我不想知道。” “行,那我不说了。”他没继续那个话题是真的,但说出来的话更加色气也是真的,“等你回来我们再还原梦里的场景,好不好?” 沈清芜笑骂了一声,“滚。” 贺妄低哑地笑了一下,“宝宝,我现在要去洗澡了。” 她了然,“去吧,挂了。” “欸,别挂。”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线,让从喉间吐出去的每一次都如同在砂石中滚过似的质感分明,“想不想看腹肌?我给你开视频。” 沈清芜抬眸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会场,十分庆幸自己有戴耳机和他通话,不然她恐怕要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目送八百米。 就在她沉默的这几秒,贺妄似乎已经进了浴室,她听到了那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怎么不说话了?”他的声音更闷了些,“想不想看?” 沈清芜回到了主办方为自己准备的休息室,按了按眉心,“不要,我不跟人裸聊。” 他嗓音带笑,“我又不搞诈骗。” 她语气冷漠,“但是你搞颜色。” 几秒之后,男人有些失真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宝宝、乖乖……” 沈清芜没明白他怎么忽然叫自己,还以为是想她了,和男人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幼师,已经熟练掌握了该怎么哄他,“再等三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不是。”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然还是挂电话吧,你去忙。” 她诧异,“怎么忽然善解人意了?” 贺妄实话实说,“洗澡听到你的声音,有一种你在跟我一起洗的错觉,我有点……”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沈清芜心领神会,饶是镇定淡漠如她,这时候也忍不住红了耳尖,她嗔骂了一句,“你变态啊。” “别骂了……”贺妄低喘了一下,嗓音喑哑得不像话,“更兴奋了。” 沈清芜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啪”一下拍在了桌上。 第145章 沈清芜,我真的很想你 贺氏晖月集团的主楼一共八十层,独特的流线型设计的建筑结构让它在周边一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也独树一帜。 最顶层是贺妄的总裁办公室,其余楼层则是员工办公区域,还囊括了实验室、合作方驻点等。 此刻第78层楼明亮宽敞的大会议室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坐在主座上的男人眉眼狠厉,气质散漫而沉郁。 他敲定了两城新经济实验区的项目合作方案,让会议桌两侧的高层们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刚接手集团事务没几个月的贺总虽说实践经验欠缺,但因其带着一股生杀予夺的狠劲,一来就雷厉风行地解决了集团内部棘手的项目,带领他们拿下了政府资源,展开了新能源赛道,直接让他们这群人精似的高层人心服口服,没人敢再把他和传闻里无所事事的浪荡纨绔扯上关系。 贺妄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钢笔转了几圈,抬腕看了看时间,“散会。” 说完,他直接起身,大步走出了会议室,步伐中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高层们对视一眼,看向还在整理贺妄遗留下来的资料的秘书,“贺总这是和哪位老总有约?” 秘书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不是老总,但是比任何老总都重要多了。” 阳光明媚的天幕中,一架飞机划破高空云层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接机大厅的电子大屏上,一航班的状态转为了“到达”。 沈清芜和助手一起下机,她环视了人潮涌动的大厅,没看到那道高大的人影,正要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下一秒,眼前倏地一黑。 身后传来熟悉的低笑,“猜猜我是谁?” 幼稚。 沈清芜腹诽道,故意说错,“小陶。” 贺妄松开了手,她被他勾到了怀里,“沈老师,你就不能配合一点吗?” 司机已经接过了沈清芜的行李箱,和助手有眼力见地走远了。 她被男人紧实有力的手臂圈着,面对面拥抱,口红都险些印在了他的衬衣领口上,“小心衬衣。” 贺妄没理,“沾上你的口红是这件衬衫的荣幸。” 沈清芜哑然失笑,“你待会儿还回不回公司了?被人看到怎么办?” 届时公司一众人看到他白衬衣上那枚新鲜清晰的口红印,再联想到他在圈子里的行事作风,指不定以为他是个荒淫无度的纨绔少爷,工作时间都要抽空去和女人温存。 “他们看到就看到呗,谁敢议论我?”贺妄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借他们八个胆子都不敢。”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也终于拿了出来,将一束花递到了沈清芜的面前。 粉中带橘的法国蜜桃郁金香梦幻又浪漫,白色桔梗穿插其间作为点缀,一条细细的粉色丝带和白色巴黎纸包装将其包装着,是机场里的一抹春色。 沈清芜一眼就注意到花束中间有一朵格格不入的、用金融杂志内页折成的郁金香。 不用问都知道它出自谁之手。 她拿起那朵小花,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贺妄轻咳了一声,“路上没事做,随手折的。你不喜欢就扔了。” 这要是让他的秘书听到了,一定会忍不住开口提醒,他明明还有不少公司事务要处理,怎么会没事做? 沈清芜将花放进了花束中间,“没有不喜欢,还挺可爱的。” 其实那朵花折得不算好看,因为这是贺妄第一次折,小时候接触折纸要么折飞机,要么折轮船,折花还真是一次,所以不太熟练,以至于成品也不太成功。 贺妄喉间溢出低笑,“它可爱?沈大总监安慰我呢。” 虽说调香和折纸艺术不太相通,但好歹都是艺术大领域里面的,沈清芜在这个行业中,不论是对于衣服还是家装的审美都是一流的,今天能昧着心说他折的纸好看,纯粹是爱屋及乌。 沈清芜抬眸睨了他一眼,“没说它,在说你。” 说完,她也不顾贺妄是什么反应,抱着花往出口走,独留男人在原地愣神。 几秒后,沈清芜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自己的手腕就被一把拉住,跌进了贺妄的怀中,她对上了他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眸,里面翻涌的深沉墨色几乎要把她吞没。 贺妄嗓音沉沉,“沈清芜,大庭广众的勾我呢。” “谁勾你了?”她瞥了他一眼,“一句话就能被勾到,贺总的定力不太行啊。” 贺妄大大方方承认,“你第一天知道吗?在你面前我根本没有定力。” 别说她一句话了,就连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他都能为之心神荡漾。 沈清芜把手从男人的大掌中抽出来,“别抱了,走了。” 贺妄的确没抱她了,但是他用一只手托在她的下巴处,迫使她微微抬起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沈清芜咬牙,“贺妄——” 他拉住了沈清芜的手,修长的手指强硬地穿插进指缝中,自然地和她十指交扣,深邃的眼底盛着两分笑意,明知故问,“怎么了?” 她作势要把手抽出来,他却拉得更紧了,“就亲了一下,很快,没人看见。” 贺妄还指了指不远处的情侣,“人家还在旁若无人的热吻。沈老师脸皮太薄了。” 那对情侣一看就是分别了许久的,女孩子都哭了,抱着男朋友说想他。 看得他一阵眼红,“乖乖,你能不能抱着我说想我?” “你觉得呢?”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秀丽的眉,“我们才分开几天,恐怕没有到那种程度。” “怎么没有了?”贺妄语气散漫,但却给人一种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的感觉,“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沈清芜轻笑,“还吟上诗了。” 贺妄倏地停下了脚步,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去,撞进了那双深如幽潭的眼眸中。 人来人往的机场四下喧闹,沈清芜听到了男人叫她的名字。 他说,“沈清芜,我真的很想你。” 第146章 沈老师害羞了? 两人坐上了迈巴赫的后座,沈清芜的助手坐在前面副驾驶。 隔板升起来将前后座隔开后的那一秒,她的手腕就被贺妄有力的大掌给握住了。 他轻巧一拽,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沈清芜被包裹在了乌木沉香的气息当中。 他们现在的距离近到对方一说话就能感知到温热吐息的程度,但她恍若未察似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如同闲聊似的,“换香型了?” 乌木沉香给人一种内敛厚重的质感,用在贺妄身上就像是一头充满血性的狼伪装似的收起了獠牙,故作沉稳绅士,实则内里还暗藏狠厉尖锐的锋芒。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甚至没怎么听清她在说什么,眸光只落在了她红润的唇上。 她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一把握住了她的腰,抱起来坐到了他的腿上,随即就是细密滚烫的吻落了下来。 迈巴赫行驶在车流中,车载音响播放着舒缓柔和的白噪音,他们衣服摩擦和吮\/\/吸的细微声响也同样充斥在车内。 现在是初春,京都的风中还带着寒凉,但现在沈清芜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皮肤在汗水的浸润下蒸腾出了浅香,和乌木香交织缠绵。 她能感觉出来贺妄是真的很想她了,他们的吻从一开始的温柔克制逐渐变得激烈绵密,最后到了不可收拾,愈演愈烈的状态,在即将失控前,她才一把压住了贺妄的手,微喘着气,“够了。” “不够。”男人的唇从她的眉眼到耳廓,唇角到下巴都亲了个遍,就连被高领羊毛衫包裹住的脖颈他都能急不可耐地亲两口。 他像是一只雄性猛兽,想要把自己的所属物全身上下都染上他的气味。 又过了几分钟,贺妄终于暂时亲够了,但还是抱着沈清芜不肯松手。 她就这样被他圈在怀中,和他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 贺妄的薄唇压在她的耳廓,低声问,“宝宝,跟我一起去公司好不好?我的办公室有休息室,床很大很软,到时候你……” 沈清芜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一天天脑子里不能想些别的吗?你去公司是去工作的还是去不务正业的?” 面对她如同家长训斥不听话学生的语气,男人不解道,“我怎么不务正业了?” 两人对视了一瞬,贺妄终于反应过来,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床很软,你完全可以睡在上面休息,我在外面办公。” “乖乖,你旅途劳累,我还不至于精虫上脑到那个程度。” 他短短两句话说得沈清芜难得有些尴尬,她耳尖泛红,“哦。” 贺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蕴含深意,“你以为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她别开视线,把目光落在车窗上不断向后飞去的街道景色上,语气如常,“没想什么。” 男人抬手,用粗粝的指腹揉了揉她的耳垂,“小撒谎精。” “让我猜猜——”贺妄嗓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愉悦和调侃,“我们清心寡欲的沈老师以为我带她去公司,是想要效仿昏君,放着公司一堆正事不管,和她在休息室那张大床上恩爱缠绵、巫山云雨、共度春宵?” 他像是生怕这句话起不到效果似的,最后半句话明明可以用简短的一句“办公室y”来描述,他非要用三个四字词,还一字一句,嗓音低哑地说。 在他的刻意打趣下,沈清芜面色绷得更冷,眉眼间是疏离和霜色更重,但耳尖的薄红也扩大了范围。 他又轻轻咬了咬她莹润的耳垂,低笑一声,“沈老师害羞了?” 沈清芜挣扎着要从男人怀里起来,“松开。” 贺妄见状,立马哄人,“好好好,我不说了。” 半小时后,迈巴赫停在了公司门口,这时候是工作时间,大部分员工都在工位上恪尽职守地工作,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门外发生的事。 贺妄拉着沈清芜的手,和她十指交扣在一起,从大门口一路走到了直通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电梯里。 她原以为现在的时间段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却没想到就他们从门口到电梯的这段时间,就已经有几个员工投来了好奇又八卦的目光,甚至还在公司内部八卦群里展开了讨论。 【我是不是熬夜加班几天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贺总拉着一个大——美女的手,柔情蜜意地走进公司?】 【???贺总?柔情蜜意?看来你病得很严重,去请病假吧。】 【“大——美女”,有多美?】 【巨巨巨巨巨巨美(省略一万个剧“巨”),清冷挂的美人,手里还抱着一捧粉色郁金香。花难不成是贺总送的?】 【真的美,给我迷晕了。要是有生之年能和那样的美女贴贴,就算是一辈子开豪车住别墅我也愿意!】 【你小子真是连吃带拿啊,一点儿也没苦着自己。】 【粉色的花?贺总?我宁愿相信它是捡来的,也不敢想象贺总拿着小粉花的场景。】 【坐标秘书办,我看到清冷美人了,感觉有点眼熟。】 【我丢,楼上是秘书办的joline吗?贺总眼皮子底下还摸鱼啊?你来说,美女和贺总般配吗?】 【怎么说呢,美人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出水芙蓉天生丽质冰清玉润明眸皓齿,贺总也有两只眼睛。】 joline刚发出去这句话,面前忽然落了一道身影,“你好。” “啪——” joline一慌,手机“啪”一下落到了地上,还是正面朝上,他们的八卦群聊里火热朝天的讨论完完全全暴露在了沈清芜的眼底。 她蹲下身捡起来,顺手按下了锁屏键换给了joline,神色如常。 joline见她这样,还以为她什么也没看到,忙不迭地道了声谢,“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沈清芜轻咳一声,“麻烦让人换一下床单。” “好的好的。”joline打完一通电话后才发现不对劲。 贺总和这位大美女刚进办公室几分钟,究竟干了什么才会把床单弄脏啊? 第147章 午安吻 沈清芜看到joline以及旁边另外两位秘书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就知道她肯定误会了。 她跟着贺妄到了他的休息室后是打算在床上睡个午觉来着,这时候男人给她端了一杯热牛奶来暖身。 牛奶刚喝了半杯,贺妄非说她在借着喝牛奶的姿势挑拨她,二话不说捧着她的脸来了一个法式深吻。 在深吻过程中,她手一颤,剩下半杯热牛奶尽数洒在了床和他的衣服上。 休息室的衣柜里有贺妄的衣服,他找了一套干净衣服去换了,她索性出来让joline帮忙处理床单。 一开始沈清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才后知后觉,是不是有点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joline解决问题的效率极高,几分钟就让人把床单连带着床垫都换了,还顺便带走了牛奶杯。 他们离开后带上了门,休息室只剩下了沈清芜和贺妄两个人,后者的领口大敞着,隐约露出了胸肌线条,他朝她靠近了,作势要吻上来。 后者偏了偏头,男人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贺妄眉眼深邃,“怎么不让亲了?”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反问,“你说呢?” 男人轻咳一声,“我的错,下次一定注意。” 说完,他用指腹蹭了蹭沈清芜的手腕,语气沉沉地补充,“还不是因为某人勾引我。” 他原本真的是想看着她喝完热牛奶,再亲手给她掖好被子后就出去办公的,但怪就怪在他的眼睛乱看,一不小心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沈清芜的唇在牛奶的浸润下水润饱满,她吃东西、喝水都很慢,还习惯抿抿唇,这些细微的动作落在男人眼里一下就被放大了数倍。 一时间他只能看到她抿唇时唇珠被挤压变形,还有张口时窥探到的一小截殷红柔软的舌\/\/尖。 所以这才情难自禁地吻了上。 沈清芜伸手推他,“一边去,快去工作。” 贺妄握住了她的手,在指尖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又将她紧紧圈在了怀里,“不想工作,不想继承公司了,我回家当家庭主夫好不好?以后靠你养我。” 沈清芜还认真思索了两秒,“也行。” 男人诧异地顿了一下,松开她捧起了她的脸,“乖乖,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要求吗?” 他只是开玩笑似的随手一说,没想到她真会同意。 一般人这时候应该勃然大怒,或者谆谆教导他应该拼搏自强,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一番事业才对吧? 她好笑地睨着他,“不是你说的吗?就算不工作家里的钱也够你挥霍八辈子,以贺家的权势地位,应该也没有多大上升空间了吧?” 换句话来说,贺妄管不管理公司对家族和晖月集团的影响不大。 “是这样没错。” 沈清芜说,“工作不开心就别工作了,反正你有躺平的资本。” 贺妄低低笑出了声,“宝宝,原来从某些方面来说,你比我还要随性。” 她轻描淡写,“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差点被你说服了,其实也没有不开心,还挺有意思的。” 在谈判桌上为了各自利益互相试探,你来我往,在商场上高瞻远瞩,通过自己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对未来的走向做出判断,本质上就是博弈,和他喜欢的赛车等极限运动有共通之处。 人一旦在某些领域获得了些成就就会爱上那种成就感,发掘出其中的乐趣来,在管理公司这件事上也一样。 “只有一点不太喜欢。”贺妄亲了亲她的唇角,“和你相处的时间少了。” 沈清芜被他呼出来的滚烫气息撩得有些痒,伸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往外推,“贺妄,你好粘人。” “错了。”他深邃立体的眉眼柔和,“不粘人,只粘你。” 贺妄的大掌悄无声息地蹭到了她的后脑,上身也微微前倾,嗓音低沉,“再亲一下,我就去工作。” 撑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松了几分力道,算是沈清芜无声的默许。 他一只手桎梏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拢着后脑,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沈清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男人压在了床上,她只感觉到自己被强硬又湿润的力量包裹着,他的舌stir、deep,让头脑的热度层层攀升。 半晌后,贺妄才微微起身,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了唇角晕开的口红和水光,又抽了一张擦自己薄唇上的口红。 他走前还不忘为下班后的自己谋福利,“下班后能不能主动亲我一下?就当是我认真工作的奖励?” “不能。”沈清芜拒绝得干净利落。 “为什么?” 她撑着柔软的大床坐起来,“你说呢?说是亲一下就去工作,你刚刚……” 贺妄挑眉,打断她的话,“你就说刚刚是不是只亲了一下?” 沈清芜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要是这么算的话,还真只是亲了一下,但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男人不知疲倦似的吮\/\/吸,她的舌头和唇现在都还有点麻。 她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惯会玩文字游戏。” 被棉拖鞋包裹的脚轻飘飘地踢了踢他,其实说踢不太准确,用“蹭”字来描述更恰当些,完全没有痛意,更像是在撒娇。 贺妄深沉的目光中那片墨色灼灼,“我刚准备走,你又挑逗我?舍不得我?” 沈清芜无语凝噎,“好好好,不碰你了,你走。” 他眯了眯狭长的黑眸,“这句话是在撒娇?” 她终于忍无可忍,拿起床上的软枕朝着他砸了过去,后者轻而易举地将枕头一把接住,又抛回了床上,喉间溢出低笑,“不逗你了,真走了。”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沈清芜刚脱了鞋躺上床,门又打开了,贺妄朝着她走来。 她看着他,没起身,“又怎么了?” “忘了样东西。” 沈清芜闭眼,“哦。” 她感觉到贺妄走到了床边,乌木沉香的气味笼罩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睁眼,沈清芜的眉心就被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忘了这个。”贺妄说,“午安吻。” 第148章 还没试过 沈清芜醒来时是下午两点,集团大楼都被暖金日光笼罩着,有几缕阳光渗进窗户,洒了一层暖色调在她的身上。 她打开休息室的门,看到了正认真看电脑屏幕的贺妄,日光从侧面落进来,将他的眉眼切割成明暗两侧,让他极为深沉的眉骨更加凌厉。 沈清芜刚抬脚走了一步,男人就抬起头来攫取住了她,眉眼一扫刚才的气势凌人,变得散漫又柔和,“过来,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吃。”她摇摇头,刚走到贺妄身边,就被他伸手拉住了手腕。 天旋地转间,她坐上了男人的腿,整个人跌入了他的怀中。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盖了过来,挡住了沈清芜面前大半的光,他他果断又迅速地吻了上去,吻得炙热又汹涌,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细白的脖颈上,一下又一下来回摩挲着。 窗外的阳光恰到好处,明媚却不过分的光晕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紧紧拥吻的身影上。 很快,贺妄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了,他一手粗暴地拂开了办公桌上的东西,抱着沈清芜坐了上去,掐着她腰加深了这一个吻。 不知道是他们之中的谁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东西,一本金融杂志“啪”地掉在了地上,成为了办公室中继啧啧水声和衣料摩擦后的第三种声音。 感知到他在腰间揉捏的手有往下的趋势,沈清芜陡然间清醒过来,一把按住了他,“不行,等回去……” 贺妄气息粗重,每一次吐息都是滚烫的。 他眼底墨色翻涌,蓄着一场风雨,但依旧从她身上移开了些,“好。” 沈清芜又被他抱下来,坐上了那张总裁专用的办公椅。 男人去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才看看压下去了那股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火。 沈清芜理了理桌上的资料,想要随手拿本杂志看看,手刚伸出去才发现那是项目合作书。 “你是老板娘。”贺妄轻笑,“办公室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看的。” 他都这么说了,沈清芜还是拿起来粗略地浏览了一遍。 “这是季家递过来的,是南源自贸区的项目。”他语气调侃,“看得这么认真,沈总觉得这合作晖月该答应吗?” 她抬眸睨他一下,“问我?我又不懂这些。” 话虽如此,但沈清芜又认真看了两页,还是开了口,“不过……我觉得风险指数有点高,南源自贸区的地理位置很优越,但项目太大了,周期跨度很长,季家远不如晖月鼎盛,资金闭环相对较小,接手长线投资的大项目可能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说完,发觉男人乌沉沉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我随便说说,说错了?” “乖乖,你上学的时候就没人嫉妒过你吗?” 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眉,没懂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怎么这么问?” 贺妄似笑非笑,“因为我感觉你就是凡尔赛类型的学霸,考前说‘我根本就没有复习’,考后说‘压轴大题超纲了,没学过,我随便写的’,结果成绩出来你依旧卫冕第一,甩第二名八条街。”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不过甩不了第二名八条街。” 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宝宝,你好厉害啊。” 沈清芜看了一眼合同,“我说对了?” 他点头,“对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她语气平淡,“我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看来季家的心不诚。” “你哪儿算外行了?比公司某些实习生强多了。”贺妄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你还挺有天赋的,我母亲眼光还挺准。” 沈清芜又问,“和贺太太又有什么关系?” “母亲说你聪明能干,想过把公司交到你手上,让你管理公司。” “我管理公司?”她难得有这么惊讶的时候,“贺太太也不怕公司没几月就破产了。” “怎么会,我都能管好,你只会比我更厉害。”贺妄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掌心,嗓音里带着诱哄,“考虑一下,来晖月管理层?以后你是沈总,我是贺副总。” 沈清芜啼笑皆非,“少来,我一窍不通。” “明明懂不少。”男人抬眸注视着她,“还有不懂的我可以教你,多拿几个项目练练手,实践出真知。” 她静静地和贺妄对视几秒,倏地轻眯了下眼,“这么费心费力地劝我来晖月,该不会是想和我每天面对面发展办公室恋情吧?” 后者被拆穿了心路历程,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下,面色从容,“也有这个原因。” 沈清芜想象了一下届时的场景,贺妄只会比现在更加百无禁忌,恐怕不会管是不是在工作时间,任他是在开会还在在谈合作,他都得要先满足爱情层面的需求,把“从此君王不早朝”给贯彻落实到底。 到那时,出现他在会议中途拉她手,在谈公事的时候接个吻的情况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想就让人觉得很不靠谱。 沈清芜将那本合同拍在办公桌上,“别整天想有的没的,去接着工作。” 虽然游说她从healer辞职,来晖月当ceo是带着真心实意的,但贺妄也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同意,因为她喜欢调香,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沈清芜刚站起身,准备给他腾出位置来,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他按着肩膀又压了回去。 贺妄高大的身影笼在她面前,双手撑在两边,像是一张大网似的把她盖住,“不急,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我我工作了那么久,也挺辛苦的。不如来做点别的放松一下……” 他目光里涌动着暗火,眸光像是狼一样盯着她,沈清芜自然知道他指的放松活动是什么。 她拍开他的手,提醒道,“这里是办公室。” 贺妄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那不正好?还没试过。” 话音刚落,他亲了上来,把沈清芜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细微的呜咽。 第149章 春宵苦短,及时行乐 电动窗帘已经被紧紧拉上了,偌大的休息室内灯光昏暗,空间中塞满了热气,像极了快要爆炸的气球。 两人溺在一起拥吻,鼻息间混合的气味让大脑晕眩至极。 世界一片寂静,在一片暗潮涌动中,唯有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和略显粗重急促的呼吸是卧室中唯一的声源。 在热潮到达巅峰之前,沈清芜还有过最后一丝挣扎,她尝试把散乱的衣服拢回去,“等等,我觉得我们海狮应该回去做,待会儿你公司的人会议论的。” 贺妄的浑身都散发着危险而深沉的气息,挑了挑眉,“宝宝,你高看他们的素质和八卦程度了,在我们走进办公室的那一秒,外面恐怕已经在传我们在办公室里颠鸾倒凤了。” 沈清芜有些咋舌,“但是我们没有啊。” “你觉得他们相信吗?还是你能在他们面前澄清我们什么都没做?” 答案当然是不能,且不说多社牛才能做出这件事来,就说澄清什么的,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男人嗓音低沉,有理有据,“所以我们不能白白被他们污蔑,索性坐实。” 她睁着被冷泉洗涤过的明眸,一时语塞,找不到反驳的话来见。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别想了乖乖,你说的,春宵苦短,及时行乐。” 沈清芜的大脑有些混沌,但也能及时发现不对,“我说的明明是……” “人生苦短”这四个字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又低头吻住了她,绵长而深地纠缠在一起,到了嘴边的话被尽数堵了回去。 贺妄抬手按上了她的肩膀,往下压了压,体温节节攀升。 沈清芜轻吸了一口凉气,张口咬了他的脖颈一口。 —— 贺妄吻了吻她的唇角,打开了休息室的排风系统,在轻微的嗡鸣声中,房间里那股甜腻的、混杂着石楠花的气味逐渐淡薄,浅淡的香薰将其压了过去。 男人知道她脸皮薄,亲自动手将脏床单一把扯了下来,换了一张新的,去给她拿了些下午茶进来给她补充体力。 沈清芜咬了一口葡式蛋挞,轻眯着眼,“不是有会吗?还不去?” 贺妄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脖颈上清晰可见的牙印。 沈清芜没开口,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臂来。 言外之意,和我这一手青青紫紫的痕迹比,一枚齿痕算得了什么? 贺妄不说话了,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腕骨,“下次轻点。” 沈清芜冷笑了一声,明显不相信他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佯装没注意到她不信任的眼神,理了理西装外套,“那我走了?” “你是打算带着它出去昭告天下?”她看着他微敞的领口、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忍无可忍地伸手扯了一下他的领带。 贺妄猝不及防地低下身来,沈清芜抬手,帮他把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牙印被堪堪遮住。 男人欲言又止,想说这样或许更欲盖弥彰。 他什么时候这么一丝不苟、规矩板正地穿过西装?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他刚出办公室,几个秘书就注意到他严严实实扣上的纽扣,表情微妙起来。 这场会议是大会,参会的高层有几十名,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早就有人提前准备好话筒、投影设备以及座位对应的铭牌。 贺妄踏进会议室,原本还有些松快的氛围一下就变得严肃起来,大家都收起了随意的姿态,正襟危坐。 紧接着,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恭敬问好,“董事长。” 贺妄侧头过去,和披着西装的贺母对上视线,“您怎么来了?” “突击检查。”有人在旁边摆了一张椅子,贺母姿态优雅地坐下,“我旁听,你们继续。” 有了她的加入,这场会议氛围更加紧张了些,尤其是要发言的员工格外谨慎妥帖。 会议室除了专业严谨的汇报声外,就是文件翻动和键盘敲击的声音,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场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参会的高层们松了一口气,前前后后地离开了。 贺母满意地点点头,“你比我想象中做得好很多,以后公司交给你我放心。” 贺妄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漫地转了转手中的笔,“感情之前在您心里,我就是一个可能会带着公司走下坡路的纨绔呗。” 贺母点头,“是啊。” 她甚至还暗地里做了几个应急方案,只要他不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她都能替他收拾烂摊子。 但目前为止,一个都没用得上。 贺母拿着限量版皮包起身,和他一起走出会议室,走到半路,贺妄停下脚步,“您不回去?” 贺母说,“去办公室,再聊聊半导体赛道。”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贺妄觉得有点闷,随手扯了一下领口,“改明儿再聊呗,董事长。” 贺母眯了眯眼,注意到了他颈侧一闪而过的牙印,越发觉得古怪,“办公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神情如常,“没有啊。” 她语气笃定,“你上班还带着沈清芜来?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忽然有些庆幸还好他们没生在古代,不然按自己儿子这架势,绝对是一个荒淫无度的灭国昏君。 贺妄挑眉,“您知道了还问?” 贺母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远了。 男人回到办公室,一推开门,看到沈清芜靠在沙发上,正在看一本财经杂志,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蛋挞和咖啡,空气中还萦绕着香甜的气味。 她现在的状态很放松,拖鞋摆在地上,腿蜷缩着放在沙发上,露出来的脚踝处有一枚浅红的痕迹。 贺妄轻笑了一下,心想还好没让母亲进来,看到这一幕她准得再念叨他。 沈清芜抬眸看向他,“笑什么?” 他大步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耳垂,“我母亲来了。” 她的动作一顿,默默把脚放了下来,穿上了鞋就要起身往休息室走。 男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似笑非笑,“慌什么?她已经走了。” 沈清芜松了一口气。 且不说她和贺母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就说她现在这样见家长,也太不正经了。 但下一秒,贺妄又慢条斯理地补充,“她知道你在办公室。” 沈清芜险些被口水呛到,“什么?” “知道就知道呗,我俩的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 他低着头吻上了她的唇角,“别想其他人了,让我亲一口。” 第150章 宴会 沈清芜没想到会在几天后的一次宴会上遇到贺太太。 那是一位业界最大的高端名贵精油进出口商举办的宴会,她代表healer集团出席。 这位老总本身就是豪门出身,所以晚宴上除了有不少商界人士,也有许多豪门名流。 宴会厅灯光如瀑,金色穹顶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桌中央都放着品质极高的厄尔多瓜玫瑰,奢靡又不失美感。穿着马甲的侍应生单手托着圆盘,行走在大厅中,为每一位宾客服务。 身为这场宴会的主人,荣夫人无疑是视线的焦点,她身边簇拥着不少集团高层,都想要和她搭上两句话。 而贺夫人就站在主人的身边,和她神情熟稔的谈笑。 沈清芜既然是代表healer出席,那必然是要上去和主人说上两句话的,她拿着香槟上前,还不忘带上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 “荣夫人。”她顿了一下,还是对着贺母叫了一声“贺夫人”。 “沈老师,现在该叫总监了,好久不见。”荣夫人笑着接过她的香水,“这该不会是用我们家的精油制成的香水吧?” 她露出浅笑,“是,我亲手调的,希望您能喜欢。” “喜欢,你调的每一款香我都中意。”荣夫人笑眯眯地说,“沈总监,我们不聊公事,聊点私事行吗?你没结婚是吧?有男朋友了吗?” 沈清芜的神情里面变得微妙起来,她想到荣夫人的老公是澳城人,她大半时间都不在内陆,所以对京圈里年轻小辈的情爱绯闻没那么了。 她含糊地回答,“有。” 荣夫人了然,“哎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她们又寒暄了几句,沈清芜走开,荣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还唏嘘不已,“兰芮和healer可是老合作伙伴了,小沈我也挺欣赏的,想着要是能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不知道她男朋友是哪位,得多优秀才能追到冷美人。” 贺母云淡风轻,“是贺妄。” 荣夫人诧异地回过头去,“啊?贺妄这么小众的名字,都还有人和你儿子撞名?” 贺夫人轻啜一口红酒,“就是我的儿子。” 荣夫人瞠目结舌,“阿妄竟然谈恋爱???我还没没想到。” 因为过于惊讶,甚至没控制住音量,险些丢掉了优雅贵妇的姿态。 贺母冷笑,“别说你了,我都没想到。前年我还在担心他会孤独终老,去年他直接飞去海城追人。” 荣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好像隐约听说过,京圈有个少爷为了个女人和家人吵架,是你儿子?” “都传到澳城了?”贺母觉得面上挂不住,“不太想承认他是我儿子。” 比起荣夫人的一知半解来,京都名流圈里的少爷小姐们对贺妄和沈清芜之间的事要更加了解些,今天竟然能在宴会上看到当事人,难免有些兴奋,不少人都暗戳戳地地投过去探究的视线。 “那就是?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小姐呢,这是真漂亮啊。” “之前还觉得贺爷为爱追妻没必要,现在忽然就理解了,这大美女,换我我也追。” “今天贺太太也来了,她们都没说话诶,婆媳之间就这么不熟吗?” “还没到婆媳那种程度吧?而且贺太太不满意她不是人尽皆知吗?不然贺爷怎么会和家里吵架。” 一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们这群女人还是太肤浅了,脑子里就只有情情爱爱。” 浓浓的爹味说教语气让这几个小姐倍感不适,“大家聊天而已,怎么就上升到女人肤浅的高度了?你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男人一副看透本质的模样,“沈清芜绝对进不了贺家门,贺家那是什么身份地位,她是什么身份地位?一个金丝雀上位而已,说不定之前还有过别的金主。贺爷怎么会要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话还没说完,他面前的几个女孩表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男人不明所以地转身,对上了贺母沉怒的脸色。 他表情变得尴尬起来,“贺太太,我刚才就随口一说,我这也是为贺爷和您考虑啊!”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执,就连不远处的沈清芜也抬眸望向这边。 贺母慢条斯理地抬手,干净利索地给了他两耳光。 “啪——” “啪——” 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并不那么清晰,但就是让整个宴会厅的音量都降低了好几个度,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唯有现场乐队还在继续演奏乐曲。 沈清芜注意到贺母打耳光的姿态,是很从容不迫的。通常打人时怕对方会躲,上身会有往前倾的趋势,但她完全没有,是笃定了没有人敢躲她这两巴掌。 被打的男人人高马大的,比贺母还要高小半个头,在大庭广众下被轻飘飘地扇了两个耳光的屈辱感是远远打过了脸颊的疼痛的。 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姿态卑微地道歉,“对不起贺太太,是我口无遮拦。” 他不怕贺太太继续打他,就怕她还没发泄够,回头找上他的家里人。 贺母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宴会临近结束,沈清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抬头发现贺母在她的面前站定了。 贺母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问,“晚上他来接吗?” 沈清芜虽然没懂她为什么要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不,他出差。我叫公司的车来接。” 贺母语气如常,“我让司机送你。” 她张了张口,“啊?” 刚才发生的小插曲的知情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哪儿是一时兴起送人回家啊,分明就是在隐晦地告诉他们,这人是她儿子的女朋友,是未来的贺家人。 第151章 我也想你 昏沉的天幕中堆积着乌云,绵密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滴滴答答地落在透明玻璃车窗上,凝成一个股股纵横交错的水路缓缓向下。 雨水拍打车窗和汽车引擎细微的轰鸣声成为了车间里为数不多的声音,沈清芜和贺母两人坐在后座,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忽然,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沈清芜将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果然是贺妄打来的。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接通了,正要开口跟他说自己在他母亲的车上,但对面的男人已经先一步说话了。 “宝宝,你回家了吗?过几天就到你经期了,今晚回去记得热水泡脚,别着凉了,小心又肚子痛。” 贺妄低沉轻柔的嗓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沈清芜都不用抬头去看贺母的眼神,就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 她轻咳一声,“我在贺太太的车上。” “嗯?”贺妄惊诧了一瞬,又恢复如常,“哦。你吃晚饭了吗?” 沈清芜简直搞不懂男人的脑回路,她原以为她都这样说了,他应该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依旧还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在家长面前黏黏糊糊,总让她有些不自在,“嗯,吃了。” “这么晚了,回去就别熬夜工作了,早点睡觉。” 贺母静静地听着他们一问一答,心里冷笑。 她养了儿子二十多年,怎么不知道那个小混球原来是那么体贴懂事的一个人? 嘘寒问暖不说,甚至还能细心地记住女孩的经期。 难不成平时和她呛声,天天气她的贺妄和现在正在给沈清芜打电话的不是同一个? 想到贺母还在旁边,沈清芜终究没跟贺妄聊多久,说了几句话后匆匆挂掉了电话。 很快,车停在了她家楼下,司机下车帮她打开车这一侧的车门。 沈清芜撑着伞下了车,转身对贺母微微颔首,“今天多谢您了。” “不客气。”贺母摸了摸鬓发,又倏地开口,“下个礼拜六是贺妄爷爷的生日。” 沈清芜了然,“好的,我会给贺老爷子备一份寿礼的。” “谁问你要礼物了?”贺母蹙眉转头看向她,“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和贺妄一起来。” 沈清芜回去后洗漱好,躺在床上又给贺妄打过去了一通视频,他这次是在外省出差,总共出差三天,明天早就能回来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每晚都要和她视频,还说什么只有每晚睡前听过了她的声音,才能更好入眠。 视频刚拨出去几秒钟就接通了,贺妄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放大在屏幕上,深邃立体的眉眼间有细碎笑意,足以见得心情不错,“主动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沈清芜哑然失笑,“不是你要求的吗?” 贺妄语气哀怨,“乖乖,你都不知道哄哄我,顺着我的话说。” 她被磨得没法,只能改口,“行,想你。” 男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我也想你。” 沈清芜这才把宴会上发生的插曲、以及贺母主动送她回家的事精简了一番,说给贺妄听了。 他语气如常,安慰道,“没事,那场宴会上没什么人她不能打的。” 贺妄还有些唏嘘,“这几年母亲脾气越来越好了,竟然只打了两巴掌。” 沈清芜表情微妙。 他轻笑一声,“我要说我是我们家脾气最好的人,你信不信?” 她似笑非笑,“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就他一个能把雪茄怼人嘴上,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揍人的人,还是家里脾气最好的? 贺母虽然也是极具上位者强大气场的女人,但只要不动怒也还挺优雅温和的,怎么看都是一个学过正经礼仪的贵妇。 贺妄听完她对贺母的评价,低低笑了一声,“她年轻的时候不这样,脾气比我更爆,我爸脾气也暴,他们天天吵,家里的古董经常碎,属于欢喜冤家类型的。后来……” 他顿在这里,没继续说下去。 沈清芜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贺妄父亲为国捐躯的事,心情沉重了几分。 贺妄开启了新话题,缓和了气氛,“你说母亲让你去参加爷爷的寿宴?” 她点头,“嗯。” 他嗓音沉沉,“那你想去吗?不用想着为我考虑,你要是不想去,母亲那边我去说。” “你别去说。”沈清芜说,“我去。” 她知道贺妄是担心她和贺母之间曾经经历过不太愉快的事有些尴尬,但她的确是想要去参加寿宴。 一来贺母是贺妄的最亲的家人,沈清芜不愿看到他夹在中间为难。 二来她其实对贺母没什么负面的情绪,说到底在此之前她们两人的接触并不多。 第一次是贺母让她离开贺妄,那时候的她求之不得,第二次是贺母送走被贺妄软禁的她,她对她心怀感激,第三次是贺母以她是双相患者为理由让她做出选择,她也完全能够理解贺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曾经设想过,如果她是贺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和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在一起吗?她没想出答案,或许只有真正面临那种情景,才能做出选择。 “贺老爷子生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沈清芜罕见地有些忧愁,“我还没准备礼物。” “不用准备礼物,你能去爷爷就已经很高兴了。”贺妄语气里带着调侃,“他早盼着我能找个女朋友。” 她摇摇头,“总不能空手去。” “想送礼物也行啊,改天带你去帝景华庭,到我的收藏间里随便挑一件,说是你买的。” 沈清芜睨他一眼,“那也太不诚心了。” 而且,他收藏间里的东西都是千万级别的,是她一个年薪几百万的人能买得起的吗? “果然还是我们沈大总监的要求高。”贺妄又出主意,“老爷子平时也喜欢下棋,练国画,买一套笔墨纸砚,或者买一幅书画大家的作品送给他就行。” 沈清芜觉得这个靠谱一点,“好。” 男人用深幽的眸凝视着她,“其他问题解决了,我们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 沈清芜抬眸,“还有正题?是什么?” “当然了。”贺妄唇角上扬,凑到屏幕前亲了一下,“这个。” 第152章 见家长 贺老爷子生日当天阳光明媚,沈清芜和贺妄早早起了床。 男人换好衣服,凑到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的沈清芜面前,在她的脸颊上偷了个香。 她的手一抖,口红涂出去了些,下巴处冷白的肌肤上多了一点红,如雪中红梅似的格外惹眼。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抬脚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 “错了错了,绝对没有下次。”贺妄自知理亏,连连认错,拿了一张卸妆棉来帮她把口红擦掉了。 他还主动将功补过,拿起那支口红,“我给你涂。” 沈清芜冷脸拒绝,“走开,别耽误我时间。” “让我试试。”贺妄用大掌托着她的脸,迫使她微抬头,“我觉得我技术应该还行。” 她只能配合地微张唇,“你技术最好真的还行。” 沈清芜完全不抱任何期望,一个一米九的高大硬汉手里拿着根口红,怎么看都不太和谐。 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他涂得还行,中规中矩。 沈清芜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抬眸看了贺妄一眼,“你怎么还挺熟练的?” “小时候学过两年国画,原理不都一样吗?”贺妄低头,又亲了亲她的眉心,“你老公会的多着呢。” 平时他的骚话不少,但自称“老公”,除了在床上之外还是第一次,沈清芜轻飘飘地睨着他,“瞎叫什么呢?还没结婚。” 贺妄眯了眯狭长湛黑的眼眸,“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催我求婚吗?” “闭嘴吧你。”沈清芜移开视线,从首饰盒里拿了一对低调的珍珠耳环戴上。 白珍珠莹润饱满,坠在如云乌发间一摇一晃,她今天也只是涂了一个口红,描了描眉毛而已,但眉眼清莹,如水如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等到她去拿项链戴时,贺妄的眉宇才沉了下来,唇角的笑意收敛,“沈小芜,我们出去约会那天怎么没见你这么用心打扮呢?” 沈清芜把项链递给他,示意他帮忙戴,“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贺妄言语中有些吃味,“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谁也比不过的、最重要的人?” 沈清芜刚张开口,还没说话,他就抚上了她的脖颈,“如果答案是‘不是’,那就别说,我不想听。” 她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对着镜子看了看今天的装扮。 贺妄又气又笑,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和自己对视,眸光幽深,“还真不是?” 沈清芜拍开他的手,“穗安最重要。” “行,这我没意见。”他漆黑的眼底深不可测,将嗓音沉沉,“那我是不是第二重要?” “不是。” 贺妄被灯光笼罩着的眉眼愈发凌厉,眸底的墨色翻涌,“还有谁?祁遇?还是小陶?” 沈清芜轻声道,“你和穗安并列。” 他眉宇间的阴鸷一下荡然无存,仿佛上一秒还阴云密布的天幕豁然转晴,变得万里无云了。 就连心跳也跟着加速,浑身的血液也沸腾,心池中的涟漪久荡未歇,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旌摇曳。 贺妄按住沈清芜的后脑勺,目光灼灼地攫取住她,如果眼神能够化为实质,那他现在的眸光必定是变成浓烈滚烫的烈阳,或者是夏日里盛开的一簇绚烂红花。 他胸腔中有股声音在叫嚣,驱使他去吻她,但又想到她刚才涂上了口红,要是再把口红晕开了她会生气,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地拉下了衣领,吻上了她的锁骨。 沈清芜被猝不及防地压在化妆台上,他的黑发在她的下巴处来回蹭,被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的皮肤泛起酥麻,如同一股微小的电流轻而柔地游走在血液中。 她抬手推了推贺妄的脑袋,“好了。” 他恋恋不舍地起身,眸光微敛,“等晚上回来……” 春和景明,惠风和畅。 如同一片金色薄纱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投射出摇曳的婆娑光影。车子在抵达老宅附近时就能明显发现多了好些明岗,戒备森严。 到了大门时门卫认出了车牌照,对着车敬了个礼放行。 沈清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恢宏气派又极具古代风韵的建筑群,亭台楼阁,飞檐青瓦,屋顶金漆雕龙,气势逼人,四周有假山流水,草木葳蕤。 车停下在了几辆豪车旁边,沈清芜扫了一眼,觉得有点奇怪。 现在正好是不早不晚的时间,怎么才来了这么些人。 贺妄一手和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拎着沈清芜准备的礼物,带着她朝里面走。 宴客厅里的风格同样古典且奢华,墙上还挂着一位古代名家的字画,目测是真迹。十几张黄花梨木圈椅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人,贺老爷子坐在主座上正喝着茶,一见他们立马把茶盏放下,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小沈来了?快坐。” 一时间,大厅里的十来个人都把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直到现在,沈清芜才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 她一直以为贺老爷子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寿宴必然是要大肆操办的,会举办一个宴会形式的寿宴,各界风云人物汇集给他祝寿。 但现在她才发现是自己想岔了,今天是家宴。 毫无准备的沈清芜倏地有些紧张,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面上不显,依旧是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地跟贺老爷子打了招呼,“贺老爷子。” “见外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直接叫我爷爷就行。” 贺妄看了一眼沈清芜,知道不应该把她逼得太紧,开口,“等我俩结婚了再改口也不迟,您老别着急。” 他将手里的东西拎到贺老爷子面前,“她给您准备的礼物。” 沈清芜选了半天,托人买了一套明代的白玉棋子,又借着和虞婳的关系买了一幅大家的字画,不仅是用心了,花费也不少。 贺老爷子笑眯眯地掏出一张卡来,“小沈破费了,这点钱你拿着去买吃的。” “不……” 沈清芜刚开口拒绝,贺妄已经接过来了,“爷爷给你就收着呗。” 他带着她落座后,隐晦地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沈老师怎么紧张了?” 她用气音道,“你没跟我说是家宴啊。” 贺妄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母亲跟你说了。” “没说。” 恐怕贺母以为男人会告诉她,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让她误解了寿宴的性质。 现在硬生生从参加宴会祝寿变成了见家长。 第153章 听老婆的 古韵高雅的宴客厅一片沉静,偶尔有杯盏碰撞和小声私语的声音发出。 贺妄侧着头和沈清芜耳语,“所以你以为是宴会?怪我,忘了跟你说了,老爷子老年生活挺简朴的,不太喜欢张扬。” 他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你要是没有做好准备可以走,他们这儿我来解释。” 沈清芜摇摇头,“不走。” 虽说来参加家宴是阴差阳错,但既然已经来了,还接了人家长辈的礼物,现在忽然又起身离开算什么回事? 也只能硬着头皮当无事发生了。 贺妄看着她雪白莹润的脸,倏地有点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要是真上手了她肯定会生气,只能作罢。 他退而求其次,不动声色地慢慢将手挪过去拉住了她的指尖。 两人的皮肤刚刚触碰上一秒,沈清芜就如同被火燎了一下似的,立马把手拿开了,还不忘抬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是无声地警告。 贺妄哑然失笑,“拉手都不行?” 她面无表情,“当然不行。” 他们两人自以为小动作和眼神交流都比较隐晦,不算引人注目,但却忽略了一点:大家看似是在各做各的事,实则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假意和贺焱聊天,实则时刻关注他们一言一行的贺煊在看到贺妄去拉沈清芜的手时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来翻了一个白眼,低语,“这还是贺妄吗?可别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贺焱已经不忍直视了,“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儿,真想上去给他一拳。” 贺煊已经起身了,走过去坐到了沈清芜旁边的位置上,对着她笑眯眯道,“阿芜你好啊,我是贺妄表姐,你叫我表姐、贺煊,或者煊姐姐都行。” 沈清芜礼貌颔首,“姐姐好。” “哎呦,真有礼貌,不像某人似的,从小到大就没叫过我一声姐。”贺煊单手托着腮,“你好香啊。” 贺妄听到这句话直接忍无可忍,重重放下手中的杯盏,“你好好说话,别调戏我女朋友。” “你一个臭男人懂什么?女孩子之间互相夸夸多正常。”贺煊对着他语气不耐,一转头对上沈清芜声音就不自觉地柔和了几个度,完全是两副不同的嘴脸,“你说是吧?” 沈清芜轻点了一下头,贺妄暗暗咬牙,抬头瞪了贺煊一眼,警告她别作妖。 后者惊呼出声,“哎呦,我就和阿芜妹妹说两句话你就瞪我,好可怕,占有欲也太强了吧,不像我,只会心疼妹妹。” 男人的太阳穴狠狠跳动了两下,从牙关挤出一句话,“你想打架?” “哇,你还要打我?”贺煊做出害怕的姿态来,“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打得过你这个莽夫。” 沈清芜的眸光也落在贺妄身上,“不要欺负人。” “你别信她,她从小学泰拳的,去年还拿了个奖。”贺妄黑沉沉的眼眸透着几分委屈,“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贺煊:“呕——!你好做作。” 贺妄毫不客气地呛声,“你还好意思说我?装什么柔弱女人?” “都少说两句,从小吵到大还没吵够吗?”贺老爷子拍了拍桌,“人小沈第一次来,别让人看了笑话。” 贺妄起身,握住了沈清芜的手腕,“你们慢慢聊着,我带她去逛逛。” “行行行,你走,几分钟都坐不住。”贺老爷子对着他没甚耐心,转头又对沈清芜慈眉善目,“慢慢逛,还有一个小时就吃午饭了。” 两人离开了宴客厅,走在院内的行廊中,廊外是一片假山流水,一泓池水如同明镜般清透,水波潋滟,有几十只锦鲤在游动。 贺妄随手抓了一把饵料撒下去,五颜六色的锦鲤簇拥而来,沈清芜也低头去看,随手一指,“那只好胖。” “喜欢啊?我让人捞起来,今晚加菜。” “贺老爷子听到要打你了。” 这锦鲤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料着的,放饵料的盘子都是玉石,经常在这儿喂鱼的人不是贺母就是贺老爷子。 贺妄向她这边迈了一步,大掌贴着她的侧脸轻轻摩挲了一下,“刚才紧张吗?” 沈清芜如实回答,“有点。” 虽说她和贺妄谈恋爱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但一段长久的恋情想要完全抛开家人朋友的确不太可能。 对于这件事她看得很开,想着就算不被祝福那也只能保持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疏离,走个过场就行了,能被人喜欢,得到家人的祝福和认可是再好不过了。 贺妄敛眸注视着她的几秒,开口说,“我会去跟爷爷和母亲解释,咱们这次不算见家长,等下次你愿意了,在找个机会来家里吃饭,好不好?” 沈清芜明白他的顾虑,他是怕今天参加家宴不是她的本意,心里会有些不舒服,才妥帖地想出了解决办法。 她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 贺妄的眸底涌动着深沉墨色,他忽然抬手,指腹贴上了她的唇角,目光灼灼。 沈清芜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提醒,“在外面你就不能收敛点?” “没办法,忍不了,你今天那么好看,还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贺妄的情绪向来是直白又不加掩饰的,“我想吻你。” 她的下巴被捏住,腰也被手臂圈着,整个人转了一圈,后背抵在了行廊的木柱上。 男人按在她后腰的手掌渐渐收紧,往他怀里用力地按,下一秒他温热的薄唇就已经覆盖上来了。 起初是内敛又克制的,仅仅是唇\/\/瓣的贴合和摩挲,后来又愈发辗转激烈,成为了舌的交\/\/缠。 一阵清风拂过湖面,带动水面荡起阵阵涟漪,也悄无声息地见证了他们的拥吻。 半晌后,两人黏合的唇分开,但他没任何要松开她的意思,甚至头也没有移开太远,和她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可以了。”沈清芜偏着头,“回家再亲。” 贺妄喉间溢出低笑,“好,听老婆的。” 第154章 我天天给你写情书 沈清芜被贺妄带到了他幼时的房间。 虽然他平时很少回老宅住,但房间依旧保持着干净整洁,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清洁。 刚进门,就看到光洁的雪松木地板上放着一尊半人高的哥特暗黑风金属工艺品,繁复精细的花纹堆砌成扭曲怪诞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门口的人。 沈清芜第一眼看时猝不及防,下意识顿住了脚,贺妄拉着她的手,走上去把那件工艺品转个方向,让它面壁思过。 “十四五岁买的,当时觉得挺酷的,我改明儿就让人把它搬仓库去。” “不用,仔细一看挺酷的,很有设计感。”沈清芜又想到了她之前看过的贺妄青春期的照片,这件哥特摆件还真像是那时候的叛逆不良少年会喜欢的。 卧室是两间房打通的,一侧是起居室,另一侧放着许多他曾经的玩具,乐高模型、滑板等。 房间里存在了许多生活痕迹,里面还摆着一个巨大的红木雕花博古架,上面放着贺妄从小到大的一部分奖杯和证书。 沈清芜随意看了几个,都是什么“sks滑板之王青少年冠军”、“arrc摩托车路标赛冠军”之类的,不难想象出他曾经的意气风发。 还有一个大型书架,下面几层放的是他从小到大的教材书。 沈清芜蹲下身,随手抽了一本中学教材出来,“这些都还留着呢?” “我早就想扔了,母亲说留着做个纪念。”贺妄轻笑了一下,“她想怀念还不如去新买一本。” 沈清芜翻开之后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他用过的教材和新书的差别不大,很少能看到有勾画、做笔记的地方,她翻了那么久,唯一看到的一处墨水痕迹,是他的涂鸦。 她沉默一瞬,抬眸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清晰明了地写着一句话。 就你这学习态度,也能考得上京大? 贺妄从她的手里把教材抽出来,“怎么能这么想我?我高三学习还是挺认真的,经常熬夜做题,还请了家教的。” 他勾了勾沈清芜的指尖,“我学习没那么好,不像沈老师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学霸。” 沈清芜将手里那本教材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书,那本教材“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一封粉色信封从书本里摔出来,在地板上格外醒目。 沈清芜和贺妄皆是一顿,前者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语气调侃,“谁的情书?留到现在。” 后者一脸莫名,“我可不知道,你别污蔑我。” 她把信封捡了起来,信封还没拆过,浅粉的封面还画上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盛载着一个女生青涩纯真的感情。 春心萌动的小女生怀着满腔悸动和羞涩,偷摸地把表白信放在了他的教材里,希望他能够看到,但没想到贺妄没怎么碰过书,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沈清芜把信递给他,“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贺妄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你不吃醋?” 沈清芜诧异,“我吃什么醋?小女生跟喜欢的人告白又没有错,挺勇敢的。” 对于贺妄中学被女生暗恋的事她不怎么意外,先不提他的长相优越,就说他热烈桀骜的性格在学校里应该挺受欢迎的,有一部分内向又按部就班的乖乖女会很容易被他这样洒脱不羁的男生吸引。 贺妄摇头,“还是不看了,说不定她现在后悔着呢,大晚上想到中学给我送过情书都睡不着觉。” 沈清芜哑然轻笑。 “真的,我都想不通她喜欢我什么。” 他中学时期颇受热血番影响,整个人中二又张扬,完全是一副天底下我谁也不服的状态,又狂又bking,更没有丁点儿怜香惜玉的意识,他原以为学校里的女生见了他这个校霸都是绕道走的。 其实不说以前,现在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中二特质消失了,但人还是依旧很桀骜,对身边等到女人也没有丝毫绅士态度。 沈清芜没由来地想到了那天她去晖月,意外看到的贺妄秘书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从言语中都能看出秘书们对贺妄的敢怒不敢言。 男人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伸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身,把人拥入怀中,“要是我们一个学校就好了,我帮你值日,上下学帮你拎书包。” “还能帮你赶走追求者。”他还不忘找了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他们影响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怎么没看出来贺同学是一个这么正义的人?”她对他后半句话抱有强烈的怀疑,“你没夹带私心?” “有。”贺妄的薄唇压在她的耳畔,“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个追求者。” 她轻挑了一下眉,“这么霸道?” “有我一个就够了。”他嗓音沉沉,“我天天给你写情书。” “那我应该会向教导主任举报你。”沈清芜哂笑着,回想了高中学校里早恋情侣被发现后的事迹,“你可能会被罚周一在国旗下念检讨书。” “还有这种好事?”贺妄狭长湛黑的眼眸闪着光,“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了?” 她顿默了一瞬。 也是,如果真让他在升旗仪式后念检讨,依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写一封检讨,多半会打着检讨的旗号宣誓主权。 “少来,也会被叫家长的。” “沈同学这么冷酷无情吗?”他忽然来了角色扮演的兴致,用指腹贴上了她的耳垂,如同把玩一件白玉佛珠似的摩挲揉弄,“不看在我喜欢你的份儿上通融通融?” “不能,早恋不好。” 贺妄低着头,用鼻尖蹭了蹭沈清芜的脸颊,呼吸愈来愈沉重,“沈同学,有点想亲你了。” 压在她下巴上的手稍微上抬,她的头微扬着,下一秒,唇瓣覆上了一抹温热。 阳光透过雕花黄梨木窗照进来,落了满地融金,也笼在他们的身上,披上了粼粼光晕,照出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第155章 获取快乐的方式还挺特殊 窗外光影摇曳,薄绸窗帘半垂着挡去大半房间里正在拥吻的身影。 贺妄的大掌掐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不太安分地轻轻揉捏着,掌心里灼热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是微弱电流淌过的酥麻感。 两人的呼吸都过分急促了,空气中氤氲着的暧昧因子浓度过高,仿佛下一秒就能点燃一团能够燎原的火。 沈清芜的背几乎是抵在了木窗上,一睁眼就能用眼角余光看到院子外的景色。 这是在贺妄家里,要是被人看到……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念头为这个吻增添了几分刺激感,沈清芜伸手抵着他的胸腔推了推,是无声的提醒。 贺妄暂时饶过了她的唇,但那双湛黑如墨的眸底还闪动着汹涌的光,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还没有亲够。 她攥着他的衣袖,“这是在你家。” 贺妄挑眉,“所以我不是更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两秒,后者败下阵来,“好,我错了,我应该要考虑到我们沈老师第一次上门见家长想给长辈们留下好印象的迫切需求。” 她点点头,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冥顽不灵。 贺妄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沾上了一点不太均匀的口红,“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我的房间别人不会进来,你的口红也晕开了。” 他忽然说了一段乍一听毫不相干的话,但沈清芜就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果然,下一秒他说,“我们再亲一会儿也没关系。” “有关系。”即便如此沈清芜也没有沦陷在他的诱哄之下,意有所指,“你确定继续亲下去不会想要做点别的?” 贺妄顿住了,轻咳一声,“应该不会吧?”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沈清芜轻飘飘地睨他一眼,“既然不确定那就一边儿去,我补一个口红。” 贺妄只能松开了圈住她腰身的手,慢条斯理地开口,“但是你的包在宴客厅。” 包是给他拎着的,两人刚一进宴客厅,他就随手把它递给了佣人挂起来了,他们出来之前也没想到去拿。 沈清芜难得沉默了两秒,开始思考如果她把口红擦了别人觉得她和贺妄什么都没发生的概率有多大。 显然是0。 贺妄又揽住了她的腰,嗓音带着笑,“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去帮你拿。” 这摆明了就是趁火打劫。 沈清芜拍开他的手,“算了,不涂了。” 他慢条斯理、幸灾乐祸地说,“好吧,那沈老师就只能这样出去了,待会儿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消失的这段时间亲了嘴,激烈到口红都花了。” 沈清芜轻咬了一下牙,抬头飞快、迅速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半秒不到。 贺妄的心脏一下就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剧烈地擂着肋骨,唇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丝细微的弧度,但下一秒又被他给刻意压了下去。 他眉眼透着愉悦,“等着,老公这就去给你拿。” 沈清芜嗔骂,“小人得志。” 贺妄语气坦荡,“是啊。” 他出门后,沈清芜无所事事,随意地在房间里转了转。 她忽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一看就是女生的,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她走过去,拿起它打开了。 一枚蓝宝石戒指映入眼帘。 是之前在电影院里贺妄向她求婚的戒指。 回想起当初那一幕,沈清芜仍旧觉得有些玄幻,她当时一心想着如何离开贺妄,却被他猝不及防地求婚了,那时候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无比的惊讶,继而就是浓烈的不信。 还有些为自己是否能顺利脱身而担忧。 虽然她不能准确摸清楚当时贺妄的心情,但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也能看得出来一定是气狠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觉得那时候的她对他深爱不已,明明两人在一起的期间她的态度一定挺冷淡的。 沈清芜又想到了之前大年初一时,贺妄在老宅吃饭打电话时的控诉,说家里人都说他是恋爱脑。 他何止是个恋爱脑,更是个会脑补的恋爱脑。 “笑什么呢?”贺妄沉沉的嗓音出现在身后,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后者一把搂住,抱在了怀中。 “我给你涂口红。”他早晨上手过一次后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这一次涂得又快又好。 沈清芜对着镜子照了照,随口道,“你还挺快的。” “没拿包,我去楼上母亲的房间偷了根新口红。”贺妄说,“颜色和你那支一样。” 她好笑又好气地注视着他,“拿贺夫人的口红给我,你怎么想的?” “新的。” “这是新不新的问题吗?” 贺妄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没事,我母亲口红很多,都是品牌方主动送的,一模一样的都要好几支,她也经常拿来送朋友、送家里的阿姨,就算我再拿十支走,她也发现不了。” “我真该带你上去看看那一抽屉口红的壮观场景。”他捻了捻她的指尖,“让你也学学。” 沈清芜不解,“学什么?” “学买东西。” 她轻笑,“我平时也经常买东西啊。” 她毕竟是时尚圈的人,即使本身对珠宝首饰没什么执念,但有时候在社交、工作场合还是用得到,所以也没少买。 “不一样,我说的是用我的钱买。”贺妄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上,薄唇凑近她的耳廓,“宝宝,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感受一下被需要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说不需要你了?”沈清芜哑然失笑,“你想怎么感受?” “你主动让我给你做饭,平时点点菜,主动让我帮你洗澡按摩,多对我提一点要求……”贺妄一口气例举了十来条。 他最后说,“最简单的就是挥霍我的钱,拿着我的卡去随便买什么,游艇也好,别墅也行,让我感受一把赚钱给老婆花的快乐。” 沈清芜默然,“那你获取快乐的方式还挺特殊的。” 第156章 我家属来了 贺宅中午的饭菜很丰盛,巨大的桌案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丰盛菜肴,除了寓意福禄康健的菜系之外,还有三道榕城菜,是特意为沈清芜准备的。 贺妄带着沈清芜落座,贺老爷子动筷后其他人也才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家宴上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有说有笑的,气氛温情放松。 男人一边接小姨的话,一边顺手给沈清芜夹了菜,又低头把碗里的鱼肉中细小的刺都挑干净了,一整块夹到了她的碗中。 一套动作下来流畅自然,惹得饭桌上的人频频侧目。 在他第五次夹菜的时候,沈清芜终于忍无可忍,在桌下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你别给我夹菜了,你专心吃饭,我自己会夹菜。” 贺妄低笑,“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就夹面前那几道。” 她没接话,因为还真被他说中了。 “没事,我给自己的女朋友夹菜是应该的,他们爱看就看。”说完,贺妄又起身盛了小半碗汤放在她面前。 沈清芜只得露出一个镇定自若的神态来,顺手也给贺妄夹了一块。 总不能让他们觉得她是把贺妄当佣人似的使唤吧? 没想到那一块排骨落在贺妄碗里,他明显地顿了一下,眼底的灼热情绪和兴奋劲头溢于言表。 要不是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恐怕要扑上来抱着她亲了。 沈清芜忍不住扪心自问了一下,难道她平时对贺妄的态度很差吗?不然为什么一个排骨就能让他露出这副表情来? 家宴进行到后半程,她已经饱了,对还想要给她夹菜的贺妄轻声说,“好了,我不吃了。” “今天的菜怎么样?喜欢吗?” 沈清芜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问,“和我做的比,谁做的更好吃?” 她的唇畔露出了一丝浅笑,“你好幼稚啊,怎么连这都要比?” “快说。”贺妄嗓音沉沉地催促她,“我每天做饭,你就说一句我做的更好吃哄一哄我怎么了?” 沈清芜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坐在他们左手边的贺昭瞳孔地震,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大声说,“九哥,你还每天做饭啊?那么贤惠?” 贺昭人小鬼大,刚满十岁,是个藏不住事的年纪,清亮的嗓音一喊,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此刻的心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家里这个最混的桀骜纨绔子竟然有朝一日还能下厨? 他难道不是连抽油烟机怎么打开不知道吗?怎么还能每天做饭? 就连端庄优雅的贺母都险些被口水呛到。 自从自家儿子和沈清芜在一起后变化之大,她都快不认识了。 她忽然又想到了她和沈清芜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进公寓后看到整洁干净的温馨小屋,还随口夸了一句持家,当时就觉得沈清芜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没细想。 现在想来,感情家务都是贺妄做的?她为了顾及自己的心情没好意思说? 那条蓝白围裙也是自己儿子天天穿的? 贺煊看热闹不嫌事大,“呦呦呦之前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自己的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吗?怎么现在变了?” 贺川笑眯眯地说,“不知道厨艺怎么样,改天也露两手给我们尝尝。” “一边儿去,想得挺美。”贺妄冷笑,“你当我是你们家厨子呢?” 贺老爷子一瞪眼,“你还做不得了?就这么说定了,晚上给厨师放假,就你做。” 贺妄用舌尖抵了抵牙关,往后懒散地一仰,应了下来,“行,做就做。” 饭后,贺老爷子和颜悦色地对沈清芜一笑,“小沈会围棋吗?陪我这个老爷子下两局?” 她不卑不亢,“会一点,不精通。” “没事,随便下。”贺老爷子大手一挥,“我让着点你。” 两人起身就往棋室走,贺妄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贺老爷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我跟小沈下棋,你来凑什么热闹?” 他挑了一下眉,“我旁观,学习学习。” 沈清芜抬眸睨着他。 贺妄的棋艺不错,和她能下得有来有回,还学习什么? 分明就是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非要黏着她。 老爷子对他没甚耐心,“去去去,你的围棋我教的,你学了二十年了还没学会?你去隔壁找小周玩儿去。” 沈清芜也道,“你自己去找点事做。” “想跟你一起。”他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得仿佛他们即将要分离十天半个月似的,看得贺老爷子直翻白眼。 最后贺妄还是没跟他们一起去,约了周时屿和几个朋友一起打球去了。 沈清芜原以为老爷子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她说,但下了半晌他也没有要聊些什么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坐着下了一下午的棋。 贺老爷子的棋艺高超老练,自带了独特的风格,渐渐的她也沉浸到棋局当中,两人无声博弈,你来我往。 最后还是她略逊一筹,胜负已定,贺老爷子拿出个玉镯子来递给她,“贺妄那混小子是真喜欢你,我和他母亲没教好他,辛苦你了,你俩好好过吧。” 没等沈清芜说什么,老爷子又说,“去叫贺妄回来吧,大家都等着他下厨。” 她只得站起来走了。 球场内几道高大的身影正在驰骋,贺妄穿着红色球衣,在夕阳的映衬下一举一动都格外醒目。 他跃起来接住了另一边扔过来的篮球,敏捷地躲过对手的进攻,三两步跨到篮下,纵身跳起,衣摆被风带起,露出了一截极具力量感的腰腹。 完成一记干净利落灌篮后,他走向场外。 有人问,“贺爷,不打了?” 贺妄嗓音张扬,“打个屁,我家属来了。” 他接过毛巾草草擦了擦汗,随即走向沈清芜,“来看我打球?” 她如实说,“贺爷爷让你回去做饭。” 他的眉眼沉沉,“都怪贺昭,我非得给他买十本辅导书不可。” 男人深邃立体的眉眼上挂着汗珠,沈清芜拿出一张纸帮他擦了擦,“走吧。”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体忽然腾空了,是贺妄搂住了她的腿弯,一把将她举了起来,就这么抱着她大步走了。 沈清芜惊呼一声,“放我下来。” “不放。”贺妄还使坏地颠了颠,让她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他轻笑了一下,“走了,回家。” “这么多人看着。” “看就看,我抱我女朋友又不犯法……”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落日余晖洒下的橘黄光辉给他们身上浸染了一层柔和的琥珀色滤镜,如同一副温馨美好的油画。 球场的几个少爷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良久,其中一人忽然低骂了一声,“艹,忽然有点想谈恋爱了……” 第157章 宝宝,我好高兴 当晚还真是贺妄下厨做的菜,但也有两个厨师没放假,留在厨房给他切菜打下手。 贺家那几个小辈跟看什么稀罕物种似的,都围在厨房门口看,更有甚者还特意拍了一段贺妄炒菜的视频发到了家族群里,立马引起了轰动。 所有因为工作没能回来给老爷子祝寿的人看完这一段视频后都恍惚了一阵,怀疑自己是不是工作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不然怎么会看到家里那个不可一世、桀骜张扬的小霸王撸着袖子,面无表情地站在灶台前炒菜? 【?贺妄被鬼上身了?】 【六哥还不知道吧,九哥可厉害了,和九嫂在一起都是他做的饭,而且感觉厨艺很好的样子。】 【!!!这么一听,觉得弟妹好厉害,要是她能早出现二十年,贺妄从小都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哪儿还会成天招惹我们,成为家中一霸啊。】 【小昭儿,你多拍几张特写,我决定了,要是实验室经费不够需要投资的时候我就拿着照片去勒索贺妄,让他给我打三亿,不然我就把照片发朋友圈。】 年纪最小的贺昭被委以重任,大着胆子又举起手机把镜头对准了贺妄,还没来得及按下拍摄键,男人就沉着眉宇大步走来,眼底翻涌着风雨欲来的墨色,“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门口的几人怒骂他小气,好面子。 贺煊眼珠子一转,去把正在前厅喝花茶的沈清芜叫来了,怂恿她去开门。 贺昭也一脸无辜地唆使她,“漂亮姐姐,你就去问问九哥什么时候能开放嘛,我饿了。” 沈清芜被逗笑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一群姓贺的就没一个单纯的,贺昭小小年纪就知道用自己的年龄和外貌优势来装无辜了。 她捏捏他的脸,“真的是饿了?” 贺昭咧嘴笑了一下,没回答。 沈清芜还是去敲门了,几秒后门被打开,男人脸色沉郁,浑身煞气,仿佛他在里面不是在做饭,而是在杀人分尸似的,“你们没完了?是不是想……” 话说到一半,他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那股子狠厉的气势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也陡转直下地拐了个弯儿,轻柔了好几个度,“怎么了?饿了?” 看得沈清芜身后的几人直呼神奇。 她轻咳了一声,“没有饿,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谁帮忙?你?”贺妄似笑非笑看着她,“宝宝,你想展示厨艺等咱们回家,你单独做给我吃。” 一声“宝宝”叫得十分自然,沈清芜或许是听多了他这么叫自己,前两秒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身后传来他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她才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男人倒是在一片揶揄的目光中镇定自若,他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厨房油烟大,你还是少进,再去坐会儿,十分钟后就能吃饭了。” 沈清芜面色镇定地走了。 贺煊等人才开始放肆地开玩笑,她捏着嗓子,声情并茂,“宝宝~~~~,你单独做饭饭给我吃~~~” 贺焱立马配合,用咏叹调回应,“oh,我的宝宝~~~~你饿不饿?” 贺妄姿态懒散随意地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他们俩的表演,凉凉道,“你们有对象吗就呲着个大牙乐?” 两人的沉浸式表演立马戛然而止。 他继续气定神闲地补刀,“你俩都三十了,拉过异性的手吗?我打完球她还给我擦汗呢,你们恐怕还没享受过吧?” 说完,贺妄也没理会他们是什么反应,转身进厨房了,留下那两人站在原地脸色漆黑。 接下来的晚饭中,贺妄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睚眦必报,他先是不遗余力、大方坦荡地对沈清芜夹菜盛汤,嘘寒问暖,那亲密黏糊的姿态,仿佛饭桌上其他人不存在,只有他俩在吃烛光晚餐似的。 然后又“不经意”地提起了贺煊和贺焱的感情史,状似关心地劝他们还是应该找一个能共度余生的人。 老一辈对子孙最大的期盼无非就是健康平安和成家立业,所以贺妄的行为不仅没有被贺老爷子批评,甚至还得到了他欣慰的夸奖。 老爷子感叹了一句,“果然这人还是要找另一半才行,贺妄有对象之后人成熟了不说,还有人情味了,知道关心哥哥姐姐了”。 贺煊和贺焱有苦难言。 贺妄狭长的眸微眯着,对他们露出一抹嘲笑来。 沈清芜看在眼里,也没开口拆穿他。 在两人从贺宅离开,回家的车上了解了前因后果,做出了评价,“贺妄,你好小心眼。” 贺妄凑上来吻她的唇,随即又把薄唇压在她的耳廓上,低低地吐出一句话,“别的地方可不小。” 他凭借着这一句话让车间里的温度陡然间上升了,纵然车内的隔板升着,但沈清芜还是忍不住嗔怪地看他一眼,“你一天天的,脑子里别总想着那档子事。” “没办法,控制不住。”贺妄高大的身影盖了过来,挡住了她面前大半的光,他抚摸着她纤细的脖颈,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有暗火欲燃,即使是在不算明亮的车间内也显得存在感极强。 “你看我一眼,我就想亲你。”他的指腹贴上了沈清芜的唇瓣,稍稍一用力,就让那水润饱满的唇微微张开,他的眸光灼热,“乖乖,你说的,回家亲。” 沈清芜感觉到贺妄越靠越近,他滚烫沉重的呼吸也越来越近,两人的唇顺理成章地贴在了一起,本就黏腻的氛围更是被添上了一把火焰。 她总觉得他今晚要更加兴奋,这一个吻比平常要更加缱绻热烈些。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按在她腰间的敏感处上摩挲着。 贺妄黑眸晶亮,“宝宝,我好高兴,你愿意见家长。”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清芜失笑,“有这么高兴?” “当然。”他抱着她,灼热的呼吸落在颈侧,“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我有时候会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其实现实世界里你根本就没有接受我。” 他突如其来的内心陈述让沈清芜哑然。 贺妄这个恣狂不羁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么患得患失的时候? 第158章 我会永远爱你 贺妄的手臂拥着她,心里也在自嘲。 如果在两年前身边有人把这番话说给他听,他肯定会毫不客气地骂上一句矫情,还会万分不解恋爱中的人脑子里一天天怎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但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切实体会个中万千心绪。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应该,他和沈清芜之间的感情如胶似漆,正是黏糊缱绻的热恋期,他浮现出这种想法也太煞风景了。 但确实没办法,有时候思维就跟有无形的手操控一般,固执地去往悲怆的方向走。 在不久前,两人的感情还处于胶着僵持的状态时,他还对沈清芜消极悲观的生活态度发表了观点,但其实他现在也跟她大同小异了。 爱情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竟然能让人在短短几个月发生巨大的改变。 沈清芜抬眸注视着贺妄宛如幽潭的眼眸,她轻声问,“你是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你吗?” 他的喉咙一窒,“没有。” 沈清芜的眼神微眯,语气依旧很轻,但很笃定,“你有。” 其实仔细想一想,贺妄能偶尔生出这种想法也不算奇怪,毕竟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一直都是他在主动。 她的情绪太内敛了,除了那几个人、几件事,其余的世间万物都吸引不了她,就算面对贺妄时她也不会有太情绪外露的时候,浅淡到不易察觉。 也难怪两人在一起之后贺妄黏她黏得紧,原来是抱着她不那么喜欢他,他能多占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患得患失地在和她相处。 贺妄拉着她手的大掌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不,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不然你也不会因为而产生压力,而且你同意了和我在一起,不是吗?” 沈清芜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但是喜欢也分很多种,也有深浅。你觉得我是挺喜欢你的,但也没到非你不可的程度,怕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怕我是因为生病了大脑激素失衡,觉得没有你对我的爱那么深沉浓烈,或许某一天觉得索然无味了,是吗?” “还是说,你认为我同意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需要有一条能拉住我的引线,只是因为你是我治病的药引?” 贺妄目光沉沉,“当然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就算是,我也只会庆幸——还好我对你有用。” 沈清芜敏锐地反问,“你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吗?所以我说对了,你真这么想过。” 她觉得有戏剧化的荒谬,因为在不久前贺妄还针对她是悲观主义者,不相信他会爱她,不相信有坚不可摧的爱而高谈阔论地妄图要说服她,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他就打脸了当初的自己。 贺妄轻咳一声,“你是对的,人有时候就是会在某些事上做出最糟糕的假设。” 他静静地、专注地看着沈清芜几秒,心里生出几分不安,“你生气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她点头,直接承认了,“是啊。” 沈清芜的一句生气,足以让他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贺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只能紧紧地搂着她,“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扫兴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出来沈清芜心底更是无名火起,她还是那么平静,“不是因为这个,你根本没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她没想明白,贺妄的脑子究竟是怎么做到时而机敏似野狼,时而呆滞如榆木的? 贺妄深深久久地看着她的脸,“那是因为什么?” 沈清芜提点他,“当初我说不信你喜欢我,觉得你随时会抽身就走,你是什么心情。” 男人回想起那时的心绪来,自然是万千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的,又诧异又生气,还委屈难过。 他倏地一怔,豁然开朗一般,垂眸一瞬也不眨地盯着沈清芜。 忽上忽下的心脏终于平稳地落地。 正好这时,车已经在了帝景华庭的门前停稳了,她直接伸手去打开车门,还没迈出一只脚下去,就猝不及防地被男人从身后拥住了。 车门又被“砰”一声重重关上了,司机和佣人们面面相觑,没敢多问,心领神会地走远了。 贺妄的咽喉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以至于让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滞涩,“别走。”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我不相信你吗?是气我不应该这么想你?”他说话时灼热的吐息都喷洒在沈清芜的颈窝,引起那一块皮肤本能地战栗。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沈清芜说,“患得患失在两性关系里并不罕见,至少你有,我也有,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贺妄搂着她的腰,轻松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她跨坐在他身上,两人对视着。 “我想好了,既然如此,那只能用余生来证明。”贺妄虔诚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不带任何情色和欲念的,“我会永远爱你,你亦然。” 沈清芜低头亲了亲他的喉结,“好。” 感情中的小隔阂消失后,气氛又开始变得悱恻难言了,她的吻就成为了打开旖旎开关的钥匙。 她很少主动吻他,所以这一个吻让贺妄觉得五脏六腑都悸动起来,像是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火把,把他脑海中胡思乱想的野草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一切心绪在胸腔中炸成了火花,同夜幕中的疏星交相辉映。 他的大掌扣在了沈清芜的后颈,一面揉着那一处的软肉,一面在她的眉眼和唇上落下细密的吻。 在两人唇还在单纯地触碰时,沈清芜那只正捏着他的袖口的手忽然动了动,以犹豫又慢的姿态轻轻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贺妄心底积郁的洪流陡然被开闸,滔天翻涌。 她怕他会再一次失去安全感,所以即使是在两人亲吻时也尝试予以回应。 他的心跳加速,唇带着极强的占有欲和攻击性加深了这个吻,有什么东西在激烈与窒息中失控,让两人双双跌入了情欲的漩涡之中。 车窗外月色皎皎,晕染了一室的暧昧情愫。 第159章 男朋友 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自动窗帘缓缓打开,一缕金色暖阳照进卧室中,沈清芜伸手挡在面前挡了挡有些炫目的阳光。 裸露在空气中的一截雪白的小臂上遍布暧昧的痕迹,犹如雪地里盛开的点点红梅。 她垂眸扫了一眼,脑海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昨晚的疯狂情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做了几次回应的缘故,贺妄像是被注射了兴奋剂似的躁动,不知疲惫一般征伐,灼热又猛烈的,让她丢盔弃甲,直到意识涣散。 轻轻动了一下,腰际、手臂和大腿传来不同程度的酸痛,也在无声地提醒她昨晚男人的暴行。 “醒了?正好开饭了。”贺妄推开卧室门进来,动作自然地坐在床边吻了吻她的眉心,被沈清芜冷着脸拍开了。 他的手顺着纤薄的背脊下滑,落到了她的腰间,轻轻揉了揉,“不舒服吗?我先给你按摩再吃饭?” 沈清芜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说呢?” 昨晚有多兴奋,做了多长时间自己心里没点数? 贺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下,“没办法,昨晚你太主动了,我控制不住。” 他拿起枕头垫在她的后腰,让她靠着,自己则不轻不重,手法颇为娴熟地揉着她的酸痛处,沈清芜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顺势道,“我的错,我不该回应你。” “别别别,我的错,都怪我。”贺妄凑上来,讨好似的吻了吻她的唇角,“宝宝,你昨晚,我很喜欢。” 寥寥几个字中囊括着不可言说的缱绻悱恻和极致缠欢,让她想到了湿濡潮热的呼吸和铺天盖地的情\/\/欲。 她的面上依旧镇定,唯有耳尖有不易察觉的薄红,“你再提?” 他立马不说话了,见好就收。 今天是周日,沈清芜在家也没闲着,吃完午饭后就开始处理工作。她对待工作一向严苛又负责,现在正在给即将推出的新款香水提修改意见。 贺妄给她送水果拼盘的时候粗略扫了一眼,一共十八款香,被她通过的就只有五款,剩余的修改意见几乎写半页纸。 他再一次起了要挖人的心思,“沈总监,你觉得如果我带领晖月开辟香水市场怎么样?” 男人一开口沈清芜就懂他的心思了,她抬眸轻笑,“想让我跳槽?” 贺妄眸底深邃,“抛开私心不谈,你的能力和工作态度没有一个老板会不心动。” 沈清芜半开玩笑似的,“那贺总准备拿什么高薪待遇来挖人?” “翻一倍,怎么样?”他的双手撑在她的座椅两侧,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嗓音沉沉,“如果不够的话……” 沈清芜的手被他握住了,放在了他的腰腹上,隔着布料,她都能感受到他肌肉轮廓的起伏,“再加上老板色诱。” 她抽回手来,“你也真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了?牺牲色相换来一个能干负责的高层管理者和亲亲老婆,怎么想都很划算。” 沈清芜听到“亲亲老婆”时神色有些微妙,“你一天天究竟是从哪儿学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贺妄抱着她,吻她的耳垂,“不觉得很好听吗?你的备注也被我改成了这个。” 他还有些跃跃欲试,“突击检查,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两人对彼此都足够信任,也觉得应该适当给对方留一点点空间,所以没互查过手机。 沈清芜顿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手机,“自己去看。” 贺妄狭长漆黑的眸微微眯着,“总不能压根儿没备注,就是我的原id吧?” 他知道依照沈清芜正经又清冷的性子绝对做不到他这么肉麻,给他备注什么“宝贝”、“亲亲老公”之类的称呼,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最寻常且不出错的“贺妄”。 一打开手机,果然不出贺妄的所料。 还真就是“贺妄”两个字。 但令他欣慰的是,他被置顶了,聊天框就在同被置顶的祝穗安下面。 不过—— 贺妄的眸子闪过危险的光,“祁某人怎么也被置顶了?” “停止你吃飞醋的行为,因为他是我的上司。” 贺妄看着备注上的“祁总”两个字又脸色稍霁,但还是捏着手机尾端把它递到了沈清芜面前,“给我换一个备注,直接叫名字也太生疏了。” 沈清芜不觉得,她甚至觉得在特定的情况下直呼其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感。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备注也不是不能改。 “手机在你那儿,你自己改。” “不,我要你改。”贺妄如墨的眸光攫取住她,“你改的比较有寓意。” 沈清芜只能接过手机,思索了两秒后开始重新编辑备注。 几秒后她把手机再一次递给他,贺妄看到了“男朋友”三个字,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沈清芜忽然想起什么,“明天你晚上有空吗?” 贺妄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有空。” 她补充,“小陶说请客吃饭。” 小陶之前参加香水大赛获得了奖项,奖金比较丰厚,她想着请沈清芜吃饭来感谢她的照顾,又想到了曾经贺妄顺手送她的六七万的包,还有自己从他那儿薅到过的羊毛,就也想请他。 贺妄立马兴致缺缺,“哦。” 表情变化的速度之快,让沈清芜都忍不住开口问,“这么失望?你以为我是想做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以为你想和我约会。” 当然,还有一个猜测他没说出来,因为那百分之九十九是不可能的,纯粹是他个人幻想——他甚至殷殷期盼沈清芜主动提出一个y,两人在情热中水乳交融。 沈清芜莞尔,倒是许诺了他,“约会下次吧,对一对行程,挑一个时间出来去约会。” 两人毕竟一个是公司掌权人,一个是高层管理者,能共同自由支配的休闲时间并不是那么充裕,经常会出现一方有空另一方忙碌的时候。 贺妄深深地和她对望几秒,伸手捉着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指尖和手背,“宝宝想去哪儿约会?游乐园、海洋馆,还是……床上?” 第160章 我的乖乖 小陶订了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餐厅的包间,除了请贺妄和沈清芜外,也请了祁遇和穗安。 祝穗安收到邀请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给小陶什么帮助,不能白嫖一顿饭,索性花钱给小陶买了一条奢侈品品牌的手链。 穗安每天的康复运动都很认真积极,加上有张老针灸,每天安排药浴,双腿的行动能力恢复得很快,已经完全能行走了,但不能走太久,也不能剧烈奔跑。 之前沈清芜给她预约的心理咨询师和穗安聊了聊,得出的心理评估是良好,她的求生意志太顽强了,并且也有着极强的自我疗愈的能力,除了对八年后的变化有些不适应之外,其他方面一切正常。 这对于沈清芜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她经历过心理疾病的折磨,不想让穗安也经历一次了。 饭桌上气氛融洽,大多是穗安和小陶两个人在说话,沈清芜偶尔插两句。 贺妄的状态则是吃一会儿东西,盯妻狂魔一般注视着沈清芜n秒,又给她夹菜盛汤。 他把剥好的蟹肉装在瓷碗里,推到了沈清芜面前,后者轻声道,“别光给我剥,你也吃。” 他抬眼往桌上一扫,慢悠悠地说,“你右手边的鹅掌看着不错。” 赤裸裸的暗示几乎要写在脸上了。 沈清芜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在了他碗里,他的眉眼都舒展了许多。 小陶看在眼里,露出了磕cp的满足笑容。 她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穗安和祁总,虽然不知道两人有什么瓜葛,但她就是从他们的相处中窥探到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这一看不得了,对谁都是一副表面温和有礼实则亲疏有度的祁总正偏头跟穗安说些什么,穗安的手指蜷缩着,耳尖发红。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总有一种祁总仗着心理年龄比穗安大好几岁,故意欺负人家小姑娘似的。 简直没眼看。 小陶又忽地惊觉,房间里五个人,两对cp,就她一个是多出来的电灯泡吗? 她悲从中来,重重叹了一口气。 沈清芜看她一眼,“怎么了?” 小陶幽幽道,“想谈恋爱了。” “小陶漂亮又优秀,公司应该有男生追你吧?”穗安双眼亮晶晶的,充斥着对八卦的热情,“是不是在公司还挺受欢迎的?” “没有没有,其实也没几个人追我,沈老师特别受欢迎的。”小陶说,“之前我们出去谈合作,有一个合作方原本特别难缠,结果一看到沈老师眼珠子都直了,二话不说签了合同,还问能不能请她吃饭哈哈哈。” 沈清芜一听到这个话题开启,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等到小陶说完,她都不用回头去看贺妄的表情,就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醋意。 穗安对这种八卦极其感兴趣,催促小陶再多说两个,后者完全没有察觉到当事人以及当事人男友的微妙氛围,继续道,“我记得前几天还有一个大制作的恋综导演联系沈老师,问她有没有意向上节目呢。” 贺妄冷笑一声,嗓音都阴恻恻的,“是吗?什么恋综?” “《为你心动》。” 小陶话音刚落,祁遇就没忍住笑出了声,贺妄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墨。 因为《为你心动》这档综艺是由当今大热的综合类视频app卢拉视频出品的,而卢拉视频是晖月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创建的。 所以恋综导演为沈清芜发恋综通告的行为,就相当于在顶头上司的面前挑衅。 沈清芜也多少了解一点晖月集团的构造,握了握贺妄的手,温声安抚,“我跟导演说我有男朋友了,拒绝了。” 其实也不能怪节目组,毕竟他们的恋情也没有大肆声张,导演不知道正常。 贺妄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白玉扳指,眸子幽寒又危险,“我看节目组是资金太足了。” 沈清芜注视着他几秒,忽然开口,“不然,我们发条朋友圈?” 贺妄的朋友圈背景还是两人的那张氛围感合照,但图片不清晰,没人知道她是谁,之前去晖月她倒是没遮掩,但没有总裁的明示,那些员工应该也不敢到处乱说。 虽然现在的情侣在一起似乎都要发朋友圈,但沈清芜平时就不怎么玩朋友圈,也不太理解发朋友圈官宣的意义,他也没有提起过,两人也就没有发过。 现在沈清芜主动提出来,贺妄的黑眸都闪了闪,眸光炙热,“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见他这个反应,她才倏地明白过来,他应该是想发的,但怕她不同意所以没提过。 男人凑到她身边,打开相册,旁若无人地和沈清芜选起合照来。 她不是一个喜欢记录生活,热爱拍照的人,但贺妄挺热衷的,尤其是在拍她这件事上。 所以他的手机里存满了她的照片,还专门有一个相册合集来放和她有关的照片、视频。 “看看你喜欢哪张。” 沈清芜挑得眼花缭乱,最后目光落在其中一张上,“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让保镖拍的。” 这是除夕夜的玫瑰山谷,照片中贺妄穿着黑色大衣,衣服和肩上都落了点雪,低着头眉眼温柔又专注地看着旁边的人,而沈清芜白色大衣,气质清冽松弛,拿着一根正在燃烧的仙女棒,唇畔带了一点儿笑意。 她点了点手机屏幕,“就这张吧,发我一份。” 小陶兴致勃勃,格外积极主动,“沈老师,我找好官宣文案了,都是当下很火的。” 贺妄嗤笑一声,“我和你沈老师情比金坚,官宣文案信手拈来,用得着跟风?是吧?” 第二个问句自然是在问沈清芜,她投给委屈巴巴的小陶一个安抚的眼神,无奈地顺着他的话说,“是。” 她的文案就三个字。 男朋友。 清晰明了,言简意赅。 在包间里的小陶、穗安和祁遇都立马点赞了,在刷新出贺妄动态的那一刻,祁遇表情一言难尽。 沈清芜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以为他发了多么肉麻又惊天动地的文案,立马刷新一看。 文案也就四个。 我的乖乖。 第161章 乖乖,我不该怀疑你的 沈清芜的朋友圈除了公司的同事之外就是客户,评论大多是祝福他们的。 贺妄凑过来看她的评论,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眯,慢条斯理地念了其中一条评论,“不知道公司有多少青年才俊要失恋了?看来沈总监是真的很受欢迎啊。” 其实他不用看评论都能知道沈清芜的魅力值,毕竟之前在海城的时候他就见过两个异性对她倾慕不已。 但这还是不影响他亲眼看到评论之后又腾升出醋意。 贺妄当机立断,“明天我送你上班,下班来接你。” 沈清芜抬眸看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接送上下班是次要的,主要目的恐怕是想要宣示主权。 她哑然失笑,“不至于吧,他们都有分寸。” 自然不会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了还往上凑。 贺妄拉着她的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敛眸注视着她的眉眼,“我想送,之前在海城没怎么接送过,偶尔那两次你也不太情愿。。我还没有用男朋友的身份送过你” 很拙劣的卖惨方式,就连穗安都隐隐看出来了,神情微妙。 可沈清芜却恍若未察似的,“你想送就送。” 刚才贺妄那股隐隐透着失落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饭局结束,五人从餐厅出来,沈清芜拉着穗安的手,“我先送你回去?” 祁遇不动声色地轻咳了一下,贺妄双手插兜睨他一眼,有些幸灾乐祸。 穗安摇摇头,“爸爸说他来接我,你和贺先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几个月以来祁遇和穗安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具体缓和到了什么程度沈清芜没问,现在穗安的心理年龄也才是十八岁,俨然还是一个小姑娘,感情上的事也不用太着急。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参加高考,曾经穗安的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虽说昏迷这些年忘记了很多知识点,但基础还在,加上她每天都勤奋努力的学习八小时以上,一定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沈清芜打算她高考完后再问问她对祁遇怎么想。 上车后,沈清芜随手翻了翻朋友圈的消息,这才发现贺妄不止发了一条朋友圈。 除了那条官宣朋友圈外,他紧跟着又发了一张照片。 是她发官宣朋友圈的截图。 沈清芜不明所以,“你发这个做什么?” 贺妄答得理所应当,“你肯给我名分了,自然要炫耀一下。” 沈清芜轻笑一声,“你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敲打责怪我的意思?” “当然没有。”他又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顶着他那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说,“我哪儿敢啊。” 他微信里的好友除了客户外,狐朋狗友们也不少,前者们的评论自然是妥贴又礼貌的,后者们就更加口无遮拦了些,除了在下面起哄叫嫂子,问什么时候结婚外,更多的是在群聊里问他什么时候带嫂子出来吃饭的。 贺妄把聊天页面给沈清芜看,“你想去吗?不想去我立马回绝他们。” 他知道她不太喜欢社交,但他自己是抱了些私心的,之前两人在一起时的关系不平等,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们都低看沈清芜一眼,觉得她就是只金丝雀而已。 一想到自己当初做出来简单糊涂事,贺妄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所以他想在饭局上彰显沈清芜对于他的重要性,强调她的身份地位,让其他人不敢再看轻她。 沈清芜轻点了一下头,“去吧。” 他有几分诧异,“不是不喜欢社交吗?” 她回答得十分自然,“和男朋友的朋友们吃饭不是现在年轻人证明喜欢的一种方式吗?” 贺妄乌沉沉的眼眸静静地攫取住她,倏地伸出手来将沈清芜搂在了怀中,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他在刚才的饭局上喝了一点酒,现在的呼吸之间也带着微醺的酒气,裹挟着灼热的温度洒在她的耳廓上,引起身体本能的战栗。 沈清芜听见他说,“乖乖,我不该怀疑你的。” 他深深地意识到了两人因为性格、后天环境所铸就的不同之处。 沈清芜更像是传统认知里的东方人,就算是表达起情感来也是含蓄内敛的。她不会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行为来表达爱,也不会直抒胸臆地讲“我爱你”,她的情绪是包含在了日常生活中的每一瞬间的。 如同一汪清泉似的润物细无声的水。 而贺妄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热烈又直白的,任何情况下都能毫无遮掩的,坦率地表达情愫。 自从那晚两人袒露心扉后,沈清芜肉眼可见地对他纵容了许久,也在各个方面尝试着给他安全感。 贺妄胸腔里的心脏都充斥着愉悦,滚烫的情绪如熔浆般源源涌出。 沈清芜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变化,只是她不清楚他为什么又兴奋起来了。 贺妄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了她的黑发当中,摩挲着她的后脑,薄唇来势汹汹地吻上来她,步步不留余地的入侵,紧紧勾着她不肯放。 群聊里正因为他回了一个“周末聚餐”而沸腾着,大家都议论纷纷。 之前贺母在宴会上维护沈清芜,晚宴结束后还送她回家的事大家都略有耳闻,原本有些人还暗戳戳地想要看一出豪门恶婆婆阻拦儿子娶金丝雀的戏码,那一通消息传出来后算是落空了。 与此同时,他们也不得不重新正视起沈清芜来,她不仅和太子爷两情相悦了,还得到贺家的认可,这以后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了。 现在大家的言语之间也都透着对沈清芜的尊敬。 【我先把包间定了,嫂子有忌口没?】 【兄弟们,我这种情况去聚餐是不是得先负荆请罪啊?】 【你干啥了?得罪过嫂子?你虎啊你,就算是在之前,她也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啊。】 【嗐你们还不知道,之前贺爷和嫂子吵架,你说说人小两口吵架咱们就看着呗,就他满脑子兄弟义气,跟傻逼似的就要冲上去教训嫂子。】 【……颠公。】 【……小丑。】 第162章 聚会 欲色会所被包场了。 这场聚会用朋友聚餐来形容着实是不太恰当,因为实在来了太多人了,圈子里大半的少爷小姐们都来了,堪比一场奢华的小型晚宴。 他们看了一眼还空着的主座,压低声音小声说话,“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聚会,分明就是贺爷想让我们都认认人,以后对那位沈小姐恭敬一点儿吧?” “你才看出来?你看那位陈家千金都是有备而来的,听说沈小姐喜欢香水,还特意投其所好买了一瓶绝版香水来。” “何止啊,你看前面那坐着的哪一位是等闲之辈?远照资本的邵总,桦南海运的齐总,合图科技的刘少,都是得到消息来的。” “不然怎么说我们还是比不过人家心思活络呢。” 正说着,两位宴会的主人才姗姗来迟。 沈清芜一袭裁剪简单的黑色丝绒贴身长裙,纤细腰肢勾勒得恰到好处,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空灵清冽的气质。 她脖子上的项链是用成百上千颗钻石和蓝宝石拼出来的山茶,在灯光下熠熠闪光,独具匠心的设计让不少人一眼就看出这是来自巴黎某私人定制的品牌。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同色系的西装,大掌放在她的细腰上,姿态亲密,胸针同样是大差不差的山茶,只是设计更加偏男性化。 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一对儿。 他俩站在一起,一个张扬恣狂,气场狠厉,一个清冷如雪,淡漠疏离,但偏偏就有一种奇妙的契合感。 周时屿和温如琢对视一眼,一阵牙酸。 现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贺妄和沈清芜打招呼。 沈清芜被贺妄拉着手,在一众人的注目下坐上了主座,后者则是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越是他们这种高位在外面对座位越是严谨,尤其主座这一位置格外敏感,虽说今天是娱乐局,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现在亲眼看到桀骜张扬的贺妄把沈清芜按在了主座上,众人对沈清芜的地位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不少人都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之前没做过针对她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曾经就算是有人想要针对她,也找不到机会。 就算是在之前,贺爷也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捧着,除了几个脑子不好使的人不信邪地挑衅过外,还真没人敢怠慢了她。 现在想想沈清芜能被贺爷这么对待也不奇怪,毕竟她当时还只是金丝雀的时候就跟其他金丝雀的待遇大不相同。 沈清芜不知道在座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因为她刚坐下不久,距离她近的几人就开始送礼的送礼,恭维的恭维。 “听闻沈小姐喜欢香水,正巧我最近得了一瓶绝版古董香,我这人对香一窍不通,用了也是牛嚼牡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如送给沈小姐,这瓶香水才有它真正的价值。” “嫂子还真是才貌双全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拿到了香水界的大奖,和贺爷还真是郎才女貌。” “嫂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之前我有眼无珠,一时冲动做了些错事,嫂子大人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别跟我计较了。” 最后说的这人就是当初沈清芜和贺妄因为岑雪电影资源的事发生争执时,气不过她用烟灰缸砸人,撸起袖子作势要教训她的人。 贺妄凉凉地扫了一眼他准备的礼物,一个高奢品牌的项链。 他眉眼沉沉,“你送她这干什么?” 那少爷不明所以,“赔罪啊。” 难不成贺爷觉得他诚意不够? 他们都没搞清楚贺妄忽然面色不虞的点,只有沈清芜心下了然,他是又醋了。 别人赔礼的时候想着她是女人,送珠宝首饰准没错,但对于贺妄那种占有欲极强的醋坛子来说,别人多看她一眼都能醋意大发,更何况是送她项链。 她抬手借着桌子的遮掩轻拽了一下贺妄的衣角,示意他正常一点,后者这才勉强收起了阴鸷神情,替她把礼给收下了。 又有一人刻意捧他们,“今儿贺爷和嫂子身上的配饰可都是elysium家的高定吧?我听说他们家定制都排到后年了,还得是贺爷的身份地位才能走特例啊。” “不是我。”贺妄一手姿态轻漫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向沈清芜时眉眼柔和,“elysium的创始人对我女朋友一见如故,颇为欣赏,我也是沾了她的光。” 语气自然中又透着两分炫耀和自豪,惹得沈清芜侧目看了他一眼。 昨晚她把那款男士胸针送给贺妄的时候,他可没这么镇定,当时男人兴奋又躁动,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先是“宝宝”“老婆”的一通乱叫,又落下细密灼热的吻,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似的。 沈清芜也隐约知道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胸针来历的用意,除了炫耀外还有另一层意思。 在座的不少人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这沈清芜抛开外貌和贺妄女朋友的身份,自身也是极其优秀的一位高奢品牌总监,在时尚圈的身份地位可不低。 之前也有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得主对她欣赏有加的传闻,现在连elysium创始人都和她关系匪浅,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在香水界获得不朽的成就,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高,就算她不是贺妄女朋友,也不是他们想得罪就能得罪的。 这么一想着,大家对沈清芜的佩服之情更甚了。 周时屿啧啧感叹,“现在贺爷还真是成熟了许多,以为他就是想要炫耀沈清芜有多爱他呢。” “他也没少炫耀。”温如琢提醒,“你看朋友圈。” 他一翻出来,这才看到贺妄刚才又发了一条朋友圈,是那枚胸针和沈清芜的项链,配文也简单粗暴。 【她送的。】 周时屿表情一言难尽,“贺爷,咱们不都知道了吗?你还要再发个朋友圈?” 现场的人刚夸了一遍沈清芜年轻有为、他们感情如胶似漆,现在又要在朋友圈再夸一次? 贺妄收了手机,神态倨傲,“避免有人没听见。” 第163章 打牌 年轻人之间的聚会自然少不了娱乐活动,今晚整个欲色都被包下来了,上下十几层楼都是他们的销金窟。 贺妄勾着沈清芜的腰肢,“周时屿他们赌牌,你玩儿不玩儿?” 周时屿洗着牌,也招呼着,“嫂子玩儿两把呗,我们都让着你。” 沈清芜没怎么碰过牌,抬眸问贺妄,“你们赌多少一局?” “赌着玩儿的,都赌得小。”他带着旖旎暧昧地捏了捏沈清芜的指尖,“二十万一把。” 沈清芜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 不知人间疾苦的资本家。 贺妄带着她坐上了牌桌的空座,自己长腿勾过另一张椅子坐在了她身边,“放心玩儿,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周围还有几个少爷小姐们围观的,见状调侃,“贺爷这是要当嫂子外援啊,那周少他们岂不是相当于一个打两个?” 贺妄靠着椅背,两条长腿松弛地搭着,手搭在了沈清芜坐的椅背上,不论从哪个方向看上去都是他把人搂在怀中的。 “她又不会玩儿牌。”他语气也散漫懒散,“我不帮我老婆帮谁?” 他一句“老婆”又让好些人对视了一眼,沈清芜也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别乱叫。 今儿打的是梭哈,以五张牌的排列组合、点数和花色大小来决定胜负。 最初四人都各自摸了一张底牌,从发第二张牌时牌开始需要翻开,牌面大的人先进行下注。 沈清芜翻开第二张牌,一张j,是四人里面最大的,贺妄吹了一声口哨,“宝宝手气不错。” 一声“宝宝”又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把原本不少关注点在牌局上的人给猝不及防地惊了一跳,随即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 这张口老婆,闭口宝宝,言行举止都跟热恋期的毛头小子一样做派的人,和他们记忆中狠厉阴鸷,桀骜不羁的贺九爷差距也太大了吧,简直天壤之别! 沈清芜扫了一眼温如琢他们的牌,她没犹豫,直接把那代表着二十万的筹码给推了出去。 周时屿“哇”一声,“嫂子好果断。” 但却暗戳戳用脚踢了踢温如琢和另一个少爷,示意他俩都让着人家些,总不能把今儿饭局的女主人的兴致都扫了吧。 他们在社交场上都是人精类型的,此时的想法不谋而合,也跟注了筹码。 贺妄倒是不担心沈清芜会输,毕竟还有他在指点,就算她的手气真的臭到了极点,他也能出老千来哄哄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场牌局就是他哄人开心的。 可最后大家发现,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不仅贺妄没机会指导,就连温如琢三人也没能让着她。 沈清芜翻开那张底牌,连着公共牌一起组成了黑桃同花顺。 一开始还有不明所以的人以为是她运气好,后面连着三局,沈清芜都大获全胜,直接赢得了好几百万的钱。 贺妄的眼眸微眯,指尖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牌?” 她淡淡道,“我又没说我不会。” 周时屿摆摆手,“感情嫂子还是个高手啊,不打了,再玩儿下去家产都要输光了。” 后半句自然是开玩笑的,他们每个人家里都非富即贵,几百万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 温如琢轻笑,“这牌技,也就只有贺爷能对付得了了,不如你们来一把?” 贺妄摩挲着白玉扳指,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沈清芜的眸光深沉了些,但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不玩儿,想看我们自相残杀?” 他挥挥手,“你们自己玩儿自己的去,别老围着。” 众人立马一哄而散了,不想成为那个破坏他们二人世界的电灯泡。 贺妄低头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然后和沈清芜一起走出了棋牌室,到了走廊的阳台吹。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耳廓,嗓音带着调侃,“沈同学一个好学生,玩儿牌倒是个老手。” 沈清芜轻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吗?” 他隐隐有猜测,“因为——雷浩源?” 他私底下就喜欢赌博,曾经贺母还拿他做过负面例子警告贺妄,让他别学坏了。 沈清芜点头,“当初为了复仇,我调查了他们的喜好,想要找到切入点接近他们。” 最初她没有想过利用任何一个人来成为她复仇大概工具和踏板,大概是刚出社会时还带着些意气,总觉得能只凭借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复仇。 但后面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一个普通人和资本阶级的人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她甚至连他们面都不容易见到,报仇更无疑是蜉蝣撼树。 她在京都无数次直面了什么是阶级差距。 其实沈清芜不用说,贺妄都懂,有些人拼尽一生,或许都够不到别人一出生的高度。 她骨子里是心善正义的人,如果不是在复仇这条道路上吃过很多苦,碰过很多次壁,是不会想到利用别人的。 胸腔涌着苦涩的心绪,喉咙也一片滞涩,贺妄只能将沈清芜紧紧地搂在怀中,怜惜地吻了吻她的脖颈。 比起他的痛心怜悯来,沈清芜倒是觉得没什么,她转移话题,“你刚才跟工作人员说了什么?” “今晚我们住在欲色好不好?顶楼一层都是我的私人地盘,很干净的。” 欲色会所是两人初遇的地方,恐怕当时心思各异的他们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在这种具有特殊含义的地方过夜,似乎也别有一番情趣。 沈清芜轻点了一下头,没拒绝。 贺妄低低笑了一声,“我让人在顶楼卧室准备了扑克牌。”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耳垂,“沈老师想不想和我切磋一下牌技?” 沈清芜总觉得不对,这种时间地点,他真的会老老实实和她打牌?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打牌自然要有赌注才好玩儿。”贺妄呼出一口灼热的吐息,“输一局,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第164章 兵不厌诈 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眉,诧异地回头看着贺妄,“你、你还真是……” 她的大脑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他还贴心地给她递词,“不要脸?孟浪?禽兽?荒淫?” 真是还一次性给了四个词儿。 沈清芜被逗笑了,眼角眉梢都盛着细碎的清浅笑意,揶揄,“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 “是啊。”贺妄的指腹压在她的唇上暧昧地揉了揉,“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他将沈清芜压在阳台上,凑上来吻她的唇,“还没说,赌不赌?” 她轻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谁输谁赢都是我吃亏。” “怎么会?”贺妄当真一脸正义,手下滑到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摩挲着,“我伺候你的时候,你不觉得舒服吗?” 沈清芜拍开他的手,“别胡说。” 她作势就要往外走,男人两三步追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肩,将人又重新扣入了怀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吻在了她的唇上,“玩不玩儿?” 沈清芜态度坚决,“不。” 他改用激将法,“沈老师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怕输给我吧?” 她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你这一招对十岁的我都不奏效。” 贺妄别无他法,又恢复成了死缠烂打,继续亲她的唇,“玩儿吧。” “不要。” 他又亲了沈清芜两下,“这次呢?” 这下她甚至还没说话,只是刚张开了口就被堵住了,他克制又热烈地攫取住她口腔中的空气,让到嘴边的拒绝变成了细碎的呼吸。 沈清芜被松开,贺妄的手还扣在她的后脑没有移开,深邃幽暗的眼眸里涌动着沉沉墨色,“宝宝……” 低沉喑哑的嗓音钻入耳中,如同有一道细密电流划过一般。 她略微动摇了一瞬,“我觉得还不……” “吧唧——” 贺妄又接连重重地亲了她两口。 沈清芜被磨得没法,妥协似的点点头,“好好好,赌。” 因为她短短四个字,贺妄连先前计划的带她去打桌球也取消了,直接拉着她坐上了直通顶楼的电梯。 在电梯里他也不安分老实,伸手桎梏着她的腰肢,将沈清芜压在电梯上深吻,极尽柔爱而绵长。 欲色顶楼果真是贺妄喜欢的装修风格,但生活痕迹也不多。窗外的霓虹灯光和朦胧月光照过来,斑斓的彩影交织在窗户上。 贺妄的眼眸炙热得恨不得立马将人不可描述一番似的,但此刻还在装模作样地故作绅士,“那我们开始了?” 他们不论怎么看都是沈清芜吃亏一点的,她只穿了一条长裙而已,而贺妄可是有衬衫、西装、西裤三件。 她却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洗牌时的动作流畅利索,格外赏心悦目。 第一局,贺妄输了。 沈清芜单手托着下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来贺爷的技术似乎也不怎么样。” “愿赌服输,我脱。” 贺妄干脆地脱掉了西装外套,但也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又开始解衬衫纽扣。 在他露出大半紧实饱满的胸肌时候,沈清芜出声提醒,“规则是只脱一件。” “我没忘。”他将衬衫脱掉,壮硕有力的上半身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随即他又穿上了那件西装外套。 外套即使扣起来也能完全看到肌理分明的胸肌,黑色外套为小麦肤色增添了两分欲气,再加上他这深邃立体的眉眼,色气感扑面而来,还真像是个情色场所的头牌。 沈清芜没想到他来这一招,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做法也符合游戏规则,因为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对脱衣顺序做出规定。 贺妄在第二轮发牌时微微俯身,对面的沈清芜就从西装外套那大领口处直接把他的上身看了个遍。 有时候脱光远远不如半遮半掩的效果巧妙,很显然贺妄就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他狭长浓黑的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看着沈清芜,唇角扬起漫不经心的笑,“沈总监不打算让让我?” “你也真好意思。”第二轮沈清芜还是铁面无情,又赢了。 贺妄直接抬手落在了皮带上,让她的眉心跳了跳,“贺妄——” “怎么了?”他仿佛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似的,语气里有恰好到处的疑惑。 沈清芜甚至开始怀疑这两把是他故意输掉的,目的就是能正大光明地裸着身体在她面前耍流氓。 “行,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勉为其难换一个脱。”贺妄脱掉了衬衫,上半身垒块分明的肌肉极具力量感。 脱完之后,他还邀功似的,“我多听你的话。” 沈清芜冷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三局,沈清芜输了。 她有些错愕,随即眼眸微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老千?” 贺妄靠在沙发上,眉眼晦暗,“又没说不行,兵不厌诈,宝宝。” 他粗粝的指腹压着她的手腕摩挲,嗓音低哑,“亲我一口,这局就不算数,怎么样?” “听上去很划算。但是——”沈清芜开始低头解自己的衣服。 连衣裙拉链拉到一半,布料自然下滑,她雪白莹润的肩头就暴露在了灯光下,还有锁骨下方那一片旖旎的春光也乍泄大半。 贺妄的下颔线骤然绷紧了,喉结上下滚动,眼底的墨色浓郁得如同一团黑云。 他倏地起身,握住了沈清芜的肩,另一只手搂进她的腰际,将人往怀里用力地按。 沈清芜似笑非笑,“怎么不玩儿了?” “游戏结束了。”男人的呼吸渐重,他俯身吻了上去,什么游戏规则通通都抛之脑后。 满室静谧,贺妄的动作未停,就只剩下两人亲密深吻时的吮\/\/吸声响,如同催情的香氛般无声又隐秘地挑动着神经。 沈清芜也微仰着头回应,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滚烫,忽略不掉的暧昧将两人包裹。 然而就在贺妄的手想要脱下那欲褪不褪的衣裙时,沈清芜倏地推开了他,“既然游戏结束了,那就洗洗睡吧。” “我只说了陪你玩游戏,可别说还要做别的。”她语气愉悦,“你说的,兵不厌诈。” 贺妄不可忽视的欲望极其显眼,眉眼沉沉。 第165章 夜还长 浴室里流水声不断,坐在床上的贺妄正在看人事部提交的夏招方案,虽然看似目光都是落在方案上的,实则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在他耳边3d环绕似的,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的大脑本能地脑补浴室里的场景。 贺妄终究还是没按耐住兴奋的神经细胞,抬头直直地看向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欲色顶楼虽然是他的私人地盘,但他的房产太多了,这儿也没来住过多少次,当初划来自己的私用完全是有时候和狐朋狗友们喝酒到半夜懒得回家罢了,偏偏他又事儿多,不爱睡这种风月场所的普通房间。 磨砂玻璃门是装修的时候工人按照欲色普通房间的装修图纸来的,他也觉得无所谓,总之就自己一个人住,却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 沈清芜玲珑有致的身影投影在磨砂门上,一举一动都毫无遗漏地展露在贺妄眼前,这种朦胧的视觉体验和直接赤裸裸地看比起来自有另一番趣味,也能勾得人心痒难耐。 浴室门开了,沈清芜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一抬头就和一道灼热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现在房间里的灯光被调暗了几个度,暖黄的色调加上昏暗的光线显得慵懒而惬意,会让人联想到冬日森林木屋中点燃的炉火。 而贺妄的眸光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极其显眼,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她恍若未闻,径直去拿了吹风机吹头发。 床上的男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和她接触的机会呢? 他下了床,朝着她走过来,接过了吹风机,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睡袍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皮肤上。 贺妄的嗓音低沉,“我帮你吹。” 沈清芜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却也没拒绝,任由他修长的手指拨弄过她湿漉漉的头发。 暖和的风伴随着呼呼的声音吹出,发丝在暖风中逐渐变得干燥柔软,骨节分明的五指穿插在她乌黑的发间,指腹偶尔会摩挲过头皮,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头发吹干后自然地披在了后背,沈清芜的发质不错,尤其乌黑顺滑,贺妄平时没少握在手中把玩。 他握着她的一缕发丝,慢条斯理地用指腹压过,身体靠近了些,让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身躯,“乖乖,你累不累,想不想按摩?” 几乎是把野心摆在了明面上。 沈清芜对此毫不上当,拒绝得果断利索,“不,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不着急。”贺妄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极了,“洗澡哪儿有给我宝宝按摩重要,我也是为你的身体健康考虑。” 沈清芜的唇瓣间溢出了一声清浅的笑,“究竟是为我的身体考虑,还是想得到我的身体,嗯?” 他面不改色,“当前是前一个。” “贺妄——” 沈清芜将忽然出声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平静柔和,让贺妄仿佛看到了两人在床上意乱情迷的希望。 但下一秒,她语气如常地陈述,“你顶到我了,离我远点。” 最后贺妄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进了浴室,洗澡并没有让他的欲望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因为沈清芜刚刚洗完不久,浴室里还残留着蒸腾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 刚才他才将身上携带这股浅淡白茶香味的人搂入怀中,现在鼻腔里充盈着这股香,脑海中又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隔着磨砂玻璃看到的旖旎场景来。 他的呼吸重了两分,沉沉的黑眸中似酝酿着一场来势汹汹的风暴。 洗完澡后,贺妄走出浴室,看到了床上的沈清芜。 她还没睡,正在和祝穗安打电话,眉宇间神情柔和,“也别学太晚了,身体最重要,知不知道?” 沈清芜绸缎般的长发拢在一侧,衬得脖颈凝脂白玉般莹润,一双匀称修长的腿暴露在空气中,脚踝处有青色的脉络浮现。 贺妄无声地走近了,喉结滚动了一下,掌心按在了她凸起的踝骨上轻轻磨蹭。 “好啊,等你高考完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沈清芜一边和祝穗安说话,一边抬脚踢了踢他,示意他安分一点。 但贺妄偏偏不如她所愿,那只手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慢条斯理地顺着腿往上,带有薄茧的指腹所到之处似乎点燃了暗火。 她又瞪了他一眼,抬手想要拍开他不安分的大掌,但还没打到,男人就反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放至唇边吻了吻,举动狎昵暧昧,眼底有浓烈的情绪翻涌。 贺妄显然还不满足于现状,他甚至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沈清芜一把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臂圈着她的腰,把人牢牢地禁锢在了怀中。 沈清芜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被电话那头的穗安听到了,她急忙问,“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吗?” 她患双相这件事还是没能瞒得过穗安,她知道后心疼地抱着她哭了好久,最终还是她安慰她现在自己的病情很稳定,越来越好了。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沈清芜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平静,好像对未来未知的旅途坦然了许多,也逐渐开始接受曾经那个在复仇路上走得磕磕绊绊的自己。 但穗安私底下查了不少和双相有关的资料,仍旧对她担忧不已,现在乍一听到她有异样,还以为是她发作了或是遇到了危险。 但现在的沈清芜没法回答她,因为就在穗安问出那句话的同时,贺妄扣住了她的后脑,低头吻了上来。 沈清芜屏息凝神,生怕有一丁点儿细微的响动传到了穗安的耳朵里。 她伸手拽了拽贺妄,后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她用如常的语气说,“没事。” 穗安并没有起疑,继续说,“等我考完一起回老家看看吧,到时候我们……” 沈清芜的耳边充斥着她的声音,但眼尾浮着几分薄红来,男人的手轻轻碾着,勾起她的身体一阵战栗。 她咬了一下牙,若无其事地附和,“好。” “你是不是有点困啦?” 沈清芜顺着穗安的话说,“有一点……”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穗安贴心地挂断电话后,沈清芜才抬头在贺妄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并没有露出吃痛的神情来,反而更加躁动了,手上的动作没停。 贺妄的薄唇压在她的耳廓上,嗓音喑哑,“宝宝,夜还长……” 第166章 分房睡 欲色那晚,贺妄还是以一种卑劣的手段达到了最终目的。 他太了解沈清芜了,她虽然冷淡疏离,但也几乎从来不拒绝身体本能产生的欲望。 不过很致命的是,沈清芜脸皮薄。 一面和人通话,一面享受着他的服务的确带来的刺激感能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情事的催化剂,但同时也会产生羞耻感,事后想起来保不齐不会恼羞成怒。 最后,因为他的手段不那么正大光明,所以得到了分房一周的惩罚。 纵然贺妄怎么抱着沈清芜黏黏糊糊地吻她,后者都态度坚决,没有松一点儿口。 分房一周,也就意味着禁欲一周,这对于一个食髓知味、血气方刚、正陷入热恋期无法自拔的男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折磨。 第一天,他还能装模作样地、状似很听话地去睡了客房,第二天他就有些受不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怀念搂着软玉温香进入梦乡的日子。 到了第三天,贺妄决定不能屈服于现状。 见缠沈清芜改主意的路走不通,他又立马换了一个法子,剑走偏锋。 当晚,沈清芜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晒在阳台的、湿漉漉的被子。 她望向系着蓝白围裙端菜出来的贺妄,双手环胸,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怎么回事?” 他将三菜一汤放在餐桌上,解开围裙,语气自然,“今早走之前把被子拿出来放阳台晒了晒,没想到下午下雨淋湿了。” 沈清芜轻眯着眼眸,“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下了雨?” 贺妄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轻挑了一下眉锋,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可能是区域性降雨。” 沈清芜敛眸,淡淡道,“吃饭吧。” 她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了这件事,让他以为她不打算追究自己故技重施的拙劣手段了,应当是默许了他搬回主卧。 晚餐时贺妄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就连去洗碗的步伐都积极主动了很多。 等到他洗完碗坐在沈清芜的身边,几欲搂着她的亲一口时,后者偏头躲过了这个吻,语气平静,“这么晚了……” 贺妄点点头,附和,“这么晚了,的确应该休息了。” 他的手盖在她的笔记本电脑上,想要把这和他争宠的碍眼东西关掉,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就听沈清芜慢悠悠地补充完了后半句话。 “你现在不走,半夜开车不太安全。” 他的动作一顿,“我去哪儿?” “回帝景华庭,或者三湖别墅,随便哪一处房产都行。”沈清芜看似十分贴心,“既然被子打湿了,那你就只能去有被子的房子里住一晚了,不然晚上着凉可就不好了。” 贺妄唇畔势在必得的笑意一下就收敛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捏了捏沈清芜柔软小巧的耳垂,“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说,“或者去酒店休息一晚也可以。” “你是觉得在你姐姐打电话的时候,我对你那样让你感到了羞耻感?”贺妄猜测完她恼羞成怒的原因后,大大方方地表示,“你可以羞辱回来。” 沈清芜来了几分兴趣,洗耳恭听,“怎么羞辱回来?” 她总觉得这个切入点十分不切实际,因为贺妄在她心里是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完全不知道羞耻为何物的人。 他满脸真诚,“我现在就给周时屿打电话,这次换你来……” 贺妄还没说完,沈清芜就面无表情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你确定这样会产生羞耻感吗?” 依照他这么独特又变态的xp,产生爽感还差不多。 果然,她就不应该对他抱有什么期望。 贺妄暗暗用舌尖抵了抵牙关,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长臂环她的腰,将人搂入怀中,叼着她的耳垂轻轻用齿关磨了磨,“沈小芜,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狠心吗?” 她的耳垂漫上了生理性的薄红,但面上还是冷淡的,“这不是说好的吗?你也答应了。” “我以为分房的房是房间的房,可不是房子的房。” “那没办法。”她说,“谁叫房子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呢。” “没关系,我这人不挑。”贺妄意有所指,“不介意和人盖同一床被子。” 沈清芜很轻地“哦”了一声,“我介意。” 男人实在找不出话来了,只能抱着她用细细密密的吻来表达此刻心中强烈的意愿。 灼热的唇从眉心到眼皮、脸颊到鼻尖、嘴唇到下巴,最后一路蜿蜒向下,在雪白优雅的脖颈处流连忘返。 贺妄的大掌捧着沈清芜的脸颊,让她微微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纠缠,他嗓音沉沉,“宝宝,让我搬回来好不好?就抱着你,别的什么也不做。” 他是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的,知道沈清芜最喜欢他露出什么表情、喜欢他的哪个部位。 两人的目光融合后,他继续谆谆善诱,“晚上抱着我睡,我还能给你揉一揉腰,你经期之前的一周会腰酸,没了我伺候你真不行。” 沈清芜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因为贺妄的按摩手法的确越来越娴熟了,属于即使贺家破产,他也能开按摩店混饭吃的程度。 除了依靠优势外,男人还极其会得寸进尺、察言观色,他深知沈清芜每一个沉默背后的含义。 所以这时候他直接一把打横抱起了她,大步走向了卧室。 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笼罩着床上的两人。 贺妄心无旁骛地给她按摩着发酸的腰侧,他的手法轻柔又老练,揉得沈清芜舒适惬意,睡意上涌。 她渐渐合上了眼,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贺妄听着她传来平稳悠长的呼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关上了夜灯。 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中,柔软的大床上两人相拥而眠,亲密无间。 第167章 你好看 六月八日傍晚。 瓦蓝的天空悬着落日余晖,校门口的梧桐树枝叶浓密,橘黄的光从缝隙中穿透落地,落了满地婆娑摇曳的斑驳光影。 一道纤细娇俏的身影从考场中小跑出来,扑到了沈清芜的怀中,后者眼角眉梢透着几分清浅的笑,摸摸她的脑袋,“今晚想去哪儿吃饭?” 旁边的祁遇微微一笑,给她送了一束向日葵。 向日葵在今天的考场外绝对是出场率最高的花,几乎十个学生里有八个都收到了,代表着亲朋好友对学生们一举夺魁的美好祝福。 所以他送的花并不显眼,也没带着什么暧昧的心思。 穗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沈清芜送的是一簇淡蓝色风信子,她一边接过她递来的向日葵花束,一边眨眼问,“怎么不问我这两天考得怎么样呢?” 沈清芜嗓音清冽,“在等你的时候把昨天的题看了看,以你的水平应该考得不错,不用问。” “那当然啦。”穗安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厉害着呢。” 随着她们两人的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最初穗安因为物是人非的变化而产生的不安情绪也逐渐消退了,现在的性格越来越接近以前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小太阳了。 沈清芜和祁遇都露出了些笑。 她又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贺妄送的,他临时开会,没过来。” “你们也不用在考场门口等我嘛,好热的。”穗安笑眯眯地接过,“妹夫也是有心了。” 她的长相原本就稚气,现在还是一副学院风的打扮,又背着书包,和普通高中生没什么区别,“妹夫”从她口中说出来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滑稽感。 穗安打开沉甸甸的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块实心的金条,在夕阳下闪着金灿灿的光。 她表情复杂,“妹夫送的礼物还真是,很实在呢。” 沈清芜轻咳一声,“他一向如此。” 她捏了捏穗安的脸颊,“今晚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 后者瞥了一眼旁边不动如松的祁遇,趴在了沈清芜的耳边,用气音问,“只有我们两个吗?” 沈清芜当即心领神会,转身对男人微微颔首,“祁总,天色也不早了,您不如先回去?” 他脸上挂着从容的笑,跟她们告了别,然后离开了。 穗安这才完全放松下来,高高兴兴地挽着她的手,“我们去吃火锅吧。” 沈清芜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你的肠胃还没恢复好,吃火锅也只能吃番茄锅、清汤锅、菌汤锅……” “好好好,知道啦。” 两人在火锅店吃了将近一个小时,穗安摸了摸肚子,“好饱,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适当运动一下,消化消化?” 沈清芜似笑非笑看着她,清绝旖旎的眉眼在雾气缭绕中更显出尘,“你想去哪儿消化?” 祝穗安拿出手机,把一个乐队在某酒吧驻唱的公告怼到她面前,“是我很喜欢的乐队,但是是在酒吧。” 她学着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演技拙劣的绿茶对了对手指,羞答答地问,“你陪我去酒吧看别的男人,妹夫不会生气吧?” 沈清芜哑然失笑,“我觉得你更适合进娱乐圈,怎么这么戏精呢。” 不过说实话,像贺妄那种对非碳基生物都能心生醋意的人,要是知道她去酒吧看全员帅气男生的乐队演出,指不定要酸成什么样,但是又得顾及着前车之鉴克制情绪,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来。 但谁叫这是穗安提出来的要求呢?她好不容易活泼开朗了些,她总不能拒绝她。 两人还是去了酒吧,这支乐队名气不小,大型酒吧里里外外都是人,还有不少乐队粉丝带着应援的荧光棒和手幅。 趁着演出还没开始,沈清芜给贺妄发了两条消息解释会晚归,还顺便分享了定位给他。 酒吧的天花板深邃神秘的星空顶设计,忽明忽暗的灯光折射下格外纸醉金迷,舞台的灯光尤其明亮,那支颇有名气的摇滚乐队登上舞台,对着台下打招呼。 伴奏音乐响起,乐队开始了他们的演出,从第一个音节出来开始,场下就一片沸腾之声,尖叫混合着掌声震耳欲聋。 沈清芜的手被穗安紧紧拽着,后者也很快融入到喧闹热情的氛围中去,有节奏地动双手。 鲜活又振奋的气氛很容易感染人的心绪,一向对摇滚乐不那么感兴趣的她也被周围的人和音乐带动,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芜忽然感觉有一只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腰。 在这种人潮涌动的情况下产生肢体接触是很正常的,她一开始以为只是不小心产生的碰撞,没在意,但几秒之后,一双手又慢条斯理地搭上了她的腰。 沈清芜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猛然转身,正要给这个咸猪手一点教训,却撞进了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中。 贺妄贴在她腰上的手往旁边一滑,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细腰,“演出有这么好看?第一次碰你都没反应。” 穗安自然也发现了他,但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又被舞台上的精彩表演吸引了眼球。 耳边充斥着震天的音乐,以至于两人说话时不得不紧紧贴着才能听清楚彼此的话。 沈清芜凑近了贺妄的耳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了他的耳廓,“你怎么来了?” 他的手臂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拢,“放心不下,酒吧没那么安全。” 酒吧这地方鱼龙混杂,两个女生说不定就会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沈清芜的眼眸微眯,带着几分怀疑,“不吃醋了?” “有一点。”贺妄漆如墨的眼眸在昏暗的环境下也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她,“但你都主动汇报行程了,也没那么醋,而且——听他们唱歌你也挺开心的,你开心我就开心。” 沈清芜倒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个,正要夸他成熟稳重了。 结果下一秒,他勾了勾她的手心,“宝宝,他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果然,他还是他。 沈清芜哑然失笑,“你好看。” 第168章 酒吧 闪烁的灯光迷离沉沦,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 十几首乐队的原创音乐表演完后时间已经步入午夜,舞台上的他们翻唱了几首的英文歌。 现在这一首是带着暧昧旖旎色彩、歌词不适合未成年的情歌,主唱的嗓音低哑下来,把这首歌唱得分外缱绻。 穗安还认认真真地当一个应援粉,眼睛专注地看着舞台。 而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贺妄为所欲为的可乘之机。 沈清芜被他拥入怀中,他头微低着,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脖颈皮肤上,亲密接触间两人身上的香水味逐渐融合燃烧。 在滚烫的吐息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感受到他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颈侧,细密似春雨。 沈清芜的身体本能地颤栗了一下,警告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但后者一点儿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薄唇顺着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摩挲而上,轻轻蹭了蹭她的耳廓。 we toast another round baby let me take you down now (觥筹交错又一轮 宝贝 一定要喝到你心服口服) cause i got 24 hours to your lipstick baby (我愿用尽24小时 撷你双唇 宝贝) 24 hours till we ditch this (全天拥吻到直至腻烦) …… 撩人的歌词如同是一杯酒精度数正正好的薄荷酒,微醺的酒气氤氲在空气中,成为了两人神经的麻醉剂。 贺妄的动作在酒吧不算出格,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了,别人随意看一眼只会觉得他们是搂在一起的情侣而已,不会有人在昏暗的环境下注意到他在吻她的耳朵。 耳边的鼓点和人群的欢呼从来没有停下过,但却在加速砰砰跳动的心跳声对比下音量逐渐减小,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二人和外界隔绝起来一般。 外界是蓬勃有生命力的音乐演出,他们两人之间是旖旎缭绕的伊甸园。 直到沈清芜看到他们的身边已经有两对情侣已经在昏暗的灯光下情不自禁地拥吻起来了,才深觉不妥。 穗安的心理年龄尚且还小,没太能get到周围气氛越来越悱恻难言,这就说明她更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 沈清芜轻拍了一下男人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然后又拉起来穗安的手,“听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穗安虽有些意犹未尽,但经她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时间不早了,得回去睡觉了。 又是祝父亲自来接的穗安。 自从穗安苏醒之后,祝父也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彻底还俗了,不仅重拾了事业,还对女儿百分百的照顾。 早年祝父送给沈清芜的卡她在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动用过里面的钱来应急,但后来自己赚钱后就补上了,还多攒近两百万进去,前些天都尽数还了回去。 祝父没想到她还把那些钱都留着,说什么都不收,他们还展开了一场拉锯战,最后沈清芜索性用那些钱给穗安买了一套房,后者对此还全然不知。 她坐上车,和沈清芜挥手告别。 等到车影消失在视线中,贺妄才又将她圈入怀中抱着,轻嗅了一下她颈边的气味,“晚上吃的什么?一股酸甜的水果味儿。” “番茄汤底的火锅。” 沈清芜和穗安毕竟来自西南地区,都比较能吃辣,但穗安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不能吃,她总不好一个人吃辣锅让人眼巴巴地看着,索性陪着她一起吃番茄锅。 锅底煮开后整个包间都是浓郁的番茄气味,身上至今还有残留也不奇怪。 两人在后座的私人空间中,贺妄张口,轻轻用齿关咬了一下沈清芜小巧莹润的耳垂,“番茄味的沈小芜。” 后者往旁边躲了躲,那只被折腾得殷红的耳垂逃出了桎梏。 沈清芜抬手捂着那一侧的耳朵,“你就放过它吧。” “行。”贺妄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狎昵地轻捏了一下,“那我换一个地方亲。” “不妨换一个话题,别一天天脑子里都想这些。”沈清芜说,“我挺乐意听你讲公司的工作的。” “不讲,上班已经够烦了,下班时间当然是要放松。”贺妄骨节分明的手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手腕内侧的肌肤,“那我们换个别的话题。” “你觉得是那贝斯手的腹肌好看,还是我的更好看?” 沈清芜默然,之前还觉得他成熟稳重了些,现在看来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她有几分诧异,“我怎么知道贝斯手的腹肌什么样。” 贺妄挑了挑眉锋,“贝斯手穿的高腰皮衣,你没注意?” 沈清芜回想了一下,舞台灯光不是昏暗到只能看到人影,就是闪烁到刺眼,加上她一心感受氛围和听歌了,属实是没有注意贝斯手穿的什么衣服,“没。” 男人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一抹弧度,但很快又被自己压了下去。 他捏了捏沈清芜的脸颊,“乖乖,不管你知不知道,就不能回答我的腹肌好看吗?” 她十分诚实,“我觉得做人还是要实事求是。” “他腹肌没我看好。”贺妄握着她的手直接没入了自己的衣服下摆,让其的掌心完全贴合上了他腹部垒块分明的肌肉,“谁能比得过我?” 之前在酒吧时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沈清芜就隐约感受到了这副躯体的灼热,现在毫无布料的遮挡后,她才真正感受到衬衫之下的灼热温度。 手心不仅是烫的,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的纹理起伏,是极具力量感和攻击性的。 沈清芜轻咳了一声,心中那杆说好要实事求是的天平渐渐偏向了另一边。 她眼睫颤了一下,“好吧,没有谁能比得过你。” 贺妄轻而易举地吻上了她的唇,喉间溢出了低哑的笑,“是个诚实的乖宝宝。” 第169章 度假 祝穗安高考完的第三天,沈清芜就带着她回了老家,院长看到她们时颇为惊讶,抬手擦了擦眼泪感叹她们终于苦尽甘来。 两人去逛了逛熟悉的福利院,坐在榕树下回想幼年的趣事,在路过榕树下用木板和粗绳做成的简易版秋千时,穗安还随口提了一句这秋千还在。 沈清芜眉眼柔和了几分,没说话。 她们在榕城待了五天,临走前捐了一笔款给福利院,又捐了一笔钱给政府翻修水泥路。 随后沈清芜带着祝穗安出了国度假,去了南法,第一站是尼斯。 天使湾蔚蓝的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像是被披上了一层反光的欧根纱布,一道海涛喧嚣翻涌而来,拍击岸边时雪白的浪花飞溅。 两人拉着手走在布满鹅卵石的沙滩上,微凉的海风拂面,沈清芜跟穗安解释天使湾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形状像天使翅膀,我们住的酒店能拍到全景。” 穗安还是第一次来尼斯,整个人都透着兴奋的朝气。 她掏出相机一顿猛拍,意外抓拍到了沈清芜极具氛围感的一幕。 她穿着度假休闲的白色长裙,轻柔的裙摆被海风扬起,发丝也被吹乱了,却不会令人觉得凌乱,而是透着一股松弛的清冷感。 “这张好看。”穗安把照片给她看,沈清芜眉眼含笑,“晚上回去发给我。” 祝穗安抬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是要发给妹夫吗?” 自从叫过一次之后,她就觉得“妹夫”比“贺先生”要平易近人多了,现在越叫越熟练了。 沈清芜轻点了下头,没反驳。 “我就知道,登机前你们抱了好久,他可舍不得你了。”祝穗安感慨,“男朋友太有钱了也不好,太忙了,不然他就能抽空陪你一起来了。” “不是因为这个。”沈清芜轻笑了一下,“他说不想打扰我们。” 贺妄的确能抽出几天的时间陪她度假,但他没来,说这是她们的姐妹局,他硬是掺和进来不好。 当时谈起这个话题时他们刚刚结束一场大汗淋漓、暧昧悱恻的床事,沈清芜睁着水光潋滟的眸子注视着他,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喉结,“怎么忽然懂事了?” 男人的大掌握住她撩火的手,在她的指尖轻轻落下吻,“我在大事上一直挺懂事的。” “也有要求,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国旅游,我不太放心,给你们安排两个保镖跟着好不好?”贺妄还多补充了些,“不是监视,他们不会跟我汇报你们在哪里、做了什么,只是给你们提提东西,保护你们的安全,全都听你们的吩咐。” 想得还挺细致妥帖,沈清芜自然挑不出错来,点头答应了。 他搂着她,灼热的吐息洒在她的耳廓,“还有一个,每天都跟我打打电话好不好?有空的时候发发消息,多想一想我。”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躯体永远都如同火炉一般暖和,沈清芜昏昏欲睡,“嗯,会想你的。” “是不是想妹夫了?笑得这么好看?” 穗安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沈清芜抿了抿唇,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坦然的,“有一点。” 晚上两人吃的当地特色美食,桌上放着尼斯沙拉、龙虾面、生蚝和玉米南瓜酱配法棍等等,她们吃得很满意。 就在两人要结账的时候,隔壁桌三十岁左右的白人男性起身,表示这顿饭可以请她们吃,想和她们交个朋友。 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停在了沈清芜身上,所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清芜还没来得及拒绝,祝穗安就凑上来亲了亲她的脸,然后小鸟依人地靠着她的肩膀,用英语说,“不好意思,她是我的。” 白男走后,她哑然失笑地看着穗安,“人小鬼大。” 后者古灵精怪地眨眨眼,“你就说这招好不好用吧?而且我是有任务的。” 沈清芜眼眸微眯,总觉得猜到了什么,“什么任务?” 祝穗安说,“妹夫给我发了大红包,让我帮你挡桃花。” 她笑一下,难怪他那么放心呢,感情是早就找了外援。 夜晚她们回到能够俯瞰天使湾的酒店,一推开窗就能看到夜晚深邃静谧的海湾,在月光的映照下微茫神秘。天幕上繁星点点,像是一片点缀着无数钻石的黑色天鹅绒布。 她们在酒店的汗蒸房做了会汗蒸,热气熏腾下两人的身心都得到了放松,也就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穗安对贺妄和她的感情史十分感兴趣,缠着她问,沈清芜稍微美化了一些情节,隐去了她蓄意接近,男人一开始把她当金丝雀的桥段,稍微修改后说给她听了。 她听完心生感叹,“你们之间也是不容易啊。” 沈清芜看向她,“那你呢,你和祁遇有什么打算?” 刚才聊起她和贺妄的话题,穗安兴奋得不得了,现在轮到她开口,她的笑容一下就收敛下去,结结巴巴,“我们、我们……” 她垂下眸,“我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他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很感谢他,我会努力把钱都还给他的。” 听到她这样说,沈清芜已经明白她的选择了,“可以问问原因吗?你以前不是喜欢他吗?” 祝穗安轻声说,“你也说是以前了,八年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 沈清芜一针见血,“你是觉得你们现在的差距太大了吗?觉得他变陌生了?” 祝穗安笑了一下,“你还是那么敏锐。” 感情这种事太复杂了,即使她是穗安的亲人也没法多干预什么,所以沈清芜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了,只是抬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后者大为感动地伸手抱住她,“你真好。” 两人抱了两秒之后,穗安忽然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阿芜,你的胸好大好软。” 她又低头看自己的,“明明我是姐姐,怎么发育得不太好呢。” 沈清芜说,“回去多给你做吃的补一补。” 穗安又看了一眼她的胸,不甚唏嘘,“妹夫艳福不浅。” 沈清芜咬牙,“穗安——” 第170章 宝宝,你好爱我 南法尼斯和京都有将近七个小时的时差,所以晚上十一点沈清芜给贺妄打视频去时后者刚起床,正在锻炼。 白色的工装背心下肌肉喷张,汗水顺着他的下颚滑落,健硕紧实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被汗水浸湿的布料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隐隐能看到小麦色的肌肉。 贺妄将衣服下摆随意地撩起来,用毛巾擦了擦汗,对着镜头里的她叫,“宝宝,你和她一间房吗?” 沈清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随意慵懒地靠着,“没有。” 好不容易带穗安出来玩一次,自然要尽兴,所以不论是住宿还是玩乐项目上她都没打算省钱,考虑到晚上会和贺妄打电话,索性订了两间房。 “那就好。”贺妄拿起手机,深邃立体的眉眼凑近了镜头,“你俩要真睡在一起,我好多话都没法说。” “比如?” “比如宝宝我好想你,想吻你,不止心想你,人也想,那儿也想……” 他刚开了个头,沈清芜就急忙叫停了,“好了好了,剩下的已经不太想知道了。” 她就不该一时兴起问他。 贺妄狭长漆黑的眸微微眯起,这才注意到她的睡衣。 沈清芜的睡衣大都是保守简单的款式,几乎都包裹得严实,她今天穿的却是吊带,细细的肩带挂在肩膀上,肩头莹润雪白,锁骨下方那一片春光随着她的动作而若隐若现。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只觉得腹部有暗火在燃烧,“宝贝儿,你穿的什么?这件睡衣怎么没见过?” 她撩了撩耳边的鬓发,“这件吗?今天逛街的买的,穗安说很适合我。” 贺妄轻啧了一声,“我之前也说你适合这种款式,怎么没见你穿过呢?” 沈清芜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和穗安能一样?我要是平时这么穿,你……” 后半句话她没继续说下去,但两人都心领神会。 贺妄属于精力旺盛到好似永远也消耗不完的那一类人,并且对某档子事保持着高度的热情,平时她穿款式简洁的睡衣他都能随时随地地搂着她一顿狂吻,要是穿成这样每天在他面前晃,她担心自己会肾虚。 手机那头的他自然也明白沈清芜的言外之意,他喉间溢出了一道低哑的笑,“乖乖,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你有欲望从来都不是因为你穿的衣服,只是因为你这个人而已。” “换成别人,脱光了我都没兴趣。但只要是你,就算裹成粽子,我也会忍不住想和你做。” 他每次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令人耳尖发红的虎狼之词,或许是听多了,沈清芜竟然也渐渐习惯了。 她挑了几件今天发生的趣事给男人听,后者听得认真,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屏幕上的她,“那有没有想我?” 沈清芜敛眸,轻声说,“有。” 贺妄的心跳漏了一拍,胸腔中那股灼热的心绪翻涌,他眼眸幽深,“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在想,如果不是你不在我身边,你说完有后我会摁着你亲。” “沈清芜,我也好想你。每天早上起床想,在公司想,吃饭想,睡前也想,梦里也都是你。”他眉眼沉沉,一瞬不眨地看着她,“你走了六天,我总觉得你离开有一个世纪了。” 贺妄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听着他直白不加掩饰地诉说思念,沈清芜的心尖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她离镜头近了些,嗓音也轻柔下来,“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回来了。” “忽然有些后悔了。”贺妄哂笑一下,“早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那么难熬,我就不该装什么懂事人设,反正我原本就挺任性混账、我行我素的,该跟着你一起去的。” “贺妄。”沈清芜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收藏柜第二层第一列的透明瓶子是我调的香。” 他虽然没太懂她忽然提起香水的意思,但还是去收藏柜拿到了那瓶香。 贺妄按压了一下,细密的液体喷洒在空气中,清浅冷冽的香味蔓延在鼻端,像是山林间泠泠作响的清泉混合着雪山之巅的融雪。 像是沈清芜身上的气味。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不要命一般擂击着肋骨。 那股悸动和情愫骤然间膨胀了数倍,完全溢出了胸腔,让他的喉咙都有片刻的涩意,“这是你走之前,专门调给我用的?” 沈清芜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 贺妄跟被细密的电流打透了似的,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乖乖,我好喜欢你,好爱你。” 他问,“那你有没有调一款和我类似的香,想我的时候闻一闻?” 沈清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清浅一笑,“你猜?” “不正面回答——”贺妄在这种情况下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惊人的强悍,“我猜有。” 她没说话。 男人将那瓶香水握在手心把玩,如同对待绝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 他唇畔漾开几分笑,明知故问,“调这瓶香水给我是什么意思?让它代替你陪我?” 沈清芜见他明明一脸得意却还要装作无知,没好气地说,“香水除了用来闻还能干什么?是调给你喝的,行了吧。” 但这句话丝毫没有让他脸上的笑意淡去分毫,反而更加张扬恣意,“行,今晚就闻着它入睡了,四舍五入就是我抱着你睡。” 说完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漆黑如墨的眸底墨色浓郁,“那洗澡的时候喷一点,岂不是相当于我们共浴了?” 沈清芜对他现在说的话毫不意外,“你随意。” “不过还是不了。”贺妄又压低了声线,嗓音喑哑,“容易起反应。” 沈清芜淡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沉吟,“贺妄,你……” 他低笑着,“沈老师,你得理解我这个在热恋期的、血气刚方的男人,要坦然面对生理欲望,拒绝性羞耻。” 她无奈妥协,“你高兴就好。” “这么纵容我?”贺妄眉眼沉沉,“宝宝,你好爱我。” 第171章 宝宝,好想亲你 明媚的阳光洒向小镇,蔚蓝天幕的云朵轻盈飘动,薰衣草的馥郁芬芳弥漫整片花海,天空似乎都被染成了浓郁的紫色。 瓦朗索勒是普罗旺斯最着名的薰衣草产地之一,每年夏季就有广袤无垠的薰衣草田野延绵起伏,不见尽头。 沈清芜今天和穗安来到了这里,长风拂过,连绵的薰衣草随风舞动,整片山丘都活过来一般,和无数光晕氤氲出一场紫色幻梦。 两人欣赏眼前的绮丽景色时,还有两位头发花白的白人老爷爷热情地夸赞她们的美貌,邀请她们成为他们的模特。 在薰衣草盛开的季节,花海中总是不缺游客和摄像师,这两位爷爷都拿着专业的相机,还同她们分享了相机里的美景。 沈清芜和祝穗安盛情难却,答应了两位爷爷的邀请。 在愉快的结束摄影后,为了表示感谢,两人又请他们吃了薰衣草冰淇淋。 沈清芜把老爷爷给她拍的照片,连带着花香浓郁的冰淇淋照片一起发给了贺妄。 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了随手给贺妄分享自己拍的照片和趣事,虽然因为时差和他的工作原因大多时候不能及时回复,但只要他看到且有时间,就会耐心地回复她的每一条消息。 所以这些天他们的聊天页面就会有一大段的绿色对话框后紧跟着一大段白色对话框的情况出现。 当天下午,她们穆斯蒂耶尔圣玛丽村的陶瓷博物馆参观时,贺妄回复了消息。 先是直白又热烈地用一大段话夸赞了她的美貌、表达了自己的思念,然后把图片保存下来发了朋友圈,文案依旧是黏糊的风格。 评论区除了圈里的少爷小姐们捧场、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商业互吹外,还有周时屿、贺母等人的无语。 【贺爷,我知道你俩恩爱,但是也没必要每天都发嫂子美照吧……】 【我说沈清芜出去旅游这么久怎么半条朋友圈都没发呢,感情是所有照片都被你发了,劝你你适可而止。】 【哪儿是每天都发啊,他这是一天发两条,本来没对象被催婚就烦,还要一天吃两顿狗粮。】 他们在朋友圈回复完还不够,又在群聊里声讨了贺妄的行为。 后者慢悠悠地回复了一句话,让他们再一次骂出了声。 【没办法,谁叫我有老婆呢?】 最后还是沈清芜深觉不好意思,让他收敛一点。 贺妄故作委屈,“朋友圈都不让发?我每天都想你,发条朋友圈聊以慰藉都不信吗?好吧,以后不发了,谁叫我听话呢。” 那语气,仿佛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沈清芜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此刻再一次妥协,语气无奈,“没有,你想发就发。” 他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宝宝,好想亲你。” 说完,他真凑近手机亲了一下。 沈清芜此刻正在当地的陶瓷小店逛街,穗安就在她的旁边,正在认真挑选极具风格特色的工艺品,她很庆幸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戴了耳机。 贺妄的嗓音透着几分懒散,“沈小芜,在干嘛呢?” “四处逛逛,现在在一家手工陶瓷店,准备买几件纪念品。” “有我的份儿吗?” “有,刚进门就看到一件工艺品和你很像。” 贺妄来了兴致,“拍给我看看。” 沈清芜把那件小小的陶瓷工艺品放在手心,拍给他看了。 但后者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画面中心的陶瓷狼王,而是那只莹润雪白的手。 她的手腕纤细白腻,上头悬挂着那只银镯子,手指纤长柔滑,跟用羊脂玉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似的。 贺妄把图片保存下来,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沈清芜的目光落在那件工艺品上,“不像吗?” “不是。”贺妄的嗓音沉沉,“我只是忽然发现,我好像挺没出息的。” “怎么这么说?”她想岔了,语气轻了些,“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工作上没有不顺心。”沈清芜听见他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看到你的手就想牵、想亲。” 她顿了一下,才安慰,“还有十天就回来了。” “我最近工作也很认真,每天加班,等你回来,我就给自己放几天假,我们去约会。” 两人又聊了两句,贺妄才把注意力落在那只陶瓷黑狼上面,这件工艺品只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但细节刻画得很好,黑狼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他轻笑了一下,“原来我在沈老师的眼里还挺帅的。” 沈清芜回答,“是啊。” 贺妄的心脏再一次很没出息地、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带着无比大的重量从高处骤然砸下来,让他的胸腔都跟着震了震。 他此刻还在回家的车上,远处的夜幕中炸开了一簇烟花,正好和他心上“滋啦”炸出绚烂火花的烟花遥相呼应。 男人眼眸漆黑,凸起的性感喉结也上下滚动,他压着声线,“沈清芜,你就是仗着我没在你身边,故意说这些话来勾我呢?” 她在他身边时从来不会这么直白,一向都是含蓄内敛的。 沈清芜眉眼柔和,语气里带着浅笑,并不承认,“没有。” “我觉得有。”贺妄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罚你回来当面把那句话说给我听。” 她没说好还是不好,忽然开口说了另一个话题,“明天我调的新季度香水发布。” “知道了。”他打趣,“作为沈大调香师的狂热粉丝,等上市就买一千瓶回来放家里。” 她对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颇为无奈,“买那么多做什么?别浪费钱。” “好,听你的。”贺妄说,“不如我把所有的钱都转到你的名下,你每个月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好不好?” 沈清芜实在不清楚他的脑回路,“你怎么还想被人管钱呢?” “之前不喜欢,现在挺喜欢被你管钱的。”他的语气里听不出玩笑,还挺认真的,“以后我不论是买车,还是去买瓶水都得问你要钱,想想还挺期待的。” 第172章 g 最后沈清芜以“数不清多少位数的资产放在自己的账户里多少会有点压力”为理由拒绝了贺妄的提议,他听起来还颇为失望。 两人这通电话也没有打多久,又聊了几句后就挂断了。 虽然每次打电话贺妄都说想她,恨不得和她二十四小时连麦,但还是会考虑到她们姐妹俩,每次聊天也不会聊很久。 祝穗安凑上来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兴奋地看着她,“你们感情好好哦,什么时候结婚呀?我要当伴娘哦。” 沈清芜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想得真远。” “不远啦,你们这么喜欢对方,结婚不是迟早的事情嘛。”穗安想得的确长远,“等到见家长的环节,我、爸爸都是你的家长,商量着选一个良辰吉日,或者先订婚也行。” 她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被收买了?他请你当说客?” 穗安摇头,“没有没有,人家只是单纯地想要吃你们的喜糖而已。” 沈清芜把选好的工艺品拿起结账,“再说,结婚的事不着急。” 第二天京都时间中午十二点,healer官网发布了新季度香水,新香一经发布、上市,许多专业人士、香水爱好者都忍不住转发讨论。 其中备受关注的是经国际调香师兼healer香水总监亲自调配的香水,它不仅是healer高奢的收藏系列香氛,也是各大时尚博主、调香师们的重点关注的对象。 贺妄也想到了昨晚沈清芜的随口一提,掐着点进去看了一眼。 经过她的熏陶,以前甚至不知道香水分为四大调的他都对各类香一知半解了。 沈清芜亲手调的那一款在官网首页,用一整页的篇幅来展示了,极其显眼。 前调是烟草、香柠檬,中调用了玫瑰、香辛料和麝香,后调是琥珀、皮革木质。这是是一款皮革调的男香,香型冷门又低调不羁,不是她擅长的风格。 贺妄盯着这香调数秒,狭长湛黑的眼眸微眯着,他忽然很想问问沈清芜,这款男香是不是专门给他调配的,不然怎么能那么契合。 但又想到这时候她应该还没醒,发消息过去可能会吵醒她,不得不暂时打消了想法。 他先去官网下单了一百瓶,又觉得等快递送到自己的手上太慢了,又打了一通电话,healer实体店的经理受宠若惊,表示亲自给他送香水来,一定在半小时内让他拿到手。 一开始这款香在网络上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觉得沈清芜就应该待在自己的舒适区,有人以为既然是国际调香师多尝试新领域没什么不好。 等到再晚一点,已经有人拿到了新香,在网上发布了测评和心得,贬义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各大相关话题下几乎都是夸的。 【讲真,我一开始不太看好这瓶男香,沈清芜一直都擅长女香的,忽然调出这么一款不羁又张扬的男香真的不太习惯,但是!!我买一回来一闻只想说,沈清芜老师!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 【+1,一提看到皮革两个字我就两眼一黑,立马想到了那种带着皮臭味的,很闷很劣质的气味,但是这瓶香完全没有啊,很巧妙的掩盖了皮革的缺点,又最大程度保留了它的特点,很好闻!】 【代入感太强了,感觉已经有穿着皮衣,桀骜不羁的狼狗弟弟骑着机车载我去兜风了。】 【我大胆开麦,今年的香水奥斯卡奖必有它!】 【好好好,刚开始大家都说不买,我信了,结果转头官网销量破十万是什么意思?那可是healer的典藏款香!你们都那么有钱吗?】 贺妄耐心地翻了翻评论,把每一个夸它和沈清芜的评论都挨个点了赞。 然后他就注意到大家讨论完香水本身的气味后,关注度逐渐转移到了沈清芜本人身上。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沈清芜,就是之前很火的那个清冷美人,还被某位犯罪姐给碰瓷过。】 【怎么能忘?那是我的亲亲老婆!天杀的人贩子拐走了我的老婆,我想她想得一天只吃五顿饭了。】 【刚刚去搜了一下,那么清冷绝尘的大美人调这么狂的男香啊,好有反差感,很好奇她的灵感。】 【你们有没有注意这款男香的名字,好特别简洁哦,在其他的“不知月”、“贪欢清晨”、“海棠醉日”里面格格不入。】 看到这条评论,贺妄也返回官网看了一眼那款男香的名字。 21g。 乍一看有点无厘头。 贺妄抬眼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这个时间点沈清芜应该是起床了。 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起床了吗?】 对面回复的很快。 【起了。】 贺妄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他的时间点掐的很好,沈清芜的嗓音里还带着几分刚起床时独有的哑。 “我看到香水上市了,买了一百瓶。” 沈清芜喝水的动作动了一下,“怎么买这么多?你用的完吗?” “不多。用不完放家里摆着呗。” 沈清芜想到昨天他说要买一千瓶,这样相比起来一百瓶确实算不上多了。 贺妄的嗓音沉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沈清芜,你老实交代,调这款香的时候该不会是想到了我吧?” 沈清芜唇畔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怎么这么问?” “因为这款香和我的适配度很高啊,我平时用的香水风格就这样。”贺妄虽然是在向她求证,但其实心里已经笃定自己猜对了,所以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 他又想到了一个好点子,“那么多瓶香水用不完,也可以送给朋友。” 沈清芜深知他的性格,“该不会是想借着送香水的契机去向他们炫耀吧?” 他打了一个响指,“猜对了,宝宝,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贺妄甚至已经想到了那时候的场景,他春风得意地炫耀他老婆以他为灵感调了一款香。 周时屿等人嫉妒不已,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第173章 灵魂的重量是21g 最后沈清芜还是没告诉贺妄21g的含义,他只能在两人挂断电话之后继续去翻网友们的评论。 现在的网友中藏龙卧虎,说不定就有人分析出来了。 【21g这名字细品还真有点深意嘞。】 【刚才去问了在healer工作的朋友,她说那款香是沈清芜亲自取的名字没错。】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据说有科学家做过实验,人去世前比去世后重21g,他们声称那21g是灵魂的重量,虽然这个实验好像并不是那么严谨,但是大家后来好像都习惯说灵魂的重量是21g。】 【我的妈呀,如果真是这个意思那也太浪漫了吧?沈清芜果然是爱香人士,她想表达香水是她的灵魂?】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调了一款很有风格特点的男香,再加上那么浪漫的一句话,明显是对某个男人说的吧。】 【什么???男人??我不能接受!!我老婆已经有老婆了,那就是我!】 【我也……,很难想象她顶着一张清冷出尘的脸谈情说爱的样子。】 【她之前是不是和京都某位大佬有感情纠葛的传闻来着?】 那么多条评论,贺妄也就看清了一句话。 灵魂的重量是21g。 贺妄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是热油里滴进了一滴凉水,滋啦一声炸开了,躁动又浓烈的情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满了整个胸腔。 他把截图给沈清芜发了过去,又发了一句语音。 “21g是灵魂的重量?沈清芜,你的21g是谁?” 她听到后面那句话又气又笑,“你觉得还能是谁?” 有些人在其他方面自负又张扬,偏偏在这种就差把答案写出来的事上忽然生出了好几分小心翼翼。 贺妄的胸口像是蹿出了一道潮热,他的嗓音沉沉,“是我。” 沈清芜轻哼了一声,“现在长脑子了?” “宝宝,我想要你再亲口说一遍。” “阿芜,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咯。”穗安在叫她,沈清芜答了一声马上,然后对手机那头的男人说,“不聊了,要和穗安出门了。” “说几个字耽误不了几秒钟。”贺妄嗓音莫名缱绻,“沈清芜,亲口说一次,21g是谁?我想听。” 那道低低哑哑的声音仿佛钻出了细密的电流,从耳朵蔓延到了皮肉血液当中似的,她觉得耳垂有些发麻,飞快地说了一句,“是你。” 说完这句话,沈清芜把手机放进了包里,朝着穗安一招手,“走吧。” 后者八卦地看向她,“什么什么是你?在和妹夫打电话吗?” 沈清芜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问。” 穗安满脸不服气,“我哪儿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我们穗安不小了,也能谈恋爱了。” 两人下了电梯,上了车,直奔当地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商场去了,沈清芜还不知道,正坐在办公室的贺妄把她那条简短的语音来来回回听了八遍。 每多听一遍,他的心池就荡开一圈圈动静不小的涟漪,像是有一堆鹅卵石接二连三地往平静的湖泊里砸似的。 心跳如雷,呼吸滚烫,被压抑住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像决堤的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过来,那股思念来势汹汹。 大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最直白热烈的念头在叫嚣。 想见她。 这股心绪是前所未有的浓郁,以至于刚刚冒出一个头来就能同放了一把火的荒野,长风一吹,火焰就能燎原。 沈清芜和穗安两人这几天玩了个畅快,她们在华灯初上的乘坐上塞纳河的游船,欣赏水上巴黎的风景,在埃菲尔铁塔的顶层鸟瞰整座城市的景色,在香榭丽舍大街购物,在金碧辉煌的卢浮宫欣赏艺术品。 在回国的前两天晚上,两人在酒店享受着按摩服务,女技师的手法专业,力道恰到好处,她们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祝穗安长叹了一声,“小时候我都不敢想,我这辈子还能出国。” 沈清芜侧目看着她,“以后还会有千万次机会出国,穗安,你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那时候年幼的她们最期盼的事就是能吃一顿大餐,穿一件漂亮的衣服,凑在一起吃暖烘烘的烤红薯的两个小姑娘一定不会想到,现在的她们不仅能每天吃大餐,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还有光明坦荡的未来。 祝穗安曾经想要成为一名教师,但现在又改了志向,想要学法。 她说,“我想要帮助弱势群体,为了实现理想的公平正义,为了心中的信仰去奋斗。” 沈清芜握住她的手,“你会做到的,往后正义的理想国有你的一份建设。” 穗安还谈起了她向往的高校,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沈清芜忽然想到了贺妄,“那你以后可以多问问贺妄。” 穗安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啊?” 她轻咳一声,“他也学法。” “什么??”穗安的杏眸瞪大了,“他?学法?我以为他是体育生或者学金融的。” 沈清芜补充,“京大法学院的。” 还是国内顶尖学府? 穗安恍恍惚惚地接受了事实,开始谴责自己不应该对每一个专业的人有刻板印象,更不应该以貌取人。 按摩结束后,祝穗安拉着沈清芜去看酒店大门口的喷泉表演。 这家酒店的喷泉秀名气不小,已经有好些人围聚在那里等着表演开始了。 她们正等着,沈清芜的衣袖被祝穗安轻扯了一下,“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哦。” 听着她后半句话,她哑然失笑,“知道了,你去上厕所也别乱跑。” 这家酒店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到位,她也不担心穗安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没跟着她一起去。 穗安走后,她随手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 自从几天前贺妄知道了香水名字的含义之后,对她变得更加黏糊了,每天发过来的消息肉眼可见地涨了数倍不说,聊天时字里行间都透着浓烈的想念和欲求不满。 但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距离上次发消息来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前了。 或许是工作太忙了,她想。 念头刚刚浮现出来,对面就打来了电话,接通后,男人沉沉的嗓音传来,“宝宝,在做什么呢?” “在等喷泉秀表演,你呢?”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在想你。想亲你,你想不想亲我?” 晚风拂过沈清芜的发丝,她轻笑了一声,“有点。” 话音刚落,喷泉池周围的灯光亮了,那是喷泉秀表演即将开始的预告。 沈清芜听到了周围的人期待又兴奋的欢呼声,这些声音不只是响在耳边,也从手机里同步传了过来。 她的心跳倏地跳快了两拍,大脑才那须臾之内好像一片空白了。 沈清芜骤然转过身去,和她正通着话的男人就站在距离她十几米远的人群中。 乌沉沉的眸光越过错落的人影,准确地落在了她身上。 第174章 我乐意被你管 沈清芜难得愣神,像是被什么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的东西迎头击中,世界一下就变得安静又狭窄,而贺妄正正好就站在那狭小的世界中心,大步朝着她走来。 几个眨眼后她就被熟悉的皮革调香水拥入了怀中,绒绒的春草密密匝匝地破土而出。 贺妄捧起她的脸,低头在她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沉沉的嗓音响起,“现在不用想了,亲到了。” 下一秒,一支支水柱拔地而起,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照下五彩缤纷,随着音乐的节奏高低错落,时而如一柱擎天直冲云霄,时而又像断线珍珠洒落下来,时起时落,如梦似幻,是一场极致震撼的表演。 但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转头去看那场精彩绝伦的喷泉秀,只是良久不语地对视着,视线在空中交织交缠。 贺妄的眸光灼灼,墨色中闪动了一下暗芒。 沈清芜竟然鬼使神差地懂了他此刻的想法,主动地、慢腾腾地扬起了脸。 随即她的后脖颈就被带有薄茧的大掌给一把扣住了,紧接着她感受到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上,他的薄唇压了下来,牢牢堵住了她的唇。 战栗般的感觉从沈清芜的脊背炸开,轻而柔地游走在她的身上,一路蹿上了头皮,让她的呼吸发颤。 这个吻是极尽悱恻绵长的,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地拨动着神经,渐渐滋生出摇曳的藤蔓缠绕着他们。 巴黎是充满浪漫的爱之城,在大街小巷处处可见恩爱的情侣,两人的亲密举动并不醒目,只有周围的几人被他们优越的东方面孔所吸引,投来善意的目光,但很快又把视线移回了喷泉池。 这场喷泉秀盛大又耀眼,每一颗水珠都像是烟火一般绚烂。 在场观看的所有人都在雀跃兴奋,有人掏出手机拍照,靠得太近的在洒下来的水花中大喊,蓬勃的热烈的生命力让世界喧嚣张扬。 沈清芜的耳边是节奏欢快的旋律和人群的欢呼,但似乎有一道声音比耳边的喧闹更加震耳。 是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鲜活有力,清晰强烈。 炙热的的、充满浓烈情感的吻结束之后,周围的声音才逐渐汇入她的耳中。 她张了张唇,“你怎么来了?穗安知道是不是?” 如若不然,贺妄应该不会那么精确地找到她的位置,穗安也不会那么凑巧地去上厕所,直到现在还没出现在她面前。 “不愧是我宝宝,聪明。”贺妄骨节分明的手插入她的指缝,两人的手严丝合缝地牵上了,“我收买了她,她同意我来找你,把你明天的时间让给我。” 沈清芜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我后天就回京都了,你……” 后面的问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贺妄就仿佛能预测她接下来的话似的说,“等不了,我想早点见到你,就算是提前一分钟也好。” 其实在他知道了21g的含义后就想要不顾一切地飞到法国来找她,甚至付出了实际行动,但刚到机场又有所顾虑,理智回笼,又打道回府了。 熬了几天后,贺妄开始深思,她俩的姐妹出国游已经够久了,多一天少一天也没差。 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后,他才找上了祝穗安。 后者听他要来法国找沈清芜竟然还有些兴奋,二话不说同意了,还表示一定嘴严,给她一个惊喜。 贺妄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我来找你,你不开心吗?” 沈清芜面容平静地看着他,“我不开心就会扭头就走,而不是在这儿和你拥吻。” 他的眉宇一下柔和下来,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我就知道你也想我。” 贺妄捧着她的脸,用眸光为笔仔细地描摹过她的眉眼,仿佛两人已经有数十年未见似的。 沈清芜任由他看,在一分钟后觉得脖子有些酸了,“还没看够?我们也才分开了半个多月。” 他松开手,大掌顺势滑到她的颈后帮她揉了揉,“当然看不够了,我每天都想看。” 她睨着他,“我不是每天都给你发照片吗?” “照片和人怎么能一样?”贺妄的勾了勾她的耳垂,“照片又摸不到,亲不着。” 沈清芜的眼眸微眯,“怎么觉得你就只是贪图我的身体呢?” “不止,除了贪图你的身体还贪图你的灵魂。”贺妄的眉眼在喷泉池边灯光的笼罩下晦暗不明,“贪图你的所有。” “沈小芜,抬头。”她听到声音后本能地抬头,面无表情的脸和他那张笑得恣意的脸一起被拍进了手机里。 她问,“你干嘛?” “发朋友圈。” 沈清芜沉默半晌,“你收敛一点,你那些朋友都来找我,让我管一管你了。” “是吗?谁?”贺妄嗤笑一声,“嫉妒我是吧?” 沈清芜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是谁,伸手戳了戳他,“你别太张扬了。” 他眉眼沉沉,“宝宝,你为了他们还真管我了?” 她睨着他,“怎么?不能管?” “能,当然能。”贺妄低笑一下,“我乐意被你管。” 第175章 你哄我一下 音乐喷泉秀表演结束后,贺妄勾了勾沈清芜的手,问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后者思考了一下,如实说,“回房间睡觉。” 他顿了一下,被灯光笼罩着的眉眼晦暗不明,“困了?” “不困。” “不困就想要迫不及待回房间了?”覆在她的手背上的大掌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难道不想和我出去约会?” 沈清芜轻笑,“大晚上的去哪儿约会?” 贺妄的眼眸沉沉,“去我的庄园约会,怎么样?” 对于他似乎在世界各地都有房产的这件事,沈清芜已经不惊讶了,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经常会忽然被打破对有钱人的认知。 见她没有立马答应,他又继续补充,“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打扫过了,有三百英亩的花园,你想不想看看?” 这简直是把“醉翁之意不在酒”诠释得活灵活现,沈清芜也深知去酒庄不会是只是赏花那么简单,他们大半个月没有见面,贺妄又是食髓知味的人,今晚一定会发生些成年人之间的事。 贺妄甚至已经对明天的约会做好了规划,兴致勃勃地说明天先带她去看展,再买两百来件高定,去巴黎香格里拉大酒店吃米其林…… 沈清芜忍不住打断他,“两百件来件高定?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她也有两件高定,都是在推脱不掉的重要晚宴上穿的。 在时尚界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时尚资源和潜力、判断她时的地位的最直观有效方法之一就是看这个人的礼服和首饰是不是高定。 高奢品牌的私人定制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一般是由重要客户挑选购买,通常只有咖位足够大、和品牌有合作或是关系足够好的人才能买得到。 即使是很多一二线线明星出席红毯、晚宴时也不容易从品牌方手里借到高定。 沈清芜因为一举拿下金梨奖在调香界和时尚界闯出了一定名气,才买到了两件,高定的服装设计的确独具匠心,符合她的审美,但要说用十几万、几十万来买一件根本穿不出去几次的衣服,还是太过于奢侈了。 现在贺妄竟然张口就要买两百件? 可他的表情还真十分认真,不像是随口一说。 “不多,宝宝,我看网上的博主和调香师都在猜你的那款21g会不会入选香水奥斯卡,如果获奖了你是要去走红毯的,到时候正好有衣服穿。” 短短一句话,沈清芜竟然挑出了两处槽点。 她语气颇为无奈,“第一,是否入选fifi奖还不确定,就算入选了也不一定能拿奖,第二,就算获奖了真要去走红毯,也不用买上百件高定。” 任凭沈清芜说得有理有据,逻辑条理清晰,但也架不住男人对她有着盲目的喜爱,“沈大调香师那么厉害,入选获奖是迟早的事,就算这几年失之交臂,往后几十年肯定用得上。” 金梨奖和fifi奖都是具有权威性的国际香水奖项,可以说要是有调香师获得其中之一的奖,就会成为调香界众人膜拜的对象。金梨奖是非盈利的,更加专注于独立调香师和小众设计师,但fifi奖的考量标准除了有香水本身之外,还会考虑是否有恒定的生产线、品控、销量,是具有商业性质的奖项。 贺妄对她还真有信心。 但就算往后她真的拿奖拿到手软,也的的确确用不着上百件高定。 沈清芜侧目看着他,嗔怪,“你好败家。” “我是疼老婆,给老婆花钱不算败家。”贺妄理直气壮,“有的裙子你现在觉得好看,但过几天就觉得不好看了,所以得以防万一,多买点总没错。而且有一部分女孩子不是会觉得有的衣服穿过一次就没有穿第二次的欲望了吗?” 沈清芜轻眯着眼眸,“你怎么对女生的心思还挺了解的?” “当然,因为我母亲就是。”贺妄说,“她的高定多到数不清,家里有一件很大的衣帽间,里面都是她的衣服首饰。” “帝景华庭里你的衣帽间还没用一半,买些高定回去房间不至于空荡荡的。”他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每一件高级定制的服装都需要量体师从三围精确到手腕脚腕量体,根据她的体型和喜好做出改动,要试一百件高定,单是想想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沈清芜十分真诚地推荐他,“你要是想玩换装可以去玩奇迹暖暖。” 贺妄凑上来亲吻她的耳垂,说话时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想玩奇迹阿芜行不行?” 他的眼眸漆黑幽暗,声音又低又沉,说起这句话来莫名带着几分欲色,像是在说什么不堪入耳地流氓话一样。 沈清芜的耳朵发痒,下意识地侧了侧头要躲,但男人一把拥住了她,下颚靠在她的颈窝,双手环住了她的身体,“宝宝,你还没给我回复,约不约会?” 她刚张了张口答应,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那穗安怎么办?她一个人会很无聊的,也可能遇到危险。” 说完,沈清芜不禁暗自谴责了一下自己,竟然险些被男色所迷,见色忘义。 “乖乖,她是一个成年人了,我让保镖跟着她,她自己也同意了。”贺妄慢条斯理道,“至于无聊……有一个人应该挺乐意陪她闲逛的。” “谁?” “祁某。” 沈清芜诧异,“祁总怎么来了?” “他说是有工作。”贺妄嗓音散漫,“不过如果是要陪你姐姐逛街,天大的工作应该也不耽误。” 她拍了拍他的手,“你别乱点鸳鸯谱,穗安现在对他的态度挺微妙的,他们两人的感情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我可没干涉。”贺妄用指腹摩挲着她细白的颈,“你知道的,我和他关系又不好。” 沈清芜轻笑了一下,“明明是你单方面对他有敌意。” “宝宝,你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贺妄用头蹭了蹭她,“我不高兴了,你哄我一下。” 第176章 情有独钟 男人的短发似乎都要硬些,每次贺妄的黑发蹭过沈清芜的脖颈,都能让她感到被刺挠得又疼又痒。 沈清芜把贺妄胡乱蹭的脑袋推开了一点,“贺妄,你几岁了?” 后者神情玩味,“十八,男大学生。老板满意吗?” 三言两句间把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得像极了钱色交易。 贺妄做事本来就天马行空,时不时就会一时兴起搞些奇怪的cosy,沈清芜已经能做到应对自如了。 她冷漠地抽回手,“不满意,太小了。” “不小呢老板。”贺妄又再一次将她拢进了怀抱里,两具身体紧紧贴着,单薄的衣料抵挡不了源源不断的体温传递,“你试试。” 他一直都是阳气旺盛的类型,一年四季全身上下都是暖的,现在拥着她,让沈清芜恍惚间觉得自己在被烘烤一般。 她身体热,脸也热,轻骂了一句,“不正经。” 贺妄挑了挑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时候,一辆奔驰开了过来,司机停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 他勾了勾沈清芜的手,“老板,跟不跟我回家?” 不远处的司机正好把这句话听了个正着,纵然他心中已经荡起了惊涛骇浪,但超高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面不改色。 沈清芜上车后给穗安打了一通电话,后者语气里带着雀跃,“我知道啦,你们放心地去约会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太担心我啦。” 她仍旧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才挂断了通话,在电话刚刚挂断下一秒,旁边的贺妄就伸出手,精确地圈住了她的腰肢,将人整个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的臂力一向出奇的惊人,手臂肌肉轮廓清晰,属于不只是在健身房勤奋锻炼就能练出来的。 而沈清芜身材偏瘦,平时的运动也就是慢跑和瑜伽,手臂纤细白皙。之前穿着外套不太能看出他们体型上的差距,但今天两人都穿的短袖,现在又紧紧贴着,小麦色的紧实粗壮的手臂和她雪白纤细的手臂相触,形成的对比异常鲜明。 贺妄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顺势低头凑了上去吻上了心心念念的唇,沈清芜被自己亲手调的皮革调男香包裹了,像是跌入了那款香水形成的深海中。 车内静谧,他们唇齿之间的交缠发出的啧啧水声隐秘又暧昧地撩拨着神经。 这辆车并没有隔板,所以前面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只要抬头看一眼就能将两人拥吻的场景尽收眼底,这一认知在某个方面成为了这个吻的燎焰,替暧昧缱绻的氛围增添了两分刺激。 其实司机只要稍微有点脑子,还想要这份工作,他就算听到后座传来八十分贝的女高音,恐怕也不会回头看一眼的。 沈清芜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依旧会忍不住担心。 在一个绵长热烈的吻结束后,贺妄迫不及待地想要接第二个吻时就被她无情拒绝了。 他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几秒,就明白了她此刻的顾虑,轻笑了一声,“乖乖,有挡板和没挡板其实没多大区别。” 有隔板的时候两人的确能有看似独处的隐私空间,但换个角度一想,他们把隔板升上去的那一刻,不管他们有没有做一些亲密的举动,但在别人眼里他们肯定都是做了。 沈清芜轻飘飘地瞥他一眼,“道理我都懂。” 但别人猜测他们接吻和亲眼看到他们激吻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她自认为还没有拥有一颗如此强大的心脏,或是一张和贺妄相同厚度的脸皮能够坦然地接受后一种情况。 贺妄的那座庄园是对外开放的度假酒店,顶楼依旧留了出来成为他的私人领域,电梯是刷房卡到对应楼层的设置,除了每天来打扫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没有上顶楼的权限。 在两人上电梯前,他顺手把沈清芜的权限也加了上去,“都说你和你姐姐住这儿了,方便还省钱。” “穗安说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住你家不太好。” 贺妄用深邃幽暗的眼眸攫取住她,“我可以理解为,姐姐是在催我们尽早结婚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他就展现出了精妙的打蛇上棍的天赋,甚至还暗戳戳把“你姐姐”改成了“姐姐”来拉近关系。 沈清芜戳破他的想象,“你还真能联想。” 房间里的装修是标准的法式贵族风,熠熠闪光的支形水晶吊灯,复古奢侈的kingsize大床,镶嵌着镀金状似的家具以及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都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奢华。 但偏偏外面的环境又是浪漫如油画一般的,秀丽和雅致中和了庄园的富丽堂皇,增添了几分优雅。 沈清芜站在拱形落地窗前俯视着后面那四百英亩的花园,回头睨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问,“不是说带我来赏花吗?怎么直接带着我上楼了?” 夜晚的灯光是暖黄色调的,笼罩整个庄园洛可可风华丽的外观衬得更加辉煌磅礴,这时候的花园也被披上了一层滤镜,和白天的氛围明显不同。 贺妄轻咳了一声,对着茶几扬了扬下巴,“那儿也有花。” 色彩瑰丽的硬石镶木鎏金圆桌上放着一个錾刻水晶花瓶,瓶子里插着十几支娇艳欲滴的重瓣型粉色芍药,有浅淡的香味。 沈清芜恰好认识这一品种的芍药花。 蚀刻鲑鱼,被称为芍药中的爱马仕,也是一种能变色的芍药,在最初盛开时是三文鱼色的桃红,后面会逐渐褪成香槟色。 的确还挺好看。 贺妄上前一步拥住了她,“知道芍药的花语吗?” “不知道。”沈清芜对花没那么了解。 贺妄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嗓音带笑,“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沈清芜哂笑一下,“那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说完她作势就要从他怀里出来,但搂着她的双臂力道实在有些大,没能成功。 贺妄的亲了亲她的耳廓,嗓音低沉,“情有独钟。” 第177章 喜欢 墙上的铜鎏金挂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室内清淡的香薰蜡烛的微光闪烁,唯一亮着的落日灯光线昏暗,落在两人的身上时为这醉生梦死又旖旎悱恻的一幕蒙上一层光影。 地上的东西有些杂乱,从落地窗到沙发再到床前都落了衣服。 沈清芜那件白色连衣裙和贺妄的黑色衬衫落在了一起,柔软的薄绸布料堆叠。 千丝万缕的情弦充斥在空气中,铺天盖地地将他们包裹其中,两人齐齐跌入了一场浓烈炙热的幻梦当中。 像是盛夏草地下了一场细密的雨,空气也变得潮热湿濡,喑哑、隐晦、欲语还休。 甜腻气息逐渐代替了白茶香,春夜迢迢,帐中相为情颠倒*。 沈清芜的身体感官逐渐模糊,觉得自己像是初春枝头的一捧残雪,逐渐被升起的朝阳给烫化了。 她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薄汗,细碎的发丝被沾湿,黏在了皮肤上,最后连拨开男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知道贺妄吻去了她的长睫上的水珠,搂着她走向了浴室,在路过挂钟时,她随意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凌晨三点半。 沈清芜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最后的力气在贺妄的肩膀上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她有了再深刻不过的实践体验。 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沈清芜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贺妄见她醒了,拉开了窗帘,如水洗般干净晴朗的蓝天映入她的视线中。 他一把搂过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早安。” 沈清芜推开他的头,“不安。” 贺妄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计划赶不上变化,先休息吧,晚上带你去吃米其林,高定等回国我约人来。” 现在的沈清芜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去试高定了,浑身的痕迹只有从头包到脚才能遮住。 贺妄把今天的约会行程计划得井井有条,但由于昨晚太过于意乱情迷直接推翻了计划。 什么看秀看展,香格里拉大酒店,她现在只想在床上躺一整天。 贺妄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指了指他的胳膊上清晰的齿痕,“受伤了,你得赔偿我。” 沈清芜翻了一个身,默默把薄被拉高盖过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和他交流。 男人伸手轻轻戳了戳她,她不为所动。 贺妄直接起身,一手搂着她,一手拉薄被,把沈清芜卷吧卷吧,卷成了蚕蛹。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裹起来了,挣扎了几下,紧紧包着她的被子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她低头一看,贺妄将末端牢牢压着的。 她咬牙,“你想干什么?” 贺妄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她脸颊边的肉,重新在一起后他雷打不动地给她投喂大餐,现在的沈清芜比之前稍微长了些肉,原本过分尖尖的下巴也稍微圆润了些,但还是偏瘦了。 沈清芜偏过头,张口在他的食指上咬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牙印。 贺妄主动把手指凑到她的唇边,还碰了碰她的唇瓣,“给你咬。” “不咬。”她又动了动,“松开我。” 贺妄居高临下看着她,眉眼戏谑玩味,慢悠悠地说,“不松。” 沈清芜再一次挣扎了两下,但两人的力量悬殊,加上她又被桎梏着,做的都是徒劳之功,被子没有丝毫松动,反而自己出了薄汗。 他的指腹轻轻蹭着她脸颊的皮肤,倏地俯身低头,很轻地咬了咬她的唇,嗓音带笑地评价,“小春卷。” 沈清芜骂道,“大变态。” “那听起来我们还挺般配的。”贺妄的声线上扬,昭示着他此刻愉悦的心情,“小春卷,再让我咬一口。”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又被他的薄唇堵住了嘴,不同于昨晚辗转剧烈、追逐纠缠的吻,这次的吻柔情缱绻多一点,柔爱又温柔,轻巧中带着安抚,浅尝辄止。 几个呼吸之后,贺妄就放过了她,但两人并没有分开太多,近到沈清芜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自己的身影。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对视了几秒,沈清芜忽然仰头在他的唇角印下了一个吻。 后者的瞳孔骤然一缩,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始料未及,心湖的中间像是被一只蜻蜓点了一下,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让他的心脏悸动不已。 趁着贺妄出神的这几秒,沈清芜终于从被子里蛄蛹出来了,抬脚往他的腰踢过去。 但他的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反应过来刚才那招是用来迷惑他的美人计,他狎昵低摩挲着她的脚腕内侧的皮肤,挑了一下眉,“谋杀亲夫?” 沈清芜瞪了他一眼。 贺妄又心神荡漾起来,“对我抛媚眼?” 她无语凝噎,怒上心头。 就在这时,贺妄松开了握住她脚腕的那只手,大大方方地说,“来吧,给你踹,踹了就消气了,好不好?” 沈清芜还真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睨着他,“你倒是会能屈能伸。” 贺妄凑上来将她拢入了怀中,吻了吻她的眉心,“沈小芜,你学坏了,都会色诱了。” 她自己找了一个最舒服地姿势窝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眸,“近墨者黑。” “不公平,我色诱你,你都没上过钩。”他黑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你亲我一下,我姓什么都忘记了。” 沈清芜闷闷地笑出了声,嗓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故意说,“你魅力不够。” “哪儿不够?说说。”贺妄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从他的胸肌一路摸到了小腹。 眼看着还有要往下继续摸索的趋势,沈清芜急忙顿住手,“大白天的,你别乱来。” 他把头埋下去,在她的颈侧留下一连串细密的吻,“真没有魅力?我记得你昨晚还挺……” 沈清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吧你。” 贺妄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去捏她腰间那处敏感的软肉,“有没有魅力?” 她有些怕痒,被他压着碰痒肉的时候毫无招架之力,不大一会儿就浑身发软,眼尾薄红。 他故作威胁的语气,“有没有魅力?” 沈清芜不得已妥协,“有有有。” 贺妄继续得寸进尺地问,“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 男人的眉眼柔和下来,丝丝缕缕的笑意倾泻而出,他湛黑的眸攫取住沈清芜,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第178章 宝宝,你好娇 当晚,去吃完米其林的沈清芜和贺妄两人回到酒店时,竟然没在酒店看到穗安。 她怕她一个小姑娘在异国他乡出什么事,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后者接通得倒是快,语气有些惊讶,“你们到酒店啦?我以为明早直接在机场汇合呢,放心吧阿芜,我很安全的。” “已经晚上八点了,你在哪儿呢?” 穗安那边有些喧闹,她说,“我在游乐场,这里晚上会有烟花哦。” 沈清芜正要叮嘱她早点回来,忽地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音,“曲奇布朗尼冰淇淋,给你买的小份,你身体不好,少吃点凉的。” 她眼眸轻眯,“祁遇和你一起的?” “没有啊,听错了吧。”穗安含糊其辞,后半句话的语速快了两倍不止,还没有一点儿停顿,“我会早点回来了你们先休息吧拜拜。”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沈清芜再一次生出了一股母亲对深夜未归的女儿的浓浓担忧来。 贺妄揽着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咱姐跟祁某这是要谈上了?” 沈清芜瞥他一眼,“别乱叫,也别乱说。” “不说了。”他嗓音漫不经心,低声笑了一下,“就算他俩成了,我也不会叫他姐夫。” 沈清芜颇觉好笑,“猴年马月的事了,你记仇到现在?” 其实她一开始对贺妄不喜欢祁遇这件事还挺惊讶的,因为祁遇又不喜欢她,两人就是单纯的朋友兼上下属的关系,但后来她渐渐想明白了,贺妄多半是在介意,她曾经的经历、包括一声不吭离开京都去海城的计划,祁遇都是知情人。 贺妄的下颚抵着她的肩,说话时呼出来的吐息就那么洒在了她的耳朵上,“你知道的,我记仇又心眼小,还爱吃醋,占有欲强。”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挺委屈的?” “是啊。”他的眼睑耷拉着,声音闲散,“要你亲一下才能哄好。” 原本他只是随口一说,这种话他说出来跟家常便饭似的,没真指望她能亲他。 但就在这句话刚落下去的两秒后,贺妄的脸颊忽然被柔软又温热的东西给轻轻碰了一下。 很轻,还不到一秒,但也足以让他的神经都雀跃起来。 贺妄骤然转身,双手握着她的肩,“再亲一下,不,两……还是五下吧。” “一边去。”沈清芜推开他,“你怎么不说亲一百下呢?”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百下也行,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沈清芜指了指她的唇,“还疼着呢。” “我看看。”贺妄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一下就消失了,认真地凑上前看她唇瓣上细小的伤口。 昨晚的巫山云雨实在有些激烈,像是汹涌到无法克制的暴风雨一样把她的一切都掠夺殆尽,最后沈清芜只能无能地抵着他坚实的胸膛,任其索取,所以亲吻时力道也没收着。 他眸色极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宝宝,你好娇。” 沈清芜活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娇,“是你属狗的,每次都又亲又咬。” “我下次轻点。” 她对贺妄的这番保证持强烈的怀疑态度,因为和这句类似的话在她的记忆中他说了不下三次。 贺妄又揉了揉她的耳垂,“那先不亲了,那一百个吻欠着。” 几番对话下来,沈清芜莫名其妙地欠了贺妄一百个吻。 她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剥削公民的资本家。” 贺妄神情玩味,“能听出来沈公民的义愤填膺了,连着用三个四字词语来形容我。” 他低下了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彼此身上的香水味交缠融合,在房间里滋生出暧昧的花朵,“那让不让资本家亲一个?”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我亲你,你不用亲。” 沈清芜徐徐起身走到门口,“我去看看穗安回来没有。” 贺妄咬牙,“你转移话题的技术也太拙劣了。” 原本她就是为了摆脱被他抱着又亲又啃的命运才随意找一个借口,但没想到刚打开门,还真就看到了穗安。 她刚从电梯口出来,旁边还站着祁遇,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人微垂着眼,另一个仰着头,神情都很轻松,能看出他们的相处还算愉快。 沈清芜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他们。 祝穗安一抬头就对上了她的视线,吓了一跳,尬笑两声,“哈哈哈好巧哦,你是来接我的?我给你买了一款超好喝的果茶,你快尝尝,妹夫也来了吗?我忘记买他的那份了,不过你们可以一起喝呢。” 比起她一直妄图转移话题的行为来说,祁遇称得上是镇定自若,他自然地跟沈清芜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祝穗安说,“早点休息,我先回房间了。” 然后他就在沈清芜的注视下,径直地走向了祝穗安房间的隔壁,用房卡刷开门进去了。 祝穗安笑盈盈地说,“那我也回去休息了哦,阿芜晚安。” 说完,她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嗖一下进去了,就连背影都透着几分心虚。 沈清芜觉得好笑,虽然穗安前几天才信誓旦旦地说她和祁遇不太可能,但今天又和他一起去游乐场的转变有点快,但她也没打算深究到底。 她不想说她就不问。 沈清芜也想回房间了,但刚一转身,就直接撞进了贺妄的胸膛里,他身上苦橙和广藿香的气味沉沉地压了过来,将她包裹住了。 他一手勾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推门关上了,将她抵在了门板上,“夜深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第179章 是我的爱人 盛夏的阳光带着暑气,昨晚下了一场暴雨也丝毫没有让温度降低两分,依旧是闷热的。树上的蝉鸣声不断,叶子被炙烤得恹恹的耷拉着,地面仿佛都冒着丝丝热气。 一辆保时捷停在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撑开一把黑伞,背脊微微低着给后面下车的人遮阳。 早早在门口静静等着的工作人员不禁打量了一下这位名声大噪的调香师,很清冷出尘的面孔,一袭天青色的正式旗袍勾勒出窈窕身段,却仍旧不减那股如泠泠雪水般的气质。 很难把她和那款桀骜张扬的男香联系在一起。 “沈老师,您好您好,久昂大名啊。”工作人员上前去跟她握手,“咱们的采访半小时后开始,我先带您进去去。” 沈清芜对他微微颔首,“多谢。” 一行人进了电梯,工作人员才注意到她身边沉默不语的男人。 这人怪得很,三十多度的夏天还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但露出来的眉眼却很立体,在这栋大楼里的人都见过不少明星,这么一看他的骨相比很多硬汉出圈的男明星还好优越。 “沈老师,这位是?” 沈清芜顿了一下,神色如常,“他是我的……助理。”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男人就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感冒了,怕传染。” “原来如此。”工作人员深信不疑,“这个天气确实也容易风热感冒。” 他把两人一路带到了休息室,宽敞明亮的休息室内有人给他们端上来了两杯适合夏天的菊花茶。 沈清芜喝了一口,夸了一句这茶不错,她旁边的男助理只是握着茶杯,口罩没取。 工作人员说,“那老师您先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去隔壁看看都布置好没有。” 等到工作人员走后,贺妄才摘下口罩,喝了一口茶。 沈清芜睨他一眼,“现在知道热了?我都说你不用来了。” 没想到贺妄和网友们猜测她这款香会入选fifi奖的话成真了,就在前些天fifi奖的官方发布了入选名单,其中她的那款21g就赫然在列。 这一奖项一直都有“香水奥斯卡”之称,它的含金量自然不言而喻,甚至不用获奖,单是提名就已经能够让她的名声再一次大噪了。 沈清芜那么年轻,甚至前不久才得到了金梨奖,调配的作品还被香水博物馆收藏,现在又提名fifi奖,前途不可限量。 她再一次升职加薪不说,网络上对她的报道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长了出来。 许多媒体用大篇幅的笔墨描写她是如何的优秀、天赋异禀,写她的低调内敛,甚至有写她的颜值的,有些媒体一旦夸起人来也夸张,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往她身上安,什么“被muses亲吻过的的双手”、“沧海遗珠般的宝藏”。 偏偏贺妄还觉得这些夸大其词的形容描写得十分恰当,还在某个深夜两人情动不已的时候故意这么叫她。 这一次的采访是国内时尚杂志的top《pioneer》发起的邀约,沈清芜习惯了低调,原本是不想要过多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的,但pioneer约了三次,每一次都诚意满满,创始人还和她曾经的导师是好友,劝了她导师来请她,她这才同意了。 虽说他们的访谈内容会用纸媒杂志的形式最终呈现出来,但如果那一特别期刊的群众呼声高,最终的视频版也会在网上发布。 这一次采访贺妄还偏偏要跟过来。 之前晖月集团的掌权人有所变动在金融界自然会有水花,贺妄接手集团后雷厉风行,也有所成就,之前还上过一期金融杂志的期刊,这群人保不齐就有谁认识他。 他这次跟来还考虑到沈清芜一向不喜欢太多人关注她的生活和感情,索性装备齐全,冒充她的助理。 贺妄仗着此刻休息室就只有他们两人,伸手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一口,“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当然不想和你分开了。” 沈清芜推开他,“走开,今天化了妆的。” “我看看。”贺妄低头,狭长湛黑的眼眸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她,“妆没花。” 他唇角带着几分笑,忽然问,“带口红了吗?” 沈清芜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语气冷淡,“想都别想。” 他的大掌扣在她的后脑勺上,指腹很轻地摩挲着,嗓音低沉,“我轻一点,温柔一点,就亲一下。” 说完,贺妄也没等她说同意还是不同意,索性先斩后奏,薄唇压了下去,两人接了一个绵长柔和的吻。 他这一次还算说到做到,没深吻,只停留在唇和唇的触碰、吮\/\/吸上。 隔壁已经做好了采访的准备,工作人员来到休息室推开门,沈清芜和他的助理各自坐在沙发的一端。 他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对沈清芜说,“沈老师,都准备好了,咱们去隔壁吧,您助理也可以去,和我们工作人员站一起,别入镜就好。” 这正合贺妄的意,三人一起走进了访谈室。 室内的色调简洁大方,打光灯、摄像机等访谈设备一应俱全,这次采访她的是主持人是一男一女,女人四十上下,在业内的名气不小,男人三十左右,很眼生。 他们站起来和沈清芜了招呼,聊了几句后减淡了疏离感,采访正式开始了。 采访会问到的主要问题都写在了台本里,提前给沈清芜看过了,都是和香水以及她的本职工作有关的,一共有二十个,最后还会有几个问题是主持人随意发挥,问一问大众更加感兴趣的,轻松的话题,比如择偶标准、未来规划之类的。 前面的问题沈清芜都回答得从容不迫,井井有条,言谈举止中都能看出她的心性不俗。 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清冷的眉眼,为其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华。 在第九个问题时,女主持人笑盈盈地说,“您被题名香水奥斯卡奖的作品21g是一款比较小众的皮革调男香,这和您之前的风格不太一致,我想替广大网友问一问,您这款香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沈清芜抬头时,目光不经意地和不远处的贺妄对上了,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缠绕了不到半秒,她就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轻声说,“是我的爱人。” 贺妄站在监视器的后方目光沉沉,胸腔中那颗心脏因她而有力的跳动着。 第180章 两情相悦 台本上拟定好的问题也只是大致方向,主持人是可以随机应变,根据具体情况来适当追问或跳过的。 当下热度高升的青年美女调香师的恋情一定会吸引不少人,主持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在最后的自由发挥提问环节,主持人继续问,“前面您提到那款男香的灵感来源是您的爱人,能看出您和您爱人的感情很好呢,方便透露你们的感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了吗?” 沈清芜思索了两秒,“两情相悦。” 说完这句话后,她鬼使神差地抬头朝贺妄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那双眼眸比平时更为深暗浓郁,一片黑涔涔的墨色中有暗芒闪动,像是寂静深海上忽然点亮了一盏明灯,却又远远比灯光更为炙热浓烈,灼然而晦暗。 烫得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垂下了眼。 女主持再一次夸赞他们感情恩爱,祝他们白头偕老,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男主持又问,“那假如您真的获得了fifi奖,您对未来会有什么规划呢?” 沈清芜不卑不亢,“假如能有幸获奖,我的未来也不会有大变动,依旧会从事调香师的职业,未来想要多尝试东方香的调配,弘扬华夏悠久深远的香文化。所有的奖金都会捐给山区女童,帮助她们完成读书梦。” 男主持满脸钦佩,“您真是善良且伟大,心中有大爱,这样的杰出女性是我们的榜样,请容我尊称您一句沈先生。” 话音刚落,旁边的工作人员神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在采访中沈清芜就感觉到男主持人的专业能力并没有女主持高,在中途的提问中还说错了话,还是女主持不动声色地圆了回来。 他或许是想要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差,所以才这么不遗余力地吹捧她,只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了。 沈清芜浅淡的笑容收敛了些,但还保持着不出错的礼貌,“谢谢你的赞美,不过还是请你称呼我为沈女士。” 女主持正要开口圆场,男主持一脸惊讶,“先生是对人的尊称啊,是对杰出女性的赞美,您不会不知道吧?” “我想我不太需要这种虚假的赞美。”沈清芜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不大,但轻言细语下莫名蕴含着力量,“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女性只有在某一个领域做出成就,成为杰出女性后才会被称为先生,才能被赋予这一赞美,而男性一出生有就被尊称先生的权利呢?” 男主持愣了一下,明显不服气,“此先生非彼先生,平时日常生活中的先生虽然也是尊称,但更多的是代表礼貌……” 监视器后早就被切断了,女主持转头轻声呵斥了他一声,“闭嘴。” “所以归根到底两个先生的都是尊称,只是有轻重的差别。”沈清芜总结他的话完后,继续说,“我认为当一个本应该是中性词的词语出现了性别偏向,那这个词汇就应该被矫正,你觉得呢?” 男主持没理会前辈的警告,心里憋着一口气,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勉强挤出来了一句话,嗫喏道,“以前都是……” 一道冷冷地嗤笑打断了他,“你都说是以前了,以前人类还是野人呢,也没见你上蹿下跳当猴子啊?不过你现在倒是跟小丑挺像的。” 所有人都惊愕地抬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勇。 一转头过去,发现刚才那番话粗理不粗的发言者不是别人,是沈清芜的男助理。 后者眉眼沉沉,莫名给了人一股压迫感。 沈清芜轻笑出声。 男主持气得脸红脖子粗,半晌被憋出一句话来。 女主持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活该。 抛开他守旧的观念不谈,就算和别人意见相左,也不该当着人家的面,甚至还在录制的时候说出来吧?难怪三十了还没找到工作,只能靠关系被硬塞进来,不自量力。 女主持一阵心累,却不得不挂着从容的笑容对沈清芜微微一笑,“沈老师,那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这件事我会跟领导反应的。” 沈清芜也回了清浅的笑,“没事,后面这段不影响采访效果吧?如果影响我可以配合重新录制。” 女主持忙道,“不影响不影响,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沈清芜语气轻柔,“没关系,我和您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希望下次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她和贺妄一起走出访谈室,刚才领他们的工作人员又是连连道歉,在送送他们下楼时还忍不住吐槽了那个关系户两句。 两人上车后,贺妄才摘下口罩,一把揽过沈清芜的肩,似笑非笑,“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我们沈老师还有这一面?” 她顶多就是对他尖锐过,对待别人虽然冷淡疏离,但该有的礼貌一个也没落下过,也很少和人有今天这样发生正面的冲突过。 “那是你没见过我维护自己利益的时候。”沈清芜作回忆状,“大学的时候我还被人顶替过奖学金,我是专业第一,他绩点不高,还挂了两门,但因为是辅导员亲戚,奖学金就落到了他身上。” 贺妄对她以前的生活一向有着浓厚的兴趣,“后来呢?” 沈清芜语气轻松,“我去找辅导员,他劝我放弃不成又警告我。但他没想到我录了音,把所有的证据举报打包发给了系主任、校长和教育局,好在他们没有官官相护,他们都得到了惩罚。” 贺妄捏了捏她的耳朵,“厉害,不愧是我的宝宝。” 第181章 他们在斑驳光影中接吻 当天采访结束后,贺妄就带着沈清芜去了试了高定。 店内宽敞明亮,浅淡的香氛弥漫在空气中,当季和经典的秀款挂满了展示架,门店对他们展开了闭店服务,直接接待他们两位顾客,刚一进门就有好几位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欢迎他们。 远在巴黎的总部听说他们没来得及到总部门店去试衣,特意安排将总部的高定款一波一波地往国内的门店送,所以才造就了现在这样一副夸张的场面。 沈清芜翻了翻手边的lookbook,有工作人员推着一个个展示架的在她面前来等她挑选,旁边的贺妄时不时拿起茶几上的甜品或水果喂她吃。 恍惚间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是生在古代的女帝的错觉。 那些高定看得她眼花缭乱,忍不住按了按眉心,侧头对贺妄耳语,“太多了。” 他喂了一颗葡萄给她吃,语气轻松,“所以先给你展示展示,你看看这些里有哪几件不喜欢,咱们就挑出来不买。” 沈清芜又莫名想到了穗安喜欢看的玛丽苏小说当中的一段剧情,霸总男主带着女主去买包,十分霸气地对柜姐说,“除了这这个和那个,其他的都给我包起来。” 现在的贺妄和他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清芜挑了几件出来,开始了漫长的试衣之旅,试衣的过程十分精细,专业的量体师把数据精确到了手腕,贺妄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时不时点评两句。 但从他嘴里基本听不到什么有用的真实评价,他从头到尾都在夸她好看,总共也没提衣服几句。 在第三十四件时发生了一点变化,那是一件22年的秀款,当时一出来就被广大时尚博主争相议论,修身鱼尾裙勾勒娉婷的腰臀比,半镂空的肤纱拼接设计让腰肢和大腿都若隐若现,裙摆镶嵌碎钻,让裙身在灯光下如鱼鳞般闪动。 贺妄走上前,目光落在她锁骨下方的春光上半秒,眸色渐深,“太低了。” 沈清芜被冗杂的试衣过程折腾得有些累了,故意跟他对着来,“我觉得挺好看的。” 工作人员们见他们似乎发生了意见分歧,都识趣地先退到了一边。 他玩味地抬眸,眼底墨色翻涌,“真喜欢?” 沈清芜点点头,抛开故意想气他不说,更多的原因是这件高定确实好看,设计精巧,做工细致。 “那就买。”贺妄低下头,薄唇凑近她的耳边,“今晚穿给我一个人看。” 沈清芜都不敢想她穿着近百万的高定礼服和他颠鸾倒凤的场景,她瞪他一眼,“想都别想。” 贺妄狎昵地捏了捏她的指尖,“宝宝……” 虽然那几位工作人员都很有眼力见地走远了些,但店内实在太安静了,沈清芜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虎狼之词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有什么话等会儿说。” 后者见好就收,又回到沙发继续看她试衣,在第一百二十五件时,沈清芜终于疲倦了,短时间内再试衣服都会ptsd的程度。 她说剩下的不试了,已经够了,然后去换回了常服,第一次觉得穿常服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和惬意。 贺妄刷卡后,店长和工作人员们那几张快要笑僵了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更加真诚兴奋的笑容来,热情地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齐声道,“欢迎下次光临。” 沈清芜心想,恐怕没有下次了,这些衣服她能穿到天荒地老。 在回去的车上,沈清芜接到了杂志创始人的电话,先是表示是他管理不善,才让学艺不精的人走后门进了公司,又诚恳道歉说下次请她吃饭。 其实这件事沈清芜不满的点不是男主持本人,而是他根深蒂固的守旧思想,她这人一向很好说话,还温声安抚了创始人的情绪。 两人再闲聊了几句后挂掉了电话,贺妄正在低头玩手机,沈清芜无意间瞥到他把一张她穿高定礼服的照片设成了壁纸。 “什么时候拍的?”沈清芜侧目看了一眼,“拍照技术还挺好。” “我哪儿有什么拍照技术,都是你长得美。”贺妄将她搂进怀里亲了一口,“全天下最好看。” 沈清芜虽然是个美而自知的人,但依旧觉得他滤镜太厚了,“你好夸张。” “真的。”正巧车停下来等红绿灯,左边街道的高楼大厦的电子屏正在播放一位一线美貌女星的广告,贺妄指了指窗外,“她还没你一半好看,你要是进娱乐圈,直接能成为顶流。” “进娱乐圈成不了顶流。”沈清芜轻笑一声,“我这样的会被骂的。” “有我捧着谁敢骂你?”贺妄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擦过她的脸颊,眼底漆黑而沉静,“只要你想要,我会给你最好的。” 沈清芜语气揶揄,“想搞潜规则是吧?” 贺妄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角,“没有,为女朋友保驾护航而已。” 他半垂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才沈清芜穿那条人鱼裙的模样来,他比她高好些,从那个视角看去只会看到更多雪白的春光。 沈清芜忽然察觉到搂着自己的人呼吸沉重了些,炙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让温度适中的车内多了一分烈阳下闷热黏腻的感觉。 “怎么了?” 他的大掌锁住了她的后脑,“只是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门店有一个话题没能聊完,请问现在能继续谈吗?” 这话乍一听十分彬彬有礼,甚至还用了“请问”这样的礼貌用语句式,但实际上他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行为完全是两个极端。 沈清芜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妄灼热的气息已经压过来了,贴上唇后直接撬\/\/开了她的齿\/\/关,不徐不慢地夺取着。 车窗玻璃是单面的,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被葱茏树叶分割成点点融金的黄昏辉光能够透进来,细碎的光落在身上并不会觉得炎热。 他们在斑驳光影中接吻。 第182章 用我的身体来偿还吧 pioneer的官方网媒账号发出了沈清芜受邀采访的剪辑片段,片段很短,还没有两分钟,片段里她先是对香氛文化侃侃而谈,又在女主持的询问下解释了“21g”香水的灵感来源。 主打一个专业和感情同时囊括了,立马吸引了不少网友来看。 【哇!pioneer你小子闷声干大事!本人作为pioneer的忠实老粉,最近又迷上了沈大调香师,现在这波联动双厨狂喜!】 【之前看官网照片已经被美迷糊了,现在看动态的沈清芜再一次被惊艳,好伟大的一张脸。】 【而且她的气质很好啊,一看就是读了很多书、眼界开阔的高知美女。】 【果然!被我们猜对了!21g就是对某个男人说的!呜呜呜她说的是爱人诶,和男朋友、老公不一样的感觉,浪漫死了。】 【磕cp星人的雷达响了!没人觉得沈姐姐说“是我爱人”的时候神情一下就柔和下去了吗?】 【大美人的爱人最好帅过吴彦祖,不然我后槽牙都要咬碎。】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网上有一个新账号放出了一段沈清芜在接受采访录制时的视频来。 能看出录这段视频的人站得有些远,所以几乎将整个房间的布局和人都拍了进去,但在明亮补光灯前的沈清芜无疑是视线的焦点。 视频内容也不是采访片段,而是最后沈清芜和男主持理论女士该不该被称呼为先生的那一段。 这一下直接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前来评论点赞的人比官博发布的视频还要多,一时间成为了当下的热点话题,还冲上了热榜。 网络上的看法自然分成两派,一是赞同沈清芜的,二是赞同男主持的,吵得不可开交,水深火热。 就连沈清芜也莫名地受到了极端人士的辱骂攻击,她沉稳冷静地把所有证据保留后报了警,又请了律师挨个起诉。 贺妄要更加粗暴直接一些,打了一通电话后,所有对她发表过辱骂言论的账号都被永久封禁。 双管齐下后,也就极少有头铁的人再敢这么做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天采访时意外的小插曲会有这么大的热度,发酵得把pioneer的管理层都给惊动了,立马发文澄清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还顺便解释男主持是用了不正当手段才进的公司,已经把他和涉事人员都辞退了,又夸赞了沈清芜的专业能力和为人,这才避免被骂。 最后令沈清芜意想不到的是,华夏妇女网转发了她在那段视频里的截图,将此次事件推向高潮,以至于女士不宜称先生的呼声越来越高,最后以至于在之后的某次重要会议上,有关男女平等、平权提案上还特意提到了这一案例。 不过不管是网友们的发声还是议案虽然改变了部分现状,但都没能达到直接促成理想结局的效果,沈清芜对此毫不意外。 几千年来的男女不平等不是能在短时间内能够完全解决的。虽然在上下车、排队等小利益方面会出现“女士优先”的情况,但在工作机会、掌握话语权等大利益上,女性依旧处在弱势地位。 比如教育、护理等女生较多的专业找工作时,稀缺的男生无疑是各大公司机构优先录取的对象,但在计算机等男生较多,女生较少的专业找工作时,稀缺的女生很可能会得到“我们不招女生”的回答。 想要达到真正的平权还需要走漫长的道路,但他们的每一次发声和努力都会成为铸造平等理想国的砖瓦。 这件事的热度逐渐淡下来之后,才有人关注到那段视频其他地方。 有网友专门把视频的后十几秒单独截了出来,发在了网上。 【之前都在关注我那清醒独立的大美女调香师,忘了夸这位戴口罩和帽子的神秘哥了,他和我姐真的是两个极端哈哈哈,我姐主打有理有据,不紧不慢地辩论,他就纯纯人身攻击(不过我看得很爽)】 【这哥们儿这还真是毒舌啊,他嘴能不能借我用用?】 【他好高啊,看着得有一米九吧?虽然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脸,但是一个身影都能看出他好帅哦,而且还有一股迷之气质。】 【重点难道不是他怼人的时候,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冷美人忽然就笑了吗?谁懂沈清芜的笑!莫名觉得很宠溺……】 【屁,重点明明是采访结束后,沈清芜要走了,他走过去扶了她一把。话不多说看截图,这个青筋暴起的手臂,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我直接斯哈斯哈。】 【体型差+肤色差,谁能懂我的xp?这画面直接能脑补一本小说出来。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摸我们沈老师的手臂!】 【本人内部人员,他其实是沈老师的男助理啦。】 【什么助理气质那么好?我有罪我忏悔,刚刚还有点磕他们俩(向我那不知名的神秘姐夫鞠个躬)】 【你们骂我吧,我就是那个很贱的小女孩,我真的有点想磕他们。】 发表这些评论的网友还不知道,此刻他们热议的主角就正在看他们的言论。 贺妄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清芜,“沈老师,怎么办?很多人说我和你很配,想磕我俩cp。” 她云淡风轻,“让他们磕。” 贺妄将她搂入怀中,对着她的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沈老师,这不好吧?我只是你的助理,如果让你正牌男友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灼热又轻柔的气息让沈清芜本能地颤了一下,耳朵像是被一道有细密的电流淌过似的酥痒。 她一本正经地配合他,“没关系,他又不知道。” 贺妄那双圈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他要是知道了不会打我吧?沈老师记得保护我。” 沈清芜有些想笑,“好。” “沈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却没什么可报答的。”贺妄带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紧实有力的胸膛,他嗓音沉沉,“不如就用我的身体来偿还吧。” ———— 作者有话说:(作者有话说放不下,我话太多了) 昨天的话题好多宝宝支持我,高兴了一整天。今天码字时又想到了之前有人说,阿芜复仇靠了妄崽,根本不是独立女性,所以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现在有很多宝宝想要独立自主,成为独立女性,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但问题就在于会有一些人对“独立女性”的理解不正确。独立女性主要是思想独立,不是指孤立无援,不是要拒绝所有人的帮助和资源,也不是所有事都靠自己一个人。 阿芜在福利院长大靠自己考上大学,读研究生,成为高奢品牌的香水总监,为姐姐复仇真的很了不起。按照他们的“靠别人就是不独立”的说法,妄崽之前二十多年都啃老,挥霍家族的钱才更不独立吧?(对不起妄崽,但这是实话) 那为什么没有人骂他不是独立男性呢? 包括现实生活当中,不管男女都会接受父母朋友的帮助,有的房车是靠父母买的,刚工作也要靠父母接济。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说那些男人不是独立男性,只说那些女人不是独立女性呢? 我的意思是,独立女性从来不是孤独女性,不要因为某些不正确的标签拒绝了合理资源。 第183章 我在左边 沈清芜原以为网上那段关于她和贺妄的视频热度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的,但她低估了当代网友八卦的决心和毅力。 一天后,网上的热度不增反降,甚至还有人把那十几秒高糊的视频剪出了花样来,放慢后加上暧昧低缓的情歌,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他们俩是一对的程度。 评论区分为了两派,一是直呼好甜的磕糖派,二是呼吁大家理智、圈子自萌的清醒派。 【甜得我糖尿病都出来了!真的好般配。】 【我觉得大家还是低调一点吧,毕竟沈老师有爱人啦,应该是结婚了吧?她老公看到肯定会不舒服的。】 【我说有没有有一种可能!助理就是沈清芜的老公?!!】 【不可能吧,最初发视频的人是内部人员,他说就是真助理,除了伸手扶了一下之外,两人一直都挺有距离感的,助理还很负责给沈老师拎包撑伞什么的。】 【也是哈,虽然他俩很好磕,但是我还是觉得沈老师应该配一个更好的人,助理什么的听着工资不太高。】 【大家去看某位京圈富家少爷,他说沈老师的爱人权势滔天,是正儿八经的富n代,绝对不是什么男助理,还劝我们别磕,沈老师正牌爱人占有欲很强……】 就是因为这样,自发呼吁大家尽量别磕已婚人士沈清芜和男助理cp的网友越来越多。 穗安把那段剪辑视频发给了沈清芜,还啧啧感叹,“现在的网友还真是火眼金睛啊,这么低的画质,那么短的时间都能看出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她哑然失笑,“只是扶了我一下而已。” “不不不。”穗安煞有其事地说,“你不懂我们磕cp人的想法,主要磕的是氛围感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的人只是对视一眼就很有cp感了,感觉眼神都拉丝,有的人就算搂着亲也没cp感,不好磕。” “评论区还真有意思?那个劝他们别磕的京圈少爷是谁啊?妹夫圈子里的朋友吗?这一定是假朋友,连人都没认出来哈哈哈,还误导网友。” 穗安说了一堆,还有些兴奋,“不知道网友们知道助理是假助理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沈清芜说,“那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做的本身也不是需要经常暴露在大众视野下的工作,就算是偶尔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也会是因为本职工作而已,感情生活这种事不会过多透露的。 穗安嘀嘀咕咕,“那不一定,现在的网友人均福尔摩斯呢,指不定哪一天就发现了。” 但沈清芜没想到,不久后的某一天穗安还真一语成谶。 事情的起因是贺妄的生日快到了,沈清芜没想好要送他什么礼物。 贺妄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正好周末和小陶、穗安一起逛街,她无意之间提了一句。 小陶和穗安两人的性格相仿些,现在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她俩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奇妙的微笑,“有一个礼物我觉得他肯定喜欢?” 沈清芜抬眸,“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把你自己送给他。” 沈清芜险些被果汁呛到,“你们……” “真的呀。”小陶说,“虽然我没谈过,但是我感觉我的办法一定有效!” 穗安也接话,“没错!如果觉得不够刺激,可以再买些道具,比如制服、兽耳和……” 还没说完,沈清芜就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跟谁学坏了?” 小陶正经了些,“不过我也觉得沈老师也做不出来那种事,这还真不好选礼物哦,他那么有钱,该有的都有了,所以沈老师只能在心意上下功夫啰,送亲手做的吧?什么陶瓷啊,加了头发的红绳之类的?” 沈清芜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三人在一家新开的餐厅刚吃完晚餐,贺妄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他来接。 餐厅里的环境安静,一桌的穗安和小陶也听到了,都露出了姨母笑。 小陶十分懂事地说,“我都打算回家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穗安也心领神会,“我明早要去练车,也要早睡哦。” 前几天她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分很好,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报京大法学,填好志愿后她除了自学法学相关知识外,就是每天去练车,马上就要考科三了。 沈清芜三人走出商场,小陶今天是开车来的,自告奋勇送穗安回家。 她目送小陶的车离开后拿出手机,问贺妄到哪儿了。 对方就回复了她三个字。 【往右看。】 沈清芜抬眸看向右边,此刻商场外的人也挺多的,不过她并没有找到贺妄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的左侧落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很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骗你的,我在左边。” 沈清芜回头似嗔似怨地睨了他一眼。 贺妄今天穿的很休闲,黑t运动鞋,手上还有红色的护腕,身上那股狠厉的威压瞬间浅淡了很多。 他自然地拉起沈清芜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下午和周时屿他们打球去了,洗了澡的,不臭,你闻闻。” “不闻,知道你洗了。”刚才他亲她的时候,沈清芜就已经闻到一股乌木混合着大海的气味。 贺妄抬眼看了一眼商场,“宝宝,现在时间还早,你想不想看电影?” 沈清芜拆穿他,“是你想看电影吧?” 他抬手勾了勾她的手指,“想看。” 两人曾经也在家看过很多场电影,包括沈清芜的公寓、贺妄家里的私人影院,但记忆中唯一一次在公共影院看电影的回忆不怎么美好。 沈清芜想到了这一点,也没拒绝,点点头,“走吧。” 在选看哪部电影的时候,贺妄当即表示,“这次你选,我绝无二话。” 沈清芜指了其中一部,“这个吧。” 还是一部经典唯美的爱情片。 贺妄的心顿时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总觉得牵动自己心脏跳动的引线末端连接着的是沈清芜,不然怎么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自己心跳加速? 第184章 只有他 同样是两人一起看爱情片,心境和关系不同所带来的观看体验也不一样。 沈清芜不知道贺妄这次是什么心情,但她比起上次的沉郁和满腹心事来轻松了很多,注意力都落在了大屏幕上,随着剧情的走向发展而变化心情。 看着看着,她的手背忽然被轻轻蹭了一下。 并不是无意的那种,而是十分刻意的、带着明显狎昵和撩拨的。 沈清芜侧目看向贺妄,红唇几乎碰到了他的耳廓,低声问,“做什么?” 贺妄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过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耳语道,“没什么,想亲你了。” 因为是周末,所以影院观影的人也不少,沈清芜为了不打扰前后左后的沉浸观影体验,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小幅度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以作警告。 贺妄拉着她的手不放,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地插入指缝中,和她十指相扣着。 沈清芜也没动,随他去了。 两人就这样牵着看完了电影,在最后男女主度过艰难险阻携手一生时候,沈清芜和贺妄同影厅里的其他普通情侣一样,接了一个绵长柔情的吻。 电影散场后,他们牵手出了商场,上了来接他们的阿斯顿马丁。 沈清芜和贺妄都没想到,就是因为他们的亲密举动,在网上牵扯出了一则啼笑皆非的谣言。 最初是微博一个账号发出了几张照片,照片里赫然是沈清芜在和一个男人牵手、亲吻的。 博主还表示,她只是和crush一起去看电影,没想到拍到了沈清芜和她的神秘老公,还用长篇文字描写神秘老公长得有多帅,他们的感情有多好,非常羡慕他们之类的。 沈清芜这段时间的热度一直不低,更何况大家对她神秘老公十分好奇,这篇博文的热度立马上涨,评论也格外精彩。 【虽然很甜,但是!!你为什么不拍她老公的正脸?!!】 【我觉得既然他们不公开恋情肯定是沈老师不想让自己丈夫暴露在大众视野下啦,所以就没拍正脸,大家看个氛围就行,总之巨帅的!】 【天哪!他们接吻的时候,她老公的手扣着她的后颈,那青筋暴起的手背,好欲!】 【难怪沈清芜能调出那么独特的香水来,她男友看着也很有个性诶。】 但很快,评论区又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这人那么像她的男助理呢??】 【+1,不只是身高体型像,就连穿搭,氛围感都像,甚至感觉青筋的纹理都一模一样……】 【vocal?这是什么意思?沈清芜出轨?我真不相信她是那种人。】 【磕不磕沈清芜和男助理的人都沉默了,我们是希望她和男助理在一起,但不是这种在一起啊啊啊。】 【不太相信,那么清醒独立的姐姐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但是真的有那么巧吗?她老公和男助理的身高体型乃至手背青筋都一模一样?双胞胎啊??】 【快,赶紧艾特那个京圈少爷来看看,不是说沈清芜老公的占有欲强吗?她是不是要完蛋了?】 这件事经过一夜的发酵后局势渐渐控制不住了,不仅好些营销号转发了视频,贴出了“两人男人”的各种对比图,还在众网友的热议上登上了热搜。 第二天一早,共度一晚巫山云雨的沈清芜和贺妄起床后,看到挂在热搜都沉默了。 她看着“#沈清芜疑似出轨”、“#心疼沈清芜老公”这两个词条又无奈又好笑,“我什么时候就有老公了?” 他们各自的好友也发来了数条消息。 穗安:我的嘴开光了??? 小陶:沈老师你快澄清吧。 而贺妄那边的则要新奇另类一些。 【贺爷,你……想开点。】 【不能吧,应该是误会,亲嘴那张明显是咱贺爷嘛,至于那个男助理,跟贺爷比起来压根儿不值一提,连情敌都算不上。】 【一个两个都是傻逼吧,没一个人看出来两张照片里都是贺爷?】 【你们眼神还真有点问题,建议来医院看看,我认识几个不错的眼科医生。】 【啊???】 贺妄冷笑一声,直接在群里发了语音,他嗓音阴鸷,“除了周时屿和温如琢,其他的都瞎了?” 他们直呼冤枉,“第一张您包裹得那么严实,咱们的眼睛都不会透视。” 其中一少爷忽然想起什么,“坏了!贺爷,我有罪。我之前真以为男助理是男助理,看到网上有人磕嫂子和男助理cp还亲自下场仗义执言来着,让他们别磕,说嫂子有对象……” 贺妄轻啧一声,“你特么——!难怪那么多人说我宝贝出轨,感情这里面还有你在搞鬼?” 那人也子自知理亏,当即表示,“我立马安排人去撤热搜,洗广场,您就放心吧,我家搞娱乐公司的,这事门儿清!” 他们的语音聊天沈清芜自然也听到了,她按住贺妄想要回复的手,“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公开,说助理是你就好了,一劳永逸。” 后者的目光灼灼,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你愿意吗?” 他知道沈清芜不喜欢被太多人关注私生活,也知道他的权势地位对于她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好事,当一个年轻漂亮且有所作为的女性拥有一个权势滔天的男友时,某些恶意也会接踵而至。 就像之前岑雪带节奏让沈清芜遭受无妄之灾的那次一样,他们会揣测她的各项荣誉是不是靠裙带关系,会质疑他们的感情是不是权色交易。 沈清芜轻笑,“有什么不愿意的?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贺妄将她搂入怀中,吻了吻她的眉心,“宝宝,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又不是冲动的人。”沈清芜嫌他磨叽,“再多说一句就算了,以后也没有公开的机会了。” “别别别。”贺妄又急忙亲了她两下,“我不说了。” 之前因为配合杂志的宣传,她注册了一个账号,平时一直没有关注过,现在一打开才发现自己的粉丝涨到了惊人的数字,未读消息更是多到数不清。 沈清芜现在也没空管那些,编辑了一条简洁的微博。 【那天的助理是我爱人,他想陪我一起,随便编了个身份。没有别人,只有他。】 附上去的照片是两人的合照。 第185章 老婆 贺妄看到沈清芜不仅在微博官宣了,而且还发出了他们露正脸的合照,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 他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把人固定在了沙发上,薄唇下压,和她交换了一个绵长而柔情的吻。 一吻作罢后贺妄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又细密地亲吻起她的额头、眼尾和脸颊来,活像一只收到了主人奖励兴奋得直摇尾巴的大型犬。 他亲完脸又还是往下亲脖颈,粗硬的黑发蹭得她发痒,沈清芜语气里带着轻笑,“好了,别亲了。” 贺妄眉眼沉沉,“那怎么办?好像有点停不下来了。” 说完,他再一次低下头噙住了软玉温香。 两人正浓情蜜意,完全不知道网上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在沈清芜那条官宣评论下,放眼望去有一半都是齐刷刷的问好。 热评第一的点赞一骑绝尘,囊括着许多网友此刻的内心想法。 【天杀的京圈富少,你敢耍老子?】 【够了,我心疼我自己。一起去参加采访就参加采访呗,还要装成助理去,真会玩儿。所以我们也是你们小情侣y中的一环吗?】 【有没有京圈的网友,能不能去把那个发文说沈清芜对象另有其人,绝对不是男助理的京圈阔少打一顿?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误会至此?】 【京城阔少,我们和你心连心,你竟然跟我们玩儿脑筋?你说的全tm是假话啊。】 【妈呀!!!沈清芜的老公好帅,这深邃立体的眉眼,不羁张扬的气质,总感觉下一秒他就是上来给我一枪的即视感,和21g真的好搭。】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太般配了。】 【总感觉这个男人很眼熟呢……和已经进局子的岑雪传绯闻的是不是他来着?沈清芜当时也和他有过合照,还没岑污蔑替身、勾引什么的,虽然那些消息很快就被删了,但是我还记得。】 【好像是呢,这么说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情侣呗,没岑什么事。】 【或许……你们在金融杂志上看到过他吗?不关注金融的京都朋友应该也听过“贺”这个姓吧。】 【蛙趣!!沈清芜老公可不得了啊,他家老红了,母亲又是商界传奇女王,她真算得上嫁入豪门了吧。】 就连那天接待沈清芜的工作人员们都惊讶了一下,难怪觉得那男助理的气场不凡,感情压根就不是助理,是贺家那位少爷? 此刻他们无比庆幸,还好那天接待他们时没有厚此薄彼,搞区别对待,对助理也是礼貌恭敬的,不然他们公司连怎么破产的都不知道。 就连当天和沈清芜发生意见冲突的男主持都忍不住后怕,幸好当时那凶神恶煞的男助理怼他的时候他没骂人,否则现在已经不是被整个行业拉黑那么简单了,恐怕连京都都待不下去了。 贺妄之前的猜想也不无道理,一旦有年轻貌美的女人和有钱豪门男人牵扯上关系,就会有不和谐的声音紧跟着出现。 【豪门的生活可不是你们女人想象中的那么好过的,在婆家指不定被怎么折磨呢。】 【我就说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达到这种成就,果然还是靠了老公啊。】 但这些极少数的发言很快就被知情人给怼了回去。 【我看你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如果说贺爷母亲在宴会上直接掌掴说沈清芜坏话的人,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而且圈子里都知道,嫂子简直一股清流,从来不喜欢贺爷插手她工作的,贺爷送她豪车别墅她都不喜欢的,只喜欢香水。】 网友们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贺爷哈哈哈哈哈,这个称呼怎么那么杰克苏?好中二啊。】 【所以楼上都是京圈的?能不能再说说他们的恋爱故事,我是土狗我爱听。】 【难怪人家沈清芜能嫁入豪门呢,这要换成我,有人送我豪车别墅我能毫不犹豫收下,再让他签自愿赠与协议。】 那两个京圈少爷小姐自然没再跟网友们透露那些事,一来他们不敢,生怕又说错了什么,二来也没那个闲功夫,刚才站出来说那两句还是为了讨好沈清芜。 但这已经足够让许多网友品上很久了,俊男靓女的爱情故事谁都喜欢看,所以越来越多的人正大光明地磕起他们的cp来,两人的合照也被p成了结婚证件照,采访视频被逐帧观看查找细节。 这一扒还真的被扒出来了一些东西,有网友指出,沈清芜在被问到和爱人感情发展,说“两情相悦”的时候,还抬头往镜头外飞快地看了一眼,但很快又垂下了视线。 该网友根据当时的站位以及沈清芜抬眸目光的角度分析了一大堆,最后得出结论,她当时看的人一定就是在场的爱人! 网友们再一次直呼好甜,磕得更加入迷了。 随着他们的cp粉队伍日益壮大,沈清芜调配的那款“21g”的皮革调男香命也被他们认为是爱情的象征,不知后面怎么又传出这款香招桃花,所以原本就很受欢迎、在各大专柜时常断货的21g销售量再一次增加了。 沈清芜都意想不到,还特意发了条微博说不要迷信,一瓶香水而已没有招桃花的功效。 但现在的网友都是一身反骨,评论全都是“不信”。 也有不少让她出书讲他们的恋爱史的,或者多发合照的,也有依旧十分固执地叫她“老婆”的,最后一种评论被贺妄看到后他又是猛喝一顿醋。 沈清芜睨他一眼,“他们随便叫的。” “随便叫也不行。”贺妄倏地转过头,大掌扣住了她的后颈,猛地亲了数下,眼眸沉郁,“老婆只有我能叫。” 灼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充满掌控感的动作拨动着神经,让心脏忽上忽下地跳动着。 夏日的傍晚空气中似乎都带着黏腻和炙热,而这一个吻更是让空气中的暧昧因子燃烧起来,噼里啪啦地烧成一团。 贺妄的吐息落在她的耳蜗,嗓音低哑,“老婆……” 第186章 沈老师贺同学 贺母打算大办贺妄的生日宴,宴会在贺家的私人山庄举办,无数权贵名流都会来参加。 但贺妄本人不太乐意,“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有安排了。往年也没见您对我生日那么操心啊。” 往年他都是和朋友吃顿饭,去飙车蹦极,晚上喝酒通宵,今年他就只想要和沈清芜两人过二人世界,不想和那么多人虚以委蛇。 贺母冷笑一声,“往年你也没有女朋友啊。” 老爷子接过电话慢悠悠地补充,“你母亲的意思是,这次生日宴趁着那么多权贵政要在,你和小沈两个一起出席,既表达我们贺家的态度,也能让他们认认人。” 贺妄对这个说法倒是接受良好,转头看向沈清芜,眼神询问她的想法。 后者点了点头,“可以。” 反正都发博公开了,也不差一起去参宴了。 贺母还发来了管家拟邀的宾客名单给他们看,贺妄看到“陆清宴”三个字时眉头微皱。 “陆清宴?他别来了……”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果断改口,“不对,他还是得来,必须来。” 贺母听他改主意还有些欣慰,“不错,谈恋爱是能成熟些,清宴正好在京都,我们两家关系又那么好,不请他也说不过去。” 又聊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贺妄转头看向沈清芜,“乖乖,你那天穿哪套礼服?现在能不能定下?” 她随口道,“那些高定里面选一套就行,怎么了?” “咱们现在去选。”贺妄说,“选好我马上去让人给我定一套相同色系的西服,我要和你穿情侣装。” 沈清芜放下了手里的书,“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宝宝,陆某人要来。”贺妄环住她,脑袋轻蹭着,“他之前数次嘲讽我,我的生日宴得嘲讽回来。” 沈清芜哑然失笑,“刚才贺太太还夸你成熟了,我看是更幼稚了才对。” “说谁幼稚?”贺妄眼眸漆黑,低头去堵她的唇,“谁幼稚?” 他亲得很快很急,像是雨点似的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以至于她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说……你……” 他松开人之后,沈清芜终于能正常说话了,她一本正经道,“你应该比不过人家,陆先生已经和虞婳结婚了。” 贺妄狭长湛黑的眼眸微眯着,“你在暗示我尽快和你领证吗?” “少来。” 她拍开他的手,想拿起书继续看,但刚碰到书就被贺妄一把抓住了手腕,“那没办法了,想要比过他,看来只有……” “只有什么?” 后者的眉眼沉沉,灼灼的目光直直地攫取住她,玩味地说,“咱们抓紧生个孩子。”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两人都对孩子没有执念,前不久贺妄还想要去结扎一劳永逸,办事方便不用戴\/\/套,但沈清芜总觉得他要真去了贺母和老爷子恐怕会生气,给他劝住了。 她刚张了张口,就被他顺势擒住了下巴,长驱直入地攻城略池,唇\/舌\/交\/缠。 沈清芜严重怀疑他前面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能够有看似合理地借口和她颠鸾倒凤。 贺妄一边炙热汹涌地吻她,一边动作熟练地从茶几下方的柜子里摸出四四方方的东西,轻松撕开了它。 沈清芜有些气不过,仰头咬了他的肩膀一口。 自动窗帘已经紧紧拉上了,房间内光线昏暗,一双手抓紧了地毯,奶白色的长绒毯出现一道道褶皱。 “啪——” 沙发上的那本书被无意之间碰到,掉在了地毯上发出声响来,但此刻他们两人都没空去管它。 呼吸交织在一起,骨头缝里增生出密密麻麻的灼热情欲,心脏被一种饱涨的情绪所充盈着,头颅中天雷地火,波涛汹涌。 无尽的潮热逐渐平息下来之后,贺妄抱紧了沈清芜,头埋在她的颈窝,用鼻尖蹭了蹭她脖颈的皮肤,温软的气息让他的心底也变得一片柔软。 贺妄宽大的手掌盖在她的小腹上,一本正经地说,“有了。” 沈清芜睁着水光潋滟的眸瞪了他一眼,“又胡说。” 他将那块脏污的地毯一脚踢开,打横抱起沈清芜去浴室洗澡,调节好水温,放浴盐和精油,擦洗的力道也恰到好处,最为难得的是今天没有借洗澡揩油。 她大为意外,“你今天还挺老实的。” 沈清芜此刻正半眯着眼,雪白的脸被热气蒸腾得泛着健康的薄红,纤长的睫毛沾湿,贺妄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嗓音喑哑,“宝宝,那生日宴那天你能主动亲我吗?” 她睁开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是另有目的啊。” 贺妄勾着她的手指,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掌心,“沈老师,出门在外,给我点面子。” 他刻意压低了些声音,慢悠悠地开始卖惨,“之前在海城,陆某他老婆就主动亲他,我羡慕死了,一转头看到你跟黄毛在跳舞……” 沈清芜拍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谈恋爱是跟谁谈的?要专注自身,不要和其他人攀比,别形成了不良风气。”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妄用唇堵住了嘴,“乖乖,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的?” 她憋着笑,“那贺同学明白老师讲的道理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贺妄那双幽暗深沉的眼眸里墨色翻涌着,“还有一些问题不太懂,希望老师能够手把手教教我。” 不知是不是沈清芜的错觉,她总觉得“手把手”这三个字被他压低了调,听起来低沉又暧昧。 她故作镇定,“什么?” 贺妄的声线沙哑,“一些生理知识。” 沈清芜听到这句话没太意外,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说,“生理知识不懂?我怎么觉得贺同学在该领域的见解已经登峰造极了?” “没有没有,还差了很多。”贺妄恐怕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谦虚,十分恳切,“沈老师不教教我吗?” 在泡沫遮掩的水中,他的手已经摸到了一手柔软滑腻。 沈清芜往后一退,蹙眉,“刚洗好。” 贺妄步步紧逼,“没关系,我不介意再帮你洗一次。” 浴室中水波荡漾,满室旖旎。 第187章 沈清芜,我爱你 “沈女士,你可以停药了。” 沈清芜听到医生的话时还有些诧异,因为今天只是她复诊日常中十分平常的一天,这些天来她虽然没有怎么发作过,但她感觉自己的心境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再一次求证,“真的吗?” 如果是平常的沈清芜是绝对不会问出这句不太有礼貌、像是在质疑医生能力的话的。 医生微微一笑,“请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的专业判断。” “好的,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的陪伴。” 沈清芜拿起包走出了诊室,窗外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洒在走廊的地板上,那一片细碎的光晕让她看了许久。 她慢慢走近了玻璃窗,金斑在她的身上晕染开,温暖到有些恍如隔世。 今天贺妄临时去隔壁市出差了,没陪她一起来,原本他是打算和医生商量一下复诊的日期,看能不能提前或延后的,但沈清芜表示不用,她只是普通复诊而已,又不是离开他就是废人了,完全可以自己去。 沈清芜先是把停药的消息告诉了穗安,她知道她患上双相后心疼得哭了好久,后面虽然哄好了,但她总会觉得她是为了给她报仇才导致患病的,一直心怀愧疚。 现在她停药后,穗安也能够放心些。 第二个要告诉的人自然是贺妄,沈清芜刚在对话框输入那几个字,又将其删掉了。 她总觉得这件事更应该面对面告诉他,也不知道届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考虑到明天就是宴会,所以今晚沈清芜回的帝景华庭,之前贺妄买下的上百套高定礼服也都放在了帝景华庭的衣帽间里,她那间套三的小公寓放不下。 她在浴室泡了澡,穿上睡裙走出浴室,发现进浴室前还一片明亮的卧室灯被关掉了,只有浴室里的灯光还亮着,但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沈清芜觉得纳闷,在昏暗的房间中摸索着去开灯,忽然就撞到了一道宽阔高大的身影。 辛辣的松针味混合着雪松的气味充盈在鼻腔中,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了一道带着低笑的嗓音,“宝贝,你今晚好热情,主动往我身上贴?” 沈清芜往后退了一小步,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明明是你站在这里。” 但下一秒后腰就被覆上了一只大掌,又将她按回了贺妄的怀中。 他伸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黑沉沉的眸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刚从浴室出来,发梢沾上的水还没擦干净,温热水汽浸润的白中泛着薄红,像是还挂着晨露的花瓣。 清中带艳。 贺妄的视线从她的眉眼一直描摹到脖颈,伸出手用指腹捻了捻她的耳垂,“换浴盐了?好香。” 以往用的浴盐香味都比较清雅浅淡,但这次她身上萦绕着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混合着香甜的果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子里,悄无声息地勾人。 沈清芜说,“下午和穗安逛街的时候她选的。” “挺好闻的,很适合你。”他的薄唇压在她的耳廓,“让我有点想亲你了。” 沈清芜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不想亲我了?” 要不是贺妄只对她一个人这样,她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了,不然怎么会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这么有执念? 贺妄也没否认,托起她的臀将人抱了起来,沈清芜的身体陡然失去重心,为了避免自己掉下去本能的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将人放在了桌上,俯身去噙她的唇。 因为吻势过分急切汹涌,以至于沈清芜的上身被逼得往后仰,脊背和腰臀形成了玲珑起伏的曲线。 贺妄一边发起攻势,另一只扣在她后脑的手还轻轻摩挲着她的头皮,他手上的白玉扳指有些冰凉,贴在肌肤上和现在炙热的亲吻形成一冷一热的对比,让潮湿的气息温度步步攀升,在空气中氤氲纠缠。 两人紧贴的唇分开后,暧昧的氛围也没能消散分毫,反而因为贺妄那双灼灼黑眸中的暗色而更加旖旎。 贴着沈清芜后颈的手一路划过娉婷的曲线,落在了她的腰际,极具暗示性地揉了揉,“乖宝……” 她的气息还稍显紊乱,潋滟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贺妄,我今天去复诊了。” 贺妄的动作猛地顿住了,脸上浅淡的漫不经意一扫而空,也没剩下什么欲色,他有些紧张,“怎么了?” 之前她去复诊的情况都很好,医生说她现在的病情很稳定,只要保持现状就不会恶化。 她现在这么郑重其事地提起来,很难让人不担心。 沈清芜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笑着说,“医生说我可以停药了。” 贺妄湛黑深沉的眸光和她对视了很久,似乎这是一句极难懂的话,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明白。 他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手再一次紧紧地拥住了她,在她的头顶落下了一个不含任何狎昵色彩的吻,和当初那个在风雪松林中冰凉的吻很像。 他们相拥了很长一段时间,两颗心脏隔着皮肉在有节奏地跳动着,每一次震颤都似乎在昭示着生命的律动和彼此无法具象的情愫。 沈清芜的手被男人握住移至唇边,温柔又缱绻地亲吻着,那温热的吻从指尖到手臂,面颊到脖颈,好像浑身剩下每一个地方都要被染上一股潮热。 虽然直到现在两人没有过一句交流,但她能从他的行为里品出贺妄对她停药这件事的欣喜若狂了。 贺妄又捧住了她的脸,轻而浅地用牙\/齿研\/磨她的的唇,气息紧且沉,“宝宝,这算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嗯?” “当然不算,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算到什么时候停药。”沈清芜一面要承受他的吻,还一面要回答问题,“礼物是别的。” “什么?”贺妄的目光沉沉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你?” 沈清芜轻轻推了一下他,“你想多了。” “好吧,那我依旧非常期待,你送什么东西我都会喜欢的。” 贺妄又凑了上去,刚才才分离的唇又激纠缠在了一起。 他嗓音很轻,却郑重其事,“沈清芜,我爱你。” 第188章 贺妄,生日快乐 窗外下起了淋淋漓漓的细雨,落在树叶上、窗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雨声中有似有若无的呜咽混合着,但听不太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缓缓的声音才完全消失了,浴室的灯光再一次亮又熄灭。 沈清芜被贺妄抱出来放在床上,她朦胧之中睁开眼睛,双手撑着大床坐起来。 后者急忙伸手去扶她,“怎么了?渴了还是饿了?要什么东西我去拿,你歇着吧。” 她指了指床头柜下方的抽屉。 贺妄这时候还寻思,抽屉里只放了套才对,难道她觉得今晚不够尽兴?还想再来几次? 抱着这样的心情,他打开了抽屉,里面没套,只有一个很精致小巧、四四方方的首饰盒。 盒子是用的极好的檀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贺妄的心头忽然浮现起一个念头来。 虽然还没亲眼验证他的猜想是否正确,但这也不妨碍他的心脏不争气地跳起来。 贺妄慢慢打开了木盒,里面用柔软的真丝垫着的,有一枚红玉扳指。 和田红玉,最珍稀的和田玉料。 而这一块玉的沁色均匀细腻,品质实属上乘,一看就价值不菲,上面雕刻着一朵很小的勿忘我。 玉扳指上通常会雕刻寓意吉利的祥云纹、瑞兽图案之类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雕刻勿忘我的。并且上面的勿忘我花纹做工算不上十分流畅,要是雕刻匠人是这样的水平,恐怕不会有回头客。 除非上面的图案不是买来就有的。 贺妄的呼吸一窒,心跳似乎也跟着停了一拍,仿佛被架上了云端,高高的升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去。 窗外的细雨仿佛不是雨,而是一场绚烂瑰丽、声势浩大的烟花,他的心脏也随着烟花的怦然绽放而剧烈跳动着。 贺妄的眼底漆沉了许多,像是沉寂已久的大海荡起了足以吞灭一切的波涛,直勾勾地看着沈清芜,“你亲自刻的?” 他的目光太过于炙热灼然了,沈清芜轻点了一下头,“贺妄,生日快乐。” 原来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她等到现在就是想要做第一个送他生日礼物的人吗? 但现在的男人也没空细想这些,他一把握住了沈清芜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手上的每一寸肌肤,“雕刻的时候没受伤吧?” 玉雕是精细活,稍不注意可能就会伤到手。 她有片刻怔忡,然后摇摇头,“没有,这个图案也不复杂。不过我技术有限,线条太生硬了。” “不会。”贺妄深邃立体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仿佛有万千情丝,“在我眼里这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勿忘我。” 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远比一棵葱茏的树开满了簇簇红花还要热烈。 沈清芜轻笑,“那你喜欢吗?” 记得之前问过贺妄,他说他手上戴着的白玉扳指没有特殊的含义,只是十八岁时随手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后来一直戴着就习惯了,时不时就会摸一摸。 那天小陶又建议送手工的,她才想到了送他玉扳指,托人买到了一小块价值不菲、成色极其难得的红玉,请人做成他的尺寸后,又特意请了手艺精湛的师傅教。 为了做到尽善尽美,还选了几块其他玉石料子练手,不知道雕废了多少玉扳指后才刻出能看的勿忘我,然后才敢在那块红玉扳指上下手。 好在最后的成品也还算看得过眼,不细看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贺妄把自己的玉扳指摘下来,随手扔到了桌子上,果断把红玉扳指给戴上了。 他抱着沈清芜亲,“喜欢,喜欢死了。” “宝贝……宝宝……乖宝……我爱死你了……” 贺妄不知道要叫哪一个称呼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亲两下就换一个称呼,嗓音喑哑又性感地叫着他对她的每一个爱称。 他身体里躁动的热意流淌着,喉咙发干发渴,像是狠狠灌下去一瓶威士忌似的,让五脏六腑乃至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沈清芜被他汹涌到控制不住的爱意包裹着。 送礼物之前她能想象到他会很激动,但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的激动。 细细密密的吻裹挟着炽热落在唇上,把她昏昏欲睡的困意都给折腾走了。 在贺妄再一次要亲她的唇时,沈清芜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可以了,我感受到你的喜欢了。” 后者的眉眼里闪动着暗芒和几分笑意,下一瞬她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是贺妄在亲她的掌心。 沈清芜无可奈何地松开手,改为双手捧着他的脸,“真的可以了。” 他又偏过头去吻她的手腕内侧,沉重的呼吸落在上面,激起一小片电流滋生。 她一下把手收了回来,轻声道,“我困了。” 这三个字对贺妄有奇效,他立马老实了,搂着她躺回了床上,“不亲了,睡吧。” 房间里的灯光熄灭,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沈清芜是真的有了困意,被他圈在怀中没有几分钟就陷入了梦乡之中。 贺妄听着身边人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凭着感觉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也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但沈清芜停药和送他这么用心且有寓意的生日礼物这两件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挑起神经细胞雀跃不已的兴奋剂,即使是现在那两件事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 贺妄忍不住又抬手摩挲了一下红玉扳指,指腹感受到上面的花纹后心底的焦渴才被抚平了一分。 他执起了沈清芜的手,一遍又一遍轻柔珍重地吻她的指尖。 后者睡得熟,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贺妄的胆子又稍大了些,凑上去亲她的脸,这一次熟睡中的人感知到了外界的干扰,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偏了偏头。 他不敢再亲了,只能颇为遗憾地收手,抱着沈清芜入睡了。 寂静房间中,两人依偎着沉睡,呼吸交融。 第189章 生日宴 宴会的地点贺母改了又改,最后还是定在老宅办,毕竟当天来来往往的政要权贵们身份都不一般,在老宅的安全性更高。 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外面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香车宝马,门庭若市。 厅内的灯光如瀑,有请来的知名乐队现场演奏交响曲,穿着统一服装的佣人来来回回穿梭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浮华声色,觥筹交错。 这场宴会还请了穗安和小陶,她俩都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豪门宴会,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但面上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有人觉得她们是土狗。 周时屿给她们两人一人拿了一杯果汁,“没事,自然点,嫂子吩咐过的,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正好这时,贺妄和沈清芜一起从二楼下来。 她今天穿的是那上百套高定礼服里看起来最简约的一款,柔光真丝的面料如同奶油一般白,垂坠感极强的布料从纤细的腰线延伸到脚踝,随着走动蜿蜒出流动的水波感,一头绸缎般的长发也盘了起来,大大小小的白色珍珠点缀其间。 身边的男人是一身白色西装,他极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身上那股狠厉的戾气顿时消散不少,被赋予了独特的贵气感,领带夹上也缀着一颗珍珠。 其实珍珠这种饰品用于男士首饰上的时候如果把握不好度和搭配,就很容易起到副作用,但贺妄那张脸太深邃立体了,反而因那颗珍珠多了几分温和来。 “我去!”周时屿倒吸一口凉气,“这看着哪儿像生日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他俩结婚呢。” 小陶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可不是,感觉下一秒就要交换戒指了。” “别说,贺爷今天还挺像那么回事,怎么有点像他那个死对头了呢?” 贺妄拉着沈清芜的手腕下去,立马就有各界大人物上来夸赞他们般配,调侃两人还在网上火了一把之类的。 他也难得耐着性子和这些人商业互吹了两句,再大大方方地把沈清芜介绍给他们。 有人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感情这么好,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贺妄眉眼沉沉地注视着沈清芜,“我倒是想现在结,主要看她。”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句话就听出了沈清芜在贺妄心目中的地位,不是谈着玩儿的女朋友,是打算结婚的未来贺夫人。 好容易把对沈清芜生活、事业上有利的人脉介绍完后,贺妄才得空凑近她的耳畔和她说悄悄话,“还习惯吗?” “还行。”因为总共她也没说几句话,几乎都是在人家向她打招呼的时候礼貌地点点头而已。 沈清芜忽然有些感慨,“觉得我也被你同化了。” 虽然乍一听似乎有些无厘头,但贺妄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这是在说她之前控诉他是资本家,现在似乎也成资本家了。 贺妄低笑了一声,“宝宝,你老公的人脉你不用谁用?贺家祖宗几辈子的努力都是为了咱们能心安理得地享受。” 沈清芜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合理利用资源和人脉完全没有问题。 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任何事都是靠自己一个人达成的恐怕少之又少,她也不能免俗。 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穗安和小陶,“我去找她们了。” 贺妄勾了勾她的手指,“还想牵手。” 沈清芜转头看向他,无奈道,“你先去跟周时屿玩会儿。” 后者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目送她走远了,周时屿和温如琢拿着一杯香槟走来,调侃道,“贺爷今儿还真不一样啊,看起来跟正儿八经贵公子似的。” 温如琢说,“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贺爷还真是贵公子。” 毕竟人家的家世地位摆在那里,显赫无比,自然能担得起一个“贵”字。 只不过他的气质上和传统的矜贵少爷有出入罢了。 贺妄状似漫不经心地伸手松了松领带,“陆清宴人呢?” “那儿呢,跟他老婆一起的。”周时屿接话后忽然被一抹亮眼的红吸引了。 今天贺妄一身白,所以手上的红玉扳指格外显眼,况且大家也都知道他平时戴的是白色羊脂玉的,都戴好几年了,今儿忽然换了? 他也没多想,就直接问出来了,“贺爷,你这红玉指环还挺酷的,之前没见你戴过啊。” 而旁边的温如琢似乎已经隐约猜到什么了,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贺妄的唇角上扬,“没见过就对了,这是沈清芜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周时屿恍然,“嫂子对你真好。” 他显然不知道,他的这两句话将会迎来什么。 贺妄又用指尖点了点红玉扳指,“看见上面的图案没?她亲手雕刻的。” “她可是国际大调香师,手何其重要?竟然冒着那么大的危险亲手雕刻。其实她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她真的太用心了。” 周时屿终于在这时候回忆起了以往的痛苦经历,他真诚夸赞又紧跟着转移话题,“你俩果然情比金坚,哥你是不是要去找陆总来着,我们就不打扰……” 但贺妄对他的后半句话恍若未闻,继续炫耀,“你看上面的图案是什么?” 周时屿暗地里扯了一下温如琢,后者也不得已配合,“勿忘我。” “没错。你说她怎么不刻其他图案,偏偏要刻勿忘我呢?”贺妄此刻宛如在课堂上讲课还要提问同学的老师,“你说为什么?” 周时屿麻木道,“因为你在海城送了她一个亲手做的银镯,上面就有勿忘我,她送你的红玉扳指上也有勿忘我,这既是和银镯的图案呼应,也是对你的感情的回应。” 贺妄漆黑的眼眸中带了几分满意,“答得不错。最初银镯没送,后来我们复合后才把银镯给送出去,她很喜欢,现在还一直戴着。” 温如琢也微笑着点头,“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如此类似的对话再发生了几个来回后,贺妄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他们,“你俩玩儿去吧。” 两人都松了一大口气,生怕他又反悔了,还拉着他俩诉说他们如歌如诗、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忙不迭地跑了。 第190章 哪里能干? 类似的经历在“21g”香水刚出的时候也发生过一次。 那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朋友聚会,他们这群富二代、官二代无所事事,聚会饭局都是三天两头来一次的,之前贺妄也经常参加,但自从接手公司之后就不太能在各大娱乐局看到他的身影了。 并且但凡是有他的局都不能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就连倒酒的服务生都得特意换成男人,用贺妄的话来说,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得避嫌。 桀骜浪荡的太子爷一下成了男德标兵,朋友里没一个习惯的,但都不敢质疑。 贺妄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桌上那十几个礼物袋,“送你们的礼物。” 这一下大家可都来兴趣了,他对朋友出手都挺大方的,平时不论是饭局还是出国旅游都出的大头,但礼物还真没送过几个,这爷没那功夫和心思去记其他人的生日,这二十多年也就记得温如琢和周时屿两人的。 今儿竟然拎了十几个袋子来要挨个儿送他们东西? 在场的少爷们家里非富即贵,也不是差一个礼物的人,但贺妄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他就算是送一片树叶子,那也意义不一样。 他们兴致勃勃地拆了礼物,发现每个人的礼物都一样,某大牌新出的男士香水。 温如琢若有所思,“healer?嫂子是不是它的香水总监来着?” “我就说眼熟么!”一少爷恍然大悟,“白天还在国际大厦外面的电子屏看到了广告,这瓶香不就是嫂子调的吗?” 贺妄拿起红酒杯轻晃了一下,喝了一口,“是啊。” “嚯,这款可火了,贺爷大气。”一少爷打开闻了闻,“绝了这气味,正好适合我开赛车撩妹的时候用,直接迷倒她们。” “那当然。”贺妄浓眉一挑,“她说是以我为灵感调的这款香。” “艹!”包间里齐齐爆出一声脏话来。 难怪他把这款香水送他们人手一瓶,感情是为了炫耀? 一群人中没女朋友的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夸赞他们感情恩爱。 “要说这谈恋爱还得看贺爷啊,多幸福。” “嫂子不愧是搞时尚艺术的,香水名字也取得不一般,听着还怪有深意的。” 主座上的贺妄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你们知道21g什么意思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啥意思啊?” 贺妄倨傲的眉眼柔和了些,轻扯了一下唇角,哂笑,“灵魂的重量。” “艹!!”这一声粗话比之前那道还要大声,蕴含着十几人实打实的羡慕嫉妒恨。 “这次真的想谈恋爱了,以贺爷为灵感出香水,还取这名儿,跟在全世界面前说我喜欢你有啥区别啊?” “酒喝不下去了,胃里全都是狗粮。” “我就知道,听说嫂子带着她姐姐出国旅游了,贺爷这是孤独寂寞了才来秀恩爱当作消遣的吧?” 那场聚会大家都毫无征兆地咽下了狗粮,现在还心有余悸,没想到今天的红玉扳指比起21g香水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逃之夭夭的周时屿和温如琢都有些忍不住同情起即将要面临这一切的陆清宴来了。 贺妄也没着急先去死对头面前炫耀,而是走到刚和姐妹们聊完天的沈清芜身边,动作自然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聊完了?” 后者看向另一边,“虞小姐在那边,我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你一起去吧。” 两人走近,沈清芜眉眼间笑意清浅,打了个招呼,“虞小姐。” “别那么生疏嘛。”虞婳对她眨了眨眼睛,“叫我婳婳就行,我能叫你阿芜吗?” “可以的。”沈清芜说,“之前托你帮忙留意古董字画的事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你。” “不用谢,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的……” 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和谐又轻松,三言两语间已经约好明天去逛街吃饭了。 而贺妄和陆清宴间就要胶着许多,两人先是聊了些商业合作上的公事,谈话间一板一眼,公正无私。 后面实在没那么多工作上的事务要聊,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贺妄状似不经意地夸赞,“陆总这款表不错。” 陆清宴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礼尚往来,“你的红玉扳指也还行。” 殊不知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唇角翘起,轻咳了一下,“那是,这是我宝贝亲手雕刻的、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陆清宴冷淡抬眸,没应他的话。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没办法,她对我就是这么用心,你也别太羡慕了。” 陆清宴冷笑,“我羡慕什么?我夫人也送过我她亲手做的领带夹。” 贺妄轻啧一声,继续说,“她调的那款入围了fifi奖的香水还是以我为灵感创作的,还取名21g,她总是这样含蓄内敛地表达对我的爱。” 两人之间似乎有无形的硝烟弥漫,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恰好这时沈清芜和虞婳聊完了,回头各自看向他们,那道微妙的氛围才恢复正常。 沈清芜拉着贺妄走远了些,低声问他,“你刚刚又和人家对上了?” 后者理所应当地“嗯”了一声。 她轻叹了一口气,“他好歹也是你朋友。” 贺妄嗤笑,“谁跟他是朋友了?我可没他那么假正经的朋友。” “假正经?”沈清芜说,“我怎么觉得他还……” 话还没说完,扣在她腰上的手力道收紧了许多,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拢进他的怀中了。 男人沉沉的气息压了下来,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廓,“不准夸他,不然我吃醋了。” 沈清芜还真怕这位醋王吃起醋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她,当即改了到了嘴边的话,顺着他的话安抚,“不夸了,只夸你行了吧?” “行。”贺妄得寸进尺,“夸两句来听听?” 她本着今天是他生日,一年也就一次不如就如他所愿的想法,还真开口夸了两句,“聪明能干,行事果断。” “能干……”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在她的耳边嗓音沉沉的低语,“哪里能干?具体说说。” 第191章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在舞会开场前,佣人推上来了一个八层大蛋糕,上面像模像样地用翻糖做了一个贺妄的q版小人,从服饰到发丝都栩栩如生。 为了方便寿星吹蜡烛,蛋糕最后被放在了矮脚桌上。 贺妄和蛋糕上的小人对视了半秒,有些嫌弃地移开了视线,不满地对贺母说,“母亲,我又不是三岁了。” 后者心平气和地问,“不喜欢?我看沈清芜还挺喜欢的。” 他转过头,果然看见旁边的沈清芜看着那个q版的他神情柔和,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依旧冷冷淡淡的,但凭借他对她的了解,还是能看出她是真对翻糖小人有些感兴趣。 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被贺妄咽下去了,他改口,“挺好的,童真又可爱,我也挺喜欢的。” 贺母冷笑了一声。 蛋糕上还插着正在燃烧的蜡烛,宴会厅的灯光也熄灭了好几盏,现在厅内的光线昏暗。不难猜到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吹蜡烛许愿。 虽然这样的环节老套又没意思,但在场的宾客都十分给这个面子,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都落在了贺妄身上。 后者环着沈清芜的肩,把她往前推了推,“许愿的机会让给你。” 她侧头看向他,“今天是你生日。” “嗯,所以我想让给谁就让给谁。”贺妄那双乌沉沉的眸光一瞬不眨地落在沈清芜身上,眸底倒影着跳跃的碎金,“快。”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也不好再推辞,在众目睽睽下闭眼许了一个愿望,吹熄了蜡烛。 沈清芜在专注许愿,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她旁边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注视着摇曳光影中的她,视线深邃专注,眉眼温柔。 宴会厅的灯再一次点亮,现场又恢复了喧闹,宾客们有的继续攀谈寒暄,有的和贺母、贺老爷子夸赞贺妄年轻有为。 贺妄搂过了沈清芜的腰肢,温热的气息落在了她的耳廓,“许了什么愿望?” 她被他的吐息激得有些痒,偏头躲了一下,“你猜。” “我猜——”贺妄捏了捏她的耳垂,嗓音更低了些,“你的愿望是,我们永远在一起。” 其实他就是随口一说,想和她调情而已,但没想到沈清芜还真轻点了下头,“差不多吧。” 贺妄带着散漫笑意的眼眸一下就沉了许多,眼中湛黑浓郁的墨色翻涌,灼热到让人无法忽视,“真的?” 她被他幽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没应。 但后者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他捧起她的脸,“乖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宴会厅来来往往的宾客众多,沈清芜生怕贺妄情难自禁地吻下来,直接让两人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飞快地“嗯”了一声。 但她显然低估了自己和贺妄所受到的关注度,他们就是今天宴会的中心,别说两人拥吻了,就是一个眼神都会被许多人看在眼里,更别提刚才旁若无人地捧脸了。 别看现在他们若无其事地该喝酒喝酒,该聊天聊天,实则宴会结束后指不定怎么讨论他们的感情如何如何恩爱呢。 现场的乐团演奏了一曲优美温情的经典舞曲,在明亮宽敞的宴厅内,身着礼服的男男女女各自结伴,随着节奏跳起了舞。 贺妄朝着沈清芜伸出手,做了一个标准的邀舞姿势,“沈小姐,能赏脸和我跳一支舞吗?” 后者将手搭在了他的大掌上,“当然可以。” 下一秒贺妄直接强势地将沈清芜拉入怀中,手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紧紧贴着,两人在如瀑的灯光下随着节拍跳起了华尔兹。 两人都特意学过华尔兹,所以在浮华声色中的舞曲跳得极其契合,她感觉到放在自己腰际的手摩挲着几下,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湛黑的眼眸。 “之前在海城看见你和别人跳舞,我就想冲上去把你抢回来,让你只能和我一个人跳。” 沈清芜似笑非笑,“还好你当时还算理智,没那么做,不然可能还要挨一巴掌。” 或许是现在两人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回想起曾经的往事来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或许正是因为两人这样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才注定了他们经历山河嶙峋后,兜兜转转还是成为了一对。 贺妄扣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些力道,让她温软的躯体更近地贴向自己,“那还好追到你了。” 舞曲结束后,贺母还安排了无人机表演。 上百架无人机在夜空中有序地排列组合,变换出栩栩如生的图案,衬得夜幕中闪烁的繁星都有些黯淡无光了。 整片天空都被漫染得绚烂多彩,宴会厅的宾客们大都放下了推杯换盏,要么在阳台,要么站在落地窗前看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表演。 贺妄直接带着沈清芜出了大厅,在院中的檐下看。 为了更好的欣赏无人机表演,周围的路灯调暗了几个度,只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夜空中的星星光点拉出了短暂的光弧,“生日快乐”四个字映入众人的眼帘。 周时屿等年轻人带头起哄,纷纷祝贺妄生日快乐。 但下一秒,光点散开,又组成了一男一女的侧脸,两组灯光默契地靠近,那对男女短暂地亲了一下。 刚才还欢乐无比的一群少爷们齐刷刷地爆出了一声脏话。 “受不了了!谁能想到无人机秀还有这种环节?” “这一定是贺爷亲自安排的吧?不是我把这石墩子吃了!” “把问句去掉,自信点,肯定就是他。” “服了我真的服了!贺爷干脆直接拿着大喇叭跟全世界宣布好了。” 就连沈清芜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幕,她错愕地转过头去看向贺妄。 薄光勾勒着他的立体的五官轮廓,他狭长漆黑的眼眸中盛着浅淡的笑意,“没错,是我让人加上去的。” 她哑然失笑,“你就不能低调点。” “已经够低调了。”贺妄眉眼沉沉地攫取住她,“要不是你脸皮薄,不让我做别的,路过的狗都得知道我俩好了。” 第192章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 宴会结束,宾客陆陆续续散去。 考虑到时间有些晚了,贺妄打算带着沈清芜在老宅住一晚。 贺母喝了一口茶,“也好,我让人收拾一间房出来,小沈就将就……” 还没说完,话就被贺妄打断了,“收拾什么?她和我一起睡,住我房间。” 贺母用尽了毕生的涵养才没对他翻白眼,只是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后者恍然未察似的,还伸手去勾沈清芜的手,对她低语,“我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很干净的。” 好在沈清芜是懂人情世故的,抬眸对贺母浅笑颔首,“那就麻烦了。” 贺妄的脸色一下沉郁下来了,根本不用说话,眉宇间仿佛都有怨气凝结组合成了一句话。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 贺母实在受不了她这不争气的蠢儿子丢人现眼的言行举止,低叹了一口气上楼敷面膜了。 她刚走,贺妄整个人就贴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沈清芜笼罩住了,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控诉,“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竟然要和我分房?” “正经点。”沈清芜耐着性子给他讲道理,“贺太太的做法是对的我现在只是你女朋友,家里还有你的长辈,睡一间房不好。” 一位佣人走来,微笑地对她说,“沈小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不知是贺母故意的还是怎的,给沈清芜安排的房间和贺妄的卧室不在一个楼层,极大程度上避免了贺妄阳奉阴违的行为。 沈清芜点头,“好的,辛苦了。” 她起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贺妄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内侧,意图用男色勾引,“乖乖……” 沈清芜叹了一口气,转头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你听话一点。” 后者的唇角无法遏制地上扬了一丝弧度,勉为其难地松开了手,“行吧。” 沈清芜跟着佣人走了,那间房不论是规格还是布局都不输贺妄的卧室,也有自带的淋浴间。 佣人还送来了崭新的睡衣和内衣裤,等沈清芜洗完澡后又将脏衣篓里的衣服收走了。 还有人送来了一杯热红酒,酒精浓度不高,睡前喝一小杯能缓解疲劳,助眠安睡。 她喝了两口,躺在床上,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开和贺妄的聊天框。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这人一定会发来好几条消息,甚至打视频过来才对,但反常的是,现在的微信消息还静悄悄的。 生气了?还是已经睡了? 沈清芜正在想要不要主动发消息过去,门锁却传来细微的响动。 她只有住酒店才会有锁门的习惯,所以下一刻门就被打开了。 贺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他进门后干脆利索地把门反锁了,大步朝着沈清芜走来,直接将她一把搂入了怀中,亲了亲她的唇,“刷牙了?” 她的手抵在他紧实有力的胸膛上推了推,“你来做什么?” “很明显,和你一起睡觉。”贺妄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我偷偷上来的,没人看到,明天一早我就走,保准没人发现,行不行?” 沈清芜刚张了张口,唇就被他堵住了,男人一手圈住她的腰,将人抱起来坐在了他的腿上,薄唇碾\/\/磨着。 甜橙牙膏的味道被吞\/没舔\/舐,卧室内静谧无声,唯有两人的衣服摩擦和啧\/啧\/水\/声格外清晰。 那是带有绝对侵占和攻击性的吻,贺妄身上清冽的薄荷琥珀气息将她包裹住。 他却还嫌这个姿势吻起来不够汹涌,又索性把人按在了床上。 天旋地转间,沈清芜还没反应过来就躺在了床上,他高大的躯体覆盖了上来,和她的手十指交扣着,然后将其撑在了头顶上。 她口\/\/腔中的气息似乎被尽数夺走,呼吸变得急促,干爽的皮肤灼热到沁出了薄汗。 不能再继续亲下去了。 沈清芜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可以了。” 贺妄的唇\/\/舌这才退出去,但也并未远离,而是用鼻尖亲昵地蹭了一下沈清芜的鼻尖,滚热悠长的呼吸和她急促的吐息交缠,暧昧缱绻。 他也知道再吻下去可能会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克制地没有再继续,只是用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们像不像偷情?” 沈清芜险些被口水呛到,瞪了他一眼,“你不能想点好的?” 她最终还是没赶他走,两人躺在了一起,如同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相拥。 贺妄给手机定了一个早上六点的闹钟,明早闹铃一响他准时爬起来回自己卧室,营造一种两人分开睡了的完美假象。 “满意了?” 沈清芜眯着眼,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入睡姿势靠着他,懒洋洋地说,“还行。” 计划听上去倒是完美无瑕。 贺妄的喉间溢出了一道低笑,吻了吻她的眉心,“那就安心睡吧,小祖宗。” 两人在黑暗中相拥而眠。 窗外的月光皎皎,无声地将清辉洒向大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边的白光逐渐清晰,天幕的暗色褪去,泛起了鱼肚白。 床头柜的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三秒,贺妄就伸手关掉了它。 躺在他身边的人还在沉睡,但因为刚才的铃声眉心微微蹙起了,他熟练地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等沈清芜的眉眼舒展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 给她盖好了薄被,贺妄拿着手机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孰料还没下楼,就和已经穿戴整齐的贺母对上了视线。 后者皮笑肉不笑,“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贺妄镇定自若,“您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早吗?身为一个自律健康的人,十点入睡六点起床,正好睡满八个小时去晨跑健身。”贺母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不然怎么会正好看到你从人家房间里鬼鬼祟祟地出来?” “原来您看到了。”贺妄神态散漫,“那您也得装作没看到,她容易害羞。” 贺母嗤笑,“你倒是脸皮厚得能当城墙。” 她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不要脸的混账? 第193章 耍流氓 暖阳如金色绸缎般从云层流泻而下,透过窗户照进室内,躺在床上的沈清芜睫毛轻颤,睁开了双眸。 她本能地侧头看向旁边,昨晚还抱着她亲的男人已经走了,唯有床单上浅浅的褶皱证明他确实来过。 看来还挺守信的。 沈清芜刚要下床,门就被推开了,贺妄大步朝着她走来,“这么巧,我想着来看看你醒了没。” 她的睡裙因为睡姿的缘故总是往上跑,薄绸的布料在大腿上层层堆叠着,露出一截匀称修长的腿来。 还没来得及把睡裙理下去,沈清芜就被裹挟而来朗姆酒香包裹住了,贺妄那双经络清晰的手按在了她的腿上,小麦色和雪白的肤色对比强烈,莫名带着几分缱绻欲色。 她推了推他,“大早上的,你做什么?” 他的指腹轻轻蹭了一下她皮肤才松开,低头在唇角落下一个吻,一本正经地说,“耍流氓。” 能把这三个字用如此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来的人还真不多,贺妄无疑就是其中最脸不红心不跳的那位。 沈清芜将裙摆理下去,垂顺的长裙盖住了雪白的风光,只将一段细腻润滑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她看了一眼时间,快八点了。 总归是在别人家里,一觉睡到中午不太礼貌。 她踩上拖鞋,“贺太太和贺爷爷醒了吗?是不是快吃早饭了?” 贺妄没跟她说他六点从她房间溜出去,正好撞到母亲的事,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们睡得早起得也早,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醒了就让厨房准备早餐就行,不一起吃。” 沈清芜还以为他们这种豪门望族的规矩都跟电视剧、小说里那样多,没想到贺家还挺随意的。 她拿起佣人送来的新衣服打算去换。 他们准备的衣裙也很用心,不仅是某高奢品牌的限量款,而且款式也是符合沈清芜喜好的类型,就连内衣的尺寸都恰好合适。 她随口一说,贺妄却低低笑了一下,“乖乖,这可不是他们的功劳,是我的。” “那你还挺细心的。” “好歹也帮你洗了那么久的衣服,再记不住就说不过去了吧?”贺妄压低了声线,“而且,我的手感一向挺准的。” 真是三句话不离虎狼之词。 沈清芜推开他的胸膛,嗔怪地瞪他一眼,“你嘴巴里就吐不出来其他的话?” 贺妄倚靠在衣柜上,双手环胸,整暇以待地看着她换衣服。 两人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沈清芜自然也没让他出去,直接当面换了。 睡衣褪下,姿态散漫的男人眼底的墨色更加浓郁了些,似有一道暗火正在悄无声息地燃烧。 绸滑的布料裹着纤妙的身段,裙摆精致的缠枝纹攀爬上腰际,她将长发顺到胸前,想要反手拉后背的隐形拉链,但还没动,身后就贴上来了一具高大的躯体。 “别动,我帮你。”他的语速有些慢,带着刚起床不久惯有的沙哑声线。 贺妄的手碰到了拉链,却没着急帮忙拉上去,而是不紧不慢地对着裸露的、白嫩光滑的脊背悠悠地吹了一口气。 沈清芜的那块皮肤颤栗了一下,侧身躲,“你做什么?” 他懂得见好就收,这一次迅速地把拉链拉好了,半点没作妖。 还不忘用大掌拢过她的长发,顺到背后来自然地披着。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黑发中间穿插过,尾指勾起一缕来,轻挑又狎昵地用指腹碾了碾,“刚刚帮你了,打算拿什么来报答我?” 沈清芜抬眸睨他一眼,“没有。” “没有?”贺妄挑了一下眉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话音刚落,他都不等她开口,就直接掐住了她的细腰,将人抵在了衣柜上,薄唇下压,深吻了下去。 两人的吐息纠缠着,滋生出一段滚烫的潮热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沈清芜的后颈也被贺妄的手一搭没一搭地碾磨着。 戴着红玉扳指的手指腹下触感柔腻,像是在抚摸一匹绸滑的布料一般。 乌发红玉,更衬得她肤色欺霜赛雪似的白。 扣在沈清芜腰上的大掌也不老实,一下又一下揉捏着她的腰,暧昧难明。 抵着他胸膛上的手下落,警告似的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别乱捏,衣服揉皱了。” 贺妄松开她,垂眸一看,有些心虚。 这类材质的衣服穿起来舒适度极高,但却不太抗皱,刚才被他又揉又捏,还真的起了几道浅浅的、皱巴巴的褶。 他又压着那块布料抚了抚,才把褶皱压了回去,“好了。” 两人下楼后厨师刚把早餐做好端上来,贺老爷子出去晨练了,贺母和好姐妹约着去美容院,都不在。 偌大的餐厅就剩他们两人,贺妄索性把身下的椅子挪了又挪,在距离沈清芜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后者咽下蒸饺,扫了一眼足以容纳十几个人的长餐桌,“这么大的桌子不够你坐?” 他的腿稍微往前移动了一下,腿就轻易抵到了沈清芜的小腿,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着,餐桌下莫名多了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旖旎氛围。 “想挨着你。” 贺妄把剥好壳的鸡蛋一分为二,吃了蛋黄,将蛋白放到了她的盘子里,指尖轻点了一下盘子边缘,“吃了。” 沈清芜拿起蛋白吃了,心中不禁自嘲真是越活越娇气了,小时候在孤儿院,鸡蛋对于他们来说都算是奢侈的,那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是挑食,吃什么都香。 现在条件好了觉得蛋黄又噎又腥,都是贺妄一个人包圆了的。 早餐她多喝了半碗粥,贺妄扫了一眼剩下的海鲜砂锅粥,“喜欢?回家我也做给你吃。” 沈清芜的胃一直不太好,吃得也少。都说胃是情绪器官,倘若心有郁气胃会不舒服,加上她之前经常吃抗双相的药物,对胃也有一定损伤。 所以他在平时的饮食中才会着重注意调理她的肠胃,经常琢磨着做她喜欢吃的,能哄着多吃两口,再时不时做几道养胃的药膳。 现在沈清芜的肠胃情况好了很多,极少有胃疼的时候。 第194章 过来亲我 吃完饭,两人也没着急回去,总归没什么事情做,贺妄又把沈清芜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电视柜子下方找出两个游戏手柄来,“宝贝儿,打不打游戏?” 他起居室里的液晶电视是110寸的,摆在那里堪称奢侈。 沈清芜摇头,“我不会。” 上学时ps5游戏机好像就在班里流行过一段时间,但那些都与她无关。 她除了要好好学习,保证每次考试都卫冕第一的宝座,拿到每一笔奖学金、尽可能参加最多竞赛拿到奖金之外,还要在闲暇之余做兼职。 任何娱乐休闲的活动都不属于她。 贺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老公教你,很简单的,你那么聪明,保准一学就会。” 为了照顾她这个游戏小白,他从众多考验手眼合一、需要极高灵敏度的游戏中挑出一款新手级别的,这还是某次年仅十岁的弟弟来家里玩给他准备的。 这款游戏的确简单,是双人格斗类型的,沈清芜练了几分钟就逐渐上手了,掌握了技巧。 “简单吧?我们比一把?”贺妄捏了捏她的指尖,“谁输了就主动亲对方一口,行不行?” 感情打的是这主意。 沈清芜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好啊。” 贺妄还真没想到她会答应,唇角上扬。 第一局他姿态散漫,故意让了沈清芜一下,被她三两下就给打败了。 大屏上显示出血红的“ko”,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输游戏后的气馁,反倒十分跃跃欲试,“我输了,按照比赛规则,我得亲你一口。” 沈清芜轻点了一下头,“嗯。” “那我亲了?” 贺妄之前亲人都二话不说地按着人深吻了,难得还有现在这样状似彬彬有礼预告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又“嗯”了一声。 他修长的手随意在茶几上的果盘里挑了一颗饱满的樱桃,喂到了她的唇边。 后者下意识地张嘴含住了。 下一瞬贺妄倾身上前,却并没有猛地吻上来,而是慢条斯理地靠近,薄唇似有若无地停在她的唇瓣上空,就隔着分毫的距离,滚热悠长的呼吸扫过,像是羽毛轻轻挠过一般缠绵悱恻。 唇瓣相触,樱桃肉一点点被碾碎,香甜的果味在唇齿之间蔓延,甜津津的汁\/液被吮\/吸分食。 这个甜樱桃味的吻过分持久绵长了,以至于两人掌心的温度都滚烫起来。 沈清芜被他压着往后倒,披散的长发铺在了白色沙发上。 卧室中静悄悄的,只有电视屏幕上欢快的游戏背景音乐还在响着。 半晌后,贺妄终于起身,将口中的樱桃核吐进了垃圾桶里。 沈清芜的眼眸蒙着一层极浅的水光,使得萦绕在她身上的那股过分清冷的气质都淡化许多。 她比刚才红润了不止一个度的唇轻启,“我觉得应该再加一条规则,限制亲吻时间。” 他亲一次都抵她的百八十次了。 贺妄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故作大方地同意了,“听你的。” 第二局游戏他直接火力全开,半点水都不带放的,屏幕上代表他的红色小人直接将蓝色小人打得落花流水。 “侥幸赢了。”贺妄姿态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对着沈清芜勾了勾手,“愿赌服输,过来亲我。” 沈清芜慢吞吞地挪过来,在他笑意掩饰不住的眼神中凑近。 她很轻地吻了一下他凸起的喉结。 像是春风带着柳梢拂过湖面似的,刚沾到了就移开了,独留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贺妄顿住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好像都变得僵硬了许多,仿佛有人往水里扔进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滋啦”一声响,难以言喻的燥热就传遍全身。 相当于直接点燃了一把火,偏偏他现在又没法灭火,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堆越烧越旺。 他的身体坐直,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拉住沈清芜的手腕,但被她眼疾手快地往后躲了一下。 她眼底有一分浅淡的笑,仿佛在提醒他游戏还在继续,要遵守规则。 贺妄咬牙,握着游戏手柄的手上青色筋管的脉络都更加清晰了。 他的原计划是要游戏一开局就输,也顾不上输法拙劣了,只想要吻她,但没想到的是,沈清芜预判了他的想法,用更加摆烂、近似自杀的方法直接比他先一步输了。 她轻挑了一下眉,“你又赢了。” 贺妄的眉宇间没有丝毫赢了游戏的喜悦,倒是她的嗓音里笑意有些明显。 他又气又笑,一把揽过沈清芜的腰,薄唇压在她的耳廓,“这次又想亲哪儿?就不能亲嘴?” 沈清芜侧身躲了一下,“又没说只能亲嘴。” 她的眼眸如同流动的春水一般灵动有活力,低着头,用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左胸口上方。 那是心脏的位置。 在沈清芜的唇和心口隔着衬衣触碰上的那一刻,贺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热烈又强势的。 身体里的那一股火更是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焦渴从心底蔓延到了喉咙,让他瞬间丢盔弃甲,脑子里所有的想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情绪饱涨的心脏中渴望翻涌不止,贺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用漆黑的眼瞳攫取着她,“你又勾我。” 微微沙哑的声音和灼灼的目光交织成暧昧的丝网,细密的攀附在了空气中,沈清芜却恍若未察一般,状似无辜地轻眨了下眼,“没有啊。” “小骗子。”贺妄把下巴抵在了她的颈窝处,带着温度的吐息尽数洒在了颈侧,“明明就有。” 沈清芜语气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这一次终于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又怎么样?” 谁叫这个规则是他定下的,偏偏自己还那么经不起撩拨呢? 贺妄暗暗用舌尖抵了抵上颚,指腹捏着她的耳垂泄火似的揉捏了两下,粉白小巧的耳垂浮上了薄红。 “不怎么样。”他的鼻尖抵着她的耳朵,嗓音低哑地呢喃,“我拿你没办法。” 第195章 泳池和浴缸,选一个 贺妄接到了一通工作电话,让已经变成“比谁先输”的游戏彻底结束了。 不过就这么结束也好,他都怕再进行下去自己会被撩得更加不上不下,满腔欲火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我去书房登下电脑。”他伸手轻轻揉了一下沈清芜的头,“你在房间里玩会儿?” 她被他如此一本正经地叮嘱搞得有些哑然失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儿。” 贺妄走后,沈清芜在房间里无所事事,逛到了贺妄的衣帽间里,他的衣服多得吓人,各种高定服装几乎塞满了衣柜,还有各式各样的腕表摆了大半个墙。 整个房间都透着金雕玉砌的张扬贵气。 一个藏蓝色的戒指盒在一堆华贵的珠宝配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以至于沈清芜扫过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它。 她记得这个戒指盒,里面是那枚蓝宝石戒指,之前来他卧室时也见过一次。 这枚戒指所承载的记忆实在算不上浪漫美好,当时两人同床异梦,中间隔着太多沟壑。 沈清芜那时满心都计划着逃离,也没能彻底静下心来欣赏过它,此刻倒还觉得贺妄的眼光不错,这块宝石不论是色泽还是切割工艺都堪称完美。 她鬼使神差地将戒指往手上戴去。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金色的光晕下,蓝宝石闪动着熠熠生辉的光泽。 身后忽然传来响动,沈清芜的手指蜷了一下,转过身去。 沈清芜的大半个身体都沐浴在阳光下,垂顺的裙摆沿着娉婷腰线往下,纤细清丽,剔透如泉水浸泡过的皮肤莹润,在光晕中几近透明。 贺妄姿态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吹了一个轻挑的口哨,“宝贝儿,干嘛呢?” 他的衬衫一向不会好好穿,在家更是随性些,纽扣散着两颗,露出修长锋利的脖颈线条,眉眼沉沉地望向她。 沈清芜将手往后背了一下,镇定自若,“随便看看。” 贺妄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狭长湛黑的眼眸微眯,大步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落在了沈清芜的面前,头微低着,“躲什么呢?” 沈清芜原本是没打算说的,毕竟趁人不在偷偷试戴戒指这种事要是被他知道了,又要成为她迫不及待想要结婚的铁证了。 她原想着不经意间摘下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奈何贺妄实在是太过于敏锐了些,她细微的动作都被他收入了眼底。 现在也不用她回答了,贺妄走近看到被打开的空戒指盒已经明白了所有,他拉过她的手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枚已经戴在她指间的戒指,唇角漾起一抹笑,“乖乖,你……” 沈清芜不甚自在地轻咳了一下,作势要把戒指摘下来,“随便试试。”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别摘,你戴着不是挺好看的?” “随便试试?”贺妄带着似笑非笑的眼底满是不相信,慢条斯理地重复了这四个字后又意味深长地说,“不再试会儿?” 沈清芜垂下眸,眉眼间覆着一层极浅的薄霜光泽,“不。” 他毫无征兆地伸手,将她拢入了怀中,大掌贴着如绸缎般的乌发上抚了抚,语气戏谑,“忽然记起,上次来我卧室也看了这枚戒指,是不是上次就想戴了?嗯?” 她刚要开口否认,贺妄又自顾自地说话了,“别害羞宝宝,喜欢就拿去,房间里还有什么看得上的都搬走。” 沈清芜已经放弃和他讲道理了,索性换了一个话题,“它怎么在这儿?”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把这枚戒指放在了帝景华庭卧室里的床头柜上。 难不成贺妄觉得容易被戒指勾起不好的回忆,把它扔到老宅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下一秒男人就否定了她的猜想,“之前从海城回来后在老宅住了一段时间,管家收拾行李的时候一起打包送过来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的喉间溢出了一道低笑,“它的经历还挺坎坷的。” 沈清芜有几分好奇,“怎么?” 就因为送给她后又被退回去了? “你一声不吭走了,就给我留下句‘分手吧,好聚好散’,我气上头了,把它从六楼扔荷花池里了。” 寥寥数字,但沈清芜几乎已经能想到当时的场景了,按贺妄这冲动又好面子的性格,还真做得出来。 “那你后面又捞起来了?” 一瞬间,沈清芜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穗安看的网络小说中的某段剧情,之前出国旅游两人泡温泉时,穗安就在听有声小说,她正好听了一耳朵。 【滂沱大雨下,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男人狼狈不堪地在水池中摸索,池水混着脏污的淤泥没过了他的膝盖,可男人浑然不察,依旧固执地要找到那枚被他亲手丢弃的戒指。】 “想什么呢?”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贺妄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咱家荷花池那么大,我捞三天都不一定捞起来,是让人把水抽干找回来的。” 她“哦”了一声,心道果然看多了无脑霸总文不好,竟然莫名其妙被它影响了。 贺妄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看你的表情,怎么觉得还有点遗憾呢?想看我下水捞?” 两人靠得有些近,他说话时灼热的气息都扫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掀起细密的痒意。 沈清芜一边侧身躲,一边嗓音带笑地顺着他的话说,“一点点吧。” 他湛黑幽深的眼眸中闪过暗芒,慢条斯理地说,“既然我们一家之主想看,我表演一下博美人一笑也不是不行。” 还真要展示下水捞戒指? 她顿了一下,“还是算了,池子里挺脏的。” “这么心疼我?”贺妄带有薄茧的指腹按在她的后颈,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那处细腻柔滑的皮肤,沉沉的视线在沈清芜的脸上一掠,低笑了一声,“那换一个地方?” 沈清芜不解,“换哪儿?” 他嗓音带戏谑,“泳池和浴缸,选一个。” 这副散漫的神情一出来,她就知道话题一定又朝着某个不正经的方向歪去了。不用多想都能猜到,在泳池或浴缸捞完戒指后还能顺势拉着她一起鸳鸯戏水,两人湿着身体再发展成18x的剧情。 沈清芜拍掉他的手,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用。” 偏偏他还做出一副大无畏自我牺牲,一切都是为了她好的姿态来,“没关系,为了哄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真的?” 他点头,“当然。” 沈清芜推了推他,“那好,禁欲一个月。” 第196章 别拒绝好吗? 话音刚落,贺妄脸上谑笑的,漫不经心的神情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郁到极致的暗色。 沈清芜的颈侧被他温热的呼吸掠过,紧接着就是柔软的唇轻触了下来,他嗓音沉沉,“禁欲一个月?我犯天条了?” 沈清芜的耳根一阵阵酥麻麻的痒,她缩了下脖子,唇角带着清浅的笑,“不是你说的什么都愿意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乖乖,你觉得君子这词儿跟我扯得上半毛钱关系吗?”贺妄伸手托着她的臀,直接将她用考拉抱的姿势抱了起来。 沈清芜的身体陡然悬空,毫无征兆的腾空失重让她的双腿下意识地盘在了对方的腰上,她的背被抵在了墙壁上,一只手被十指交握着。 下一秒,贺妄就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浅浅的尝\/着她柔软的唇瓣,这次并没有急不可耐地深\/入,只是停留于唇与唇之间的触碰辗\/转。 耳鬓厮磨间,周围的空气温度节节攀升。 沈清芜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只有触觉被放大了几倍,能清晰地感知到任何细微的碾\/磨。 在两人唇瓣分开,得到喘息的空余,贺妄将刚才带进来的一沓文件递给沈清芜。 后者不明所以地接过,随意晃了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股份转让书”、“房产转让协议”等字眼,里面还出现了她和贺妄的名字,甚至在最下方的签名栏里,贺妄的名字已经签上了。 所以他刚才出去根本不是处理什么工作上的事,是转让书拟好了,需要他们签字? 她怔忡片刻,“给我这个做什么?” 贺妄的指尖轻点了一下纸质合同,“给你的。” 她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贺妄打断了,他收起了轻漫的神情,眉宇之间多了严肃正经,“先别着急拒绝,乖乖,听我说。” 他嗓音低沉,语速有些慢,“知道你对钱财不那么看重,但是不能否认的是,钱在很多时候确实是一把万能钥匙。我空说有多么喜欢你当然不行,得拿出什么切实的东西来证明吧,但可惜我除了一颗爱你的心没别的了,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些俗物。” “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贺妄捧着沈清芜的脸,深邃漆黑的眼眸清楚地映着她的轮廓,“别拒绝好吗?” 她默然,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他眉眼间才又浮现起了一丝笑,将文件摆在她面前,打开笔盖把钢笔塞到了她手里。 竟然还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感觉。 沈清芜正要在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刚刚触到纸张,她就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5%。 她的手猛然一顿,白纸上晕开了一颗极小的墨点。 沈清芜抬眸看向贺妄,再一次确认,“你给我5%的股份?贺太太和老爷子知道吗?” 他低眸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知道,他们说随我。” 饶是如此,对钱财不那么上心的沈清芜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5%的股份乍一看很少,实则不然,像晖月集团这样的上市大公司,持有百分之五的股份能算的上大股东了,在召开股东大会时能去参会的那种,股份转让也没有那么简单,需要进行公示,走繁琐的程序。 而她如果持股5%,不仅能在董事会起到关键作用,对公司决策提出意见,还能获得天文数字的利益。 沈清芜在心里简单地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百亿。 她前一秒还只是年薪千万的工薪阶级,现在就成百亿富豪了? 贺妄见她迟迟不下笔,抬手捻了捻她后颈的软肉,“不准后悔,快签。” 沈清芜欲言又止,“我觉得太多了,我对你们公司体系、未来赛道都不了解,拿着股份也是尸位素餐。” “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在,我连着你的那份儿一起为公司卖命。”他哂笑着纠正她,“沈总,注意措辞,不是‘你们公司’,是‘我们公司’。” 沈清芜忽然攀上了贺妄的肩,在他的唇角落下清浅的一吻。 在皮肤接触、气息融合的那一霎那,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呼吸紧促了一瞬。 之前因游戏而勾起来的火被贺妄给生生地封闭住了,但此刻她的行为无疑是撕开了一道口子,让那团暗火再度复燃,在贺妄的身体里汹涌澎湃地激荡着。 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坚实有力的手臂把沈清芜牢牢圈住了。 骨节分明地手指没入她的柔顺的乌发之中,扣着她的后颈,薄唇压下加深了这个吻。 所有的欲壑难填都在炙热绵长的吻中得到了疏散,心口被塞得满满涨涨,灼热又迫切地占有掠夺着她的气息。 这次亲吻是贺妄先叫停的。 他用指腹擦去她唇上的水光,嗓音低哑,“虽然很想继续亲,但是先签字,好不好?” 沈清芜再度拿起钢笔,一鼓作气签了字。 两个名字排在一起,一个妍美秀逸,一个挺劲洒落,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 贺妄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盛着细碎的笑,好似她做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一样,摸了摸她的头,“不错。” 后面的房产等属于他个人财产的转让就要简单许多,都列在了一起,洋洋洒洒地写满了。还有一份文件是德语,她只能看懂几个简单的单词。 沈清芜一回生二回熟,又签上了字,“没了吧?” “没了。”他伸手弹了弹那份德语文件,“不问问是什么就签了?不怕是卖身契?” 她好笑地睨他一眼,“你敢?” “不敢。” 贺妄没告诉她的是,她签署那份文件后就获得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私人金库,里面的黄金能够她挥霍几辈子。 不对,她平时勤俭朴素惯了,照她那种花法,得几十辈子打底才能用完。 第197章 沈老师,亲一口吧 室内的薄光缱绻,沈清芜抬起了卷翘纤长的眼尾,弧度柔美,和贺妄短暂地对视上了。 后者抬手,用指腹狎昵又亲密地摩挲了一下她眼尾的红痣,刻意将声线压低了,暧昧低哑地说,“沈总,对我平时的管理模式有什么不满的么……” 其实他称呼她为“沈总”有些牵强了,毕竟她只是个手拿股份的挂名股东而已,在公司并无实权。 但贺妄偏偏就要那么叫,好似现在两人不是正在卧室里举止亲昵的情侣,而是在公司讨论公事的上下属似的。 沈清芜陡然生出一种他们在办公室假公济私、公费恋爱的错觉来。 她淡声说,“没有。” “真的吗?沈总平时对自家公司似乎不太关心啊。”贺妄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着她披在脑后的柔顺长发,“不如下次出差和我一起去,深入了解公司的项目,如何?” 丝丝缕缕的情丝将两人缠绕包裹着,以至于空气都隐隐透着些许黏腻。 她抵着他紧实胸膛的手往外推了推,“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一起去出差,深入了解公司项目是假,深入别的恐怕才是真的。 贺妄被一句道破了想法,却并不承认,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挑了挑眉,“我什么心思?你说说。” 他笃定了沈清芜不好意思说出来,故而才有此一问。 而她又果然如他所料那般没说,只是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贺妄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伸手将沈清芜圈在了怀中,在狭窄暧昧的空间中低头,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嗓音低低沉沉的,还带着几分细碎的笑。 “我不清楚,我有什么心思呢?不都是一心一意为了公司的发展?” 温热的吐息扫落在皮肤上,激起细密的酥麻痒意,沈清芜心中腹诽,他还真好意思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男人不停不休,语气里的玩味越发明显,“难道不是?” 沈清芜轻笑了一声,“出差可以,开两间房。” 贺妄的摩挲她乌发的动作有半秒的停顿,但旋即又恢复正常,他似笑非笑,“沈总,这就是你不对了。” 她下巴微抬,想看他能诡辩到什么程度,“嗯?” 后者一本正经,“身居高位理应为公司着想,开一间房能为公司节约经费,不要铺张浪费了。” 话音刚落,沈清芜抬手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贺妄俊朗英气的脸颊。 他一把握住她纤细莹润的手指,带有薄茧的指腹蹭了蹭,“忽然调戏我?” 沈清芜把手抽回来,“想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还为公司节约经费? 她一个对晖月集团不那么了解的人都知道它对员工财大气粗,省出来的酒店房间钱还不够公司节假日给员工买礼物总经费的万分之一。 至于铺张浪费,她觉得贺妄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只摸感受得不太准确吧?”贺妄凑近了些,堂而皇之地展露自己的私心,“不如亲一口感受一下?” 沈清芜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拒绝得毫不留情,“这倒不用。” 他眉眼沉沉,轮廓线紧绷着,湛黑幽深的眼眸就宛如深不可测的漩涡般蛊惑,“沈老师,亲一口吧。” 沈清芜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大脑中的弦线像是被悄无声息地轻轻拨动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分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悱恻难言的气氛。 “少爷、沈小姐,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贺妄暗自用舌尖抵了抵牙关,深邃立体的眉宇蒙上了一层戾色,声线也同样透着不爽,“知道了。” 沈清芜已经若无其事地起身了,“走吧,吃饭了,别让长辈等我们。” 然而她还没有迈出去一步,纤细的手腕就被他的大掌一把扣住了。 他的双眸低垂着,深深锁着她,“乖乖,刚才是不是准备亲我了?” 贺妄的另一只手顺着腰线往上抚摸,按在了她的背脊上,往自己的方向压,迫使两人的身体紧紧贴上了。 沈清芜并不承认,“没有。” “真没有?”贺妄喉间溢出了低笑,眸底充盈着漫不经心,“那只能换我来了。” “我准备亲你了。” 最后一个音节刚刚落下,沈清芜的唇就被同样柔软的东西给触碰到了。 从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在她的眼中逐渐变得模糊,闪动着点点光斑。 等到两人坐到餐桌前时,沈清芜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唇色依旧过分红润,会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但好在似乎没有人发现。 桌上的饭菜丰盛,气氛也其乐融融,贺母问了两句贺妄工作上的事,又随口提了一句,“公司股份转让的消息网上发酵了,你们回不回应都行。” 竟然这么快就在网上发酵了?股份变动对于集团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晖月这样的大集团,管理层的一个举动就能引发蝴蝶效应,让股民们产生一系列猜测。 沈清芜忍不住有些担忧,“风向还好吗?” “挺好,晖月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贺母优雅地喝了一口汤,意味深长,“更何况致使热度发酵的主力军不是股民和关心金融财经的网友,是你们的cp粉。” 沈清芜轻咳了一下,莫名觉得这种事被舞到长辈面前有些尴尬。 忽然,她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排骨直接掉进了碗里。 沈清芜面上镇定自若,低头继续吃饭,内心把贺妄骂了一顿。 下一秒她的碗里就多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贺妄语气如常,“多吃点。”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被桌布掩盖住的手再一次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腰。 沈清芜转头,警告似的瞪他一眼,后者对此视而不见,又勾着她小拇指的指尖轻挑地撩了一下,表面还故作如常的问,“看我做什么?” 碍于还有两位长辈在,她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当做无事发生,“没什么。” 桌下,她不轻不重地踩了贺妄一脚。 第198章 唯一人而已 在沈清芜签那份股份转让书之前,所有应该要走的程序就都走完了,前些天还在走流程的时候就已经有消息流入了圈子里的老总董事们耳朵里了。 许多密切关注晖月集团,从事相关工作的精英人士也都隐约嗅到了苗头,展开了一波讨论。 但前几天的讨论都仅限于金融财经圈子里的,今天的热度陡然发酵和一位金融行业工作者兼勿忘cp粉的网友有关。 她沉迷于磕沈清芜和贺妄两人的爱情无法自拔,又在关注和工作有关的风向时忽然被猝不及防塞了一把糖,她兴奋不已,于是就直接在超话里连发了三条帖子来表明自己激动亢奋的心情。 其他同好们也激动起来,他们两人刚稍微淡下去的热度再一次来势汹汹地涨了回去,引起了网友的热议。 【有时候真的被自己穷笑了,我都不知道5%的股份值多少钱……】 【尸体有点不舒服,先下了。】 【删了呗哥,我是无所谓的,不轻易破防的,但是我一个朋友可能有点汗流浃背了,他不太舒服,当然不是我哈,我一直都视金钱如粪土的,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看吧,也不至于破防,主要是照顾一下我朋友的感受而已,我是没有感觉的,没那么容易破防。】 【笑拥了,股份转让的消息刚出的时候,我身边从事金融的朋友都在分析晖月股值和未来赛道是不是要发生变动了,结果现在发现只是纯纯给人小女朋友分点股份示爱哈哈哈。】 【就这么说吧,17年某大集团花了18亿美金买了另一个大集团5%的股份,直接一举成为了别人的第六大股东,更别提现在了,感觉已经不是用数字能衡量的了。】 【只能说大佬就是大佬,别人谈恋爱送房送车我都觉得牛,他直接送股份啊。】 【我承认之前是我以貌取人了,因为还记得贺大佬和岑的事,让我有点膈应,又觉得他长了一张薄情花心的浪荡子脸,所以对他没什么好感,觉得有点配不上沈清芜,现在彻底服气了,哥们你纯爱战神啊。】 【哈哈哈哈哈薄情花心脸哈哈哈哈哈,贺爷那张脸跟着贺爷真的受委屈了,你们知道你们以为的浪荡子其实出门喝酒都不敢让女服务生来倒酒吗?】 【wc?楼上惊现京圈少爷现身说法!不是吧,哪位大佬那么守男德?@沈清芜 老师您能不能开个班?我一定跪着听完。】 午饭后,沈清芜随手打开微博,想要看看风向如何,点开“#晖月集团5%股份转让”、“#沈清芜 5%股份”的词条,以为会看到专业人士的分析,结果全都是不太相干的言论。 再打开消息,一连串的都是不同的网友在@她,求她开班传授如何把男友调教成大方给钱的守德忠犬的技巧。 她沉默了一瞬,还真的浅浅思考了一下。 得出的答案是——没有技巧。 沈清芜自认为日常相处中似乎也并没有刻意去约束管教过他的心性,他变成现在这样只能说是生性使然。 至于大方给钱这一点完全是因为他家里有钱,并且从小到大没有过过穷苦日子,贺太太和老爷子也从来没在金钱上约束过他,才导致对谁都大方,当然对她尤其大方。 “想什么呢?”她正想着,当事人就走了过来,往沙发上一坐,手臂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看她的手机屏幕。 沈清芜把手机往他的方向侧了一下,“网友让我开班。” 贺妄的指尖落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他们的言论,低笑了一声,“他们想得挺美。”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沈老师想教他们什么技巧?不如先说给我听听。” 他这声“老师”叫得缱绻低哑,说话时薄唇还刻意往她耳廓的方向压,使得温热的吐息毫无保留地喷洒在了耳朵上,让其染上了一层生理性的薄红。 沈清芜微偏了一下头,哑然失笑,“我能有什么技巧?” 贺妄哂笑道,“怎么没有了?多着呢。”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竟然是在感情方面挺有技巧的那一类人。 沈清芜从小到大的确有过不少追求者,但因为性格等多种因素,在遇到贺妄之前没有跟其他异性有过太多接触,感情这方面算得上是一张白纸。 现在有人说她挺有技巧,让她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有几分好奇,“是吗?你说说。” 耳边响起了贺妄散漫慵懒的声音,“首先,漂亮。” 沈清芜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这也算技巧?” 他语气坚定,“怎么不算?你的头发丝都正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当然算。” 沈清芜半开玩笑似的,“所以你只喜欢我的脸?” “哪儿能,你浑身上下就没有我不喜欢的。”贺妄把玩着她雪白莹润的手,“有句话叫做始于肉体,醉于情。” 他开始如数家珍地盘点,“你才华横溢、积极向上、坚韧不拔、不畏权贵……”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接连听了好几个夸她的词语后,沈清芜止住了话题。 贺妄促狭地眯起狭长湛黑的眼睛,“这就可以了?我才刚开始。” 满腹的话只说出个开头来,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沈清芜的眉眼蒙着薄雾般的霜色,但因为唇畔的浅笑而冰雪消融,“可以了。” 贺妄浓墨晕染开的眸光静静地注视她几秒,倏地亲了她的唇角一下,“你看,你笑一下我又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它没法用科学来解释,或是如同数学题那样具体哪一步得多少分。 世间万物有序,人潮络绎,或许就在某一天遇到了某一个人,平静无波的心池像是陷入了潮汐锁定的引力漩涡似的澎湃。 涌动的潮汐被月亮支配,他被她支配,唯一人而已。 第199章 爱是常觉亏欠 在贺家老宅吃完晚饭后,沈清芜和贺妄两人才坐车离开。 迈巴赫穿过一条热闹非凡的商业街,街道两边的霓虹灯招牌发出绚烂的光,透过玻璃车窗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 沈清芜的指间有东西反射了那些灯光,更加耀眼夺目。 她垂眸一看,这才想起那枚蓝宝石戒指没摘。 之前被股份转让的事打岔了,没能想得起来,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她伸手摘了下来,旁边的贺妄侧目过来,“摘了做什么?不喜欢?” “没有,还给你。” 贺妄湛黑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倏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沈老师不会以为,戴上了就表示已经接受我的求婚了吧?” 没等她开口回答,他又继续说,“我倒不是那么寒酸的人,另买一枚求婚戒指的钱还是有的。” 沈清芜仿佛看出了他的另一层想法,轻挑了一下秀丽的眉,“你是不是觉得这枚戒指寓意不太好?” 贺妄眉眼沉沉,伸手来捏她的耳垂,“这算是和我心有灵犀吗?” 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当时他满心期待她收到戒指会是什么神态,却只等到了她一句分手。 后来在电影院送戒指又被她拒绝了,当晚沈清芜就远走高飞。 它承载的回忆的确不太好,用来求婚不合适。 虽说他曾经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现如今又觉得有些忌讳和禁忌多在意些也无妨,更保险一点儿。 沈清芜哑然失笑,“你好迷信。” “没办法。”贺妄靠了过来,大掌握住她的手,如同在把玩古玩玉石一般,“事关我们俩,不得不谨慎些。” 沈清芜倒不这么想,她总觉得这枚戒指又重新戴回自己手上,有一种千帆过尽仍旧还是那个人在身边的宿命感。 两人在某些时候的思维不同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心里熠熠闪光的戒指,“那这枚戒指就给我了?” 贺妄漆黑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来,我给你戴上。” 他一手拿起戒指,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慢慢将戒指推入了她的左手中指。 沈清芜抬起手,宝石在迷离光线下折射出蓝彩。 他微眯起眼眸,忽地嗓音沉缓地开口,“怎么感觉你还挺喜欢这枚戒指的?” 沈清芜随口回答,“喜欢,挺好看的。” 月光和霓虹灯光投窗照进来,给她清绝的眉眼间覆上了一层绰绰浮动的碎光,使得淡漠的轮廓融化了几分霜雪,平添旖旎之色。 他眼眸里盛着玩味,“宝贝,要是当时在影院你也这么说多好。” 两人靠得有些近,贺妄几乎是压着沈清芜的耳廓说的话,以至于她只要稍微偏过头去,脸颊就可能擦过他的薄唇。 她也似笑非笑,“你还挺会想。” “开玩笑的。”贺妄环住她的肩,把人往自己怀中揽,“那时候你可别答应,我对你又不好。” 他不知道在哪儿偶然间看到过一句话。 爱是常觉亏欠。 贺妄深以为然。 就像这枚蓝宝石戒指,他拍下了最珍稀之一的宝石,亲自飞去德国找知名珠宝设计师定制戒指,拿着成品的那一刻,他心里想,他对沈清芜这么好,求婚时她一定会同意的。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都是他自以为是罢了。 回想起曾经的相处,贺妄计算起自己在情感和物质上的付出,开始扪心自问,那时候对她真的算好吗?仅仅就只能是那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 后来两人复合后,每晚沈清芜吃药时,他会亲手按照医嘱把药准备好,一把把药片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里,却犹如千斤重。 亲眼看着沈清芜接过药,合着温水咽下,她仰头喉结下滑时,他的咽喉仿佛也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划拉着,痛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脏。 暗地里他查过她吃的每一种药的副作用,每看一次都心尖刺痛,但他仍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如同自虐一般。 他也在网上找过许多双相患者或家人朋友写下的记录贴,备忘录里记了满满当当的注意事项。在翻记录贴的的时候会偶尔看到一两个双相患者对抗病魔失败,病情恶化,认知系统崩塌成为大众口中的“疯子”或是在抑郁期自杀,贺妄总会下意识想到沈清芜。 一想到她也有可能跌入一落不起的深渊,他的左胸膛深处都会泛起尖锐的痛感,喉咙窒息又苦涩。 每当这个时候他不禁讨伐起曾经的自己,如果一开始就对沈清芜无微不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她的病情是不是也会好一点。 所以直到现在贺妄都仍在介怀,他总觉得现在对她仍旧算不上好,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把她内心翻卷的部分一点一滴熨帖。 旁边的沈清芜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但却从贺妄刚才的话里品出了复杂的情绪。 她抬眸看向他,男人深邃的眉眼被忽明忽暗的灯光笼罩着,显得神情晦暗不明,但眸光中却晦涩暗稠。 一瞬间,沈清芜读懂了他的那句话里蕴藏的自责和悔意。 她抬起手,很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说一句话,只是一个简单到极点的动作,但贺妄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直接扣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放在了腿上。 沈清芜被紧紧地拢入了怀中,圈着她的手臂收紧,让彼此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两颗跳动的心脏至此共振。 贺妄开始亲吻她的眉眼,似是以唇为笔,描绘她霜雪般清绝的轮廓,沈清芜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扫过了他的唇下,有些痒。 心也痒。 他的喉结滚动着,将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声线低且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从前沈清芜觉得这样的许诺从男人口中说出来都不可信,情到浓处时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能不要钱似地脱口而出,但大约是转头就忘了。 但现如今,如果是贺妄说出来…… 沈清芜唇畔漾开了清浅的弧度,“嗯。” 第200章 那喜欢谁? 九月初,是祝穗安入学的日子。 清风如丝,天高云淡。昨晚才下过一场雨,天空被洗涤得一片澄澈。京大校门口人潮涌动,进进出出的学生熙熙攘攘。 京大距离他们所住的地方不近不远,祝父亲自开车送她,沈清芜也来了。 考虑到开学季人流量大,学校暂时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祝父将车停在了校外的停车位上,几人下车。 祝父和沈清芜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穗安自己拎着电脑包兴奋又期待地环视校园环境。 临近开学,穗安还有些焦虑,她忧心得睡不好,辗转反侧了两夜只能给沈清芜打电话倾诉,说她比同学大那么多岁,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沈清芜当即收拾行李去穗安家住了两天,她们躺在床上彻夜长谈,才开解了她的忧虑。 校门有专门的迎新组织,每个学院的代表各自占据一方,穿着红马甲的学长学姐要么为新生发放入学手册,要么热情拎行李、指路。 “学妹,你是咱法学院的新生吧?我也是法学院的,大三,你叫我学长就行,来来来行李我帮你拎。”一个长相帅气的运动型男生对着沈清芜笑得灿烂,十分热情。 一旁的穗安露出揶揄的笑。 沈清芜倍感意外,虽然她今天为了方便拎行李打扮休闲,还扎了高马尾,但怎么着也不像是刚踏入大学的人吧? 她礼貌地说,“我不是新生,我送她。” 男生也对着穗安笑了一下,“哦,是新生的姐姐是吧?你家基因挺好啊,姐妹俩都这么漂亮。我带你们去宿舍吧。” 一路上男生言语幽默诙谐,给穗安介绍了学校的信息,比如图书馆和寝室几点关门,哪个食堂的菜更好吃,法学院哪位教授对学生要求严格,新生能参加什么竞赛、创新创业活动之类的。 末了,还热情地和穗安加了联系方式,说她有什么问题尽管找他。 沈清芜见到了穗安的室友们,都是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是她的粉丝,激动得不得了。 她拿出准备的礼物分给穗安的室友们,还请她们吃了一顿饭,拉近了四人的关系。 加上穗安原本又是外向的小太阳性格,一顿饭后已经彻底融入了她们,全然没有了前几天的担忧神态。 下午,穗安送祝父和沈清芜出校门,刚到门口,就见有几个男生语气里带着些兴奋议论,“看见那辆柯尼塞格没?四千七百万,等我毕业也买一辆。” 她抬眸望去,对面的停着一辆黑色的超跑,引擎盖上的车标和两侧修长的大灯组让它十分具有辨识度。 贺妄坐在驾驶位上,单手踏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姿态散漫随性,浑身都透着桀骜不驯几个字。 或许是察觉到了目光,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沈清芜,眉眼间沉沉的暗色如烟雾般散开,眼尾微挑,对她勾起了唇。 祝父笑道,“你们感情还真好啊,那我就不送你了,先回去了。” 穗安凑近沈清芜,压低声音,“妹夫好像花孔雀哦。” 后者轻笑出声,清丽的眉眼更加生动,“形容还挺恰当。” 沈清芜告别穗安往贺妄走去,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不是说开会吗?怎么来接我了?” “一结束就来了。”贺妄没着急发动汽车,那双乌沉沉的眼眸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将她从头扫到了脚。 沈清芜平时的穿搭大都是简约大方职场风的,清冷疏离又不失气场,很少见她打扮得这么青春活力。 浅蓝色的衬衣搭同色系的直筒牛仔裤,衬衫下摆塞进了裤腰中,勾勒纤细的身段,乌发扎成简单的高马尾,走路时扬起自然的弧度。 除开岁月堆砌起来的淡然气质外,和普通学生没什么区别。 他灼灼的目光不容忽视,沈清芜不解,“怎么了?” 贺妄的手狎昵地抚摸过她的脸颊,“刚才有没有男生问你要微信?” “想什么呢,我比他们大好几岁。”沈清芜轻拍开他的手,“快开车,待会儿交警来给你开罚单。” 贺妄看了一眼腕表,“快五点了,直接去吃晚饭吧。” 从星级餐厅吃完饭回到帝景华庭已经接近七点了,她洗完了澡,靠在床上看香水纪录片,穗安忽然对她进行了消息轰炸。 【你还记得白天那个很热情的学长吗?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又是给我介绍社团,又是邀请我加入他的创业团队的,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好有心机一男的。】 沈清芜回了消息。 【他想追你?其实手段挺常见的。】 【说对了一半,他想追你。】 沈清芜险些被口水呛到。 【……】 【我说你都毕业好几年了,人家说他不介意,年龄不是问题。不过我又说你有男朋友了,网上一搜还能搜到你和你男友的cp超话,他就不说话了。】 “在看什么呢?” 贺妄不知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了,忽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沈清芜的手一滑。 “啪——” 手机直接掉下了床,落在了贺妄的脚边。 他俯身捡起来,看到了聊天页面的信息,良久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微微眯起了,眼底的神色更加浓郁凉薄。 贺妄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下,朝着她靠近。 他的睡袍领口敞得很开,露出了里面垒块分明的肌肉轮廓,未擦干的一滴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滚过胸膛没入了灰色丝绸中。 “沈老师还挺受欢迎的。”贺妄低沉的声线响起,仿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沈清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气场变化,往后退了一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贺妄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粗粝的指腹贴上细腻的皮肤,滚烫的温度也从那块皮肤开始灼烧。 他的身体覆在她身上,“喜不喜欢男大学生?嗯?” 两人的身躯相贴的那一刻,沈清芜感受到了他变得更加坚实壮大,她又往后挪动了分毫,“不喜欢。” 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贺妄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腰,往自己怀里送,他们的将身体严丝合缝地抵到了一起,滋生出情色的旖旎氛围。 “那喜欢谁?” 第201章 喜欢你 昏暗的暮霭压在了天幕上,暗灰逐渐变成了浓墨。 黑夜降临,繁星闪烁。天空中那一颗颗璀璨的星星,如同镶嵌在黑幕上的钻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如同一条绚丽的彩带,划过夜空,留下了转瞬即逝但耀眼的痕迹。 窗帘紧闭的卧室中气氛旖旎难言,似乎比夜色要醉人许多。 沈清芜被贺妄按着深吻,涌动的炙热逐渐淹没神志,贴着后颈的薄绸布料在潮热下洇湿了一小片痕迹。 她雪白纤细的手抵着他的肩,想要将人推开,却被反客为主地一把攥住了两只手腕。 贺妄的手掌宽大有力,轻松地将她的两只手举过头顶按在了床上扣住,至此悠长亲密的吻变得更加缠绵热烈。 静谧的房间回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隐秘地挑动着他们的神经,为几乎要着火的空气淋上了热油。 天花板上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的光芒逐渐模糊,沈清芜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明星稀,繁星点点,已经是下半夜了。 沈清芜的意识模糊不清,但能感觉到她被人打横抱起,放入了水温适中的浴缸里清洗。 因为现在主卧的床有些不忍直视,一片狼藉,所以贺妄又带着她去了侧卧。 她躺在同样柔软的床上,睡眼朦胧,下意识地往旁边靠。 这个动作无疑取悦了贺妄,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堪称愉悦的弧度,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沈清芜带着潮意的绵长呼吸洒在他的颈侧,男人的心尖柔软得如同要滴水一般,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锁骨上靡艳的痕迹,又把她微微湿润、贴在脸颊两侧的发丝捋开。 “乖乖,喜欢谁?” 这个问题刚才贺妄已经问了许多次了。 她被他扞在怀里,攀升的温度烫得人发疯,他一遍一遍问“喜欢谁”,乐此不疲。 他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在这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像是胜券在握的猎人精心设下了圈套,等到猎物上钩不能自已的时候慢条斯理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沈清芜都不记得她回答过多少遍“喜欢你”了,说得喉咙干渴。 以至于她到现在对“喜欢谁”都带了点应激反应。 沈清芜纤丽的眉微蹙着,身体慢吞吞地往一旁挪动,想要从贺妄的怀里出去。 后者忍俊不禁,手臂一揽,又把刚才拉开的距离给合上了。 他低下头去吻她的眉眼,“宝宝,还有力气?” 沈清芜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了他一下,“你做个人吧。” 贺妄姿态懒散,嗓音玩味,“我怎么了?你刚才不是挺满意的?” 她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却还是固执的说,“一般。” 贺妄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显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反而深邃立体的眉眼间有细碎的笑意,他指腹压在她的唇角暧昧地碾磨过。 沙哑的声线溢出薄唇,尾调还带着几分意有所指,“宝贝儿,你的身体比嘴诚实多了。” 听到他这句话,沈清芜几乎又是不可控地想到了某些场景,她合上眼,翻了个身,不想搭理他。 贺妄低笑了一声,从身后拥住了她,在她的头顶落下轻吻,“晚安。” 沈清芜是真的累狠了,梦乡又沉又长,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她睁开眼,入目先看到的是有暗纹的桑蚕丝床单,主卧的床单也是同款,昨晚她的手攥紧过它,脸贴合过它,最后它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沈清芜坐起身,将脑海中某些不堪回首的画面抛之脑后。 昨晚清洗完后贺妄没帮她穿衣服,起身后盖在身上的薄被滑落,堆积在了腰间。 她雪白细腻的皮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乌黑的发丝披在肩上,越发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简直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贺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深不可测的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或许是他如同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眸光太过于灼然,沈清芜敏锐地察觉到了,然后默默又把被子拉起来盖过了胸口。 贺妄慢条斯理地走近,指尖勾起一缕乌发,“这么防着我做什么?我不是那么禽兽的人,昨晚刚……,不至于现在又要。” 男人此刻的身上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松弛慵懒感,眉眼间都萦绕着餍足。 沈清芜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觉得他说的这番话完全没有可信度。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吐息洒在了她裸露光洁的肩头,“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半遮半掩,更勾人吗?” 薄被盖在锁骨下方,绸缎般的乌发披在背后,发丝间露出些莹润的肌肤来,影影绰绰中窥见的春色像是无声的引诱。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觉得你现在像一个强占民女后洋洋得意的大反派吗?” 贺妄挑了一下眉,“说得不错,下次我们就演这个。” 沈清芜顿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饶是她早已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但在两人的相处中他的骚包特性还是能刷新她的认知。 贺妄捏着被子一角把她掀开,按住了她的腿,“别动,不做什么,让我看看。” 沈清芜冷笑,“你也知道昨晚过分了?” 他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尖,“你昨晚一直说喜欢我,忍不住。” 她又气又笑,“那是谁一直在问?” 竟然还倒打一耙,当真不要脸。 贺妄湛黑深邃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没办法,听了一次就还想要听第二次、第三次……” 每一次想要到此为止时,他就无法克制地想要听声清芜再说一次喜欢他。 但那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传进他的耳朵里时又如同给他扎了一针兴奋剂,大脑中的中枢神经亢奋无比,迫不及待地渴望索取更多。 所以昨晚当真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彼此只能共同卷入狂风骤雨当中,在疯狂和火焰中周而复始,直至精疲力竭。 第202章 不、想。 在九月末,沈清芜收到了fifi奖官方的邀请函。 颁奖典礼的地点在纽约,届时多位入围者都会到场,最终获奖名单通过消费者及评审团的票选得出,在典礼现场公布获奖结果。 贺妄原本是想要和她一起去的,但晖月集团和政府联手的两城经济试验区的建设项目绊住了他,他只能迟两天再飞去纽约。 他原本想要让贺母顶替他,无奈贺母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和好姐妹去了南极,现在处于失联状态,联系不上。 出发前一晚,贺妄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差,浑身戾气萦绕,如同覆盖着黑压压的阴云一般。 沈清芜还反过来安慰他,“颁奖典礼是后天,你赶得上,而且我也不一定获奖。” 贺妄伸手圈住她,嗓音低缓柔和,“不管获不获奖,你都是我心里最优秀的大调香师。” 她轻笑,“油嘴滑舌。” “冤枉。”他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心贴着自己的左胸膛,正在跳动的鲜活心脏隔着骨骼和血肉同她的掌心相触,“感受到了吗?” 沈清芜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他的眉眼沉沉,湛黑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都是肺腑之言。” 潋滟的灯火折入他幽深的眼底,又沉又冷,偏偏还透着能将人溺毙其中的深情。 她气息很轻地“哦”了一下。 贺妄自嘲似的笑了,“你知道在知道不能和你一起去纽约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沈清芜想也没想,“生气呗。” 以他暴躁的脾气,说不定想要去飙车、打拳发泄发泄。 “也有,但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不然项目不要了。” 贺妄说这句话时语气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开玩笑的神色,好像他说的“不要了”的东西不是和政府的合作项目,而是一张纸似的。 沈清芜那张淡漠疏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诧异,她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疯了?” 那笔项目是晖月的重点建设工程,其中牵扯的利益颇多,成功后晖月、政府都是共同获利的双赢局面,两城实验区建设甚至还在某新闻报道过推进落实情况,他就因为那点理由就要放弃? “本来就挺疯的。”贺妄哑然失笑,“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敢做,也不能做。” 身居高位他所承担的责任也同样沉重,他的每一个决定不只会有自己承担后果,整个晖月集团的每一位员工都同样与此密切相连。 所以他不能像之前那样做什么都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算你还有理智。”沈清芜语气揶揄,“还好没生在古代,不然你一定是昏君。” 而且昏庸荒淫的程度堪比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 贺妄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挑地勾起她的下巴,“我要是昏君,那你就是妖妃。” “去。”沈清芜侧头躲开他的手,“自己荒淫无度还要拉我下水?” “宝宝,我一个人也没法荒淫是不是?”贺妄的呼吸渐渐沉重,“明天就要分开了,想不想体验一下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想。” 他挑了挑眉,选择性耳聋,“想?今晚还挺诚实的。” 沈清芜一字一句,再次重复,“不、想。” 贺妄故技重施,毫无表演痕迹,“知道你想了,不用重复第二遍。” 她咬牙切齿,“你……唔……” 谴责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机会说出来,贺妄的薄唇压了过来,将她所有的语言都化作了旖旎炙热的吐息和细碎的呜咽。 沈清芜的后颈被他粗粝的大掌托着,强硬又不容置喙地使她无法逃离,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着炙热到极致的吻。 在热烈到失控的深吻中,她的空气被尽数攫取,脑袋逐渐发沉。 而贺妄修长的手指已经灵活地拉开了她的睡袍系带。 真丝睡衣垂顺柔滑,被他三两下一拨弄就直接滑落在地,雪白的布料层层堆叠在地毯上,和他的黑色睡袍纠缠融合在一起。 由于昨晚的放纵,沈清芜险些错过了航班,几乎是踩着点赶到机场的。 她穿着一身高领连衣长裙和贺妄挥手告别,所幸已经是秋天了,她从脖颈裹到脚踝也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不然周身缠欢留下的暧昧痕迹还真的没法遮掩。 随着fifi奖的颁奖典礼日期渐近,她在网上刷到关于获奖名单的预测视频也越来越多,网上关于获奖的讨论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沈清芜在飞机上闲来无事,又随意看了看他们的发言。 【虽然真的很想让沈老师获奖,但是看了看她的对手,也太强了吧。】 【感觉沈清芜这次还不如不提名呢,获奖的可能不大,到时候让某些网友失望了还要被骂。】 【拜托,人家年纪轻轻已经获得了金梨奖还不够吗?我要是获得这个奖,百年之后的墓碑都要刻上。】 【只希望她能调整好心态吧,没获奖也别太气馁了,她还年轻着呢。】 【我和你们都不一样,对谁获奖不那么关心,只是单纯地想要看这位气质和美貌不输女明星的大美女走红毯。】 【我就更不一样了,想看大美女和她的男德标杆老公贴贴。】 从三言两语中就能看出来,大部分并不看好她,倒也不是不认同她和她的香,只是因为入围fifi奖的其他香也很好,都是出自知名的调香师。 和他们比起来,她实在是太年轻了,并且一年前又刚刚获得了金梨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获得香水界两大权威性的奖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沈清芜也明白这个道理,在理性思维上,她自身也没对获奖有什么期望和执念,她深知自己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 但在感性思维方面,她其实带了那么一丁点儿没法说出口的私心,她想要让那款“21g”获奖。 因为那是一款由贺妄为灵感创作的香,她有一点想看到她和他一起拿下奖杯的场景。 第203章 缺了一个我想看到的人 此刻的纽约秋意深浓,好像世间万物都被醇厚柔润的阳光烤炙成熟了,街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金黄的叶子,长风一吹树叶就打着旋儿从枝丫上洒落,泛起金色的波浪。 秋日的阳光和金黄橘红的浓烈色彩使得随手抓拍的照片都像是美国经典电影中的截图。 沈清芜在中央公园欣赏秋叶,这里被称为“纽约后花园”,秋季落叶纷飞,色彩万千。 她发了一张照片给贺妄。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了。 【好看,打九分。】 沈清芜轻挑了下眉。 【十分制吗?还有一分呢?缺少构图?】 【不是,镜头里缺了一个我想看到的人。】 秋风拂过长林,树林间沙沙作响,独特的自然木质香萦绕在她的鼻端,除了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宁静祥和外,心脏上似乎也冒出了密密匝匝的春芽,像是细密柔软的小绒一般盎然。 沈清芜低头打字。 【工作结束了吗?】 【还没,刚和政府官员聊完实验区规划,有一个金融采访,等工作结束我给你打视频,宝宝。】 沈清芜的视线在最后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在两人的相处中贺妄经常这样叫她,不管是在床上嗓音沙哑的情动,还是晨起时缱绻的温情,她早就已经接受且习惯了。 但不知是不是现在有外人在不方便发语音的缘故,贺妄是打字发来的。 这两个字以具象的方式出现在视野里,传递到中枢神经后产生了一系列复杂的反应,竟然让她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羞耻来。 手机那头的人仿佛真的和她心意相通似的。 【怎么不回消息了?害羞了?】 沈清芜回了一个句号过去。 明亮宽阔的待客厅内,坐在深灰色上的贺妄看着那个圆润的符号,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沈清芜此刻的表情了,一定是面上依旧淡漠如霜雪,实则心中会有一点细微的不自然。 她完全不知道她这种时候有多可爱。 男人姿态怠懒地靠坐着,眼眸微敛,唇角上扬,攻击性极强的眉眼在顷刻之间柔和下来,萦绕在周身的那股狠厉强大的压迫感也淡化了许多。 小跑进来的负责人看到这一幕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位爷的心情还不错,没有因为他们的怠慢而不悦。 “贺总真是不好意思,这人是新来的实习生,不懂规矩,怠慢您了。”负责人转头呵斥迎接贺妄进来的工作人员,“你怎么办事的?贺总这样的大人物到了也早些通知我,我亲自下去迎接才是啊。” 年轻的工作人员诚惶诚恐,唯唯诺诺地低头挨批。 贺妄抬手,做了个手往下压的姿势,是让他们安静。 简单散漫的动作,却能从举手投足间品出逼人的气势。 两人都瞬间安静下来,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注视着他等着下一步指令。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如同一只蛰伏在暗处的危险野兽般的贺妄拿起手机,不知跟谁发了一段语音,嗓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待会儿再聊,乖乖。” 贺妄收了手机,深邃立体的眉眼透着几分还未消散的愉悦,但声线却远不如刚才那句温和了,是凌冽又低沉的,“采访要开始了?” 负责人讪讪地赔笑,“是,您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他们进来。” 这次的访谈不如上次沈清芜那般正式严肃,而是以更轻松自然,像朋友间谈话似的方式呈现的。 负责人又转身对年轻工作人员吩咐,“沈天赐,你赶紧泡一壶热茶,用我珍藏的那款好茶。” 听到工作人员的名字,贺妄凌厉的剑眉微皱,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刚才迎着他进大楼的工作人员,“等一下。”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很普通的气质,甚至因为过于死板和怯懦透着一股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沉闷,放在人堆里会他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贺妄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那双锐利湛黑的双眸仿佛有着能看透人心的魔力。 负责人和沈天赐都不知道这位大佬是什么意思,只能静静站在原地。 他幽寒的眼眸眯了眯,指尖一搭没一搭地在沙发扶手上轻叩。 敲击声成为了寂静胶着空气中唯一的声音。 “你叫沈天赐?” 沈天赐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权势滔天的贺九爷会关注到他,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因为有些迫不及待,所以表现出了几分谄媚。 “老家哪里的?” “榕城。” 不知道为什么,沈天赐总觉得这两个字说出来之后,贺妄的脸色更加沉郁了,漆黑的眸底似乎都浮起了几分阴鸷。 良久后,贺妄掌心朝内,手背对外地挥了一下,“下去吧。” 虽说他的一系列举动让人不解,但不论是沈天赐本人还是负责人都没有那个胆子和权利去深究其中蕴藏的含义。 贺妄招手让一直站在房间角落,沉默不语的保镖过来,低声对他吩咐了几句,才对负责人说,“让采访的人进来吧。” 采访中会问到的问题也依旧是提前发给过贺妄的特助,经过他审核后才确定好的。 特助心细又谨慎,在关于禁忌问题,譬如私人生活,感情状态能不能问时,还特意去问了贺妄的意思。 后者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感情生活?这方面务必多问,你让他们问这方面的时候多扩展。” 特助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又靠着强大的表情管理恢复如常了。 其实许多公众人物都不愿意过多透露自己的私人生活,像他们老板这样的也是不多见了。 采访正常进行,先是问了些关于金融财经、晖月集团未来涉及赛道之类的常规问题,在后面自然而然扯到了感情方面。 他们好不容易能约到贺妄这样的大人物的采访,对他有求必应。 贺妄说多扩展,他们二话不说就扩展了,直接把感情方面的问题从两个增加到了十个。 主持人也能明显感受到,在后半场聊起感情话题时,贺妄的心情都肉眼可见地愉悦了许多。 第204章 我很喜欢他 采访结束后,一群人恭恭敬敬地将对贺妄说“辛苦了”,保镖不知何时进来,低声对贺妄说了什么,后者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下。 高大的男人徐徐起身,负责人在他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说想要请他吃一顿饭之类的。 贺妄的脚步停了一下,下巴朝着沈天赐的方向一扬,声线冰冷如夹杂着寒刃,“这人给我开了。” 沈天赐的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又惶恐不已地看向他,负责人也愣了一下,“是是是,我也觉得这人一般,能力不行,也不会看眼色。冒昧问一句,是他刚才怠慢了您还是……” 贺妄五官轮廓线条凌厉,语气轻漫懒散,“私人恩怨。” 简简单单四个字,蕴含的信息量还真不小。 在京都和这位爷有私人恩怨,那就不只是会被他们公司辞退这么简单了,以后京都谁还敢用他啊? 贺妄摆了下手,“不用送了,请便吧。” 他和保镖大步离开了房间,身影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沈天赐惶恐地看向负责人,“总管,我根本不认识贺总,今天就是第一次见,何谈有是私人恩怨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竟然敢得罪贺总?还好贺总今儿心情好,没连坐,不然我们都得跟着你玩儿完!你自己利落点,去财务那儿把工资领了麻溜走人。” 沈天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遭雷击。 迈巴赫内,贺妄又简单翻了一下沈天赐的生平。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他原以为同名同姓是巧合,但偏偏这人又是榕城人,细看之下眉眼的确和沈清芜有两分相似,他才让人去调查,没想到还真是他。 从小被父母予以厚望的“天赐宝物”并没有取得多大成就,成绩一般,父母塞钱把他送进了好高中,小一千块钱一小时的补习班没有断过,却也只考上了一个很普通的大学,能进这家公司还是用了父母求爷爷告奶奶的人脉。 自幼被父母娇惯的他性格也张扬任性,刚踏足社会就遭受到了毒打,其他人可不会惯着他,甚至看不起这个能力一般还轻狂的巨婴,在工作上处处排挤他,给他挖坑。 贺妄嗤笑一声,幽深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嘲弄,评价道,“草包一个。” 加起来都比不上沈清芜一根头发丝。 他没打算给沈清芜说这件事,原生家庭的伤害对于她来说是一直存在的,纵然随着岁月流逝和心态变化或许已经自我疗愈了,但伤疤会一直在。 有时候释怀是一回事,遗憾又是另一回事,并不冲突。 谁知道忽然提起后,让沈清芜再次回想起曾经的经历会不会让她难过。 她刚停药不久,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丝可能有刺激性的事出现在她面前。 至于沈天赐—— 他之前留下的那句“私人恩怨”应该会很快在业内传开,沈天赐被辞退后没有人会冒着得罪贺妄的风险雇佣他,京都他是不可能继续待下去了。 滚得越远越好。 贺妄将平板放到一边,用手机给沈清芜打了视频过去。 京都和纽约有将近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她那边是阳光明媚的早晨,他这儿已经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了。 沈清芜还在中央公园,刚才同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聊完天就收到了贺妄的视频邀请。 她坐在长椅上接通了,“采访结束了?”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和路灯光线斑驳地笼罩着贺妄的眉眼,昏暗的环境下他英挺的眉眼更加幽深晦暗。 “怎么不开灯?” 她问出这句话后,贺妄的脸朝屏幕靠得更近了,漆黑如墨的眼眸闪动着细碎的笑意,“想看我?” 下一秒,他就示意司机打开了后排的车顶灯。 车内的光线瞬间就明亮起来,将他萧疏而藏锋的眼眸清晰地暴露在了沈清芜的视线中。 她听见他说,“给你看。” “好看吗?”他又紧跟着问了一句。 沈清芜轻声回答,“好看。” 她穿着白色毛衣,乌黑的发披在肩头,浑身都被暖金色的阳光镀上了一层属于秋天的焦糖色滤镜,像是老式画报中疏疏落落的杏花。 贺妄狭长湛黑的眼眸危险地眯起,“乖乖,我怎么觉得我俩一分开,你就总说我爱听的话呢?当面儿怎么不说?” 她反问,“怎么没说过?” 他作势思考了几秒,也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也是,床上没少说。” 沈清芜那边一下就沉默下来,“贺妄,你能不能有一点羞耻心?” 她现在就在公园里,忘记带耳机了,手机外放,他还不知羞耻地说些虎狼之词。 贺妄在那方面一向很有一套,恶劣又坏心眼,时常在她被抛向云端,神志恍惚的时候贴着她的耳廓,嗓音低哑地诱哄她说些好话。 那种时候几乎次次都能得偿所愿,他总会用薄唇吻她失焦的眼,或是堵住她的唇,带着她一起跌入最堕落沉沦的深渊。 “没有羞耻心,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贺妄大大方方地认下了,然后调侃似的安慰她,“没事,他们听不懂中文。” 她哑然失笑,“谁说的,刚才遇到的两位白人老太太都会说简单的中文,我们还聊了一会儿。” “聊什么了?” “她们给我推荐了景点,还问我——”说到这里,沈清芜停顿了一下,眉眼间有浅淡的笑意,“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说她儿子是橄榄球运动员,想要介绍给我。” 贺妄唇角上扬的弧度一下就收敛了,他嗓音沉沉,“沈老师,你这是仗着我们离得远,故意气我呢?” “橄榄球运动员怎么了?我也会橄榄球,下次带你去玩儿,我要是当运动员说不定比他厉害。” 沈清芜打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贺妄掀起眼皮,凉凉问,“什么?” “一只炸毛大狗。” “哦,狗就狗吧。” “你怎么不好奇我回了老太太什么话?”沈清芜清透的眉眼间覆着极浅的金色光晕。 “我说,我有爱人,我很喜欢他。” 第205章 亲死你 秋日醇厚斑驳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房间里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滤镜,沈清芜起床洗漱好,一边吃酒店送来的早餐,一边打开了手机。 昨天和贺妄说了那句话后,男人的心绪是肉眼可见地悸动亢奋了起来,非要缠着她追问她很喜欢谁。 其实就是想要亲口听她说“我喜欢你”四个字而已。 沈清芜原本是想要逗逗他,故意不说的。 但当她看着手机屏幕中,明亮灯光下男人极为深沉湛黑的眼眸时倏地改变了想法。 她眉眼清冷,自眼睫到尾梢带着轻颤垂落的弧度,语气又轻又慢,“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后,手机那边的男人硬生生地愣了半分钟。 如果不是他的眼底墨色渐渐浓郁,成为了不可忽视的一抹暗色的话,沈清芜可能会怀疑是信号不好视频页面卡了。 “乖乖。”隔着电话,贺妄的声音要比平时听到的更加低沉一些,就像是很细微的电流钻进了耳朵里似的酥麻了片刻。 他眼底的灼灼暗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东西,穿透屏幕将她烫伤似的。 沈清芜毫不怀疑,如果此刻贺妄在她身边,那三个字是她面对面说的,她现在一定已经被他扣着后颈深吻了。 说不定还会直接点燃空气中躁动又旖旎的无形成分,让两人双双肾上腺素和荷尔蒙飙升,度过疯狂又极致缱绻悱恻的一晚春宵。 但此刻两人相隔千里,以上的可能通通都不可能实现,贺妄只能透过屏幕看着她,眸色发暗,抛下一句狠话,“沈清芜,等我来纽约,亲死你。” 沈清芜自然知道他不可能立马过来,实验区的项目没有那么快处理好,他走不了,应该得等到后天。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所以她并没有把他撂下的话放在心上,眉眼浅笑地睨他一眼,轻飘飘地回答,“哦。” 这副敷衍又满不在乎的神情更是让贺妄胸腔中汹涌不休的情绪膨胀了许多,他眯起了危险的黑眸,仿佛是丛林中盯上了心仪猎物的凶兽,胜券在握又野心勃勃。 “你给我等着。” 敲门声打断了沈清芜的回忆,一道低沉的男音透过门板传来,听得不太真切,“客房服务。” 这家酒店是主办方定下的星级酒店,安全性和舒适度都很高,几乎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事,并且每天早晨的确会有保洁来清扫房间,所以她完全没有怀疑,随口道,“请进。” 门被打开,沈清芜大半个身体侧对着门,还在喝葡萄汁。 直到脚步声渐近,几乎是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时,她才恍然察觉到不对。 但还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就已经被拢入了熟悉温暖的怀抱中。 薄荷和广藿香的气味悄无声息地涌上来把她包裹着,与此同时,沈清芜的耳垂被温热又湿润的东西给碰上了。 贺妄用牙齿轻轻地碾磨过雪白柔软的耳垂,薄唇抵着她的耳廓,往里面吹了一口热气,“想不想我?” 沈清芜被圈住了细腰,男人扶着她的腰侧将她转过身来,两人面对着面,吐息融合在一起。 她身上穿着西柚色的睡裙,衬得皮肤莹润又透亮,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贺妄的大掌握住了她的肩膀,从肩头意味深长地摩挲着,激起一片灼人的烫意,“想你了。” 其实两人也才分开几天而已,但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们仿佛已经有数年没有见面了似的。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彼此的体温隔着衣服穿透而来。沈清芜惊诧,“项目呢?” “加班了。”贺妄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眼下,“看我的黑眼圈。” 她果真稍微靠近了些,想要观察他眼下的青黑。 黑眼圈没看到,只看到了他漆黑的眼眸中蕴藏着的炽热暗芒。 沈清芜正要开口问,下一秒,他的手掌就轻轻扶上了她的后脑,在薄唇覆上来之前,他轻笑着说,“骗你的,只是想和你亲一个。” 但其实他们也不止“亲了一个”,沈清芜没法计算两人亲了多少次,因为贺妄带着她接了一次又一次的吻,有时是细细勾勒描摹,有时又蛮横地交缠入侵。 她只知道他们的思绪理智齐齐沉沦,是一场朝生暮死的疯狂。 沈清芜刚才喝了大半杯葡萄汁,现在的口腔中还有浓郁的葡萄味,独特的香甜味道在二者的唇齿间蔓延,为这个吻增添了几分盎然的情趣。 不知多久后,桌上没吃完的蟹黄面已经凉透了,贺妄才松开了她,他的鼻尖微微错开和她相抵,竟然又要作势吻上来。 沈清芜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她却忘了自己身后就是餐桌,已经无处可退了。 在抵到桌沿后,贺妄顺势扣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坐到了桌子上。 “等等——”她紧急叫停,“你还要亲?” 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中都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刚才原来不是要结束亲吻的意思,而是他暂停下来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当然。”贺妄的指腹压在她的唇瓣上蹭了蹭,力道比平时重些,以至于她饱满红润的唇有轻微的变形,是强烈的性暗示。 “不是让你等着吗?没做好心理准备?” 沈清芜想到了他撂下的狠话,“没有。” “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了?”贺妄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沈老师,别太单纯了。” 话音刚落下,他的大掌就滑到了她的脖颈上,一把握住了,吻又落到了她的唇上。 这个接吻的姿势是曾经贺妄最喜欢的,那种他喜欢的女人在他的掌控之下的感觉能满足他上位者的内心,但在后来两人的关系转为正常情侣后,他怕沈清芜会觉得两人的身份不对等,就再也没用过,更多是扣着她的后脑勺亲。 但今天又在特定的情况下,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扫荡着。 身处的世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他们这个炙热绵长的吻,引领两人在旋涡中失控。 第206章 我是你的 紧紧拉上的窗帘再一次被打开已经是下午了,沈清芜靠在床上完全不想动弹。 在中途,按时来清扫房间的专业保洁在门外敲过门,礼貌地询问她是否方便。 当时突如其来的情节成为了加剧火焰燃烧的一捆柴,她提心吊胆又羞恼,贺妄却兴奋又恶劣地贴在她耳边说一些更加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沈清芜几乎是费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出了那句不太方便,请她下午再过来。 保洁走后,她又气又恼,毫不留情地仰头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后者非但不恼,喉间还溢出了一道喑哑的笑,“只咬这儿吗?” 浓春荡漾,软玉边拥。 像是一颗成熟饱满的葡萄被一点点碾碎,流出甜腻丰富的汁水。 贺妄给她接来了大半杯温度适中的水,喂到她唇边,“多喝点,嗓子都哑了。” 沈清芜没接,直接就着他的手喝了,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滋润,那股不适感才被抚平了许多,“怪谁?” 贺妄每一次的认错态度都很积极,“怪我。” 但偏偏次次认错后又不知悔改,下次该做的还是会继续做。 一想到他现在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和刚才蛮横犹如凶兽的样子完全是两副面孔,沈清芜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看到他下巴处挂着一个极其显眼的红痕时,薄怒忽然就消散了许多。 此刻的贺妄眉眼间带着餍足,像是吃饱喝足后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森林之王,浑身上下透着散漫慵懒,深邃的眉眼多情又倜傥,多了几分豪门世家培育出的贵气来。 下巴处不容忽视的咬痕成为了破坏一幅好作品的败笔。 或许是察觉到沈清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下巴处,贺妄不咸不淡地掀起眼眸,故意板着一张脸去掐她脸颊的软肉,“看到我破相你开心了?” 其实也算不上破相,她把握着力道的,是一个不轻不重,能让贺妄感受到疼痛却又不至于咬得鲜血直流那般血腥的力道。 最多后天就恢复原样了。 他提醒她,“明天我要陪你去参加颁奖典礼,这样去?” 沈清芜咬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那一层,当时她炙热汹涌的热潮包裹着她,将她推上一层层云端,原本大脑就在混沌当中,又被气得恼羞成怒,更是没有机会思考太多,只能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去发泄情绪。 现在听贺妄这么一说,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明天他顶着明显咬痕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场景。 “就这样去又怎么了?”沈清芜的嗓音中透着揶揄,“反正你脸皮那么厚。” 贺妄眉眼沉沉,“乖乖,你占有欲还挺强的。” 她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这两句话的逻辑关联,“嗯?” 他靠近,两人额头相抵,“是不是想让我顶着你的咬痕出席典礼故意咬我的?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 沈清芜的第一反应不是他的思维真跳跃,而是仔细品味了一下“我是你的”这四个字。 “你是我的?” “对啊。”贺妄执起她的手,用自己的额头轻触上她的手背,他嗓音含笑,“我是你的。” 是一个极其虔诚的姿势,像是忠诚的信徒对一直敬仰的神明在倾诉内心真挚的情感。 一个桀骜不羁,肆意张扬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她膝下充当她的所有物。 沈清芜的眼睫微颤了一下,心脏也跟着失速数秒。 她抬手,指尖虚虚地停留在咬痕的上空,距离着莫约一厘米的距离,没有真正贴上去,怕按着会疼,“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妄顺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侧,“是也没关系,我更希望是。” 原本沈清芜是抱着几分作壁上观的态度看他出席典礼时稍显尴尬的场景的,但被他这么一真情流露,她倏地涌上一点儿浅淡的愧疚来。 她轻叹了一口气,“去药店买药膏回来涂一涂吧,还是别顶着它去参加典礼了。” “怎么又改主意了?”贺妄一挑眉,“怕你丢脸?” 沈清芜哑然失笑,“我丢什么脸?丢脸的是你。” “想什么呢?”贺妄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顶着咬痕暴露在大众视野下,你猜那些网友会不会猜是谁咬的?你又是我女朋友,所以咬痕的制造者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届时你的话题热度更高的可能性很大,网友们会议论纷纷,原来那个看上去清冷绝尘的大调香师私底下对她男朋友占有欲那么强,玩儿得也很花……” 沈清芜捂住了他的唇,他低笑喷薄而出的温热气息洒在了她的手心。 不得不说,贺妄对现在网友的想法了解得十分透彻,他们还真可能会那样想。 她正色道,“那就更要去买药了,现在就去。” 贺妄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慢悠悠地说,“不想涂,我忽然觉得这道咬痕挺好的,有特殊寓意。” 沈清芜无可奈何,“不怕破相了?” “老婆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算破相呢?”贺妄的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唇角轻扯了下,“而且,我这张脸,就算多了一道疤也不影响什么吧?” 沈清芜顿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其实还是有影响的。会更像黑\/\/道大佬。” 贺妄深邃立体的浓颜系长相本就极具攻击性,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压迫感能让人心生惧意。要是脸上真多了一道疤的确不影响他的帅气,甚至还会因为增添了几分狠厉后而多些野性。 他低低沉沉地笑了一下,“又拿我开涮?” 沈清芜伸手推了他一下,又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快让人买药。” 贺妄不太情愿地打电话让人去买了。 药膏很快送了上来,男人却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没动,她催促,“早点上药,伤痕早些恢复。” 贺妄慢条斯理地说,“手好像有点抬不起来了。其实仔细想一想,咬痕是谁造成的谁就应该负责,是不是?”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了。 沈清芜对他招招手,“过来,我给你上。” 男人的唇角上扬,“好。” 第207章 意乱情迷 沈清芜和贺妄的距离很近,她不论做什么事都很专注,清透的眼眸如冰泉洗涤过一般,指尖沾着乳白色的药膏,动作轻柔地覆上贺妄下巴处的咬痕。 微凉的药膏和她温热的触感融合在一起,柔和的力道仿佛是羽毛似有若无地撩过一般。 从贺妄这个角度看去,沈清芜颀长纤细的脖颈雪白,线条流畅,一路下滑是精致的锁骨,上面印着两枚红痕,平白为这幅清冷如霜雪的躯体增添了些媚色。 两人云雨之后她刚才那件睡袍已经被蹂躏得皱巴巴的了,她身上这件是随手套上的新睡袍,领口没有整理好,锁骨下方的雪白风光也露出一小半来。 更别提现在贺妄居高临下的角度能获取的视野更多。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缓解咽喉处的干渴一般。 涂好后,沈清芜拧好药膏的盖子,放到了床头柜上,“晚上再涂一次,明天应该就消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经意的抬头对上了贺妄的眸光,被他蕴藏在眸色下的浓郁暗芒给燎了一下,“你又……” 不是才做过吗? 贺妄抬手把她的衣领往上拉了一下,带着薄茧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了胸口,“你勾引我。” 沈清芜没好气地轻踢了他一下,“一边儿去。” 贺妄高大的身影覆盖了上来,动作轻柔地将她拥入了怀中,“抱一下。” 沈清芜没动,任由他抱,还自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相拥着。 秋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房间,光线似乎都被整理成了一束束飘荡着,沐浴在阳光中的两人身上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光华,有一种细水长流的静谧温情感氤氲而生。 暖烘烘的阳光烤得沈清芜睡意逐渐弥漫上来,她半眯着眼,恍惚间觉得她和贺妄的老年生活也就是这样了。 她随口说了出来,贺妄很轻地揉了揉她的耳垂,“沈老师想那么远?” “你没想过?” 她才不信。 贺妄分明想得比她还远,当初还在追她的时候已经在设想老了之后一起荡秋千了,平时肯定只会想得更多。 男人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不敢想。” “嗯?” 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前只敢想想沈老师答应了我的求婚,和我俩领证办婚礼。” 沈清芜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加掩饰地暗示和试探,她轻笑了一声,“这是在探我口风呢?” 贺妄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的侧脸轮廓划过,每一寸肌肤都摩挲仔细,“是啊。” 她清丽的眉眼间含着浅淡的笑意,“这种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平时对自己不是挺自信的吗?” “在这种事上没自信。”贺妄自嘲似的哂笑了一下,“我怕太自信了,到时候结果不如意。” 他自幼的性格就是恣狂张扬的,唯独在和沈清芜有关的事情上总是有诸多顾虑。 他怕以为的时机成熟只是他的自以为是,怕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以至于沈清芜还不能完全下定决心把她的余生托付给他。 沈清芜认真地注视着他,黑眸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不试试怎么知道。” 简短的几个字,贺妄却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心中的顾忌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眼底多了两分玩味,故意问,“那我现在求婚你会答应吗?” 她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你试试。” “不行,太仓促了。”贺妄用头蹭了蹭她,“你要是觉得我不重视怎么办。” 沈清芜伸手戳了一下他,“我哪有那么刁钻。” 他伸手握住了她那根细白的手指,放在唇畔吻了吻,“你不刁钻,是我不想敷衍。” 相反,其实沈清芜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不高,对很多普通人追求的物质享受并不向往,她是一个很好满足的人,但正是因为这样,贺妄觉得自己更不能因为她不挑、好满足而敷衍了事。 才更应该千百倍用心地对待,把最好的东西呈现到她面前。 贺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悬在她的唇的上空,“再等等我好吗,乖乖。” “好像我很着急一样。”沈清芜嗓音低柔地说完,主动仰头,将两人唇与唇之间的距离拉到了零。 下一瞬,她便觉得天翻地覆。 两人相拥的姿势变成了床咚,贺妄按着她的手腕往上,紧紧压在了她的脑袋旁边,随即落下了轻柔的、力道有所保留的吻。 两人深知再继续吻下去不好收场,所以这一个吻是温情大于情色的,没有横冲直撞的掠夺,只盛了满腔温柔缱绻。 贺妄点到为止,极其克制地起了身,在扶起沈清芜时还不忘帮她理好微微散乱的衣服领口。 再次看到锁骨处的红痕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明天的礼服选好了吗?” 在来纽约时,之前贺妄为她买的上百件高定中的三件也跟着被运了过来,方便她当天随心情喜好挑选。 沈清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还有选的必要吗?” 锁骨下方开始就遍布着缠欢的痕迹,带过来的三件简约款礼服里,也就只有一件月白色的长裙款式最为保守,恰好能遮掩住那些红痕。 也得亏刚才贺妄几欲吻她手臂时被她阻止了,不然以他一情动起来就不顾一切的做派,明天的典礼只有包裹着木乃伊才行。 贺妄讨好似的揉了揉她略微发酸的后腰,“意乱情迷,你懂的。” 他按摩的力道适中,手法越发娴熟了,沈清芜姿态慵懒地靠着他,“我不懂。” “不懂?”贺妄的动作停住了,他似笑非笑道,“那刚才……的人是谁?” 中间那几个字他刻意压低的声线,几乎是薄唇贴着她的耳廓说的,低低沉沉的嗓音加上不可描述的言辞,饶是镇定如沈清芜,耳尖也泛起了浅淡的薄红。 他眸中墨色翻涌,“等明晚,我再教教沈老师,争取让沈老师明白什么叫意乱情迷。” 第208章 你是我的灵感缪斯 fifi奖的颁奖典礼和娱乐圈的颁奖典礼不同,它是更加侧重于作品本身的,大众对典礼现场的关注度低到极点,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直接看颁奖典礼后官方发布的获奖公告更加直观。 但即便如此,也会有各大时尚博主和时尚杂志媒体早已蹲守在了酒店外,看着各大享誉盛名的国际调香师、高奢品牌的香水总监以及香料生产大商陆陆续续进入会场。 一位特意飞去纽约看现场的华国时尚博主还给粉丝们开了直播,现在正在给他们介绍那些大人物。 “那位白发女士是业界高端精油进出口商,旁边苍绿色眼睛的大爷是fifi奖评委会成员nfin的香水总监,之前还公开表示过对沈清芜老师的欣赏,据小道消息说他还亲自挖过人,但是沈老师没同意哈哈哈。” 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 【虽然我对香水一窍不通,平时只用六神花露水,但是并不妨碍我看直播看得津津有味。】 【感觉今天看直播的观众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冲着磕的cp来的吧?】 【我不一样,我就只是想看咱们华国人获奖,别管是香水还是啥,只要是华国人获奖我就骄傲。】 【我是急急国王,沈老师怎么还没来。】 【沈老师真的太优秀了,同样都是二十多岁的人,我甚至连拆一箱奶都要问问我妈……】 远处行驶来了一辆外形极其惹眼的超跑,金属黑色打底搭配红色饰条,车身线条犀利且机械感十足。 车停下后,后车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男人身量颀长挺拔,肩宽腰窄的身形被考究的黑色西装包裹着,浅蓝色月亮胸针醒目,下颔线轮廓利落清晰,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他下车后自然地转身对着车内伸出手,一双纤细莹润的手搭在了他的大掌上。 男人的另一只护着她的头,以防下车时不慎撞到了车顶。 月白色的纯色缎面礼服散发着珍珠感的光泽,丝润的裙摆贴着腰线及脚踝,简约素雅的剪裁穿在她的身上却衬得气质越发清绝。 超跑俊男配美人,这一幕给人十分震撼的视觉体验。 直到他们携手走进会场后,直播间弹幕还在疯狂刷。 【沈老师今天美晕了!!给旁边的小老外都看呆了。】 【恍惚间还以为在明星走红毯,她美得太出众了,不过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没人发现吗?沈清芜的裙子是浅蓝色的,贺大佬就戴了一枚浅蓝色的胸针,光明正大秀恩爱啊。】 【贺总你就秀吧,谁能秀得过你啊。】 【据小道消息说,过几天xx金融杂志会放出一个贺总的专访,贺总在里面大秀特秀。】 【真假?感觉他看着还挺高冷深沉的,不像是秀恩爱的那种人。】 虽说来参加颁奖典礼的人不必像明星走红毯、参加晚会似的争奇斗艳,但毕竟也都是时尚圈的人,穿搭和造型都新潮时尚,一眼望过去也不比娱乐晚会差,甚至还更多了些巧思和前卫。 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引着他们来到了座位。 在座的人要么是收到邀请函的各大知名调香师和时尚资源强大的人,贺妄不知怎的拿到了邀请函不说,甚至还把他们两人的座位都安排在了一起。 刚一坐下,沈清芜的手就被他握住了。 他手心的温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透过皮肤传递,“紧张吗?” “不紧张。” 沈清芜对获奖的态度一样很佛系,之前获得了金梨奖时候还被小陶吐槽过反应太平淡,不仅没有亲自去领奖,甚至都没过多声张,这要换了她,肯定连着发三天朋友圈高调炫耀。 她对香水的热爱是纯粹又主观的,只要调出来一款自己满意的香内心就会有莫大的满足感,那种成就感和外界的评价如何、是否获奖关系不大。 诚然,能得到权威性的肯定再好不过,但如果得不到她对香水的热忱也不会被消磨分毫。 来纽约前,小陶和穗安比她还要紧张,先是把她和她的香夸得天花乱坠,后来又怕万一没获奖会给她造成心理落差,开始明里暗里地暗示她不管获不获奖都是她们心中的天下第一。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fifi奖组委会主席发言致辞后,主持人拿着信封上台了。 他们的仪式感很强,获奖名单装在了信封中,还用印着fifi奖标志的火漆印章封住了。 那张万众瞩目的获奖名单被拆了出来,白人女主持姿态优雅地握着话筒,从“小众品牌最佳香水”公布到了“最佳香水创新奖”。 接下来就是“最佳女士香水”和“最佳男士香水”了,一向坐姿散漫的贺妄都放下了腿,正襟危坐,收起了懒散的神态,眉宇间有几分正经。 沈清芜颇觉好笑,“是我的作品参赛,你紧张什么?” 贺妄用指尖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手心,“替你紧张不行?” “行。” “fragrance of the year-men''s luxe,healer 21g —shen qingwu!” 听到这句英文的那一刻,贺妄心中的大石头落地,转头看向沈清芜,眉宇之间的笑意和情愫融合。 她的眼眸中也盛着细碎的浅笑,从容不迫地起身走向颁奖台。 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后,她用流畅的英文简短地表达了对香水的热爱。 月白色的薄绸礼服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沈清芜整个人被覆盖上了一层失真的光晕,人清冷又梦幻,如同月光神女般空灵绝尘。 贺妄的心脏难以遏制地加速跳动起来,黑沉沉的眸光一瞬不眨地落在她身上。 台上的沈清芜似有所感,也抬眸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人声鼎沸下视线碰撞交缠。 “这款香水的灵感来自我的爱人,”沈清芜轻声开口,“贺妄,在那一刻,你是我的灵感缪斯。” 第209章 我迫不及待想吻你 昏暗的楼梯间静谧无声,只有一缕朦胧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见证了一场旖旎难言的拥吻。 沈清芜被压在了墙壁上,贺妄的大掌垫在她的后脑勺下方,避免了头撞到坚硬冰凉的墙,绵长强势的吻和灼热的呼吸一同压了下来,狂风骤雨般吻住了她。 从她在台上看着贺妄的黑眸说出那句“你是我的灵感缪斯”后,沈清芜就敏锐地发现他眼底的暗色越发浓郁,几乎是要化成实质性的东西,穿过人群来将她吞噬一般。 等到她下台后,甚至还没听清楚下一个获奖者的名字,就被高大的男人一把扣住了细白的手腕,带到了这里。 此刻所有人都在颁奖典礼现场,走廊上都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更别提逃生通道了。 身处于黑暗的环境中时,除了视觉外的其他感官都被放大了数倍。 尤其是触觉和听觉。 沈清芜能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两人唇\/齿\/交缠间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碾\/磨,吮\/吸,攻城略池,耳边同样充斥着他们贴在一起时候衣服摩擦的悉悉索索,以及啧啧水声。 像是溺水后被剥夺了呼吸的人,缺氧造成的大脑晕眩感持续上升,以至于玻璃窗外绚烂的霓虹灯光在她的视线中模糊破碎成了影影绰绰的光斑。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了两人的耳中,沈清芜的耳根子一下就烫了起来,忙抬手推他。 但抵在贺妄紧实有力胸膛上的那只手才刚刚用劲,就被他一把捏住了,直接拉高举过了头顶,紧紧地扣住使得她再也无法逃离。 沈清芜只能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和他们只剩下几步之遥。 她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速度不可避免地加快了,又想要让男人松开她,又不能发出声音来被外面的人察觉。 好在那人并没有走楼梯间的想法,他似乎是按了旁边的电梯,只听见“叮”的一声轻响,他离开了。 沈清芜松了一口气,而高大身影笼罩着她的贺妄却在她耳畔发出了一道低笑,“这么紧张?怕被发现?” “废话。”她的语气不善,“刚才就应该咬你一口。” 贺妄吃痛了总该松开她。 他不以为意,“你才舍不得。” 沈清芜轻哼一声,“想多了,我舍得。” 虽然两人现在的唇是分开了,但身体还贴在一起,他那双蕴含力量感的手臂环着她的细腰,将人搂得很紧。 贺妄垂眸,闻言挑了下眉,又略微低头,两人的鼻尖相触,他嗓音喑哑,“真舍得?” 微弱的光线笼罩着两人,他的脸庞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但唯有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闪动着灼灼的暗芒,即使是在可见度极低的环境下也十分醒目,不容忽视。 沈清芜伸手,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下巴,“伤刚好就忘了疼了?” 贺妄勾了勾唇,手指勾起了她的一小缕发丝,轻佻地用指腹捻了捻,“沈老师,还想亲。” “不行。”沈清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能再亲了。” 刚才那短暂的几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一般,贺妄的吻又裹挟着炽热汹涌的热潮,她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了。 要是再亲下去,她已经不用见人了。 贺妄敛着眸,幽深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翻涌的沉沉墨色中是铺天盖地的执迷,“乖乖,我很高兴。” 他真的没想到沈清芜会在领奖台上那么说。 当她说出那句灵感来自爱人的时候,贺妄已经心如擂鼓了。 他想过沈清芜可能会在领奖时提到他,但没想到她会表达得如此直白又浪漫。 后一句“你是我的灵感缪斯”一出来,剧烈跳动的心脏直接漏跳了一拍,大脑内炸开了一簇簇绚烂又多彩的烟花,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他的理智。 他耳边小声的议论和会场内宁静缓和的轻音乐都逐渐褪去,视野像是电影中的镜头一般拉近,周围所有的人逐渐淡出了视线,只留下了台上的那一盏灯,以及被明亮灯光笼罩着的人。 台上的沈清芜美好清绝得犹如一轮永悬不落的皎皎月,而他圣洁的月亮,在明亮的聚光灯下对他示爱。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那一幕。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贺妄的胸腔里依旧激荡着滚烫的热流。 贺妄拉住了沈清芜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指缝中,他们十指交扣,“走吧,出去了。” 沈清芜颇觉好笑地睨他一眼,“现在知道出去了,人家奖都颁完了。” 他们从消防通道出去,夜晚的凉风穿透走廊,驱散了几分缱绻带来的热意。 走到一半,沈清芜的脚步忽然顿住了,“奖杯。” 刚才贺妄拉着她来楼梯间的做派急切,甚至都没等她把奖杯放下,拉着她就走。 来到楼梯间后沈清芜把它随手放在了地上,离开时谁也没能记得起来。 两人只好返回去拿,推开那道门,就一眼看到象征着香水界至高无上荣耀的奖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贺妄俯身捡起来,揶揄地看向沈清芜,“沈老师这都能忘?” 她反问,“是谁没等我放下它就迫不及待拉着我走的?” 男人喉间溢出了一道低低的笑,“是我,我迫不及待想吻你。” 沈清芜刚抬眸,就迎入了一双沉如幽潭的眸。 下一秒她的肩膀又被揽住了,贺妄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就像这样。” 沈清芜抬手推开他,“谁让你做示范了?” 而且刚才可不是亲得这么温情柔和的,分明恨不得把她拆吞入腹了。 贺妄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也是,没示范好,刚才不是亲的脸。” 他用粗粝的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她雪白纤细的脖颈,“再来一次?” 灯光昏暗,贺妄又托着她的后脑,贴上了她的唇角,这次是温情缱绻的,两人仿佛都陷入了一个绵长醉意的吻里。 所有的喧嚣和杂念都暂时被剥离出了脑海,只剩下无声的吻。 第210章 沈贺氏 沈清芜获奖的消息几乎是同步传到了国内的,关注fifi奖名单的所有人都惊讶且兴奋。 网上关于“21g”的香评一下就多了起来,不仅是香水爱好者和时尚博主,就连国内知名的各大调香师都纷纷赞扬。 他们用专业的名词,从品质到香料和谐度,再到市场销量趋势都进行了专业的分析,给出了高度的评价。 而这款香的创造者,沈清芜本人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各大杂志社和新闻媒体想要对她进行专访,甚至有几通电话直接打到了祁遇那里。 那一晚,沈清芜的名字传遍了业内每一寸角落。她是国内调香界熠熠闪光的星,成为了无数年轻调香师一生追求向往的标杆。 其实不论是香水还是调香师都算得上是相对小众的,在之前的fifi奖公布获奖名单时,也就只有对香水关注的人才会在他们的圈子里讨论罢了。 各大娱乐平台的榜单上根本不会看到相关的热搜词条出现。 但沈清芜不同,之前意外走红已经使得她积累了更多的人气,后来和贺妄的cp出圈后更是收割了一大批粉丝,所以现在对fifi奖关注的人中也有一大批是她的粉丝。 所以在获奖名单公布出来不到半小时,“#沈清芜 fifi奖获得者”和“#21g 最佳男士香”已经被冲上了热搜,阅读量等数据持续上升。 【妈呀,这姐真的牛啊,年纪轻轻金梨奖和fifi奖双得主,我都不敢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此刻的心情跟二楼一样,除了啊啊啊还是想啊啊啊,她都能算是近几十年来调香界的第一人吧?】 【谁懂啊,本来以为这次获不了奖的,还特意和后援团的姐妹们约着去接机,到时候送些礼物给沈老师,安慰她来着,结果!】 【姐妹们,快去看我主页转载的外网视频,你们看了绝对变身土拨鼠!】 有网友登录外网查看国际对沈清芜获奖的评价时,偶尔看到纽约一家媒体放出了各大获奖者上台领奖的一幕,该网友在其中找到了沈清芜的获奖宣言,直接激动得不能自已。 本着有糖大家一起磕的心态,她把那一段单独截取了出来,用自己的微博账号发布了。 视频刚发出去没多久,各大网友就慕名前来观看,弹幕上一眼望去几乎都是“啊啊啊”。 评论区也都直呼高甜。 【羡慕落泪了,贺总你好福气啊,女朋友拿着香水奥斯卡奖杯,在几十家媒体前公然表白。】 【天杀的人贩子,我一眼就看出站在台上的是我老婆!】 【为了沈清芜我愿意卸载作业帮!】 【谁懂“你是我的灵感缪斯”这句话的含金量!!比“我爱你”更浪漫!】 【主要是沈清芜的性格看着就很清清冷冷,应该是比较一丝不苟的理性美人,但是!就是这么内敛理智的人竟然在公共场合表白!】 【我今天就守在这儿,谁还敢说沈是贪图贺的权势,这明明就是互相喜欢啊!强强联手!】 【老实说,甚至感觉沈清芜的名气还要大一些,贺大佬也就是金融圈和豪门圈里名声大,咱们普通人压根儿不知道,但是沈老师不一样啊,一提起来就知道她刚获奖了,也算是为国争光吧?】 【有道理诶,沈的知名度的确更高,我看谁再说沈老师嫁入豪门后是贺沈氏,分明就应该是沈贺氏!(狗头)】 那一条“沈贺氏”的言论得到了诸多网友赞同,最后直接成为了热评。 但发这条评论的网友见热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生怕自己的口嗨被大佬盯上了,于是心虚删评,但那条评论已经被诸多网友截屏了,在各大评论区发。 在一京圈少爷群聊里,平时和贺妄关系不错的那些人也在议论。 【老实说,还真有点羡慕了……之前还挺不理解的,觉得嫂子就是好看了些,气质好了一些,性格好了一些,贺爷为什么对她百依百顺啊?结果!看到嫂子在台上表白的,那一瞬间,我直接激动了,这要是哪个女孩儿这么对我,能直接把我迷成智障!】 【你特么,这都相互的,没有贺爷百依百顺,嫂子能那么死心塌地?】 【看着看着忽然就哭了,前些天看贺爷和嫂子谈得那么甜,我也激情谈了一段,给她买房买车买游艇,她连我俩的官宣朋友圈都仅我可见,嫂子竟然直接在fifi奖现场表白??!!!】 而周时屿把那张沈贺氏的评论截图发了出来,还胆大包天地@了贺妄。 【贺爷,关于沈贺氏你怎么看?别的老封建都冠夫姓,你这是冠妻姓啊。】 贺妄回复的速度倒也快。 【你很闲?】 紧接着他又在群里转发了沈清芜发表获奖感言的那段视频,还顺带艾特了全体成员。 【都再看看,也别太羡慕了,毕竟不是谁的老婆都会站在领奖台上,面对几十家国际媒体,对你说情话的。】 【……】 【……】 【……】 回复贺妄的,是一水儿的省略号。 贺妄轻嗤了一下,身边的沈清芜抬眸,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又在群聊里发什么了?” “这次可不是我主动的。”贺妄主动把聊天记录翻给她看,“你看,我只是合理反击。” 沈清芜的目光落在了周时屿发的评论截图上,轻挑了下眉,“沈贺氏?” 没看错的话,这格式似乎是封建糟粕中的冠夫姓,妇女结婚之后不用本姓,而用改用丈夫的姓氏,代表是丈夫的所属物,通常是只用夫姓,或“夫姓+本姓”两种形式。 沈贺氏…… 这是冠夫姓的升级版,冠妻姓? 沈清芜调侃道,“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冠妻姓就冠妻姓。”贺妄眉眼玩味,“沈贺氏也挺好听的。” 沈清芜闷闷地笑出了声,“伯母听见要打人了。” 他忽地笑了,“你要是现在跟我去领证,别说冠妻姓了,改成跟你姓都行。” 第211章 因为是和你一起做的事 颁奖典礼结束后,两人从会场出来,沈清芜婉拒了所有媒体的采访邀请,在贺妄的保镖的护送下径直上了车,一路回了酒店。 沈清芜的所住的房间已经被贺妄升级成了vip套房,位于顶楼,可以乘坐这部vip专属电梯,所有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进来。 正是因为如此,在他们踏入电梯,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沈清芜就被男人拽进了怀里,圈住她腰肢的手臂紧紧收着,使得他们的身体密不透风地贴合在了一起。 随即贺妄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她的后背贴着墙壁,双眸迷离间看到了对面墙壁中映照出来的他们的身影。 这家酒店的电梯墙壁干净又反光,几乎能当成镜子使用。 而现在两人拥吻时的一举一动都通过反光的镜面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沈清芜的视线中。 她看到了男人为了能更深入吻她而微躬的脊背,以及按在她侧腰、青筋暴起的小臂。 蕴藏在剪裁得体的西装下的身体如同跃跃欲试的猛兽,每一寸肌肉线条都紧绷着。 西服给人的刻板印象都是绅士正经的,但穿在贺妄身上却丝毫没有半点斯文感,只有让人望而生畏的攻击性和强大气场掌控下的压制性。 西装暴徒。 沈清芜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了。 “宝贝儿,接吻都不专心?”察觉到了她的思绪没有全部沉浸其中,贺妄稍显不满地加重了力道,按在她细腰上的手也青筋迭起,一下轻一下重地揉捏着,暗含着浓烈的躁动和欲\/望。 电梯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飞速跳动,最后“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 贺妄也没有半点要松开沈清芜的意思,眼底的眸色似深海,吻她时候溢出来的气息滚烫。 她挣扎了两下无果,只能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当作提醒。 下一秒,男人极具力量感的手臂就圈住了她的腰,单手将人抱了起来,她的身体陡然失衡,本能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同时腿也盘在了他的腰间。 贺妄喉间溢出了一道低笑,保持着这个考拉抱的姿势带着她走出电梯。 沈清芜的头埋在他的颈窝,催促他走快点,生怕晚一步就会被人发现。 等到进入房间后,室内的温度骤然上升了,空气中充斥着接吻的声音,氤氲着悱恻缠绵的因子。 月白的薄绸礼裙和黑色西装落到了地上,浅蓝和墨黑交织,如同漆黑夜幕上高高悬挂着的一轮皎月。 像灵魂沉落进了水底,又似飘飘然飞上了云端,春风里彼此缠绵的柳枝在轻轻拂过水面,湖泊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经久不停。 炙热、汹涌、潮热、湿濡……所有的词汇都在今夜发生了,在节节攀升的气温下消融。 最后,月亮也融化在了贺妄的怀中。 一夜纵欢后,沈清芜是被颠簸醒来的。 她睁开朦胧的眼,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态。 只是在昏暗的房间内,高大的男人靠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宽大的掌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脊,“没事,遇到气流了,安心睡。” 她的眼眸半眯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们在飞机上?” “宝贝,昨晚我说想带你去玩儿,你同意了的。”贺妄轻挑了下眉,“不记得了?” 沈清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他好像真说过什么话,但当时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没太听得清,也没有能力去思考,就随口应了一声。 她叹了一口气,“我的年假都要休完了。” “沈老师都是获大奖的人了,公司不打算给你多放几天假?”贺妄不放弃任何一个拉踩祁遇的机会,“看来管理者不太行,奖惩制度不完善。” 他说完,等了几秒也没听到她接话,垂眸一看,沈清芜已经合上了双眼再次睡了过去。 清绝的眉眼仿佛笼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纤长浓密的睫羽在眼帘下方投出了一小片阴影,雪色肌肤上有点暧昧的痕迹,使其多了两分易碎绝尘的美感。 贺妄心尖一片柔软,静静拥着她,眸光落在她身上半晌也没有移开。 飞机逐渐放低的飞行高度,最后平稳落地。 沈清芜再次睁开了眼睛,“到了吗?” “还没,现在在西雅图,我们在这儿转机,最终目的地是阿拉斯加。” 提起阿拉斯加,沈清芜就想到了极光,“我们是去看极光吗?” 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靠近北极圈,一年有两百四十多天都能看到北极光,被称为“世界极光之都”,而每年的九月到次年三月是观测极光的最佳月份。 贺妄吻了吻她的眉心,“嗯。” 一整趟旅程的航班要花费好几个小时,但他们所在的是贺妄的私人飞机,上面几乎是小型别墅,游泳池、影音室都具备了,所以也不会觉得无聊。 两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完了一部关于北极的纪录片,白雪覆盖的无尽冰原,神秘震撼的永夜极光的画面都令人震撼。 比起各种喜剧、爱情电影来,沈清芜更爱看各个类型的纪录片,包括数学纪录片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贺妄握住了她的手,“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挪威,斯瓦尔巴群岛。” 斯瓦尔巴群岛是北冰洋上的极地自然群岛,被认为是陆地的尽头、世界上纯净的荒野之一。 沈清芜问,“你去过吗?” “去过,十六岁的时候吧?和温如琢一起去的。”贺妄哂笑了一下,“那时候叛逆期,喜欢追求刺激,热衷探险。” “好看吗?” “还行,看到了蓝鲸和北极熊,还有成千上万只鸥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贺妄如实道,“当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如果和你再去一次会不一样。” 沈清芜明知故问,“怎么不一样了?” 贺妄垂眸,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因为是和你一起做的事。” 她哑然失笑,“说的这么浪漫。” 他的眼神专注,“真的,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不管是旅游还是别的,做过的任何事都会有意义。” 因为身边有了某个特定的人,就算一起度过的阴雨天、随手捡到的落叶,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都能成为生命中难以忘怀的记忆,成为脑海深处弥足珍贵的烙印。 第212章 好乖 今年的冬天要格外冷些,十月初的费尔班克斯就已经覆盖上了一层不算薄的新雪。 沈清芜和贺妄从飞机上下来时被夹杂着冷冽雪松味的空气一吹,呼出了一口白色的雾气。 雪簌簌地飘落着,放眼望去除了极小部分没有被冰雪覆盖的裸露泥土和植物外,都是一片白色。 一阵寒风卷着风雪拂来,沈清芜的眼睫落了一层薄雪,很快融化成水珠攒在睫梢,浸润了如画的眉眼。 气质清绝出尘的美人和冰雪的适配度极高,穿着白色大衣的她几乎要和皑皑白雪融合为一体似的。 贺妄往她身边靠了半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摸了摸她裸露出来被冷空气凉到的耳尖。 沈清芜今天身上的香水是橘子混合着浅淡的白松香,冷冽沉静的同时还带着些温柔,两人一贴近时,白松香和他身上的烟木香混合在一起,在极寒之地滋生出了几分旖旎温情来。 到达酒店安置好行李后,贺妄带着沈清芜去乘坐了冰川上的小船。 先是乘坐快艇到达了冰川,有人为他们准备了一艘小船,小船又低又小,只能容纳几个人,但却能最近距离的贴近身下的冰海。 划船的事原本轮不到贺妄来做,完全可以交给贺妄那年薪百万的全能保镖来的。 但贺妄选择了更小一点的船,只能承载他们两人,他负责划船,沈清芜欣赏风景,保镖们另乘船在后面紧跟着保证安全。 一开始提出来时,沈清芜半信半疑地看了贺妄一眼,“你行吗?” “baby,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后者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我会划船,不会翻船的。” 她这才换好了安全设备和防水服装上了船,船上还准备了些小零食和饮料。 沈清芜尝了一口梅子酒,酒精度数极低,用梅子果汁来形容也不过分,但喝着微醺的小酒在冰川上赏景也别有一番趣味。 巨大的蓝色冰山在海面漂浮,船下不完全是是固态的冰,而是漂浮着冰川上剥落的浮冰,偶尔有一大片凝结的冰面,却也只是不算厚的一层,游船贴近它时,甚至能听到冰裂声夹杂着潺潺水声。 浮起来的冰块随着水流滑行,水波伏击着嶙峋的冰,若隐若现的水岸线延伸至远处雪色和黑色相间的斑驳山脉。 沈清芜是第一次来极地旅游,难免有些新奇,一路上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贺妄吹了一声口哨,“沈老师,我这做半天苦力了,不打算拍拍我?” 她眉眼含着浅淡的笑,睨着他,“谁说没有拍你了?” 他停下了划船的动作,小船暂时停泊在了原地,“我看看?” 在温度过低的环境下手机会被冻关机,所以两人都没带,只拿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相机。 沈清芜把拍好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贺妄眼睁睁看着一张又一张照片翻过,愣是没看到一张自己的。 他伸手抱住她,薄唇压在她耳廓,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故意做出来的威胁,“哪儿呢?” 话音刚落,沈清芜把相机往贺妄的方向偏了偏,“喏。” 她没有系统学过拍照,但或许是天赋使然,这张照片拍得很好,属于能投稿给杂志成为封面的那种,无尽的雪原冰川中,一身黑色的贺妄如雪狼王般伫立在那里。 男人略低着头,正漫不经心地低头看向一边,有一缕黑发细碎地散落在额前,下颚微敛,脸颊轮廓极其凌厉。 “哟,还真有我,感谢沈老师。”贺妄边谑笑着,边接过相机,随意地按了一下,想要往前翻。 但旋即他就微愣住了。 这是第一张。 也就是说沈清芜打开相机的第一时间,没有着急拍她从未亲眼见过的透彻蓝冰川,而是拍了他。 贺妄那双宛如寒星的眼眸中墨色翻涌,愉悦的情绪在四肢百骸中游走,迫不及待地寻找着宣泄口。 “沈老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嗓音低了些,“怎么偷拍我?” 她抬眸睨他一眼,反问,“不给拍吗?” 贺妄眉眼间萦绕着些散漫和玩味,“不给,侵犯我的肖像权了,你得赔偿我。” 单是听这句式,沈清芜都能猜出来他想要的“赔偿”究竟是什么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配合他,“赔什么?” 贺妄没想到她这么上道且配合,没忍住又笑了一下,“你。” 说完后,沈清芜也没开口接话。 两人在清冷的薄光中对视几秒,他低头吻了上去。 他们的唇都有些凉,但呼出来的气息却是热的,发烫的鼻息喷洒在沈清芜微凉的皮肤上,冷热交融间,这个静谧而潮湿的吻也显得汹涌滚烫了。 像是彼此的灵魂在心脏中横流而过,隐秘又大胆地沉沦其间。 身后的保镖们十分自觉,要么环顾四周,要么抬头望天,把专业的素养吸入了肺里。 十几秒后,沈清芜的眼角余光才看到紧跟在他们的小船后的那几个保镖,身体往后退了一点,分开了两人紧贴着的唇。 贺妄用指腹擦过她唇瓣上的水光,低声揶揄,“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适应?” 沈清芜神色如常,“脸皮厚度又不能通过接吻传播。” “是吗?”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然再试试?” 沈清芜推开他,“一边去。” “欸,别动,待会儿船翻了。”贺妄仗着她这是第一次在冰川上划船,故意吓唬人。 她经验不足,加上他们所乘的小船的确随着水流产生了轻微的晃动,她果真不动了。 贺妄的唇角上扬,又凑上去吻了沈清芜的唇角。 末了,他嗓音低沉,拖着旖旎的腔调,几近呢喃,“好乖。” 第213章 你最好了 在冰川间划完船后,会有直升机将人载回去,返程路上又是不一样的视觉享受。 耳边是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从上往下俯瞰,壮观宏大的冰山群和山峦起伏的雪山映入眼帘,冰川融水后依旧是蓝盈盈的,其上漂着雪白的浮冰,如同蔚蓝天幕上的一抹薄云。 沈清芜的视线从机窗外转回来,撞进了一池深不可测的幽潭中。 他靠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喜欢那片冰川?” “喜欢。” 贺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或许是直觉,他总觉得沈清芜会喜欢极地恍若异世界的神秘景色。 沈清芜眉眼带着揶揄的笑反问,“难不成你要买下来?” 他挑了下眉,“要是能买我早买了。” 她原本就是调侃似的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的眉宇之间还真没什么散漫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沈清芜轻推了他一下,“败家。” “错了,以后不败家了。”贺妄如今认错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还不忘亲昵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以后我的钱都上交给沈老师管,你说不买就不买。” “不要,我才不想当理财管家。” “谁让你理财了?只是都转到你的名下而已。” 沈清芜实在不明白,贺妄为什么对把所有的钱都交给她这件事极其热衷,之前也提过几次,到现在仍然乐此不疲。 今天她没忍住问了原因,他低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你记得我的特助吗?他和他妻子是青梅竹马,他说他小时候的零花钱都是给他老婆的,结婚后工资也顺理成章交给她。夫妻之间,男人上交工资是爱老婆的表现之一。” “方特助?”沈清芜对他身边的特助印象不深,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那还挺好的。” 贺妄凑上来,下巴抵在了她的颈窝,动作幅度轻微地蹭了蹭,“我难道不好?我也上交工资了,只是你不要。” 沈清芜被他蹭得有些痒,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多了些浅淡笑意,“贺妄,你是小狗吗?” 话音刚落,她的耳垂就被什么坚硬又湿润的东西轻碰了一下。 是贺妄仰头,很轻地咬了一下她。 沈清芜下意识地向前看去,前面的直升机驾驶员目不斜视地专心驾驶着,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放心,他发现不了。”贺妄的薄唇压在她的耳廓低语,同时还在心里补了一句,就算发现了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故意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温热的气息,亲眼看到她敏感的耳垂漫上了一层生理性的薄红。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嗓音低哑,“还没回答,我好不好?” 沈清芜侧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拒绝回答。 后者伸手将人拢入了怀抱中,非要逼她给出一个回答,“说不说?” 沈清芜挣扎了两下,圈住她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了,男人还用唇似有若无地去贴她的耳朵。 她一边偏头躲,一边回答,“好,你最好了。” 贺妄这下才松开了力道,但搭在她腰际的手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今天很开心?” 沈清芜点了下头,“嗯。” “让你更开心一点。”他伸出一只手来盖住了她的眼睛,“先闭上眼睛。” 男人温热的大掌覆盖在她的眼皮上,睫毛轻颤时扫过掌心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更开心? 他该不会是要……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了一个柔嫩的小芽,贺妄忽然松开了手,她的视野恢复了光亮。 冰海蓝宝石的心形项链在日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细细碎碎的幻光倾泻而出,一如他们身下的这片蓝色冰川。 他晃了一下手,细细链子缀着的宝石也跟着晃动,“微型冰川,送给我们乖乖。” 迷蒙的蓝色火彩波光流转,而后面就是贺妄深沉的眉眼。 和透亮如蓝色冰川的宝石不同,他的眼眸湛黑深沉得令人看不透他的心中所想,但偏偏眸底那一抹滚烫的暗色极其惹眼,不容忽视。 沈清芜的心尖像是被一条柔软的柳梢轻拂过了一般,唇角倏地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来。 清冷如月色朦胧般的如画眉眼霎时间生动起来,似杳霭流玉般干净出尘。 贺妄也跟着笑了,“来,给你戴上。” 他动作熟练地把项链给她戴上了。 细细的银链缀着冰蓝的吊坠没入了衣领,贴上了脖颈的皮肤,没有想象中冰凉的触感传来。 这条项链是温热的。 仿佛是看出了沈清芜停顿的那一秒是在疑惑,贺妄道,“特意捂了捂,不冰吧?” 她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之前参加珠宝展给你挑的,还有一套祖母绿的项链在家里。”他说话时候,灼热的吐息也同样萦绕在她的耳畔,“来见你,总要带件礼物。” 他给沈清芜买过许多珠宝,帝景华庭的衣帽间里摆了整整三排,各种颜色、形状的都有,放眼望去眼花缭乱,但蓝色的珠宝首饰无疑是最多的。 蓝色的东西覆在她的身上,会透出一种更加清绝的氛围来,像是蒙着一层薄霜般莹润。 “喜欢这个小礼物吗?”刚问完,贺妄又自言自语似的回答,“应该喜欢,刚才还笑了。” “喜欢。”沈清芜说,“但是笑不完全是因为这份礼物。” 他饶有兴致地问,“还因为什么?” 她语气轻柔,“送礼物的人。” 贺妄顿住了,幽深湛黑的眸光一瞬也不眨地落在她身上,将人攫取住。 “乖乖,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让我有点——” 沈清芜好像很擅长用如常又平静的神色,在意想不到的时机和情况下忽然说出一句能撩动心弦、令人四肢百骸都涌动着雀跃因子的话来。 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她说出来的话是多么浪漫的情话,仍旧用那双清透如霜雪的眼眸注视着他,“让你有点什么?” 贺妄靠了过来,烟木香将她包裹着,“有点想亲你了。” 第214章 单膝下跪 沈清芜眉眼间闪过两分诧异,“嗯?” “好吧,不是有点想亲你。”贺妄又纠正了自己的说辞,“是非常非常非常想亲你。” 她迅速往旁边挪了挪,两人之间拉出了将近二十厘米的距离来,“那你就想吧。” 这一架直升机的空间并不大,他们和驾驶员的距离就一米左右,说什么都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好在这位驾驶员是金发碧眼的白人,大概率听不懂他们说的中文。 但如果贺妄凑过来亲她就不一样了,在狭窄密闭的空间内,还有第三人的情况下接吻,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羞耻且窒息。 幸好贺妄也深知她的性格,顶多是嘴上说说罢了,并未真的凑上来吻她。 直到两人下了直升机,回到了酒店,沈清芜才亲身体验到了“非常非常非常想亲”的含金量。 三个“非常”的强烈欲望真不是随口一说,而是他胸腔中涌荡着的真实想法,并且直白不加掩饰地用动作表达了出来。 他们刚进门,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东西,贺妄就将她抵在了门板上,吻了个昏天黑地。 沈清芜手上抱着她的大衣外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滑落了下去。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是保镖来汇报观测情况,“贺总,今天的kp值3.2,有大概40%的几率能看到极光。” 因为背部抵着门板的缘故,沈清芜甚至能感觉到保镖敲门时的震动感,她的手心洇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贺妄胸腔被她攥住的布料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她伸手推了推他,男人这才将她抱起来往里面走,把她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后,用寻常的语气说,“知道了。” 他用指腹碾压过沈清芜的唇,“待会儿去泡温泉?” 她答应得干脆,“好啊。” 这次倒完全不用担心男人会趁机对她做些什么。 阿拉斯加的珍娜温泉也同样出名,是纯天然的露天硫磺泉,十月份的室内外温差极大,零下十几度左右,泡在温泉里的身体感觉是暖烘烘的,但莫约二十分钟后水蒸气飘起来后会凝结成小冰渣,头发和睫毛都会结霜。 所以两人没有泡很长时间,只是略微体验了几分钟就起来了。 期间男人还不断用手去捂她的耳朵,上岸后接过厚毛毯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直接打横抱起扛去了换衣室,干净利索地给她洗澡。 硫磺刺鼻的味道有些浓郁,沈清芜还专门带了自制的晚香玉精油,泡了好一会儿澡才将硫磺味掩盖住了。 两人都洗完澡出来,她还有些不放心地抬起手仔细嗅了嗅。 贺妄见状一把从身后拥住她,脸埋在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炽热的吐息扫落在皮肤上带来阵阵痒意。 “baby,你好香。” 晚香玉的香味是十分独特的,气味浓郁妩媚的同时又夹杂着清纯,将白花奶脂感的纯净和丰润成熟的花香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香得勾人心魄却又不失自矜。 沈清芜被喷薄而出的热气沾得发痒,瑟缩着身体躲了躲,“不是要出去等极光吗?” 虽然今晚出现极光的概率不算大,但他们闲来无事,还是打算等一等。 就算最后没能看到极光,他们在夜空下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着急。”贺妄意有所指,“现在还早,做点别的也行。” “又亲?” 虽说贺妄对接吻的执念她早就有了深刻的见识,但今天两人亲吻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些。 就连刚才泡温泉的时候,他半裸的躯体也靠了过来,压着她亲了半分钟。 “想亲。”灯光折入贺妄漆黑的眼底,他沉冷的眸光攫取住她,“现在只有接吻才不会让我紧张。” 后半句话他说的很轻,最后两个字更是同一阵风似的,沈清芜没听清,“不会让你什么?” 他低笑了一下,“没什么。” 静谧的房间中,两人还是搂在了一起,唇上的温热触感缠绵而持久,盛着满腔温柔缱绻。 灯光逐渐变得模糊朦胧,白晃晃的视野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绿色的光晕。 “贺妄。”沈清芜蒙着一层迷离水光的眼睛彻底睁开了,她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你看外面。” 男人的动作停下了,回头看去。 窗外的天幕上,有一抹华丽的蓝绿色光晕像是被被人用狼毫蘸取了颜料在天空中横向铺开,一幅绚丽多彩的流动画卷徐徐展开。 沈清芜趿着拖鞋出去了,贺妄还不忘一把捞起外套,三两步追上她给她披上,拉着她走到了空地前。 斑斓的色彩映照着冰天雪地,让整片白色都散发着幽冷的光辉,静默的雪山和漆黑的夜色似乎因为这些绚丽的光舞活了过来。 酒店里的其他人应当也在为这瑰丽璀璨的一幕而惊艳,他们的头顶还盘旋着几架无人机,不知是不是在拍极光。 翩跹起舞的流转光华辉煌而绚烂,像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的协奏曲,穿越漫长的亿万斯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沈清芜仰头看着这一片划破寒夜无尽黑暗的光带,情不自禁地感叹于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妙。 她沉浸在天幕上壮丽的自然景观中,完全没有发现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根本没有抬头。 他那道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了她的身上,漆黑的眸底似乎还有异样的情绪充盈。 忽然,一片红色的玫瑰花瓣从天幕降落,在沈清芜的眼前划过,紧接着花瓣越来越多,有一片落在了她的肩头,有几片洒在了她的脚边。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那片娇艳欲滴的花瓣,疑惑于雪夜哪里来的玫瑰。 沈清芜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贺妄,但这一转头,她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银装素裹的雪地上,鲜艳的玫瑰花般纷飞,红与白的极致对比使得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冲击性强烈。 头顶是漫天耀的极光,面前是对着她单膝下跪的男人。 第215章 我愿意 夜晚的风有些大,拂过松林传来簌簌的声响。 纷飞纠缠于茫茫雪夜间的雪花和玫瑰,以及天幕上绚丽夺目的极光都似乎被虚化了,在视野中逐渐模糊。 世界像是陡然间被缩小成了一个方块框架,框里正正好装下了沈清芜和贺妄两个人。 他郑重其事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红丝绒的精致盒子,很小一只。 沈清芜的呼吸一窒,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应该有什么动作或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盒子在她面前打开,是一枚流光溢彩的钻石戒指。 红钻。 世界上最稀有罕见、最珍贵的天然有色钻石,一克拉价值百万美元以上,并且红钻的产量极低,目前全球开采出来的红钻也没有四十颗,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钻石商和热衷珠宝的贵妇小姐们一生也见不到几颗红钻。 而这一块颗不仅硕大,切割和质地也堪称完美。 浓郁饱满的艳彩在雪色和极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来,一如此刻漫天纷飞,洒落在两人身上的娇艳玫瑰。 “沈清芜。” 贺妄抬头仰视着她,没有叫她的昵称,而是郑重其事地叫了她的名字。 他的一双黑眸中蕴含着沉冷而幽深的暗色,如同正在为自己的神明俯首称臣一般虔诚。 “我曾经做过很多不尊重你、不顾及你意愿的错事,也走过很多弯路,让你对我失望透顶,幸好我是足够幸运的,因为你愿意包容、接受我的改变,同意了我的追求。” “时常午夜梦回,我会害怕现在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每一次触碰到你,我才有了实感,你真的还留在我身边,成为了我的女朋友。”他的嗓音沉沉,“但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永不知足、贪得无厌的人。” “我想让我们的关系在法律层面更亲密一些,我想成为你永远的风筝线,成为你的21g。” 一阵柔和的夜风再次拂过沈清芜的面颊,她闻到了凛冽的雪和松木的气味,恍惚间想到了大半年以前,她意图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 她在茂密的松林中坐了很久,冻到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 当时她想,或许不用吞下安眠药,就这么被冻死似乎也是一种选择。 但她没有想到,一个意料之外、和她本该相隔千里的人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嗓音颤抖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曾经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如今单膝跪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枚如同灵魂熊熊燃烧的戒指,向她求婚。 风过松林、雪融于地,万物的声响落在沈清芜的耳朵里都只剩下了面前男人的低语。 她听见他说。 “嫁给我,好不好?” 沈清芜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一般怔忡,贺妄也不着急,没有出声催促,微抬着眸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他,像是不管等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但其实这都是表面现象,贺妄外表看起来沉静自若,实则内心翻江倒海的紧张,托着戒指盒的手心都一片湿濡,喉咙也一阵发紧、干渴,恨不得闷上一瓶伏特加。 终于,沈清芜动了,她微张唇,却不是回答愿意或不愿意,而是看着他,“说你爱我。” 贺妄毫不犹豫,低沉的嗓音里包含情愫,“我爱你。” 她的唇角漾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清浅弧度,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字字清晰,“我愿意。” 那么小幅度的动作,和那么简短轻柔的三个字,落在贺妄的眼底耳中却犹如千斤重,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火球迎面朝着他砸了过来,让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叫嚣。 贺妄胸腔中流淌着躁动的热意,动作轻柔又迫不及待地给将那枚红钻戒指套进了沈清芜的指间。 艳丽绚彩的红色钻石衬得肌肤更是莹白如雪,沐浴在极光下的她被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光华,像极了高不可攀的皎皎月。 贺妄起身,向前迈了一步,将月亮拥入了怀中。 沈清芜感受到他圈住自己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在用确切的实感接触来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没有推开他,伸手也环住了他的腰,让二者的身体更加密不透风地贴合在一起。 良久后,贺妄松开了手,掌心贴着沈清芜的脸颊,眼底墨色翻涌,“乖乖,感觉到了吗?” “嗯?” 他低笑,“我高兴疯了。” 沈清芜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仰头吻了上去,冰凉的唇蜻蜓点水一般触碰上他的薄唇。 她撕开了一道饱含欲念的口子,使得在他身体中涌动的、奔流不息的满腔爱意有了宣泄之口。 后者也扣住了她的后颈,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了她的发丝,加深了这个吻。 不管是极光也好,玫瑰也罢,在此刻都成为了他们的见证者,如同是在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欢呼雀跃。 滚热悠长的呼吸交融,暧昧悱恻。 像极了那个废弃公园里,两人无声诉说浓郁思念的吻。 但不同的是,现在的吻没有死灰复燃、柳暗花明的绝望和愉悦掺杂,只是纯粹的灵魂共鸣,爱意流淌。 剧烈跳动的心脏无声地昭示着此刻的心旌摇曳。 沈清芜和贺妄原本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然而好像世界上注定会有人因为宿命相遇,就此展开无常难料的纠缠。 情字最难解,千言万语道不尽真谛,唯有亲身经历,切切实实走上一遭,才能窥得复杂又纯粹的感情。 他们一路走来历经了许多坎坷曲折的弯路,争执过,痛苦过,好不容易心意昭昭,却又有嶙峋的山河横斜在面前。 但好在最后,他们跨过了巍峨崎岖的高山,也淌过了急湍汹涌的暗流。 自此再无喑哑岁月,只剩盎然春光。 第216章 天地成全 两人在极光下拥抱,亲吻,旁若无人且亲密无间,不知过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旁边的保镖尽职尽责地用相机录下来了完整的场景,还有人专门抓拍了好些唯美又有氛围感的照片。 回到房间后,贺妄从众多照片中挑选出几张来,给沈清芜看过后发了朋友圈,以及单独发给了贺母、贺老爷子和好友群聊中。 一张是沈清芜乌发白衣,贺妄单膝下跪,漫天雪花和玫瑰花瓣飞舞飘扬,夜幕中的极光美轮美奂。 还有一张是他们拥吻在一起,身形高大的男人几乎是把女人融入了身体中,环在她腰间的手背青筋迭起,而她细白的手也圈住他的脖颈,手指上那颗硕大浓郁的红钻惹人注目。 单是看图片都能被其热烈汹涌的情愫所感染。 贺妄刚刚把朋友圈发出去,随手刷新了一下,竟然也刷到了沈清芜的朋友圈。 两人的挨在一起,图片都是相同的那几张。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揽过身边的她亲了一口,“你怎么也发了?” 她不像他几天就要发一次朋友圈,内容从腕表到金融峰会丰富多彩,她朋友圈里最近的那一条还是两人官宣男女朋友关系的。 沈清芜睨他一眼,故意说,“那我删了?” “别,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贺妄按住了她的手,带有薄茧的指腹还轻轻摩挲了一下,“我很高兴。” 两人的朋友圈和信息都非常热闹,红点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要不是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恐怕会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有十几个圈中少爷的群聊热闹非凡。 【求婚了?!!!】 【难怪贺爷着急忙慌地飞去纽约,原来是求婚!】 【极光、雪夜、玫瑰,贺爷真懂浪漫啊。】 【你们都没看到重点,看见嫂子手上的求婚戒指没?不是红宝石的,是红钻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因为之前听到过他吩咐特助去和巴西原矿主人交涉,我看要不是那座矿山不是私人的,贺爷都想买下来了。】 【红钻?还从来没在拍卖会上见过,这可不是有钱就能搞得到手的,贺爷这是真用心啊。】 【这次吃狗粮也心甘情愿了,祝99】 后面是一水儿的“99”,整齐划一,看得贺妄心情愉悦,大手一挥往群聊里发了大红包。 与此同时,沈清芜、穗安和小陶的三姐妹群聊中,消息也唰唰地不断刷屏。 先是接连十几条“啊啊啊啊啊”看得沈清芜险些不认识这个字了,几分钟后她们两人才冷静下来。 小陶:【正躺床上追剧,看到朋友圈我直接从床上摔下来了,好激动!】 穗安:【我也!呜呜呜感动得有点想哭了。】 小陶:【哇,第二张照片,沈老师手上的钻戒好大!我买冰糖都不敢买这么大的。】 穗安:【妹夫真有实力,而且对你好有情调啊,我无话可说了,@沈清芜,本娘家人同意这门亲事了!话说你俩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要不等回国后双方家长见见面,商量婚期?】 沈清芜:【倒也没有那么快。】 贺妄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她们的聊天内容尽收眼底。 他整个人压了过去,把沈清芜拢入怀中,下巴靠着她的肩窝,“咱们姐对我们的婚事还挺期待的,别辜负了她的一番热情啊。” 她哑然失笑,“是真的不想辜负穗安的期待,还是自己等不及了?” “都有。”贺妄乌沉沉的眼眸攫取住她,“不过主要看你,你要是觉得太快了,我们可以先订婚。” “这么好说话?” “当然。反正刚才我们已经互许终生了,你都答应要嫁给我了,结婚迟早的事。” 她嗓音带着明显的揶揄,“就不怕我反悔了?” “你有反悔的权利。”贺妄抬手温柔地揉了一下她的乌发,“你要是反悔,说明我哪儿做的还不够好,想改变把终身托付给我的决定。” 沈清芜顿了一下,轻声道,“你忽然这样,我还挺不习惯的。” 贺妄的大掌倏地擒住了她的下巴,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嗓音低沉,威胁意味十足,“不准反悔,不然我在床上亲死你。” 说完,他松开手,语气懒散,“这样习惯了?” 她不语,闷闷地笑开来,眼角眉梢都有细碎的笑意,如薄霜淡雪间星河流转。 沈清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在极光下求婚,你计划了多久?” “很久,久到记不清了。”贺妄如实说,“其实最初的方案不是它,一开始,我想在最平常的时间和地点向你求婚,我不希望你的决定被浪漫氛围影响,只想要你答应求婚的全部因素是纯粹地爱我。” “谁说在浪漫时刻做出来的决定就是不爱你了?”沈清芜轻戳了一下他的胸膛,“根本不冲突。” 后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现在知道了。” “那后面怎么又改主意了?” “一是觉得太随便了,二是我有点卑劣。我想,就算你答应我的求婚是一时冲动,那也是我的未婚妻了,不论如何,至少你在我身边。” 沈清芜纠正他的说辞,“不算卑劣。” 他喉间溢出低哑又愉悦的笑,“沈老师安慰我呢?” 她答非所问,“那洒玫瑰花瓣的无人机也是你安排的了?可是今晚看到极光的概率还不足50%,要是没有只能等明晚?” 看极光的确需要一定的运气,有时候kp并不能完全反应出看到极光的强度和概率,他们只会在阿拉斯加待几天,可能会出现这几天都看不到极光的情况。 那他的求婚计划岂不是要延迟,或者启动备用方案了? “不会,今晚一定会有极光。”贺妄的语气云淡风轻,“因为我已经安排了专业团队,如果迟迟没有看到自然极光,那就会有人造极光出现在你面前。” 人造极光? 沈清芜沉默了好一阵。 虽然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但她仍然会偶尔被他资本家的奢侈所惊讶到。 “但幸好,我们运气还不错,安排的人没用上,省了一笔小钱。”贺妄似笑非笑地问,“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沈清芜抬眸,“什么?” 贺妄凑过来吻她,嗓音低冷,“天地成全。” 第217章 先伺候你 求婚成功后的夜晚注定不寻常。 窗帘被拉上,房间只点了一盏散发暖黄色调的小夜灯,让两人密不透风贴在一起的身体被投影到了墙壁上。 影影绰绰间,昏暗的室内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贺妄的掌心触到了一片柔滑细腻,慢条斯理地抚摸时,身下难以自持地颤了颤,“宝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沈清芜望向他的眼眸水光潋滟,像是春光摇曳的湖泊蒙上了一层薄透的纱。 像是疑惑于能有什么重要的问题一定要在现在提起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这副模样有多好看,像是九重天上无欲无求的仙,被拽落云端,浑身上下都被世俗红尘沾染。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沿着利落的面部线条从下颌滚落,滴到了她的颈窝。 沈清芜也出了一层潮热的薄汗,身上的浅香被热气蒸腾出更加浓郁香甜的气味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被阴影笼罩着的眉眼一片晦暗,低头去吻她眼尾的红痣,“你似乎没说过我爱你。” 沈清芜的乌发散乱,有几缕发丝被薄汗沾湿贴在了脸上,眼尾的绯红和双颊晕成一片。 她轻笑了一声,双臂圈住了贺妄的脖颈,让后者低下头来,过分饱满水润的唇贴着他的耳廓,低声道,“我爱你。” 这三个字传入他的耳朵里,无疑是向空气中添加了什么兴奋剂,温度节节攀升,彼此的神经和欲望也躁动亢奋起来。 那一簇晚香玉逐渐成熟,香味馥郁浓烈,甜腻的脂粉逐渐充盈房间,整晚都不曾消散。 一夜放纵于情欲的后果就是,两人磨蹭到了下午才双双起床,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饭后不知怎的又搂在了一起,再次意乱情迷。 之后的几天,他们都没有出去过,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情动的痕迹。 沈清芜知道求婚成功会让贺妄躁动不已,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躁动,浑身上下的精力仿佛宣泄不完似的,永远都是兼具掌控和力量感的。 她逐渐沉沦于深渊,在粘稠热潮中绽放。 拉紧的窗帘和模糊的时间流逝使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有了具象化的诠释。 窗帘再一次拉开,橘红的夕阳喷薄而出,洒了半室霞光。 新风系统运作着,驱散了空气中旖旎的气味。贺妄凑过来吻了吻沈清芜的唇角,“今晚有想吃的吗?” “随便。”沈清芜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慢吞吞地说,“吃海鲜吧,生蚝多一点,再煮红枣枸杞水……” 话还没说完,贺妄的下颌线一下就绷紧了。 他捧着她的脸,使得两人的目光对视到一起,一字一句地问,“你什么意思?我表现不好?不可能啊,你的身体明明很……” 沈清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谁说是你吃?” 贺妄原本就精力旺盛,要是再多吃些生蚝大补,她都不敢想自己将会遭受怎样的折腾。 “你吃?”他的神情放松了些,黑眸中盛着散漫,似笑非笑,“乖乖,年纪轻轻体虚了?” 沈清芜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你好意思问?” 要不是因为纵欲过度,她也不至于开始补身体。 贺妄低低笑开,“等回家给你食补,把我们沈老师的肾虚补回来。” 沈清芜面无表情,拿起枕头朝着他的脸砸过去。 他们没在阿拉斯加州停留多久,回京都当天就都各自回到了公司,两人一个是公司高层管理者,一个是掌权人,公司有一大堆公事等着他们处理,需要签署盖章的文件已经堆积如山。 纵然前几天在国外,中途也会时不时收到工作上的电话,需要他们做最后决策的通过电话会议确定了,需要签字盖章的让助手代理,但有一些级别更好的文件,必须得本人签署才能够生效。 一连半个月,要么是贺妄出差,要么是沈清芜出差,要么两人很晚才从公司回来,导致了他们都没有什么时间温存。 某天清晨,贺妄从身后拥紧她,灼热的吐息喷洒在脖颈,语气里带着幽怨,“宝宝,我们有半个月没做过了,今天是周末……” 沈清芜故意听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我感觉挺好的,不用食补也能养生了。” 贺妄哑然失笑,自然明白她这是在点他半个月前说她肾虚那件事,“沈老师这么记仇?” 她没否认,轻哼了一下。 这一声落在贺妄的耳中,是怎么听怎么可爱。 心尖跟被烤化了似的柔软,他低头吻了吻她雪白的颈侧,“乖乖……” 温热的气息和吻一同落下,像是一阵细密的电流淌过一般,沈清芜呼吸不稳,“半小时后有一个线上会议。” “祁遇管的什么?周末还加班?” “还不是因为我请假太多天……” 一只意图不轨的大掌贴在了她的后腰,拉出她被扎进裙子里的衬衣下摆,然后手指慢慢没入了,“你看你的资料,我做我的事。” “你这样……”沈清芜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能继续说,“我怎么看?” 贺妄沉沉地笑了,手上的动作没停,但嘴上却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我哪样?你说说。” 沈清芜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套装乱了,真丝衬衫也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 反观男人自己的衣服却完好无损,看起来随时能够登上t台走秀。 道貌岸然。 沈清芜在心里暗骂。 贺妄张口,用齿关轻轻磨了磨她的脖颈,双眸深邃幽暗,“在心里骂我呢?” 他显得格外大度,“不用憋着,当面骂就行,怕你憋坏了。” 最后五个字,像是在说骂他的话,又像是在说别的。 比如到了嘴边,却因为她紧咬牙关而没能发出声的轻哼。 脊心蹿起的电流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到了大脑皮层,她几近失重,绷直向后仰的脖颈无力的垂了下来,靠在了贺妄的肩头。 贺妄将手拿出来,帮她扣好纽扣,抚平褶皱,“去准备开会吧。” 沈清芜瞥了一眼他丝毫没有消减的分量,“你呢?” “没事。”贺妄低语,“先伺候你。” 第218章 采访 忙过了一段时间后,两人的时间又充裕了。 贺妄下班后从直接从公司开车去了healer公司,光明正大地在门口等沈清芜下班。 挂着五个九的车牌的迈巴赫停在门口鹤立鸡群,无比引人注目,路过的男男女女都要多看两眼。 沈清芜从大门出来,面对同事下属们揶揄打趣的目光不甚自在,快走了两步拉开车门坐上去了。 不少人兴致勃勃地和身边的人议论。 “好拽的车牌号,一看就是那位贺九爷吧?” “看见没,太子爷都要来接女朋友下班,我看人家的座位上还带了花,我们这种普通人谈恋爱更得要用心啊!” “笑死了,之前公司还有人造谣传谣,说沈总监其实就是被贺总包养的,玩玩而已,还好我没信。” “听说贺总送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沈总监,人和人的差距就在这儿了吧,我要是拿了那么多股份直接摆烂了,沈总监都是百亿富翁了,还要天天来上班,之前还加班呢。” “你们是不是没看过贺总的那段采访?他真的颠覆了我的对他的滤镜。” “啥采访?给我看看?” 那是一段金融财经的采访,身着黑色高定西装的贺妄坐在商务沙发上,姿态随意矜贵,上位者气场强大。 身边的主持人访谈了一系列专业问题,譬如晖月集团走上半导体、人工智能赛道的契机,未来的展望,以及和政府合作的实验区项目等等,又提到了晖月集团的股份变动。 “据我所知,您将5%的股份转移到了您的女友沈清芜沈小姐的名下,而沈小姐又是healer的管理者,业内不少专业人士猜测这一举措是否代表着晖月将和healer有深度合作,您怎么看呢?” “看来那些人不太专业。”贺妄哂笑,“没打算合作,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送给她而已。” 语气中不难听出狂妄,但一想到他的身份地位,似乎又觉得他的张扬也是应该的。 主持人尬笑了一下,继续问,“刚才看您时不时会碰一碰手上的红玉扳指,请问这枚玉戒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所有看这段视频的人都能感觉到,萦绕在贺妄身上的那股狠厉之气倏地消散了些,变得柔和起来,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是我爱人亲手雕刻的,送我的礼物。” “您和您的爱人还真是情比金坚!”主持人说,“广大网友对您和沈小姐的恋爱史非常感兴趣,这里能不能替广大网友问一问,你们之间是谁追的谁呢?” “我追的她。” 主持人不甚唏嘘,“好一对神仙眷侣,您有这样的成就也离不开爱人的支持吧?” “是这样。”贺妄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她太优秀了,我也得努力,不然我不会继承公司。” 主持人再次尬笑,“这让我想到了有一句老话,每一个成功人士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您……” “打断一下。”贺妄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这句话说反了,我爱人才是那个成功人士,我就是个命稍微好点的富二代。” “您说笑了。”主持人瞬间意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开始夸赞起沈清芜来,“沈清芜小姐年纪轻轻也获得了fifi奖的提名,这放在整个香水界都是极大的荣誉,她尚且如此年轻,就已经登上了这等高度……” 之后的采访也延续了以上画风,持续走歪了。 和金融财经无关的采访没能在金融电视频道播放出来,但在官网上放出来了完整版,且在网络上广为流传,并且掀起了一阵热议。 【我以为的贺九爷:狠厉无情,生杀予夺。实际的贺九爷:爱秀恩爱,爱夸老婆的大狗。】 【……这真的不是什么娱乐采访吗?怎么会在金融频道。】 【谁懂那句“我爱人才是那个成功人士”的含金量啊!在大众习惯性把沈清芜当成他的贤内助的时候,他在呼吁大家看到沈清芜在她的领域的成就诶。】 【贺总谦虚了吧,虽然他的确命好,但是继承公司之后也能看出他的实力不俗,不然那么大个晖月集团早就一团糟了,他接手后不论是带领公司发展新兴领域还是和政府合作的决策都很好,能看出有商业头脑。】 【不开玩笑,我要是继承大公司,以我的实力不出三天公司就要破产。】 【哈哈哈真的笑死了,贺总继承公司的理由好清新脱俗啊。】 【之前老是看有人想让沈老师开班,但其实沈老师本身就很优秀啊,就因为她漂亮有才华,坚韧勇敢,善良无畏,有坚定的目光,才会吸引贺总去追求她吧。】 【同意,要是双方差距过大不可能在一起的,他俩绝配!】 因为这一段采访,原本就成为热销断货王的香水“21g”的热度再一次上涨,连带着沈清芜的粉丝量也往上蹿了蹿,私信被挤得爆满。 不知怎的,贺妄向沈清芜求婚,两人好事将近的消息又在网上传开了。 各种声音层出不穷,有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有感叹绝美爱情的,也有担心沈清芜刚拿奖就要回归家庭的,还有去向正主求证传闻真实性的。 沈清芜和贺妄都不常打理自己的微博账号,因为消息实在太多了,看不过来,对这件事没有给予正面回应,广大网友们就直接涌到了晖月官网,和十分活跃的某京圈少爷账号下问。 那少爷在请示了贺妄和沈清芜的意思后,直接干脆利落地发了一条微博。 【别问了,统一回答,求婚成功是真的,但婚礼还没影。】 “贺爷,你不得给我发工资啊?”朋友调侃,“我都快成你俩和网友之间的传话筒了。” 贺妄翻了翻他发的微博,轻啧了一声,“还发工资,你就发一段文字完事儿了?求婚现场照片呢?没看见那么多网友想看?” “得嘞,我再去发。”少爷疑惑,“贺爷,您怎么不自己发啊?” 贺妄轻咳了一声,“你嫂子看了采访,让我收敛点。” 不然分房睡。 第219章 是这样吻吗? 沈清芜和贺妄商量之后,双方的家长还是约了一天见面,家长见面也是走流程罢了,具体是多久结婚还是看他们两人的意思。 她对于结婚这件事很佛系,对于她来说,既然已经接受了贺妄的求婚,那就是已经打算和他共度余生了,不会更改。 而结婚只不过是更加正式一些的、缔结携手白头契约的仪式,或早或晚都无所谓。 但贺妄对这件事很着急,要不是来不及且不正式,他肯定想立刻和沈清芜交换戒指。 餐厅是贺妄订的中式私房餐馆,馆内楼殿亭台,廊柱窗柩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流水潺潺的假山小泉颇具典雅意趣,包间内雕窗木椅,屏风环绕,古色古香。 祝父在之前也对沈清芜颇为照顾,几乎当成了第二个女儿疼爱了,所以这次也是当作沈清芜的家长出席的。穗安自然也跟来了,平时酷爱青春洋溢路线的她难得穿了一身淑女风,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祝父和贺母、贺老爷子相谈甚欢,穗安煞有其事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反倒是沈清芜和贺妄两位话题中心的当事人不在状态,私底下搞小动作。 贺妄借着桌布的遮掩伸手拉沈清芜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插入她的指缝中,两人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合到了一起。 他为了给祝父留下好印象,也用心捯饬了自己一番,没有穿西装,只是白衬衣加西裤,看起来没有商场上的疏离气场,也显得周身少了些攻击性,安静坐在那里时倒还有几分矜贵少爷的感觉。 沈清芜轻笑了一声,评价道,“装模作样。” “怎么装模作样了?”贺妄的指腹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一直都这样。” 她被他的大言不惭逗笑了,“你真好意思说。” 贺妄勾了勾她的手心,“婚礼想办中式还是西式?” 这问题他之前半开玩笑似的问过,当时不会想到,现在已经能正儿八经地问出口了。 “西式吧。” 贺妄略显诧异地挑了下眉,他以为沈清芜这样比较安静内敛的性格会更喜欢中式。 沈清芜一本正经道,“中式婚服你穿起来可能会像土匪抢亲。” 他眉眼沉沉,咬紧了牙关,“沈小芜。” 她憋笑,“逗你的。” 理由当然是胡诌的,只是想揶揄贺妄而已,他虽然身形高大,气场狠厉了些,但穿上中式婚袍来应该也别有一番韵味。 “我只是觉得,比起中式婚礼的含蓄来,你应该会更希望在交换戒指后吻我。” 贺妄湛黑深邃的眸光一下幽暗了许多,乌沉沉地眸光一瞬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那抹暗色几乎要化成实质的火,将两人燎得血液发烫。 如果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此刻已经将她按在桌上发狠地吻了。 但现实很骨感,包间里长辈们都在,但凡两人有什么大幅度地举动立马就会投过来视线,所以贺妄就连亲她的手都做不到,只能用带有薄茧的掌心一下有一下抚摸过她的手,以此来宣泄胸腔中激荡的热潮。 沈清芜的那只手都快被他给揉捏红了,尝试了几次也没能从他的大掌里解脱出来。 但现在长辈们都在场,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贺妄慢条斯理地看过来,“挑逗我?” 沈清芜沉默几秒,“我是让你松手。” 贺妄恍若未闻,还拉着沈清芜起身了,对着长辈们微微颔首,“我们去一趟卫生间。” 说罢,她就被带着走了。 三个长辈聊得起劲儿,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有穗安迷茫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怎么上厕所还要结伴?” 她只见过关系不错的女生上厕所有厕所搭子的,怎么情侣间也有? 贺妄拉着沈清芜出去自然不是为了上厕所的。 在静谧的走廊转角外,一盆半人高的盆景当作遮挡,贺妄将吻压向她,手箍着她的细腰,结实有力的手臂上青筋迭起,将她腰间的布料揉出褶皱来。 两人接吻时的动作幅度过大,稍不注意就碰到了旁边的大型龟背竹,绿植叶子簌簌地抖了两下,掩盖了他们深吻时的啧啧水声。 双唇分开后,沈清芜睁开朦胧的眸,对上了贺妄近在咫尺的双眼。 他的眼底是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一瞬也不错地注视着她时仿佛会有神秘的魔力,将人瞬间吸进去。 “交换戒指后吻你。”贺妄慢条斯理地重复了这几个字,唇角上扬,“是这样吻吗?” “还是——” 沈清芜的唇又被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不同于刚才侵略性和占有性十足的,只是温柔地、绵长地吮\/\/吸着她的唇,耳鬓厮磨,温情脉脉。 半分钟后,她被松开了,贺妄高挺的鼻子抵着她的鼻尖,极小幅度地蹭了蹭,“这样?” 沈清芜的呼吸还颤着,“随你。” 贺妄似有若无地吻着她的唇角,嗓音低哑,“怎么能随我呢?结婚是大事,任何环节都得经过我们家领导的审批才行。” “领导说,随你。” 贺妄狭长的双眸中盛着细碎的笑意,挑了下眉,“真随我?婚礼上抱着你亲十分钟也行?” “十分钟?”沈清芜伸手推了推他,“你别太离谱。” 届时他们不仅成为京都豪门圈中茶余饭后的笑料,要是传到网上,说不定还能登上热搜,那场面沈清芜简直不敢想。 “不是说随我吗?领导。”贺妄用指腹压在她的唇上揉弄,将那颗小小的唇珠按得格外饱满红润,“反悔了?” 沈清芜抿了抿唇,凑上去如同柳梢拂过水面般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这样亲。” 贺妄凌厉的眉宇间笑意明显,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哦——,原来沈老师打算在婚礼上主动亲我?既然这么有心,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沈清芜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转身就要走,但手腕却被他禁锢住了。 薄唇溢出低笑,“再亲会儿,怕你进去又撩我,先预支。” 绵长而灼热的呼吸中,爱欲交织。 第220章 婚期 两人回到包间时,菜都已经上齐了。 贺母转头训了贺妄一句,“你拉着小沈到处走什么?不着调。” 后者难得没反驳,也没吭声,和沈清芜一起落座了。 因为今天算是家庭聚会,沈清芜没化妆。 也还好没化妆,不然按他们在走廊的亲法,现在口红肯定已经花得不能看了。 沈清芜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花茶,没有发觉旁边的穗安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穗安不甚唏嘘,瞧阿芜的嘴都红成那样了,肯定是出去亲嘴了!她这5.0的视力和看了无数本言情小说的直觉太准了! 婚礼日期是贺老爷子亲自请一位大师算的,通过贺妄和沈清芜的生辰八字推算的,大师只是看了一眼,就笑容慈祥地说他们般配,在一起后对彼此都好。 又指了一个日期。 是明年三月,万物复苏,日暖风清的春天。 老一辈都比较信这些东西,对于婚姻大事颇有讲究忌讳,祝父看了也说好。 贺妄压低声音问贺母,“没有更近一点的良辰吉日?” 后者冷冷地瞥他一眼,“瞧你这出息,你以为结婚那么容易?婚礼当然得提前小半年准备了。” 这么一听,贺妄也觉得有理,“行,听您的。” 饭局散场后,贺妄拉着沈清芜的手低语,“你送伯父和姐姐回去,我送爷爷和母亲。” 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眉,懂了他的意思,“好。” 男人应该是想到或许祝父会有什么话想跟她说,比如对彩礼、婚礼有意见,但因为有他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特意给他们腾空间出来。 两拨人道别离开后,在送祝父和穗安回去的车上,祝父果然开口了,“阿芜啊,这贺家的诚意还是很足的,虽然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嫁妆也不会少,不能让人看轻了。” 沈清芜没考虑到这一层,乖巧应声,“好。” 穗安也啧啧感叹,“好有钱啊!彩礼一千万零一元,别人万里挑一,他们这千万里挑一啊。” 沈清芜诧异,“你们还聊彩礼了?” “是啊,就你们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和爸爸都吓一跳,但是为了你的面子,还是要佯装淡定,憋得可辛苦了!”穗安扳着手指细数,“黄金999斤,还有几十套房产,什么别墅啦,什么大平层啦,还有好几辆豪车,我没记清。” 回家后,沈清芜提起彩礼这件事,“会不会太多了?” 在她的心里结婚这件事很简单,就是穿着婚纱当着高朋满座说“我愿意”,纯粹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压根没有想到什么彩礼嫁妆之类的,所以听到那么多彩礼时属实惊了一下。 “不多,母亲和爷爷要给你的,你收下就是。”贺妄一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轻轻揉捏她的耳垂,“你觉得是999的寓意好一点,还是1314寓意好?” 沈清芜急忙打消了他要把黄金增加到1314斤的想法,忙道,“999就挺好的。” “宝贝。”贺妄问,“婚纱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这么早就挑婚纱了?”沈清芜再一次惊诧,“还有五个月。” 而且她想的是,之前贺妄买的那上百套高定都没机会穿,其中不乏有白色优雅款式的,完全能挑几件出来当礼服。 贺妄对此很不认同,“贺太太的婚纱自然要独一无二,我已经邀请了meteror的设计总监,他会飞来京都,根据你的喜好制作婚纱,五个月正好合适。” 贺母怕他们两个小年轻工作忙碌,没太多时间精力去管这些事,还特意派了她身边的管家来帮忙,初步决定的礼服有四套,出阁服、迎宾服,到主婚纱和敬酒服。 其中主婚纱邀请的是被称为“婚纱中的爱马仕”的百年高奢婚纱品牌的设计总监来亲自设计,自然错不了,其他三套也在充分询问过沈清芜的意见和喜好后,联系了三家高定品牌来制作。 很多女生对婚纱都充满向往,小陶和穗安也不例外,她们知道了兴奋不已,兴冲冲地要帮她一起挑选。 “沈老师那么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啦,虽然白色婚纱很经典,但是蓝色会不会更清冷衬气质啊?” “zuhair murad2022年高定秀场上的闭场婚纱就很亮眼,在灯光下熠熠闪光,到时候绝对吸睛!” “小众品牌中也不乏出彩的设计,比如jolipoli的2022高定鱼尾裙,款式优雅又高贵。” 两人叽叽喳喳了半天,沈清芜眼花缭乱,她按了按太阳穴,“这比从几个实习生调的香中挑出一款来都要难。” 相比起来男人的婚服就要简单的多,毕竟款式也只有那些,挑起来轻松不费力,贺妄只让量体师记录了身体数据,又挑了喜欢的版型,至于颜色和细节还得等沈清芜挑好婚纱后,根据她的婚纱来制作情侣款的。 他轻笑一声,旁若无人地伸手给她揉按肩颈,“不着急,大不了那十几套先进初赛,都让人做,做出来进入决赛,再挑一次。” 小陶和穗安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四个字。 财大气粗! 沈清芜舒服得半眯着眼,“不能铺张浪费。” 贺妄眉眼沉沉,“花在你身上自然不算浪费。” 后来婚纱终于敲定了,沈清芜的任务也就此结束了。 其余和婚礼相关的事贺妄没让她操心,他自己从婚礼地点到布景,再到流程都亲自审查,方案毙了好几版,比在公司还要严格。 偶尔沈清芜会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他摆手说不用。 沈清芜眉眼含笑,“不是说挺忙的,怎么不要我帮忙?怕交给我不放心?” “当然不是。”贺妄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怕交给你,你觉得结婚太麻烦后悔了怎么办?” 他伸手紧紧圈住沈清芜,“你要是跑了,我上哪儿哭去。” 第221章 贺总,你是我的正牌男友 璀璨之夜是国内最大的社交媒体联合顶级时尚杂志举办的综合类荣誉典礼,于每年的十一月末或十二月初举行,会邀请娱乐圈的演员歌手、导演编剧,模特,或者各大平台流量网红、各领域知名人士参加。 大家一起走红毯,颁发如“年度电影”、“年度影响力时尚人物”“璀璨之夜queen\/king”等没什么含金量的奖项。 晚会的商业价值和权威性不够,但对于很多明星网红来说却是一个刷脸、增加知名度、让粉丝高兴的机会。 所以晚会还没开始,就已经有各大明星的工作室开始放出明星穿着精致礼服的精修图,在各大社媒上也开始造势,文娱榜单上几乎都是明星相关的词条,譬如什么“#xx高定礼服”“#xxx绝美”“xx和xxx撞衫”之类的。 身为典礼最大的赞助商和今年时尚圈名声大噪的国际调香师,贺妄和沈清芜都收到了邀请函。 两人原本是不打算参加的,但而今年的典礼比起往年来还多加了一个慈善拍卖的公益活动环节,主办方承诺所有盈利都会尽数捐献给贫困山区或救助重大疾病的儿童基金会。 而这一环节晖月集团是最大发起人,最好能有代表到场。 豪门望族除了要管理公司事务外,掌权人及夫人也需要进行一些社交或公益活动来维持集团的正面形象。 而贺太太又考虑到他们结婚在即,选这个商业性质不强,但在网络颇受关注的晚会出席,正好利于沈清芜第一次顶着未来贺家主母的头衔在大众视野下露面。 贺妄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因为沈清芜不爱参加那些浮夸的活动。 但没想到沈清芜本人应下来了。 他搂着她的腰,怜爱地吻了吻她的耳垂,“母亲也没有强制让你去的意思,只是建议,你不用勉强。” 沈清芜哑然失笑,“不勉强,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既然以后要多一重贺太太的身份,那有些责任是推脱不掉的,就比如贺妄现在也不能随心所欲一样,他们的身份地位煊赫的同时,也会引来大众的关注,或许一个举动就能引起集团的股票动荡。 她既然已经从中获利,享受到了普通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优渥生活,那尽所能为集团和家族出力也是应当的。 人总不能什么好事都占了。 贺妄闻言挑眉,“沈老师那么通透。” “当然了。”沈清芜哂笑,“毕竟我也是晖月股东,在决策上不能效力,只能另辟蹊径了。” 贺妄用指腹轻轻捏了一下她柔软饱满的耳垂,“还没进门,就已经想着为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考虑了?” 她没否认,只是补充了一句,“不止,我也要去领奖。” 不知道是主办方为了讨好老板娘还是怎的,“年度影响力时尚人物”的奖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都怀疑是贺妄安排的,因为虽然她今年获得了fifi奖,但毕竟调香师的知名度远远比不过经常出现在荧幕上的明星的,这个“影响力”最大的怎么算也不能是她。 但贺妄对此否认迅速,“怎么会?宝贝,你忘了你获奖当天还上热搜了?再者——我俩的cp粉也不少。” 沈清芜想到了穗安给她看过的她和贺妄cp超话,里面同人文、同人图和各种剪辑视频应有尽有,的确是一番繁荣的盛况。 狎昵揉捏她耳垂的手不老实地下滑,抚摸上了她雪白的颈,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引起皮肤一阵战栗。 贺妄嗓音沉沉,“既然如此,那我也去。” “接近年关,公司需要处理的事不少吧?”沈清芜抬眸,“你不是很忙吗?” 婚礼的大部分事宜都交给了管家,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平时有空闲时间,两人平时都挺忙的,尤其是他。 在这种日理万机的情况下,去参加一个普通的晚会做什么? “还好,主要是想陪你。”贺妄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我怕你单独走个红毯回来,我会多好几个情敌。” 眉目清丽,气质空灵泠然,在莹莹灯光下多了些失真的清冷感,走在红毯上也丝毫不会输那些女星,甚至还会因为周身独特的高知书卷感更加吸睛些。 绝对是怎么看怎么惹人喜欢的类型。 “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万人迷。”沈清芜打破他的想象,“退一万步说,他们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我们已经订婚了,怎么还会做无用功。” “说不好,有些人还真就会抱着侥幸心理来搭讪。” 就比如虽然他求婚成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都豪门圈,但在生意场上还是会偶尔遇到一两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在饭局、谈判桌上给他塞女人。 后果自然就是被他用实际行动教训了一番,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后来再也没人敢做那些蠢事了。 当然为了情侣和谐,这些事没跟沈清芜提过。 沈清芜随口道,“那他们也算不上你的情敌。” 贺妄掀起眼皮,漆黑的眸望向她,“怎么说?” “顶多算我的爱慕者,不是你的竞争者。”她说,“贺总,你是我的正牌男友。” 贺妄的唇角不可遏制地上扬了一抹弧度,但很快又压了下去,一本正经地纠正,“严谨点,是未婚夫。” “再过几个月就得改口叫老公了。”他勾了勾她的手指,“先提前叫一声来听听?” 沈清芜自然不会如他所愿,“别闹,时间差不多了,要去做妆造了。” “不差这一分钟。”贺妄靠近了些,两人身上的香水味融合到一起,滋生出暧昧的花来,“之前不也叫过?” 沈清芜不知想到了什么,如蝴蝶翩跹地眼睫轻颤了一下,那语气依旧如常,“你都听过了,还有什么好听的。” “不一样。” 听到沈清芜叫“老公”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那时候她的声音都是细碎的,比平时多了几分黏腻和温软,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颤巍巍的,像是挂在树梢上的一捧残雪,立马就要被烈阳融化一般。 他的呼吸靠近了她的耳垂,“还没听你用平时的声音叫过。” 第222章 晚会 璀璨之夜的红毯从内场一路铺到了入口,门外有许多家媒体和粉丝挤在警戒线两侧,翘首以盼每一个明星网红入场。 明星在红毯上争奇斗艳,两侧的闪光灯就没有停过,网上也不乏各家站姐发自家正主精修红毯照的,可谓是锣鼓喧天的热闹,讨论这场宴会的网友也不在少数。 而此刻,“#璀璨之夜”的词条热帖中,正有十几家当红流量明星的粉丝以及广大网友们正在热议,今晚的璀璨之夜会是谁压轴。 在娱乐圈走红毯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像咖位大的明星通常是单独走,并且会有各家媒体让他走慢一些,能抓拍更多图片,而名气不大的小明星走红毯都是三三两两一起进入,还会被主持人催促走快些。 能在红毯压轴出场的,那一定是相对来说知名度和实力兼具的大明星才行。 帖子里这几年的当红明星几乎都被提名了个遍,还有好几家粉丝互相明嘲暗讽,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在万众瞩目下,一辆黑色的库里南黑武士停在了门口,车身外形虽然低调内敛,但车头的车标会让不懂车的人也能看出这辆豪车价值不菲。 沈清芜和贺妄一同下车后,所有的媒体先是顿了一下,然后闪光灯的闪烁频率和快门被按动的声音快了一倍。 就连围观的粉丝们都惊讶了,爆发出了尖叫。 沈清芜穿的是来自黎巴嫩的高定品牌,鱼尾裙的设计贴合了玲珑的奖身材曲线,显得腰臀比极好。 裙身的银色碎钻灵动奢华,外面披着白色披肩,优雅又高贵。 贺妄一身黑色西装皮衣,乌黑的头发拢到脑后,露出攻击性极强的深邃眉骨来,浑身上下透着不好接近的强大气场。 但他却自始至终走在沈清芜的身边,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从未移开过。 两人走红毯,可没人敢让他们走慢或是走快些,在主持人的欢迎声中,两人来到签名墙。 贺妄拿起了放在红丝绒托盘上的马克笔,自然地递给了沈清芜,后者接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毫不犹豫地在沈清芜名字的旁边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内场,坐到了最中心的那一桌上。 旁边都是圈内的大人物,要么是顶级时尚杂志的主编,要么是平台高层,两人一走过去,其他人都纷纷起身和他们打招呼。 红毯环节结束了,但网上关于它的讨论帖还在继续。 【笑死了,之前猜这个影后,那个顶流,结果都不是哈哈哈,是老板和老板娘。】 【讲真,如果是其他明星肯定会有人不满,但如果是他俩,所有人都服气。】 【他俩压根不输明星好吗?!!我对娱乐圈不太关注,今天偶然刷到了,就觉得他俩最好看,心想难怪压轴呢,感情是娱乐圈的颜值担当,没想到不是明星。】 【沈清芜今天美晕了,那blingbiling的裙子一看就贵,脖子上目测五十克拉以上的祖母绿宝石项链肯定也贵。】 【就我一个人觉得贺总在沈大美人身边有点像杜宾犬吗?看着很有压迫感,但是对主人很忠诚。】 有极个别的声音冒出来,说他们不是明星还要硬蹭红毯招摇过市的,直接被骂的狗血淋头。 【睁大你们的眼睛,这是你们能骂的吗?这是金主爸爸!我要是投资千万,别说压轴了,我得让主办方抬我进去。】 【点进骂人网友的主页,发现他的偶像就是晖月集团旗下某娱乐公司的艺人哈哈哈,小心你主子今晚就被封杀。】 【抛开别的不谈,晖月集团还特意出资搞一个慈善拍卖会,所有的钱都要捐出去的,这简直配享太庙!压轴怎么了?】 内场是安装了好几架的专业设备,会进行现场直播的。 但在典礼还未正式开始前,大部分镜头都给了名气大的当红明星,那些位高权重的高层自然没有敢拍。 所以纵然直播间有不少想看太子爷和太子妃的呼声,都被工作人员给忽视了。 贺妄对此还挺满意,要是镜头一直拍他们,沈清芜一定不让他拉手了。 不像现在他们坐在一起,沈清芜轻啜着香槟,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网上的评论。 不知看到了什么,贺妄的眉心被压出了一道浅浅地褶皱,不满地轻啧了一声,“现在的网友什么毛病?他们没老婆吗?天天觊觎别人的老婆。” 沈清芜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还没结婚。” “快了,提前适应一下。” 贺妄索性熄了手机,用那一只手拉过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台上的颁奖环节开始了,各种奖项一个接着一个过去,很快就到了沈清芜的“年度影响力时尚人物”。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主持人的声音都大了些,而且格外字正腔圆,台下的掌声也异常热烈响亮。 在领奖时,台上的摄像机光明正大地拍摄到了她,并且同步播放到了内场偌大的电子大屏上,外场的那些观众们爆发出了热烈的尖叫。 这种领奖环节一般会有一个大家都心领神会的家属镜头,不论是夫妻、情侣还是目前正在炒的cp,一方领奖时,另一方也会有镜头。 所以当沈清芜落落大方地说简短的领奖词时,台下贺妄的脸也同时出现在了大屏上。 所有人都看到,那位桀骜狠厉的贺总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台上的人,并且眉眼柔和,唇角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观众席的尖叫声更大了,还混杂着掌声和口哨声,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了。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刷得飞快,听取“啊”声一片。 第223章 你都能随心所欲 清冷白光下,沈清芜拿着奖杯徐徐下台,鱼尾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像是聚光灯下开出的山茶。 台下的贺妄全程用湛黑的视线追随着她,后者还没走到座位上,高大的男人已经起身走了几步,一手接过了奖杯,一手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 幽沉的眼眸一瞬不错地落在她身上,薄唇似有若无地触及沈清芜的耳廓,低声道,“恭喜。” 灼热的气息洒在敏感的耳朵上有些痒,沈清芜躲了一下,哂笑,“又不是什么大奖,水奖而已。” “水奖也不是谁都能拿的。”贺妄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耳垂,带着红玉戒指的大掌滑到了她的后腰,拥着她一起坐下。 这时候他们一抬头,正好和大屏上高清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刚才沈清芜领奖结束后,台上端庄优雅的主持人已经在开始宣布下一位获奖者了,两人都想当然以为镜头会从他们身上移开,拍下一位领奖者,但没想到并没有,镜头还停留在他们身上。 也就是说,两人拥抱、说悄悄话、搂腰的一幕被呈现在了大屏上,播放给了所有人看。 难怪刚才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两人还以为是因为下一个领奖者是什么顶流明星才会引起观众席的轰动,感情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在。 但下一秒,镜头就移开了,聚焦到了上台领奖的明星身上。 但是这并不影响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屏。 【谁刚才截图了!!好磕,爱磕。】 【贺爷忠犬属性实锤了,甚至几秒钟都等不了,要起身去接她,而且一把就把人搂怀里了,还贴着耳朵说悄悄话!!】 【谁懂搂腰说话的含金量,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炙热滚烫的爱意在发光。】 【楼上的老师会云多云。】 【好甜!羡慕得在家里乱转,最后抱着我的抱枕假装是185大帅哥亲了一口。】 【导播也是懂我们爱看什么的哈哈哈,沈老师和贺总肯定都想不到还在拍,一抬头两个人都有点懵。】 【虽然两人一个清冷一个桀骜,但是同框画面很和谐诶,好般配。】 中间也夹杂着几个正上台领奖明星的不满,控诉摄像师巴结权贵,少了他们偶像的镜头,还不满沈清芜和贺妄两人抢镜头的言论,但很快就被人给怼了。 【别太好笑了,你主子也是晖月集团旗下的,给大老板让十秒钟的镜头又怎么了?说不定你主子乐意着呢。】 【而且我寻思这典礼也不只是娱乐圈的人啊,不是时尚晚会吗?贺总和沈老师浑身上下的高定那么多,又有热度,娱乐圈不就是流量为王,谁热度高谁镜头多吗?】 【摄像大哥能不能再把镜头偷摸转回去,让我看看这对小情侣在干嘛。】 【让我来编!贺总直接擒住沈老师的下巴,吻了上去,然后全网都炸了。】 【别急,我在现场观众席,正在用相机拍照片,他俩的眼神接触我都能给录下来,我的眼睛就是尺!】 沈清芜和贺妄还不知道此刻距离他们百米开外的观众席有不少人正在用手机、相机等设备拍他们。 两人落座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跟她打招呼,夸她在调香界的成就,说她的奖实至名归等等。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人都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没拆穿,一一颔首回应,态度礼貌又不过分亲近,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让人还想要深入话题都不太好意思开口。 贺妄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旁边,修长的手指握着高脚杯,时而慢条斯理地晃一晃,时而轻呷一口香槟,举手投足随性慵懒。 终于来找沈清芜搭话的人都走了,她身边清静了下来,贺妄才悠悠地开口调侃,“我们沈老师还真受欢迎,刚下台就有十三个来搭话的。” 她用眼尾淡淡地扫他,“别装,你明知道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 无非就是想要在她和贺妄刷脸罢了,更想和他们搭上几句话,为公司家族谋取利益。 “还有,你未免也太闲了。” 竟然还数了多少人,她应付他们耐心都快耗尽了。 贺妄把人揽过来,手法轻柔熟练地替她按摩了肩颈,“夫人辛苦了。下次不想理的都别理。” “不理人?”沈清芜半开玩笑似的问,“会不会太傲气了?” “傲气怎么了?贺太太有傲气的资本。”贺妄扫了一眼旁边桌的高层们,“今儿会场里的人你都得罪得起,不用顾及什么。” 沈清芜小幅度地拍了一下他的手,“你小声点。” 贺妄低笑了一下,虽然很听话地放轻了声音,但眉宇之间和语气里都透着张狂,“怕什么?他们都没我厉害。” 她轻啧一声,“你还骄傲上了。” “当然,祖辈的奋斗就是为了能让他们的子孙有骄傲的资本。”他不正经地挑了下眉,“你之前见过我母亲在宴会上打人吧?要是谁惹你了,你也能那么做。” 沈清芜回想起了那时候的场面,顿默了一瞬,“还是算了。” “沈小芜,记得你之前下手也挺不留情面的。”贺妄还记得两人还不是正常情侣关系的时候,某次晚上沈清芜来欲色接人,被圈子里某个不长眼的二世祖给口头侮辱了几句,她不仅反手给了他一耳光,还泼他一脸酒。 现在待人接物好像都有了几分顾虑。 她哑然失笑,“不一样。之前又不用管我的行为会不会给你树敌,自然全凭我的心意来。” “怎么不一样?怎么现在就要考虑我了?”贺妄明知故问,“具体说说。” 沈清芜选择无视他的提问。 他也不追问,只是用漆黑如墨的眸光注视着他,“沈老师,我在你心里那么没用吗?” 她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忽然转变到这里来的,诧异挑眉,“嗯?” “我就那么不中用,让我的夫人因为种种考量委曲求全?” 贺妄眼尾上挑,眸底沉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随心所欲。” 第224章 只喜欢你 后半场的拍卖会也如期举行了,不少明星、博主捐了些东西当作拍卖品,譬如明星同款戏服、道具、收藏的孤品首饰一类的,不同于正儿八经的顶奢拍卖品那么有价值,但也有一番乐趣,还是有不少人捧场。 大半拍品被拍卖后,沈清芜也花六位数买了一把洛可可风格的西洋古董贝母扇,整体是用贝母制作而成的,雕刻工艺栩栩如生,流光溢彩的虹光搭配宛如卷云般的叶片,细腻又绚丽。 按照正常拍卖会的布局,贺妄和沈清芜通常都是在二楼独立房间拍卖的,但此次拍卖会是公益性质的,行事低调为好,他们也就和众人一起坐在大厅。 “这风格不像是你喜欢的,送人的?”因为在大庭广众下的缘故,贺妄没法把人揽入怀中,让沈清芜坐自己腿上,只能和她贴得很近,搂着她的腰。 她点头,“穗安应该会喜欢,买来送她。” 说完,沈清芜发现旁边的男人没接话,她侧目望过去,对上了男人乌沉沉的视线。 “怎么了?” “没什么。”贺妄慢悠悠道,“只是忽然想到,除了生日,我好像没收到过什么你送的什么东西。不过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我,只要你人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最后一句话简直茶香四溢,堪比碧螺春。 沈清芜轻描淡写地睨他一眼,顺着他的话说,“哦,你不在意就好。” 说完,她又把视线转了回去,落在了拍卖师正在介绍的拍卖品上。 贺妄暗暗用舌尖抵了抵牙关,大掌捏着她后脖颈,强迫她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宝贝——” 沈清芜状似无辜,清透眉眼间的疑惑恰到好处,“嗯?”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还暧昧地摩挲着她那处的软肉,“你明明听出我的语气了。” “什么语气?”她似笑非笑,“是你刚才那茶里茶气又醋意十足的语气吗?” 贺妄浅挑了挑眉,“不然呢?” 沈清芜终于憋不住笑了,“你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又茶又酸啊,心机男。” 心机男本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煞有其事地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啊,我就是,怎么了?” “还是说……”他漆黑如墨的眸光攫取住她,语气闲散,“沈老师更喜欢单纯无辜的小奶狗?” 沈清芜故意逗他,“万一我说是呢?” 贺妄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也可以是。” 沈清芜的视线描摹过他凌厉的眉眼,实在想象不出来贺妄究竟得怎么伪装,才能掩盖周身的狠厉和上位者气场,变成单纯小奶狗。 她很不客气地打破他的幻想,“你应该不太行。” “好吧。”贺妄松开她的手,狭长漆黑的眼眸微敛,晦暗不明的光笼罩着他的眉眼,看上去无端有几分落寞。 虽然沈清芜知道他现在的做派99.999%是故意演出来的,但还是伸出手,动作轻柔地碰了碰他的头,“好了,不喜欢什么小奶狗小狼狗,只喜欢你,行了吧?” 湛黑的眸底闪过一道愉悦的暗芒,贺妄唇角上扬,回握住她的那只手,原本是想要放在唇边亲一下的,但又顾及到身边还有人只能作罢。 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再说一遍。” 沈清芜沉默半晌,“你做什么?” “录下来,当手机铃声。” 话音刚落,沈清芜猛地把手抽了回来,还往另一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了距离,“想都不要想。” 设想一下,严肃正经的谈判桌上,几个西装革履的集团高层运筹帷幄,言语间都是价值八位数以上的项目,忽然其中的贺妄手机铃声响了,她的那句“只喜欢你”萦绕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恐怕以后她出门都得戴口罩。 “沈老师,怎么说什么你都信。”贺妄笑意温存,“当然不会给别人听了,我自己一个人听。” “那也不行。” “怎么不行了?”贺妄微眯着眼,“我想天天。还是说,以后你每天说给我听?” 沈清芜没搭理他。 后者还要再说什么时,却听见下的拍卖师介绍起了下一件拍品,“这是来自国际知名调香师沈清芜老师的作品,从香料提取到香水瓶设计都是沈老师亲力亲为制作的,馥奇香调,前调是柠檬、薰衣草……” 沈清芜近段时间的名声大噪,许多款由她调配的香水都断货了,也有各大贵妇千金想请她调配私人香水,现在竟然在拍卖会上捐出了一款非售卖品的香水,自然引得不少人关注。 一时间举牌竞争的人络绎不绝,一个接着一个。 贺妄侧目,“我怎么不知道?” “前几天让助理联系的,那款香是我早几年的作品改良版,不太成熟。” 几个叫价后,价格已经上飙到了三十万。 那瓶香水虽然算得上孤品,但它毕竟不同于其他珠宝首饰,它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消耗品,能拍出这样的高价已经有些夸张了。 沈清芜正要侧头跟贺妄说,她怀疑有人是冲着讨好她这个未来贺太太来的,才会一直往上抬价格恭维她。 结果还没张口,旁边的男人就姿态懒散地敲了敲木牌,“三百万。” 会场瞬间安静如鸡,纷纷朝着声源望去,心想究竟是哪个大怨种,一下把价钱翻了百倍,只为买一瓶香水。 结果看清楚叫价人的那一刻,大家表情各异。 未婚妻调配的香水拿来拍卖,未婚夫用高价又买回来? 这是什么新型情侣间的小情趣吗? “1号,三百万,三百万一次。” 已经没有人想要加价了,没有人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去跟贺妄争。 “三百万,三次。”拍卖师落下成交锤,“成交。” 沈清芜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她伸手拉了拉贺妄的衣袖,“你做什么?” “如你所见,买你的香水。”贺妄牵住了她的手,“只是换了一个方式捐了三百万而已。” 也是这么个理,毕竟这场拍卖会就是晖月集团一手发起的。 “不准说我败家。”他嗓音沉沉,“一听到和你有关,我控制不住。” 第225章 究竟谁才是假粉丝? healer举办的香水展定在了京都艺术时尚博物馆举行,整个展厅摆放着healer香水线从创建以来所有出彩的香水。 整个展厅的色系偏月白,一束束灯光落下映照着展览柜上的的香水瓶,将每一只形状精巧的香水瓶都衬托得如同艺术品。 这张展是沈清芜负责的,且展览的大头是她调配的香,所以在香水展当日她出现在了展会内,遇到有人询问她某瓶香水的创作概念或是灵感,她都会如一解答,甚至有几个游客是她的粉丝,害羞地上前问她能不能要签名,沈清芜十分好脾气地都给了。 穗安和小陶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沈清芜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薄绸旗袍,顺滑贴身的布料包裹着娉婷身姿,乌发用青玉簪束起,整个人在灯光下晕染这一层旖旎柔光,将像是一枝缀着露珠的白玉兰花。 要签名的那几个粉丝离开,穗安才迈着轻快的步伐上前,调侃道,“哟这是谁啊?刚才乍一看以为是大明星呢。” 小陶是沈清芜的忠实粉丝,此刻立马接话,“沈老师明明比大明星还好看!” 穗安环视四周,“妹夫又出差啊?” 沈清芜点头,“对。” 小陶唏嘘,“也挺辛苦的,不过贺总都那么忙了,那天还去参加璀璨之夜呀?” 接近年关本来要忙的事就多,偏偏那天他还要抽空和她一起参加璀璨之夜,当晚回去两人巫山云雨,第二天也没能去公司,堆积起来的工作越来越多,现在都要补回来。 他这次飞去历城出差,已经有一周了。 两人每晚都打半小时视频电话,但白天没太多闲聊的机会,他几乎都在处理正事。 有两场饭局,贺妄还积极主动的报备参加饭局的有哪些人,特意拍照片和视频给她看。 她当时哑然失笑,说不用这么严谨,她相信他。 后者却煞有其事地说,“没事,你相信是一回事,我报备让你放心,有安全感是另一回事。” 沈清芜也就随他去了。 “说起璀璨之夜!”穗安立马就激动了,“阿芜和妹夫私底下那些拉手搂腰说悄悄话的小动作全部都被人录下来了,现在的粉丝还真厉害,话说前几天还有爆料拍卖会,妹夫花了三百万买了你捐出去的拍品,是不是真的?” 沈清芜轻咳一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她是真没想到现如今磕cp的网友能神通广大到那种地步,也不知道原来一起参加拍卖会的人里也有那么八卦的。 那两件事在微博被讨论了好几天,她曾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随意看了两眼。 “香水和拍卖会也是你们小情侣y中的一环吗?”位居热评榜一。 沈清芜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祝穗安,“说起来,我怎么听说在十月份,我和贺妄在国外的时候,你在学校遇到了麻烦?” 后者眨眨眼,尬笑,“那个,的确遇到了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 “怎么不告诉我?” “你生气啦?”祝穗安上前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人家想着你和妹夫在约会嘛,而且又在国外,跟你说不仅打扰你们,还只能让你干着急。而且早就已经解决了!” 沈清芜轻飘飘地注视着她,“谁解决的?” 祝穗安骄傲挺胸,“我!” “嗯?”她清透的眼眸微眯,“是吗?” 几秒后,穗安败阵下来,老实交代,“好吧还有别人。” 小陶一脸吃到瓜的表情,“这个别人该不会是祁总吧?” 穗安左顾右盼,仿佛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沈清芜一直都在关注重点,“你们现在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祝穗安支支吾吾,“就、就……那个关系呗,不知道,再说。” 她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我不问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凭心而论,如果穗安真的喜欢祁遇的话,他们修成正果她还是喜闻乐见的,毕竟之前祁遇在昏迷期间对穗安的照顾她看在眼里,是一个有责任担当的男人。 博物馆门外,穿着低调黑色冲锋衣的高大男人抱着一束奶白色的香雪兰花束走了进去,在经过检票后,旁边的工作人员按照惯例给他发了一份伴手礼。 来看展的游客们能一人领到一份伴手礼,一个印着healer集团logo的精致帆布袋,还有随机香氛的扩香石。 工作人员将小礼物递给他,一抬头惊了一下,等到人走远后才和旁边的同事讨论,“你看见那个穿冲锋衣的男人没?好高啊,而且好帅!” 同事笑她,“只露出半张脸都能看出来帅啊?不过是感觉有点眼熟……” 沈清芜在展会上逛了一会儿,又遇到了几个小粉丝,她一边觉得自己只是调香师,又不是什么明星网红,要签名觉得不太好,但一看到那几个年轻小姑娘的脸就说不出拒绝的话,还是只能接过纸和明信片签上去。 几个年轻女生目测都是大学生,带着特有的天真活力,围着她又夸她漂亮又夸她的香水好。 沈清芜低着头签名,还要时不时回答她们的话,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停在了她们面前。 她便以为也是来要签名的,没多想,低头继续签。 她脖颈微俯着,被明亮的白灯打上莹润的光泽来,眼睫低垂,随着眨眼的动作颤动。 贺妄这样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心尖柔软得不可思议。 等到沈清芜给那几个女生都签完名了,贺妄才慢条斯理地抬手,准备把花束送给她,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刚动了动,旁边的女生出声制止,“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还要和沈老师合照,她刚才答应我们啦,你要排队哦,不能插队。” 女生的几个朋友也随意瞥他一眼,心道看模样还是个帅哥,但是帅哥又怎么样?帅哥也不能插队! 所以嘴上还在附和朋友的话,“就是就是,而且沈老师说她不收男粉丝送的花的,你该不会是假粉吧?” 贺妄的动作顿住。 究竟谁才是假粉丝? 第226章 我亲 贺妄神色闲散又冷淡,静静看着她们。 这群人一共有八个,几乎是围成了一个小圈把沈清芜给围起来了。 中心那两个正在和沈清芜说话,吸引了她大半的注意力,外圈刚才和贺妄说过话的那两个女生见他没什么动作,又抬头望过去,和他对上了视线。 男人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了顶端,遮掩住了小半下巴,头上又带着棒球帽,黑发细碎地散落在额前,眉骨硬朗凌厉,一双眼眸漆黑似墨,浑身散发着恣意不羁的痞气。 女生下意识后退半步,心里直打退堂鼓。 这人该不会恼羞成怒,要打她吧?早知道就不该当整治社会的正义侠了! 短暂的一秒,她大脑中闪过好几个女生出门在外和人发生争执被打成重伤的案例,哆哆嗦嗦地扯了旁边的姐妹一把。 她力道没收得住,姐妹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沈清芜这才抬起头来,“小心,没受伤吧?不要着急,我……” 对上贺妄带着笑意的沉沉视线的那一刻,她的话顿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那八个女生都抬头向他看去,反应各异。 有惊呼出声直接叫出他在广大网友口中的尊称“贺大佬”的,有因为刚才怼了他懊悔万分的。 贺妄勾了勾唇,“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沈老师,我是来送花,要签名的。” 沈清芜还没说什么话,倒是那几个粉丝发出了克制又躁动的声音,“呜呜呜——!” 她们是走了什么好运气?竟然能现场看两人恩爱撒糖! 而且还是cosy版本的! 他突如其来的角色扮演让沈清芜毫无防备。 没等她回答,他漆黑的眸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忽地低笑,“沈老师,听说你不收男粉丝送的花?” 沈清芜面上镇定自若,“可以对一个男粉丝例外。” “呜呜呜呜!!”这次比刚才那声激动到想尖叫但是又不得不克制的声音还要更躁动些。 贺妄哂笑,眼神比刚才幽暗了些,“行,你们先合照吧,待会儿沈老师再给我签名。” “不不不不不不。”几个女生异口同声,“你先你先你先,我们不着急。” “行。”贺妄本来也不是什么爱客套礼让的人,这次还是看在了她们是沈清芜粉丝的份儿上难得让了一次,没想到她们不要,他也就不再推辞了。 沈清芜见他还真拿出了一张买香水送的明信片,再次睨了他一眼。 准备得还挺充足。 这张明信片是买“21g”的赠品,做成了信笺的式样,页面是浓郁的复古玫瑰色,还映着浮光掠影般的朦胧暗红色块,左下角有艺术字写的一小行诗。 【我们生命中的每位过客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会留下自己的一些印记,也会带走我们的部分气息,有人会带走很多,也有人什么也不留下。这恰好证明,两个灵魂不会偶然相遇。】 这张明信片是她亲手设计的,她再熟悉不过了。 接过了它,沈清芜如常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交还给贺妄,“签好了。” 她看向那群年轻女生,“我们合照吧。” 几个女生点近距离看他们谈恋爱亢奋不已,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拍照的时候都肉眼可见的情绪愉悦。 贺妄临时充当了摄影师一角,拍完照后握住手机一端,递给了女生。 几人千恩万谢,还祝福他们幸福一生,然后一步三回头,极其恋恋不舍地走了。 她们走远后,沈清芜这才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忽然来了?” “刚出差回来,换身衣服就来了。”贺妄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将那束花递给她。 香雪兰清冷淡雅,绿色的小盼草穿插其间,还有星芹和白色波浪洋桔梗作为点缀,整体浪漫干净。 沈清芜接了过来,闻到了香雪兰醇而不浊,清而不腻的浓郁香味。 “换这身衣服来?” 比起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生杀予夺的掌权人,他现在的装扮更像是个具有朝气的大学生。 “这不是为了符合我是你粉丝的人设吗?”贺妄挑了下凌厉的眉锋,“怎么?不喜欢?” 她微抬下巴,“你还好意思说,为什么装粉丝要签名?” 贺妄喉间溢出低低的笑,“也不算装,我本来就是你的粉丝,沈老师。” “少来,你是假粉。” “我伤心了,你怎么能这么质疑你的真爱粉?”虽然口头上说伤心了,但是贺妄的眉宇之间还是覆着玩味的神态,“关于的问题我都能答上来,能超过你的很多粉丝。” 沈清芜神色如常,“不是因为这个,是你目的不纯。”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目的不纯了?”贺妄上前迈了半步,湛黑幽深的眸光落在她如皎月晕染的脸上,伸出手来碰了碰她的唇角,“因为我馋你身子?” “馋你身子”这个句式沈清芜时常在网上看到,但日常生活中还真没几个人会这样说,从他的口中吐出来,除了轻挑狎昵外,还因他低沉喑哑的嗓音,使得整句话显得有些欲色,令人想入非非。 她垂眼,启唇,“是啊。” “那这么说,沈老师比我罪名更大一点。”贺妄嗓音沾了点懒倦,“你睡粉。” 沈清芜掀起眼皮,静静地注视了他几秒,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似乎也能这么说。 贺妄伸手勾住她的肩膀,将她拢入怀中,“沈老师,再不贿赂你的忠实男粉,我就要去曝光你了。” 她做出虚心请教的姿态来,洗耳恭听,“怎么贿赂,亲你一下?” 似乎已经完全摸准了贺妄的性格,预判了他接下来的言行。 但孰料他略有些诧异,“本来只想听你说一句想我的,既然你想要主动献吻,那我也不好拒绝。” 沈清芜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贺妄拉住她纤细雪白的手腕,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是现在亲吗?” 她语气冷漠,“不亲。” 贺妄环视了四周,确认无人关注他们后低下头,飞快地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 “我亲。” 第227章 满意 贺妄身上的檀香木和柑橘的气味在沈清芜的鼻端浓郁了一瞬,在两人的唇分开的那一瞬间淡化。 她先抬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再左右环视。 “没人看我们。”贺妄亲昵地拨了拨她鬓边的发丝,“亲之前特意看了看。” 沈清芜没好气,“那还要谢谢你了?” “不用谢。”他得寸进尺,“今晚好好陪老公就行。” “大庭广众的,你闭嘴吧。”之前璀璨之夜有粉丝录到了他们的小动作,还意图解读唇语,分析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的事让沈清芜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真怕万一这段又被粉丝给拍到了,到时候分析出他说了荤话,那她还要不要脸了? 贺妄镇定自若地勾唇,似笑非笑,“我说的陪吃饭,沈老师,你想到哪里去了?” 沈清芜轻挑了下眉,点了点头,“好,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我如你所愿。” 说完,她转身就要去下一个展厅看看,贺妄自艾地轻啧了一声,大步追上她,态度诚恳,“我错了。” 他一周没吻过她了,可不想小别胜新婚的今晚只是单纯地吃顿饭而已。 为了把人哄回来,贺妄的态度极好,“你没多想,我就是那意思,不只是单纯吃饭。” 沈清芜走得更快了,“你还不如不解释。” 贺妄听话地闭嘴了。 两人一起逛了一会儿展厅,经过刚才那一遭他老实下来了,短时间内不敢再说骚话,只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一起慢悠悠地走,遇到感兴趣的香水会问上一句,沈清芜言简意赅地给他解答。 高大恣肆的男人和清冷如霜雪的女人走在一起莫名不觉得突兀,甚至有一种闲适的温情感。 贺妄问,“怎么会想当调香师?” 当初在欲色见到她,因她那股清冷且高知的气质,他还以为她是医生或科研人员之类的。 沈清芜轻描淡写,“参加化学竞赛获奖,保送了化工专业,化工工程师短时间内不容易赚到钱。” 贺妄不用想都知道,她急于赚钱一定是为了当时还尚且是植物人的祝穗安。 握住她的手的大掌微微收紧了,像是无声的安慰。 “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普鲁斯特效应吗?*” 贺妄点头,“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和情感反应。” 沈清芜轻声道,“没错,人类感知味道的神经结构嗅球和掌管情绪、记忆的神经结构有紧密联系。换言之,气味是有记忆的,每一次的记忆点除了用相机记录,也能用香水承载。” 她永远记得在福利院和穗安沐浴在阳光下的场景,记得她们分隔千里后每一次再见面的拥抱,那些回忆成为了她踽踽独行的精神支柱。 只可惜当时没有用照片记录,那她就让味道成为记忆的锚点,让回忆中的温暖永远存留在世界上。 贺妄漆黑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确如此。” 在他们分开的那几个月里,极强的戒断反应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念她,所以买了沈清芜常用的那几款香来伴他入眠。 有一次还因为出门忘记洗澡而被朋友闻到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从而怀疑他有了新欢。 夜晚每每合眼时,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浅香,他总是会恍惚间生出一种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的错觉来。 思念在暗夜里被气味浇灌,逐渐扩大,震耳欲聋。 “你成为调香师的初衷是为了保存你和你姐姐的回忆。”贺妄深远的凝视如幽潭,“那现在,我也在你想保存回忆的范围内吗?” “在。”沈清芜回答得干脆,然后轻笑一声,“不然21g是我调出来做摆设的?” 贺妄的心潮激荡,像是潮口决堤似的澎湃,胸腔中那一股滚烫的热流在冲刷着他一切。 沈清芜察觉到了他的眸底暗色渐浓,也感受到了握住她手的大掌力道收紧,她的手原本是卸了力道的松散状态,此刻也使了些力,紧紧回握住了他。 两人体温通过接触的肌肤传递,在空中交汇的目光缠绕相融,开出无形的花来散发着馥郁甜香,只有他们能闻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贺妄这个外表具有攻击性的男人一直待在她身边的缘故,后半场香水展,沈清芜遇到的所有粉丝都只是在不远处兴奋又克制地看着她,大胆的会上来打一个招呼,没有一个要签名和合照的。 她也轻松自在了一些。 展会散场后,两人一起上了沈清芜的保时捷帕拉梅拉。 贺妄要上驾驶位,被沈清芜拦下了,“去副驾驶吧,看你有点累,休息一会儿。” 他挑了下眉,“这么细心?” 每次出差在外他都会尽量缩短时间,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解决,然后好回京都,回城的飞机上也没歇着,看了会儿财务报表。 帕拉梅拉车速均匀地开了一段路,在红绿灯路口,沈清芜停下,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一眼贺妄。 后者已经闭眼小憩了,面部骨骼坚毅,眉眼深邃立体,少了几分平时的张扬不羁,显得萧疏而藏锋。 下一秒,男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嗓音懒散,“一直盯着我看,我的脸有让沈老师满意吗?” 沈清芜不答反问,“怎么装睡?” “没装,一直半睡半醒,没彻底睡着。”贺妄目光玩味,“你一直看我,我也睡不下去了。” 正好绿灯亮了,沈清芜把目光转了回去,“不看了,你接着睡。” 他催促,“该你回答了,满意我的脸吗?” 沈清芜也没扭捏,“满意。” 贺妄追问,“最满意哪个部位?下次去拜佛,我许愿下辈子还长这样。” 她这次没答,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开车呢,别打扰我,待会儿聊。” 贺妄轻笑地点头,“行。” 他和他身边的朋友从来没遵守过什么“不要和正在开车的司机聊天,以防分散司机注意力导致意外发生”的注意事项,甚至玩儿野了,想要炫车技,在赛车的时候单手开车或直接松开方向盘几秒也不是没做过。 除开他的司机外,也就只有沈清芜这么一板一眼了。 正经又可爱。 第228章 约会 到家后已经是半小时后了,阿姨已经准时备好了晚餐。 不同于平时被明亮白光笼罩的餐厅,今晚的餐厅灯光来源是圆桌上的两盏烛台。 雕刻缠绕花枝的镀银烛台上火光摇曳,暖调的烛光衬得花瓶中的红玫瑰更加旖旎, 桌上摆着双人份的西餐,餐具有极具古典主义美感的浮雕纹饰,浪漫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贺妄拉开座椅,沈清芜落座,不明所以,“这是……” “烛光晚餐。”贺妄拆掉了桌上包装繁复的红酒,拿开酒器旋了进去,将木塞拔了出来,“在家里约会。” 沈清芜瞥了一眼红酒包装,45年的罗曼尼康帝黑皮诺。 45年的罗曼尼康帝是属于收藏级别的红酒,比82年拉菲还要更传奇些,就这么被打开了? 一场约会花了上百万,未免太奢侈了些。 “嘣”的一声,木塞被拔开了,一股沉敛浓郁的酒香弥漫在了空气中。 “酒就是拿来喝的。”贺妄说,“我的酒窖里还有不少好酒,想喝下去挑。” 红酒顺着瓶口如同丝绒般滑进了醒酒器中,随着醒酒的过程,被单宁包裹的香气逐渐打开,酒香逐渐浓郁。 黑醋栗、玫瑰花瓣,以及香料和深林地表的馥郁芳香充斥在餐厅中,像是织成了一张微醺的网,把他们包裹进来了。 贺妄拿着高脚杯倒酒,回到家两人都脱去了保暖的外套,贺妄里面是一件白t,袖口往上挽来了一截,露出一段紧实有力的小臂来。 微暗的烛光映着他手臂的线条,麦色的皮肤上青色筋管迭起,张力十足。 宝石红的液体倒入酒杯中,他将那杯放到了沈清芜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坐下。 两人的视线碰撞,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轻碰了一下。 “cheers——” 今晚的主菜是牛排,两份都摆在了贺妄那边,他将其中一份先切好再推给了沈清芜。 她轻啜了一口红酒,醇厚的口感和细腻的质地结合,将口腔中弥漫着黑樱桃的味道,饱满又立体,像是咬了一口丰富多汁的果肉。 的确要更独特一些。 一餐吃完,她喝了三杯,覆盖着眼眸霜雪融化成了水,雾蒙蒙地笼着眉眼。 “历城盛产玉石,给你买的礼物。”贺妄将一个长方体形的精致小盒子推到沈清芜面前,“白玉簪子。” 沈清芜对此已经不意外了,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 她打开来看,玉质细腻温润,色泽白净无瑕,立体镂雕的兰花花瓣枝枝相连,生动写实。 沈清芜拔下头上的青玉簪,绸缎般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 她拢了拢乌发,用这支兰花白玉簪又将头发挽了起来,墨发中一抹莹润的白,衬得气质更加出尘空灵。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沈清芜单手撑着下巴,“在卧室。” 前不久贺妄才吃醋于她没怎么给他送过礼物,现在忽然被告知有惊喜,他几乎是要放下刀叉去卧室拿东西了。 “礼物跑不了,吃完再说。” “吃不下了,想马上看到礼物。” 沈清芜无奈又好笑,只能让阿姨帮忙取一下,“床头柜的黑色盒子,还有那瓶香水也一起拿过来吧,谢谢您。” 阿姨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分钟就把东西送到了贺妄手上。 后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看清楚的那一瞬动作顿了下,“腕表?” 出自顶级手表品牌richard mille,顶级t钻陀飞轮,复杂的表盘和高调张扬的外表极具辨识度。 当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应该是它的价格,被戏称为“亿万富翁入场券”的存在。 这一只的价位上了千万。 像是有一颗软糖朝着贺妄迎面飞来,一下把他砸中了,他的大脑都停止运转了几秒。 半晌后他才组织好语言开口,“在璀璨之夜之前,你已经给我买了它是不是?” 这款表是限量款,想要买到有些困难,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拿到手,这说明至少在璀璨之夜拍卖会,他吃醋之前,沈清芜就已经做准备了。 沈清芜点头。 “那拍卖会怎么不说?” “当时还没拿到手,怕有变故。” 性格使然,她习惯一切要等到万事俱备后才会说出来。 贺妄将那块表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那谨慎的姿态,仿佛它是一块易碎的玻璃。 他的眸光越发幽深,“你的年薪才千万,就舍得给我买这么贵的表?” 沈清芜睨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大少爷,什么叫才千万?”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贺妄说,“你用大半年的工资给我买礼物?” 沈清芜轻笑,“你收藏的那些表,比这个贵的多了去了。” 贺妄的爱好之一就是收藏腕表,richard mille的表也有好几只,其中有一只是价值几千万、全球限量10只的,相比起来这只表也不算多贵了。 贺妄反驳,“这怎么能一样?那些表买着玩儿的,和这只的寓意不同。” 此刻在他的眼中,这只表已经不是普通的腕表了,而是沈清芜对他沉甸甸的、热烈滚烫的爱的证据。 一开始沈清芜说有礼物,他就已经躁动了,不管收到的礼物是什么他都会高兴。 就算收到的是一根草,那根草在他眼里也有独特之处。 但真没想到她竟然给他买这么贵的表!! 贺妄的眸光灼灼,湛黑墨色下的暗芒攫取住沈清芜,她轻笑着提醒,“你忘了我现在身家百亿了?” 他摇头,“不一样。” 沈清芜对衣食住行要求不高,要不是之前那辆奥迪坏了,她甚至都不会买新车,就算已经是晖月股东、高奢品牌的管理层了,她买车也只买了一辆几十万的车而已。 除开对祝穗安大方,和在买香水这件事上花钱外,其余的花销都习惯性节约。 她的车是几十万的帕拉梅拉,却给他买一千万的手表?!!! 第229章 在想你 夜色深浓,月影婆娑。 餐厅里的烛光投射出柔和的光线,将沈清芜和贺妄笼罩着,形成了无形的旖旎情网,让他们之间流转的空气都非同寻常。 阿姨送完香水和首饰盒就很自觉地退下了,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今夜是独属于他们的。 贺妄将沈清芜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绵长又饱含情愫地吻着她的唇瓣。 暖色调的暗光给他们的亲昵的一幕打上了复古滤镜,气息交融和唇瓣缠绵看上去分外暧昧,不清不白。 沈清芜被吻得上身本能地往后仰,后腰沿着到臀的曲线越发玲珑,而贺妄的大掌就按在她的腰上,手背上青色筋管清晰可见。 “别怕。”贺妄用指腹轻轻拨弄了一下她轻颤如风中迎春花的睫毛,嗓音喑哑,“没人敢进来。” 沈清芜倚在他的怀里,“饭还没吃完。” “没事儿。”他嗓音懒散,腾出右手来把沈清芜吃到一半的红丝绒蛋糕拿了过来,用叉子取了一小块喂到她嘴边,“就这么吃。” 沈清芜吃了一小口,他又挖了一块喂到她唇边,但这次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怎的,奶油沾到了她的下巴处。 她睨他一眼,“贺妄。” 后者湛黑深幽的眼底划过一丝浅笑,“怎么了?” 这次可以断定是,他是故意的。 沈清芜正要开口,贺妄却先一步凑了上来,吻住了她的下巴。 她眨眼,“你做什么?” 男人的嗓音愉悦,目光深邃且暗欲流转,“吃蛋糕。” 沈清芜低低骂了一声,“变态。” 贺妄吃完了她皮肤上的奶油,用指腹狎昵地揉了揉她的耳垂,“宝贝,我有没有说过,我还挺喜欢听你骂我的?” 她没说话。 当然说过,而且说过好几次。 其实就算他不说,沈清芜也能感觉出来了,每每在情动之时,他汹涌猛烈地在春光中掠夺一切把她弄疼了,她就会骂他是狗、变态……,怎么解恨怎么骂,但这并不能让他停下来,反而会成为他的兴奋剂,让那场狂风骤雨无休无止。 贺妄的目光落在刚才被一起带过来的香水上,那瓶香水并不是已经上市的任何一款,透明的玻璃能让人清晰地看到里面暗红色的液体。 “这也是给我的?能闻闻吗?” “是给你的。” 贺妄按下泵头,喷了一点到自己的手腕内侧。 清爽的柑橘和辛辣的胡椒,不羁的烟草花被愈创木中和,是一款具有蓬勃生命力又桀骜张扬的一款香。 和他的适配度满分。 “哟,又给我调了一款香?”贺妄低头亲她的唇角,“沈老师那么喜欢我?” 他喷洒出带着红酒味的灼热气息洒在了她的脸上,沈清芜没躲,只是纤长的眼睫眨了一下,答非所问,“早该给你的。” 这话听着别有深意,贺妄挑了挑眉,“怎么说?难不成是早就调配好的?” 沈清芜“嗯”了一声,“一年前,在海城。” 贺妄的身体定住了。 一年前。 海城。 那是他们因为她的双相分开的期间。 他的眼底墨色翻涌,目光滚烫地注视着她,修长的手指穿插进她乌黑的头发中,让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贺妄静静地注视着她清透的眸底,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在我们分开的期间调这款香?” 他分明已经猜出了答案,那么显而易见,摆在了明面上的答案他佯装看不懂,一定要让沈清芜亲口给他一个确切的回答。 她被他炙热的眸光烫到了,垂下了眼帘,“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沈清芜,我很笨,不知道你的用意是什么,你亲口告诉我。”他的虎口卡着她的后颈,目光沉沉地描摹着她的脸颊,“为什么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调这款香?” “为什么调出一款和我契合度那么高的香?” “调香的时候你心里在想谁?” 他一边问,也一边吻。 炽热的气息从眉眼到耳垂,游离过许多处皮肤,最后停留在唇瓣。 吻得炙热且用力,沈清芜被他钳制得动弹不得,像是树梢上的一捧春雪被烈阳一点点融化成水。 贺妄的唇贴着她发热的耳廓,“宝贝,你也在想我是不是?” 在雪松林间抱着浑身冰凉的沈清芜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场差点被画上句号的恋情不只是他一个人在遗憾。 现在,这瓶代表着她遗憾程度,她沉默却震耳欲聋思念的香水就摆在他面前,像是大喇喇地剖析了沈清芜的回忆,提取出了当时他未曾参与的岁月。 原来在他每夜用她常用的香水作为想念媒介的时候,距离千里之外的她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想他。 万籁俱静的深夜,他们望着同一轮月亮,相思彼此。 沈清芜的呼吸微颤,“你,在想你。” 贺妄低笑了一声,但那一声笑里却囊括了太多的复杂情绪,“要不我们怎么是一对呢?那段时间我的床头柜摆了一排的女香,都是你常用的款。” 他的眼眸漆黑,“沈清芜,我也想你。” 这两句对话像是跨越了将近一年的岁月, 他扣住她的下颌,沈清芜仰起头来,水光潋滟的眼眸湿润。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都急于用亲吻来宣泄内心汹涌澎湃的热潮。 周身的血液尽数涌到了头顶,连神经末梢都在躁动叫嚣着,贺妄圈住她的手臂紧紧往内收,仿佛要把她嵌入身体里。 窗外薄雪纷飞,席卷了冬日严寒,如絮的飞雪攀附在玻璃窗上,窥不到室内的满园春色。 餐厅里的气温要更滚烫许多,甜腻的气息虚虚袅袅地绕在空气中,让人的大脑陷入了混沌绵软的状态。 那块还剩下两口的红丝绒蛋糕和其他的食物、餐具一起,被毫无耐心地放到了一边。 那块铺垫了暗红色丝绒桌布的餐桌承担了新的职责,无声地见证了周围温度的节节攀升。 一只细白如羊脂玉雕刻的手攥紧了桌布,红丝绒被拉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褶皱。 那瓶红酒催发出了最为原始的欲望,烛光摇曳下,两人的身影被投射到墙壁上,影影绰绰地变动着。 第230章 他们在相爱 薄雾在曦光中逐渐消散,骤雪初霁的清晨格外透亮,阳光透过树梢洒在雪地上留下一地细碎光斑,撕破了云层的朝阳明光万丈。 浑身像是被折腾散架了似的,像是平时毫无运动量的人忽然去跑了个八百米。 这是沈清芜醒过来时的第一反应。 随即,昨晚那不堪回首的、细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脑海中。 从贺妄的下颌滑落滴到她身上的汗珠,到视野中忽明忽暗的烛光,都让沈清芜耳尖一红。 也不知道最后变得一塌糊涂的餐厅收拾了没有。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困意和酸软的感觉还没有消退。 卧室门被打开,贺妄走进来拥住她的肩,“醒这么早?睡醒了?” “没有。”沈清被他拢在了怀中,“餐厅……” “昨晚简单收拾了。”贺妄嗓音愉悦,“那张桌布重点收拾了。” 提起那张桌布,沈清芜轻咳了一声,“知道了。” “害羞什么?”贺妄格外坦荡,“就算我不收拾,你没准时起来吃早餐,其他人也会知道我们昨晚做了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那狼藉不堪的现场她还是不太能接受给别人看到。 贺妄似乎是有意看她耳尖漫上薄红的模样,又凑近了她的耳畔,低语,“衣服也湿了……” 沈清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抬脚去踹他,“你混蛋!” 他也不躲,就这么挨了她一脚,然后抓住她的踝骨,又把她那只脚塞回了被子里。 男人的眼底浮现出玩味的笑意,意味深长道,“我说的是眼泪。” 沈清芜咬牙,推了推他,“再说你就滚出去。” “行,换个话题。”贺妄的手没入了被子里,“我看看还需不需要涂药。” 沈清芜一顿。 “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已经涂过了?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贺妄语气平静地回到,“是,昨晚涂过一次了。” 沈清芜对此毫无印象,她只记得两人炙热又疯狂的情动,像是要连带着把一年前的错过的那一份儿给补齐一样。 她的睡裙里面什么都没穿,他撩起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不用了涂药了,恢复得不错。” 沈清芜垂下了视线,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再睡会儿,宝宝。”贺妄摸了摸她的脸颊,“睡醒给你煮小馄饨,我亲手包的。” 她抬眸,有几分诧异地问,“你起大早包馄饨去了?精力那么好。” 这人的精力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昨晚分明折腾到后半夜,她现在手指都不想动一下,他还能起大早包馄饨。 后一句话明显取悦到了贺妄,他的唇角上扬一抹弧度,“那是,你以为你老公天天健身是白练的?” “不然——”他揉着她的侧腰,嗓音颇具暗示性地压低了,听上去低哑缱绻,“怎么给你性福?” 沈清芜轻笑,“夸你两句你还得意上了。” 贺妄将她塞进了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大掌覆在她的眼皮上,“睡吧。” 比她体温要高的温度传递过来,沈清芜的眼睫随眨眼的动作轻颤了一下,撩过了他的掌心,“你呢?” 贺妄嗓音散漫,“去健身。” “哦。” “宝贝,我怎么从这一声哦里听到了不舍呢?”贺妄喉间溢出低笑,“想让老公陪你睡?” “老公”这个词儿他用得越来越熟练了,偶尔被沈清芜调侃两人还没结婚时,他也会理直气壮地反驳,“未婚夫也是夫。” 沈清芜将身体侧过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没有,你别污蔑我。” 贺妄掀开被子,脱了鞋躺了上去,手臂从身后抱住她,让她纤薄的后背和自己的胸膛严丝合缝地抵在了一起。 沈清芜还以为他听错了,又强调,“没有想你陪睡。” “知道了。”他亲了亲她的后颈微微凸起来的骨头,“我想陪你睡。” “你还睡得着吗?” “能睡着。” 说完,贺妄的大掌稍微收紧了些,“乖乖,转过来睡好不好?” 沈清芜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地侧躺着,“怎么?” “想看你。”贺妄穿着居家休闲装,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倦懒,但那双沉静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时却无比认真。 他的脸在她的面前被放大了一瞬间,同时自己的眉心也被柔软温热的唇短暂地碰了一下。 “睡了。” 两人身上同款沐浴露的香味亲密无间地融合在一起,在温热的体温下逐渐馥郁。 他一年四季的体温都要比她高些,冬天抱起来还挺暖和舒服的。 沈清芜被暖烘烘的热意包裹着,睡意也逐渐袭来,呼吸逐渐绵长悠远。 贺妄闭眼酝酿了一会儿睡意,最后以失败告终。 他睁开眼,乌沉沉的目光落在沈清芜的眉眼上,以视线为笔描摹过每一寸肌肤。 不知看了多久,窗外的阳光越发耀眼温暖,时间流逝在新雪的融化中。 怀中熟睡的人睁开了眼,懒洋洋地睁眼,对上了他的视线,“你也醒了,还是没睡着?” “睡不着。” 沈清芜错愕地看了一眼时间,“你躺床上发呆了两小时?” “不算发呆。”贺妄说,“我在看你。” “看我看了两小时?”沈清芜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也不觉得无聊。” 贺妄捉住她那只手,放在唇畔吻了吻,“怎么会无聊。” 他按下自动窗帘的遥控,窗帘打开了,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洒了满室薄光。 又有雪密密麻麻地落下了,入目是银装素裹的雪白颜色,冬日暖阳晒在身上倦懒惬意,在床上拥在一起的两人之间氛围温情。 “知道那两个小时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贺妄为她解答,“我在想,我的沈老师什么时候醒。” “还说不无聊。”沈清芜轻啧一声,“撒谎。” “没撒谎,真不无聊,一辈子都看不腻。”贺妄捧着她的脸,“但当时比起看你,我更想吻你。”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沈清芜的唇角被他轻柔地吻住了。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雪色氤氲里,他们在相爱。 第231章 游艇party 太阳缓缓下沉,天幕被染上了红橘相间的暮色,落日余晖洒在海面上,金色的光芒在波浪间跳跃,一艘游艇如同一座巨大的浮动城堡般拨开蔚蓝的海面,像是一幅浓郁的油画。 甲板上摆着几张桌子,旁边架着烧烤架,几位厨师正专业有序地给烤架上的食物翻面、撒料。 贺妄单手开了一罐果酒放在沈清芜的面前,靠近她的耳畔低语,“果酒度数低。” “呦呦呦,才两分钟又要凑一起说悄悄话是吧?”周时屿轻啧一声,“马上要结婚了还这么黏糊?”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距离两人举行婚礼的日子还有一周不到,以周时屿为首的那些朋友们说什么也要给贺妄办一个party。 用他们的话来说,没结婚之前从前桀骜张扬的贺九爷已经变成了男德标兵,每每约他出来喝酒、吃饭、赛车十次有八次都是拒绝的,唯二那两次赴约的原因还是沈清芜出差。 这要是结婚了,按照这趋势下去,贺爷得跟他们彻底失联。 所以得赶紧抓住他们还没结婚之前最后的时间,把他约出来聚一次,也是趁这个为数不多的机会灌他们的酒喝。 贺妄又考虑到聚会上就沈清芜一个女生,怕她无聊不自在,又索性把祝穗安和小陶一起带上了。 那两人都是典型的e人,一听是在游艇上办聚会,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所以今晚这场party格外热闹。 温如琢不甚唏嘘,“要放在之前谁能想到,贺爷竟然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先结婚的呢?” 贺妄在没遇到沈清芜之前,对男女老少都是一副恣狂不羁的态度,遇到有想要贴上来的人,更是不近人情,他们都以为他这种性格恐怕只能等到三十好几家里安排联姻。 小陶也猛地点点头,“可不是,谁能想到沈老师也这么早结婚呢?” 她犹记得自己初入公司被安排给沈清芜的场景,被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清冷吓得不敢说话,后来公司里还一直有赌她什么时候会谈恋爱的赌局,小陶依稀记得“一辈子不结婚”这个选项占了大头,他们都觉得沈清芜那样的冷美人会和香水共度余生来着。 但现在两个不太像是会“英年早婚”的人已经要将结婚了。 周时屿将一瓶啤酒放到贺妄面前,“来来来,今儿贺爷这瓶酒可逃不掉啊。” 他一挑眉,“说什么办party都是借口,想要灌我酒才是真的吧?” 几个少爷也不否认,“嘿嘿”两声,“这不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吗?还没把贺爷灌醉过呢,肯定得好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啊。” 贺妄的酒量惊人,他们几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每每拼酒只有他们醉态百出,还没见过贺妄喝醉的样子。 祝穗安吃着烧烤,纠正道,“不对吧,还有一次机会呀,婚礼。” 这倒是提醒了他们几人,少爷们的表情一下就兴奋起来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几乎已经想到了婚礼当天他们轮流把贺妄灌得酩酊大醉的场景了。 “婚礼不行。”贺妄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握住沈清芜的手,凌厉的眉宇间盛着笑意,“打个商量,就今晚灌,婚礼不行。” “嚯!” 几人立马兴奋起来了。 “这是松口了?看我今晚不得使出我的洪荒之力!”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婚礼就是贺爷的软肋,放心吧,兄弟们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那大好的日子总不能让新郎官醉醺醺地入洞房吧?” “来来来,今晚就今晚。”又有两瓶来了盖的啤酒被放在了贺妄面前。 后者也不推辞,格外洒脱地拿起一瓶喝了一大口,其他人都鼓掌叫好。 沈清芜坐在旁边看着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因喝得有些急,有些酒液顺着下颌滑落,透着张狂的野性。 下一秒,贺妄放下酒瓶朝着她看过来,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内侧,“宝贝儿,他们灌我酒你怎么不心疼我?” 沈清笑意清浅,“你不是挺能喝的?而且——” “什么?” 她如实说,“我也挺想看你喝醉是什么样的。” 周时屿等人更激动了,“好好好,既然嫂子想看,那我们必须得帮忙啊!今儿一定让嫂子看看醉酒的贺爷是什么样的!” 有人故意调侃,“可别痛哭流涕或者放声大笑啊,那贺爷在嫂子心目中的形象岂不是都毁了?” 沈清芜侧目看向贺妄,后者细碎的黑发被海风吹起,衬衫衣摆也飞扬着,姿态慵懒,黑眸含笑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她轻笑,“没事,他在我心目中原本就没什么形象。” 小陶他们又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贺妄湛黑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起,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腰际敏感的地方,“是吗?” 后者被他捏得发痒,侧身往后躲,“是啊。” 他隐晦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你给我等着。 沈清芜面色平静,也不甘示弱。 拭目以待。 这群少爷们平时在各大宴会、酒局上玩惯了,对灌酒很有一套,每次让贺妄喝酒前还得说些喜庆好听的话,让他每一杯都喝得心甘情愿。 “贺爷,这一杯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携手到老!” 贺妄十分爽快地喝了一杯。 “九爷,这一杯是感恩缘分,是缘分让你们相遇,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啊!” 他又干脆地干了。 几轮下来,一瓶酒就空了。 他们男人的食量总归都要大些,沈清芜、祝穗安和小陶三个女生都吃得差不多了,也不太会喝酒,索性就去游艇里的影音室看电影。 走前沈清芜还不放心地叮嘱了温如琢一句,让他们灌酒都把握好度。 “放心嫂子,大家都有分寸。”抛开这么多年的兄弟不谈,谁也不敢真把堂堂贺九爷灌出什么毛病来不是? 她再俯身靠近贺妄,“也别喝太多了,喝不了了给我打电话,我出来接你。” 后者嗓音沉沉,“沈老师要替我喝?” 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霎时间,贺妄的心尖一片柔软,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过来一点,有悄悄话说。” 沈清芜靠近了些。 孰料下一瞬,贺妄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朋友们爆发出异口同声地粗口,“靠!” 第232章 醉酒 没有了男人,三个女生之间的话题就要自然开放许多了。 小陶还主动提起,她花高价买了一套性感睡衣,打算当作送给沈清芜的新婚礼物之一。 沈清芜看着手机上那布料少得可怜的睡衣沉默了半晌,“谢了,心意领了,礼物收回去吧。” “不喜欢吗?我还特意挑了正红色的!这穿上多衬肤色,多显身材啊!而且一看这系带,轻轻一拉就掉了。”小陶语气笃定,“沈老师你穿上一定能把贺先生迷成智障!” 那我也一定会两天下不来床。 沈清芜在心里补充。 祝穗安又把她前几天试伴娘服的照片翻出来看了一遍,无比感慨,“想不到小时候互相许诺当对方伴娘的话已经要实现一半了。” 沈清芜单手托腮,似笑非笑看向她,“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另一半也要实现了。” 祝穗安一下红了脸,别过大半个身体去,“不跟你说了。” 小陶问,“听说虞婳也要来当伴娘啊?就是那位享誉国际的大画家!” 沈清芜点了点头,“对。” 虽说她和虞婳平时在见面次数不算多,但在网上聊得还算热络,她身边原本就没有几个朋友,虞婳也算是她的好友之一。 现如今有的风俗提倡婚礼伴娘不能是已经已婚人士,但贺母主张婚礼是她和贺妄两个人的,只要两位新人满意,其他的习俗不用在意。 虞婳那边也欣然答应了,还提前邮寄过来了一幅她亲手画的春日鸳鸯戏水图送给他们。 整件事就只有贺妄有些勉强,倒不是他对虞婳有什么意见,是虞婳的先生陆清宴知道自家夫人要去当伴娘之后,直接找上了贺妄,表示自己要当伴郎。 不知道两人之间开展了怎么样的交流,总之最后贺妄还是同意了。 最终版的四套婚纱在三天前就已经送上门给沈清芜试了一下,不论是尺寸还是设计都堪称完美。 那个时间段贺妄还在公司,等他回来也没能亲眼看见沈清芜穿婚纱的模样,非要缠着她再试穿一次。 她没答应,只是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角,“婚礼上看,好不好?” 后者反应过来,大掌桎梏着她的后颈,“所以故意挑我不在家的时候试?就为了保持神秘感,在婚礼惊艳我?” 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眉,“差不多。” 贺妄又气又笑,“宝贝,婚礼那天你就算穿睡衣也能惊艳到我。” 沈清芜和她们看完了一部电影,都有些困倦了,纷纷回房间休息了。 洗漱好后,她起身想要去看看贺妄他们的酒局结束了没有,刚一打开门,就有一道带着浓烈酒气的高大身影朝着她倒了下来。 沈清芜被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后者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上,脑袋蹭了蹭,“老婆。” “你们喝完了吗?” 贺妄闷闷地“嗯”了一声,“吃完了,他们喝不过我,我厉不厉害?” 后半句话,活像是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讨糖吃的小孩儿。 沈清芜心里有了数,看样子还真有点醉了。 她用房间里的座机电话让厨房煮一碗醒酒汤送来,对方应了之后,还没挂断通话,贺妄就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了听筒,湛黑的眸光死死地盯着它,如同他跟这只听筒有八辈子的世仇一般。 厨师格外谨慎,“沈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贺妄周身戾气萦绕,嗓音狠厉,“你跟我老婆说……” 沈清芜飞快地捂住他的嘴,拿过听筒语速加快,“没事了,麻烦你们了。” 然后立马挂断了电话。 贺妄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神情竟然有几分幽怨,活像他是被渣女抛弃的深闺怨夫,“你竟然跟陌生男人说话,你不爱我了。” 沈清芜沉默了好几秒。 如果知道贺妄喝醉后会变成蛮不讲理的醋精,把他平日里掩藏的陈醋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她一定不会让他们灌他酒。 就这几秒,贺妄似乎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他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你犹豫了,你真不爱我?” 沈清芜忙道,“爱你爱你。” 贺妄冷哼,“我不信。” 她哑然失笑,“真的。” 贺妄说,“那你亲我一下。” 沈清芜的眼眸一眯,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脸似乎也没怎么红,还知道为自己博取福利,难不成是装的? “贺妄,你喝醉了吗?” 男人面不改色,“没有,我很厉害。” 她有了判断,“那应该是醉了。” 贺妄也抬手捧着她的脸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庞上,漆黑如墨的眼眸格外幽深,“你还没亲我。” 沈清芜无可奈何,短暂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摸着他的脑袋说,“爱你。” 贺妄猛地将她拢入怀中,手臂收得很紧,喉间溢出的低笑让胸腔也在跟着震动,“我也爱你。” 他松开她时,大掌按住了沈清芜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颈。 沈清芜很熟悉,这是要和她接吻的姿势。 贺妄深邃立体眉眼在眼前放大几倍,却堪堪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下顿住了。 他忽然松开了手,大步朝着洗漱台走。 沈清芜睁开眼,也跟了上去,看到男人熟练地拆了一次性牙刷开始刷牙。 她靠在门上,“不亲了?” “要亲,先刷牙。”贺妄含糊不清地说,“酒味重,怕熏到你。” 沈清芜低低地笑出了声,清绝的眉眼在明亮的灯光下被蒙上了一层失真的薄光,又因她唇畔清浅的盈盈笑意生动起来。 贺妄浓黑的目光攫取住她,心脏沉沉跳动着,一时间忘记了动。 沈清芜走上前,面露担忧,“吐掉,该不会咽下去了吧?” “没有。”贺妄漱了口,用毛巾擦了擦脸,具有雄性荷尔蒙的滚烫躯体压了下来,粗暴地用唇堵住了她。 潮湿的空气在激烈的亲吻中发酵,牙膏残留的薄荷味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蔓延。 第233章 老婆…… 两人激吻的场地从洗漱台辗转到了起居室。 沈清芜被打横抱起放在了沙发上,贺妄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灯光投射出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他的衬衫纽扣散着好几颗,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中,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深沉幽暗,里面翻涌的暗色中似有一团火在悄无声息地燃烧。 男人等到身体俯了下来,酒气混合着海盐薄荷的气味渐渐越发清晰,沈清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过了几秒,预料之中的、灼热的吻没有落在身上,她睁开眼,贺妄正单膝跪地跪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腿上。 她心道,难不成他还想要玩儿些花样? 贺妄带有薄茧的大掌托起了沈清芜的莹润的小腿,触感柔软温滑,他微仰着头看着她,“老婆,我给你洗脚。”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贺妄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洗脚。” 沈清芜沉默几秒,伸手捧着他的脸,“不用,我洗过澡了,你自己去洗澡,洗完睡觉。” 话音刚落,他万分落寞地垂下了眼睫,颀长健壮的身影在明亮灯光的映照下竟然显出了几分孤寂来,几乎要和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融为一体。 “你怎么不等我我帮你洗?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沈清芜不理解他是如何得出的这一结论,无奈又好笑,“没有。” 贺妄抬眸用乌沉沉的眸光注视着她,不语。 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掌心压着他的额角揉了揉,嗓音放缓,“没有嫌弃你。” 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跟醉鬼计较吧?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三下,传来男人的声音,“沈小姐,醒酒汤已经做好了。” 她欲意起身去开门,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被贺妄压着肩膀又给按了回去,他的双手扶在她的肩侧,一双眼眸漆黑如墨,语气阴鸷,“不准去给野男人开门。” 沈清芜拍了一下他的手,“什么野男人,人家是厨师,快去开门。” “厨师也不要,你有我一个厨师还不够吗?我报过班的,什么都会做……” “贺妄。”沈清芜叫了他的名字,语气严肃了些,“去开门。” 后者一脸委屈幽怨,但又不敢不应,只能慢吞吞地走到门边去开门。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室内明亮的的灯光透了出去,身形高大的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口,神色狠厉地盯着厨师。 后者被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把手上那一盅醒酒汤递给了他,“贺爷,您的……” “汤”字还没说得出来,“砰”地一声,门就被无情冷漠地关上了。 厨师:“……” 他难不成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说贺妄没醉吧,他又跟只粘人哈士奇似的,说他醉了吧,那一盅醒酒汤他端在手里倒是走得四平八稳的,没洒出来一点儿。 他将醒酒汤江放在了茶几上,往沈清芜面前推了推,湛黑的眼眸闪着光,有几分期待地看着她。 她心领神会,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做得不错。” 后者的眉宇之间多了肉眼可见的愉悦情绪,她毫不怀疑,如同人类都有尾巴的话,但他的尾巴一定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沈清芜打开盖子,醒酒汤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有点烫,待会儿再喝,先去洗澡。” 她清透的眸光打量着贺妄,“你能自己洗吗?” 他点了点头。 沈清芜挥挥手,“去吧,洗完出来正好喝汤。” 贺妄老老实实拿着浴袍进了浴室,听到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才放了心,打开平板看工作上的事。 莫约十分钟后,沈清芜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了。 曾经随意刷到过的一条新闻鬼使神地浮现在脑海中。 “一成年男子醉酒后沐浴,在浴缸中睡着后溺亡”。 沈清芜“蹭”一下站起来了,一边穿鞋一边叫他的名字,“贺妄——” 后者没应声,她心咯噔了一下,用力拉开浴室门。 然后,她对上了男人那一双宛如幽潭的深沉眼眸。 贺妄还好好地靠在浴缸里,湿漉漉的黑发被捋向脑后,露出凌厉的眉骨来,下方的眼眸微阖,额上和鼻尖有细密的薄汗。 沈清芜气不打一处来,面无表情地俯身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有点硬,全是肌肉,不太能掐的动。 更气了。 “刚才叫你怎么不应我?” 他薄唇微启,溢出了一声喑哑的低喘,目光灼灼地攫取住她,眼眸中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炙热的欲念,“老婆……” 沈清芜这才注意到浴缸中,被细密泡沫遮掩住的欲望。 她咬牙切齿,“不是醉了吗?怎么还能……” 贺妄依旧没说话,直勾勾地注视着她,随即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细白的手腕,指背上青筋暴起,掌心烫得吓人。 沈清芜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想都不要想。” “浴室有你的味道,好香……”贺妄的脸贴着她的掌心,仰头望着她,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往下带,“宝贝……” 两人无声的僵持了几秒,沈清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就这一次。” 两人之间靠得太近,贺妄的薄唇几次似有若无地蹭过她发丝,炽热悠长的呼吸扫落在她脖颈,暧昧缱绻。 他健硕的身躯滚烫,吐息沉重地吻了过来,如同打仗一般吻着她的唇。 夜幕下的大海模糊而深邃,海浪被微风的吹拂,轻轻拍打着海岸线。涌动的浪花在月光下闪烁,泛起银白的涟漪 宛如无数颗银白明珠跳跃着。 海浪的涛声与风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成为静谧夜晚唯一的声音。 沈清芜纤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耳尖被桃花色的薄红晕染。 最后那碗醒酒汤还是错过了最佳服用的时间,它在桌上被放得凉透了,才被贺妄喝了下去。 他喝完后又讨好的似的去吻沈清芜,细密的吻从她的眉眼一直延伸到脖颈。 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警告道,“以后都不准喝醉了。” 第234章 接亲 兰时三月,暖潮浮动。 薄雾似席卷天幕的一卷轻纱,给世间万物都笼上朦胧的滤镜。连续下了一周的绵绵春雨,今早终于停了。 蔚蓝的天空被洗涤得一尘不染,一团团柔软雪白的云舒展着。 窗外的树木葱茏,柔软的枝条随着风摇曳,婆娑起舞,绿叶繁华团团簇拥着,春意盎然,欣欣向荣。 一抹晨光透过繁茂葳蕤的树木透进房间,窗台上的桃花娇艳欲滴,红色系的气球和随处可见的大红囍字被镀上了金色光华。 给超一线明星做红毯妆造的顶级妆造团队正在给沈清芜化妆、做造型,穗安穿着伴娘服挤在各大知名摄像师傅中间,也拿着相机像模像样地在拍。 包括主纱在内的其余三套礼服都是西式的,唯有出阁服几次纠结不下,最后定的是旗袍。 正红色的绸缎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祥云和牡丹花,上面镶嵌的珍珠饱满圆润,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熠熠闪光,端庄大方,华丽又贵气。 小陶每隔五分钟就要跑去窗口望一望,看看接亲队伍来了没有。祝父也全程跟着忙前忙后,看着拥挤的房间第一次觉得房子买小了。 关于沈清芜的出阁地点,在祝穗安的强烈要求下,最后定在了她家,贺家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妆造完成后,房间里的众人集体发出惊艳地吸气声。 小陶作西子捧心状,“妈妈我看到仙女了!” 虞婳将团扇递给了沈清芜,啧啧感叹,“便宜他了。” “来了来了!!!”趴在窗边的小陶尖叫,“人来了!” 几十辆豪车连绵不绝,声势浩大的场面让路过的人都要驻足看好一会儿。 头车是贺妄价值超半亿的豪车,凌厉的车身线条和惹眼的车标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穗安立马站起来了,“流程呢流程呢?我要再看一遍!” 小陶也慌得团团转,“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虞婳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小陶和我下去堵门,穗安陪着清芜。” 她一出声,其他两个没经历过大场面的伴娘才冷静下来。 周时屿站在门外扬声喊,“堵门的是小陶妹妹不?快开门,给你封大红包。” 要是以往小陶可不敢这么硬气地和这些权贵子弟讲话,但现在情况不同,她中气十足,“sorry,我不是那么市侩的人。” 周时屿摸了摸鼻子,转身看向贺妄,“贺爷,这没辙啊。” 为了配沈清芜的旗袍,贺妄的接亲服也是中式的,上衣是沉稳内敛的黑色,袖口和领口有正红色丝绒,绣着盘云金龙,贵气感十足的同时也不失气势。 他深邃的眉眼被阳光笼罩着,轻啧了一声,“你那么没用?” “借过。”旁边清冷如雪的陆清宴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敲了敲门,“婳婳,开门。” 隔着紫檀木大门,虞婳挑了细长的柳眉,“不好意思,你是?” “噗——”周时屿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哈哈哈哈哈陆总还不是一样。” 贺妄阴恻恻地看向陆清宴,“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只要你当伴郎,就一定能让我的接亲之路畅通无阻?” 他略一思索,“夫人,我有笔交易和你谈。” 虞婳饶有兴致,“你说。” “看手机。” 他不知发了什么,虞婳看了之后态度果真有松动。 她清了清嗓子,“想进门没这么简单,我们一起列了以下问题,测试你对清芜的忠诚度和了解程度,只要你都回答正确,我们才能放你进来。” 温如琢啧啧感叹,“我算是看出来了,三个伴娘里虞婳才是军师,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点子来。” 陆清宴微微颔首,“过誉了,我夫人一向聪慧。” 贺妄语气里有几分迫不及待,“快快快,念题。” “1.请说出她常用的口红色号。” “靠——!”身后跟着的那一众少爷们异口同声。 谁能想到第一题就这么难?很少有男人会对口红色号了如指掌吧? 他们开始默默为贺妄祈祷。 孰料后者神色如常,“裸茶色和烂番茄色。” “哟。”小陶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对了!” “2.最后一次见面她穿的什么衣服?” “缎面绿色旗袍,五颗盘扣,上面有茉莉花纹,披着白色针织披肩,绿色高跟鞋。” “我的妈呀,还真记得住啊。”周时屿一脸震惊,“我看贺爷有当刑警的天赋,几颗扣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贺妄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怎么会记不清楚? 按照婚礼习俗,新人前一天不能见面,两人只能在前天晚上被迫分开。 是贺妄开车把沈清芜送回去的,墨色深浓,他在那辆迈巴赫上紧紧抱住她无声地诉说不舍。 后来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他吻住了她柔软的唇,亲手解开了那五颗玉石盘扣,让细碎的呜咽声融入了淋漓雨势中。 几个刁钻的问题问下来,贺妄竟然都答对了。 虞婳有些意外,“还真心有灵犀啊。” 她在安排这些题目时有些把握不好度,拟了将近三十个给沈清芜看,让她亲自筛查。 接亲游戏原本就是图一乐,要是问题真的太难了,万一新郎官还真答不上来,那情况也有些尴尬不是? 但沈清芜看了后表示,那些问题他都能答上来,随她问。 贺妄又敲了敲门,“二位,问题都答完了,也该开门了吧?” 虞婳说到做到,打开了门,温如琢给她们发了厚厚的大红包,贺妄已经迫不及待地、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了。 听着楼梯口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坐在床上的沈清芜竟然罕见地生出了紧张的情绪来。 手心洇出了潮热的薄汗,几乎把握在手中的金丝并蒂莲团扇的扇柄都给打湿了。 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她的目光落在了门把手上。 在紧闭的卧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视线交融缠绵,让他们的心跳都默契地漏跳了一拍。 第235章 我们终于结婚了 暖金色的曦光透过薄纱窗帘照射进来,洒下半室内薄光,坐在床上的沈清芜有大半个身体被沐浴在阳光下,手工苏绣旗袍上细密的金线熠熠生辉。 她极少穿这么艳丽的颜色,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头上的古董凤凰金簪和牡丹绒花秾艳,但并不喧宾夺主,别人看到她的第一眼,目光也依旧会落在那张不落俗的脸上良久。 沈清芜今天化了个淡妆,眼尾从雪白等到肌肤内浸润出了靡丽的胭脂色,唇上也涂了正红色的口脂,少了几分清冷疏离,多了旖旎的明艳风情。 像一枝在春光中盛开的山茶,好看得让人的心跳骤停了几拍。 贺妄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加速,胸腔里像是被什么炽热又柔软的东西给填充得满满当当,甚至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一步步走到沈清芜面前,单膝下跪将手中的捧花呈到她面前。 这是他亲自挑选鲜花并制作好的永生花,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和自带神秘滤镜的微醺红豆沙玫瑰束在一起,中间有珍珠点缀,尤加利叶穿插其间,浪漫又梦幻。 沈清芜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接过了那束花。 贺妄的目光灼灼,漆黑如墨的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浓郁情愫,他拉住了她的手,“乖乖,今天好漂亮。” 后者打趣,“哪天不漂亮了?” 他眉眼沉沉,说话时没有平日那种散漫感,显得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每天都漂亮,之前是,今天是,未来也是。” 贺妄起身,再也无法忽视内心汹涌的叫嚣,扣住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顾及到还有外人在,这个吻并不情色,更多的是温情和珍重。 几秒后两人的唇就分开了奖,围观的那一群人才开口说话,“诶诶诶,怎么就亲上了?能看出两位新人有点迫不及待了哈。” 贺妄没理会他们的调侃,大掌搂着她的腰就要把人打横抱起。 沈清芜拉了拉他的手,“找婚鞋,我没穿鞋子。” 男人又只得将她放下,和几个伴郎一起在房间里翻翻找找。 每一寸角落几乎都快被翻遍了,最后在大花瓶里掏出了一双鞋子,花瓶上还像模像样地插了两朵花,乍一看根本发现不了。 周时屿开玩笑似的,“这又是谁的主意?故意刁难我们呢?” “我!”穗安眨眨眼,“想要娶我家阿芜可没那么容易。” 贺妄又单膝跪地给沈清芜穿鞋,她微微敛眸,目光落在他的眉眼上,在穿好鞋后很自觉地对着他伸出了双手。 后者身上萦绕的躁动和愉悦的情绪一下就具象化了许多,将她公主抱起来,步履稳当地走出房间,“走,结婚。” 光影交错间,他们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婚车一路朝着庄园开去,壮阔奢华的排面引得路人们纷纷注目,还有不少人掏出手机录视频。 毕竟每一辆豪车都价值不菲,今天竟然一口气看到了这么多辆! 视频传到网上后还登上了热榜,不少网友猜测究竟是哪位首富结婚,才能有如此浩大的阵仗。 有知情人在评论区解答,说是贺妄和沈清芜的婚礼。 网友们纷纷惊呼,这简直就是世纪婚礼啊! 后面还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布置婚礼现场的工作人员、负责食材供应的商家等等爆料。 什么一千多平的婚宴厅,空运送过来的上千斤重的名贵花卉,以及令人瞠目结舌的彩礼单,甚至被放出来的主宴会厅一角的浪漫和奢华就让网友们兴奋不已。 以至于婚礼结束几天后,仍旧还有人津津乐道,往后的好几年有明星等公众人物结婚,都会有人把这场婚礼给拉出来夸赞一番。 到达庄园后,专业的妆造团队有序地给两位新人换主婚服、做造型。 两人的妆造室是分开的,所以直到现在贺妄也还没亲眼见过沈清芜穿上婚纱的模样。 大师算好的吉时到了,主宴厅内悠长轻快的音乐响起,大门被打开的瞬间,沈清芜穿着上千万的欧式宫廷风婚纱缓缓入场。 偌大宴会厅内静谧安静,一道明亮的光打在了她沈清芜的身上,漫天的花瓣开始飘落纷飞。 娇艳欲滴的弗洛伊德玫瑰、粉嫩的芍药、梦幻的铁线莲,雪白的绣球花等多种花卉像瀑布一般沿着墙壁倾斜而下,一直延伸到了地面,浩瀚的花海壮观磅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视觉震撼。 贺妄穿着白色的高定西装站在尽头背对着她,通往他的道路花团锦簇。 穗安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靠近了终点。 在和贺妄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沈清芜抬手,很轻地握住了男人的大掌。 后者立马反握住了她的手,将转过身来看着她,湛黑的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良久都没有移开。 他设想过无数次她身穿婚纱的模样,但脑海中千百次的幻想都不如此刻亲眼看到的画面来的触动心弦。 重工手工刺绣的大拖尾迤地,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数不清的碎钻和珍珠交织着,绘出闪闪发光的星辰和皎月,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戴着宝石闪烁的王冠,像是身披星河为爱加冕的爱神。 现场璀璨明亮的灯光,团团簇簇的繁花都为她倾倒。 贺妄生深吸了一口气,宛如精雕细琢出来的深邃眉眼沉沉,他握住了沈清芜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 男人肩宽腰窄,身形挺拔修长,和身段娉婷,气质清冷的她站在一起宛如一幅美好的画卷,所有人都在感叹于他们的般配。 只有沈清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贺妄微微发红的眼眶。 他尝试开口,薄唇张开后又闭上,反复了两次才终于吐出一句低沉喑哑的话来,“乖乖,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她也同样眉眼弯弯,“我也是。”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两人面对面站着,视线一直缠绕在一起。 “沈清芜,我们终于结婚了。” 第236章 永不落败的灵魂滚烫 贺妄的声线沙哑得厉害,“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未来和一个女人共度余生的场景,但爱上你后,我每天都在期待。” “昨晚写稿子到凌晨,改了十二版,但是现在一看到你忘记得差不多了。”说到这里时,他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 周时屿侧身和温如琢低语,“难怪他一直不睡呢,我还以为他是婚前焦虑症呢。” 沈清芜唇畔是浅淡的笑意,“没关系,待会儿私下和我说。” 打好的草稿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页,但千言万语在此刻却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宝贝,你是我永悬不落的月亮。你愿意和我结婚、同我执手相伴,共度余生吗?” 此刻已经没有人去管他是不是抢了司仪的台词了,台下那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少爷们都一脸触动,颇为感慨。 贺老爷子和贺母也红了眼眶。 沈清芜坚定地点了头,“愿意。” “贺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里有一句话,我希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明白爱和死亡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你见过我被似锦繁花包围,见过我深陷泥潭,我最好的一面、最不堪的一面你都见过。 我永悬不落的原因是你。 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是爱,我会说是你望向我时情不自禁柔和的目光,将是相隔千里也要跋山涉水来找我的执着,是每一次拥抱剧烈的心跳。我不太会说情话,但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心意的真的。” 穗安泣不成声,小陶也早已泪流满面,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沈老师这还叫不会说情话啊,我都快哭死了呜呜呜……” 司仪的语气里也同样带着笑意,为眼前的有情人感到喜悦,“现在,请两位交换戒指。” 贺妄拿起托盘上的戒指盒,拿出一枚硕大闪耀的钻石,另一只手托起沈清芜细白的手,缓慢地将戒指挨近了她的指尖。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清芜察觉到他的手在抖,轻微却无法克制。 摄像师特意将镜头拉近,给了正在戴戒指的手一个特写,他轻颤的手就这样被放在了大屏幕上。 宾客们一片哗然,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是各界的重要人物,平时没少和贺妄打过交道,见惯了他狠厉阴鸷、生杀予夺的模样,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紧张觉得怪稀奇的。 那么不可一世、桀骜恣狂的男人,竟然因为在婚礼上给新娘戴戒指而紧张激动得手抖。 贺母扶额,“有点丢人。” 贺家年近十岁的小不点扯着清脆的声音喊,“九哥,你行不行啊?不然让我来给嫂子戴!” 现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沈清芜的眼眶有些湿意,轻笑了一下,抬手覆在了贺妄的手背上。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所表达的安慰和鼓励不言而喻。 几片红玫瑰花瓣落在了沈清芜的头发上,有一片恰好落在她的鬓边,为其增添了一份秾丽生动的颜色。 贺妄抬眸幽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垂眸,终于将那枚婚戒推入了她的手指。 沈清芜也拿起戒指来,戴在了他的手上。 婚戒刚稳稳当当地戴上去,还没等她松开手,更没等司仪开口,贺妄就一把抱住了她,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实有力,收得很紧,像是恨不得把她嵌入身体里似的。 红玫瑰从天而降,如同蝴蝶似的纷飞蹁跹,现场的宾客们自发地鼓掌叫好,就连音乐的节奏也喜庆了不少。 但那些声音沈清芜和贺妄通通忽略了,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两人湿濡的掌心贴在一起,温热的唇也触碰到了一起。 满腔的温柔缱绻,在高朋满座和漫天繁花的见证下,他们把爱意融入了这一个吻里。 宾客中爆发出来的欢呼声更加震耳欲聋。 婚礼的热闹氛围一直延续到了晚上,夜晚是浪漫舞会环节,沈清芜和贺妄身上穿着款式稍显简约的礼服,被宾客们分开了敬酒。 沈清芜那边有贺妄和贺母提前打过招呼,没什么人敢敬她,偶尔有两个来的,她也礼貌颔首,干脆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后,穗安和小陶鬼鬼祟祟地拿出一瓶“红酒”来给她倒上。 其实是一瓶空瓶子里被灌满了无糖的葡萄汽水,但闻起来的确有一股红酒味。 贺妄那边就要惨得多,一群人围着他,不断说着吉祥话,一句句妙语连珠,他也跟着喝了一杯杯酒。 喝到后面,他笑骂,“不是说好了婚礼不灌酒吗?” “不是说不灌醉就行吗?贺爷你的酒量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离喝醉还远着呢。” 最后还是沈清芜来了,那些人才很有眼力见儿地放过他。 贺妄拉着沈清芜的手在花园里吹风醒酒,他的呼吸中都带着微醺的热气,一双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晶亮。 “砰——”十几道弧线飞上天际,在夜幕中噼里啪啦地燃烧,将一大片火树银花几乎将夜空燃烧得如同白昼。 少见的紫色烟花绚丽又梦幻,组合成了两个q版小人,一身着婚纱,一西装革履,他们深情拥吻着。 贺妄幽深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喉结滚动,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 沈清芜如画的眉目柔和,“我也爱你。” 不知是谁主动靠近的,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鼻尖相抵着,已经分不清那一道吐息是谁的了。 她的眉眼被忽明忽暗的亮光笼罩着,她轻声问,“要接吻吗?” 贺妄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热烈细碎地吻落了下来,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脑海中炸开的烟花和此刻夜幕中的盛大烟火交相辉映,旖旎又绵长。 他们在绚烂的烟火下拥吻。 长夜浓黑,星光黯淡,一轮皎洁的弯月明亮,璀璨绚烂的烟花给月亮覆上了梦幻的滤镜,也给沈清芜和贺妄镀上了一层浪漫悱恻的光华。 热烈炽热的,除了上空一簇簇绽放的烟花,还有两人至死不渝的情愫和爱意。 永悬不落的皎月明亮,永不落败的灵魂滚烫。 (正文完) 番外1 穗安x祁遇 京都的春天很短,几乎是残冬后树木抽出嫩绿的芽叶,再过几天温度又染成了夏天。 但今天的温度正好合适,阳光正好,春风和煦,一株株垂丝海棠在微风中摇曳,簇簇拥在一起的花朵弯曲下垂,被吹拂起来时飘飘荡荡的,娇艳欲滴,像是粉云密布,温柔而热烈。 祝穗安拄着一双拐杖,在平坦的小路上慢吞吞地走,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旁边的高级护工三番几次想要伸手来扶她,都被她摆手说不用。 “您站远一点嘛,别总是担心我。”她笑盈盈地安慰,“没事啦,我想尽快站起来。” 护工曾经从祝穗安的家人们口中听到了她遭遇的一切,私底下也曾经上网搜过,这才知道原来她是那场轰动全国的校园霸凌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面前的女孩灵动天真,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被蓝白病号服遮掩住的身体纤细得过分,像是一枝柔软的柳条,也有几分易碎的美感。 完全看不出她曾经受过那么多罪。 就在这时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地追逐打闹着从祝穗安的身边跑过,其中一人的脚不小心绊到了她的拐杖。 她重心不稳朝着旁边直直地栽下去,护工脸色骇然,冲上去就要接住她。 他们离了几步远,护工还没冲到她身边,祝穗安就跌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带有柑橘调的木质香轻盈舒适,像是春日里的一抹暖阳似的温厚柔和。 “没事吧?” 祁遇温润低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祝穗安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怀里出来,但刚刚站稳又身形一晃。 男人似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臂来让她扶着。 她只能慢吞吞地扶上了他的小臂。 祁遇今天穿得休闲,简单的白衣黑裤,眉眼柔和,清俊的身影笼罩着光华,用温润如玉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但被祝穗安掌心触碰着的小臂却蕴藏着力量,肌肉紧实。 护工立马捡起了拐杖,一脸抱歉,“对不住祝小姐,我刚才没来得及。” 她柔柔一笑,“没关系,我们的刚才离得有点远。” 那两个闯祸的小孩儿也没走,很有担当地跟她道歉,祝穗安眉眼弯弯,摸了摸他们的头,“没事,以后要小心一点哦。” 祁遇乌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抬头望向他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意一下就收敛了。 双标。 祝穗安问,“你怎么又来了?” “路过,我来看一朋友。”祁遇拎了拎手上的果篮,“放心,既然答应不来打扰你了,我会说到做到的。” 原来不是来看她的。 祝穗安有些尴尬,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朋友没事吧?” “没大事,去滑雪摔骨折了。” 祁遇的视线下移到她的腿上,“走了多久了?” 祝穗安一下就心虚了,“也、也没多久,就一会会儿。” 祁遇乌黑的眼眸注视着她,一眼看穿,“是不是超过医生规定的时长了?太着急只会适得其反。” 祝穗安的脸一下红了,像是被桃花色的胭脂染透似的,“你别跟阿芜说,她知道要生气了。” “我也生气。”祁遇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我知道你很想摆脱这副拐杖,但是你听医生的话,慢慢来好吗?”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祝穗安就是莫名有一种正在被教授训话的感觉来。 她垂下头,语气挫败,“知道了。” 他怕她没完全听进去这番话,又加重了砝码,软硬兼施,“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不听医嘱,我就告诉沈清芜,让她来管你。” 祝穗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一双杏眸瞪得溜圆,“你威胁我?” 祁遇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她把头转向一边,“知道了,我要回病房了,再见。” 最后两个字说得毫无诚意,带着少女心性的赌气。 祁遇哑然失笑,嗓音依旧温和,“下次见。” 他看着祝穗安坐上了轮椅,被护工推着渐行渐远,直到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彻底看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上了住院部的vip病房,随手把果篮放在了茶几上。 “不是吧哥。”好友吐槽,“我明儿就出院了您才来看我?我们的友谊是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你不是没事吗?”祁遇说,“本来也不是来看你的。” “靠——!”好友满脸愤然,“那您来医院干什么?难不成看医院看花啊,这儿的海棠花挺好看的。” 祁遇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垂丝海棠花下站着的人,轻笑了一下,“差不多。” 好友:“哈???” 祝穗安出院的那天也同样阳光明媚,是沈清芜开车来接的她,旁边跟着贺妄。 她特意带了一大束亲手包好的花,白玫瑰、百合竹和郁金香混在一起,用松虫草和小雏菊穿插其间,代表着新的希望。 祝穗安接过那捧花,也伸手回抱住沈清芜。 就在他们要坐车离开的时候,有个年轻女生匆匆赶来,礼貌地问祝穗安,“请问您是祝穗安祝小姐吧?有人给您送了一束花。” 她一脸莫名,“谁啊?” “抱歉这是顾客的隐私,我们不方便透露呢。”女生把那一大束花递给她,“您签收一下吧。” 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粉雪山和绣球花簇拥着,粉色桔梗和石蒜花点缀,更加惹眼的是上面有一张简约不失高级感的硬质卡片,上面写着一行聂鲁达的诗。 【祝福转变的,新生的,成长的,祝福消耗掉自己又重生的亲吻。】 她没有读过这首诗,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但从这一句话就能感受到浓烈热情的生活态度。 沈清芜察觉到她的神情,开口,“喜欢就收下。” “我只是喜欢这句话而已。”祝穗安犹犹豫豫,“这是祁遇送的。” 她认识他的字,那字迹几年过去了变化也不大。 沈清芜神色如常,“你们也算是朋友,朋友出院送花也正常。” 这番话的确让祝穗安少了些纠结,在花店店员的催促下还是把花给收下了。 番外2 穗安x祁遇 祁遇陷入了家族内斗。 这是和沈清芜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之中透露给祝穗安的。 她知道像他那样的大家族一定少不了什么权势争斗,而且听闻祁遇的父亲在外面有好几个私生子,并且一直不喜欢他,暗中培养了好几个私生子,想要分掉他的势力。 为此沈清芜和贺妄也帮了他不少忙。 在祝穗安高考前的好一段时间内,她都没看到过祁遇的身影。 在她高考完的那个下午,她才又见到了祁遇,不过两人还没说几句话,他就被“赶”走了。 当晚她和沈清芜一起去看了乐队演出,活力四射的表演让她当晚辗转反侧好久都没能入睡。 闲来无聊,祝穗安从床上起来,打开窗户看月亮。 一轮弯月高悬在夜幕上散发着温润的微光,楼下的树影婆娑摇曳,衬得下面那道高大的身影也有些虚幻。 祝穗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再看。 还真不是幻觉,祁遇就在楼下。 他既没上门也没给她发消息,就这么靠在车门边出神。 忽然,楼下的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倏地抬起头来,祝穗安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 既然已经被他看见了,再躲倒显得她心虚似的。 祝穗安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 【大晚上不睡觉来我家楼下做什么?】 祁遇简言意赅。 【来看你。】 祝穗安迟疑了一瞬。 【你喝酒了?】 不然怎么会忽然发这么直白的话。 【喝了一点,没醉,但让我做了平时不敢做的事。】 祝穗安险些被把手机扔了。 这人喝酒之后怎么这么……不加掩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下楼了,穿着白色睡裙的她出现在祁遇的面前时,后者漆黑的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晶亮了些。 “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的,你赶紧回去。”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你喝了酒还开车过来?” “我又不是贺妄。”祁遇说,“叫的代驾。” “那我给你叫个代驾吧,你快回家休息。” “现在还不想回。”祁遇看了眼腕表,“吃宵夜吗?” 他这么一说,祝穗安还真有些饿了。晚餐吃得早,加上在乐队表演现场又蹦蹦跳跳的,体力消耗极大。 她跃跃欲试,“想吃烧烤!” 沈清芜都不允许她多吃那些垃圾食品,恨不得一天三顿守着她吃饭,给她投喂各种营养餐。 “烧烤不行,又油又辣,你肠胃受不了。”祁遇说,“有一家砂锅粥不错,就在附近。” 两人最后还是一起去吃了砂锅粥,除了点海鲜粥外,还点了些螃蟹。 她喝了小半碗粥,面前忽然被推过来半碗已经剥好的蟹肉。 祝穗安下意识拒绝,“我不要,你自己吃。” 祁遇用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我吃了,剥多了,吃不下。” 她抿了抿唇,开始吃那半碗蟹肉。 吃完饭后他们刚出店,天上就下起了细密的雨,斜斜的雨丝被夜风吹进来,微微有些凉。 这家店很近,两人是步行来的,祁遇问店里的老板买了一把伞,递给了祝穗安。 后者不明所以,“不一起吗?” “伞有点小,你自己撑。” 祝穗安摇摇头,“不行,一起。” 祁遇只能接过了伞,两人并肩走在伞下,因为靠得有些近距,肩膀时不时地会碰在一起。 夏天大家都穿得比较薄,每一次的触碰,他们的体温就会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旖旎。 穗安低着头,踢着一颗圆滚滚的小石子走。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男人一直侧目看着她,眼底柔和得不可思议。 等到了门口,祁遇跟她告别,“你先回去,我自己叫代驾。” 门外的路灯明亮,也是这个时候,祝穗安才发现,祁遇几乎半个身体都淋湿了,白色衬衫被雨水浸湿后变得有些透明,所以格外显眼。 可自己身上却一点儿没湿。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硬邦邦的,“你衣服湿了。” “没事,湿了一点。” 祝穗安转身就走,脚步有些重,刚走了两步又忽然猛地顿住,咚咚咚地走回来,“你上楼换一件,万一着凉了。” “现在是夏天,不会着凉。”祁遇补充,“伯父在家,我深夜贸然打扰不太礼貌。” 祝穗安脱口而出,“他都睡了,又不知道,你偷偷地跟我回家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听着好像有点不对劲。 有点像偷偷摸摸背着家长早恋的小情侣。 祁遇低低地笑了一声,“好,我偷偷的。” 被他这么一重复,似乎更像了。 祝穗安带着他回了家,去阳台收了一件祝父的上衣来递给他。 祝父之前也是一个十分时尚的潮男,但不只是在山里修行久了脱离了社会,还是到了年纪自动觉醒了奇怪的血脉,现在的衣服都很符合他的年龄,都是些polo衫,条纹衫。 在祁遇在卫生间换衣服的时候,祝穗安还在心里想,不知道他穿中年男人的衣服得是什么样的。 但还没等到他出来,她就看见祝父房间的灯亮了,随即就是一阵脚步声。 她生怕他半夜起床上厕所,然后在卫生间看到一个男人,那场面她简直不敢想。 所以祝穗安脑子一热,自己打开门冲了进去,然后立马又反手把门关上了。 她几乎是刚刚关门,祝父就出来了,“穗安,你在上厕所吗?” 祝穗安咽了咽口水,“是哦爸爸,你也要上吗?” “不是,我起来接水喝。” 祝父的脚步声渐远,她松了一口气,一转身,“还好我……” “反应快”三个字没说出来,因为她的视线落在了男人光裸的上半身上。 祁遇身形颀长,腰身劲瘦,每一寸肌肉恰到好处,不会过分夸张,几滴水滴从发梢滑落滴在胸膛上,在浴室灯光下极具冲击力,让人面红心跳。 两人的距离又有些近,给祝穗安一种她一呼吸,温热的吐息就会洒在他身上的错觉。 祁遇低笑,“看够了?” 番外3 穗安x祁遇 穿着纹有金龙花样的t恤的祁遇和祝穗安一起下了楼,不止一次被她吐槽过的那件衣服穿在男人身上一下就被拔高了好几个层次,一下就从暴发户穿搭摇身一变成为某高奢品牌的潮流设计。 祝穗安没看到想象中滑稽的场面还颇为失望,又忍不住再瞥了一眼身边高大的“衣架子”。 祁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却忽然开口,“想看可以正大光明地看。” 祝穗安把头低了下去,“我才不想看呢。” 到了门口,她停住了脚步,“就送到这里了,再见。” “再见?”祁遇慢条斯理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追问,“什么时候再见?” 祝穗安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这跟“拜拜”没什么差别,大家几乎都把“再见”这个词当成一种客套的说辞,很少有人会追问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吧?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随口闲聊,“你还记得七宝吗?我之前还挺爱吃他们家的水果糖的,但是昨天才知道七宝已经停产很久了,我从来没想过它会停产,可能这八年发生了太多事。” 话题忽然从见面转移到了水果糖,乍一听有些无厘头,但祁遇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前的女孩显然不适应说这种话,虽然此刻神态还算得上镇定自若,但手已经绞到一起了。 “你是想说,八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事,水果糖能停产,人心也会变,是吗?” 祝穗安没说是或不是,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从祁遇的角度看上去,她此刻和一只小鸵鸟没什么差别。 他语气温和,“没关系,你产生这种想法很正常,不必愧疚或自责,是我没有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没能给你安全感,你不信任我、不接纳我,我完全可以理解。” 他不这么说还,这番话说出来,祝穗安心底那股愧疚又自责的情绪更是扩大了好几倍。 她从沈清芜和小陶口中听过不少她尚且还在昏迷期间祁遇做过的事,也知道她们说出来的都是冰山一角。 祝穗安不是不相信祁遇,她只是对现在两人的关系太过于茫然。 八年的时间,很多人、很多事都让她感到陌生和惶恐。 她像是睡了一场很长的觉,大梦初醒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就连最初她看到头发被剃光、穿着半旧僧衣的父亲时都险些没敢认。 祝穗安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会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叫“安安”的母亲变成了一抔黄土,整天西装革履的商人父亲怎么就苍老二十岁不止。 以前哭哭啼啼,需要被她保护在身后的阿芜妹妹变成了了独当一面、遇事沉稳的女强人,给她买橘子糖的温润少年成为了京都豪门的掌权人。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被遗留在了原地,想要努力跟上普通人的脚步的人。 她害怕又惶恐,就像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布鲁克*。 祝穗安的眼眶发红,“对不起。” 祁遇听出了她嗓音里的哭腔,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揉她的脑袋,但又倏地想到什么似的顿住,然后把手垂在了身侧攥紧。 “你不用说抱歉,你不喜欢我根本没有错。”祁遇打开了伞,高大的身影走进了雨幕中,“我回去了,你也上楼休息吧,晚上风大,当心着凉。”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穿着黑色衣服的他几乎快融入了寂寥的夜色中。 祝穗安再一次见到祁遇是在法国。 她和沈清芜出国玩了将近半个月,在即将回国的前一天,思念成疾的贺妄找了过来,她贴心地给他们留出了情侣空间,自觉地跑一边去了。 晚上看完了酒店精彩绝伦的喷泉秀,她正准备回房睡觉,却被一个美国小哥给拦住,夸她可爱,问她要whatsapp。 祝穗安拒绝了两次,小哥还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祁遇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面前,面带微笑地用英语对他说,“我是她哥哥,她还是未成年。” 美国小哥连连道歉,逃也似的离开了。 祝穗安懊恼似地一拍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东方人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显小,她的长相还是偏幼态的那种,说未成年绝对有人信! 她抬眸看向祁遇,“你来这里做什么?” 后者语气平淡,“出差,听说有喷泉秀,所以来看看。” 祝穗安那双澄净如水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狐疑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有这么凑巧? 男人被她仿佛被清泉洗涤过似的目光注视了几秒,忽地低头笑了一下,“假的,来看你。” 她被他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忽然问上那么一句话。 现在好了,她尴尬了。 祁遇对她说,“伸手。” 原本祝穗安前几天才信誓旦旦地跟沈清芜说,自己和祁遇没可能了,已经下定决心要划清关系了的,但两人曾经青涩懵懂、心照不宣的相处记忆还刻在脑子里,以至于她的身体比大脑快一步。 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很诚实地伸了出去。 祁遇在她的手里放了一小把水果糖。 七宝的,她从前最爱吃的橘子味。 甚至包装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祝穗安猛地抬起头来,“这、这不是停产了吗?” “我把它买下来了。”祁遇眉眼柔和,拿了一颗替她剥开糖纸,“尝一颗,味道和之前一样。” 她沉默地将那颗糖含进了嘴里,熟悉的橘子清香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让她想到了八年前的盛夏、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和树上的蝉鸣,还有穿着白衬衣对她笑意盈盈的少年。 糖是甜的,她却尝到了酸涩的味道。 祝穗安的眼中起了一片薄雾,纤长的睫毛一眨,就有晶莹剔透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祁遇顿时慌了,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怎么忽然哭了?是不是我来找你让你不高兴?别哭了,我马上就走……”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喃喃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它买下来?” 番外4 穗安x祁遇 祁遇的脚步停住,转过身凝视着祝穗安,“你不是喜欢吗?” 她怔怔的,“我喜欢你就要买下来?” “还有一个原因。”他嗓音放低了,“我想说,八年时间的确能改变很多事,但只要有心,停产的糖能重新生产,我们的关系也能修复。” 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三十厘米的距离,但他的眸光在黑夜中烫得不容忽视。 祝穗安的眼泪掉得更多了,“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从她醒来到现在,在她的记忆中,她明里暗里地拒绝过他不下五次,每一次她以为他放弃了,他又会继续出现在她面前。 更让她感到无奈的是,自己对他做不到忽视,他一再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这就算好吗?我觉得不够。”祁遇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而且穗安,我在追你,对你好是最基本的。” 她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之前在医院你半夜偷偷给我按腿,我知道是你。” 那时候她还在复健期,每走一步路都痛苦不已,复健结束后腿更是会又酸又痛,沈清芜给她买了最好的按摩仪器,也请了两位按摩手法专业的护工来照顾她。 但机器总不如真人按摩来得舒服,护工晚上也需要休息。有两次祝穗安半夜被腿疼得惊醒,只能自己揉两下,或者打开按摩仪器来缓解酸痛。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夜晚睡觉再也没被疼醒过,第二天一早一起腿部的酸痛感消减了许多,她原以为是身体机能恢复得快了,直到某一天深夜忽然醒来,感受到有人在按摩她的腿。 她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飞快地看了一眼,看到了祁遇那张温润的侧脸。 月光浸润着他的眉眼,将格外专注的神情呈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祝穗安从小到大的睡眠都很好,一旦睡着打雷都很难叫醒,他恐怕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每晚偷偷摸摸潜入她病房来给她按摩。 “我备考期间收到资料是不是也是你送的?”她抬起头来,鼻头泛红,“但是我没那么好……” “我身上有很多疤,我性格也就这样,而且我现在一事无成,我本科读完要考研考博,等我毕业都三十好几了……” “祝穗安。”祁遇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他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以为这些会是你在我心中减分的点?” “你手上和腿上的疤我看过,如果你在意我给你约最好的祛疤手术专家,买最贵的药膏。你的疤痕不会让我觉得厌恶,我只会心疼,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这不怪你。”祝穗安摇摇头,“我知道的,你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威胁。” “你的性格也没有缺陷,你重情重义,阳光开朗,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规划,说明是你有坚定目标且上进的人,只会让我更欣赏。三十岁、四十岁都没关系,你的魅力不会因为年龄的增加而减少,每一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人格魅力。” 祝穗安滚烫的眼泪越来越汹涌,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像是怎么也擦不完。 祁遇终究还是抬手了,用指腹轻柔地替她擦掉了眼泪,掌心一片湿濡。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被我喜欢是一样很难受的事吗?” “不是……”祝穗安抬手抹脸,擦了擦眼泪,“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错做什么。”祁遇喉咙有涩意,“我能理解你的顾虑,八年的确太远了,那时候的我们也太小了,当时甚至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我也没有给你承诺过什么,你觉得我不是认真的也正常。” 祝穗安的视线一片模糊,哽咽不语。 “怎么办呢穗安,我看到你哭就后悔,今晚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不该说那些话惹你难受。但是我又不想放弃。” 如果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那一定是当时迫于家族斗争而出国,他以为她过得很好,他以为她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但没想到那时候的她在深渊里。 她无措地眨眼,湿漉漉的睫毛被沾湿成一缕一缕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穗安,如果你对我毫无感觉,你该直接说不喜欢我,把糖砸在我脸上让我滚。”他抬手很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但是因为别的原因害怕和我在一起?” 祝穗安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祁遇语气温和,“那我们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如果你还是没能感受到我的喜欢,没有从我身上获取安全感,再拒绝我也不迟。” “好不好?” 他很像是一位拥有丰富阅历和社会地位的上位者,循循善诱地给懵懂无知的她灌输道理。 祝穗安垂着眼,显然是在思考他提出来的办法的可行性。 半晌后她踌躇着开口,“但是,如果在追求过程中你对我很好,但是我最后还是没有选择你,你会很亏的……” “这当然不算亏,小朋友。”祁遇眉眼沉沉,“追求你是我的事,答不答应是你的事,如果追求者不对你好,拿什么来打动你?” “心怎么这么软?你的追求者那么多,难不成每一次对你好的人,你都会做出他们所期望的回应吗?” 祝穗安小声地嘀咕,“这不一样。” 祁遇眉眼含笑地注视着她,语气意味深长,“怎么不一样了?我和他们不一样?” 她赌气似的别过头去,转身就要离开。 祁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刚触碰了不到半秒又松开了,“别生气,以后不说了。” 番外5 穗安x祁遇 第二天下午,祁遇带着祝穗安去了巴黎的迪士尼玩了一圈。 至于为什么要等到下午再去,主要是因为昨晚她哭得有点狠,虽然祁遇还是给她敷了敷眼睛,但是早上起床双眼还是不可避免地肿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此刻两人正在小海龟过山车上,正有工作人员挨个儿给他们检查好了座椅上的固定装备。 祁遇摘掉了平时戴着的金丝边,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琥珀色眼眸在阳光下更显温柔,目光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真的不后悔吗?” “当然了,医生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你们不要把我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对待了。”祝穗安有些不高兴,“而且我之前又不是没有坐过过山车,都是小case。” 半分钟后。 “啊啊啊啊啊啊——!”穗安的尖叫和其他人歇斯底里的喊叫混合在一起,几乎快穿透了祁遇的耳膜。 她没想到这个过山车和她之前坐过的都不一样,又黑又长,失重感极强,让她的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慌乱之中,祝穗安本能地握住了一只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着,心跳在失重的下坠和炙热的升温中碰撞,手心湿润一片。 下来的祝穗安脚步虚浮,需要被祁遇搀扶着手才能勉强自己走路。 她讪讪一笑,“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有哪里不舒服吗?”祁遇扶着她坐下,打开了保温杯里温水喂到她嘴边。 能看出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如若不然她一定不会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大口温水。 喝完水后,祁遇给她嘴里塞了一颗橘子糖。 那颗糖被她含在左边脸颊,侧脸上鼓着一个小包,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除了腿有点软之外都挺好的。” 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我给你捏捏?” 祝穗安急忙自己的腿往后面挪,猛地摇头,“不不不不不。” 为了契合童真梦幻的迪士尼,她今天特意编了两根辫子,一摇头那两根蓬松的辫子就甩啊甩,像小拨浪鼓。 祁遇的唇角上扬,“好,那我去给你买冰淇淋,想吃什么口味的?” “要奇奇蒂蒂的,我听说是巧克力花生口味的,很好吃!” 现在正值夏季,买冰淇淋的游客不少,祝穗安坐在长椅上看到祁遇排了好一会儿的队。 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白t,背着和他沉稳气质严重不符合的玲娜贝儿包包,莫名有趣。 她低头笑了一下,再抬头时恰好看到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美女去跟祁遇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随即后者竟然也没拒绝,拿出手机翻了翻什么,然后两个女生欣喜一笑,围了上去,挡住了祝穗安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加联系方式了。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没再看了。 等到祁遇拿着冰淇淋回来,只有一个气鼓鼓的背影留给他。 他走到祝穗安面前去,后者蹭一下又转过去了。 他哑然失笑,“怎么生气了?我买冰淇淋的时间太久了?” “哼哼——”祝穗安双手环胸,“是啊,如果你不给那两个漂亮姐姐联系方式的话,应该会回来得早一点。” “漂亮姐姐?什么时候?”祁遇一本正经,“我只看到了一位正在生气的漂亮妹妹。” “没给联系方式,她们只是夸我女朋友的包好看,问我在哪家店买的。”他解释道,“我不记得了,但想到十五分钟前买包的时候给你拍了照,正好拍到了店名,就翻开相册给她们看了一眼而已。” 祝穗安默默把身体给转回来了,“哦。” 几秒后,她倏地反应过来,“不对!谁是你女朋友了?才追人第一天就想上位啊?” “没有想上位。” “不过想请这位漂亮妹妹解释一下。”祁遇似笑非笑看着她,“刚才怎么吃醋了?” “没有吃醋啊。”祝穗安表面镇定,内里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我只是觉得……这边的光线好,晒晒太阳。” “哦。” 祁遇应了一声,但那双眼眸里依旧盛着细碎的笑意,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晚上回到酒店,两人猝不及防地在门口遇到了沈清芜。 祝穗安用拙劣的演技糊弄了过去,逃也似的回到房间后给祁遇发消息。 【就是咱们的事,能不能先不告诉别人呀?】 【我们之间的什么事?】 【就是你追我的事呀。】 主要是前几天她才坚定地说他们没可能了,这转头又让祁遇追她了,会显得她很没有主见。 见祁遇迟迟不答,她咬了咬唇,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不高兴了吗?你不愿意吗?】 【没有,毕竟是我在追你,一切以你的决定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就这样,两人回国后不论是聊天次数还是见面次数都频繁增加了,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心照不宣的关系。 祝穗安发现八年过去,祁遇虽然少了少年气,但也更成熟稳重了,身上那一股“爹系”的特质彻底展露出来了。 在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祁遇已经替她做好了职业规划,里面包含着五种不同的发展倾向,优缺点都跟做汇报似的拟出来,一目了然,供她挑选。 不仅在每一次见面或聊天时能注意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及时提供情绪和物质价值,也能够依靠他丰富的阅历成为她精神上的引领者。 在祝穗安入学的当天下午,前来送她的祝父和沈清芜离开后,祁遇来找她,带她出去吃了饭。 祝穗安捧着杯子喝橘子汁,“我让你下午来找我,你不会生气吧?我决定了!我们顺其自然吧,他们知道就知道了,阿芜肯定不会八卦的!” “不生气,你有你的道理。” 她感叹,“你的情绪好稳定哦,感觉以后都看不到你生气的模样诶。” 但没想到,她一语成谶,在说完这句话后的一个月后,她就亲眼看见了祁遇生气的样子。 番外6 穗安x祁遇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祝穗安的一个追求者说起。 那男生和她同班,在班级聚餐的时候玩游戏,有人问了祝穗安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她随口一答,“爹系男友。” 男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那就是他本人,从此开始经常在祝穗安面前刷存在感,展现他的“爹系”。 包括但不限于发表“我考考你”、“你不懂,等我到了我这个程度就明白了”等言论、以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说教所有人。 祝穗安忍了两次实在是受够了,在男生又凑到她面前说“我觉得女生还是不要考博,你没听说过女博士不容易嫁人吗”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同学,我考不考博和你无关,也轮不到你来指点。顺便提醒你,你的作业还没有交,周教授说你不用去上课了,直接准备补考就可以了。” 男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可置信地问,“你难道不喜欢我这样?你不是喜欢爹系吗?” “我喜欢的是温柔强大的爹系,不是大男子主义的爹味,请你分清楚,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悻悻然走了,祝穗安原本以为这一个月来遭受的苦难终于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两天后,一篇关于她装嫩欺骗别人感情的帖子忽然在校园表白墙上爆火,甚至还被转载到了知名短视频媒体上去。 帖主用悲怆的语气控诉她已经二十好几了还老黄瓜刷绿漆,已经有男友了还要撩拨别的男人,字里行间俨然把她形容成了拜金又虚荣、玩弄男人感情的渣女。 不过不论是原贴还是转载贴下的评论都没能如匿名男生所愿,几乎没什么攻击祝穗安的,这年头吃瓜群众也越来越清醒了,不是谁先发帖谁有理。 【博主好恶臭啊,感觉像追人不成就攻击别人的年龄,造谣别人的私生活。】 【同意,祝同学我认识,人家学习杠杠的,每次都是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才走,好几个专业课老师都夸她来着,就那学习的劲头,说不定能保研直博,哪儿来的时间玩弄男人?】 【我不懂,二十多岁是什么缺点吗?她还那么有活力,胶原蛋白和发量都是我羡慕不来的,我才十八身上一股死气。】 这帖子最后还是被当事人给刷到了,穗安直接学以致用,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最后警察揪出来了发帖的博主,果不其然就是被她下了面子的爹味男生。 这件事惊动了学校领导,领导斥责了男生一番,不理会他的哀求,进行了通报批评及记大过、留校察看的处理。 祁遇是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在教学楼下看到了祝穗安和男生。 两人刚从校领导办公室出来,前者脚步轻快,后者一脸怨毒,“好,这么点事你竟然敢报警?!难怪你被人校园霸凌,就你这个性格,我……” “砰——!”拳头裹挟着劲风直接砸上了他的脸,男生毫无防备,被揍得往后退了几步,鼻血直流。 他还没反应过来,祁遇的拳头又再一次落下来了,每一拳都带着十成的力道,男生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蜷缩成一团求饶。 祝穗安被吓傻了,伸手去拉他的衣角,“祁遇,我害怕……” 很轻的一声,但他停下了。 祁遇转身回头,金丝边眼镜下是一双沉冷深邃的眼眸,他用自己没沾血的那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最后这件事是用钱和权摆平的,他又给学校施了压,男生被开除了学籍。 从学校出来,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上了祁遇的车后,他一把将祝穗安抱紧了。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两人的关系进展神速,但他一向都克制有礼,手都没有拉过几次,更别提拥抱了。 他沉沉的嗓音在祝穗安的耳畔响起,“抱歉。” “不用道歉啦,我也没有被吓到,就是有点惊讶。”她以为他就是那种家教极好,对所有人都会有礼貌的绅士,没想到他也会有面无表情揍人的时候。 并且他好歹也是集团总裁,半个公众人物,直接在教学楼下揍人,也得亏是晚上,没什么人,不然要是被有心之人抓到把柄,利用这件事发酵,整个公司都会受到影响。 “穗安,对不是人的东西我没必要讲礼貌。” 她点头认可,“说得也是。”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呢?我很担心你。” “我自己可以解决呀,我很厉害的。”祝穗安抬头摸了摸他的头,“他说的那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就是破大防了,然后乱咬人,被霸凌才不是我的问题,是那群施暴者有病,我很坚强的。” 祁遇松开圈住她的手,目光深沉地注视了她良久,“对,你真的很坚强。” 祝穗安用手把他的唇角往上提,“所以你不要不开心了。” 他配合地笑了一下,“明明是你被欺负,还要反过来安慰我,抱歉。” “没关系呀,之前都是你哄我,今天我哄哄你。”她说,“你今晚说了好多次抱歉了,不想听了。” 祁遇饶有兴致,“打算怎么哄我?” 祝穗安故作思考,然后对着他勾了勾手。 后者顺从地低头,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什么悄悄话,但孰料下一秒,他的脸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祁遇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术般愣在了原地良久,直到祝穗安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我亲你你就这个反应?我生气了。” “不是。”最后一句话让他宕机的大脑紧急重启了,他一把抓住了穗安的手,牢牢握着,“我只是太惊讶了。” 男人的目光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她,“你吻我是什么意思?” 祝穗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宣判,“鉴于祁遇同学表现良好,本法官决定,予以提拔为正式男友的的判决,有异议吗?” “没有。”祁遇的琥珀色眼瞳中的笑意温柔,“我服从穗安大法官的判决。” 她终于忍不住笑意了,趴在他的怀里笑作一团,“我刚才是不是很威风?” “很威风,准女朋友。” “你也很配合我哦,准男朋友。” 一道微风拂过街道两旁的香樟树,树叶簌簌作响,月色被葱茏的枝叶分割成细碎的薄光,透过车窗笼罩在他们身上。 一如八年前的场景,两人下意识地朝着对方望去,却正好视线交缠,彼此眼底都有揉碎的光。 番外7 青梅竹马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福利院里种下的那几棵桂花树乱哄哄地摇摆着,瓦片上的雨水顺着漏雨的隙缝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入了食堂地面上的盆子里。 两个趾高气扬的小男生拿着馒头,“反正你经常生病,吃了也会吐的,还不如给我们吃了。” 被他们堵在墙角的是一个瘦小得过分的小女孩,身上穿着的半旧衣服松松垮垮的,半个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显得那一双澄澈的眼眸大得令人心惊。 他们抢了她的午饭,她也不敢反抗,因为她知道这样只会换来他们更肆无忌惮的欺凌。 失落的小脑袋慢慢垂下去,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从门外冲出来一个小男孩,如同小炮仗似的弹射到两个小男生面前,一把抢过了他们手里的馒头。 “你是谁?敢抢我们的……” 话说到后面,他们的气势越来越弱。 因为刚才冲出来的男孩比他们高了整整一个头,而且脸上还贴了一道创可贴。 那时的小孩儿还不懂什么叫狠厉的气场,只知道他看起来很不好惹。 “我叫贺妄,这馒头才不是你们的,我都听见了,你们抢她的东西。”他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但眉眼立体,“她那么瘦,你们还好意思抢她的食物。” 两个男孩年纪虽小,但也懂得挑软柿子捏的道理,现在看打不过贺妄,立马跑了。 贺妄转身过来,看着面前灰扑扑的小女孩,把馒头递给了她,“吃吧,那两个傻逼被我赶跑了。” 后者惊呆了,她小声说,“老师说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他语气老成,“我不是小孩子,我七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 沈清芜捧着馒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小贺妄没做事,索性看着她吃。 看了一会儿,他轻啧了一声,“难怪你这么瘦,吃得那么慢。” 也不是多大的馒头,要是他一分钟就能吃完了,面前这跟小脏猫似的小女孩儿吃了两分钟了,馒头也只受了皮外伤。 沈清芜还以为他在嫌弃她,默默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原本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偏偏从她这个动作里看出了委屈,他抬头挠了挠头,语气不自然,“我又没有骂你,你伤心什么?” 贺妄蹭一下站起来,“你等我一下。” 他像是一阵风,嗖一下走远了。 不到半分钟他就回来了,递给她一盒牛奶,“一定是太噎了,你喝点牛奶顺一顺。” 沈清芜抬头望向他,檐外的雨水哗哗,一声又一声。 面前的男孩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腕上的手表里有一颗颗细碎能闪光的小石头,手里的牛奶盒上写着她看不懂的英文。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贺妄见她愣神,帮她插好了吸管,喂到了她嘴边,“你喝。” 沈清芜下意识喝了一口,然后纤长浓密的睫毛一眨,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线珍珠般簌簌地掉下来。 “你哭什么?!!!”贺妄慌了神,“我可没欺负你,别让母亲看到,她又要揍我了。” 她抹了抹眼泪,“你没有欺负我,你对我很好。” 苍白的小脸上挂满泪痕,眼角和鼻头都哭得红通通的,只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被泪水洗涤得越发清透。 她嘴里含着东西,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软软乎乎的。 贺妄顿在那里,忽然想到了他母亲养的布偶猫。 沈清芜怯生生地看向他,眨了眨眼睛,“谢谢哥哥。” 贺妄捂着怦怦跳动的心口后退两步。 可恶!他好像被一颗袭击了! 他上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清芜,五岁了。” “五岁……”贺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没有家人吗?” 沈清芜摇摇头,神情失落,“没有,院长妈妈就是我的家人。” “那你跟我回京都吧!我当你哥哥,可以天天喝牛奶,我的零花钱也分你一半,怎么样?” 她呆呆地愣在那里。 老师们上课时提起过京都,她知道那是大城市,有很多小汽车,漂亮的大高楼。 沈清芜的眼泪还挂在腮边,“哥哥,你要收养我吗?可是我经常生病的。” 在她的记忆中伙伴中也有人被收养过,曾经也有几位叔叔阿姨想要收养她,但一听说她体弱多病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她对贺妄的话并没有多少期待。 贺妄满不在乎,“没关系,我家有的是钱,可以给你治病。” 他循循善诱,“当我妹妹有很多好处的,以后好吃的都给你,有人欺负你我可以帮你教训他,会一直保护你的。你还能穿漂亮衣服,住大房子,以后跟我一起上学。跟不跟我走?” 沈清芜的眼中闪着泪花,“哥哥,你真的会保护我吗?” “当然了。”贺妄拍拍胸脯,“刚才那两个傻……子不是我帮你赶走的?” 她想到了刚才那一幕,他就像是动画片里的超级英雄一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抹着眼泪,狠狠地点点头,“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走。” 贺妄笑起来,但又想到自己在换牙期,有一颗门牙掉了还没长出来,看着非常不帅。 不能在妹妹面前丢人。 所以他又把嘴闭了回去,一张小脸绷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什么?你想要一个妹妹?”福利院中的院长办公室内,贺母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贺妄,“那你只能想想了,我养你一个孩子已经够操心了。” 他们原本是来榕城旅游的,但导游带错了路,车开到了偏僻的小地方来,她看到有一家破烂的福利院,顺便进来捐了点钱,恰好又遇到了暴雨,这才在这儿待了半天。 贺妄缠着贺母,“不会,妹妹很乖的,不会让你操心。不用你管她,我管她,以后她的事我来管。” 后者推开他,“边儿去,你以为是养小猫小狗呢?” 贺妄不依不饶,“要一个妹妹,要一个妹妹!就要——” 贺母被聒噪的他吵得太阳穴突突地跳,重重一拍桌子,“贺妄——!我要打电话给你爸了,你回去等着挨揍吧!” 她优雅起身,“张叔,雨好像停了,您看看路况怎么样。” 贺妄攥着拳头气冲冲地出去了。 刚走过走廊转角,他就看到了站在那里啪嗒啪嗒流眼泪的小花猫。 番外8 青梅竹马 她是他见过哭得最乖的小孩儿,哭时不会发出什么噪音,只是默默流眼泪,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厥过去似的。 见他过来,沈清芜擦了擦眼泪,原本就红的眼睛更红了,“哥哥你要走了吗?” 贺妄笃定她听见了他和母亲的谈话。 他帮她擦了擦眼泪,“别哭,我有办法。”雨过天晴之后,空气中充盈着清新的气味,碧蓝色的天幕上有一缕阳光突破云层,将翠绿的树叶上的水珠照耀得晶莹剔透。 院长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那辆价值上百万的豪车行驶出视线。 有老师急匆匆地小跑过来,“院长,不好了!有个孩子不见了!” 劳斯莱斯内开着温度适中的空调,车载音响放着节奏轻缓的轻音乐,贺母正在闭目养神。 旁边的贺妄频频向后看去。 在他第五次躁动时,贺母睁眼,“看什么?还舍不得走?不然我把你留在哪儿?” 贺妄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行。” 贺母克制住了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没过五分钟,贺妄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的母亲,拿了一瓶牛奶,鬼鬼祟祟地往后递。 细白的小手从后备箱那里伸出来,接住了牛奶,用气音道,“谢谢哥哥。” 贺妄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秒,贺母再次睁开眼,一双美目微眯,“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点怪?” 贺妄镇定自若,“哪有?” “张叔,停下车,买瓶冰水。” 劳斯莱斯停下,贺母慢条斯理解开了安全带,贺妄一把抓住她的手,“母亲,你喝什么,我去买。” “不用。”贺母拍开他的手,径直下了车,绕到了后备箱,“我就说你小子有问题,后备箱藏什么了?别跟我说你又抓了两条蛇……” 掀开后备箱的那一瞬间,贺母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他们的后备箱里藏了一个活生生的、乖巧瘦弱的小孩儿。 她捧着一盒牛奶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她那些有钱也买不到的披肩、外套被当成了地毯层层叠叠地铺着。 贺母拳头一下捏紧了,贵妇的修养和优雅在那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贺妄!!!你给我滚过来!!” 两分钟后,沈清芜坐在了真皮座椅上,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漂亮阿姨训斥贺妄。 “你是不是疯了?这么热的天你让人家藏后备箱?要是中暑怎么办?万一她出什么事我直接把你扭送去监狱!” 他别开头,“要不是你不同意,我也不舍得让她待在后备箱。”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你之前上蹿下跳、爬树摸鱼我都忍了,你竟然学会拐卖儿童了,真的是反了天了!”贺母吩咐,“张叔,掉头回福利院。” 沈清芜攥紧了手,视线一片模糊。 “不行!”贺妄抬起头来,目光赤红,“不能把她送回去,母亲我是认真的,我可以养她,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分她一半。” “她在福利院会被人欺负的,我亲眼看到有人抢她的馒头。她都五岁了还没我三岁的时候高。” “五岁?”贺母有些诧异,这小女孩的胳膊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似的,原以为她只有三岁左右,没想到已经五岁了。 比她刚才在福利院看到的孩子还要瘦小些。 沈清芜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姨,我不要哥哥的钱,我吃得很少的,一天吃两顿就可以了,我还可以帮你洗衣服……” 贺母沉默了几秒,“张叔,怎么还没动?” 贺妄拔高嗓音,“母亲!” 张叔如梦初醒,开始掉头。 沈清芜浑身泄了气,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贺妄,眼泪越掉越多。 贺母掏出手帕给给她擦了擦眼泪,叹了一口气,“不能这么随便把你带回家,这叫偷孩子,我们得回去办领养手续。” 沈清芜愣住了,泪水掉得更凶了。 她轻啧一声,“怎么还哭,小水龙头似的。” 贺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抬头不耐烦地瞪了一眼贺妄,“你杵在这儿干嘛?刚才不是挺凶的吗?攥着拳头一副恨不得打死我的样子,现在不拽了?真想把你扔下去。” 贺妄:“……” 半小时后,福利院院长办公室内,院长和贺母在商量领养的事,贺妄还被押着进去给院长和老师们都道了歉。 为了安抚他们受到的惊吓,贺母又捐了一笔钱,着重强调了其中一半是院长和老师们的精神损失费。 贺妄道完歉抬头,就看到门框上有小半个脑袋正往里面看。 见他看过来,那颗小脑袋立马缩了回去,几秒后又试探着冒了出来,眉眼弯弯,对着他软软地叫了一声“哥哥”。 那个年纪的贺妄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用有限的词语来形容这一幕,直到多年后他无意间看到了一句诗。 你的微笑,掀起飞花四溅的瀑布*。 领养的流程走得很快,在所有手续都办好后,按照福利院的传统,会给孩子以及领养家庭来一张合照。 贺妄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沈清芜的手,拉着她跑到了镜头前,“我要和阿芜妹妹单独照一张。” 拿着相机的老师哪敢说不,笑盈盈地倒数,“三、二、一!” 贺母叹了一口气,“阿妄不是说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吗?怎么偏偏对那孩子那么上心?” 张叔笑眯眯地说,“可能是那个小孩儿特别乖巧?” 贺母点点头,“这倒是。” 那孩子虽然穿着旧衣服,头发也发黄干枯,但五官精致,长得很有灵气,不比她见过的各个贵妇太太生的千金小姐差,好好养一养一定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贺母总觉得那双眼睛她有些熟悉。 番外9 青梅竹马 豪车不疾不徐地行驶进静谧低调的别墅区。 沈清芜坐在后座,望向窗外飘着洁白云朵的蔚蓝天空,又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漂亮阿姨,后者正一手拿着她的体检报告单打电话。 “嘉姨,请两位儿童营养师来,以后小清芜一日三餐的饮食都交给他们,这孩子竟然中度营养不良,也得亏把她带回来了。”贺母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下车后,贺母牵着沈清芜走进老宅,虽然昨天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一次了,但也不妨碍她现在好奇地左顾右盼。 “姨姨,贺妄哥哥在哪儿呀?” “刚体检回来就要去找你贺妄哥哥了?”贺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不过他现在应该没空,哥哥的爷爷和爸爸回来了。” 沈清芜懵懵懂懂的,“哥哥是在和爷爷、爸爸说话吗?” 贺母随口道,“差不多吧。” 此刻,老宅的祠堂中,贺妄正跪在蒲团上,身材高大、面孔冷峻的贺老爷子和贺父正眉宇凝重地看着他。 “我们刚回来就听说了你办的好事,竟然有胆子拐带福利院的小女孩,我看你是欠揍!”贺父拿着戒尺,“手伸出来。” 贺妄抿了抿唇,伸出手来。 戒尺高高扬起,落在了他的手心发出清脆的声响,贺妄闷哼了一声。 “小小年纪就敢偷孩子了!我和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你这样长大了还了得?”贺老爷子冷哼一声,“你最好不是一时兴起,要是过几天忽然说不想养了,要把人送回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啪——!” 他的手心又多了一条红痕。 戒尺第三次扬起来,还没落下去,就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带着哭腔冲进了祠堂,张开手臂挡在了贺妄面前,“叔叔,爷爷,你打我吧,不要打哥哥……” 体型健硕的两个大男人在沈清芜面前如同一座小山,她害怕得抖了抖,但没有退缩半步。 贺妄一把抱住她,“怎么跑这里来了?买新衣服回来了?” 两个大男人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这是……” 小女孩生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睫毛又长又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染着薄雾,可怜兮兮地望向他们时,让两人都生出一种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的错觉来。 “是你那混蛋儿子给你拐回来的女儿。”贺母慢悠悠走进来,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自己找到这儿来了?” 贺老爷子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把戒尺往身后背,粗犷的大嗓门夹起来了,“你就是小清芜吧?放心爷爷不打你,爷爷是好人。” 沈清芜小声说,“但是你打哥哥了……” “那还不是这小兔崽子他该打!” 贺父气势如虹的声音落下,被贺母打扮得跟小蛋糕似的沈清芜害怕地抖了抖。 两人又立马摆出了有生以来最和蔼的笑容,声音柔和了好几度,“不打了不打了,谁也不打了。” 小蛋糕怯怯地确认,“真的吗?” 两人点头。 沈清芜这才破涕为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亮闪闪的光。 贺父把戒尺放回原处,看向贺妄,“起来吧,要不是她给你求情,你得跪三天。” 后者起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牵起了沈清芜,“还知道心疼我?” 她捧着他那只掌心红肿的手,“还疼吗?” 贺妄露出了傻兮兮的笑,“不疼,我很厉害的。” 沈清芜信以为真,崇拜地看着他,“哇!” 贺母简直没眼看,她瞪了一眼贺父,“你看你儿子,跟小傻子一样。” “我俩都挺聪明的,他应该是基因突变了。”后者问,“手续都办好了?” “户口还没转,就这两天的事了。”贺母低声道,“我总觉得小清芜的眉眼有点眼熟,你觉不觉得?” 贺父打趣,“想说你们上辈子就是母女?” 她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肘击,“我在跟你说正事。真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男人握住她的手,“好好好,说正事,天底下样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眉眼熟悉能说明什么?” 原以为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直到晚上夜深人静时,夫妻两人小别胜新婚,正双双倒在床上欲意进行深入交流时,贺母蹭一下睁开了眼睛,一把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我想起来了!” 贺父解皮带的手一顿,“什么?” 贺母将散开的衣服一拢,正色道,“你还记不记得洛城沈家?小清芜和沈太太长得有点像,正好小清芜也姓沈!” 贺父回想一下,“没印象,但沈家至今无后,没听说丢了女儿啊。” 贺母推一推他,“你去查查。” 原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这一查还真的查出了问题来。 洛城首富沈闻璟和太太宋姝并非没有生育过孩子,五年前沈家将家族企业从国外转到国内发展,市场争夺动了不少人的蛋糕,有昔日的竞争对手破产后拐走了沈家刚出生的孩子,后来凶手被逮捕,但孩子一直没有寻找到踪迹。 听说是凶手拐走孩子后,又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把那婴儿转手了好几次,这才加大了寻找难度。 这几年来沈太太的精神状态不好,沈家虽派出了大量人力去寻找孩子,但没有对外放出孩子被偷的风声来,怕刺激到了沈太太。 事关重大,贺母又打电话回孤儿院,问了院长沈清芜的来历。 院长说沈清芜是在一个雪夜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她的襁褓里还有一枚小巧的木牌刻着“沈清芜”三个字。 这下所有的消息都对上了。 贺家人不敢犹豫,直接联系上了沈家人。 沈清芜只记得那天下午,她正在客厅和贺妄玩游戏,忽然就有一对叔叔阿姨冲进来,那漂亮阿姨一看到她就哭了。 她迈着小步子上前,递给她一张纸。 宋姝猛地把失而复得的女儿抱进怀里,泣不成声。 番外10 青梅竹马 “不行!”贺妄态度坚决,“她是我妹妹,是我带回来的,是我的!!不准带她走!!” 贺母冷着脸一拍桌子,“什么是你的,那是人家的亲生父母!小清芜又不是你的玩具。” 贺妄翘着腿,“她就是我的!” 老爷子在一旁唏嘘,“人家父母马上要带她回洛城了,唉,这小闺女跟我们家没缘分啊,公主房都给她造好了。” 贺妄继续蹦跶,“不—准—!” 贺父好笑道,“这么舍不得你清芜妹妹,干脆你也跟她一起走。” 贺妄愤愤然把手里的玩具拍在桌上,气冲冲地蹿上了楼。 没几分钟,沈家父母就带着沈清芜回来了。 验了dna后,一家三口相处了几天,或许是血溶于水的至亲之情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沈清芜对他们有着天然的好感和下意识的亲近。 被爸爸妈妈拉着手买玩具的沈清芜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先是认识了贺妄,又遇到了对她很好的叔叔阿姨和爷爷,现在又找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有家了。 宋姝露出清浅笑意,完全不见之前的愁容,“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如果没有你们,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找回阿芜。” “感谢的话您这几天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一切只能说是天意使然吧。”贺母宽慰地拍拍她的手。 沈闻璟左右环视,“贺妄呢?今天带阿芜出去玩儿,她给贺妄选了礼物。” “别管他,这混小子不想让小清芜走,正闹脾气呢。” 话音刚落,客厅的众人就听到一阵响动。 抬眼望去,贺妄正拉着一个32寸的大行李箱,吭哧吭哧地往楼下搬。 贺母头疼,“你又要干什么?” 贺妄说,“不是您说的吗?让我跟着一起走。” “……” 宋姝笑盈盈地说,“没事没事,贺妄不如跟着我们去洛城玩一段时间吧,阿芜也很舍不得你呢。” 贺妄那双黑眸晶亮,“真的?你也舍不得我?” 沈清芜点点头,“舍不得。” 她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但也想和对她很好的哥哥在一起。 最后,两家人商量了一番,双方都同意了贺妄去洛城小住。 在收拾行李时,贺母打开他那32寸的行李箱时差点没被气晕。 行李箱里只有一套衣服和一支仿真手枪,其余的全是她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随便拿一套出去就能买大别墅的那种。 贺母按着眉心,“你马上给我滚!!” 沈清芜回到了沈家,她拥有了一间独属于自己的房间,数不清的衣裙挂在衣橱内,圆形的公主床房放着一排柔软的玩偶,所有人都在为她的回归而欢呼雀跃。 沈家人不仅以她的名义成立了慈善基金会,还建造了一座占据了半个山头的庄园,取名“芜园”。 当晚,沈清芜被母亲抱着入睡,鼻腔里嗅着她身上的茉莉花香,莫名其妙地落下泪来。 宋姝吓坏了,还以为她不舒服,赤脚踩在地上抱起她就要去叫医生,沈清芜不好意思地拉着她,“我没事妈妈,我只是觉得好幸福。” 宋姝的鼻子一酸,抱紧了她,“妈妈也感觉很幸福。” 贺妄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客套,他来到沈宅后没有当客人的自觉,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甚至比沈清芜还要早一些熟悉沈宅的一切,然后就带着她肆无忌惮地疯玩儿。 从下池子捞锦鲤到追着雌孔雀让它开屏,每每贺母从宋姝这里听到她儿子的行为时,都要连连道歉。 终于迎来了开学季,贺家父母亲自去接的贺妄,一是怕他不肯回来,而是亲自上门赔罪比较诚恳。 沈闻璟夫妇倒觉得没什么,“阿芜这孩子比较内向安静,有阿妄带着玩儿她比较开心。” 临行前,贺妄还依依不舍地拉着沈清芜告别,“等我放假马上就来看你,你要想我哦。” 后者乖巧点头,“嗯。” 上车后,贺妄趴在车窗朝着沈清芜挥手,直到车发动,一行人距离沈宅越来越远,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贺母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贺铮!你儿子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父也觉得稀奇,毕竟贺妄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连之前爬树掉下来摔成轻度脑震荡也没哭,现在就因为和他的阿芜妹妹分开,就掉眼泪了? 贺妄转过头去,倔强地不让父母看。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已经被拍下来了,立马传到了宋姝的手机里。 宋姝把照片给丈夫看,调侃道,“贺妄这孩子对咱们家阿芜还真是一往情深。” “那是,我们家阿芜玉雪可爱,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沈闻璟顺着开玩笑,“贺妄这孩子还不错,他们家也知根知底的,要是定个娃娃亲也挺好的。” “什么年代了?”宋姝不满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们家阿芜肯定是要自由恋爱的。” “开个玩笑而已,要是等他们长大了,贺妄真要追阿芜,那我还得考虑考虑。” 沈清芜也被送去了幼儿园上。 宋姝和沈闻璟经过多方考察,特意选了一所不看重知识灌输的幼儿园,沈清芜每天在里面和小朋友们玩游戏,踢球画画,融洽又愉快。 每一位老师都很喜欢她,就连小朋友也格外照顾她。 在她上学第二天回来,书包里就多了好些小礼物,全是小伙伴送给她的。 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贺妄知道后有些吃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送你礼物!我的礼物比他们的都好!” 沈清芜配合地点点头,“嗯嗯。” 没过两天,宋姝还真的收到了京都发来的快递,里面是贺妄送给沈清芜的礼物。 后者抱着礼物回了房间,慢吞吞地拆开,里面是一枚蓝宝石和钻石拼接成的月亮发夹,宝石和钻石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有贺妄一笔一划写下的字。 【阿芜妹妹,我很想你——贺妄】 番外11 青梅竹马 九月初的京都即便立了秋也没有增添多少凉意,空气中仍旧有热气弥漫在京都一中的每一个角落。 宽阔的球场上,一道穿着白t的少年运着球疾驰而过,动作敏而流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青春张扬的恣意。 他弹跳而起,身体腾空的瞬间,手中的篮球“哐当”一声落入了球框当中。 “妄哥今儿牛啊,战斗力杠杠的。”高扬扫了一眼球场边有几个拿着矿泉水跃跃欲试的少女,“这都是妄哥的小迷妹?” 周时屿擦了一把汗,“不一定,说不定还有给我送水的学妹呢?” 贺妄撩起下摆擦了一把汗,往场外走,高扬愣了一下,“这就不打了?妄哥这是要回去好好学习了?” “切,你看他什么时候好好学习过。”温如琢道出真相,“他和他小青梅冷战大半个月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小青梅?就是沈家那位吧?我听说巨好看巨清冷,是不是真的?” 周时屿点点头,“真的,清芜妹妹巨漂亮,明星都没她好看。” 话音刚落,一颗篮球朝着他的砸过来,后者一把接住,“不是吧妄哥,这么霸道,叫声妹妹都不行?” 贺妄随手将碎发往后一捋,神情恣狂,“不行。” “行行行,以后不叫了,这么妹控,要是以后人家谈恋爱了,你不得把那黄毛碎尸万段?” 贺妄的脸色一沉,周身都萦绕着无形戾气,像是有一片乌沉沉的黑云压下来了似的,“谈个屁。” 说完他转身就走,周时屿“嘶”了一声,“不是,老温,他这对妹妹的占有欲也太强了点吧?提都不能提啊。” 温如琢神情微妙,拍了拍他的肩膀,“吃点核桃补补吧。” 既然贺妄都不打球了,他们几人也没在玩儿了,三两步追上了贺妄。 “今天咱们班不是要转来新同学吗,现在应该已经到班上了吧,王行舟在群里说是巨漂亮的妹妹,让我们赶紧回去看看长什么样。” 贺妄用手指转着球,不以为然,“没兴趣。” 高扬看着手机,“妄哥!新同学当了你的同桌!她成绩巨好,老班可喜欢她了,王行舟没劝住。” 贺妄凌厉的眉眼往下一压,步子加快了,“谁特么胆子那么大跟我做同桌?” “你真的要做他的同桌啊?”沈清芜刚刚坐下,前面的少女就回过头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我叫祝穗安,你同桌是学校里有名的二世祖,夸张点叫校霸,咱们学校的体育馆和三栋教学楼都是他家捐的。” 沈清芜对这位眼眸澄净的前桌有莫名的好感,微微一笑,“没事,他不敢怎么样。” 祝穗安长大了嘴巴,“哦。” 班上有不少人都向她投来了目光,沈清芜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低着头,用纸巾擦起桌肚里的灰尘来。 忽然,“砰——”的一声,她的桌面被重重拍了一下。 全班人都安静下来了,为新同学捏了一把汗。 沈清芜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轻飘飘地睨了高大的少年一眼,“怎么?” 半个月没见的少女就这么穿着他学校的校服,扎着高马尾出现在了他面前,贺妄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似的,大脑宕机了好几秒才渐渐恢复运转。 小时候那个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已经如同春日里抽条的柳枝般长大成人了,她有着比同龄人更加沉稳内敛的性格,冷清空灵的气质像是初冬的一捧雪。 王行舟凑了上来,“你看,沈同学,我就说妄哥就喜欢单独坐,你非要坐在这儿,我劝你还是马上……” “闭嘴。”贺妄回过神来,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轻咳了一下,语气轻柔了几分,“你怎么在这儿?” “跳级,京都教育资源更好。” “哦。”他轻声道,“你这是旧桌子,不然跟我换换?我的新。” 王行舟,“雾草!” 众人:“哈???” 是世界魔幻了还是他们集体出现幻觉了? 沈清芜继续擦桌子,“不用。” 贺妄蹲下身,“我帮你擦,你歇会儿,别累着。” 她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嗓音冷冽,“不用。” 后者摸了摸鼻子,“还在生气呢?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的零花钱都给你,今年暑假我带你去冰岛玩儿,行不行?” 这些年沈家和贺家的关系十分要好,不仅逢年过节两家人时常走动,就连很多大项目都是合作共赢的。因此周时屿和温如琢都认识沈清芜,也见惯了平时在他们面前拽得二五八万的太子爷在沈清芜面前毫无气场的样子。 但班上那些同学不一样啊,虽然贺妄没跟班上的人起过冲突,但他半年前在校门口和小混混打架一战成名,成为了学校的传说,大家一直都把他当成不敢招惹的对象来看待,觉得这位爷浑身上下都是狠厉之气。 怎么现在蹲在新同学面前讨好似的说那些话? 沈清芜没给他多余的眼神,“贺大少爷怎么会有错呢?” 贺妄也顾不得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道歉态度万分诚恳,“有错有错,我就是个傻逼,我真的错了。” 从半个月前到现在,沈清芜都觉得贺妄莫名其妙的。 每年寒暑假他们要么到对方家里小住,要么一起出去玩儿,这已经是这些年来心照不宣的活动了。 但今年放假有了点小意外,沈清芜参加了一个国际钢琴比赛,飞去了国外,贺妄找过来时正好看到了一位混血少年送她玫瑰花的场景。 他立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成功把混血少年给吓跑了。 沈清芜对他暴躁的性格还算了解,见他眉宇沉郁,就想要用之前的方法哄他。 她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她抬起手,还没碰到贺妄的头,后者却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还高声道,“别碰我!” 沈清芜也来了脾气,神态冰冷,转身就走,任凭他事后怎么来哄人都没搭理。 之前贺妄莫名其妙地对她避之不及,现在又莫名其妙来道歉,从头到尾沈清芜都不知道他想干嘛。 番外12 青梅竹马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回到了座位上,唯有贺妄还蹲在沈清芜的课桌面前,格外显眼。 身为班长的祝穗安正要硬着头皮提醒他,沈清芜就先一步开口了,她就只说了两个字。 “上课。” 刚才还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扰他的贺妄蹭一下站起来,坐回了座位上,“好嘞。”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他正拿着开学考的试卷口若悬河,下面的贺妄桌上干干净净的,一直侧着头盯着沈清芜那半张如玉的侧脸看。 下一秒,后者就转过头来了,清透如水的眼眸和他对个正着,贺妄的心脏悸动了一瞬间,他低声道,“原谅我了?” 沈清芜指了指别人桌上的试卷,“试卷拿出来,一起看。” 贺妄俯身低头找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架纸飞机来,摊平了放在了中间。 那赫然是他的数学试卷,上面还有大红的分数,120。 沈清芜:“……” 贺妄的成绩一直在中游,不过她觉得就他这样的学习态度,能保持在中游也算是天赋异禀了,按理来说考倒数也挺正常的。 老师在上面评讲试卷,沈清芜自始至终都很专心,目光在试卷和黑板上来回移动。 旁边的贺妄也自始至终很专心,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也不眨。 他的耐心终归要差些,见她一直忽略他忍不住开口了,“还在生气?” 沈清芜看着黑板,目不斜视。 贺妄垂在身侧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轻轻拽了拽,“沈小芜,阿芜,沈芜芜,小清芜……” 她忍无可忍,轻拍了一下他的手,“闭嘴,能不能专心听课?” “你原谅我了吗?对不起,之前的事是我太混蛋了,你就当我那时候脑子抽风了,我不该吼你。” “贺妄!”台上的老师也终于忍无可忍了,“你来讲讲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像他这样的关系户,原本没多少老师敢管他的,平时他迟到早退,上课睡觉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前提是不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可现在他不仅打扰了其他同学,打扰的还是刚转学过来的,每一科成绩都无限接近满分、所有家长老师眼中的宝贝! 这怎么不让他生气! 贺妄懒散地站起来,“老师,不会。” 这道题是压轴题的第三个小问,本身就有难度,老师也没指望他能答出来,就是借机敲打他一下而已。 “不会就好好听讲,别打扰其他同学。”老师的语气一变,和颜悦色道,“新同学,你来说说。” 沈清芜站起来,从容不迫地例出了三种解题思路,她讲题并不是像教科书上的那样死板,灵活又易懂,班上许多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充满欣赏。 老师更是满意地点头。 刚下课,就有好些好学的同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和她搭话。 “沈同学,你之前在哪儿上的学啊?” “我听说你已经保送京大了是不是真的?既然都保送了还来上学做什么?” “沈同学你方便给我讲讲这道题吗?” 沈清芜虽然神情清冷,但对他们的态度很好,几乎是有问必答。 “之前在洛城。” “是保送了,但是学无止境。” “这道题可以用到辅助线……” 贺妄在一旁看着,胸腔中充斥着一股酸涩的滋味。 一节课过去了,她对他说的话屈指可数,对其他人却那么有耐心,还对他们笑了!! 沈清芜刚给人讲完题,贺妄立马拿着那张遍布折痕的试卷放到了她面前,“我也有题需要你讲讲。” 她轻挑了挑眉,“你?” 虽然只有一个神情变化,只说了一个字,但贺妄就是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你一个二世祖竟然还知道向人请教问题了? 贺妄漆黑如墨的眸底闪过了一道暗芒,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对,我。我以后要好好学习了,沈同学身为我的同桌总要帮帮我吧?” 沈清芜没弄清楚他究竟是认真的还是临时起意,不过就目前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就是这样桀骜自由、喜欢玩乐的性格,他家人对他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一生平安无忧、不违法犯罪、违背道德良俗就好,所以也没有管过他的成绩。 但他现在有想要学习的心还是好的。 她拿来一支笔和草稿纸,给他讲起题来,半分钟后,她抬头,“懂了吗?” 贺妄直勾勾地看着她,闻言回神,“懂了懂了。” 沈清芜的眼眸微微眯起,“那你说说看。” 贺妄低头看了会儿题,把刚才听到的断断续续的解题过程凑了凑,还真懂了。 他镇定自若地把解题过程讲了一遍,然后挑眉,“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沈清芜轻哼,“你哪里有让人相信你的资本?给你讲题你不看题,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 贺妄低声道,“看你好看。” “一边去。”沈清芜完全不吃这一套,“我们还在冷战。” “还冷战?”贺妄揉了揉头发,“我真的错了。” 她双手环胸,一副要探究到底的架势,“那你当时为什么吼我?” “我没吼,就是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怎么敢吼你。”他支支吾吾,“我当时就是脑抽了,你当我有病就行。” “不然这样,你要是气不过你骂我两句,不然打我也行。”贺妄绞尽脑汁,“或者下午的体育课,你拿球砸我两下?” 沈清芜瞥他一眼,“我可没有暴力倾向,要是你下次再这么莫名其妙,我就……” 这就是要原谅他的意思了,贺妄大喜过望,没等她说完后半句话,就忙不迭地保证,“绝对不会!” 两人和好后贺妄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熟练地拿过沈清芜的保温杯去给她接热水。 周时屿见状立马上来勾肩搭背,“哟,和好了?话说你俩这十年来都没跟对方红过脸,标准的兄友妹恭,你对她跟待祖宗似的,那天发生啥了,咋就忽然吵架了?” 贺妄顿住,脑海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半个月之前场景。 某个晚上无法言说的旖旎梦境,沈清芜靠近他时的浅香。 他忽然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秘密。 番外13 青梅竹马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就是午餐时间了,高中生的时间紧张,所以下课铃声刚响,班上就有好些同学争分夺秒地冲向了食堂。 经过一上午的接触,沈清芜和她的前桌祝穗安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自发地一同去食堂吃饭。 贺妄不可置信地挑眉,“你中午不跟我一起吃?去吃破食堂?” 凭心而论,一中的食堂还算是这些重点高中里排名靠前的了,物美价廉,味道也好,绝对不是他口中的‘破食堂’,但这位少爷平时就事多,嫌食堂太挤了,没去吃过几次,每次都是有私房菜馆送餐进来的。 上课期间他就已经给他和沈清芜订好餐了,还特意点了一份她爱吃的饭后甜品。 没想到沈清芜竟然不跟他一起吃饭?? 沈清芜眨了一下眼,“我跟穗安约好了,而且我觉得我们两个一起走比较有共同话题。” “我跟你没有共同话题?”贺妄备受打击,“我知识储备那么丰富,你聊什么我接不上话?” 她如实道,“讨论语文。” 贺妄沉默了,没记错的话祝穗安的成绩似乎还不错,班上前五,年级前十,的确是一个讨论学习的好对象。 而他,是一位语文成绩长期低于及格线的偏科选手。 “没有要打击你的意思,而且我和她都是女孩子,比较聊得来。”沈清芜挥挥手,“拜拜。” 贺妄眼睁睁看着她和祝穗安并肩而行,有说有笑,身影渐行渐远。 就在这时,王行舟已经把贺妄的饭给拎上来了,“妄哥,你的饭,哟,今儿还点了焦糖布丁啊,您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 周时屿目光揶揄,“给沈清芜点的呗,不过人家和刚交上的朋友去吃食堂了。正好我还没点餐,这份儿不然给让我吃?” 贺妄起身,“我的那份也给你吃。” “那你吃什么?” 贺妄已经桌肚里找到了饭卡,他将饭卡拿在手里转了转,嗓音懒散,“吃食堂。” 沈清芜去往食堂的路上收到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一上午的时间全校都已经传遍了,一班来了一个学神级别的清冷挂美女,并且和贺妄的关系匪浅,据说一班同学亲眼见到贺妄在沈清芜面前低声下气地哄人。 这三点加起来,即使是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学也忍不住对她心生好奇了,所以才会趁着吃饭时间暗戳戳打量她。 祝穗安和沈清芜端着餐盘找了空座坐下吃饭,距离她们几桌外的几个女生一边吃饭一边八卦。 “原本以为夸张了,没想到真的那么漂亮!你说我要是上去搭讪她会对我笑一下吗?” “没想到吧,人家不仅漂亮,学习贼好,我有个亲戚的孩子就在洛城读书,虽然和她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是也听说过她学神的大名。” “你们说她和贺妄是什么关系啊?该不会在谈恋爱吧?我听一班的人说,周时屿亲口说的,他们是青梅竹马!” “不能吧,虽然贺妄长得非常帅,但是你们不觉得他真的很臭屁吗?有一种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的钢铁直男气质。” 话音刚落,这几个女生就看到他们话题中心的当事人端着餐盘,径直走到了沈清芜的旁边,自然且熟练地坐下。 他看了一眼沈清芜的餐盘,顺手把自己餐盘里的排骨夹了一块给她,“排骨好吃,你尝尝。” 女生们面面相觑,刚才说他们不可能谈恋爱的女生弱弱举手发言,“好吧,我撤回我刚才说的话,他们可能真谈了,可别被教导主任逮到了啊。” 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人送外号“铁面包青天”,因为他不仅对学生严厉,且一视同仁,不管家庭背景多么权势滔天的学生在他面前都不好使,即使是贺妄那样的牛人,也时常因为没穿校服、逃课等原因被他拽住然后写检讨。 并且之前学校出现了一件早恋丑闻,有人脚踏两只船被发现了,三人大打出手还闹到了派出所,所以学校在早恋这方面抓得尤其严。 莫名沦为电灯泡的祝穗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其实不仅是那几个女生在看他们,贺妄和刚转学过来的沈清芜都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即使不是同一年级的也略有耳闻。 就算真不认识他们,在食堂看到一对极其养眼的俊男靓女堂而皇之地举止亲昵,怎么着也得多看两眼。 沈清芜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雾草,这就是高二的贺妄和转过来的学神?他俩胆子好大啊。” “果然风云人物就是不一样,胆子都比普通人大,谈恋爱也不藏着掖着,一点儿都不怕铁面包青天发现。” “真别说,他俩这么看着还真般配,我都有点磕了。” 而贺妄浑然不知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想要帮她把菜里的姜丝给挑出来。 沈清芜轻咳一声,“贺妄,好好吃饭,我自己挑。” 他的动作一顿,黑沉沉的眼眸里竟然有几分委屈,“哦。” 她叹了一口气,跟他讲道理,“你没听见别人怎么议论我们吗?” “怎么议论?” “他们说我们在谈恋爱。” “真的?”贺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一抹弧度,但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于明显了,极力将翘起来的唇角压了下去,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来,“随他们怎么说。” 他垂下眼眸,注视着她细腻的肌肤,扯动了一下嘴,语气低落下来,“我知道,你把我当哥哥么。” 祝穗安埋头苦吃的动作停一下,偷偷看了他们一眼。 贺同学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说什么“反正我们就是哥哥妹妹的关系”之类的吗? 他的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遗憾似的,有一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感觉。 沈清芜没细品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你不能让人误会。” 贺妄的眉眼沉沉,“什么意思?让我和你保持距离?” 她点点头,“嗯。” 番外14 青梅竹马 吃完饭后,贺妄还真自己一个人走了,没和沈清芜一起。 祝穗安有些担忧,“他不会生气了吧?” 同为女生,她很能理解为什么两人没有恋爱,却要因为同学的风言风语被迫保持距离。 如今的社会对男女的衡量标准仍旧没有在同一标准线上,对女生的戒律会更多,而传出桃色传闻时女生受到的指点和异样的眼光总会多些。 就算清者自清,但传闻听多了总会对自身的心情产生不好的影响。 “没事,他就是这个性子。”沈清芜看向她,“不是说要去小卖部吗?走吧。” 一中的小卖部很大,能算得上超市了,一排排货架摆得整整齐齐,还有购物篮,沈清芜拿了两盒酸奶,走向收银台刷饭卡,却看见祝穗安和一个面容温雅的男生低声说了两句话。 祝穗安的耳尖微红,男生的目光也格外柔和。 结完账后,男生走在她们的前面,沈清芜问,“他是……” “就是一个朋友啦,他是高三的。”祝穗安小声说,“他叫祁遇,年级第一哦,你在荣誉墙上应该见过他吧?” 她自己都没发现,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崇拜和少女特有小心思。 沈清芜若有所思。 两人慢条斯理地从学校超市逛回班级,又去去了趟厕所回来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了。 一班的同学几乎都很爱学习,只有少数人趴在桌上睡觉,更多的人是在写题看书。 贺妄竟然也没有睡觉,他低着头在草稿本上写着什么,然后把本子推到了沈清芜面前来。 【给我酸奶是什么意思?】 沈清芜拿起笔写了两个字。 【哄你。】 贺妄看着纸上那纵逸清婉的字迹几秒,心脏不争气地跳快了几拍。 内心深处那道声音又在叫嚣。 你看看这是什么话!这能是妹妹对哥哥说的话吗? 就因为她每次的言行举止都撩拨你,所以你才会做那种梦!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但即便脑海中有千万种思绪闪过,也没有在神情上显露出分毫来。 【区区一瓶酸奶就能哄得了我?】 【那你还想怎样?】 【以后吃饭我可以不和你一起,你和你朋友一起吃,但是你住我家呗,别住公寓了,我爸妈很欢迎你的,上下学的书包我也帮你拎,怎么样?】 沈清芜父母的工作有些忙,她转学来京都,只有看着她长大的专属管家跟着,住在沈家在京都的公寓里,其实也很自在方便。 但她没拒绝。 【可以。】 沈清芜又想到了什么,在草稿本上补充。 【拎书包不行,别人会发现的。】 【他们发现不了。】 她抬头,澄澈的眼眸里满是不信。 虽然她的书包是白色中性款的,不分男女,但正常人谁会背两个书包?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贺妄慢条斯理地写。 【我没书包。】 沈清芜沉默了好一会儿,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六个点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贺妄注意到她的眉眼间有几分倦怠,将自己的桌肚里的校服外套拿出来递给她,“你睡会儿吧,垫着睡舒服点,今天刚换的,干净的。” 见她没接,他又道,“他们睡觉的睡觉,学习的学习,没人探究你枕着午睡的校服是谁的。” 沈清芜也觉得有些道理,没拒绝,接过来后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垫着睡了。 他的校服上带着浅淡的薄荷洗衣液的气味,贴上脸时有一种被他按进怀中,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的错觉。 她在熟悉的气味中沉沉入睡了,贺妄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睡颜,心情愉悦。 晚自习结束,沈清芜和贺妄一前一后走出班级。 高扬将书包单手拎起来,一路甩着走,忽然发现了不对,“妄哥,我记得你早上没背书包来啊。” 贺妄姿态懒散,“你记错了。” “也是,除了是你的书包还能是谁的。” 柔和的月光洒向校园,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校门。 有的学生拿着小吃和同伴一起步行回家,有的是家长来接送。 没有人注意到学校里的份两位风云人物前后上了同一辆车。 贺妄的执行力很强,午休时沈清芜刚同意借住他家,他立马就跟长辈们说了,直接让她的管家把所有行李通通都收拾好,搬到贺宅去了。 刚进贺宅,客厅里的贺母就露出笑意,“小清芜来了,你的行李都搬到楼上去了,还是那间房,每天都有人打扫的,很干净的。” 沈清芜也唇角含笑,“谢谢阿姨。” 贺母和沈清芜聊了几句,“你们这个年纪学习都辛苦,我也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她的房间就在贺妄卧室的隔壁,那儿的采光通风都好,房间也极大,浴室起居室一应俱全。 沈清芜洗漱好,见时间还早,拿出了往年的六级真题卷写,听力还没听完,门就被敲响了。 她起身去开门。 少年穿着睡衣,应该也刚洗完澡,浑身都带着水汽,漆黑的发梢被洇湿后染成了更深的墨色,一滴水珠从发尾滑落,滴在白色的睡衣上晕开了,微透出了里面的肤色。 他也同样在看她。 款式普通的纯白睡裙,没有任何的曲线设计,但因为是宽肩带设计的,肩颈和手臂都完全裸露在空气中,细腻瓷白,纤细柔软,透着少女的稚嫩和娉婷。 贺妄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半秒,就移开了视线,被黑发微盖住些的耳尖有点红。 “我有题不会,来问你。” 窗外是浓到化不开的沉色,初秋的月色皎皎,万籁俱静。 沈清芜坐在她的学习椅上,贺妄用长腿勾来了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一道有机化学题,“这道题。” 沈清芜看完题目,讲题的同时下意识地往他那边靠了靠。 一缕乌黑的发丝从耳后滑落,蹭过他的手背,晚香玉的香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被体温氤氲得有些甜腻浓郁。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动,眸色渐深。 番外15 青梅竹马 他们离得太近了。 贺妄甚至能感受到沈清芜讲题时从唇瓣中溢出来的温热气息。 他的视线微微转移,从习题挪到了正在说话的嘴上。 “同碳原子数的羧酸……” 再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原本下定决心一定要搞懂这道题、毫无杂念的大脑一下宕机了,无法遏制地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沈清芜平时的唇色有些淡,但现在应该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嘴唇被热气蒸腾出了更加浓郁的粉色,恰到好处的饱满水润。 不知道软不软…… “你明白了吗?” 沈清芜的声音让他的思绪从想入非非的世界中抽离出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什么?”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抬头幅度有些大,鼻尖几乎擦过了她的脸颊。 沈清芜顿住了,黑晶石一般的眼眸中有错愕的异色,瞳孔里倒映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时间像是被施了魔法,融于两人对视的目光中,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异常的缓慢。 薄荷沐浴露的清香席卷她的嗅觉,混合着青春期的异性荷尔蒙。 她甚至能看清楚他高挺鼻梁的弧线,以及脸上不易察觉的绒毛,还有细微的神情变化。 他在紧张。 沈清芜眨了眨眼,开口打破了微妙又沉寂的氛围,“你在紧张什么?怕我骂你?” 贺妄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往后退了退,“没有紧张。”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却也没有拆穿,“那继续看题。” “好。”后者垂眸,视线落在习题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心洇出了一层薄汗,昭示着他刚才并不平静的内心。 沈清芜料定他刚才没有好听讲,又耐着性子再讲了一遍,贺妄这次才听进去了。 她抬眸看向他,莹润的肌肤雪白如玉,衬得唇更加红润,“还有题不会吗?” 贺妄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的嘴,低着头,“没了。” 他拿起桌上的习题就往外走,具有少年气的高大背影竟然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二天中午,沈清芜照旧是和祝穗安一起去吃的食堂,回班级后穗安拿出了试卷开始整理错题,沈清芜也正想拿出试卷,忽然注意到坐在旁边的贺妄气压有些低。 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没转笔也没打游戏,姿态怠懒,凌厉的眉眼沉郁,能看出来心情不佳。 她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嗐,就其他班的呗。”周时屿作为知情人,立马跳出来答疑解惑,“今天中午你不在,有人来送情书,被我们撞了个正着!可把妄哥给气坏了。” 沈清芜没明白,“送情书你不收不就好了,生什么气?” 贺妄嗓音凉凉,“是有人来给你送情书。” 而且是三个人组团一起来送的,一见到教室里就他们几个,还向他们问了句沈清芜的座位在哪儿。 他的脸色当即就暗了下去,周时屿几人也没敢接话。 没想到那三个人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不仅没看出沈清芜的“绯闻男友”就在他面前,而且也没看出来他心情不悦,又乐颠颠地问他们能不能帮忙递一下情书。 沈清芜扫了一眼桌肚,“那情书呢?” “你还想收?”贺妄的声音阴恻恻的,“我帮你拒绝了。” “没想收,帮我拒绝了挺好的。” 周时屿欲言又止,“清芜妹妹,你怎么不问问他是怎么拒绝人家的?” 贺妄当时杀气腾腾地走到那三个男生面前,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和压迫感让他们愣了一下。 贺妄冷冽的目光粗略地从三封情书上扫过,开口看向最右边的男生,“字这么丑,也好意思追她?” 男生:“啊?” 他又看向中间的男生,慢条斯理地说,“她穿高跟鞋比你高。” “……” 最左边的男生没等他开口就立马自证了,“我字好看,而且挺高的。” 贺妄又看了一眼他的情书上的“to 沈清芜”,字的确还行,一看就是练过的。 人也长得高,几乎快赶上他了。 不过—— “你成绩排名多少?” “年级前二十。” 贺妄冷笑,“她年级第一都没谈恋爱,你年级前二十好意思谈?别打扰她学习。” 最后,三个男生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失魂落魄走了。 以周时屿为首的几人在一旁叹为观止。 高扬反应过来,“不是,妄哥,你这标准是不是太高了一点?照您这样说,那岂不是只有又高又帅、字也好看的年级第二才能配得上她了。” 贺妄瞥他一眼,“不行,学习没她好。” “那高三的年级第一总行了吧?” “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时屿啧啧感叹,“行,我倒要看看,以后她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你才会满意。” 听完周时屿绘声绘色地描述,沈清芜沉默了一瞬,“你下次委婉一点。”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祝穗安说贺妄虽然又帅又有钱,但是基本没有女生跟他表白了,女生恐怕会被他说哭吧。 贺妄义正言辞,“我这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以后再有人跟你表白我都帮你拒绝了,别让他们影响你学习。” 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眉,“这么说,你还挺用心良苦的?” 他虚伪道,“不用谢,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你又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哥哥,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哥哥”是她十岁之前对他的称呼,后来就变成了直呼全名。 为此贺妄不止吐槽过一次,说她长大之后没那么可爱了,也不依赖他了,还多次企图用零花钱、珠宝等物品诱哄她继续叫他哥哥,都以失败告终了。 沈清芜妥协,“那以后就拜托你了,不过还是委婉一点,情书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果然两人的思维不同,贺妄就从来不会这样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也不会心善到照顾别人的情绪。 他眼眸漆黑,“知道了。” 等到沈清芜又枕着他的校服沉沉睡去后,贺妄从桌肚里摸出一张a4纸来,斟酌再三后下笔。 番外16 青梅竹马 沈清芜短暂地梦到了她和贺妄小时候的场景,大概是七岁的时候,她换牙期。 和贺妄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后者一把将她抱住,不慎碰到了她一颗已经松动的牙齿,直接将那颗牙齿撞掉了。 她吐出了那颗乳牙,牙齿和她的唇上都沾了点血。 其实不疼,她都没什么感觉,而且那一颗摇摇欲坠的牙齿已经困扰她很多天了,掉了正好称心如意。 沈清芜抬头想要跟贺妄说谢谢,没想到对上了他通红的眼眶。 她惊讶地张口,贺妄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给她吹气,“对不起,我弄疼你了,赶紧找医生来看看。” 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把她逗笑了,“不疼的,你不是也换过牙吗?哥哥笨。” “我才不笨!”贺妄揉揉她的脑袋,“我只是怕你疼,你一流血我也心疼。”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沈清芜悠悠转醒,想起小贺妄一本正经说“我心疼”时的场景,唇角上翘了一下。 她保持着趴桌的姿势看向贺妄,后者不知在写什么,神情很是认真,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侧脸轮廓清晰俊冷。 沈清芜懒洋洋地坐起来,朝他那边靠过去,“在学习吗?” 还没看清楚贺妄写的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体就僵住了,然后反应极大地一把将那张纸翻了过来,还用手肘压住,“没什么。” 这绝对是他这十几年来演技最拙劣的一次,素来桀骜随性的脸上竟然有些慌乱。 沈清芜狐疑,“那这张纸是?” “废纸。”贺妄镇定下来,随手将那张纸揉作一团,“正想扔了。” 废纸?刚才明明见他写得很专注。 不过她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谁还没有一点小秘密呢? 即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近,但再亲近的人也得有私人空间,既然他在遮掩那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会去探究别人的隐私。 贺妄朝她看了一眼,随手将纸团塞进了桌肚里,扯了扯她的衣袖,“你生气了?” 沈清芜只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我生什么气?” “你是不是看出来我敷衍你了?”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毕竟他刚才的一系列举动太假了,“我有事瞒着你,所以你生气了。” 沈清芜认真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贺妄好奇,“那你也有秘密吗?” 她思考了两秒,点头,“算有吧。” 贺妄的心跳莫名加快了,“是什么?” 沈清芜唇角带笑,“都说是秘密了,怎么可能告诉你。” 她说完这句话,就和祝穗安一起去走廊吹风让大脑清醒过来了,徒留他在座位上为她那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好奇得抓耳挠腮。 难不成她的秘密也跟他一样? 不,不可能,沈清芜看着就像是还没有萌动春心,满腔只有学习的乖乖女,而且她性格单纯,如果真的也喜欢他,肯定会露馅的。 思索一圈下来,贺妄倒是想开了,只要她的秘密不是她有喜欢的人了,一切都可以接受。 王行舟起身出门扔垃圾,他顺手将那团纸拿出来,“帮我扔一下。” 已经走到了后门的王行舟调侃,“哟,这么大一团草稿纸,这您不得给我点小费啊?” “滚一边去。”贺妄抬手,动作恣意地将纸团扔向他。 结果王行舟没接住,纸团从他身边擦过,直接飞出了教室,砸到了一人的小腿上。 王行舟压低声音,“雾草!包青天!” 贺妄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被所有学生所忌惮的教导主任板着一张脸,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扯着嗓音喊,“谁乱扔垃圾?整栋教学楼就你们班最跳脱!一点儿也不知道共同维护校园环境!” 王行舟讪讪道,“我的我的,不好意思啊老师。” 他的认错速度还算快,教导主任也没想刁难他,点点头正欲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忽然瞥到皱巴巴的纸团上有一个“喜欢”的字样。 他的虎躯一震,浑身的细胞都严阵以待,脸色铁青地打开了那团纸。 “艹——”贺妄低声骂了句脏话,心底一咯噔。 教导主任的脸色如同锅底一般,中气十足,“王行舟!!!你给我过来!” 王行舟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心里嘀咕道,怎么包青天看完纸团那么生气,难不成妄哥在上面写了他的坏话? 还没想出个缘由来,贺妄就站到了他面前,“老师,这是我的。” 教导主任的面色一阵黑一阵白,伸手指着他,“贺妄你真是胆大包天!你给我滚过来!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谈一谈!” 走廊上的同学都惊呆了,包括隔壁班的人也都朝这边张望着看热闹。 大家都很好奇贺妄究竟干了什么才惹得教导主任这么生气。 沈清芜更是满头雾水,如果没看错的话,教导主任手里的纸团就是贺妄在遮掩的那一个。 在贺妄路过她身边时,她眼眸里含着几分担忧,前者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头,但想想还是算了,只是低声说了句,“没事,等我。” 教导主任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更是火冒三丈,语气更严厉了,“快点走!”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王行舟才“wc”出声,“完了完了,看包青天这脸色,下周一妄哥念检讨没跑了。” 贺妄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来的,刚一落座,四面八方的小纸条就朝着他递过来了,身为他的同桌,还是坐在靠走廊位置的同桌,沈清芜也帮忙接了好几张纸条。 纸条上的问题都是同一个,问他有没有事的。 贺妄懒得回,用膝盖撞了一下沈清芜,“阿芜,我提前给你道歉。” 沈清芜不明所以,“怎么了?纸团和我有关吗?” 她从来没有在贺妄脸上见到过这么局促、犹豫的表情,好似千万种情绪混合在了一起,以至于有些难以启齿。 贺妄轻咳了一声,压根不敢看她,“那什么,纸团是、是那个……我写给你的……那个咳咳咳,情书。” 沈清芜手里的笔“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啊?” 番外17 青梅竹马 沈清芜注视着忐忑不安的贺妄十几秒,开始思考自己出现幻听的可能性。 又几秒后,她惊疑不定地问,“你给我写情书做什么?” 见她这副反应,贺妄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给出正面回答,而是含糊其辞,“就……写了呗。” 沈清芜有一种扶额的冲动,“你是傻子吗?莫名其妙写什么情书。” 听到这句话,贺妄原本还跃跃欲试,想着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的念头彻底缩了回去。 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设想过所有的结果,最差的不过是她冷漠地拒绝他,毫不留情地说出“我不喜欢你,我们没可能”这句话,然后和他保持距离,两人甚至连青梅竹马的朋友关系也回不去。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沈清芜也对他有意思,两人互为初恋,开展一段浪漫青涩的校园恋爱之旅。 但贺妄独独没想到沈清芜是这个反应,她还问他写情书做什么? 能做什么?难不成写来好玩儿吗? 还是说他平时的言行举止太不着调了,所以让她以为他写情书就是纯粹没事干,或者想逗逗她? 老实说,贺妄写这封情书也没打算要送出去,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突发奇想写那封情书是因为中午那三个男生送来的情书一下戳中了他的灵感,他设想了一下以后跟沈清芜表白的方法,觉得还是写情书最稳妥。 所以在午休时闲来无聊,想着提前写一写,为往后正式表白做准备。 那封情书总共也没写几行字,还有不少被涂抹掉的字,但即便如此教导主任也还是从字里行间得出了他喜欢沈清芜,准备给她表白的结论。 怎么沈清芜就看不出来? 她一个冰雪聪明、心思敏锐的好学生,怎么连教导主任那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都不如? 沈清芜总觉得贺妄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怨念,像是无声地在控诉着什么。 她抬手用掌心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温热柔软的手心接触到他肌肤的那一刻,贺妄的灵魂不争气的战栗起来,他半点没有要移开的意思,反而主动把头贴得更近了,“没有啊。” “那情书是……” “随便写写。” 沈清芜眨眼,“啊?” 贺妄越说越顺,理直气壮道,“其他人都能给你写,我给你写写怎么了?我不比他们帅?没他们高?我和你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小时候……” “停停停。”她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欲言又止,“你开心就好。” 然后,沈清芜就转过身去写题了。 贺妄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机智的回答,看她这态度,甚至没把他当成一个异性来看待,要是刚才没忍住戳破了窗户纸,她惊讶后不能接受,然后直接回洛城了,他哭还来不及。 沈清芜写完一道题后才想到什么,又转头问,“教导主任怎么处罚你了,写检讨吗?” 贺妄说,“下周一国旗下念检讨。” 念检讨?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知道贺妄给她写情书了? 她放下笔,面色平静,“我现在回洛城还来得及吗?” “别别别。”贺妄生怕她走,伸手圈住了她细白的手腕,“国旗下检讨丢人的是我,你又不丢人。” 沈清芜甩开他的手,“怎么不丢人了?你的检讨书里最好少提起我。” 后者状似乖巧地答应下来,“好。” 等这节自习课下课,贺妄刚出教室,和他关系好的那些男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究竟干了什么,要受什么惩罚。 他也没细说,卖了个关子,“下周一你们就知道了。” 王行舟痛心疾首,“那就是要去念检讨了?唉,妄哥你也真是时运不济啊!” 贺妄姿态随意地靠着走廊的栏杆,目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了沈清芜身上,她正在给人讲题,头微低着,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了一小片阴影。 他倏地低头笑了一下,“不一定,可能也是件好事。” 周时屿满脸问号,“啥?都念检讨了能有什么好事?”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对于整天枯燥学习的高中生来说,偶尔八卦学校的确能达到减压的效果,所以不出一天,贺妄即将要在国旗下念检讨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所有人都在好奇他究竟犯了什么事,直到周一那天升旗仪式结束,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国旗下的时候,众人的疑问才得到了解答。 沈清芜站在班级队列中,隔着几十米远看着台上的人,阳光洒了他满身光华,拂过的风吹起了他的校服衣摆。 “我是高二一班的贺妄,教导主任说得对,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我不应该在这个阶段喜欢上高二一班的沈清芜,更不该给她写情书。” “雾草!!!什么情书?”周时屿没控制住音量,爆发出高分贝的音量。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看他,因为全校的同学都一片哗然,不知道是谁带头,“哇哦”的起哄声响彻操场,其中还夹杂着好些男生的口哨和喝彩。 在高中早恋的人有,被教导主任抓到念检讨的也有,但是在念检讨书时能这么堂而皇之、事无巨细地坦白自己行为的还真是头一个。 一般大家念检讨都是怕丢人、怕尴尬,违反了什么校规都囫囵地一笔带过,主要说认识到错误,保证不再犯之类的。 谁会跟他似的,把检讨念出了官宣的阵仗来啊。 台下的沈清芜面无表情地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甚至前面高一一班的年轻老师也暗戳戳回头看了她一眼。 贺妄还在继续念,“我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下定决心一定不再犯,不会给沈清芜同学写情书了,也请同学们以我为戒,不要再给她写情书了。” “我的检讨结束了。” 贺妄跳下升旗台,教导主任的脸色格外阴沉,比那天看到那封情书的时候还要沉。 “贺妄!这就是你写的检讨书?!” “是啊。”他坦坦荡荡,把那张薄薄的a4纸抖了一下,作势要递给他,“难不成我哪句话忘记念了?您检查一下?” 教导主任被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他摆摆手,瞪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大步走上了主席台,“大家都安静!行了,大家回教室上课去。” 番外18 青梅竹马 操场上的同学们四散开来,三三两两结伴,还在热议刚才的事。 贺妄将那张检讨书随意对折了几下,然后揣进了衣兜里,有几个文科班的体育生从他身边路过,钦佩地竖起大拇指,“哥们儿,你牛。” 他唇角勾起肆意张扬的笑,“还成吧。” “妄哥!”班上的男同学也追上了他,周时屿意图来勾他的肩,被贺妄一把推开了,“沈清芜呢?” “不知道啊,应该是和祝穗安一起回班了。”饶是话少如温如琢,此刻都忍不住开口,“你来真的啊?胆子也太大了。” 贺妄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周时屿挠挠头,“话说妄哥,你给清芜妹妹写情书干啥啊?是被那天送情书的那三个男生刺激到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了。 贺妄静静地看着他几秒,然后若有所思,“原来还有和她一样迟钝的人。” “啥意思?”周时屿说,“你刚才在台上故意说你喜欢清芜妹妹,实际上就是想给她挡桃花是不是?哥你真是良苦用心啊,为了保护妹妹已经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贺妄正要建议他去医院看看脑子,忽然瞥到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穿过重重人群,追上了她。 “怎么不等我?” 沈清芜的手腕被他短暂地握住了一瞬,很快又松开了,不过他们现在就是全校话题的中心,不论做什么都能引来一大群人的注目。 就比如现在,两人只是并排走着,身边的同学都心领神会地空出来了一小片,还用八卦又兴奋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她往旁边走了两步,贺妄执着地跟了上来,“你生气了?” 沈清芜冷笑一声,“你说呢?” 他拉着她的衣摆很轻地晃了一下,“别生气了,我不是听你的话了吗?” 是,从某方面来说他的确还挺听话的。 她让他写检讨的时候少提她的名字,贺妄听进去了,检讨书从头到尾只提了她两次。 但是提那两次的效果比提二十次都要炸裂。 她原想着,重点高中里的学生大都爱学习,不会太八卦,贺妄给她写情书这件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可能过不了两周就没人提了。 谁想到他能把检讨写成那样,这下别说两周后了,可能两年后,他们已经毕业离校了,学校里也依旧会留下他们的传说。 想到这里,沈清芜抬起脚,重重地踩上他限量版球鞋上,白色的球鞋留下了半个鞋印。 贺妄也不恼,主动把鞋往下脚下凑,“多踩几下,消消气。” “消不了。”她只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会写成那样?又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喜欢我?”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心底那道声音在叫嚣,但贺妄表面上却极其冠冕堂皇,“其实我是别有用心,你想,这样以后就没人会来打扰你,给你表白、送情书了。” 沈清芜顿了一下,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了。” 仿佛是上天要助他一臂之力似的,前面距离两人几米远的几个男生此刻正在聊他们。 一人遗憾唏嘘,“完了,本来说我和沈清芜都是天文社的成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谁想到贺妄也喜欢她,这下整得我都不敢喜欢了。” “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吧,你和人家比完全没有胜算啊。” 他们的聊天内容传到了沈清芜的耳朵里,贺妄用肩膀碰了碰她,一挑眉,“看吧,直接给你永绝后患了,这不得算大功一件?” 她没了反驳的理由。 仔细想想,似乎也挺有道理的,至少她不用时不时就要应付那些来问她要联系方式的、向她明里暗里表达心意的人了。 沈清芜睨他一眼,“下不为例。” 贺妄止不住地点头,“一定不惹你生气了。” 她不信,“记忆中你这句话说了不下三次。”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班级时,班上的同学都先是一片沉寂,然后十分默契地发出了一阵起哄声。 “你俩真的假的啊?” “妈呀第一次吃到同班同学的瓜!好几个外班的朋友都来问我,这种被追捧的感觉有点爽。” “呦呦呦,这以后是不是要改口了?不能再叫沈同学了吧?” “还是妄哥这一手高啊,看似是检讨,实际上是在宣誓主权吧?” “我来翻译一下检讨的真实意思:沈清芜是我女朋友,以后谁敢再给她写情书等着吧。” 沈清芜看似神色如常地坐下,实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拧了一下贺妄的胳膊。 后者细碎的黑发搭在前额,凌厉的眉眼间皆是笑意,慢悠悠地说了句,“差不多行了,以后少提这件事。” 虽然是在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但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所以那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小情侣受不住这么多人的调侃打趣,让他们收敛一点。 相当于直接坐实了两人已经好上了的传闻。 所以这个传闻在“得到了正主的证实”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校园每一个角落。 就连开超市的阿姨都略有耳闻,在某次沈清芜拿着两瓶酸奶结账的时候,她打趣地问,“还有一瓶是给小男朋友的哇?” 她含糊说了句“不是”,然后面不改色走了,但步伐要比平时迈得快些。 回到教室后,沈清芜重重地把酸奶拍在了贺妄的桌子上,正在补觉的少年睁开眼,扬起一抹笑来,“给我的?” 她又把酸奶拿回来了,没好气地说,“不是,给狗的。” 贺妄漆黑如墨的眼眸注视着她,忽然开口,“汪——” 番外19 青梅竹马 校园长廊下的紫藤萝瀑布淡雅如雾,少年少女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相对而立,男生身形高大,面容温润,正低头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低声说着什么。 而女孩也微抬着眸,少了几分疏离清冷,唇角漾开了一抹短促的浅笑。 打球中场休息的贺妄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捏着矿泉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背上青色筋管迭起,塑料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直接被捏扁了。 “我靠,那不是沈清芜吗?另一个男的是……”周时屿虚着眼看了一会儿,“高三一班的祁遇!” “真别说,祁遇长得还真有点帅,快赶上我们妄哥了。”高扬十分没有眼力见,“而且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喜欢他来着。” 贺妄的脸色更加阴沉,凌厉的眉眼间有风雨欲来的煞气。 不远处的祁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手中的奶茶递给了沈清芜,后者立马接了过来,轻声说了句什么话。 他心底腾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又莫名有些滞涩,连呼吸都不畅快了。 沈清芜拎着奶茶上楼,回到了班级,把热乎乎的奶茶放在了祝穗安的桌子上。 后者正因为痛经趴在桌上,脸色苍白,看到奶茶后眼底亮了一下,“这么快就拿上来了,谢谢你啦清芜,辛苦你跑一趟了。” “没事,顺手而已。”沈清芜回到座位上,“正好体育课。” 祝穗安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了,祁遇给她买了热奶茶,但当时又临时被老师找,所以只能拜托她捎上来。 他情商很高,特意买的双杯,祝穗安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沈清芜,“你也喝。” 她也没客气,接了过来,打趣道,“你那位朋友还挺细心的,连你痛经喜欢喝热奶茶都知道?” 祝穗安用手戳了戳她,控诉道,“你变了,你竟然也学会八卦了!” 沈清芜喝了一口奶茶,唇角含笑,不语。 下一秒,一阵风拂过,旁边的座位多了个人。 贺妄似乎是捧水洗了脸,额前的黑色碎发有微微的湿润,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发梢坠落,滴在他的灰色休闲裤上晕开一团深色。 他面色不虞,漆黑如墨的眼眸蒙着薄凉,莫名让人心惊。 沈清芜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后者转头,视线在她桌上那杯明显已经喝过了的奶茶上扫了一眼,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下颌喊紧绷了一瞬,“我重新给你买一杯,你别喝这杯了。” “为什么?” “谁送的奶茶你都喝?”贺妄的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谁知道送奶茶的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那杯奶茶散发着浓郁的奶甜味,一闻就很甜,祁遇难道不知道她不太爱喝这么甜的奶茶吗? 一点儿也不用心! 这种人也配给沈清芜送奶茶?她竟然还收下了? 像是有一坛陈醋把他淹没了似的,一张口说出来的话里也带着酸味。 “那个……”祝穗安弱弱举手,“贺同学,没有别有用心,只是想谢谢她帮我把奶茶捎上来而已。” 贺妄打了满腹的草稿都到了嘴边了,忽然尽数咽了下去,“?” 祝穗安解释道,“是我朋友点给我的,我不舒服没下去拿,她顺手给我带上来,所以我朋友也给她点了一杯。” 一整坛醋忽然就蒸发了,他顿了几秒,脸色稍霁,“哦。” 沈清芜又喝了一口奶茶,慢悠悠地问,“能喝了?” 他轻咳一声,“喝吧。” 她睨他一眼,“一天天莫名其妙的。” 他这是进入了叛逆期? 下午,新学期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就出来了,沈清芜毫无疑问地卫冕第一名,甩出第二名小二十分。 全班同学对她的敬佩又更上一层楼,一下课就有几个好学的同学围上来请教她学习的方法。 “哟,妄哥排名下降了啊。”周时屿看了一眼他的语文作文,“哈哈哈哈哈您的写作功底还是这么单薄,难怪能把检讨写成情书。” 贺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几秒后,后者心领神会地滚远了。 这学期开始很多同学都收心了,学习更加用功刻苦,一向不学习的他被挤下去了也正常,这次的排名直接到了中下。 他随手将成绩单夹进一本教材里,转头盯着正在给别人讲题的沈清芜看。 晚饭贺妄是跟温如琢等人出校门吃的,走到教学楼下,看到荣誉墙上的人换了。 高二那一栏赫然是沈清芜的证件照,柔顺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清透如水的眼眸看向镜头,五官清丽旖旎。 贺妄停下脚步,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下一秒,他看到了沈清芜旁边的人,祁遇,那个给她送奶茶的。 贺妄兴致缺缺,抬脚走了。 走在他们面前的是高一的学生,此刻那几个女生不知怎的,谈到了沈清芜和祁遇。 “哇,他们看着好般配哦,说实话,比起贺妄来,我更磕他们两个,势均力敌!” “是呀,虽然全校都在传他们恋爱了,但是我听说沈清芜本人好像反驳过诶,说贺妄不是她男朋友。” “反正我就爱看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一在一起!祁学长好像也要考京大吧?沈学姐也被保送京大了,他们以后岂不是还会在同一所大学?” “别乱磕了,我听说祁遇和高二一班的祝穗安两人关系很好呢,他们才是一对啦。” “这样啊……” 几个小姑娘说得正起劲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口中的第三个人就在身后不远处。 温如琢侧头看了一下贺妄沉郁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背,“别放在心上,几个小学妹不知情,瞎说的。” 但即便有这番安慰,他的心情也没有丝毫好转。 因为她们说的是事实,他没法和沈清芜考同一所大学,更做不到在成绩上和她势均力敌。 活了将近十八年都张扬恣意的贺妄忽然升起一股酸涩感来,像是咽下了一口没有成熟的青果子。 从来都不在乎成绩、随心所欲惯了的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好好学习的冲动来。 番外20 青梅竹马 夜晚,贺宅餐厅的灯光如瀑,沈清芜和贺妄坐在餐桌前吃宵夜。 宵夜是慧姨准备的,她说他们现在正是努力用功学习、费脑子的阶段,所以要好好补一补身体,这段时间每晚都会准备营养宵夜。 沈清芜喝完一小碗汤,拎着书包就要上楼,忽然发现重量不太对。 她只带了两本书回家,怎么书包这么重? 还在喝汤的贺妄起身了,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了书包,“里面有我的东西。” 沈清芜打开书包,发现里面是三本教材,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贺妄,“你的?” 贺妄轻啧一声,“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就不能带书回来看了吗?很稀奇吗?” 沈清芜诚实地点点头,“是啊。” 至少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有主动学习的时候。 贺妄又好笑又好奇,但也无可奈何,“那从现在开始不稀奇了,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扑哧——”来餐厅看看他们的贺母正好听到了这一句话,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少爷怎么忽然想到要好好学习了?” 贺妄轻咳一声,没说理由,“帮我请个家教。” 沈清芜开口,“用不着家教,我可以教你。” 她很清楚贺妄的长板短板,能根据他的实际情况来制定学习计划,会比家教更加具有针对性。 贺母慈眉善目地问,“不会打扰到你的学习吧小清芜?” “不会的,我没有学习压力。”沈清芜有理有据的分析,“而且俗话说教学相长,我在教他的同时也能够查漏补缺。” “那就再好不过了。”贺母些心动,她太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了,请来的家教不一定能治得住他,但沈清芜可以。 而且他们两人在同一个班级,又是同桌,平时上下课也能帮助他学习比请家教方便。 “那就辛苦你了。”贺母笑意盈盈地说,“要是他学习成绩真的有进步,阿姨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没有进步也给你包红包,算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贺妄没理会自己亲妈的揶揄,“母亲,您这就替我答应下来了?” “你难道还不愿意?”贺母面露诧异地看着他,“真是奇了怪了,平时你恨不得一天24小时粘在小清芜身边,怎么现在人家给你补习你还犹豫上了?” 灯光下,沈清芜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也直勾勾的望向他,“贺妄,你不想让我给你补习吗?” 贺妄摸了摸鼻子,“也不是。” 这个年龄阶段的男生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好面子,尤其是他这样平日里张扬自狂的性格更是如此。 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有一点谜之的担忧和顾虑 如果沈清芜真给他补习,不会嫌他笨吧? 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分不会大打折扣吧? 不过再多的顾虑现在也迟了,沈清芜的执行力一向很强,一说补习,今晚就开始了。 两人在沈清芜的卧室里,贺妄正老老实实地看书,沈清芜正低着头在为他量身定制学习计划。 “最迟后天学习计划会完善出来。”她说,“为了保证你学习的积极性,所以会制定一些奖惩制度,你没有意见吧?” 贺妄挑了挑凌厉的眉锋,“奖惩?具体说说。” 沈清芜举例,“比如你没能达到计划上面的目标,那么就会受到罚抄,多写试卷之类的处罚。” 他欣然点头,“没意见。” “奖励我还没有想好。” 毕竟他什么都不缺,乍一想还真的想不出来究竟什么东西能够激励他。 贺妄来了兴致,“不如这样,要是能达到目标,奖励就由我说了算。” 沈清芜思考,“有你说了算,这个范围太大了,举个例子呢。” 比如,进步五名你说句喜欢我,总分涨一百分你抱我一下,考进年级前十你直接当我女朋友之类的。 但这些心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那个胆子说出来。 “比如——”贺妄刻意压低了声线,在静谧的房间里,他的嗓音像是春夜晚风,低低柔柔的撩人心弦。 “你叫我一声哥哥,或者你抱我一下。” 沈清芜抬眸,“抱你一下?” “对啊,我们作为青梅竹马,我成绩有了进步,你抱我一下合情合理吧。”贺妄理直气壮,“科学研究表明,拥抱对于心理健康和情绪调节有重要影响。” 她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好吧。” 贺妄跃跃欲试地探她的底线,“那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由我说了算,行不行?” 她没有犹豫,“可以。” “我骑机车带你去兜风。” “可以。” “我们单独出去旅游,就我们两个人,司机和管家也不能跟着。” “可以。”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诧异于奖励制度的微妙性,为什么这奖励就是跟沈清芜绕不开呢? 贺妄一口气提了十几条奖励都得到了应允,他体内学习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十几年来从未对知识如此渴望过,有一种亢奋躁动到想要通宵达旦看书的冲动。 沈清芜将试卷卷成筒,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别高兴的太早了,你现在的成绩离最低档的奖励都还有些距离呢。” 她一句话直接把贺妄拉回了现实,他挫败又悻悻然地揉了揉黑发,“哦。” 沈清芜很懂什么叫做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她又鼓励道,“不过你很聪明,那些目标对于你来说不是问题。” 他的唇角又情不自禁地上扬,刚才才平息下去的神经细胞重新雀跃起来。 她问,“我们先定一个终极目标吧,你想考哪所大学?” 贺妄不假思索,“京大。” 沈清芜顿了一下,“为什么想考京大?是因为我吗?” 他一个对学习不上心的人,忽然想要开始认真学习,还想要考京大,她很难不联想到自己。 “是。”他垂眸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穿着白色睡裙的少女。 “沈清芜,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番外21 青梅竹马 第二天早自习,教导主任巡逻到高二一班门口,按照往常习惯放轻了脚步从后门进去,走到了贺妄的斜后方。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像往常一样在睡觉或玩手机,而是老老实实地捧着语文书才小声背古文。 教导主任心里一咯噔,贺妄之前不认真学习就算了,今天竟然还找人代课?? 他大步走到“贺妄”面前,正要沉声呵斥,却正好对上了贺妄不经意投过来的视线。 教导主任到了嘴边的斥责尽数件咽了回去,不可置信后又是欣慰,扬声道,“各位同学要好好学习啊,你们班的贺妄都已经大彻大悟,现在专心背书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用功?!” 班上的朗朗读书声一下小了很多,都纷纷朝着贺妄这边看过来,几乎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震惊。 他们的耳朵没毛病吧?? 贺妄竟然都开始背书了? 贺妄第一次被全班人用诧异的目光注视还是在高一他正大光明上课睡觉的时候,他轻啧一声,屈指敲了敲桌面,“都看我做什么?背自己的。” 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转头继续背书。 只有周时屿和王行舟几个还接受不了。 怎么回事?说好一起摆烂的兄弟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温如琢的成绩是他们一群人里最好的,在班级中名列前茅,此刻也还有些惊讶,“他受什么刺激了?” 高扬一言断定,“放心,妄哥肯定是一时兴起!绝对不可能认真学习的。” 班上以贺妄为首的十几个同学都是家境优渥的,如果他们不需要在国内参加高考,大都会在下学期出国镀金,回来直接继承家业。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学习上才相对松懈懒怠。 等到教导主任走后,贺妄才侧过身去跟沈清芜吐槽,“刚才那小老头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都专心背书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学习?他这是在间接嘲讽我吧?” 沈清芜唇角上翘,“是啊。” 他低声骂了句,“艹——” 她纤丽的眉微蹙,“别说脏话。” 少年立马闭了嘴,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不说了。” 沈清芜轻飘飘地瞥他一眼,“会背了吗?” “会了。”贺妄将书合上,“我背给你听。” 他还真流畅不带卡顿的背完了那篇古文,她点点头,“行,继续加油吧。” “小沈老师,你会不会有点太冷漠了,这种时候不应该夸我两句吗?” “小沈老师”四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因其尾调上扬,所以多了些缱绻暧昧的味道,听着不像是在叫老师,更像是情侣之间狎昵的爱称。 沈清芜握住笔的细白手指停下了写题的动作,她转头看向他,“这么短的古文,我读两遍就能背下来了,你背了大半节课,还要我夸?” 贺妄唇角的笑意未曾收敛分毫,挑了下眉,“不一样,你比我聪明,我这种笨学生还是需要鼓励式教育的。” 笨学生,他也真好意思说。 沈清芜拿出了老师常用的说辞,“你不笨,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小沈老师,让你鼓励鼓励我就这么难?” 她睨他一眼,“你是三岁小朋友吗?背了一篇课文还要我鼓励你,是不是还打算问我要糖吃?” “可以啊。”贺妄毫不客气地朝她伸手,“你给我就要。” 沈清芜那双清透如泉水的眼眸静静注视了他几秒,然后妥协似的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两颗薄荷糖,放到了他的手里,“喏。” 她带着健康的淡粉色的指尖轻轻地碰到了他的掌心,虽然只是一触即分,但贺妄的眼底还是划过了一丝暗芒。 他捻起那两颗薄荷糖,指腹摩挲了一下外面的包装纸,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的温度和身上自带的清浅香味。 下课后,周时屿穿过大半个教室来找贺妄,“哥,你应该不会真的要好好学习吧?” 贺妄往后一靠着,下巴微扬,“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设了个赌局,温如琢非说你认真的,我和其他人都投的你一时兴起。” “赌的什么?” “赢了的以后都不用值日了,输方包圆儿。”高扬做哀求状,“快哥,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真的很想看温少一个人打扫一大片操场。” 贺妄没着急给他们答案,伸手拽了拽沈清芜的衣袖,“阿芜,你也下注。” 她眨眨眼,迟疑,“不好吧?” 她都知道答案了还下注,这岂不是胜之不武? “有什么不好的?”贺妄催促,“快。” 周时屿也附和,“对对对,清芜妹妹别不好意思,都是一起长大的,让他帮我们值日怎么了?” 沈清芜也不再推辞了,“好吧,那我投他认真的。” “啊?”周时屿痛心疾首,“正确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妹妹你糊涂啊!” “叫谁妹妹呢?”贺妄扫了一眼值日表,“正好,明天该她擦黑板了,就交给你了。” “啊?” 他摊摊手,“不好意思,我要考京大。” 周时屿目瞪口呆,压低声音,“哥,京大级别的顶级学府,也能塞钱进吗?” “滚——”贺妄作势要踹他,“我要考进去。” 温如琢微微一笑,“那以后就辛苦你们帮我们值日了。” 王行舟不死心,“不是,你咋知道妄哥是认真的啊?” 温如琢说,“我看到早自习沈清芜在抽背贺妄。” 他们不解,“所以呢?” “这还不明白吗?”他说,“我只是觉得,只要事情和沈清芜有关,他就挺认真的。” 他说这些话也没避讳着两位当事人,沈清芜下意识地看向贺妄,却撞进了一双漆黑深沉的幽潭当中。 他也在看她,而且眼底含着细碎的笑意,像是夜幕中的繁星点点。 周时屿彻底死心了,临走前看到贺妄桌上有两颗薄荷糖,想要顺走,“给我吃一颗呗。” 贺妄一把握住,“不给。” “不就是两颗糖?这么小气?” 他慢悠悠地点点头,“没错,真就这么小气。” 温如琢一眼看破,“糖是沈清芜给的。” 周时屿转头去向沈清芜要,“清芜妹妹,还有没?” 贺妄剥开糖纸,吃了一颗,闻言轻啧,刚要撵人,沈清芜嗓音清冽,“没有了。” 等他唉声叹气走后,她的耳垂忽然被轻轻捏了一下。 “干什么?”她瞪向他,“手痒了?” 贺妄单手撑着脸,眉宇之间有促狭的笑,低声道,“小骗子,明明看到你还有,就是不想给他呗。” 沈清芜淡淡应了一声,漂亮清丽的眉眼如画,“这些是某位三岁小朋友的背课文奖励。” 贺妄嘴里的薄荷硬糖被咬碎了。 甜的。 番外22 青梅竹马 因为贺妄学习态度的转变,一班的所有同学的学习积极性都往上拔高了好几度,上课几乎所有人都全神贯注,下课也极少有人出去玩儿了。 用祝穗安的话来说就是,像贺妄这样的有钱人都开始努力了,他们这些普通人要是再不好好学习,那以后就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了。 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要是他们这些认真学习的,真的被整天摆烂学习的贺妄超过了,岂不是非常丢人? 祝穗安还知道贺妄和沈清芜之间有一个学习奖惩制度,但具体内容不清楚,她还颇为感叹,“这么说咱们班的学习氛围忽然浓厚了,都是你的功劳啊!” 沈清芜失笑,“没那么夸张吧。” “有!”祝穗安郑重其事地点头,“你不知道,我听其他班的同学说,他们班知道我们班开始卷了,他们也不服输,都跟着一起卷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班级,沈清芜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贺妄的身上,他正低着头看书,眉眼专注。 她轻声道,“那他的压力更大了。” 近期的目标就是下一次月考,她答应他要是能考进年级前600就叫他一声“哥哥”,他们整个年级有将近一千两百个人,上次贺妄的排名在813。 他落下了不少知识点,加上现在其他同学的学习劲头也更猛了,他想要达到目标还真有点困难。 祝穗安用八卦又揶揄的目光看着她,“呦呦呦,这就心疼了?我每天学习也辛苦,压力也大呀,你心疼心疼我呗。” 沈清芜唇角噙笑,“少来,年级前十了压力还大?” “算了,年级第一不懂我。”祝穗安唉声叹气,“人家也有压力的,每次考试都很害怕掉出年级前十了。” 她伸手轻轻抱了抱她,“你就是心态不稳,你的底子那么扎实,只要正常发挥不会有问题的。” 祝穗安无比认同,“哎呀,就是!我心态不太行。” 沈清芜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正在注视着她,她侧眸望去,对上了贺妄幽深的视线。 刚才还在专心看书的人不知为何正一瞬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目光中莫名含着几分幽怨。 她们回到座位上后,少年依旧还在看着她。 沈清芜忍无可忍,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不看书了?” 贺妄低声问,“你刚才抱她?” “嗯。”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穗安说她有压力,我安慰她。” 他幽幽道,“小沈老师,我也有很大的压力。” 这一句几乎算得上明示的话说完,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沈清芜,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她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别胡思乱想,快看书。” 贺妄:“……” 好双标。 刚才你对祝穗安明明不是那样的! 他眼底的控诉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沈清芜不得已再次开口,“根据我们签署的学习奖惩协议书来看,我主动抱你得等到你考到年级前100之后。” 贺妄咬牙切齿,“沈老师还真是铁面无私。” 她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注意到了贺妄的改变,不仅上课不开小差了,就连下课时间也极少出去玩儿,甚至体育课上,老师一声“自由活动”,几个男生习惯性招呼他去打球,他朝着教学楼走去,挥了挥手,“不了,学习去了。” 听家里的阿姨说,好几次见他学到深夜。 即便如此,月考那天贺妄竟然罕见地有些紧张,考完后更是时时刻刻关注班级群有没有出成绩。 今天放假,贺妄难得放松一次,带着沈清芜,和周时屿几人一起去城郊的别墅吃烧烤。 沈清芜递给他一串羊肉串,“月考成绩没那么早出,最快也得等到晚上。” “不是吧妄哥,宝贵的假期你还要捧着手机时刻关注成绩单?” 贺妄扯动了一下嘴角,“不行啊?” 高扬打趣,“难不成考好了还有大奖励等着你啊?” 他嗓音倦懒地“嗯”了一声。 “叔叔阿姨给你许诺什么了?是不是那辆全球只有三辆的机车?” “不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喉间溢出了一道低笑,“比它还要好。” “雾草,那得是啥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猜测贺妄的奖励,沈清芜捧着一杯橙汁坐在那里,神色如常。 忽然,她的手被轻轻碰了一下,下一瞬,贺妄就靠了过来。 他刚才喝了两口啤酒,身上沾着微醺的酒气,混合着橙花洗衣液的气味,滋生出一种既意气风发又松散随性的少年感香味来。 郊外的露天别墅外种着一大片金枝槐,暖金色的阳光穿过葱郁枝叶,被切分成细细碎碎的光斑。 沈清芜听到了身边人浅浅的呼吸,“怎么了?” “成绩出来了。” “这么快?”随即,沈清芜就意识到了,贺妄没达到约定好的目标,不然他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她靠过去看,“你多少?” 贺妄把手机往她那边侧了侧,语气不虞,“第601.” 沈清芜顿住,一时间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来。 这还真挺戏剧性的。 就好比四级考了424,普通话测试考了86.9,大学期末考成绩是59。 番外23 青梅竹马 一整个下午,贺妄都兴致缺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忽然心情不佳的原因,高扬还高呼了了一声,“哟,成绩单出来了,妄哥你这次那么牛?601,这下奖励那不得稳稳当当的?” 话音刚落,姿态性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掀起眼皮,眉眼沉郁地扫了他一眼。 高扬立马闭嘴了。 王行舟一脸不可思议,“不是,进步了两百多名也没有奖励啊?叔叔阿姨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以为奖励是贺妄的父母给,所以考试目标应该也是父母制定。 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眉,看向了贺妄。 每一次的目标都是她根据贺妄的自身实力定制的,不会高得望尘莫及,但也不会轻易达到,能最大程度上激发他的潜能。 要求太高了? “高个屁。”贺妄啧了一声,“你懂什么?我觉得不高。” 王行舟表情一言难尽,“啊?” 这是几个字意思? 贺妄说完之后立马瞥了一眼沈清芜,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仿佛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 一点儿都不高! 他这样迫不及待表衷心的行为把沈清芜逗笑了,她唇角翘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肯定,少年身上覆盖着的低沉沉的阴云也消散了一些。 等到他们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吃完这顿烧烤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贺妄放下酒瓶,“准备回去了。” “不是啊哥,难得出来放松一次,晚上就在这儿歇了呗,明天一早再回去也来得及啊,你那么着急回去有事儿?” 贺妄面色平静,“回去学习。” “咳咳——”饶是沈清芜都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个,惊得险些被果汁呛到。 看来那一名之差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刺激。 “艹!”周时屿等人更是齐齐地爆发出脏话,“你要回去学习?” 他这一个月都没和他们一起打球玩游戏了,今儿好不容易出来聚一次,他还要抓紧回家学习? 温如琢评价,“你这学习劲头,考上京大不是问题。” “真要回去啊,不是说晚上可能会看到流星吗?清芜妹妹肯定也想看流星,是吧?”周时屿这次学聪明了知道把她给搬出来。 提起这一茬,贺妄的动作倒是一顿,又重新坐了回去,“那不回去了。” 然后,他拿出了手机,沈清芜侧头看了一眼。 他在背英语单词。 “……” 他究竟是有多想听她那一声“哥哥”? 晚上一群人饶有兴致地等了大半夜,被浓郁墨色涂抹上的天幕夜色融融,别说璀璨夺目的流星了,甚至连星星都没看到几颗。 他们没了耐心,都陆陆续续地散了。 贺妄的这栋城郊别墅共四楼,二楼有好几间客房,都留给了周时屿等人住,三楼的卧室规格要更大一些,但只有两间房,他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卧室隔壁那间安排给了沈清芜。 周时屿几人故意调侃,“这几个意思啊?我们哥几个就住二楼,清芜妹妹就住三楼?二楼不是还有空房间吗?” “就是就是,有点太重色轻友了吧。” 贺妄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底玩味,“你们能和她比吗?” 温如琢似笑非笑,“怎么不能比了?你具体说说。” 他这是笃定了他现在不敢彻底地说破自己的心思,所以才这么问。 但偏偏现在贺妄真的能被拿捏到,他暗暗用舌尖抵了抵牙关,“你们没完了?都滚去睡觉。” 然后就带着沈清芜上了三楼。 贺妄说,“卧室和家里的布局差不多,有什么问题就过来找我,晚安。” 沈清芜却没着急进去,“你晚上还要学习吗?” 他点头,口吻带着自我揶揄,“总不能每一次都差一点才达到目标吧?” 她轻笑,“应该不至于那么背。” “我也觉得。”贺妄拧开门把手,正要踏进去,忽然沈清芜叫了他一声。 “贺妄。” 他下意识地转眸看向她,“怎么……” 话还没说完,自己忽然被软玉温香抱住了,那一股晚香玉的香味似乎甜腻了许多,在夜色中变得柔和,像是飘飘洒洒的柳枝,或是裹着蜜糖的软钩,撩得他心脏砰砰跳动。 走廊上的灯光明亮,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到白色的墙壁上。 贺妄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身体被本能驱使地低头,他的薄唇险些擦过她的发丝。 他的大脑混沌了一阵,手还没来得及搭上她纤薄的背脊,将她拥得更紧一点,沈清芜就已经退离了。 只给他留下了似有若无的体温和浅香。 沈清芜的脸色平静得太过于自然了,仿佛刚才她没有突然主动拥抱她,那一切都是贺妄产生的臆想似的。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晚安。” 然后她就打开了卧室门,径直进去了。 等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发出细微的响声,贺妄宕机的大脑才缓慢地开始重启。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似的。 艹!刚才他的反应怎么那么慢? 为什么手那么不争气,怎么就不能下意识地抱回去呢? 现在把她叫出来,重新抱一次还来得及吗? 回到房间后,贺妄因为差了一名而造成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雀跃亢奋的神经细胞。 甚至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刚才那一幕场景也如同电影似的在他的眼前播放,而且还是一帧一帧地播放的那种。 她忽然抱他是什么意思?她心疼他了? 她也喜欢他? 贺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千思万绪在心头萦绕,迟迟不肯退却。 自顾自想了半晌,没想出结果来,他猛地坐起来,趿着拖鞋走出卧室,来到了沈清芜的卧室外敲了敲门。 莫约半分钟后,她才开门,脸上没有困意,看来不是已经睡了被他吵醒了。 沈清芜如画的眉眼被暖黄色调的灯光笼罩着,透着几分温情旖旎,“怎么了?” 番外24 青梅竹马 “你刚才忽然抱我是什么意思?” 他要是不问清楚,今晚恐怕都睡不好觉。 沈清芜哑然失笑,“你来就是问这个?” 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他该不会是回房间之后一直在想这件事,直到自己没想通,才憋不住了过来问她的吧? 少年的黑眸明亮而幽深,“忽然抱我什么意思?不是说那是我考进年级前一百的奖励吗?” 她想了一下,“那算预支吧。” “不行!”贺妄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怎么自己过来问句话还把之后的奖励给问没了一个? “不能预支,这可是你自主主张抱的,跟年级前一百的奖励没关系。” “安慰一下你而已。”沈清芜眼底含笑睨着他,“好吧,以后不自作主张了。” 那四个字她咬字清晰,语调加重地特意强调了一下。 那个拥抱并没有维持几秒,几乎是挨了一下就分开了,完全没有异性之间的暧昧氛围,更像是朋友间的加油打气。 贺妄去拉她的手,“别,我刚才口快说错了,不是自作主张,以后这种安慰点多来点儿。” 沈清芜往身侧避了一下,没让他牵,“想得美,就这一次。” 她往外撵他,“没什么事就赶紧去睡觉。” “最后一件事。”门要关上的时候,贺妄伸手抵住了门板。 沈清芜关门的动作顿住,等着他说。 少年那张肆意张扬的脸在门后露出来,他轻声道,“阿芜,晚安。” 往后的日子里,贺妄明显学习得更认真刻苦了,真正潜心学习后会发现,高中生活是平淡又枯燥的,每天都日复一日地循环,忙碌又充实。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烦躁和焦虑,为了激励他,沈清芜微调了奖励制度,把他心心念念的“叫哥哥”环节给安插了进去。 贺妄每一天的熬夜刷题都没有白费,成绩和名次肉眼可见地往上涨了,就连之前对他颇有怨言的教导主任都刮目相看了。 在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中,他以年级第50名的名次堪堪保住了沈清芜亲手给他做生日蛋糕的奖励。 他原以为,生日蛋糕得在生日当晚才会收到,但在前一天晚上,他刷完题正要睡觉,忽然房门被敲响了。 起身打开门,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出现在面前,上面还插着“18”数字的彩色蜡烛,烛火被风吹动,光影摇曳间,露出沈清芜清丽如画的漂亮眉眼。 她眉眼含笑,像是窗外的皎皎月光,“十二点了,贺妄,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贺妄的心如同跳动的烛光一般情难自抑。 她亲手做的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画了一只q版小狗,因为考虑到是两人吃,所以只做了四寸的。 两人坐在贺妄起居室里的小餐桌前,房间里的灯光都关掉了,只剩下了生日蜡烛散发出来的微弱暖光。 她让他许愿吹蜡烛,少年却将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许愿机会让给你,做蛋糕辛苦了,没受伤吧?” “没有受伤。”沈清芜没拒绝,她认真道,“那等我十八岁的生日,把许愿机会让给你。” 贺妄深邃立体的眉眼映照着她的身影,唇角上扬,“好。” 沈清芜闭眼在心中默默许愿。 希望贺妄能心想事成,考上京大。 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房间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能让他们在昏暗的环境下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 操控房间灯光的遥控器就放在桌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去拿,一不小心手碰在了一起,指尖相触的那一瞬,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又像是蛋糕上的奶油融化了,所有的甜腻味道都扩散到空气中,让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不同了。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动,心里忽然蠢蠢欲动,生出了想要顺势握住的想法。 但还没来得及实践,沈清芜就已经按下了按键,房间里瞬间恍如白昼,让他那点儿不堪的小心思缩了回去。 四寸的小蛋糕他们两人分着吃了,正好合适。 贺妄抬眸看向她,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沈清芜的上身往他这边靠过来。 后者的身体僵硬住了,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有沉沉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唇。 饱满红润,刚才还吃了小半块蛋糕,应该很甜。 下一瞬,他的唇角被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上了。 是沈清芜的指腹。 她清冷空灵的脸放大了几倍也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沾上奶油了。” 他脑海中什么杂念都消失了,只顾着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的脸,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太知道,“好。” 沈清芜哑然失笑,伸手戳了戳他,“你听到我说的什么了吗?” 贺妄又盯着她那一根细白的手指看,数秒之后心神才堪堪稳住,故作镇定道,“听到了。” 她说,“你今晚怎么呆呆的。” 贺妄被黑色碎发遮盖住些许的耳尖鬼使神差地红了一点。 这种唇角沾上东西,另一个人用指腹去擦的情节,在偶像剧里不应该都是男生对着女生做吗? 怎么轮到他们这边就换了个位置? 沈清芜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贺妄也跟着站起来,话没过脑子,“那我送你。”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一秒,他倏的反应过来了。 他今晚脑子真的有点毛病。 沈清芜的卧室就在他隔壁,用得着他去送? 他真是被刚才她忽然凑过来的举动给撩拨得不正常了。 沈清芜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但说出来的话要委婉很多,“应该不用吧?就几步路。” 他轻咳了一声,摸了下鼻子,“哦。” 沈清芜转身,刚走了两步又被贺妄叫住了。 “沈清芜。”他叫了她的全名,眸底蕴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炙热情绪,“等你十八岁生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轻笑了一下,“好啊,我等你。” 番外25 青梅竹马 在百日誓师大会的时候,有一个学生代表发言的环节,几位老师正在商量要选哪一位学生比较合适。 沈清芜自然不用说了,从转学过来到现在都卫冕年级第一的宝座,虽然天资聪颖但是也从来不自大自傲,经常给同学讲题,是他们学校的门面。 贺妄的成绩虽然要稍微差些,但他高二时还是班上的刺头学生,仅仅一年时间就进入了年级前五十名,也是一个正向的榜样。 最后几经商讨,又询问了两位同学的意见,还是让贺妄上台了。 一是沈清芜本身不太热衷于参加什么演讲,二是贺妄发言能够通过自己的经历来激励同学,让他们在这最后一百天在为自己的青春拼搏一把。 已经出国留学的周时屿知道了还特意在没有老师的班群里调侃。 【牛,不愧是妄哥,之前不知道在主席台上念了几篇检讨,竟然有一天能上去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其他人也嘻嘻哈哈地回复。 【贺哥早就今非昔比了好吧?人家可是有超级大学霸一对一辅导。】 【哈哈哈哈哈去年你小子还说妄哥不是认真的,结果人家跟坐火箭似的一下升上去了,上期期末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妈把我骂惨了,说人家怎么能进步那么大,我还退步了。】 【唉,要是有一个漂亮又有耐心的年级第一每天都辅导我,我说不定也能进步那么神速。】 当事人慢悠悠地来群聊里现身说法。 【那你也只能想想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我运气这么好的。】 有人受不了了,在群里@沈清芜。 【@沈清芜 学神快出来管管!】 然后沈清芜还真出来了。 【……】 虽然只有六个点,但贺妄当真收敛了,没再继续用炫耀的口吻刺激同学们了。 百日誓师大会当天,贺妄穿着校服走上了主席台,台下是黑压压的近千名同学,他的目光穿过了重重人群,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沈清芜对上他的视线后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贺妄……” 和一年前他念检讨的场景格外相似,但又的确有很多东西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春寒料峭,骄阳正好,少年嗓音清冽如气泡水,“……我之前觉得,就算一辈子摆烂,未来也依旧吃穿不愁。” “但后面发现,有的人,有的事会让你想努力变得更好,在未来的有一天,你不会因为过去不够向上而感到遗憾。” 一班站在主席台的最左侧,所以他的头和目光也明显地向左边偏去,大家见状都心领神会,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起哄的唏嘘声。 “有的人是谁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沈大学神吗?” “妈呀,这又相当于再一次表白了吧?直接梦回去年了。” 风拂过操场边种下的梧桐树,树叶沙沙作响。 “所以我最后想说,大家努力一点,不管是为了某个人,还是为了自己有且仅有一次的青春。” 说完后,台下掌声如雷鸣。 贺妄回到班级时,班主任还调侃,“行啊贺妄,这演讲稿写得比之前的检讨书好多了,看来是用心了。” 他薄唇勾起一抹笑,“那是。” “不过你小子是不是真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啊,这么光明正大?”班主任的脸色一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沈清芜,“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啊,我们学校可不允许早恋!” 他也跟着看了她一眼,后者神色如常,像是没从中品出什么来。 贺妄心道,他倒是想,不过看沈清芜不开窍的模样,怕是等她成年后他还得追好一阵。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是极其敷衍地“嗯”了两声,“您想哪儿去了,我们就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已。” 他没有注意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清芜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微妙。 在最后的环节中,每个学生都得到了一只气球,可以将自己的愿望和目标写在气球上,稍后一起放飞。 沈清芜侧目去看贺妄的气球,后者却一下把它赶到了身后,遮掩着不让她看。 她轻挑了一下眉,“这么神秘?” 他言辞含糊,“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也不强求,“好吧。” 所有同学都写完之后,伴随着彩色烟雾礼炮和金色亮片的喷发,近千只气球齐齐放飞在空中,一道风恰合时宜地吹拂过,把彩色气球带着飘得更高更远,就像是整个世界对少年们青春的热烈宣告。 誓师大会结束后,时间的流速更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最后成为了“1”。 沈清芜也参加高考了,想要体验一下考场上的氛围。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出来时,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脚步轻快,带着如释重负的青春活力。 夏日傍晚橘红色的晚霞晕染了大片天空,在往来熙攘的校门口,贺妄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束花来。 雾霾蓝色的绣球花和大飞燕,浅绿色的喷泉草和白色桔梗作为点缀,参差错落。 沈清芜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中午挑好了让店员掐着点送来的。” 他们一起上了车,今天是沈家的司机来接的两人。 上了后座,贺妄的面前有一个白色纸袋,上面盖着一块轻薄的蕾丝纱布,不知道是什么。 沈清芜示意他打开。 后者听话照做了,白色蕾丝布下,是一束向日葵。 前排的司机插嘴,“这是我们家小姐自己种的花,今天中午回家摘下来包的。” 橘黄色的霞光透过翠绿的树叶照进车窗,沈清芜的发丝被染成了金色,眉眼如同油画般旖稠丽。 树上蝉鸣悠悠,她轻声道,“贺妄,毕业快乐。” “哒——” 一颗不知名的、熟透了的小果子从树枝上掉落,在车顶发出清脆的声响。 和他心脏重重跳了一拍的节奏正好重合。 番外26 青梅竹马 沈清芜的生日在高考完半个月后,考试刚刚结束,她兑现了之前欠贺妄的一个奖励——和他单独出去旅游。 他们去了雪山,看到了山顶上覆盖的落雪凝结成冰川,看到了金乌散发出万丈光芒洒在雪山之巅,林间的蜿蜒和在峡谷流动的季风都成为了两人共同的回忆。 在旅途中仍然还是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两人都是家境优渥的少爷小姐,从来没有单独出来旅游过,所以不知道在高考后这段时间的旅游季需要提前订酒店。 以至于他们临时找住宿根本找不到,最后还是贺妄动用了“钞能力”,从别人手里买下了一间房。 但也只有一间。 贺妄闷闷道,“我再去问问别人。” “算了吧。”沈清芜说,“我们可以住一间。”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 贺妄的耳尖泛红,“不好吧?” “又不是睡一起。”沈清芜轻轻瞥了他一眼,“你打地铺,好不好?” 他的心脏不要命似的击打着肋骨,哪儿能说不好,急忙点头,“好。” 他们加了钱,从民宿老板那里多要了几床被子。 夜晚寂静无声,沈清芜从浴室洗完澡时,贺妄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看起来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实际上他连打开了什么界面都不知道。 她路过时随意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都考完了你还要背单词啊?” 贺妄默默退出背单词的软件,神情云淡风轻,“学无止境。” 你什么时候是这么爱学习的人了? 沈清芜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房间里开足了空调,所以她的睡衣是薄款的,纯白色的简约款式,但穿在她身上却能恰到好处的显出她出尘清丽的面容。 她的眉眼被热气晕染,添了几分旖旎之色,贺妄总觉得空调温度调得太高了,让他的喉咙有些干痒。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去了浴室,但也并不好过。 虽然民宿的沐浴露都是一样的味道,但他总觉得浴室的空气中除了薄荷香外还夹杂着她身上的浅香。 那一股香被熏腾出来,更加馥郁。 他把水温调低,囫囵地洗了个澡。 等到出来时,沈清芜在跟她母亲视频。 虽说两家人的关系不错,贺妄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但他们两人单独出来旅游,做家长的难免还是有些顾虑。 “什么声音?”宋姝的表情一下就严肃起来了,“这么晚了,阿妄还在你的房间里啊?” 沈清芜都不敢说他们住的一间房,矢口否认,“没有,风吹的。” 宋姝应该没想到她乖巧懂事的女儿会说谎,瞬间放心了,然后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这中途贺妄连大气都不敢出。 比起他的拘束来,沈清芜要自在放松许多,躺下睡觉前还贴心地给他说了晚安。 不久后,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而贺妄几乎一整宿都没能睡得着。 第二天,他立马又花高价买了一间房,和沈清芜分开睡了。 从雪山回来后休息了一天,紧接着就是沈清芜的生日了。 她不喜欢太张扬浮夸,所以也没有像别的豪门千金似的办一个成人礼,只预计在当天和家人们在一起过。 前一天晚上,祝穗安就带着祁遇来找沈清芜吃饭,她打算一等到十二点就给她说生日快乐,成为第一个祝她十八岁生日快乐的人。 沈清芜笑着答应后,贺妄面露不爽,直接把周时屿等人都叫来了。 最后他们还是在沈清芜名下的别墅里聚了一次餐。 八九个人里只有她一个人即将成年,所以酒水没少得了,大家吃吃喝喝都玩儿嗨了,周时屿几个出国留学的人开始骂国外难吃到一周瘦五斤的白人饭,感叹还是只有祖国最好。 沈清芜也喝了两杯红酒,唇瓣沾上酒渍后水润饱满,像是被晨露浸泡过的玫瑰花瓣。 贺妄的目光从她潋滟的眼眸下滑到唇,眸光微沉。 在十一点多的时候,祝穗安就已经喝醉了,搂着祁遇的脖子,把他当成了沈清芜,趴在他耳边软软地说“生日快乐。” 贺妄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沈清芜的手,“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在楼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点点头,起身跟着他上楼去了。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指针即将指向“12”。 进房间后,递给了她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沈清芜打开来,是一条粉钻项链。 水滴形切割的顶级艳彩粉钻,色调浓郁瑰丽。明亮的房间中,它散发着耀眼的碎光。 “我帮你戴上?” “好。” 她的身后就是书桌,贺妄没让她转过身来,而是以两人面对面的姿势,帮她戴好了项链。 因为这个动作,沈清芜几乎是被他圈住了怀中一般,她嗅到了他身上柑橘调的香水味。 朋友间的聚会,他竟然还用了香水。 在戴项链时,他的指腹不慎擦过了她的颈侧,沈清芜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好了。” 少年退开了些,但距离依旧很近,高大的身影笼下一片阴影来罩着她。 夏日里夜间的风大,此时一席夏风卷来,将窗帘“唰”地扬起来了,一下盖住了沈清芜。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那么靠着书桌站着。 在白炽灯光下,沈清芜的脸被薄透的窗帘布盖住,立体的五官在微微晃动的薄纱下格外清晰。 他刚才滴酒未沾,但此刻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 “滴滴——”是贺妄的手机,他设置了闹钟提示。 12点了。 沈清芜成年了。 细微的提示音像是某种信号,促使他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沈清芜的视野下光影朦胧晦暗,但她能清晰地看到面前那一团黑影渐渐压近。 柑橘味前所未有的馥郁香浓起来,像是千百瓶橘子汽水在同一时间打开了瓶盖。 隔着一层纱,他们温热柔软的唇碰在了一起。 很短暂的触碰,但却发生了十分江复杂的化学变化,让房间里的温度陡然间上升。 贺妄掀开了窗帘,沈清芜的视线一下宽阔起来。 她对上了他那双湛黑的眼眸。 “沈清芜,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番外27 青梅竹马 盛夏的夜晚也依旧炎热,裹挟着热浪的晚风吹拂起纤薄柔软的白色窗帘,在沈清芜的身后影影绰绰地晃动着。 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说出那句话后就一瞬也不眨地盯着她,向来恣意张扬的眉宇间能窥到两分期待和小心翼翼。 他在等她的回答。 在如此专注又炽热的眸光注视下,她轻点了一下头,“嗯。” 贺妄躁动亢奋的神经细胞瞬间安静下来。 嗯是什么意思? 他的预想中,沈清芜的回答无非就是两种。 一是“我也喜欢你”,然后他抱住她继续亲。 二是“我把你当朋友和哥哥”,他开始慢慢追妻路。 “嗯”这个回答还真没在他的方案里。 不过问题不大。 贺妄按照早已经在心里排练过上百次的流程继续说,“我知道你可能有些惊讶,没想过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对你有这种心思,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是我的初恋,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时至今日,沈清芜才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她有些错愕,“你不用追我。” 贺妄的心脏猛然一空,满腹还没有说出口的情话直接哽在了咽喉,让他的呼吸都不畅快了。 半晌后他才哑声道,“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凭什么?我们刚才把初吻都互相交代了。” “……”沈清芜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高考结束你的阅读理解又退回原始状态了?”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贺妄才倏的反应过来,“不用追”和“不要追”好像是两个意思,而且表达的含义天差地别。 刚才猛地沉入海底的那颗心忽然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下飞上了云端,轻飘飘地被柔软的云朵包裹着。 他被从天而降的巨大糖果给击中了,良久才能发出声音来,“不用追?什么意思?”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沈清芜的肩膀被他的大掌给禁锢住,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墨色翻涌。 沈清芜哑然失笑,“我本来就打算和你在一起。” 贺妄脑海中瞬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万千烟火簇簇地炸开。 “你喜欢我?” 虽然这个结果他也设想过,但是总觉得概率不大,现在听到她那句话有一种随手买了张彩票结果中了一亿的不真实感。 “你真的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沈清芜竟然早就喜欢他?他还为之后追她做了好几版的追求计划书,不知道看过多少经验分享帖。 她睨他一眼,“我要是不喜欢你转学做什么?我要是不喜欢你会叫你哥哥,主动抱你,和你单独出去旅游、住一间房?” 也有道理。 贺妄噎住了,片刻后仍旧不死心,“那我给你写情书的时候,你问我写来做什么?我在主席台上说喜欢你你还生气了?” 沈清芜如实说,“因为有点丢人,而且早恋不好。” 终于理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但贺妄的心态有点崩,他磨了磨牙,“你喜欢我,也知道我喜欢你,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怎么跟你说?”沈清芜没好气地戳了戳他,“我以为我们已经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了。” 属于一成年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情侣的类型,谁能想到看着挺聪明的少年是块木头,迟钝又缓慢地开窍后还以为自己是单相思。 这将近两年来两个人从来没有同频过。 后者顺势抓住了她细白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贴了上去,和她十指相扣,微微湿濡的掌心昭示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你——,我——”贺妄的cpu都干烧了,“我特么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我发觉我喜欢你的时候还愧疚了一下,觉得我真特么是个禽兽。” 梦境中,沈清芜泛着薄红的眼尾,水润饱满的唇,露出来的一截雪白匀称的小腿让他猛地惊醒,想要起身时才发现下身的异样。 他当晚一边闷头手洗“罪证”,一边谴责自己。 她可是把你当成亲哥哥来对待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竟然对人家有那么龌龊的心思! 少年人的心动青涩得像未成熟的果实,又如同冰雪消融、春风复苏的冰河,万物都在疯涨,不如何干涉都阻挡不了一颗躁动的心脏。 所以在第二天看到金发碧眼的异性给沈清芜送花时候他遏制不住情绪,又在她伸手碰他时不可控制地想到了那个旖旎难言的春梦。 结果他所有的愧疚和自责都是自找的? 沈清芜闷闷地笑了,“谁知道你想那么多……又笨又呆,从小到大长辈们不都在调侃我们有娃娃亲吗?” 还有贺妄那几个堂哥堂姐,去年春节的时候还打趣,说贺妄给自己拐回来了一个女朋友。 “他们嘴上都没把门的。”贺妄又开始钻牛角尖,“那你说喜欢我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被他们说的话干扰了?” 沈清芜还没来得及回到,他忽然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紧实有力等到手臂收紧,手掌按在她的后腰,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算了,当我没问,随便怎么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两人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分不清是夏季的炎炎气温还是体内的激素让他们都感到炽热。 拥抱的力道紧得仿佛要将她挤进身体里,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了贺妄白t下肌肉线条的轮廓,血液的流动和心脏的跳动都前所未有的绵长。 她也抬手回抱住了他,嗓音里带着清浅笑意,“我没有那么笨,不像你。” 圈住她腰肢的手臂稍微松开了些,但也没有让沈清芜离开他的怀抱。 贺妄垂着眼,眉眼沉沉地注视着她,然后缓缓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吻,没有隔着薄纱,完全是柔软的唇贴着碾磨,此刻的触感的敏锐程度上升了,气息的相融拨动着心弦,即心脏隔着血肉和肋骨跳动得越来越快。 楼下温如琢等人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地传来,风过林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此刻两人的耳边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共振的心跳。 番外28 青梅竹马 少年在某些事上似乎有无师自通的本领,从一开始毫无章法地乱啃逐渐进化到了缱绻的吮\/\/吸。 沈清芜不知怎的被托着坐在了书桌上,舌根一点点麻了,呼吸也紊乱了。 炽热而持久的吻让她的眉眼不似寻常那般清冷,像是染上了桃花蕊的那一点浅粉,越发旖旎生动。 几乎和贺妄那个梦中的场景重合了。 灯光氤氲下,屋内温度热得人大汗淋漓,他们又再一次吻上了。 滚烫得如同熊熊燃烧的火堆,里面的干燥的柴火时不时地炸开,噼里啪啦地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察觉到场面有些失控,沈清芜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往外推了推,“够了。” 后者听话地松开了她,浓黑的眼眸里欲壑难填。 他狠沉了一口气,克制又轻柔抱了她,“抱一会儿,等我五分钟。” 沈清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没再动,任由他静静地抱着,让流动的风吹散满室粘稠甜腻的空气。 几分钟后,贺妄平息下来,拉住了她的手,“走吧,我们下去。” 楼下的几人还吵吵闹闹的,一见到两人下来高扬打趣,“你俩看什么去了?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贺妄直接举起了和沈清芜十指相扣的手,挑了一下凌厉的眉,“没干别的,就是谈了个恋爱。” “雾草!!!!” 玩游戏的一群人齐齐爆发出惊呼,“真的假的?这十二点刚过你们就好上了?真就等不了一点儿呗。” “好好好,这还吃什么生日蛋糕啊,狗粮都给我喂饱了。” 周时屿唏嘘,“这下好了,清芜妹妹变成嫂子了。” “滚。”贺妄搂住沈清芜的肩膀,“以后不准叫清芜妹妹,就叫嫂子。” “艹你都是她男朋友了还计较这个,我们就叫一声妹妹咋了?” “要我说还是妄哥追人有一套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先是朋友后是妹,最后变成小宝贝。” 沈清芜似笑非笑地睨了贺妄一眼,后者轻咳了一声。 恐怕其他人都想不到,他们能在一起不是贺妄有多么精湛的追人技巧,纯属是他运气好,恰好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贺妄挥挥手,“行了,时间也不早了,都洗洗睡了。” 明天沈清芜还要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饭,不能跟着他们熬夜。 沈清芜扶起祝穗安,“她今晚和我一起睡吧,她喝醉了,有个人照顾会方便些。” 祁遇点头,“我先抱她上去。” 贺妄一脸幽怨,“你不是说他们互相喜欢吗?还没在一起?” 上一届的年级第一竟然这么废? 要是今晚没有人打扰,他还能和她在温存亲热一番。 沈清芜回头含笑看着他,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现在两人刚刚在一起,刚食髓知味尝到了恋爱的滋味,以贺妄的性格恐怕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身边。 几人一起上了楼,祁遇在经过她的同意后拿了一张新毛巾给祝穗安擦了擦脸,这才下楼去了。 贺妄慢条斯理地挪动脚步,“那我回房间了?” “过来。” 沈清芜对着他招了招手,后者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跟他说,走过去后还微微低头,“怎么了?” 下一秒,他的脸颊被温热柔软的唇轻轻碰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沈清芜清透似冷泉的眼眸有柔和的碎光,“晚安,男朋友。” 晚安。 男朋友。 短短五个字,像是一颗颗玉石撞击出清脆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美妙极了,战栗般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了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就能沸腾燃烧。 刚才那点儿小落寞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出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来,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晚安,女朋友。” 第二天一早,沈清芜就坐飞机回了洛城,贺妄则跟着父母们紧随其后到了她家。 客厅里,四位长辈在聊天去,气氛和谐融洽,沈清芜和贺妄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聊天。 沈清芜:【你是不是暂时不想让家长们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啊?】 虽然他没说,但是她已经感受出来了,不然他那种张扬的行事作风,肯定早就在家族群聊里官宣了,哪儿像现在似的,明明就隔着两米远,还要掏出手机来聊天。 贺妄:【宝宝别误会,我不是不想告诉他们,我是还没做好准备,万一你父母不太喜欢我怎么办?】 沈清芜哑然失笑。 两家人的关系亲近,他经常一放假就来他们家住,一住就是一个假期,这里几乎快成了他第二个家了,她的父母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会不喜欢他? 贺妄这个人有时候还挺难以捉摸的,明明是恣狂自傲的性格,偏偏在某些事上那么不自信。 几个长辈们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她母亲宋姝忽然提到了贺妄,“阿妄这孩子长大后性格还变了不少呢。” 贺妄立马放下了手机,正襟危坐,看他那架势,仿佛现在不是在做客,而是在进行一场国际会议似的。 贺母瞥了他一眼,“没有吧,他也就还是那样,不着调,还是你们家小清芜乖巧懂事。” “这孩子长大了还跟我们生分了,这次来家里感觉拘束了不少呢,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都当成自己家似的。” 贺妄不禁回想起了幼年时放飞自我的自己,有一种想要回到过去把那时皮得不行的小贺妄暴打一顿的冲动,打完了还得警告他,“这是你未来老婆家,为了给岳父岳母留下好印象,你以后记得乖一点。” 他轻咳一声,“小时候不懂事,给您和叔叔添麻烦了。” 沈清芜低头拿了颗草莓吃,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憋笑。 原来是因为小时候太调皮了,怕她父母嫌弃他。 沈家父母都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算什么添麻烦,这孩子真的跟我们生分了。” 贺母回过头,一脸悚然地看了一眼贺妄,又转头看自己丈夫。 这是你那混不吝的儿子?怎么忽然能说出这么有礼貌的话来? 番外29 青梅竹马 贺妄在沈家多留了几天,一改之前的纨绔子形象,摇身一变成为了雅正端方有礼貌的矜贵公子,不着痕迹地讨好沈清芜的父母,把他们二老还真的哄得挺高兴的。 宋姝在和贺母视频的时候还在说,贺妄长大了真的变得不一样了,把他夸得上天入地。 贺母听着那些溢美之词用在自己儿子身上有些懵,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贺妄吗? 每每这种时候,沈清芜就在一旁憋笑,然后眼神揶揄地看一眼贺妄。 等到家里没人的时候,贺妄也会急不可耐地牵上她的手,如同一只大狗似的凑上来吻她的唇。 她眉眼有细碎的笑意,任由他吻了自己好几下,然后打趣,“现在暴露本性了?不在我父母面前装正人君子了?” 就这几天贺妄的劲头,她都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佣人,他甚至会把洗衣做饭的活儿也给一并包揽了。 少年的大掌按在她纤细的腰际,头埋在她的颈窝蹭了蹭,“我还不是为了在未来岳母岳父面前留下好印象。” 他的发质粗硬,细碎的黑发扎在她的下巴处又疼又痒,沈清芜推开了他毛茸茸的脑袋,“你想的真远。” 他们谈恋爱还没满一周,他已经在为未来谈婚论嫁做打算了? “当然了,我是奔着结婚去的。”贺妄抬眸用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注视着她,“我不管,我的初吻都交代在你这儿了,你得对我负责,不能始乱终弃。” 类似的台词在影视剧里通常都是女人说出来的,而此刻从长相极具攻击性、身形高大的他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她轻轻拍了一下他,“你好意思吗?我的初吻不是也没有了。” 贺妄一本正经地说,“这好办,我也对你负责。我们把未来余生也给彼此交代一下。” 沈清芜轻哼了一下,“你想得美,未来余生交不交还得看你的表现。” 少年一把将她抱起来,沈清芜下意识地圈住了她的脖颈,夕阳照进阳台,名贵的观赏植株花枝摇曳,影影绰绰,他们接了一个极尽绵柔的吻。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的爱恋青涩又直白,贺妄吻完也没有着急松手,就那样搂着她的腰肢,眼眸中的光亮如同高悬天幕的骄阳般热烈。 他刚要张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沈清芜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目光越过阳台对着下面叫了一声“妈咪”。 他动作一下顿住了,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她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好就站在院子里,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心虚和尴尬的情感直往头皮上冲,他摸了摸鼻子,跟着叫了一声“阿姨”。 两分钟后,三人坐在客厅里,气氛有些微妙。 宋姝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现在依旧优雅沉稳,还笑盈盈地对贺妄说,让他别太拘谨,她不会干扰他们年轻人的自由恋爱。 但他总觉得有点不自在,点了点头。 沈清芜碰了一下他,将他暂时支开,“想吃樱桃。” 贺妄站起来,“我去给你洗。”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宋姝才压低声音,“什么时候谈的恋爱?你们单独出去旅游的时候?” “不是。”沈清芜如实道,“是我成年那天。” “哦。”宋姝说,“他还挺能忍的,之前我和你贺姨都担心你们早恋来着。” 她抿唇,“您和贺姨都看出来了?” “谁会看不出来啊?那小子一看到你跟狗看到骨头似的,恨不得一天到晚跟着你。你是我女儿,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是对他没意思,也不会纵容他。” 这些长辈到底是过来人,少年人自以为隐晦到滴水不漏的暗恋其实很明显,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宋姝说到这里还有些感慨,有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人偷走的怅然。 沈清芜垂眸,纤长卷翘的眼睫挡住了她眼底的笑意。 就连那么多长辈们都看破不说破了,只有贺妄那个呆子脑回路新奇。 宋姝也没跟她聊几句就上楼了,贺妄才端着已经被他洗了三遍的樱桃出来。 他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喂到沈清芜面前,“阿姨跟你说什么了?没有对我不满意吧?” 沈清芜再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坐立不安的情绪,难得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作纠结地迟疑道,“有。” 贺妄浑身上下都不好了,心跳都漏了一拍,“哪儿不满意?我马上就改。” 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妈咪说给你三千万,让你离开我。” 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沈清芜是在说霸总网文的经典老梗,暗暗咬了咬牙,伸手去揉捏她腰间的软肉,“沈小芜,我都这么胆战心惊了,你还故意吓我。” 沈清芜一边笑一边躲,最后还是被他紧紧的搂入了怀中压在沙发上。 顾忌着随时有人会进客厅看见,贺妄只是飞快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唇以示惩戒,“再吓唬我,我亲死你。” 沈清芜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妈咪。” 贺妄的身体咻的一下坐直耳根子泛红,结果转身发现并没有人在。 她又吓他。 而当事人仗着现在是在她家,他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了,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还故作无辜地轻挑了一下眉,“怎么了?” 他的舌尖抵了抵上颚,“宝贝儿,你给我等着。” 没过多久,就到了查分的日子了,贺妄的成绩是沈清芜帮他查的。 或许是这个时间点很多考生都在查成绩的缘故,系统一直在卡,迟迟没有刷新出来。 沈清芜一边注视屏幕,还要一边抽空去握一握贺妄的手安慰他,“之前不是对过答案吗,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的。” 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偏头吻她的耳垂,“要是我记错了怎么办?要是没考上京大我们就要分开了。” 话音刚落,页面终于刷新出来了。 是一个稳上京大的分数。 沈清芜摸摸他的脑袋,“这下不用担心分开了。” 番外30 青梅竹马 开学季,夏日的余韵还没有消散,湛蓝而通透的天幕上那轮悬日洒下金黄色的光,笼罩在操场那一群正在军训的新生身上。 教官一声“休息十分钟”的命令落下后,几乎所有人都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沈同学,你平时用的什么防晒霜啊,几天了一点儿都不见你晒黑的。” 身边的女生跟她搭话,沈清芜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款防晒的牌子。 她的军训装备都是贺妄给她准备的,她还真没有操心过。 军训队伍是按照学院和专业分的,沈清芜和贺妄在两个不同的学院里,所以他们两人隔了大半个操场。 操场那边忽然爆发出了一群学生的惊呼和叫好声,抬眼望去,一群学生围成圈不知道在看什么,有的还掏出了手机拍照录像。 其他学生也坐不住了,想要去看看热闹,有脑子大的请示了教官,教官一心软,大手一挥,“可以过去看,十分钟内必须给我回来。” 他们班的学生立马兴奋地朝着那边跑过去看了,沈清芜也被她身边的同学拉着一起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贺妄班级的方向。 拉着她的同学是一个社牛,凭借着嘴甜拽着她进了内圈。 沈清芜这才看清他们在激动什么,圈子的中间,贺妄正在跟教官比试格斗,打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的。 他有好几个暑假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每每回来时都黑了好几个度,时常脸上还带着伤,拳击和格斗的教学班也从来没有停过,身手很不错。 此刻他出拳迅速,疾如闪电,在旋身时候劲风带起宽松的绿色军训服下摆,露出一截肌肉线条分明的腰腹来。 几个回合结束后,教官的语气里也带着赞赏,“家里有人是军人?好些招式是军中的。” 贺妄点头称是,捡起放在一边的帽子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坐下。 “哥们儿,牛啊。”几个男生都给他竖大拇指,“你这下不得提前获得择偶权?” “好多美女都来看你。蛙趣,你看那个漂亮女生,开学这几天我在表白墙上看到过她三次了。” 贺妄随意地抬眼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眼眸越过了人群,对上了沈清芜的脸。 开学这几天学校里的事情也不少,他也已经在接触公司的事务了,所以两人在学校里没太多机会说上几句话。 身边那两个男生还在说,“我听说她对男生都挺冷的,死心吧。” “不一定啊,她刚才都见到贺哥的英姿了,要是贺哥去一定能说上话。” 贺妄慢悠悠道,“我不仅能说上话,还能拉上手,你们信不信?” “哥,我承认你很帅,但是拉手就……”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唇角上扬,大步朝着沈清芜走过去了。 那两个男生一脸闷,“来真的啊?” 虽然贺妄和教官的比试已经结束了,但人群并没有退散多少,大家的视线都跟随他移动。 高大的身影在沈清芜面前站定,动作自然地拉着她的手,手指穿插进指间的隙缝当中,和她十指相扣,“帅不帅?” 拉着她一起来的女生都惊呆了,人群中也传来议论声。 感情这几天频繁登上表白墙的俊男靓女是一对儿? 那两个男生也反应过来了,“原来是情侣,我就说怎么可能一上去就牵手!!” “挺帅的。”沈清芜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来递给他,“擦擦汗。” 贺妄语气散漫,跟耍赖似的,“有点累,手抬不动,你帮我擦。” “你还挺会享受。”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拿着那张湿巾擦去了他脸上的汗水。 擦完汗后,他又勾住了沈清芜的手,“军训累不累?腿酸不酸?” “还好,习惯了。” “那就是酸了?”这点儿训练强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沈清芜平时没怎么锻炼过,站了几天肯定不舒服,“坐下,我给你按按腿。” “不要。”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么多人呢。” “人多怎么了?你看那边的小情侣,男的还给女朋友捏肩膀呢。”贺妄拉着她坐下,“听话,我给你按按。” 沈清芜只得坐下了。 好在刚才围观的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乍一看似乎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人注意他们。 贺妄的大掌隔着棉麻的布料按住了她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他的手法专业,的确缓解了腿肚的酸痛感。 按摩结束后,沈清芜起身要走了,他抬手懒懒地扣住她的手腕,“不给点报酬?爽完就跑?” “你这是什么形容?”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报酬之后再说。” “不行,只支持立结,概不赊账。”贺妄用指尖暗示性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亲我一下。” 沈清芜没给他多余的眼神,抬脚就要离开,拉着她手的胳膊稍微使了点劲儿,又一把将她拽回来了。 她猝不及防,鼻尖差点撞到了他。 下一瞬,贺妄低头凑了过来,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这个吻在大庭广众下不会令人觉得轻浮不庄重,反而带着珍惜和浓烈的情愫。 一时间,同学们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了。 大学校园里的氛围很好,又爱看热闹又爱捧场,人堆里立马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还夹杂女生们磕cp兴奋尖叫。 沈清芜没想到他会突然亲上来,现在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有点不自在,暗戳戳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你干什么?” “我同学说,看到你上了三次表白墙。” “嗯?”沈清芜挑眉,“你也上了几次吧。” “所以我刚才的行为是永绝后患,他们都知道我是你的了,我们以后都不会上表白墙了。”贺妄垂眸看着她,湛黑的眸底情绪柔和,“我们只有彼此。” 沈清芜垂眸浅笑。 绿茵操场上人声鼎沸,初秋的风依旧燥热,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两人身上,像是让这一幅场景被晕染上了天然的滤镜。 他们的爱恋永远热烈,一如盛夏。 番外31 假如贺妄回到过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气味,地上的胡乱扔下的衣服,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两个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上有数不清的暧昧红痕。 无一不在表明昨晚发生了一场多么疯狂激烈的情事。 贺妄睁开眼,动作自然地伸手往旁边一捞,将沈清芜紧紧搂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啪——”下一秒,他的脸被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了沈清芜那双冰冷如寒泉的眼眸,后者面含讥讽,“说了不做了。” 贺妄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老婆,我没想做,我就是想亲亲你……” 被他拉着手的沈清芜浑身都僵硬了,甩开她,“你恶心谁呢?” 他顿在了原地,这才察觉到了问题。 沈清芜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两人婚后的感情如胶似漆,即使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她就顶多不轻不重地踢他一下,让他滚去睡客卧而已。 但是现在自己面前的沈清芜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紧绷着,防备和隐隐的厌恶不似作伪。 贺妄打开了灯,房间光线明亮如瀑,他看清楚了此刻的场景。 这是帝景华庭的卧室,但陈设有些许不同,两人都未着寸缕,沈清芜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是星星点点的痕迹,弹出薄被的手纤细得过分,后背的肩胛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像是玻璃制成的艺术品,带着冰冷又脆弱的美感。 他的呼吸一窒。 这是初遇她时的那个沈清芜。 他没少看过穿越时空、回溯过去题材的电影,但没想到这种事真的存在,还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贺妄手忙脚乱地找手机,最后在床下找到了,他看到了屏幕上的日期,顿时两眼一黑。 这是他在欲色对沈清芜一见钟情后的第三天,也是他们第一次上床。 二十多年没有体会过情爱滋味的他昨晚食髓知味,拉着沈清芜一次次坠入爱欲的深渊,莽撞又粗暴。 艹! 都回到过去了,时间节点就不能选个好一点儿的? 贺妄下床,胡乱给自己裹上了睡袍,然后欲意打横抱起沈清芜,后者每一寸线条都紧绷着,“又要做什么?” “带你去洗澡。” 初次的他没有经验,甚至没有事后抱她去洗澡的意识,餍足后就抱着她沉沉睡去了。 浴室里,贺妄熟练的调节好水温,给她清洗身体,还顺带给她按摩了肌肉,“对不起宝贝,我错了,我认真反省了一下,我不该把你当成金丝雀来养,也不该质疑你的工作,以后你想工作就工作,我绝对不干涉。” 沈清芜面露诧异地抬眸注视着他,明明昨天他还在说“别工作了我养你”,今天就发生思想改观了? 她才不信。 他又讨好似的捏了捏她的手,“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改一改好不好?我的金钱、权势,包括我这个人都可以为你所用,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沈清芜沉默了,然后冷笑了一下,“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难不成是发现前几天强势那一套不太好用,改走以退为进了? 而且那句“我的金钱、权势,包括我这个人都可以为你所用”听起来很莫名其妙,总像是在暗示什么。 以至于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知道了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贺妄心底叹了一口气,把以前的自己又骂了一通。 他早该知道现在的沈清芜是不会相信他的,就算是他也不会相信有人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不过还好,现在还没有酿成大错,他完全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切,慢慢打消她的怀疑和防备。 贺妄帮她洗完澡后,抱着她回到了床上,打电话低声吩咐了管家几句。 不一会儿管家就送上来了药膏。 “刚才洗澡注意到那儿有点红肿。”贺妄询问她的意见,“我帮你涂还是你自己来。” 沈清芜想也没想就接过了药膏,“我自己来。” 贺妄从容转身,“那我出去等你。” 很轻的关门声传入她的耳中,沈清芜心底那股微妙的异样再一次扩大。 他好像跟昨晚不太一样。 出了卧室的贺妄打了几通电话,分别是让人去国外请治疗过植物人患者的专家团队过来,去华都中医馆找一位名叫张景文的老中医,以及调查岑雪、聂颖颖、雷浩源和黄楠四人的犯罪证据。 又联系上了祁遇,开门见山地用一个合作项目换取了一个条件。 “给全体员工安排一次体检,心理医生我这边出人。” 祁遇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碍于他给的合作是healer最近在争取的项目,没多问。 做完这一切后,沈清芜正好打开门出来,她的脸色冷白,“我要回自己的公寓。” “好,我送你。”贺妄二话不说同意了,亲自开车送她回去了。 到楼下后,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神色冷淡的沈清芜,“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她打开车门下车,“我的小公寓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果然是那时候的她,语气都带着刺。 贺妄低笑,“容得下,我就进去坐坐。” 沈清芜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拒绝他,“随你。”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进门后,贺妄主动脱鞋,打开鞋柜,里面没看到多余的拖鞋,只能用了旁边的一次性鞋套。 他将打开冰箱,“吃了早餐再去休息吧,我给你做。” 昨晚几乎持续到了天亮才结束,现在沈清芜浑身疲惫,没多余的力气和心思去跟他说话,径直走向了卧室,躺在床上就睡了。 她家里的食材少得可怜,贺妄打电话让人送了些来,简单快速地做了一碗茄汁土豆热汤面,端到了沈清芜的房间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吃了再睡。” 沈清芜被他扶着坐了起来,正要下床,贺妄拦住她,“床上吃吧,你不舒服。” 他用自己的外套垫了垫,“这样就不用担心弄脏床了。” 贺妄夹起荷包蛋喂到她嘴边,“啊——” 沈清芜嗓音略微有些沙哑,“你正常点。” 番外32 假如贺妄回到过去 话音刚落,还穿着她家围裙的男人凌厉的眉眼一垂,分明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沈清芜莫名从气场强大得仿若黑社会老大的贺妄身上看出了一丝落寞。 像淋了雨的大型犬,委屈巴巴地看着主人。 这个比喻浮现出脑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委屈巴巴这个词怎么着也和贺妄扯不到一起去。 自从她记事以来,自己被喂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被贺妄这样一口一口地喂面吃还有些不习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半碗面后摇摇头,“不吃了。” “好吃吗?” 他漆黑如墨的眼底似乎有一抹亮光,如同在期待她的回答似的。 沈清芜随口道,“一般。” 贺妄目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哦。” 沈清芜:“……” 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他将碗放到一边,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又扶着她躺下,“继续休息吧。” 沈清芜很快就睡了过去,等到再次睁眼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她趿着拖鞋走出卧室,发现贺妄竟然还没有离开,厨房里传来一股饭菜的气味,高大的男人正低头尝汤的咸淡。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眉眼柔和,“醒了?去洗手,准备吃晚饭了。” 不论是神情还是说出来的话都无比自然,好像他们不是刚认识三天的金主和情人,而是已经共同度过数载春秋的老夫老妻一般。 洗完手后,桌上摆着两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份量正好合适。 而且每道菜的味道都很好,跟那碗面一样。 可是在她的调查资料里,贺妄这位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大少爷根本没进过厨房。 难不成是调查有误? 两人正好把饭菜都解决掉,贺妄自觉地收拾好餐桌去洗碗,他脱下围裙后拎起外套,“我先走了,有事都可以找我。” 坐在沙发上的沈清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原以为他会想留宿在这儿和她上床,她连拒绝他的理由都想好了,没想到他竟然走了? 那他今天跟着她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给她做那两顿饭吧? 她将疑虑抛之脑后,去调香台调配香水,又打开电脑看了看岑雪等人的资料,虽然上面的字她已经能倒背如流了,但每晚睡前看一看成为了她的习惯。 胸腔中那一股激荡的、不平的愤然和怒火会使她在睡前辗转反侧,最后带着满腔仇恨疲倦地陷入睡梦中。 洗完澡出来已经十二点了,她毫无困意,随手翻了一本诗集来看。 忽然房门被敲响了,对于独居女性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沈清芜打开了连接门外摄像头的软件,看到了贺妄那张俊朗英气的脸。 “开下门,给你送了杯热牛奶,助眠的。” 她沉默两秒,“大半夜你来送牛奶?” “感觉你还没有睡。”她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尤其是两人刚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除非当晚做了把她累到了,不然通常都是十二点往后才入睡。 “你怎么来的?” 贺妄说,“开车。” 沈清芜打开门,他手里还真拎着保温杯,里面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热牛奶。 帝景华庭离这里不算近,他大半夜开车过来就是为了给她送一杯热牛奶? 沈清芜不太信,如画的眼眸中有几分探究,“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贺妄非但没有踏进门,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灯光下,他深邃立体的眉眼竟然有几分深情,“沈清芜,晚安,睡个好觉。” 打开盖子,散发着浓郁奶甜香味的牛奶味充盈口腔的时候,沈清芜有些恍惚。 第二天一早,贺妄又准时出现在了她家门口,送上了早餐,主动开车送她去上班,被她拒绝了。 当天,全体员工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沈清芜遇到了一个不论是专业性还是亲和力都很好的心理医生,在她面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医生的一些有关自我开解的话让她颇为受用。 下班后,贺妄又开着车出现在了公司楼下。 不过他的车很奇怪,外形很不起眼,很大众的车,现在很多滴滴司机都在开,但除此之外,从里面的座椅到内饰似乎又像是顶配级别的豪车。 就像是一块石头切开来里面是金子一样不可思议。 紧跟着她出来的小陶还随口问了一句,“沈老师,今天打车回家呀?” 沈清芜纵然对车的了解不够深入,但也察觉到了异常,“你的车……” “找人改的。”贺妄说,“大家都以为我是出租车司机,没人会说闲话的,上车吗?沈小姐。” 大约是他们在这儿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有出公司大门的同事在看这边了。 沈清芜没再犹豫,打开了后车门坐了上去。 贺妄低笑了一下,“真把我当司机啊。” 她轻轻“嗯”了一下,半点不带虚假的。 他从车内的后视镜看着她清冷出尘的脸,眉宇间柔和得要滴出水来,“司机就司机吧,我挺乐意的,以后每天都来当你的司机好不好?” 沈清芜抬头,语气平静,“你究竟想做什么?” 短短一天贺妄的变化真的很大,最直观的就是他说话的句式。 在前几天他这位一出生就被人捧着的大少爷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不会顾忌别人的心情,都是我行我素,说出来的话基本都是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命令似的句式,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比如“你收拾一下,我来接你”、“今晚住在我家”之类的。 然而从昨天开始就变得不同了,“行不行”、“好不好”等问句经常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似乎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而且沈清芜做出选择后他还当真会实施。 太奇怪了。 贺妄嗓音沉沉,“追你啊,之前在欲色的话不作数,把我当成你的追求者之一吧,沈清芜。” 番外33 假如贺妄回到过去 把贺妄当成她的追求者之一。 这真的是从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沈清芜一开始不信,但最近一周贺妄都来接她上下班,一天三顿给她做饭,洗完碗后还给她洗点水果再走,真不像是金主,更像是保姆。 在几天后,贺妄带着沈清芜去朋友聚会,在那里她见到了四张早就烙印在脑海深处的脸。 岑雪不知怎的竟然回国了,一见到贺妄就带着笑意上前问是不是岑家哪里得罪了他,不然为什么好几个项目合作都黄了,就连贺老爷子和贺母都不和他们来往了。 雷浩源几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原本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知怎的前几天开始贺氏会开始打压他们。 今儿是特意来解除误会的。 雷浩源没有像岑雪那么直接,还拐弯抹角地讨好贺妄,“这就是贺哥您养的小情人吧?原来您喜欢这种类型,我明儿就……” 话音未落,裹挟着劲风的拳头就落到了他的脸上,雷浩源毫无防备,脑子像是被铁锤砸中了似的,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工作人员和那些少爷小姐们都惊呆了,甚至沈清芜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贺妄用鞋踢了踢他,“嘴放干净点,我在追她。”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节奏轻快柔和的钢琴曲还在继续弹奏。 雷浩源捂着冒血的嘴不可思议地抬头。 追她? 就连周时屿都有些诧异,“贺爷,你……” 贺妄转身捏了捏沈清芜的手,嗓音轻柔,“没吓到吧?我平时不这样的。” 她没应声,一双清透的眼眸中情绪复杂。 他带着她往里面走,自顾自地说,“那四人都不是好人,你少跟他们接触,聂颖颖有毒瘾,黄雷两家公司走私、挪用公款,岑雪之前还闹出过人命,被岑家以权谋私压下去了。” 沈清芜垂着眸,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不用多想,她此刻心底一定有千思万绪纠缠在一起。 既会惊讶于怎么这么巧就正好抓到了他们四人的把柄,也在暗自揣度他对雷浩源四人的态度。 贺妄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之前我家老爷子和岑雪爷爷关系不错,前几天他知道了这件事,两家断绝来往了。” 说完他还转身吩咐工作人员,“那四个人给我赶出去。” 他原本可以悄无声息地把那四人给解决掉,但转念一想或许沈清芜更希望能够亲手复仇,才安排了这一出,给她透露些内情。 刚落座,沈清芜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就在三天前,她偶然认识了一位名叫张景文的老中医,他的中医疗法对植物人苏醒有一定效果。她聘请了那位老中医来医治穗安,时不时要关心一下治疗进程。 在座的少爷小姐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观察风向,从刚才的情况里已经看出了贺妄对雷浩源等人的态度,忙不迭地和他们划清了界限,还暗戳戳拿出手机通知了家里人,嘱咐别和他们四家有商业往来。 周时屿清了清嗓子,“贺爷,你说要追人,是认真的?” 问出这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贺妄身上,显然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所好奇的。 前几天才听说一向不近女色的贺九爷身边有了个女人,原以为他是跟大多数人似的养来玩玩,没想到他要追人? 这个词儿从他口里说出来还怪吓人的。 门外的沈清芜也顿住了脚步。 贺妄正色道,“真的,这辈子就她了,以后见着她都尊敬点,别乱说话。只要她一点头,你们都得改口叫嫂子。” 一少爷恍惚,“不是,她还没答应吗?我们贺爷浑身上下都没有缺点,她还不答应?” “滚。”贺妄作势踹他,“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国际大调香师,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独立自主、重情重义、不畏权贵,比我强多了,现在看不上我也正常。” 所有人:“……” 这还是那个傲气十足的贺九爷吗? 沈清芜是等到他们的话题从她身上移开后才进去的。 贺妄起身,引着她坐到了主座上,给她剥了一颗荔枝,“这个甜,尝一个吗?” 沈清芜的态度依旧冷淡,“不。” 他也不恼,自己吃了,又挑了一颗樱桃,“吃樱桃?” “不。” 三番几次之后,沈清芜嫌烦了,吃了一块他喂的西瓜,贺妄那双深沉漆黑的眼眸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甜吗?” 她随意地点了点头,“还行。” 贺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弧度。 那架势,仿佛沈清芜不是勉强地吃了一块他喂的西瓜,而是直接和他结婚了似的。 周时屿等人的表情一言难尽极了。 起猛了,看见桀骜张扬的太子爷变成舔狗了。 吃完晚饭后,贺妄送沈清芜回家,照例厚着脸皮跟她上了楼,给她打扫了房间。 “浴室的水管坏了,我顺带给你修一修。” 没等沈清芜同意,他就径直进了浴室修理水管。 而就在此时,贺妄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有人发来了消息。 沈清芜扫了一眼,捕捉到了一条信息。 【贺爷,这是他们的犯罪证据,都在这儿了。】 她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指尖触上了屏幕。 十分钟后,贺妄从浴室出来,或许是修水管的时候不慎被水溅到了,他的白t湿了大半,紧贴在肌肉轮廓分明的身躯上,在灯光下极具性张力。 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他的黑色碎发往下滴落,一双湛黑的眼眸墨色浓郁,“修好了,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沈清芜起身,去柜子里拿了条新毛巾出来,“擦擦吧。” 贺妄伸手去接,指尖恰好和她细白的手上划过,皮肤的触碰轻微自然,但却使寂静的房间中的氛围变得微妙的。 沈清芜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似的,猛地收回了手,他恍若未察,“怎么了?” 她语气冰冷,“没什么。” 贺妄垂眸低笑。 番外34 假如贺妄回到过去 一周后,岑雪、雷浩源等人校园霸凌多名同学,导致受害者死亡、致残的消息被曝了出来,包括聂颖颖吸毒、他们家族企业偷税漏税等问题也同样被检举出来了。 几乎刚一曝光,就获得了全网的关注,相关部门和官方媒体也第一时间进行了调查和处理。 四人的处罚结果下来后,贺妄上下打点了一番,保证他们没法越狱。 他在沈清芜的公寓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她回来,他知道她多半是去医院看她姐姐了,虽然知道地址,但他也没找过去。 在他的安排下,国外请来的专家团队已经进入了祝穗安所在的医院,成为了她的医疗团队,张景文也被沈清芜遇见了,她还积极主动的看心理医生。 一切问题和隐患都解决了,接下来就该考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他这些天日复一日地当司机保姆还是有用的,沈清芜挺吃这一套,虽然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明显能够感觉出来她对他没有那么防备了。 就在这时,电梯响了一下,心心念念的身影走出来,看到他在这里明显顿了一下,“你怎么又来了?” 贺妄大步朝着她走来,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哭过了。 眼尾薄薄的皮肤有一层浅粉,睫毛湿润,说话的音调也和平时有细微的差别。 他清楚,现在她姐姐的大仇得报,祝穗安也有望苏醒,她喜极而泣再正常不过。 但即便如此,此刻看到她这副模样,贺妄依旧呼吸一窒,胸腔中涌动着一股将她拥入怀中安慰一番的冲动来。 他这样想,也的确这样做了。 贺妄扣住她的背,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大掌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轻柔的动作中透着怜惜。 沉冷的木质调香水包裹住了沈清芜,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几秒后,沈清芜才闷闷出声,“松开。”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圈住她身体的手臂,垂着眼眸注视着她,“吃饭了吗?” 沈清芜摇了摇头,打开了公寓的门。 贺妄也跟着进来了,自觉地走向了厨房,迅速做好了色香味俱全的晚餐。 所有的饭菜都端上餐桌后,沈清芜忽然开口道,“贺妄,谢谢。” 他挑眉,“做个饭而已,怎么还道上谢了?我这不是在追你吗,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灯光下,沈清芜的眼眸澄澈,“我是指雷浩源他们,还有那几个医生。” 贺妄懒散随性的笑微敛,“你怎么知道的?” 她轻笑,“太巧合了。” 她正好就抓到了仇人们的,还没找到证据,恰好贺妄的手机里就有人发来了他们的犯罪证据,还有穗安的主治医师忽然换成了世界级的医学专家。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不对劲。 再联想到贺妄之前那句“我的钱、权势和人都能为你所用”,她产生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 贺妄明明知道她的目的,还这么心甘情愿地帮她? 甘愿当成她复仇的工具人,甚至还亲自把所有的证据送到她手上? 沈清芜不相信一个狠厉张狂的男人仅仅会因为喜欢她那张脸就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她一面难以理解,一面顺水推舟地将仇人送进了监狱。 她太想要报仇了。 现在尘埃落定,她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缘由。 “好聪明。”贺妄坐下,反省了一下自己,“也是我太心急了。” 仔细想想的确有更加不着痕迹的办法,但他实在是太想要尽快解决复仇的事情了,也低估了沈清芜细致入微的缜密心思。 饶是早就有了猜测,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的时候,沈清芜还是有些诧异,“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喜欢你,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得到。”贺妄目光沉沉,“你也不用对我抱有愧疚,这件事算我们各取所需。” 沈清芜只觉得啼笑皆非,“各取所需,你得到了什么?” 她倒是成功复仇了,还有专家团队为她姐姐治疗,但是贺妄从头到尾都是在出钱出力的那一个。 他注视了她良久,才薄唇微启,“得到了心想事成,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想你得偿所愿,你高兴我就高兴。” 还弥补了遗憾,曾经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早早地知道了沈清芜背负的仇恨,早点知道她的双相,她不会过得那么苦。 现在当真得偿所愿,他做完那一切后也慰藉了自己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那块疙瘩。 最后,贺妄一句话总结,“总而言之,千金难买我乐意。” 沈清芜默然。 他大着胆子勾了一下她的手,“考虑一下吧。” 她不解,“考虑什么?”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贺妄循循善诱,“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你看谁不爽我第一个冲上去教训他,每天给你洗衣做饭,好不好?” 沈清芜越听越不对,开口纠正他,“就算我答应了,也只是给你一个追求机会,不是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怎么还扯上一辈子,和他的所有财产了? 贺妄语气里透着理所应当,“没有区别。我追你也会对你好的,要是你一辈子不同意,我当然是一辈子追你了。” “……” 追人竟然能给出所有的财产,没看出来这位大少爷竟然还是一位大情圣。 “你不信吗?”贺妄拿出手机,“我马上联系律师,把我名下的资产全部转给你。” 沈清芜赶紧制止他,“倒也不用。” “行吧。”他勉为其难放下手机,心里想的却是:待会儿回去就找律师,反正也是迟早的事,等再过段时间他彻底执掌了公司,股份也分她一部分。 “那你相信我了吗?”贺妄浓黑的眼眸中闪着期待的暗芒,“考虑好了吗?” 沈清芜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不甚自在,“追求谁是你自己的权利,我干涉不了。” 他巧妙地解读了这句话,一锤定音,“你同意我追你了?” 胸腔中的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贺妄唇角勾起,上身情难自禁地朝着她那边倾了倾。 这次他们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隔阂,他的追妻路一定会好走很多,凭借他对沈清芜的深入了解,一定能在短时间内讨得她的欢心。 说不定半个月就能坐稳男朋友的宝座,再过一个月直接求婚,两个月后结婚! —— 为什么最近作者有话说好像大家看不到啊,我也看不到,但是后台显示明明发出去了,可恶的洋柿子什么意思。 最后再说一次,真的不写生子番外!!!! 番外35 假如贺妄回到过去 金秋十月,街道两边的细碎桂花飘落而下,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金黄,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桂花气味,被暖阳一烘,更是馥郁。 沈清芜踩着满地碎花,进入了晖月集团的大门,乘坐电梯上了总裁办。 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前,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进”后才开门进去。 贺妄应当没有想到是她,头也没抬,双眼垂着,正在低头看文件,额前的几根黑色碎发自然落着,深邃立体的眉眼间满是专注。 她原以为他就是一辈子无所事事,借着家里的权势吃喝玩乐的太子爷,没想到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贺妄抬起头来,见是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戾气都消散了,像是春风化雨般的柔和,“你怎么来了?快来坐,要喝什么?花茶行吗?” 沈清芜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似笑非笑,“贺总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前不久,晖月和healer达成了项目合作,虽然许多业内人士也没太明白两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公司能有什么合作,但双方的项目还是徐徐展开了。 其中healer需要提供的就是他们公司的那一条香水线,沈清芜被临时提拔成为了项目交接人之一,需要和晖月集团进行对接。 一开始沈清芜都没有想到贺妄身上去,直到知道了晖月集团该项目是由新上任的贺总亲自对接后,才无语凝噎。 这也不是什么能赚百亿千亿的大项目,用得着他一个掌权人亲自来对接? 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小姐,一定要这么见外吗?”贺妄眉眼含笑,“文件先不着急,我们先聊聊别的。” 沈清芜没动,只是抬眸看着他,所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行吧,先看文件。”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她带来的那一份文件,如果确认无误,需要他签字盖章才能够生效。 贺妄一目十行,忽然目光在某个地方顿住,“沈小姐,这一条是什么意思?” 沈清芜下意识的俯身靠过去看,给他用通俗易懂的话翻译了一遍。 她耳后的头发滑下来了一小缕,扫落过贺妄的手背,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扫过,却带来了阵阵酥麻痒意。 贺妄侧眸看向她,目光从她雪白纤长的脖颈上滑到泛着健康自然粉色的唇,喉结上下滚动。 而沈清芜已经解释好了,正巧也偏过头来睨了他一眼,“还有疑问吗?” 这一偏头,就对上了贺妄不加掩饰的、直白的视线。 翻涌的墨色和根本没有遮掩的情愫像是一团暗火,让她无所适从。 沈清芜往后退了半步,直起身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才说出半句话来,贺妄就起身了,他的上身朝着她这边倾斜过来,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她。 夹杂着辛辣气息的柑橘果香钻入了沈清芜的鼻腔,让她莫名地怔了一瞬,话也戛然而止。 贺妄的指尖拂过她鬓边的发丝,捻下了一小朵金黄的桂花,“好香。” 不知道是在说落在她发间的桂花,还是在说她这个人。 借着两家公司项目合作的由头,两人之间的接触名正言顺地的多了起来,贺妄三天两头地往healer跑,每每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还要故作都是公事,拉着祁遇一起和沈清芜聊。 祁遇想到双方的合作也的确能让healer获益,忍了又忍。 每每三人的谈话,不论是谁讲话,贺妄的眸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到一个人的身上,热烈又灼热,有时候唇角还会情不自禁地上扬,活脱脱的一个望妻石。 祁遇之前和贺妄的接触并不多,但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他的传闻,什么桀骜不驯,张扬恣狂,这种二世祖他一向敬而远之。 但他没想到那样的太子爷喜欢一个人会跟脱胎换骨似的,直接从丛林恶狼变成尾巴会摇晃的哈士奇了。 某日,沈清芜参加healer举办的秋季大秀,她落座后发现旁边一位优雅的贵妇人多看了她两眼,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她有些不自在,主动询问,“您认识我?” 贵妇微笑,“healer的调香师,我知道你,你调配的那款金桂之秋我很喜欢。” 她不卑不亢,“谢谢。”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在看秀的过程中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是偶尔贵妇人会跟她搭话,两人的相处还算愉快。 一场秀结束后,贺妄掐着点给沈清芜打了电话,“结束了吗?我已经到了,现在进来接你。” 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他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生活当中了,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似的都有贺妄的身影。 除了贺妄自己的坚持不懈外,也有她的默许。 所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界限并不清晰,比朋友暧昧,但谁也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挂断电话后,那位贵妇人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男朋友啊?” 沈清芜否认,“还不是。” 贵妇人意味深长,“哦。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她礼貌点头后才发觉不对,哪里还有下次见的机会? 正想着,她的脸颊被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贺妄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她面前,手中拿了一杯热饮,“天气凉了,暖暖身体。” 他又自然地用手背短暂地碰了碰沈清芜的手,“手怎么有点凉?外套扣上。” 贺妄低头给她拉上外套,“怎么心不在焉的?我都在你面前了,你还能想谁?” 沈清芜抬眸睨他一眼,说了刚才那位有些奇怪的贵妇。 贺妄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角扯了扯,“白衣服的那个?” 她点头,“嗯。” 他云淡风轻,“哦,那是我母亲。” 沈清芜险些被热饮呛到,“啊?” 番外36 假如贺妄回到过去 “别误会,她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跟她说过了,不让她在你面前晃悠,怕吓到你。”自从他接手公司之后,贺母的生活就悠闲多了,什么下午茶、秀场、珠宝展她都会去凑凑热闹,今天应该是意外地遇到了。 沈清芜的关注点不在她是不是特意来找她的,“她怎么知道我?” “我跟她说了。”贺妄如实交代,“在调查岑雪开始。” 之前贺岑两家关系不错,他对岑家开始下手,贺老爷子和贺母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总得说出一个原因来。 所以既把岑家人做的那些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们,还坦白了自己正在追人。 沈清芜轻挑了一下眉,“你母亲同意?” 普通人家里的结婚都得看是否门当户对,更何况贺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豪门世家对阶级的看重她也曾略有耳闻,但刚才贺妄母亲对她的态度似乎也不差? 贺妄用指腹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耳垂,“她有什么不同意的?你漂亮又有才华,我们在一起是她儿子我赚了。” 但其实一开始,贺母还是像曾经经历过的那样不那么满意,但抗拒的程度却远不如上次那么强烈,毕竟这一次在她眼里,沈清芜不是被他养着的金丝雀,是healer的调香师,除了家世差一点其他的挑不出问题来。 后来他另辟蹊径,危险的极限运动不玩了,开始认真继承家产了,把他的改变完全归功于沈清芜,贺母这才接受了,还顺带感叹了一句原来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制得住他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是婆媳关系出现问题,那一定是老公不中用。 所以这一次他吸取教训,从根源上解决了隐患。 沈清芜拍开他的手,“别乱摸,我也没有和你在一起。” 贺妄也不恼,湛黑的眼眸中有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不是也快了吗?” 沈清芜瞪他一眼,“谁跟你快了?” 他慢悠悠地并排走在她身边,“好好好,不快,还早着呢,一切都听从我们沈老师的意见。” 沈清芜答应和贺妄在一起的那天再寻常不过了。 贺妄开车接沈清芜下班,顺带去逛了超市。 比起昂贵珠宝、别墅豪车来,显然是日常中的陪伴对沈清芜更受用。她从小没有体验过普通家庭的温情,所以往往是最细水长流的生活能打动她。 他推了一辆购物车,沈清芜并排走在他旁边,偶尔拿起货架上的东西放进去,很普通的一件事,像是老夫老妻的日常。 今天是周五,超市的客流量更多些,两拨人在过道相遇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为了给他们让路,沈清芜不得不朝着贺妄那边挤了挤。 男人也顺势一把扶住了她的后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炸开了簇簇烟花。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沈清芜纤长卷翘,如同蝴蝶翅膀般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眼尾那一颗红痣极其惹眼。 人群熙攘的超市里声音嘈杂,但他却听到了她清浅的呼吸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贺妄眼底的墨色更加沉了,“晚上有想吃的菜吗?” “都行。”沈清芜说话时,下意识地转头直视他的眼睛,但还没完全转过去,她的耳廓就被温热柔软的东西蹭过去了。 很轻,以至于她一开始根本没有细想,直到过道间的两拨人错开了,沈清芜往旁边迈了一步后才发现贺妄的神态有异。 他目光深幽地攫取住她,眼底的情绪滚烫到如同能融化冰雪的烈日。 沈清芜这才想起了刚才自己的耳廓擦过的东西。 似乎,是他的唇? 明明在之前他们更加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但偏偏此刻一个算不上吻的意外却使得萦绕在他们之间的空气暧昧黏腻了起来。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刚才偶然间的触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逛完了超市。 走出超市后,贺妄一手拎着购物袋,另一只手忽地拽了一下沈清芜的衣袖,“你刚才调戏我。” 她想起了耳廓一触即分的温热触感,“……意外。” 他却活像是无赖,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不管是不是意外,反正你亲了我,得对我负责。” 沈清芜纠正,“首先,那算不上亲,其次,退一万步来说,它真的算亲,也是你亲了我。” 贺妄凌厉的眉眼间笑意更深,“好吧,我亲了你,那我对你负责。” 他就是随口插科打诨而已,但没想到沈清芜语气轻飘飘的,“好啊。” 贺妄愣住了,大脑瞬间进入了宕机状态,像是生了锈一般转不动,“什么?” 她往前走,“没听清算了。” “听清了听清了。”他三两步就追上了她,“你是认真的?你算是答应我了?你要和我在一起了吗?” 连着三个问题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往外冒子弹,沈清芜淡淡扫他一眼,“逗你玩儿的,行了吧?” 贺妄知道她的性子,不可能开这种玩笑逗他。 他急不可耐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中细腻柔滑的皮肤使他的大脑皮层一阵战栗,“宝贝,我只是太高兴了。你能再说一次吗?” “不要。” “那我再说一次。”贺妄的手指穿插过她指间的缝隙,和她十指相扣,他脸上所有漫不经心的神态都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郑重其事。 “沈清芜,我爱你,你愿意和我携手共度余生吗?” 他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对视上的那一瞬就能被灼灼爱意燎到。 沈清芜垂眸轻笑了一下,“好啊。” 话音刚落,她倏地觉得不对,“你这是在求婚还是……” 还没说完,沈清芜就被男人一把拥入了怀中,他圈住她腰肢的手臂依旧收得很紧,像是喷洒在她颈侧的呼吸频率稍微快了一些,昭示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贺妄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沉沉的嗓音响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深秋的暮色油画一般浓郁,被枫叶浸染的橘色夕阳在沉沉暮霭之下,秋风中泛起的金色波浪让树上枯黄的落叶纷纷扬扬地往下落,零落满地,铺就成一层柔软的地毯。 霞光透过枝丫和秋叶洒落在身上,他们一同披着橘黄余晖相拥。 番外37 假如阿芜回到过去 “咱们是上楼还是在这儿?” 空气中飘浮着微醺的酒味,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处处彰显纸醉金迷四个字,繁复灯饰发出的亮光在沈清芜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 她回过神来,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并不陌生,是欲色会所。 眼前正在跟她说话的人也有些熟悉,似乎是叫什么……孙大武?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没入皮肉传来隐隐的痛感,不是在做梦,她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和贺妄初遇的这一天, 穗安尚且昏迷,她的仇还没有报,而贺妄还是那个不可一世,浑身上下都是大少爷毛病的太子爷。 孙大武纳闷地看着面容姣好的女人,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几秒之内她的气质更加沉稳内敛了些。 “小姐?” 沈清芜按了按眉心,“不用了,你走吧,就当没有见过我。” 孙大武满怀疑虑地走后,沈清芜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欧式挂钟,点了一杯莫吉托,轻啜了一口。 她虽然穿的简约普通,但那张脸实在是出尘清绝,又是孤身一人,刚坐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好几个男人上前搭讪。 贺妄就是在这时候下来的,他被一群富家公子哥簇拥着走在最前面,细散的碎发垂在他硬朗的眉骨上,有一股子痞劲儿。 “每天来欲色的漂亮姑娘可不少,贺爷多注意注意呗,指不定哪天就看到中意的了。” 贺妄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黑金色的打火机,薄薄的眼皮半垂着,“没兴趣。” 点燃嘴里叼着的烟,他不经意间抬头,目光倏地被一抹白吸引了。 女人穿着素色长裙,灯光给她如画的侧脸覆了一层极浅的薄霜,清冷得有些失真,和欲色格格不入。 她的身边围了好些男人在说话,但她自始至终都兴致缺缺,犹如一汪清泉似的眼眸没有看任何人,低头喝酒时颈骨微凸,白皙的脖颈有玉一样的温润光泽。 贺妄的喉咙突然有些干痒,更觉得那几个男人格外碍眼。 他迈开腿走了过去,周时屿等人不明所以,仍旧跟了上去,“去哪儿呢贺爷?不是说去赛车吗?” 贺妄单手拨开靠她最近的男人,被打扰的少爷很不爽,张口就要骂人,一看到贺妄那张狠厉的脸瞬间收了声,“贺爷。” 沈清芜心中轻笑,果然还是过来了。 她故作不知地抬头看向他,被微醺的酒气染得潋滟的眼眸像是带着小钩子。 贺妄的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 他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想要将她揽入怀中,从此让她这双眼睛只能看他一个人的冲动。 贺妄嗓音不虞,“都给我滚。” 几个男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隔壁两桌的人甚至也谨慎地离远了些。 沈清芜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她颇为好笑地看着失神的贺妄,但下一秒又看到了他夹在指间的烟。 她面色冷淡,也站起身转身就走。 贺妄急忙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没让你走。” “我靠——”周时屿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上一秒才说没兴趣吗?怎么下一秒就仿佛魂儿都被人勾住了似的,还主动拉人家的手!! 细腻柔滑的皮肤贴上掌心的那一刻,贺妄的心池里像是被扔下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滋啦”一声,池面荡起了阵阵涟漪。 沈清芜甩开他的手,眉眼冷冽,“不喜欢烟味。” 贺妄立马把烟熄了,动作之快。 他自己做完之后都一愣,他怎么这么听面前这个女人的话? 她不喜欢就不喜欢,他什么时候迁就过别人了? 但偏偏刚才就是脑子比动作慢了一步,现在烟也熄了,他脸上也挺没面儿的。 贺妄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唇角勾起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了,沈清芜不用动脑都能完全复原他的心路历程。 这时候的贺妄张扬又自傲,面子比天大,肯定不服气了。 她没给他多余的眼神,“不知道。” 话音刚落,他身上那股气压更低了,周时屿等人想笑不敢笑。 贺妄半眯起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犹如猎人盯上了猎物,锐利危险,且势在必得,“我叫贺妄,祝贺的贺,肆意妄为的妄,你呢?” 他这副恣意不羁、锋芒毕露的模样实在有些招打,沈清芜是忍了又忍才没给他一巴掌。 她语气不善,“沈清芜,清水的清,荒芜的芜。” 贺妄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玩世不恭地扯了一下唇角,“平芜尽处是春山,寓意不错。” 沈清芜怔忡了片刻,心中那点情绪消失了大半。 贺妄半倚着桌沿,“第一次来欲色?想喝什么我请了。” 不论是语调还是作风都像是经常调戏女人,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子。 沈清芜拒绝得果断,“不了,我要回家了。” “你住哪儿?我开车送送你。” “不用,我叫代驾。” 贺妄连着被拒绝几次已经彻底失了耐心,轻啧一声,往前逼近,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出来的那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了进去,“有男朋友吗?” 周时屿他们早就不吭声了,站在一边看戏,还时不时窃窃私语来表达内心的震惊。 “我艹真的,他这么直接啊,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吞了似的。” “我真信了他的邪,之前说对女人没兴趣的时候可坚定了,原来只是没遇到喜欢的。” “这女人还挺特别的,对贺爷都爱搭不理的。” 沈清芜低垂着眼眸,“没有。” 贺妄的眉宇肉眼可见的舒展了些,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跟我吧。” 婚后的他对她百般尊重呵护,这么我行我素,全凭他心意的贺妄在她的记忆中有些遥远。 沈清芜皱眉,水润饱满的唇吐出几个字,“建议去医院看看脑子。” 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让贺妄包括周时屿几个人听到。 后几个少爷们都惊呆了,心里为她默哀了几秒钟。 贺妄的眼眸宛如幽潭,声线如同寒刃,让人脊背发凉,“你说什么?” 番外38 假如阿芜回到过去 沈清芜对贺妄那股骇人的视线恍若未闻,又云淡风轻地重复了一遍。 那一刻,周围的空气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清楚听到,她也正式成为了周时屿等人最佩服的女人。 男人的舌尖抵了抵上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手背上青色筋管迭起,“沈清芜,你别敬酒不吃……” “吃罚酒”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沈清芜纤美的眉就微蹙了一下,“疼。” 贺妄又鬼使神差地松了手,垂眼看到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指痕,红痕被她如玉的肤色一衬显得更加可怖了,像是受到了虐待一般。 他倏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刚才圈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也烧了起来,灼烧得他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这么娇气?”沈清芜的手被他捧了起来,“还疼?” 她眉眼垂着,“一点。” 他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么就把人捏成这样了?这人怎么那么娇气!手那么细!皮肤那么嫩!能成什么大事? 贺妄心头腾升起一股难以言喻地烦躁感来,转头看向吃瓜的几人,“傻站着干什么?叫个医生来。” 朋友们:“……” 不是,手就稍微红了一点儿也要看医生了?等医生来了红痕都消了吧? 而且这贺九爷不是平时最烦那种娇滴滴的人吗?怎么今儿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沈清芜慢悠悠地开口,“不用,我自己回去涂点药。” 她又抬眸睨了贺妄一眼,目光轻飘飘地掠了过去。 然而后者却被她看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这一眼像是在无声地谴责他似的。 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几乎没有失手过,寻常的道德公序感拘束不了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第一次遇到一见钟情的女人就想要迫不及待地把她纳为己有。 既然她不吃软的,那他就来硬的。没想到这强制刚开了个头,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她打断了。 他满腹威胁的话涌到了喉咙口,想要吐露出来却犹豫了。 她这么娇气,被他轻轻一握就疼了,他要是拿出威胁人的架势来不得把她吓哭? 一想到这双清透澄澈的眼眸泪水涟涟的样子,他胸腔里就堵着一股子郁气。 算了,稍微温柔一点也不是不行。 沈清芜将他眉眼间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我走了。” 贺妄轻啧一声,“你害怕我?” “不怕。”她注视着他的眼眸,“有点讨厌你,你太凶了,而且不讲理。” 说完这句话,沈清芜抽身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周时屿等人钦佩的目光中。 贺妄的拳头猛地攥紧了,一股火涌上了天灵盖,抬手就摔碎了桌上的一瓶红酒。 酒瓶摔得七零八碎,他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才说什么?她讨厌我???”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有耐心,她刚才对他爱搭不理,还骂他,他都没把她怎么样,她竟然讨厌他? 贺妄下颔线紧绷,面色阴沉冷峭,“她还说我凶?我很凶?我不讲理?” 周时屿轻咳一声,“贺爷,你听真话假话?” 他眉眼森然,不耐烦,“废话。” “假话就是你凶,而且不讲理。” 贺妄眉头舒展,“果然……” 周时屿又补充,“真话是你真的凶,真的不讲理。” “……”贺妄阴恻恻回头看着他,“你活腻了是不是?” 王行舟不甚唏嘘,“九爷,现在的女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我看那女人也和其他想要攀高枝的不一样,像是正经人,人家不喜欢你你就算了呗,我给你找个同类型的。” “一边儿去。”贺妄捻了捻指腹,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沈清芜的体温和润软的触感,“我就要她。” 出了欲色会所,沈清芜去医院看了穗安。 记忆中早已苏醒过来,考上大学活泼开朗的人和眼前躺在病床上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她顿时心中一酸。 第二天一早,她就飞往了华都去请张景文中医来给穗安诊治,晚上回到公寓时不出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高大身影。 贺妄姿态懒散靠在门上,一见到她回来打了声招呼,“这么晚才回来,等你半天了。” 还行,至少没直接开门进她家等她,算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些。 但还远远不够。 沈清芜打开门径直进去了,然后“砰”一下关上门,贺妄的鼻子险些被砸到。 他在这儿等了这么久还吃了个闭门羹,又愠怒了,抬手重重拍了拍门,“不理我?” “你这儿也太小了,跟了我我给你买别墅。” 他的话隔着门板传来,沈清芜一边换鞋一边答,“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跟了我天上的星星也摘给你。” 沈清芜没由来地想到了曾经她和贺妄一次偶然的谈话,当时贺妄半开玩笑似的假设,如果一见面她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会帮她的。 那时候的她不信,但现在却想要试一试。 “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和门外的贺妄唇角上扬,“你说。” 果然,她还是需要他的。 “岑雪、雷浩源、黄楠、聂颖颖他们四个跟我有仇。” 贺妄扯动了一下凉薄的唇角,“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帮你报仇?” 虽说那几人和他的关系一般,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经常见面的,他也没必要去针对谁。 沈清芜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开口就是想要他去针对人家,未免也太自信了。 “是啊。”沈清芜问,“你不愿意吗?” 他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我可不是大善人,不会随意发善心,你得想想自己拿什么来交换。” “那算了。”沈清芜满不在乎,“我找别人。” 短短七个字,却像是一把火似的猛地把贺妄身体里的炸药桶给点燃了,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你找别人?整个京都谁还比我更厉害?你还认识几个能有我这么厉害的人?你找谁?” 沈清芜低头憋笑。 贺妄肺都快气炸了,“不行!不准别人帮你,只有我可以!” 番外39 假如阿芜回到过去 当晚,贺妄加上了沈清芜的微信,后者把自己目前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和证据发给了他。 末了随手点了一个表情发过去,显得没那么冷漠不近人情。 之前她解决问题都是尽可能的不靠别人,只依靠自己的力量达到目标,后来和贺妄相处久了,在他无数次的要求下渐渐学会了把事情交给他去做,发觉偶尔依赖别人的感觉也不差。 以至于她现在使唤起贺妄来有一种心安理得的心理,时而把他当成了婚后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 沈清芜发过来的那一大堆文件让贺妄心底升起些许不满来。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都要帮他报仇了,她就发些冷冰冰的文件过来?一句谢谢都没有? 刚腹诽完,对面又发来了一个经典的握手emoji表情来。 贺妄的怨气倏地消散了许多,心情由阴转晴,截取了这一条聊天记录发到了群聊里。 周时屿:【上一次见到这个表情包,还是在和我爷爷聊天的时候。】 贺妄:【她发这个握手的表情包什么意思?她想和我牵手?】 【周时屿撤回了一条消息】 周时屿:【不过你们俩的进展还挺快的,你这都要到人家微信了?我看你们还是有可能的。】 他不知道他们聊天的内容,更不知道他们加上微信的契机,只以为是贺妄追人有天赋。 但这句不经意的话却提醒了贺妄。 对啊,她为什么要加他的微信呢?不能隔空传输文件吗?发邮件也行。 这么多途径,她偏偏提出加微信,当代年轻人最常用的社交软件,难道是在暗示他? 这一下,他堆积在胸口的郁气消失得一干二净,细胞都雀跃起来,颇受鼓舞,直接给她发去了一条视频通话申请。 几秒后,对方还真的接通了。 贺妄自以为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勾唇一笑,还用手拨弄了一下发型。 沈清芜似乎刚洗完澡,睡袍系带勾勒出纤妙的身段,露出来的雪色肌肤在热气的蒸腾下泛着浅淡的粉色,睫毛被水雾打湿,在灯光下折射莹润水光。 他眼眸中的墨色深浓,“你还挺口是心非的。” 嘴上对他百般嫌弃,实际上暗戳戳地加上了联系方式,打视频还秒接,而且穿着这样引诱他! 沈清芜不明所以,“嗯?” 她没在意他微妙的神情,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有进展了?” “没有问题,也没进展,我刚吩咐下去,没那么快。”贺妄说,“我……” 沈清芜打断他,“那你打什么视频?” 她还以为他打电话来是她发过去的那些文件有什么地方不对。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死死盯着他们的聊天页面好几秒,眼底酝酿起一场风暴来。 就因为沈清芜的这句话,贺妄愣是亲自入手调查,证据还没找全,他就先把那四家人的项目搅黄了几个,等到所有证据齐全后更是一击毙命,声势浩大得让京都豪门圈子里都为之一振。 不知内情的人还调侃,没想到贺九爷骨子里是那么嫉恶如仇的人,不惜动用人手,花费时间精力去调查往事,最后把四个校园霸凌的罪犯绳之以法。 从收集证据把四人送进警局前前后后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贺妄都没去找过沈清芜。 两人最后一次联系就是那一通视频电话,他好面儿,总感觉任务没完成就去找她会让她看不起,现在帮她成功复仇了,才能挺直脊背去找她。 站在沈清芜公寓外的时候,贺妄又颇有怨念。 他不去找她,她竟然也不知道主动跟他聊聊天。 难道对于她来说,他就只是复仇路上的工具人吗? 等见了面,他非得…… 大门打开,打断了他发散的思维,沈清芜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白色纯棉材质的裙子让她少了几分清冽疏离,露出来的一截手臂白皙如玉,像是一块香软的牛乳糕。 她的眉眼柔和,散发着无意识地勾人风情,“进来吧。” 贺妄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刚才在想什么?他非得怎么样来着? 算了先不想了。 沈清芜领着贺妄进来了,给了他一双男士拖鞋,贺妄的眸光瞬间锐利危险起来,“哪个男人还经常来你家?” 如果是偶尔来一两次,没必要为他准备拖鞋才对。 她睨他一眼,“我有必要跟你汇报吗?你又不是我的谁。” 贺妄咬牙切齿,“沈清芜——!我才不穿野男人穿过的拖鞋!” 拖鞋是新的,她逛超市的时候顺手买的,想着以后他总归会经常来。 但他现在质问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占有欲太强这一点也得让他改改。 “什么野男人?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管我的?”她面露讥诮,“想要包养我未遂的金主?” 他张了张口,“不是包养。” 她咄咄逼人,“不是包养你让我跟着你?不就是见色起意,想要我当你的金丝雀?还是说你以后会跟我结婚?自己滚一边去想想。” 还是之后的贺妄好,现在的小混账一跟他说话就满肚子火。 贺妄几乎是脱口而出了,“结婚就结婚,现在就去。” 沈清芜诧异一挑眉,“嗯?” 怎么这次一下就想通了? 话说出口之后贺妄才反应过来,思路也像是一下被打通了似的茅塞顿开。 对,是该结婚。 包养怎么能够,他要成为她名副其实的男人。 他对她仅仅只是见色起意吗?也不是,什么见色起意能做到二话不说帮她报仇? 沈清芜于他而言,就像是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的命中注定,像是有无形的红线系在了他们的无名指上,以至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心脏就止不住的悸动。 欲色的惊鸿一瞥,朦胧陌生的情感仿佛穿越了时空,直达灵魂深处。 他喜欢她。 他想和她在一起。 番外40 假如阿芜回到过去 彻底剖析清楚自己的心意后,贺妄一把圈住了她的手腕,心里还记着上次的教训,力道很轻,“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哦。”沈清芜反应平淡,“只是你喜欢我我们还不能在一起,因为我还不喜欢你。” 贺妄没控制住音量,“我都帮你报仇了,你还不喜欢我?” “声音这么大,想吵架?”她捂了一下心口,纤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来,无端有几分脆弱的美感,“我精神不好,你别刺激我。” 又是一句话让他熊熊燃烧的怒火熄灭了,男人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野男人的拖鞋,忙问,“怎么精神不好?去看过医生吗?” 难怪这么娇气,原来是体弱! 她说,“双相,看过了,正在治。” 贺妄顿时哑了火,怔忡地顿在原地许久,千思万绪将他层层包裹住。 所有的怨念顷刻之间变成了心疼和自责,“双相?怎么会患上双相?因为那四个人渣?” “差不多,也是我太拧巴了。” “不,不是你的错。”男人的喉咙间漫上苦涩的味道,声音都放轻了好几度,“没事,我给你联系最好的医生。” 难怪这么娇,原来是生病了。 “刚才是吓到你了吗?”他面露担忧,“你捂心口是什么意思?心脏疼?咱们去医院看看。” 沈清芜眼睫微颤,“不疼。” 只是单纯想要吓一吓他,让他闭嘴而已。 贺妄情难自禁地揉了揉她的头,几近喃喃道,“我以后不凶你了,不会刺激你的。” “还不够。”沈清芜趁机提要求,“那你对我的控制欲不能那么强,我不是你的所属物,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轻啧一声,“我喜欢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和你走得近。” “你喜欢我,我就得为了你守节?莫名其妙。”她循循善诱,“你应该让我也喜欢上你,我心里只有你,就会主动和异性划清界限了。” 沈清芜心里只有他,主动和其他异性划清界限,身边只有他一个男人。 每一个条件都是那么的诱人,让贺妄在脑海中展开了无穷无尽的联想。 设想一下,以后要是有人来搭讪,沈清芜会依偎在他的怀中,或是踮起脚吻一吻她的唇,对搭讪者说,“我有爱人,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场面单是想想就令人亢奋躁动,无法拒绝。 他颇为意动,耐着性子问,“那我怎么做你才喜欢我?” 沈清芜好笑地注视着他,“自己想。” 难不成她还要主动教他怎么追自己吗?那水放得也太多了。 贺妄压根没有追人的经验,半点办法想不出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一头黑发被他弄得乱蓬蓬的,像是洗澡吹干后炸毛的大狗。 沈清芜借着喝水的遮掩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我晚上请你吃饭吧,贺妄,谢谢你帮我。”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会那么的美妙,清透空灵的嗓音犹如玉石撞击般动听温凉,微微上扬的尾音让他的思绪骤然间混乱,心脏跳蹿得不能自已。 贺妄的眼眸沉黑,“好。” 当晚,贺妄在有十几个豪门少爷的群聊中发了条消息。 【怎么让一个女人喜欢上自己?】 大家纷纷支招。 【不是,这还不简单吗?贺爷你把脸一露,收收脾气,谁会不喜欢你啊?】 【so easy,用钱砸,没人会不喜欢钱的。】 …… 贺妄连看了几条,没一条有用的。 【我是正儿八经追人,我喜欢她。】 看到这一条消息,群里的人无一不震惊的。 这可是贺妄!那个说出“女人哪有赛车有吸引力”,信奉“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的贺妄! 半个月前还说对所有人女人都没兴趣,现在忽然就喜欢上别人了?还喜欢到了屈尊追人的程度? 周时屿:【该不会就是那个沈清芜吧?我去,我真以为你是见色起意……】 贺妄:【滚。】 周时屿:【真别说,我稍微有点经验,之前在国外读书有一任亚裔女友,虽然后来分了,但是和平分手。】 贺妄:【总结一下,发份文档来。】 周时屿:【我说贺爷,你也别太侮辱我了,我又不是你助理。】 贺妄:【明天来帝景华庭,把你喜欢的那辆跑车开走。】 周时屿:【哥,请尽情侮辱我。】 贺妄放下手机,他们点的菜正好上齐,这家店并不是多么高档的餐厅,是一家老字号的餐馆,他们定了二楼的包间,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其中有一道菜是油爆虾,沈清芜心知这时候的贺妄已经没有给她剥虾的自觉,便自己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刚慢条斯理地剥了两个,对面的贺妄把攒了一小碗的虾肉推到了她面前,“吃这个。” 原来这一碗还真是给她剥的。 他又理所应当地朝着她伸手,“你那个给我吃。” 四舍五入,就是沈清芜给他剥虾了! 沈清芜竟然也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将剥到一半的虾肉递给了他,“喏。” 男人吃后还点评,“你剥虾的技术不行,别剥了,还得看我。” 她顿默。 虽然他说的似乎是事实,且感觉像是在对她好,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或许现阶段的贺妄还得再多看看《语言的艺术》这本书。 一顿饭吃完,两人走出餐。 刚下了一场雨,夜间并不炎热,丝丝晚风拂面带来凉意,舒爽又惬意。 沈清芜提出想走一走消食,贺妄自然没有意见,他巴不得和她有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 日落月升,晚上的街道是五彩缤纷的夜市世界,一辆辆小推车散发着各式各样的香味,人群攒动拥挤,极具人间烟火气。 她注意到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坐在街边卖东西,地上铺着一层塑料纸,上面摆着雪白的黄槲兰花串成的手环。 沈清芜上前几步,蹲下身来,“婆婆,还剩下多少,我都要了。” 贺妄站在一旁,漆黑如墨的眸光注视着她被皎皎月光笼罩着的眉眼,心弦被悄无声息地拨动了。 付款后,沈清芜手上多了两串散发着馥郁香味的花环,手里还拎着一袋子。 “伸手。” 贺妄乖乖照做。 她敛眸,浓睫如墨,给贺妄的手上也戴了两串,“剥小龙虾的谢礼。” 绚烂的的霓虹灯光中,沈清芜莹润的眉眼恰到好处的生动,“继续保持。” 番外41 假如阿芜回到过去 华灯初上,繁星点点,正在举办时尚晚宴的游艇破开层层浪涛,漂浮在苍茫夜色当中。 水晶灯的风铃晶管如同瀑布般直直悬下来,明亮耀眼的光芒映照着宴会厅每一位或西装革履,或衣香鬓影的宾客。 沈清芜是作为金梨奖获得者被主办方邀请而来的,在异国他乡,以healer掌权人出席的祁遇就要显得亲切许多。 两人刚浅聊了两句,中间却陡然间插进来一个人。 沈清芜略一抬眸,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狭长湛黑的眼。 贺妄那头利索的黑发精心打理过了,都往后拢着,露出深邃立体的眉眼来,手里拿着一杯香槟,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挺巧。” 巧个屁! 周时屿腹诽,分明是他听说沈清芜出差,特意跟过来的,还美其名曰出国度假。 他和温如琢也跟了过来,想要近距离见识一下能把贺九爷治的服服帖帖的神人究竟有什么魔力。 沈清芜肤色莹润如玉,眼眸清亮,“你怎么在这儿?” 贺妄没第一时间回答,乌沉沉的视线先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圈,黑色薄绸晚礼服包裹的身躯曼妙靡丽,清冷出尘的东方面孔在超过半数都是西方人的宴会上极其惹眼吸睛。 他一踏进宴会厅就捕捉到了她,周遭的五彩世界逐渐褪去了颜色成为黑白,唯有她依旧生动鲜活。 “来法国玩儿。”贺妄的目光瞥了一眼祁遇,明知故问,“这位是……” 一看他眉宇之间的神态,沈清芜就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醋劲儿又犯了。 祁遇露出不出错的和煦笑容,“贺先生,在贺老爷子的寿宴上我们还见过。” “哦,不记得了。”贺妄不动声色地朝着沈清芜那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碰在了一起,“聊什么呢?加我一个?” 沈清芜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在聊healer香水线下一季度主推的香调。” “东方调市场需求增加,花香调经典不衰,所以有待商榷。”祁遇面带微笑,“怎么?贺总对香水也有见解吗?” 贺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沈清芜心中发笑,他才不懂香水。 有人天生就对气味敏感,闻到一款香水就能说出原材料来,也有人注定是“香痴”,很多风格迥异的香在他闻起来都没太大差别。 贺妄显然就是后者,即使在她身边每天收到熏陶,也没能对香敏感多少,夸她的香水用得最多的话就是“好香”。 欲意插话的他根本找不到话说,不黑脸才怪。 正巧这时有人来给祁遇打招呼,后者跟沈清芜颔首告别后离开了,贺妄的脸色才稍霁。 他咬牙,“沈清芜——” 他千里迢迢飞到法国找她,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还故意聊他插不上话的话题? 沈清芜抬眼注视着他,澄澈如泉水洗涤过一般的眼眸潋滟,“嗯?” 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说出口时就已经柔和了好几分,“你欺负我。” “噗——” 温如琢险些将红酒喷出来,他在国外进修,听说贺妄心里有了个魂牵梦绕的女人还不太相信,今天就是特意来见识见识的,没想到竟然能听到他嘴里说出这句话来。 短短四个字,带着幽怨,仔细一品还能品出几分委屈巴巴来,活像是在控诉抛妻弃子的渣男的深闺怨妇。 沈清芜哑然失笑,“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让我插不上话,还跟他说说笑笑的。” “讲点道理大少爷,是你问我们在聊什么,我实话实说而已,而且他既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朋友,聊两句怎么了?”她眼尾上挑,“不是说会改吗?怎么还乱吃醋?” 诚然,爱会让人产生占有欲、会让人敏感、不理智。沈清芜也接受贺妄不超过界限范围内的醋意,他有时候吃闷醋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但一言不合就以敌对的姿态审视打量和她正常社交的异性却有些极端偏执了。 贺妄静静注视着她没说话,周身都萦绕着阴云。 半晌后,他才勉为其难地开口,硬邦邦地吐出了三个字,“知道了。” 沈清芜如画的眉眼线条柔和了几分,忽的倾身靠近了他,一截伶仃细白的后颈呈现在贺妄的视野中,白得眩目。 她说,“香水很好闻。” 随即也不管贺妄此刻是何反应,执着酒杯转身离开,和一位业内公认顶尖时尚杂志的主编聊了起来。 明明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夸奖,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带着旖旎暧昧的色彩,尤其是她还倾身仔细嗅了嗅,就更加狎昵。 贺妄的脑子像是被人撞开了一道泄洪闸,浪涛滔天奔涌四溢,将不虞的情绪冲得七零八落,一簇簇柔软洁白的小花浮上心尖。 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四下静默,心跳如雷。 贺妄转过身来炫耀似的向周温二人说,“听见没,她夸我不错!仔细想想我刚才的确太冲动了,他们就是说两句话而已,也没什么,沈清芜可没夸祁遇不错。” 温如琢配合地点头,“是的,她心里有你。” 贺妄唇角高高翘起,又径直走到了沈清芜身边,没有打断她和主编的寒暄,全神贯注地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雾草——”目睹了全程周时屿感叹道,“这还需要我总结追人经验干什么?难道贺爷看不出来他们的感情里谁才是主导者吗?” 这段时间贺妄的变化堪称巨大,赛车都不常玩儿了,人也很难约出来,一问就是在追人。难得聚会,他还戒烟了,烟瘾犯了就吃糖,自律得不得了。 圈子里的少爷小姐都挺好奇的,沈清芜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才能让桀骜张扬的太子爷为爱改变。 所以周时屿今儿还担任了一个观察员的任务。 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瞬也不眨地凝视着沈清芜的贺妄,认命似的掏出手机在群聊里发语音。 “人家真的高手,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贺爷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番外42 假如阿芜回到过去 春节将至,寒意料峭。清晨的冬雾弥漫在城市每一个角落,风吹落枝丫上的积雪簌簌轻响,冬雪纷飞夹杂错落。 推开窗,冷风裹挟着雪花迎面而来,寒气蓦然钻入鼻腔,一股彻骨的凉意传遍全身,让人本能地战栗。 沈清芜关上窗,隔着玻璃看风雪呼啸。 穗安的手术已经成功了,和她父亲回她母亲老家祭拜她了,她的双相病情也控制得很好,早早地就停了药,没有复发的征兆。 她也早早地拿下了fifi奖,成为了荣获双奖中最年轻的一位调香师。 这几个月来贺妄变化不小,褪去了我行我素的张狂劲儿,越发沉稳,当然仅限于在特定情况下。 今天是除夕,她身边冷冷清清的。 有点不太习惯。 沈清芜自嘲似的扯动嘴角笑了笑,她似乎矫情了不少。 早就已经几乎每次的节日他们都在一起,要么单独相处,要么回贺家和长辈们过,现在一个人待着心里就蒙上了一层尘霭。 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沈清芜去去开门,贺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想我没?”他的肩头落了层白皑的雪花,也没着急去拍,敞开黑色大衣,拿出了一袋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给你带的。” 板栗独有的香味混合着甜味弥漫在空气中,沈清芜接过,伸手拂去了他肩头的雪,“今天除夕,你怎么来了?” “今天除夕。”贺妄眉眼沉沉,“和你一起过。” “你爷爷,母亲呢?” 他轻轻扯动了她的衣袖,“爷爷被我三叔接走了,母亲回外婆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想请沈老师可怜可怜我,收留我一晚。” 贺妄进来后,去厨房转了一圈,食材少得可怜。 他便打了通电话让人送了些食材来,食材几乎都是处理好了的,他先把汤炖上了,又和上面打算包饺子。 刚擀完饺子皮,沈清芜进了厨房,洗了把手拿起了一张饺子皮,“一起包。” 在除夕晚上和人坐在暖色的灯光下一起包饺子,场景说不出来的岁月静好,贺妄眸光柔和,“好。” 两个小时后,餐桌上除了两盘饺子外还有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他们还煮了一小锅红酒,草莓、苹果、橙子等水果和冰糖红酒放在一起煮,没过多久就能闻到一股混杂了水果香浓的酒味扩散开来。 热红酒少了普通酒饮的涩味,又挥发了不少酒精,清甜醇香,也不容易喝醉。 一桌年夜饭吃完,空气充盈的酒精似乎麻痹了大脑。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总之两人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呼吸也陡然交缠。 沈清芜能看见他瞳孔中倒映出来的她的影子,和窗外的灯光融在一起,交相辉映。 贺妄说话时,夹杂着微醺酒气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鼻尖,“明年、后年、未来的每一年都想和你一起过年,给我一个机会,沈清芜。” 他是一个极会审时度势、见缝插针的人,见她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就权当她是默认,喉结滚动难耐,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唇齿间的红酒味越发香馥郁,最后点燃了一团火,烧得沈清芜快要融化了。 他横冲直撞的青涩吻技在此刻也被美化了许多,缠绵滚烫的气息将两人淹没。 “砰——”窗外有人放起了烟花,绚烂的火光笼罩着两人的眉眼。 几分钟后,烟火停了,但耳边的闷响仍在轰鸣。 两人的唇分开了一点距离,神志都不甚清明,贺妄呼吸沉沉,眸子里墨色翻涌,手指轻拂过她眼尾的红痣。 “新年快乐,女朋友。” “我还没答应。” “你也没拒绝。”他托起她的下巴,“我当你默认了。” 沈清芜轻声骂,“强词夺理。” “没错,我就是这种人。”贺妄反以为荣,有理有据地举例,“你要是不愿意,刚才怎么不推开我,宝贝?” “愿不愿意,沈小芜?” 她没说完,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比一句“愿意”的杀伤力要强百倍。 男人的眸光漆黑如墨,又滚热似火,他再次扣住了她的后颈,倾身吻了上去。 两人都失了心神,醉倒在了悱恻旖旎的绵长热吻中。 沈清芜的呼吸都是颤的,像是松枝上的落雪。 她心想,当然愿意。 不管是之后将她捧在手心里、事事妥帖的贺妄,还是现在这个笨拙莽撞、却满腔热忱的贺妄,她都愿意。 又一吻结束,沈清芜被贺妄圈进了怀中,她看着茫茫大雪万家灯火交错,心生感慨。 后者握住她的手,“在想什么呢?女朋友。” 刚晋升成为她男朋友的男人显然有些躁动,恨不得每一句话都加上对她的爱称。 沈清芜说,“我在想,如果我们在欲色相遇后的走向和发生的一切不同,你强行把我留在你身边,而我又利用你复仇,会是什么样的发展?” 贺妄捏了捏她的耳垂,“怎么不想点好的?比如我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再比如从初遇开始我就对你百般呵护,按照你喜欢的方式追求你。” 她垂眸轻笑了一下。 男人认真思考了几秒,正色道,“如果按照那样发展,我们会吃很多苦。” 依照他曾经的狗脾气,一定对沈清芜百般控制,在他看来是情难自禁,但她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更何况一段感情一旦掺杂进私心和目的,就显得不纯粹了。 不知要多么坚定不移的决心和炙热滚烫的爱意,才能够弥补七零八碎的镜子。 被他搂进怀里的沈清芜静静感受着两人的体温彼此传递,喃喃道,“的确。” “如果真的有如果,那我有一句话想替那个自己的说。” 沈清芜饶有兴致,“你说。” “我不算好人,也做过很多错事,但我爱你是真的。” “不论如何,我们还是会破除万难,历尽千帆,相遇相爱。” 不管故事的节点发生了什么细微变化,奔向命运尽头的火车如何转换轨道,他们的结局只会有一个。 他们会相爱。 番外43 冷战 欲色会所的地下擂台上拳拳裹挟着劲风,贺妄和职业拳手对拆了数十个来回依旧不分胜负,一次次肢体冲撞让擂台边沿的四角柱都剧烈晃动着。 结束后,贺妄摘下拳套,接过了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湿漉漉的黑发盖住些深邃的眉骨,薄薄的眼皮耷拉着,兴致不算高。 “贺爷今儿是哪儿来的好兴致,难得和兄弟们一起出来见玩儿。”高扬递给他一瓶水,“嫂子出差了?” 贺妄怠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睫毛半阖,“没出差。” 温如琢觉得稀奇,“没出差你不陪她,出来跟我们练拳?” 距离他们举行完婚礼不过一个多月,至今贺妄给沈清芜戴戒指激动紧张得手抖的视频还在被网友们大肆传播,津津乐道。 婚后他俩的感情更是如胶似漆,去国外度了蜜月回来,按理说现在正是彼此分不开的时候,怎么他还抛下他心尖尖的人出来和他们玩儿? 周时屿心中有了个猜测,“不会是吵架了吧?” 说出这句话来他都觉得概率很低,沈清芜又不是找事儿的人,虽然话少但对贺妄的感情都包含在日常相处中了,总不能是她挑起的吵架吧? 贺妄就更不可能了,他出了名的疼老婆妻管严,怎么可能主动吵架嘛! 但孰料他话音落下后,几秒也没见当事人反驳,周时屿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真吵架了?她为啥生你气啊?” 贺妄无声地抬眼,“是我生她气。” 霎时间,全场安静下来,温如琢缓缓吐出几个字,“贺妄,你是真的出息了。” 周时屿接受无能,“为什么啊?她出轨????” 除了这个,他还真想不到沈清芜做了什么贺妄才会生气。 “什么??妹夫敢生你的气?”祝穗安神情恍惚,“阿芜,你做了什么?” 小陶立马去捧了两捧瓜子来,还端来了俩果盘,俨然是一副要吃瓜的模样。 沈清芜喝了一口热茶,“也没什么。” 这段时间流感肆虐,几天前沈清芜就被公司员工传染了,不幸中招,高烧乏力,头晕脑胀,喉咙肿痛。 正巧贺妄当时不在家,他在北美出差,她没跟他说,自己请了两天假去医院打针输液,回家后吃药睡了一天,第三天就退烧,渐渐恢复了。 他们几乎每晚都要视频的,那几天她找了个工作忙的借口遮掩了过去,等到他出差回来时她都已经痊愈了。 但偏偏贺妄看到了她包里没来得及扔掉的挂号单,一问才知道她感冒发烧了。 他的脸色当即就沉下去了,问她怎么没跟他说,她觉得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况且他在北美也挺忙的,说了不仅没什么用反倒干扰他工作。 然后两人意见不合,就这么冷战起来了。 吵倒是没吵,只是两人谁都没主动开口说话,相处在同一空间下的温度凝固胶着而已。 小陶不解,“是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沈老师告诉他了也不能立马就退烧啊,贺先生也不可能马上从北美飞回来,只能干着急。” 沈清芜点头,“是的。” 不过按照贺妄的性子,还真可能直接飞回来,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因为自己的小病去打扰他。 “唉你们俩真是……”祝穗安不赞同,“也不能这么说,你们既然已经结婚了,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他出门在外一定记挂着你,你高烧生病这种事他都不知道,也难怪心里不舒服了。” 小陶和沈清芜双双抬眸看着她,眨了眨眼,“会吗?” 祝穗安点头,“当然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一点上沈清芜会和小陶的观点不谋而合,她和被收养的自己不同,是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而小陶的原生家庭重男轻女,她们都没有体验过无条件包容的亲情。 所以在面对有些事时会产生不少顾虑,习惯了尽可能靠自己一个人挺过困境,总想着不能麻烦、打扰别人。 “妹夫那种参加饭局都得打电话跟你汇报的人,你生病了还不告诉他,会让他觉得你并没有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人。”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他们两人的思维方式不同、面对一件事做出的选择不同而已。 不论是在和爱人的相处中还是和朋友、家人的相处中,换位思考是避免不了的。 祝穗安伸手掐了掐沈清芜脸颊的肉,故作老成似的,“你们要相互体谅呀。” 沈清芜若有所思,诚然,贺妄的确也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让她多依赖他一点。 但日积月累造就的习惯像是早就已经刻进了身体内,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得了的。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小陶笑眯眯地摆摆手,“祝你们今晚就和好哦。” 与此同时,,欲色会所内,贺妄也慢条斯理地起身。 “贺爷这就要回去了?消气了?不就是生病了没告诉你嘛,多大点事,嫂子也是怕你担心嘛。” “消个屁!还气着呢。”贺妄眉眼沉郁,“回去做饭。” 周时屿的手一抖,险些把酒杯摔碎了,“啊?生着气还要回去做饭?你不是说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贺妄眸光薄凉地扫她一眼,“她病刚好,我不回去做饭她怎么办?她晚上睡觉万一不好好盖被子又着凉了怎么办?” 他“嘶”了一声,“这……哥,你中午该不会是做饭才出来跟哥几个喝酒的吧?” 男人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不然呢?” 温如琢沉默了,感情他口中的“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认识到错误”的办法就是在给沈清芜做完午饭后出门,和朋友小酌几杯,打了会儿拳,又赶在晚饭前回家给人做饭? 王行舟干笑,“哥,你这冷战的方式还挺小众的哈。” 贺妄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们懂个屁。” 他从之前的满怀爱意给她做饭,到现在的面无表情给她做饭,从每晚情愫深浓地给她盖被子,抱着她入睡,到现在冷漠无情地给她盖被子,抱着她入睡,差别大着呢! 番外44 冷战 沈清芜回到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糖醋排骨的香味,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在厨房背对着她。 听见她回来的动静也没转过头来看她,显然是还在生气。 她开口,“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贺妄这才转过身来,正欲回答,目光蓦然落到了她怀中抱着的一束葡萄风信子上,狭长湛黑的眼眸瞬间危险地眯起,“谁送的?” 沈清芜没有买花送给自己的习惯,唯一的解释就是别人送的。 他们刚冷战,就有人来撬墙角?而且她竟然还收下了? 排骨块在糖汁里滚动,均匀地裹上了焦糖色,他冷着脸加大了翻炒的动作,锅铲碰撞发出杂音。 沈清芜将花放在餐桌上,“不是,我买的,给你。” 贺妄的唇角情难自禁地上扬了一秒,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又把弧度给压了下去,唇线绷直,“哦。” 他关了火,将排骨盛出来,言简意赅,“去洗手,吃饭了。” 餐桌上的两人也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的碗筷碰撞声。 沈清芜抬眸看了一眼贺妄,后者低垂着头,细碎的黑发盖住了些眉眼,看不清情绪。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很多小孩儿和父母吵架后决定故作冷漠,当一个冷血无情的学习机器,希望以此来使父母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此刻的贺妄和那些小朋友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抬手,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他看着碗里的排骨,眸光晦暗不明,最后还是一声没吭,慢条斯理地把那块排骨吃了。 沈清芜吃饭要慢些,这次贺妄也没等着她,吃完就起身去了浴室洗澡,顺带把她洗澡要用的磨砂膏盖子拧得紧紧的,保证她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出来后,她把碗筷都送进洗碗机里了,厨房也打扫了一遍,正打算切盘橙子吃。 艹,出来晚了! “站住。”贺妄一把接了过来,“谁让你动手了?万一切到手怎么办?水给你放好,去洗澡。” 沈清芜走进浴室,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那些瓶瓶罐罐,发现磨砂膏的位置发生了变动。 她拿起来拧了拧,瓶口像是被胶水黏住似的不动如松,拧不动。 果然—— 沈清芜眸底浮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将它放回了远处,脱掉衣服进了浴缸。 莫约十分钟后,她扬声叫人,“贺妄,进来帮我一下。” 在浴室外状似漫不经心晃悠了五分钟的男人倏地抬头,语气却平淡无波,“什么事?” “盖子拧不开了,进来帮我一下。” 他勉为其难道,“行吧。” 打开浴室门,蒸腾而出的热气让房间烟雾缭绕,视线变得朦胧起来。 沈清芜清冷旖旎的脸被熏出来如微醺一般的浅晕,唇瓣殷红湿润,雪白莹润的身体泡在热水中,花果香调的精油散发出来的气味像是无形的钩子,撩拨着他的心弦。 她的手从水中探出来,细白的手臂上能看到青色的脉络,“磨砂膏,拧不开了。” 贺妄神情云淡风轻地接过来,用力一拧就开了,“好了。” 沈清芜没接,只是用那双如同蒙了薄雾的眼眸注视着他。 后者还以为她发现了不对劲,有些心虚,“怎么?” 她用湿漉漉的指尖勾了勾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帮我洗。” 潮湿的环境中烧起来了一团无形的暗火,贺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俯身低头擒住了她的下巴。 两人面对面贴着,鼻尖触碰到了一起,沈清芜清楚地看到了他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眸,以及眸底那浓到化不开的墨色。 “哗啦——”浴缸中的水像是翻涌不休的浪涛,摇晃的水波托举着月亮,四周涌来的海水几乎是要将它撕碎般的吞没。 贺妄吻上了她的唇,滚烫的呼吸在鼻息间流淌,分明空气中都是湿濡的水雾,但却燥得人浑身发热,喉咙干渴。 他修长的手插入了她乌黑如绸的发间,指腹摩挲着她的头皮,“宝贝,送我花、给我夹排骨是什么意思,嗯?” 沈清芜的眉眼迷胧,微张的唇氤氲着绵热的吐息,“哄你。” 他掐着她的腰将她一下抱起,低头吻下来,狂风骤雨一般的,“乖乖,我是你的丈夫。” 乍一听有些无厘头,但两人都知道他在说他们冷战的缘由。 她眼睫如蝴蝶翅膀般颤抖,“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我只是觉得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吃药输液就会好了,你出差也很忙很累。”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大掌一寸寸抚过她的脊背,怜爱地亲吻她的眉心,“我知道你也体谅我,但和你有关的事于我而言都不是小事,更不是麻烦。” “早知道你生病,我一定会回来照顾你的。”贺妄嗓音沉沉,“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无法脱身,立马出现在你身边,但是我能摆脱别人看顾着你,明明有很多种解决办法。” 她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贺妄的嗓音喑哑,“老婆,以后多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沈清芜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脖颈,“以后不会瞒着你了。” 他喉间溢出了低低的笑声,吻了吻她的唇,“乖宝。” 浴室里的恒温系统无声地运转着,室内的温度比平时高些,和身体的湿热交织,闷得两人薄汗淋漓。 徐徐起伏的波涛渐渐平息,最后只剩下水面细微的涟漪晃动,平静得如同退潮时的海面。 打开的磨砂膏到最后也没有用上,汗涔涔的两人清洗完身体后,沈清芜的意识已然有些昏沉了。 柔软的大床上,贺妄将她捞入怀中,两人的身体皮肤密不透风地紧贴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温情。 他忽然又坐起来了,沈清芜睁开了眼,“干什么?” “你送我的花,我找个瓶子插上。” 两分钟后,贺妄才回来,沈清芜哑然失笑,“你喜欢我明天买新的给你。” “那不一样。”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沈老师哄人的手段还挺高明的。” “是比你把我的磨砂膏拧紧,逼我让你帮忙高明些。” 贺妄一顿,“你知道了?” 沈清芜懒懒地“嗯”了一声。 “那你还那么配合……”他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故意勾引我呢,宝宝。” 她轻笑了一声,指尖划过他的喉结,“是啊,你不是也上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