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衣》 第1页 [gl百合] 《弱衣》作者:故人温酒【完结】 温柔强攻x病弱诱受 作品简介 只有在自由的林间,才有夜莺啼叫。 只有无人之域,才是沈绾的王国。 (文案潦草了些,正文不敷衍。) 边缘 he 第1章 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里,少女坐在病床上,骨架伶仃,漂亮,苍白得像纸做的花。 夏蓁隔着玻璃墙和她对视,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几天后,她们成为一家人。夏蓁双亲领养了这个孩子,取名沈绾。 「今晚你们一起睡,可以吗?」大人问。 沈绾的到来太仓促,新卧室正在装修,不适合住人,睡客房又显得生分,她们只好这样安排。 夏蓁抬眸,恰好撞上沈绾的视线,她愣了愣,点头:「好。」 沈绾低头,跟着「嗯」了一声。 各自洗完澡,吹干头髮,夏蓁重新找了一张干净的被子放在床上。 「你睡里面,可以吗?」 「好。」 沈绾温顺地躺下来,长发淌在枕上。 灯留了床头一盏,大热天,夏蓁裹着被子,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 夜深,静,只有唿吸,她有些紧张。 「你和别人接过吻吗?」 一片寂静之中,沈绾这句话,落地惊心。 夏蓁耳根发热,不知道她问来干什么。 「没有,怎么会?」 细微一阵响,她看见沈绾起身,眼神复杂,似乎在笑。 「为什么?」 「没有喜欢的人。」 话题很奇怪,气氛也很暖昧,夏蓁不太自在。 「要试试吗?」 沈绾的发梢扫在她脸上,夏蓁连忙坐起来,背抵着墙。 「你说什么?」 「我想吻你。」沈绾说。 夏蓁错愕地张下嘴:「沈绾……」 被子扯开,沈绾突然骑在她身上。裙子下的肌肤紧贴着,夏蓁感觉到沈绾腿心的湿润,浑身一震。 沈绾低头,蹭她的肩窝,醉似的呢喃:「不吻吗?你不喜欢我?」 沈绾对她有性慾望。 「沈绾病了。」 无端地,想起医生和母亲说的话。 夏蓁不敢用力推,怕沈绾在她手里碎了。 「不是不喜欢你。」 她不想刺激沈绾,没把话说全,不是想要接吻的喜欢。 「你太小了。」 怀里的动静消停了一会儿,夏蓁正要松口气。 「那我可以蹭你吗?」 沈绾抬着精緻的下巴。 好似一场狩猎,她是猎物,夏蓁心尖发麻。 「蹭?」 沈绾抬起腰,内裤褪到脚踝。 夏蓁看见她完全光裸的两条腿,很白,中间一小撮毛髮,柔软地掩着私处,已经湿透了。 「不可以。」 她嘴上拒绝,行动却莫名地迟疑,甚至隐约有些期待。 「就一会儿。」 沈绾撩起她的衣服,夹住她的腰,私处往她腹部蹭,舒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 夏蓁被她拿着手,往裙子里摸,摸到细腻的肌肤,还有瘦弱的骨骼。 沈绾太瘦了。 她有些失神地想。 「摸摸我。」 沈绾亲吻她的脖子,青涩的胸乳往她手里送,「摸摸就不小了。」 潮湿、温热,夏蓁浑身都被水泡了一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潮水。卧室隔音效果很好,沈绾在耳边喘得让人受不了。 沈绾支起腿,满脸都是春潮,小声地喊她:「夏蓁。」 她才多大,五官还稚气,举止已经充满成熟的诱惑。 每喊一次,夏蓁背上都要湿一层,她脑子迷迷煳煳,好像做了场梦。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滚到一起,彼此的双腿黏煳煳地缠着。沈绾的睡裙揉得皱皱巴巴,夏蓁压住这具赢弱的身体,吮着她的锁骨,其他地方胡乱地摸了个遍。 不过只在外边,没有进去。 到了半夜,这场突如其来的情事才勉强收尾。 两个人浑身湿淋淋,夏蓁试好水温,哄沈绾重新洗个热水澡,她来收拾残局。 「你帮我洗。」 沈绾裸着身子,站在水雾蒙蒙的浴室朝她伸手,雪白胸脯上青紫的痕迹纵横交错,好像被谁虐待过一番。 「自己洗吧。」 下一刻,夏蓁闭眼,果断关上门。 床被凌乱得看不出原样,夏蓁全拆下来,连同散落一地的睡衣,丢入阳台的洗衣机。只是捡到沈绾的内裤时,她犯了难,指尖犹豫地落下,又触电似的移开。最终一狠心提起来,敲了敲浴室门。 「把它放里面的衣篮里。」 门开了半边,湿润的水汽缠绕上她的指尖,沈绾隔着小布料捏住她的手指,她低着头,不敢往里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见少女很娇一声笑。 「你可不可以帮我洗啊?」 夏蓁突然反握住她的手,低着声:「别玩了,洗完澡就睡觉。」 随即松开沈绾,她落荒而逃。 「你放在那,我来洗。」 她不敢看沈绾的眼睛,沈绾在她身上动的时候,笑得那么好看,却让她觉得沈绾在心里已经哭很久了。所以不忍心拒绝,更捨不得推开。 第2页 现在热潮冷却,夏蓁铺着干净的床单和被套,有些后知后觉的无力。从小到大,家里对她的性知识教育非常到位,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折起沈绾的腿,差点弄碎了她。 不敢再想刚才的荒唐,夏蓁抱起衣服去客厅的公用浴室洗完澡,回房间时,床上隐约一个人形, 「你去哪了?」 沈绾从背后抱上来,在她耳边吹热气:「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睡吧。」 夏蓁红着脸,把被子往上提,盖住沈绾单薄的身体。 她怕沈绾不舒服,晚上没有开空调,只开了窗户。夜那么深,外边温度降下来,沈绾身体凉凉的,胸前的柔软压着怀里的人,唿吸频率很乱。 之前洗完澡没有见到夏蓁,她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把人吓坏了。好在没等一会儿,夏蓁就回来睡觉,还让她继续抱。 夏蓁经常锻鍊,身材匀称,手感很好,好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沈绾缠着她不放,「夏蓁。」 这一晚她叫了好几次这个名字,夏蓁还没缓过神,故作镇静地「嗯」一声,耳朵先红透了。 「姐姐。」 沈绾抿夏蓁发烫的耳朵,她记得没错,大人说夏蓁比她大几个月,「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她语气天真,像不谙世事的孩童。 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个时候问,夏蓁颤抖地转个身,捂住沈绾的唇,把人往怀里带。 「怎么叫随你。」 她抚摸沈绾的背嵴,无声地安抚,帮她缓释欲望。 沈绾犹嫌不够,舔她脖侧的动脉,呻吟声细细碎碎。 「绾绾。」 许久,夏蓁开了口。 沈绾乖顺下来,搂着她的腰不说话。 「别害怕,我没有不喜欢你。」 你别怕了。 第2章 夏檐声是在街边捡到的人。 大热的天,少女晕倒在地上,夏檐声开车经过,好心把人送进一家私人医院。 当晚,少女发起高烧。 医生说,她长时间营养不良,身体又虚弱,这一生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近几年治安混乱,官匪勾结,地方黑势力猖獗,被拐卖到全国各地的流浪儿童数不胜数。 酷暑天,她扣着一个黑帽子,戴着脏兮兮的棉口罩,跑到烈日之下摆摊售卖盗版光碟。故意打扮成这样,极有可能是不想被什么人认出来,又因生活拮据,不得不冒险上街讨生活。 夏檐声疑心她是逃离犯罪分子控制的流浪儿童之一,于是没有向派出所报案,而是趁她病好之前,找人私底下调查她的来歷。 那群人很快打听到少女似乎生活在城北一带,她们沿路找过去,大街小巷问个遍,终于在和少女有过几次接触的小卖部老闆的指引下,寻到烂尾楼附近的某片区域。 她们放眼望去,周围一派萧条,人迹罕至,只有几间相邻的破屋透出微弱的光亮。她们逐一敲开门,发现里面住着年迈的阿婆。 「婆婆,你识不识得这个女仔?」 原来少女的落脚点确实在这里,几个月前的某天,她忽然出现在这座城市,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起初,她无处可去,游荡在烂尾楼之间。后来,颱风天来了,她敲开这些阿婆的房屋,求她们收留自己一晚。 次日,天不亮,她又走了,夜里拿着几块钱回来。 渐渐地,她在这里住下,睡沙发,住阳台,躺地板,只要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她都不嫌弃。 阿婆们听不懂她说的话,她也听不懂阿婆们的话,可是她会帮老人家洗衣服,给她们做饭吃,似乎是不想欠了谁一样。 「阿妹还返不返来啊?」缺了几颗牙齿,神智不太清楚的赵阿婆,拉住年轻人的衣袖,眼中含着浑浊的泪,「我给她织了件衫,她还没穿。」 年轻人好心安抚她,答应她「阿妹」一定会回来,然后和同伴留下许多钱给这些阿婆,赶紧回去跟夏檐声汇报。 竟然真是流浪儿童,夏檐声知道之后心里不是滋味,回家又把这些事和爱人沈宜雪说了一遍。 沈宜雪心疼,「好可怜,我们蓁蓁不是放假了吗?让她去医院看看那孩子,万一交上朋友了,那孩子还能多个伴。」 「你说的是,我问问蓁蓁。」夏檐声说着,下床去找女儿。 卧室里,夏蓁睡得半梦半醒,听见夏檐声问她:「蓁蓁,记不记得我说,我救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妹妹?」 夏蓁困得睁不开眼,断断续续地接话:「妹妹很漂亮,她病了,住在医院里。」 「对,我们找不到妹妹的家人,我和你妈妈又太忙,照顾不了她。今天下午妹妹醒了,明天你去陪妹妹玩,等她出院,好吗?」 夏蓁清醒了点,「妹妹叫什么?」 「我不知道,你得自己问她。」 她烧了四天,期间醒来两次。 一次在医生听诊时突然暴起,下床撞翻推车,又被医护人员强行按住,打了一管镇静剂之后,再度陷入昏迷。 一次半夜转醒,擅自拔掉吊针针头,她仓皇离开病房,却立刻被值班护士发现,逃跑时脱力地摔倒在走廊上。 等她彻底退烧,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她睁开眼,看见一个身穿女式西装的人坐在床边,年轻、干练,手里拿着钢笔,腿上放着本子。 第3页 「醒了?听医生说,你不喜欢待在这里?」这几天医院一直传来消息,夏檐声翻动本子,「也对,医院不适合你。」 「吱啦——」椅子脚刮拉地板,夏檐声身体往后仰,躲开少女抓来的手臂,又迅速正回去,平静地与她对视。 从她身上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少女眼神惊惧,没有进一步动作。 夏檐声心平气和地解释:「你晕倒在地上,我刚好经过,把你送进医院,医药费我已经一次性付清。」 少女微怔,突然说:「谢谢。」 浓重的外地口音,夏檐声点头,一边做记录,一边问:「你是谁?平时住在哪里?」 听见这两句话,少女一言不发,露出如同兽类一般警觉的目光。她的抗拒和沉默都在意料之中,不是真想问出点什么,夏檐声起身:「不肯告诉我也没关系,再等两天,大后天让你离开。你的病还没好透,不要总想着逃跑。」 她低头,凝视脸色苍白的少女,怜惜地嘆口气:「阿姨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第二天,午睡之后,少女坐在床上,眺望窗外的天空。 「叩叩。」 门边的玻璃窗振动,传来两声脆响。 她回头瞧去,一个女生隔着玻璃站在外面,容颜冷得生寒。 「你好。」 对方朝她扬起笑脸,唇语无声。 这是她们的初见。 夏蓁。 夏天的夏,草字头加秦朝的秦。 「我不认字,」她眨下眼睛,一脸坦荡,「我没有上过学。」 「我……」夏蓁错愕,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她没有接触过类似的同龄人,不确定自己是否无意中伤害到少女的自尊心。 过了许久,她说。「对不起,那你叫什么?」 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要道歉? 只有做错事的孩子才需要说这句话,然后趴跪在地上反省自己的错误。回忆不太美妙,少女抖擞肩膀。 「我没有名字。」她盯着夏蓁。 夏蓁不说话了,也看着她。 真新鲜,从来没有人对她露出过这种表情,她形容不出来,比她惯见的同情要特别,很久以后,等她学会像人一样表达感情,她才知道夏蓁此刻的反应叫「心疼」。 她喜欢这样的眼神。 「唔……」 第3章 眼角被少女的唇碰了碰,又舔了舔。夏蓁反应有点大,她慌张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摔到地板上。 少女抓衣服的手还悬在空中,她无所谓地收回手,舔下唇,朝夏蓁笑了笑。 「你讨厌我。」 「我不是。」 夏蓁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哪有人一见面就这样亲,她被轻薄了,对方现在问她讨厌自己吗? 怎么能这样…… 少女斜撑在床上,衣摆空荡荡,漂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瞧她。 「你怕我。」 「我没有。」夏蓁和她隔着一段距离。 「你不让我亲。」 她面露困惑,神色与其说是无辜,不如说是懵懂,好像没开蒙的孩童。 彼此交流的环节似乎哪里出现了问题,又说不清楚问题具体在哪里。夏蓁深唿吸,扶起椅子,重新坐起来。 「不能随便亲人。」 「我们……」夏蓁犹豫了一下,「我们刚认识。」 「刚认识不能亲吗?」 她问,身体又靠过来,似乎在闹着玩,把肢体接触当成游戏,亲昵地蹭她的脸颊。 夏蓁从上升的温度中感觉到她的开心,她像动物,省略语言和神态的交流,更喜欢直接用动作表达情感,思维也像动物,喜欢你就亲你,讨厌你就不让你亲,反之也一样。 可是人终究不是动物。 「不要咬。」 夏蓁被少女咬住喉咙,湿软的舌尖舔着她,齿尖缓慢地磨过脆弱的血管。 很危险,夏蓁受到威胁,连忙扯开她,把她按回被子里。 「你不要咬。」 少女又对她笑,她总是笑。 夏蓁唿吸急促,一口气不上不下,忽然,她抱住少女。 「可以抱。」 「妹妹很喜欢你。」 晚上,听完夏蓁转述一天的经歷,餐桌旁的沈宜雪笑得前俯后仰。 「嗯。」夏蓁坐在她对面,想到留在医院里进行例行体验的少女,神情恍惚。 「你讨厌她吗?」夏檐声问。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问什么不问喜不喜欢呢? 「不讨厌,」夏蓁犹豫,「她一个人住医院吗?」 夏檐声点头:「嗯,妹妹没有家了,只能一个人。」 夏蓁不说话,她想起自己即将走出病房之时,忍不住回头。 少女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看了她一眼。 「夏蓁。」 夏蓁摸摸滚烫的喉咙,表情淡淡。 「我回去陪她吧。」 那一眼,有人似乎要哭了。 病房里,护士取下吊针针头,好心安慰:「安心养病,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少女不说话。 清醒之后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不言不语的状态,心情好了才搭理别人两句。护士习惯她的沉默,拉起靠近走廊那边的玻璃窗窗帘,关暗灯光,把门掩上。 不过片刻,门被人敲了敲。 第4页 少女偏头看去,病房门被人推开半边,夏蓁背着双肩包,走廊的灯光落在脸上,她静静地站在门口,比今晚的月亮还好看。 抓月亮。 少女踉跄下床,赤脚奔向她。 夏蓁满脸错愕,被少女扑得连退几步。少女很轻,牢牢地攀附着她,仿佛要把自己揉入她身体里。 「怎么不穿鞋?」 见到我就那么开心吗?夏蓁的矜持让她问不出这句话,她搂着少女往病房里走,顺势关上身后的门。 「夏蓁。」 少女嗓音暗哑,带着哭腔。 果然是在哭啊,夏蓁让她在病床上坐下,把书包放在桌上,拿纸巾擦她眼角的泪水。 「哭什么?」她想了想,「一个人是不是怕?」 少女捏紧她的衣角。 「我陪你。」夏蓁瞭然。 她和少女商量:「去洗脚,然后睡觉?」 少女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 夏蓁蹲下来,给她捡起拖鞋穿上,像哄宝宝。 「地板脏。」 「水,不喜欢。」 少女抿唇,被牵着手往浴室里走。 「那洗澡怎么办?不洗澡吗?」夏蓁好奇。 「不洗会臭。」 少女皱起鼻子,很可爱。 夏蓁笑了笑,她打开浴室的灯,调好温度,把花洒放到少女手中。 「自己洗?」 少女直接打开,胡乱地往脚上沖,水淋到长裤上,湿了一大片。 「干净了。」 她关掉花洒,仰起脸看夏蓁,似乎在等夸奖。 「是,干净了。」 夏蓁心底嘆口气,「出去换裤子?还是我给你拿?」 医院准备的衣服整齐地放在柜子里,都是消过毒的套装,少女不避人,当着夏蓁的面就开始脱湿诱的裤子,两条腿又长又白。 「我去换衣服。」 夏蓁慌张地移开目光,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睡衣,逃去了浴室。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热毛巾。 少女坐在床边,看着女生蹲在地上,夏蓁抓住她纤细的脚踝,用毛巾给她擦干净脚上的水。 神经绷紧又放松,然后背嵴处一阵绵长的麻意,这种感觉很舒服,只是身上为什么会有种要发烧的热意? 少女夹了下腿,有些不明白。 夏蓁暂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站起来示意她把脚放进被子里。 「睡吧。」 她拿着毛巾进去洗手,出来时少女已经躺下了。夏蓁松口气,晚上的少女比白天乖顺许多,没有动不动就贴过来舔她。 她躺到相隔不远的另一张空床上,侧过身看着少女弓起的后背。 突然,她捕捉到空气中的异样。 摩擦被子的声音,还有小兽一般的呜咽,她吓一跳,翻起身,走到少女床边。 「怎么了?」她弯下腰。 「我难受。」少女转过身,满脸湿漉漉,眼神茫然。 夏蓁方寸大乱,就要出去喊医生:「我找医生看看。」 少女拉住她,「不是。」 「不是,」她又重复,不肯放人走,不是那样,「不要。」 「你哪里难受啊?」夏蓁压着心焦,坐到床上。 少女牵住她的手,往两腿之间放,「这里,难受。」 这一处明显比其他地方热、软,夏蓁慌张地收回手,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女有些无助,「我难受。」 刚才夏蓁碰她脚跟的时候,她就觉得内裤渐渐湿了,这种感觉很陌生,她害怕,然后越来越难受,摩擦被子也难受,自己摸也难受。 夏蓁不肯摸她,她眨着眼睛,更加委屈,又强调,「我难受……」 她越说越小声,眼泪「吧嗒」地往被子上掉,执拗地拉着夏蓁的手往腿侧探。 夏蓁隔着衣料触碰到一片柔软,指尖往里陷进去,她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空着的手拼命擦少女的泪水。 「别哭啊,不难受了,你别哭、别哭。」 夏蓁一边说着,一边被压倒在床上,少女的裤子不知不觉中褪到膝盖,她夹紧腿间的手,吮着女生的耳朵发出呜呜的喘音。 「舒服,喜欢,好喜欢。」 她口吻单纯,仿佛只是在做一场好玩的游戏。 夏蓁手心黏湿,心跳得好快。这样是不对的,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 可是,可是…… 她看着在身上晃动的少女,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她的眼睛。 「不要哭。」 第4章 幸好衣服带得多。 夏蓁换掉皱巴巴的睡衣,重新洗了个热水澡,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少女没睡,坐在另一张床上等她。 夏蓁神色疲惫,沉默地拆下弄脏的床单和被套,抱起来走向洗手间。湿润长发垂坠腰后,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少女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背影摇晃。 片刻,夏蓁回来了。 「汩汩。」水流向玻璃杯。 少女凝视夏蓁,夏蓁不看她。 水满了,夏蓁尝了口,温度不冷不热,她端着杯子朝少女走去。 「把水喝了。」 她说着话,还是没看少女。 夏蓁五官是冷的,气质是冷的,此刻面无表情,更胜冰雪。 第5页 这样的氛围让少女感到不安,她接过杯子,咕咚几下把水灌入喉咙里。 「咳咳咳——」 喝得太着急,她被呛到了。 夏蓁站着不动,声音隐忍:「慢点喝。」 「喝完了。」 少女捧着杯子,慢吞吞地说。她把身体往被子里缩,想把自己偷偷藏好。 突然,夏蓁抽走她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被子往下陷了半边,夏蓁坐到床上,肩与肩轻轻挨着。 「还难受吗?」 少女摇头,那股难受劲来得突然,也消失得突然。 「谁教你的?刚才那样。」 夏蓁十指相扣,软湿的触感似乎留在上面,她怎么洗都洗不掉。 那种事情应该和爱的人做,不能随便找个人这样,她有些生气,不知道是气少女的「轻浮」,还是自己的不拒绝。 她在生气。 察觉到夏蓁此刻的心情,少女寒毛直竖,断断续续地解释。 「没有人教,我只是难受。」 记忆中生气的人下一秒就会使用棍棒或拳脚,少女条件反射,眼睛瞪得圆圆的,随时准备跳起来。 可是类似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夏蓁只是绷紧下颌,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你以前有、有和别人这样吗?」 如果少女说有,她立刻就收拾书包回家,就算回不了家,她也绝对不会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 「没有。」 少女下一句话让夏蓁勐地抬起头。 「他们想摸我,我不喜欢,我不想和他们这样。」 我没上过学,没有名字。 妹妹没有家了。 几句话拼凑无数种可能,夏蓁浑身僵硬,不敢去猜任何一个结果。 这时她的手臂被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见她没有拒绝,少女黏煳煳地靠近她怀里,很轻地打个哈欠,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她好睏,想睡觉。 夏蓁不敢问她,「他们」具体是谁,更不能再生她的气,只是把她扶着睡下,面对面轻拍她的后背。 「只要你摸。」 少女半梦半醒,惦记着这件事。夏蓁脸红心跳,她哪里敢摸。 「睡吧,晚安。」 不知道今晚有多少人无眠,反正她此刻睡意全无。 这一夜,夏蓁睡得不太好,梦里都是少女光熘熘的身体,她们接纳彼此的身体,相互抚慰。 天将亮时,怀中少女的哭声把她惊醒。 少女皱紧眉,满脸泪痕,口中呢喃着什么话。 夏蓁听出来了,是「不要」。 「做噩梦了吗?」她轻拍少女的肩膀,抚摸她冰凉的额心。 少女突然睁眼,满脸惊恐地推开她,夏蓁猝不及防,整个人由于惯性摔下床。脑袋「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她头晕目眩,抓着床柱子勉强站起来。 「你……」夏蓁目光摇晃,差点扑到少女身上。 腹部传来一股冲力,少女抱住她的腰,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夏蓁从来没有听过谁这样哭过,像一只野外离群的幼兽,站在荒原高处嘶吼,虚弱又痛苦,一声又一声,混着血和泪。 少女尖锐的哭嗓如同一把手术刀,反覆切割脆弱的神经,夏蓁意识恍惚,脚底发软要往下跪。 病房门被巡查的医生和护士打开,她们匆忙跑进来,强行把两人分开。少女清醒以来第一次表现这么强烈的攻击性,她浑身震颤,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别人稍近一步,她就龇牙咧嘴,露出恐吓的凶状。 镇静剂不适合她目前的体质,医生也不敢让护士上前按住她,害怕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所有人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你们出去吧,」夏蓁缓了口气,稍微清醒一点,她拨开搀扶她的护士,急得喊出声,「你们出去啊!」 医生与她通红的眼睛对视,几秒之后,示意两位护士一起离开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和昨晚一样。 夏蓁缓慢靠近少女,少女眼神迷茫地瞅着她,意识不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夏蓁鼻尖发酸,她跪在床上,把瘦弱的少女往怀里搂了搂,模仿少女的行为,蹭那截细长的脖子,不时亲亲少女的耳朵。 适当的肢体接触带给人安全感,这些动作有效地安抚了少女,她逐渐止住抖动,也学夏蓁那样,拍着女生的背,小声抽噎:「不要怕,不要怕。」 身份一时错位,夏蓁揉她的脑袋,脸色惨白得可怕。 她学过一门必修课,如何安抚患有心理创伤的女性。教授她们的心理老师说,并不希望她们有一天运用到这些能力。很多学生不理解为什么,夏蓁也是在拥抱少女的那一刻才明白。 因为,无病则无医。 无病则无医。 「我建议你领养她。」 「具体见面再谈。」 「等会儿见。」 办公室里,医生结束和夏檐声通话,想了想,在写满笔记的病情观察表上,谨慎地写下三个字。 性创伤。 第5章 少女很乖。 夏蓁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现在感觉尤其强烈。 她陪少女洗漱、换衣服,少女任由她动作,舒服了就眯起眼睛,勾她腰上的裙带玩。 「这么爱哭?」 夏蓁用毛巾敷她哭肿的眼睛,听见她肚子咕噜响了下。 第6页 「好饿。」 她哭太兇了,嗓子微沙,委委屈屈的。 「等下带你去吃早餐。」 夏蓁顺她睡得乱糟糟的头髮。 「把头髮扎起来?」夏蓁犹豫,「会扎头髮吗?」 「不会。」少女歪头,「柳婆婆给我扎,扎得很好看。」 「柳婆婆?」夏蓁一怔。 不是孤儿吗…… 「对啊,我带你去见她们。」少女拉她的手指,难得有那么鲜活的表情,「走啦。」 说走她真的就要下床,少女行事没有逻辑,更不懂人的规矩,夏蓁把她拉住。 「出院了再去。」 少女不说话,看着她。 「不骗你。」夏蓁抱抱她,「你等我,我去拿梳子。」 她发现了,只要她对少女表示亲近,少女会很开心,至少没再咬着唇看她。 梳齿穿过髮丝,夏蓁小心地给少女打理头髮,「那你以前都和婆婆住吗?婆婆叫你什么?」 「我们住在老屋子里。」 「她们叫我阿妹。」 「阿妹?」 夏蓁重复,心情微妙。 少女扭头看她,「你很开心。」 「我……」 夏蓁被舔了一下,她眨眨眼睛,有些懵。 少女坐回去,笑着晃了晃肩,她打量镜子中的自己和夏蓁。 「你想叫我什么?」 其实她没说对,她应该是有名字的,只是记不太清楚了。 再后来,有人叫她小妹,喊她闺女、丫头……就是没有个正正经经的名字,没有人给她取名字。 名字,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弄丢了。 「你想我叫你什么?」 「不知道。」少女被她问住,「你想给我取名字吗?」 夏蓁愣神,准备挽起她的长髮,「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少女扭头,夏蓁手中的髮丝散下来。她攥紧梳子,迟迟未动。 因为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象徵身份、家庭关系、旁人的期许,甚至是个人喜恶、经歷……它被赋予了太多的意义。 少女是人,不是阿猫阿狗,更不是什么物件。 夏蓁家的传统,谁取名字谁负责。所以她不能把这个要求当成一句玩笑话,随便答应下来,这样太轻浮了。 「你可以自己取名字。」夏蓁没办法解释这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我不会。」少女摇头。 她去打零工,别人一开口就问她叫什么? 她说,自己没有名字。 这样说完,对方会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目光打量她,然后留下她干活。 很多店老闆养了宠物,有叫多多、小黄的,有叫叮噹、大米的。店老闆一喊名字,那些小东西就会跑向自己的主人。 周围人也一样,每个人都有名字,一喊就知道是谁。 只有她没有,没有名字独属于她。 别人对她的每一个称唿,都可以用在其他女孩身上。 「你们都有名字,小狗有名字,小猫有名字。」 她拉扯夏蓁的衣角,「夏蓁,你也有名字。」 忽然,她脸色微变,指尖触碰夏蓁下拉的眼角,动作迟疑又困惑。 夏蓁眼睛红了。 她抓住少女的手,小声抽气。 你到底是怎么生活到现在的啊? 夏蓁磨动牙齿,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了什么。困兽犹斗的无力感撕扯她,她被少女一起困在了名为「过去」的囚牢里。 她按着少女转回去。 「我给你取个名字。」 你出院之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想一下。」 你会想起我吗? 「沈绾。」 她梳起沈绾的头髮,挑出一部分,简单分成几缕,缠绕成结,最后用髮带固定。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夏蓁站在后边,看着镜中的两道身影。 「沈绾,」她咬字生涩,开心地抬下脸,「喜欢。」 夏蓁笑了,她翻开桌上的书包,拿出本子和原子笔。 「沈绾。」 她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这是你的名字。」 沈绾睁大眼,小心地碰下黑漆漆的两个字,好像发现一件了不起的事。 夏蓁心脏下沉,她又写了两个字。 「夏蓁。」 两个名字挨在一起。 「这是我的名字。」 她撕下半页纸,放进沈绾手里。然后握住沈绾脆弱的手腕,半跪在地上,一字一句。 「以后你有名字了。」 「别人问你,你的名字怎么写,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夏蓁顿了顿,突然抱住她。 「沈绾,记住我的名字。」 记住我。 夏檐声和医院打过招唿,夏蓁顺利地带沈绾出去吃早餐,还陪她晒了一会儿太阳。 回病房时,夏檐声正在里面等沈绾。夏蓁自觉地留在外边,没有跟进去。 「昨晚睡得好吗?」夏檐声问。 沈绾点下头。 她不喜欢说话,夏檐声也不逼她,观察她的表情,「你今天很开心?」 沈绾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看向站在窗外的夏蓁。女生与她对望,指尖戳戳玻璃窗。 沈绾抿唇笑了,乖的像个正常人。 第7页 「为什么?」 夏檐声记下几个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夏蓁,新奇地问:「你喜欢蓁蓁?」 一张纸条出现在她眼中。 「我叫沈绾,」沈绾强调,「是这两个字。」 她答非所问,夏檐声却读懂其中的逻辑,因为喜欢的人给她取名字,所以她很开心。 凝视纸条上的四个字,夏檐声字正腔圆地问:「沈绾,你以前住在哪里?」 这是沈绾甦醒之后,她问过的问题。 沈绾捏紧手中的纸条,浑身的刺竖起来。 「你没有身份,没有家人,四处流浪。」 夏檐声把手中的病例表往前翻,疑惑地问:「福利院?孤儿?」 听见这两个词,沈绾全身震颤,腐臭的湖水漫过鼻腔,她用力地掐住脖子,青筋暴起,两行泪水滚落眼角。 夏蓁闯进来,惊慌失措地跑到沈绾身前,她拉开沈绾抓脖子的手,把人按入怀里,不停地说:「没事没事,你别怕。」 「蓁蓁,医生说她明天就能出院了,你多陪陪沈绾。」 夏檐声拍拍夏蓁的肩膀,准备起身走人,却被同样受惊的夏蓁伸手拉住,「明天?」 怎么会这么快? 「医院,不是一个好地方。」 夏檐声意有所指,她关上了门。 第6章 「怎么哭了?」夏蓁的心口湿了一大片。 沈绾声音发抖。 「玻璃,好多玻璃。」 「院长、院长扒敏雅的衣服。」 「痛。」 「夏蓁,痛。」 「他们不穿衣服。」 「哥哥压着她,舔她。」 「她害怕,她一直哭。」 「不要,救救她。」 「云童喜欢新裙子,上面都是血、血。」 「叔叔说爱她,给她买玩具。」 「他顶她,她不喜欢。」 「院长把柯柯埋在树下。」 「我痛。」 她捶自己的心口,语无伦次。 「她们哭,好痛。」 福利院的天空永远是灰色的,她们睡在透明的玻璃房里,每天晚上都有孩子被院长叫出去,一夜不归。 那些孩子回来之后就哭,一直哭,说不清话,然后被拉起脑袋按在水池里,咕噜咕噜冒泡。 有一个孩子被按下去再也没醒过来,院长拿着铁铲挖开院子里的土,把她丢进去,笑眯眯地对她们说:「要听话,不听话就下去陪她。」 她们洗澡、上洗手间也是在透明的房间里,外面经常站着一些叫叔叔、哥哥的人,看着她们,总是看着她们,然后突然打开门,拽住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髮,甩到潮湿的地板上,脱下裤子压着她。 女孩喊「痛」、「不要」,她浑身抽搐,流了好多血。 每天吃不饱饭,饿,每天都饿。只有每周固定的某天,她们吃饱了,穿上漂亮的裙子,被一群男人围着摸脸,撩起裙子摸腿。 有的被带走了,第二天回来,手里就会多一条裙子,或者多一个面包。 她和其他孩子不一样,院长要她喊「爸爸」,不许别的男人碰她,院长翻开带血的相册,指着上面那个女孩对她说:「思语长大了就和照片上一样漂亮。」 思语是院长女儿的名字,那个女孩睡梦之中被亲生父亲拉开腿,她在撕裂的疼痛中醒来,哭着喊救命,被院长用领带勒死了。 「思语,要懂事,爸爸最爱你了。」院长把这件事告诉她,抚摸她的头髮,喊她死人的名字。 福利院里的孩子总是在换,她和照片上的那位姐姐越长越像。 那天晚上,是她进福利院的日子,她十三岁生日。 院长第一次叫她到自己的房间「过生日」,她去了。院长在她面前脱衣服,露出臃肿又丑陋的身躯,他张开双臂要拥抱她,他说他爱她。 她把藏了好久的大剪刀插入院长的腹部,连续捅了好几下,就像他对雯生那样。 院长倒在地上,她丢下剪刀,茫然地站在血泊里,呕出晚上吃的蛋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是害怕,只想离开这里,马上离开。玻璃房里不时传来微弱的哭声,她用钥匙打开紧锁的大门,撒开腿奔跑在无人的街道。 当晚月亮很漂亮,逃亡的路上只有月亮陪着她。她不知道该去哪,只知道自己要跑,一直跑,跑到听不见哭声的地方,跑到心脏不会疼的地方。 好几天没洗澡了,她臭烘烘的,泡在刺骨的河水里洗澡,衣服老是不干。身上没有钱,肚子又饿,偷包子的时候被店家当场抓住,抄起扫把打,她趴在地上把包子往嘴里拼命塞,被打到浑身是伤。流氓跟踪她,乞丐教她讨饭,陌生人骂她野丫头。 她挨了好多次打,抢过很多剩饭,终于懂了点这个世界的规矩,白天,沿途捡破烂卖钱,赚点伙食费,晚上,睡在天桥底下,和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相互取暖。 她就这样一路跑,从秋天跑到春天,从北方跑到南方。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我疼,我疼啊。」 沈绾在夏蓁怀里哭得崩溃。 她不知道那些记忆代表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些是不好的事。 她们很害怕。 泪水滴进脖子里,很凉。沈绾一边哭,一边说。 第8页 不幸、骯脏,性暴力、虐杀…… 「沈绾,够了,」夏蓁打着寒颤,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看着我。」 她捧起沈绾的脸庞,满手都是泪水,她重复:「看着我。」 沈绾眼神破碎,哭得太兇了,脖子上青筋起伏。 「我是谁?」夏蓁问她。 什么?沈绾抽抽噎噎,满脸惶恐地看着夏蓁。她有些听不明白,却被夏蓁成功地转移注意力,短暂地不去回忆过去。 夏蓁放缓唿吸,慢慢地说:「你叫我夏蓁,你说你喜欢我,你要带我去玩。」 她擦拭沈绾的眼角,低头亲了亲,呢喃:「你还像这样亲我。」 哭声止住了,沈绾歪下脸,搂住她的脖颈,哑着声:「夏蓁,喜欢你。」 她啄下夏蓁的脸颊,泪盈盈地笑起来。以前她帮一家僱主带小宝宝,小宝宝和她玩得熟,某天突然爬过来亲她。她没有被人亲过,吓得手足无措。 阿姨说,小宝宝喜欢她。 什么是喜欢? 她在孤儿院里听过很多男人说「喜欢」,可是他们的「喜欢」,最后都变成伤害。 原来也有不是伤害的喜欢,可是她还没弄懂这两者的区别,阿姨就和男主人离婚,带着小宝宝走了。 再后来,她见识过很多人的「喜欢」,分享自己的食物是喜欢,喜欢拥抱对方是喜欢,送一枝花也是喜欢。 现在她看见夏蓁,想亲她,像小宝宝亲她一样,所以是喜欢夏蓁。 那夏蓁呢? 她语气天真:「你亲我,你喜欢我!「 「我……」夏蓁知道自己不该想歪,沈绾的意思也不附带任何其他含义,她却迟疑了很久,才承认,「嗯。」 她是喜欢的,第一眼就喜欢的。 护士过来带沈绾去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她基本上已经平復心情。等她一走,夏蓁转头就去找公共电话,给夏檐声打了过去。 开始转述沈绾的话,她还有组织语言的能力,越到后面,她的表达越凌乱,到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抱着话筒哽咽。 「我们不能救救她们吗?」 「蓁蓁,今晚和我去见沈绾的主治医生。」夏檐声心情复杂地嘆口气,「那件事要从长计议,多和她聊聊,她很信任你,她透露的任何信息,都有助于我们找到那个孤儿院。」 「她明天就要出院了。」夏蓁有些着急地说,甚至对即将到来的分离生出怨气。 「难道她出院了,你就不能去找她玩了吗?」夏檐声循循善诱,「你可以经常去看她。」 这样不够。夏蓁在心里小声反驳,她承认自己捨不得沈绾离开,可是她没有理由留住沈绾。 「挂了吧,多陪陪她。」 医院食堂里没有什么人,夏蓁拿着两个铁饭盒去窗口打饭菜,然后走回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绾绾,吃饭。」她示意坐在对面的人。 沈绾乖顺地动筷子,夏蓁却没动作,望着她出神。沈绾长得太漂亮了,像一尊瓷器,美丽供人赏玩,也脆弱得不堪磕碰。 她想得太久,沈绾抬起黑漆漆的眸子,奇怪地眨下眼,学她的话,语调软绵绵:「夏蓁,吃饭。」 夏蓁清醒过来,把自己点的鸡腿放到她的饭盒里,「多吃点。」 忽然,传来一阵电视剧的声音,她们一起朝旁边看去,摆在高处的电视机被人打开了,里面正在播放连续剧。 男主正在对女主表达相思之情,两个人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夏蓁表情一僵,伸手捂住沈绾的眼睛。睫毛扇在她的手心,沈绾没反抗。 等男女主接完吻,夏蓁才松开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总觉得这些画面沈绾看见了不好。 「他们为什么亲嘴巴?」沈绾天真地问,显然是看见了那一幕,她觉得很奇怪。 夏蓁喉咙滚动,无端地紧张,沈绾很多事不懂,她可以教。于是想了想,她认真地解释:「他们在接吻,相互喜欢的人才这样。」 「接吻?」沈绾没听过这个名词。 夏蓁脸都红了,连忙打断她的思绪:「快吃,等下菜凉了。」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沈绾。刚才那个瞬间,她想的竟然是沈绾会不会想和她这样。 想和她接吻。 第7章 吃完午饭,沈绾回病房输液,护士给她挂了两瓶点滴。 「疼吗?」打针时沈绾很安静,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夏蓁却忍不住多问一句。 「不疼。」沈绾坐在床上,摇了摇头,比这更疼的事她都经歷过,后来麻木了,疼与不疼都一样。 她盯着针头,问夏蓁:「这里可以卖血吗?」 夏蓁心脏狂跳,「为什么问这个?」 「医院要花好多钱,打针、吃药都是钱。」沈绾一脸认真,「我没有钱,卖血可以换好多钱。」 「谁告诉你的?」夏蓁坐在床边,突然害怕听见沈绾接下来的回答。 「以前冬天生病,我买不起药,早上咳嗽,晚上也咳嗽,一咳嗽,耳朵嗡嗡地响。周阿姨说我是肺坏了,送我去医院。他们要我交钱,我没有钱,买不起药。」沈绾指着自己的耳朵,「我好怕它听不见。」 「周阿姨买药花了好多钱,我们走过病房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一些人说,没钱看病可以卖血,卖血就有钱了。我病好了,跟着他们去卖血。」沈绾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瘦白的胳膊,「针头扎在这里。」 第9页 血从输血管流入血袋里,她两眼发黑,站都站不起来。最后收血的人给她五十多块钱,她把欠周阿姨的钱都还了。 「你卖过几次血?」夏蓁抓住她的手臂,脸色比她抽完血之后还要苍白。 沈绾回忆了一下,「三次,每次生病都要花好多钱,我钱不够。」 「现在不在那里了,我找不到卖血的地方。」她抿起嘴,眉眼之间缭绕孩子气的忧愁。 她张口闭口都是「钱」,却并不显得世俗,反而有种过分天真的残忍感。卖血可以换钱,钱可以买东西,买东西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 「这些不需要你花钱,你不要卖血。」夏蓁鼻尖发酸,「我有好多钱,你没有钱可以找我要。」 似乎是怕沈绾不信,她拉开书包拉链,抽出放在夹层里的钱包。里面的钱全部被她倒出来,纸币、硬币散在被子上,零零碎碎,加起来两三百块钱。 沈绾手里被胡乱塞了一大把钱,她睁大眼睛。 「都给你,你不要卖血了。」夏蓁神色懊恼,「我只带了那么多,还有好多在家里,你缺钱和我说,我给你。」 说到最后她着急了,又抓起剩下的钱,统统放进沈绾手心:「你有钱,这些都是你的。」 「不是我的。」沈绾的话让夏蓁愣住,她执拗地说,「我没有帮你干活,我不要。」 她在这件事上出奇的有原则,似乎不想亏欠任何人情,这样也不会有任何牵挂,来去自由。 夏蓁眼角下垂,好久,她凝视沈绾,嗫嚅:「我可以借你钱,你可以慢点还,一个月还一块钱也可以。」 她抱住沈绾,把脑袋埋在少女柔软的腹部,闷声:「你来找我,我什么都有,不要找别人。」 或许她错了,沈绾一点都不脆弱,她比很多人都要坚强。 沈绾摸她的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这两年她总是生病,医生经常说些她听不懂的东西,后来她干脆不去医院,按照习惯,咳嗽发烧,自己去药店买药吃,过一天算一天。反正每个多病的冬天,熬一熬,总能熬到春暖花开。 最后夏蓁还是把钱收回去,她想等明天送沈绾走的时候再给,当成藕断丝连的凭证。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夏天闷热,病房里的小风扇吹得人昏昏欲睡,沈绾靠在夏蓁怀里犯困,很快,她只能发出模煳的几个字应人。 夏蓁闭嘴,扶着她一起睡下。 热,后颈处的汗水滑下腰背,十指扣紧了,她压住身下的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湿气,将彼此包裹着。 她喉咙干涩,挺起腰,再沉下去…… 梦醒了。 夏蓁惊怔,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半晌,她转向几乎半趴在她身上,锢住她腰身不放的沈绾,心脏「噗通」乱跳。 梦中的黏热感捲土重来,衣服被汗水浸透,腿间也有了暖昧的湿润感。 春梦难消,夏蓁羞得浑身燥热,她小心地拉开沈绾的手臂,准备去洗个澡。 睡眠一向很浅的沈绾惊醒,她认出夏蓁,蹭她的脖颈,「热。」 「别抱了,越抱越热。」夏蓁想起来,沈绾不肯,长腿勾着她。 「热。」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针头已经被护士拆掉,沈绾抓住夏蓁的肩膀,吮咬她薄弱的颈侧,焦虑又不安地重复:「热。」 她的状态很不对,和被摸脚踝之后的反应相似。 夏蓁有预感自己不能继续待在床上了,想要离开沈绾,「松手。」 沈绾不听,她爬到夏蓁身上,双腿跪在两边,不住地扒拉夏蓁的衣领。 夏蓁按住她的手,看见沈绾双腮微红,懵懂地向她眨眼。 她深唿吸,「你在做什么?」 「热。」沈绾委屈地垂下头,仿佛正在忍受剧烈的痛苦,她小声,近似哀求,「好热。」 她什么都不知道,别吓到她,夏蓁眼神弱下去,认命地松开手。 衣领被扯开大半,黏腻的吞咽声在拉了帘的病房里响动,沈绾磨咬她裸露的肌肤,在她锁骨上留下许多齿印。 夏蓁疼的蹙眉,又被沈绾坐在腹部上蹭得浑身酥麻,她咬唇,压抑着喘息。 忽然,沈绾夹紧她的腰身,改咬为舔,软滑的舌尖扫过每处泛疼的地方。 抓紧床单的手松开,夏蓁没忍住,撩起沈绾的衣角,抚摸她纤瘦易折的腰,心里乱糟糟的,没什么头绪。 突然,沈绾抬起潮湿的脸,与她对视。 少女眼眸都散了,注视夏蓁的时候,好像一摊化开的水。 「夏蓁。」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在这个时刻喊夏蓁的名字,想喊就喊了。 夏蓁喘口气:「在。」 沈绾弯唇笑笑,又抱着她唤:「夏蓁。」 「嗯。」夏蓁轻应。 两个人浑身是汗地搂在一起,相互交融,难以分开。 许久,体温冷却,夏蓁感觉到几分令人颤慄的凉意,她恢復清醒,扶起沈绾。 「你去洗澡,衣服都湿了。」 「—起洗。」沈绾拉她。 以前没有遇到夏蓁,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哭,脑子空茫茫的,心里也什么都没有。 直到隔着玻璃窗,看见夏蓁干干净净地站在那,她才有种心里装了东西的感觉,越靠近夏蓁,这种感觉越强烈。 第10页 可是夏蓁拒绝了她的邀请,「要自己洗。」 第8章 晚餐夏蓁没能陪沈绾吃,她被夏檐声直接带去找主治医生。 办公室里,她和夏檐声坐在主治医生对面,想到接下来要讨论的内容,夏蓁如芒在背。 「我们早上见过。」医生目光平和,她翻开记录本,「那孩子很依赖你,这是好事。」 夏蓁的注意力都被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吸引,一时没留意她在说什么。 「你要看吗?」医生突然把记录本递到她眼前。 夏蓁正要接,却倏地收回手,「病歷是病人的隐私,您身为医生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 她再关心沈绾,也不能这样。 被她暗讽没有医德,医生解释:「不是病歷,只是一些记录和分析。夏小姐说,沈绾和你说了一些话,我认为你有必要看完这些记录,协助我更好地治疗她。还有,今天你和我的对话,我不会让任何无关人员知道,你可以放心。」 夏蓁迟疑,还是没有接,「绾绾明天就要出院了,你怎么治疗她?而且她不是只是中暑吗?」 说到这里,她勐然愣住,转头看着夏檐声。 「她晕倒确实是因为中暑,只是医院检查之后,发现还有其他问题。」夏檐声无奈,「蓁蓁,一个四处流浪的人,身体不可能好。而且你和她接触过,应该感觉得到她和普通人不一样。」 「沈绾病了。」医生点头,「根据初步评估,沈绾经歷过性创伤。」 国内相关方面的心理研究尚不完善,她不是专业人士,只能根据过去接触的案例和这几天的观察进行推导。 「性创伤?」夏蓁心惊肉跳。 「你可以理解为与性有关的一切伤害,猥亵、性侵,幼年时期被动旁观性爱画面,色情言语的骚扰等。我不知道她具体经歷过什么,只能暂时这样概括。」 她手中的记录本上既有沈绾和别人交流时的对话,也有对她这几天行为的描述,以及一些心理学推断。 沈绾排斥肢体接触,对周围环境高度警觉,对陌生人富有攻击性,浅眠,易受惊,情绪焦虑…… 医生嘆气:「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夏蓁绞合十指,鼓足勇气说:「绾绾应该旁观过性侵现场,很多次。」 她记性很好,把沈绾说的关于孤儿院的事告诉医生,不过对于沈绾捅了院长的事,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沈绾自卫以后找机会逃了出来。说到尾声,她胃里翻涌,一阵噁心。 「喝口水。」发现她脸色不太好看,夏檐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平復下心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是那些女孩之一。」医生突然停下做记录的笔,面露不忍。 夏蓁拿杯子的手一抖,她声音冷肃:「什么意思?」 医生翻开新的一页,在纸上画了一个正方体,又在里面画了好几个简易小人。 「沈绾和那些孩子从小就是供人赏玩的『展品』,没有自由和隐私。童年时期的经歷让她的认知产生扭曲,导致她的思维模式异于常人。」 「提到孤儿院的那段经歷时,她的语言异常混乱,这个反应很典型,遭受过极端刺激的患者,由于自我保护机制,相当一部分人会迴避可能让她再度想起这些创伤的人以及相似的场景。」 「而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她们无法直面内心的恐惧,潜意识里抗拒回忆,所以选择用『他者』代替自我,重新构建这件事的细节,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像真话。」 「我们知道的全部信息都来自她的讲述,可是人的记忆会自我欺骗。你认为她是旁观者,当然我也希望只是这样,但是我不排除她把自我隐藏其中,或许她口中某个女孩遭遇的伤害,就是她自己的亲身经歷。因为她没有办法向你准确描述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她的痛苦和绝望。」 医生的表情更加凝重:「有一点我很奇怪。」 她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用笔尖点着纸张,询问夏蓁:「如果我们把玻璃房比作囚笼,你觉得她们是什么?「 夏蓁盯着被圈起来的小人,整个人像是突然崩坍的冰山,支撑起身体的骨头逐渐垮塌。 片刻,她脸色灰败,嘴里吐出两个字。 「困兽。」 被打断牙齿,砍断长角,割断爪子的困兽。 「人类畏火是天性,被针扎了就缩手是本能,可是她们长期处于压抑的环境之下,那些人摧毁她们反抗、挣扎甚至思考的能力,于是在被驯化的集体中,她们迷失自我意识。」 「那沈绾呢?」 医生疑惑地问:「为什么她还残留自我意识,甚至能做出自卫的行为?我不是说不可能,而是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何况这样的犯罪窝点肯定会被人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一个孩子逃跑,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地离开孤儿院,没有被立刻抓回去?」 沈绾只是表达方式和一般人不同,客观事实的逻辑却让医生捕捉到很多漏洞,这些漏洞背后或许就是真相。 夏檐声提出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有人在孤儿院里帮了她?只是她没有告诉蓁蓁。」 「也许吧?」医生点头,「我们现在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所有的答案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她又对夏蓁说:「还有,小朋友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治疗不是心理治疗,我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这里对沈绾来说是个陌生的环境,她没有安全感,于是精神状态一天还一天差,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你不是没看见她无意识地恸哭,对我们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信任我们,我们没办法说服她按照医嘱用药,也没办法说服她定时回医院检查。」 第11页 「如果一位患者不肯信任她的医生,我们很难对她进行后续的治疗。」 「夏小姐建议我们暂时让她离开医院,回归熟悉的生活环境,而你,就是我们和她沟通的桥樑。」 夏蓁错愕:「我?」 「对,每个人获取安全感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是每晚拥抱毛绒玩具入睡,有的人是和某种动物生活在一起,有的人是进行绘画创作……至于沈绾,」医生洞若观火,「她的安全感应该来源于你。」 「你们根本没有认识多久,她却并不抗拒你的靠近,愿意和你待在一起,你也具备安抚她的能力。而且你不知道吧?昨晚护士给她打针时,她问我们,夏蓁去哪了?」 夏蓁去哪了。 医生后来说的话,夏蓁听不清楚了。 她仿佛闯入漆黑的隧道之中,不远处响起火车鸣笛声,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她把藏在里面的沈绾救出来,还是她们一起血肉模煳地倒下。 无论哪一种,她都无法回头。 「医生,我有一个问题。」 夏蓁神情恍惚,「经歷过严重性创伤的人,应该会恐惧或抗拒性行为吧?」 医生一愣,「对性产生负面情绪是普遍现象,但不绝对。」 「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患者比许多没有被性侵过的人更容易产生抑郁情绪,感受到焦虑,所以她们可能会採取极端手段缓解心理压力。比较严重的情况是自残、暴饮暴食、对他人施加暴力、进行反常的性行为……」 「反常的性行为?」夏蓁捕捉到关键信息,攥紧手心。 「是的,比如过度自慰、性爱成瘾……她们可以通过性接触获得性快感。简单来说,这种方式可以帮助她们暂时转移注意力,摆脱内心的焦虑感。」 「这些情况是长期的吗?是不是无法根治?她们被伤害之后都会变成这样吗?」夏蓁欲盖弥彰,「医生,我想多了解一点。」 医生知无不言:「这些行为反应有潜伏期,多表现在青少年时期或成年之后。再者,个体差异性很大,后天环境又影响她们的行为模式,我们需要对患者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才能进行更准确地分析。而且就算出现以上这些反应,也不一定是来自性创伤,虐待、重大事故刺激……都有可能。」 「至于根治?」医生眼神微妙,「不如称为改善吧。」 「不能通过其他方式缓解心理压力吗?」夏蓁脸色煞白。 所以沈绾的举动不过是身不由己,包括和她发生性接触甚至是性行为,只是因为沈绾病了,把她当成药。 「只需要有人正确引导,改变减压方式是有可能的。」 医生眼神突变,「沈绾是表现出什么异常了吗?」夏檐声也看向夏蓁,没有说话。 夏蓁淡下神色,反问:「您不是什么都知道?」 她转移话题:「绾绾会自残吗?」 医生被她一打岔,说道:「第一天给她做检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发现人为的外伤,体检报告显示也没有内伤,她身上没有自残的痕迹。但是以后不好说,如果出现新的刺激点,可能会诱发新的病症。」 夏蓁把人摸过,也看过,这件事她很清楚。想到和沈绾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她心脏钝钝地痛。 「如果我没有办法说服她回医院接受治疗,她该怎么办?自生自灭吗?」 医生无奈:「强制性的医学治疗会对她的精神造成二次伤害,她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要是她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 她合起记录本,递给夏蓁:「拿走看看吧。明天她不是要出院了吗?下次她再来就把这东西带回来给我,要是不来了,留给她以后的主治医生,对她的治疗或许会有帮助。」 「谢谢医生。」 夏蓁拿着记录本,失魂落魄地跟夏檐声离开办公室,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上。 「这两天和沈绾玩得开心吗?」夏檐声等了几秒,才听到回復。 「开心。」夏蓁蔫蔫的,情绪不佳。 夏檐声喊她往前看,「你妈妈来了。」 病房里,沈宜雪正在陪沈绾聊天,尽管两个人初次见面,场面却意外和谐。不知道是谈到什么,沈宜雪笑得不行,伸手摸了摸沈绾的脑袋。 沈绾没有躲开。 好像一家人。 夏蓁看着玻璃窗内发生的一切,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 「叫你妈妈出来。」夏檐声拍拍她的肩膀,「我们聊聊沈绾。」 第9章 三个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沈宜雪和夏檐声坐在一起,夏蓁坐在她们对面,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沈宜雪开口:「那孩子很喜欢我。」 她面露不忍,拉扯夏檐声的手臂:「檐声,刚才她喊我『妈妈』。」 夏檐声错愕:「什么?」 「一开始她叫我阿姨,我陪她吃饭,她似乎很开心,突然就喊了我一声『妈妈』。」 沈宜雪眼圈泛红。 当时她以为自己听岔了,少女又小声喊了一句,还主动抱她。她问沈绾为什么喊自己妈妈?沈绾没回答,可是分明很开心。 或许她想要一个妈妈,是吗? 「我们不能领养绾绾吗?」听到妈妈的话,垂头不语的夏蓁抬眼,鼓足勇气说,「像你们当初领养我一样。」 第12页 夏檐声看着她:「蓁蓁,我们把你从医院抱回家的时候,你才这么小,」她比划一下,「话都不会说。」 「可是沈绾不一样,她那么大了,有自己的三观、思想和行为模式,我们不能像对你一样,直接把她带回家。一个有记忆、接近成年的孤儿,这个时候被人领养,不说她会不会产生寄人篱下的感觉,调查她的姐姐们告诉我,她流浪这么久,在一个地方待一段时间就会马上离开,你想想是为什么?」 夏檐声语重心长:「蓁蓁,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说,沈绾没有安全感,贸然改变她的生活环境,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夏蓁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那我们坐视不管吗?放任她四处流浪……请了医生,给了钱,以后呢?她一个人,在外面那么危险,她怎么办?继续挨冷受饿,被人欺负……」 她哽咽,用一种极其信赖的目光看着夏檐声:「母亲,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蓁蓁,你听我说完。」夏檐声说,「我和你妈妈今晚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既然你先提了,也好,我们说清楚。」 「我和你妈妈确实有领养沈绾的想法,这两天让你过来,也是希望你们多相处。可是如果你不愿意接纳一位新的家庭成员,如果她不愿意成为我们家中的一员,我们不会强迫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们会给沈绾安排医生,以贊助的方式帮她过上健康稳定的生活。」 夏檐声欣慰,「你自己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你应该明白,领养她意味着什么。」 沈宜雪接话:「我们做好了对她负责一辈子的准备,宝贝,你做好了?」 本子封面被捏得皱皱巴巴,被汗水浸得发潮,夏蓁张口无言,隔了许久,她嗫嚅:「绾绾的姓名是我给她取的。」 取了名字要负责。 她们谈了很久,最后夏蓁还是选择留下,陪沈绾在医院度过最后一晚。 夏蓁步伐沉重地返回病房,她打开门,房内的沈绾还没睡。似乎知道她一定会来,少女坐在床边晃腿,瞳眸安静地瞧她。 彼此对视的瞬间,夏蓁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刚才在走廊上用半个小时做的心理建设,在面对本人时如流沙似的坍陷。 她看着沈绾入神,沈绾瞧出她的不对劲,正要光脚下地,忽然迟疑了一下,穿好拖鞋走过去。 她拉动夏蓁的手指,软声软气:「夏蓁,睡觉。」 夏蓁一惊,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绾绾,困了吗?」 沈绾摇头,随即愣住。 夏蓁附在她耳边说:「晚点睡,我带你去冒险。」 这一晚,沈绾做了一场奇妙的梦。 夏蓁带她左避右藏,躲开所有巡查的医护人员,沿着逃生通道一直跑到三楼,她们来到育婴室外。 「小宝宝。」沈绾用鼻子贴紧玻璃,眼睛炯炯发亮。几个新生儿蜷起小拳头,躺在保温箱里酣睡。 「你喜欢她们吗?」夏蓁小声。 沈绾扭头,不满地对她皱眉,「嘘。」 她还不放心,伸手捂住夏蓁的嘴,整个人凑前,表情严肃,「不可以说话。」 这个距离差点要亲上了,夏蓁咽下口水,红着脸点头。 沈绾这才放开手,重新看向小宝宝,眼睛跟随她们晃动的小手转动。 夏蓁沉默地陪伴她,沈绾翘起嘴角,也和孩子们一样可爱。 「你们怎么在这里?」突然,一位护士走过来。 沈绾被惊动,转身挡在玻璃前,她看向旁边的夏蓁。 「别怕,」夏蓁把她护在身后,镇定地和护士说,「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 育婴室往往是医院最受欢迎的地方,护士笑了笑,不再追问她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早点回去睡吧,明天再来。」 「谢谢姐姐。」夏蓁对她鞠一躬,拉上依依不捨的沈绾原路返回。 「喜欢那些宝宝吗?」 夏蓁跪坐在床上给沈绾拆头髮,沈绾偏头看她,眼里盛起笑,有些小得意,「她们也喜欢我。」 她四处流浪,最喜欢她的人永远是这些孩子,尤其是没长大的宝宝,她们不会害怕她、讨厌她,还喜欢对她笑,要她抱。不过每次被家长发现她靠近自己的孩子,几乎都会遭到暴力驱赶,他们让孩子远离她,长大了不要和她一样。 「那些宝宝没有家人了,她们的亲生父母把她们丢掉,被医院的人捡回来。」夏蓁笑得难过。 「她们会住进福利院吗?」沈绾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胳膊,眼神像淋了一场雨的小猫,湿漉漉得可怜。 她去过的医院也有很多被抛弃的孩子,如果太久没人领养,就会被送进福利院。她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就照顾过很多刚出生的宝宝,都是健康漂亮的小妹妹。 「不会。」夏蓁摸摸她的脑袋,「她们会住在这家医院里,她们可以一直住到有人带她们回家。」 夏蓁眼圈微红,「我也是被其他医院的护士捡回去的。」 「夏蓁是小宝宝。」沈绾笑眼弯弯。 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的结论,夏蓁抱住她,「嗯,我是小宝宝。」 「沈绾,我出生时就被大人丢在医院门口,抱我回来的护士说,那一晚天寒地冻,我裹在小被子里差点冷死。」 「后来我被养在医院里,我住了两个多月,没有人来带我回家,医院打算把我送进福利院。」 第13页 「不要去,不要去。」沈绾在她怀里颤抖,夏蓁轻拍她的后背,「我没去成,我妈妈去那家医院体检,正好路过育婴室,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种屋子。妈妈和护士闲聊时知道我是个弃婴,决定和我母亲收养我。」 「是不是很特别?我有一位妈妈,一位母亲,我不需要爸爸或父亲,」夏蓁冷笑,「你知道吗?我的亲生父母在她们决定带我离开医院的时候出现了,他们要我妈妈和母亲给他们五万块钱,不给钱不准带我走,否则就报警告她们拐卖儿童。」 「原来他们一直住在医院附近,想着如果有人要带我走就敲诈对方一笔钱,用来养他们的好儿子。我妈妈和母亲给了这笔钱,让他们不要再来找我。」 「绾绾。」夏蓁哽咽,沈绾眼神微妙,不知道究竟听懂了多少。 「我是不被期待出生的人,可是我妈妈和母亲让我知道,被亲生父母抛弃并不可怜,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我有爱我的家人,更美好的未来。」 「我希望你也一样。」 物伤其类,她看见沈绾时总是忍不住想,倘若她和自己一样,早点遇到夏檐声和沈宜雪这样好的人,早点遇到她,吃得苦头,受的伤害会不会少一点,会不会走向不一样的人生。如果当年自己不是有幸被好心人领走,会不会已经是福利院的孩子之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冤魂。命运错位的荒谬感折磨她,迫使她一再纵容沈绾,对沈绾让步。 所以她坦诚自己的秘密,想方设法告诉沈绾,错的从来不是她们,沈绾不该再背负那么多痛苦了。 第10章 这晚沈绾睡在夏蓁身边,听了很多故事。第二天一早,她被医生叫醒做了最后一次全身检查,然后换衣服准备出院。 她住院时身上没带任何东西,离开时除了原来那身黑衣黑裤和黑帽子,什么都不属于她。 包括夏蓁。 「出院之后准备去哪?」女生坐在床上背对她,问个不停,「平时你住在哪里?安全吗?」 忽然,夏蓁哑巴了,她僵着一动不动。本来应该已经穿好衣服的沈绾浑身赤裸地抱住她,咬住她的耳朵,含煳而委屈地说:「你说要跟我去玩的。」 夏蓁心如擂鼓,手足无措,「我去,你穿好衣服。」 其实她刚才一直在纠结找什么藉口跟着沈绾,她根本确实不放心沈绾一个人离开,多相处也有助于她们增进感情,尽快把治疗和领养的事情解决。不然她总悬着一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绾就消失在这座城市。 她们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早,夏蓁打着遮阳伞,把沈绾罩在阴影里,「我们去哪?」 「去找婆婆。」沈绾偏头看她,眼里闪动亮光,从未有过的开心。 她说不出具体的位置,夏檐声也没有和夏蓁透露过她住在哪里,夏蓁没法叫车,只能跟她顶着逐渐毒辣的日头一直走。一开始她们还会随便聊会儿天,后来温度越升越高,彼此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湿了,黏煳煳地粘在身上,又闷又重,让人没有交流的欲望,相互沉默地前行。 沈绾仿佛感觉不到难受一样,既不喊渴也不叫饿,哪怕脸色苍白,步伐摇摆,随时准备倒下,都没有停下来片刻。夏蓁实在是担心她,把人拉进一家店里吃了顿午餐,又和沈绾找了家新华书店待着,直到避过最热的时候才继续出发。 或许是经歷使然,沈绾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走。夏蓁当她的小跟班,第一次接触这座城市的另一面。 骯脏、贫穷、混乱不堪,流浪汉、拾荒者、被遗弃在破屋里的老人。他们就像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散发一种腐烂的气息。沈绾走在其中,像是一滴水掉入大海,无声无息,好几次夏蓁都差点跟丢了。还是沈绾反应过来,主动牵住她的手加快了速度。 终于,远远看见一片居民楼,沈绾放慢脚步,警惕的眼神变得稍微惬意起来。又走了许久,楼屋越来越稀疏,她带夏蓁走入废弃许久的老居民区,几栋高大的烂尾楼林立,四处断壁残垣,好像被人随地丢弃的巨型积木。 然而荒漠之中总有绿洲,夏蓁看着兀然出现在眼前的几块绿油油的菜地,大吃一惊,「绾绾,这附近有人住吗?」 沈绾自然地说:「我和几个婆婆住在这里。」 她捡起放在旁边沾满泥巴的菜篮子递给夏蓁,夏蓁傻愣愣地接过去,沈绾动作熟练地把菜地里成熟的蔬菜拔出来,放进菜篮子里。夏蓁想要帮忙,却完全无从下手。 摘完蔬菜,沈绾笑逐颜开:「我带你去找婆婆。」 夏蓁抹掉脸上的汗水,迈开疲惫的双腿和她走过垃圾场,路过几只脏兮兮的小猫,终于看见几间挨在一起建造,显然还有人居住的危房。 「婆婆,婆婆,我回来了。」沈绾站在空地上,神色快活地高喊着。 总听她说起婆婆,夏蓁早就想见识一下。可是当她真的看见这些被子女遗弃,住在破烂不堪的危房里的孤寡老人,由于腿脚不利索,只能相互搀扶地走出门口时,原来的好奇都化作了不忍。她站在沈绾身后,眨了眨酸胀的眼睛。 「阿妹,返来了。」缺牙齿的黄婆婆看着完好无损的沈绾,抹一把泪,「去哪了呀。」 沈绾连比带划,笨拙地和几位听不懂普通话的老人家解释,自己被好心人送进医院住了几天。 第14页 「她是夏蓁。」 介绍到夏蓁时,沈绾格外开心,好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宝贝。夏蓁满脸通红,连忙用方言和几位婆婆打招唿,帮着沈绾解释清楚这几天的去向。 婆婆们都是和善的人,知道她是沈绾的朋友,叫沈绾带她去玩,她们来做晚饭。夏蓁本来想留下来帮手,被明显情绪高涨的沈绾攥住手腕。 「夏蓁,走啦!」 夏蓁被她拽着奔跑在破砖烂瓦之间,沈绾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带她爬上一栋烂尾楼的最高层。 这些年房地产飞速起步,多的是建筑工程做到一半资金鍊断了,负责人跑路之后就停下来不做的烂尾楼,政府也不处理,任它们摆着等下一家承包公司接手。 这栋烂尾楼最高层和夏蓁想像中不一样,它被打扫得非常干净,还有个用简易蛇皮袋和木棍支起的小帐篷,里面有个洗得发白的床垫,还有些小东西,虽然破旧,但是干净。 「你住这里?」夏蓁看一眼就猜到了,来不及藏起眼里的震惊。 沈绾丝毫不介意,甚至很骄傲地说:「对呀,不过颳大风的时候不能住在这里,篷子会被吹倒。」 她流浪那么久早就发现了,这些地方非常适合住,只要往高处走,没有人,也没有动物,还能遮风挡雨。 可惜大多没有遮挡墙,只有承重柱,颱风天她就只能找婆婆收留她,不然太危险了。不过大多数时间,她都住在这边。 「绾绾,」夏蓁笑得很难过,「你很了不起。」 她还没说完,沈绾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她身后,兴奋地说:「夏蓁,你快看!」 夏蓁转头看去,太阳仿佛近在咫尺,大片琥珀色的黄昏光线淹过整片居民楼,形成一个光影分明的斜角。 夕阳之下,宛若末日的一片废墟,竟然美得震撼人心。 她嘆为观止。 忽然,沈绾闯入她的视线里。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鞋袜,她绷紧纤细的足尖,微抬下巴,举高了手臂,瞬间变了眼神。 黄昏之中,她为夏蓁跳了一支舞,大自然的生命力与野性都在她肢体语言之间释放。 只有在自由的林间,才有夜莺啼叫。 只有无人之域,才是沈绾的王国。 第11章 婆婆们做的菜都是家常菜,不过难见荤腥,夏蓁一句话没说,拘谨地陪在沈绾旁边。沈绾吃什么,她吃什么,饭里的沙子不知道咽下去多少。 简单吃完饭,她主动帮忙洗碗。她洗碗时,沈绾就蹲在炒菜用的灶台前添柴烧水,火舌舔舐内壁,映得她脸色微红。 夏蓁用丝瓜络刷着碗,满脸好奇,「为什么要烧水?」 沈绾说:「烧水洗澡。」 现在很多人家里都上了煤气,夏蓁一时没想到,她神色懊恼,「你们晚上洗澡都要烧水吗?」 「每天洗澡都要烧水。」沈绾蹲在地上,扬起纤瘦的下巴。 把最后一个碗放好,夏蓁也蹲下来,轻声:「这里经常停水吗?」 她洗碗的时候明显感觉水压不稳,断断续续,而且厨房里放了好几个大缸,全部蓄满清水,以备不时之需。 「嗯吶,每次下雨的时候都要用盆子接水,倒进缸里放着。」沈绾有些小抱怨,「水电局太远了。」 她每次去缴费都要走好久。 「上星期有个叔叔过来说,下个月就不供水供电了,房子也要拆了,让婆婆们去养老院住。」沈绾口吻平静,似乎早就习惯人生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一带的危房早该拆了,只是政府执行力低,一直没派人过来。 距离下个月没几天,夏蓁一惊,「那你们怎么办?」 那你怎么办? 沈绾扭头看着她,半边明,半边暗。 眼神猝不及防地交汇,夏蓁噤声,不忍地垂下眼睫。沈绾自己的生活都不好过,哪分得出多余的精力关心其他人,让她考虑未来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残忍。而且她从沈绾沉默的目光中懂了,沈绾应对这些变化的唯一方法就是再次出走,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寻找安身之地。反正过去几年她都是这样做的,没有谁值得她停下脚步。 不该是这样。 夏蓁的脸颊被烘得微微发烫,她凝视眼前跳跃的火苗,心里的火一样烧得厉害。洗澡水开了,沈绾站起来,用葫芦瓢把水舀起来倒入塑料桶里。 「我帮你。」夏蓁按住她的手,抢过葫芦瓢。 装到三分之一时,沈绾制止她,不断地兑入冷水,她试了试水温,然后提起木桶往洗澡间走。怕她不小心摔了,夏蓁跟过去想要帮忙,被她摇头拒绝。 沈绾力气远比外表看起来大,那么重的桶,居然一滴水都没洒。 洗澡间就是用几块砖头搭起来的简易隔间,她把桶搬进去,对夏蓁说:「你洗澡。」 听见这话,夏蓁茫然地站着,没有动静。一开始她只是想把沈绾平安地送回来,知道沈绾住在哪,后来顺理成章地留下吃了顿晚饭,现在似乎又要过夜,事态发展完全脱离她的预期。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沈绾疑惑,「你害怕吗?」 上次她洗澡的时候窜进来一条小蛇,缠住她脚踝,被她用棍子打死了,夏蓁应该是害怕吧。 「不是,」原来沈绾一直在照顾她,夏蓁心里感动,「谢谢。」 第15页 她又问:「我们今晚睡哪?」 观察这些老房子,留下来想要有一个单独的空间睡觉,恐怕是痴人说梦。 沈绾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我们睡在上面。」 入了夜,这一片静得骇人。沈绾拿着手电筒照路,夏蓁跟在她身后,听着附近传来的奇怪声响,心跳一颤一颤。 她们重新回到那栋烂尾楼的最高层,沈绾打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洗干净的床头灯,点亮自己的小帐篷。她拉着夏蓁的手,一起坐在床垫上。 「夏蓁,有星星。」沈绾抬起脸,示意夏蓁快看远处的夜空,无数星子闪烁,细碎如银色流沙。工业时代,这样纯粹又美好的自然夜景不多了,很多人也没有闲情逸緻,看一眼头顶的天空。 沈绾漆黑的眼眸像今晚的夜色,微微闪动光芒。夏蓁心底莫名悸动,她小心地伸出手,搂住沈绾伶仃的肩膀。 沈绾的行为,让她想起自然界动物发情期的求偶,为了得到交配对象的喜欢,求偶方需要不断展示自我,筑造漂亮的巢穴、表演具有性魅力的歌舞、狩猎食物……有时候甚至甘心充当配偶的养分。 联想过分赤裸,夏蓁浑身燥热,不太自然地说:「绾绾,该睡了。」 沈绾没有多心,确实也累了,她关掉灯,周围完全暗了下来。夏蓁背对她躺下,没怎么休息地走了一天,现在肌肉突然放松,肿胀的酸痛感让她难受地蜷起身子。 沈绾抱着她的腰,安心地闭上眼睛。 夜间蚊虫多,夏季又热,夏蓁睡得昏昏沉沉,惊醒时还是半夜。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黏黏地粘着肌肤,非常不舒服。她拉开沈绾搭在身上的手臂,想要起床拿书包里干净的衣服。 浅眠的沈绾被这点动静吵醒了,她以为夏蓁要走,慌张地把人抱紧。夏蓁来不及反应,就被她骑在身上。 「绾绾?」夏蓁唿吸灼热,声音奇怪地变调,「我要换衣服。」 沈绾比她还迷煳,额角和后背布满异常的冷汗,她伏在夏蓁肩头。 「夏蓁,」她呢喃,「热。」 她身上带着一种蛊惑,可以让人失去所有的理智,夏蓁没由来地一阵烦躁,耐着性子哄沈绾:「热就脱衣服。」 听见这句话,沈绾突然不动了,她翻下身,坐着抱住被子不说话。夏蓁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想,还是醒了。 空气里满是暖昧的欲望,她却单方面宣布停下来。 夏蓁累得脑子转不动了,动作就比平时诚实很多,她扯开沈绾怀里的被子,摸她的脸颊,「躲什么?」 沈绾扭开脸,缓慢往后缩,「你要走。」 她生气了,不想让夏蓁碰。 「我不走,是你要走。」夏蓁忽然感到很委屈,沈绾来去自由,根本不在乎她。 她扣住沈绾单薄的肩膀,胡乱地吻她的脸颊。 沈绾鼻尖耸动,有些被吓到了。 「不要……」 「你别怕。」夏蓁的唿吸散着热气,她一边安抚地亲吻沈绾的耳朵,一边脱掉彼此的衣服。 第12章 夏蓁跪在沈绾面前,赤身裸体地抱着她。怀中的少女像只幼鸟一样脆弱,浑身颤抖地说不出话。 「你跟我回家,我们家可以领养你。」 夏蓁唿吸不稳,眼神隐约兴奋,她突然明白沈绾带她过来,这一系列行为背后的意义。 或许沈绾是在「求救」,向她「求救」。 「夏蓁。」 沈绾垂着头,一袭长发掩住羸弱的骨头,她偎着夏蓁,疑惑地皱鼻:「你要和我上床吗?」 「不是,我没有。」 以为是自己的行为让她误会了,夏蓁连忙松开她,慌里慌张地拿起旁边的被子把不着寸缕的沈绾裹起来。 她稍微冷静一点,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什么是领养吗?只要我们家领养了你,我们就可以成为一家人,你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 沈绾露出小半张脸,黑暗中看不见她的神色,「我以前被警察抓到过,他们把我送进收容所,那里有很多孩子,警察说我们都是流浪儿童,要住在里面不能走。我每天都想怎么逃出去,六天之后,来了一个叔叔,他说他要领养我。他带我坐车,他说他喜欢我,想带我回家上床。等下了车,我就跑了。」 沈绾总结:「你们领养我是想和我上床吗?」 她不知道什么是领养,什么是上床,可是那个叔叔说这句话时看她的眼神,和院长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她当时僵在后座椅上,咬破舌头才使上力气逃跑。后来她看见身穿警服的人,跑得比贼都快,一点都不想再被抓进收容所关起来了。 「绾绾,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听完沈绾的话,夏蓁心都碎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领养就是你可以住在我家里,我们一起生活,然后你还可以上学,我母亲和妈妈会出钱给你治病,你不用再四处流浪,你可以和我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 说着说着,夏蓁发不出声音了,她捂住泪水纵横的脸颊,无助地缩成一团,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沈绾做什么,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她知道那些过去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了。 夏蓁突如其来的啜泣声让沈绾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哭,福利院里压抑的哭声是常态,可是福利院有规矩,一旦有孩子被发现受到别人的安慰或帮助,她就会遭遇更歹毒的折磨和侵犯。久而久之,为了避免经歷更暴力的伤害,每个孩子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主动拒绝其他孩子的靠近,所有人都选择独自承受痛苦。 第16页 她不知道这个规矩的时候,给一个因为不听话挨饿的女孩送过饼干,那个女孩被打的浑身是血,后来见到她就躲,那之后沈绾再也没有「害」过谁。 等她逃出来了,她最常见到爱哭就是小孩子,他们笑起来很简单,哭起来也很容易,需要用糖果、玩具,还有亲吻和拥抱才能哄得他们开心。 夏蓁和他们都不一样,沈绾掀开被子一角,学着夏蓁对她那样把她罩进来,两个人出了汗,此刻泛着凉意的身体挨了挨。她抱住夏蓁,水一般柔,「夏蓁,你不要哭。」 夏蓁抽噎,得寸进尺:「那你跟我走,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沈绾怔了怔,不说话。 夏蓁含着鼻音说:「你流浪我也和你流浪,你住烂尾楼我也住烂尾楼。」 「不可以。」 沈绾第一次这么坚定地反对她,甚至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声音有些恐惧:「我们不一样,夏蓁,我们不一样。」 有时候她比稚子还单纯,有时候她又总能说出一些意味深长的话。夏蓁的体面和教养都丢在了今晚,剩下一点矜持和道德此刻也摇摇欲坠。 她委屈地咬了咬沈绾的耳朵,低声:「哪里不一样?」 「你不是喜欢抱我吗?」 她把沈绾抱到怀里,丰腴的胸口磨蹭纤弱的身体,忍着羞意一路摸下去。 「你也感觉快乐的对不对?」她循循善诱。 沈绾伏在她肩头,难耐地哼唧两声,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夏蓁正在对她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把人抱的更紧,新生的指甲陷入夏蓁的后背。 「舒服吗?」夏蓁摸到一片湿泞,骤生几分怨气,「不跟我走,难受了还想找谁?」 她还想找谁满足她? 沈绾抬下腰,含煳不清地说:「舒服。」 「绾绾。」夏蓁亲吻她的脸颊,着了魔似的呢喃,「我也很舒服,我们哪里不一样?」 明明就是相互吸引不是吗?沈绾需要她。 「你需要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夏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些失控地胡乱抚摸手中滑腻的肌肤,不断重复:「跟我走,我什么都有,我会对你好。」 沈绾盘着她的腰,已经完全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咬住她的肩膀,发出断断续续又娇气的呻吟声。 问了许久都没得到回答,夏蓁有些着急,哄她开口:「绾绾,说话。」 沈绾迷煳地应一声,黏煳煳蹭她:「夏蓁,抱。」 「跟我回家,嗯?」夏蓁掌控了她最柔软的地方,温柔备至,「你离不开我,你还能去哪?」 许久,沈绾终于哭着声,对她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夏蓁,我害怕。」 她害怕夏蓁说的话都是谎言,如果不相信,不答应,是不是这场梦会醒得晚一点。 夏蓁在她耳边说:「别怕。」 下一瞬,沈绾骤然绷紧神经,锋利的指甲用力划过她的裸背,血慢慢渗了出来。她不怕疼似的笑出声,「你答应我,不要走,跟我回家。」 沈绾搂着她的脖颈,像是溺水者抱住救命的浮木,被欺负得咬字不清:「我不走了。」 她需要夏蓁就像夏蓁需要她一样,她不想再逃了。 第13章 第二天一早,夏蓁就打包了沈绾的行李,拉着懵懵懂懂的人去士多店向老闆借座机,给夏檐声打了一个电话。 夏檐声和沈宜雪一起过来的,她们什么都没问,一个帮忙搬行李,一个搂着沈绾把人带进后车座里坐下。 整个过程太快,夏蓁还来不及反应,夏檐声已经关掉后备厢,用眼神示意她,「坐前面。」 瞧出夏蓁想要坐后面的意图,她补充:「后面坐三个人太挤了,你妈妈晕车。」 夏蓁嘴唇抿成一条线,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辆在狭窄的道路上平稳行驶,将一切的落后和灰败抛开,本来应该是开心的事,夏蓁却莫名地焦躁不安,频频回头看沈绾。 沈绾显然特别喜欢沈宜雪,虽然依旧话不多,但是愿意睁着黑熘熘的眸子,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位漂亮的阿姨身上。尽管很多话她无法理解,却在察觉到沈宜雪的开心时,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甚至都忽略了夏蓁关切的目光。 少女一眼都不带看她的,夏蓁拧紧眉心,不知不觉中,整张脸凝起寒霜。 夏檐声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两眼,什么话都没说。倒是聊得正开心的沈宜雪不经意间抬头,对上自家女儿暗含委屈的表情,乐不可支:「蓁蓁,你这什么表情?」 她转头看沈绾,逗道:「她好兇。」 夏蓁下意识张口想要辩解,对上沈绾澄澈的目光,她吞咽一下,带着撒娇意味地喊沈宜雪:「妈妈。」 沈宜雪挑眉,搂着沈绾笑:「她和我不一样,从小不太爱笑,你不要学她。」 沈绾弯起眼尾,形成浅浅一个勾。 她说:「夏蓁笑起来好看。」 车内的三个人听见这句话均是怔了一下,夏蓁反应最大,把头扭回去,整张脸充血似的红。 明明车内安装了空调,她却还是燥得额角冒汗,又不敢表现得过分激动,只能咬着唇,假装在看风景把视线投到窗外,发间的耳朵通红。 沈宜雪没有顾及她的面子,笑得很开心:「是是,你和她笑得都好看。」 第17页 幸好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夏蓁没有难为情太久,她们来到一家茶楼吃早茶,沈绾自觉地和她坐在一起,观察周围的眼神有些怯。 夏蓁知道她不适应,照顾她几乎成为本能,不仅替她烫洗好碗筷,还给她夹茶点。 估计是记着沈宜雪说她凶,她尽量放柔声线:「多吃点。」 旁边的沈宜雪听着这熟悉的哄人语气,越想越不对劲,狐疑地朝夏檐声瞄了一眼,「你教的?」 「什么?」夏檐声不明就里,顺着她的目光往两个孩子身上看去。 沈绾的吃相很秀气,小口小口地进食。夏蓁自己不吃,目光胶在她身上,满眼都是在意。 夏檐声收回探究的目光,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沈宜雪碗里,淡淡地说:「多吃点。」 沈宜雪轻推她一把,哭笑不得:「你们母女俩一个样。」 吃完早餐,她们一行人直奔附近的百货公司。 沈宜雪对这地方可熟了,拉着沈绾如入无人之境,首先进的就是服装店,眼睛一扫就知道什么适合沈绾,她拉着沈绾连续经过几个架子,让导购员帮忙把选中的衣服取下来,然后去更衣室那边换衣服去。 夏蓁本来还想跟着去,结果被夏檐声拦住,按在外边的皮沙发坐下,奇怪地问:「沈绾换衣服你跟去做什么?」 夏蓁不吭声,低着头,脸都红了。 夏檐声压低声,语重心长地说:「蓁蓁,我知道你们关系好,沈绾很依赖你,她人也是你带回来的,可是她的生活不可能只有你,你总要给她机会和我们多相处。」 她嘆口气,犹豫一下还是说:「有些事情你不能代替她做。」 夏蓁抬头看着她,眼神受伤地说:「我只是担心她。」 其实她知道夏檐声的意思,当沈绾答应她的那一刻起,沈绾就不能再回到过去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了,她要尝试着学会和别人进行必要的相处。 「关心则乱。」夏檐声摸摸她脑袋,循循善诱,「好歹沈绾活了这么多年,你不要真的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宝宝对待,就是小宝宝,也要学该学的东西对不对?」 夏蓁一早上的行为都太反常了,好像心里藏了一团火烧着,稍微离开沈绾一点都不行,都不知道那个有依赖性的到底是谁。夏檐声观察了很久,对她失态的原因多少有点眉目,现在特意和她谈谈心,想要好好开解一下她。 「我只是有些紧张。」 夏蓁扯动自己的手指,不太确定地补充:「还有点,嗯、兴奋吧?」 她早上转醒看着通体雪白的沈绾乖巧地睡在她怀里,想到以后她们会住在同一屋檐下,突然有种预感,自己的生活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对未知本能的恐惧,之后就是对究竟会发生什么的期待。 这种复杂的心理让她无法保持平时的冷静,只能通过破坏内心的秩序去调节情绪。 「蓁蓁,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也想提醒你,沈绾是人,不是宠物,不是我们让她吃饱穿暖,有个遮风挡雨的住所,逗她开心,陪她玩就够了。」 夏檐声缓和不自觉就严肃起来的语气,目光洞若观火:「你和沈绾是同龄人,她不懂人情世故,你懂,我和你妈妈知道你能照顾好她,也能教她。」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到夏蓁了,她脸色忽然煞白,沉默地低下头。 夏檐声提醒她回忆起这几天和沈绾髮生的那些荒唐,沈绾病了,不知道和她做的那些事意味着什么,难道她不清楚吗?到底是出于心软一时失控,还是情难自禁的顺水推舟,昨晚她到底是太渴望沈绾答应她才不择手段,还是找藉口放纵自己和沈绾纠缠。 夏蓁浑身颤慄,不敢面对那些昭然若揭的答案。 夏檐声说得对,沈绾不懂人情世故,她懂。 现在沈绾是愿意要她碰,可是等以后病好了,有了喜欢的人,知道和她做过什么,会不会恨她,没有拒绝就算了,还主动碰自己。 夏蓁越想越不安,惊出一身冷汗。 「蓁蓁,蓁蓁,你快看。」 头顶响起的声音把她的魂拉了回来,沈宜雪好笑地问:「想什么那么入神?你快看我给绾绾挑的衣服好不好看?」 夏蓁回过神,看向换了件新衣服的沈绾。 沈绾个子高而瘦,黑色裙子衬托白色肌肤,对比格外强烈。 她长得太干净了,搭配深颜色的衣服,气质柔弱而不堪一折,容易激发别人保护欲的同时,也可能激发别人的毁坏欲,她身上这样矛盾的吸引力往往是一些病态爱意的催化剂。 可她却不自知地用隐含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看着夏蓁,像是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她表现得越乖顺,夏蓁此刻的负疚感越深,她转移话题:「这家店挑完了去下一家吧。」 大人们没有注意到她心态的转变,只有沈绾敏感地察觉到什么,眼中刚亮起的光又暗了下去。 第14章 「绾绾,你喜欢哪一件?」 沈宜雪拿起一件符合少女尺码的衣服对着她比划,纠结地蹙起眉头,其实这些衣服她认为合适没用,得沈绾自己喜欢才行。 沈绾可怜地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过去没有人在乎她喜欢什么,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喜欢什么。 第18页 偶然抬起一眼,她和试衣镜中穿得灰扑扑的自己对视。 这家店里琳琅满目的衣服都是她从未想过拥有的东西,刚才她一进来就感觉到无形的排斥感,好像她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可是夏蓁也在,她不能走。 沈宜雪也不介意她的沉默,又拿起一条听导购员说是店里卖的最好,好多学生妹都喜欢的白裙子,试探地问:「要不要先试试这件?」 沈绾望向她手中的白裙子,肢体僵硬地后退半步,眼中是明晃晃的恐惧。 福利院的客人非常喜欢看她们穿白裙子,纯洁、干净的花骨朵,柔弱、可欺的小羊羔,她们被不断撕碎、凌虐,漂亮的裙身浸泡在滚热的鲜血里。女孩躺在其中,残败的躯体像是被硬生生扯掉半边翅膀的蝴蝶,还在凭藉本能挣扎地扇动身体,却再也没有飞向自由的可能。 她异常的反应让沈宜雪明白了什么,沈宜雪自然地放下这条裙子,若有所思地说:「不行,白色太容易脏了,我们换其他的。」 「阿姨。」 沈绾打断她的挑选,迟疑地看向某条裙子,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试试这件吗?」 沈宜雪眼神怜爱,拉开更衣间的门,把裙子递给她:「可以啊,试试吧。」 那是一条黑色连衣裙,将两条衣带用力一扯,绕到腰后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纤弱的身材被衬得更加秀美。 沈宜雪把她拉到镜前打量,满意地说:「我们绾绾很漂亮。」 沈绾看她一眼,又转回头,朝不远处坐着的夏蓁看了一眼。她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要往夏蓁那边看,只是好像一定要这样做才可以。 沈宜雪从她短暂的两眼中变了脸色,她动作温柔地给沈绾梳理耳边的头髮,「蓁蓁告诉你我们准备领养你了吗?」 「嗯。」沈绾点头。 相较于其他大人,她对沈宜雪莫名有耐心,甚至是无意识地亲近。 沈宜雪按住她的肩膀,不疾不徐地说:「我们可以让你过上和蓁蓁一样的生活,可是绾绾,这也等于你不能再和现在一样,想走就走,想住哪里住哪里,你要读书,上学,和我们成为家人。」 「你明白吗?」 沈宜雪把沈绾带离夏蓁,就是故意找机会和她说些心里话。 领养沈绾,之于夏蓁可以只是多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需要她照顾的妹妹,之于她们两位长辈的意义,可不仅是多一个女儿那么简单。 一个家庭和一个人缔结一段伴随终生的关系,这是缘分,更是羁绊。 她怀着足够的善意期待沈绾加入这个家,可是她也不得不考虑,未来双方之间可能产生的摩擦,甚至是伤害。她们不了解沈绾的性格,不熟悉她的过去,连沈绾同意领养的过程都顺利得诡异。 她嘆口气,也回头看一眼夏蓁,「绾绾,如果你现在想走,我们不会拦你,也不会再找你。」 沈宜雪不想等到以后对沈绾投注了太多感情,她却选择离开的时候再伤心,这对于家里的每个人而言都过分残忍了,尤其是夏蓁。 女人的笑依旧如春风拂面,说的话却让沈绾震惊地晃动一下肩膀。她如惊弓之鸟,仓皇地逃避沈宜雪看破不说破的目光。 她确实在无数个瞬间想要和过去一样找机会撒腿就跑,跑到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 夏蓁昨夜描述的未来,她根本想像不到是什么样子的,她熟悉的生活是风餐露宿,飢一顿饱一顿,大部分时候行事都只需要遵循本能反应。 她很少考虑对于生存下去毫无意义的事情,读书、上学,找个地方放心地住下来,这些东西听起来就很遥远,那是别人的生活,和她没有关系。 可是夏蓁对她哭,哀求她,她开始害怕,如果她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夏蓁。 「我答应夏蓁要跟她回家。」 沈绾语速放慢,一字一字重复:「我答应夏蓁要跟她回家。」 她想要跟夏蓁在一起的渴望,胜过按照习惯继续流浪的渴望。如果渴望得到什么东西就是喜欢的话,那她对夏蓁的喜欢比身上这条黑色裙子要多很多很多。 沈宜雪鼻子发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过去让她们看看你的新裙子?」 沈绾眸光骤亮,幅度很小地点下头。 不知道她们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夏蓁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沈宜雪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神情恍惚地抬起头。 「想什么那么入神?你快看我给绾绾挑的衣服好不好看?」沈宜雪把打扮得干净漂亮的少女拉到夏蓁面前。 沈绾低头与夏蓁对视,忽然觉得唿吸不太顺畅,她揪住裙子的一角,一句「夏蓁」就要喊出口了,夏蓁却别开视线,站了起来,没什么表情地说:「这家店挑完了去下一家吧。」 可是她都还没有说裙子好不好看。 沈绾抽动鼻子,眼睛酸酸的,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 大人们倒是没在意这些小细节,沈宜雪的购物慾被勾上来了,在这家店买完衣服,紧跟着又要去下一家店,三个人被她带着走。 这次换成沈绾时不时关注夏蓁。 夏蓁躲她。 夏蓁不看她。 夏蓁不陪她走。 夏蓁不和她说话。 夏蓁冷着脸。 第19页 夏蓁又在皱眉。 夏蓁、夏蓁…… 第15章 晚餐是夏檐声主厨,她做好饭,四个人准备入座。 夏蓁特意等沈绾坐下了,抢在两个大人之前坐在对面,避免彼此挨着坐。 她知道这些行为莫名其妙,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和沈绾保持距离。至少在她调整好心态,真正代入一位姐姐的身份之前,她恐怕没有办法和沈绾正常相处。 沈绾注意到夏蓁看向自己时眼中的迟疑,最终依旧选择坐在远离她的地方,她有些难受地捂下心口,沉默地拿起筷子。 饭菜很可口,沈宜雪照顾着她的情绪,偶尔问一句:「好吃吗?不好吃下次做别的。」 每到这时,沈绾的眼角就会弯出月牙似的弧度,「好吃。」 夏蓁忍不住去留意她们的对话,借着夹菜的余光去偷瞥沈绾。这一整天,沈绾都表现得异常温顺,不具备任何的攻击性,可是她越平静,夏蓁越不安,心脏惴惴地跳着,快得让她有点难以承受。 「今晚你们一起睡,可以吗?」 突然,夏檐声问她们。 她们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片刻,夏蓁说了声「好」,提前移开目光,表情冷冰冰。 沈绾低下头,视线有些模煳,她看见了眼中欲言又止的拒绝,她什么都看见了。 「你睡里面,可以吗?」 夏蓁的房间很干净,床很大。 沈绾看着床上的两张被子,洗完澡好不容易平静一会儿的心脏又疼起来,她应着夏蓁,躺下来难受地蜷缩成一团。 不一会儿,光线暗下来,旁边的床陷进去,夏蓁躺到了她的身边。 静,此刻比烂尾楼的夜晚还要安静。她闭上眼就是夏蓁对她笑的样子,拿着毛巾给她擦脸,还有捂住她的眼睛不给她看电视机里的人接吻。 她也想和夏蓁这样,她转过身,看着闭着眼睡得笔直的夏蓁,突然有了怯意。 这些年的经歷教会她趋利避害,她已经预感到了,如果她直接亲夏蓁,恐怕不会再像前几次那样得到无条件的纵容,只会被推开。 可是她还是想,想得有点脑子发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你和别人接过吻吗?」 夏蓁似乎被她的问题吓到了,睁开眼睛看着她:「没有,怎么会?」 沈绾被她注视着,稍微起身,追问:「为什么?」 夏蓁答了什么她没记住,她盯着一张一合的唇瓣,自言自语:「要试试吗?」 她想试试。 听到这句话,夏蓁坐了起来,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为什么要躲她? 她皱起鼻子,遵从本心说出口:「我想吻你。」 夏蓁错愕地张下嘴:「沈绾……」 那么久了,终于又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沈绾涌生一种吻她的渴望。 她讨厌夏蓁用那样的表情对待她,那么平静,那么陌生。 讨厌夏蓁。 她忽然搂住夏蓁,呜咽着喊:「夏蓁。」 她去亲夏蓁,却被人躲开。 夏蓁掐住她的下巴,克制着声音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怎么能一再招惹她,夏蓁心脏怦怦地乱跳,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绾摇头,又迟疑地点头:「想要你。」 想要夏蓁。 吻,一个没什么技巧又兇巴巴的吻突然撞了上来。 不懂也好,不懂也好。 她也想和沈绾保持距离,关系不要那么扭曲,可是沈绾说想要她。好像只要是她就可以,什么都可以。 夏蓁有些失控地吻沈绾。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要溺水了。 沈绾唿吸不畅,难以承受地推拒她的肩膀,却没能把人推开。 感觉到她的抗拒,夏蓁蹙起眉,咬她,「现在知道怕了。」 招惹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喊她名字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沈绾被亲迷煳了,眼睛湿漉漉地瞧她。 她好乖,好像无论被自己怎么欺负,事后求她抱。 夏蓁心中悸动,去亲她的眼睛,喃喃细语:「你好乖。」 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不是要亲我吗?」夏蓁问。 沈绾眨眼睛,慢呑呑地去碰她唇。 末了,她抬起头看夏蓁,好像在问对方自己做得对不对。 「张嘴。」夏蓁哑着声,眼睛都瞪直了。 等不及沈绾反应,她撬开沈绾没有抵抗的牙关。 「嗯……唔。」 沈绾不知道接吻要唿吸,被堵着气息,缺氧让人飘飘然,她半是愉悦半是难受地哼了几声。 夏蓁亲够了,说:「你是我的宝贝。」 沈绾抱着她不说话。 夏蓁继续哄她,亲她,「绾绾。」 沈绾红着脸,似懂非懂地「嗯」一下,突然面露窘迫,想要从她身上下来。 「怎么了?」夏蓁不肯放过她。 「想上厕所。」沈绾声音细若蚊吟。 夏蓁神情微诧,忽然从沈绾的表情中明白过来什么,她把人搂得无法逃离自己,「不许去。」 「夏蓁。」沈绾要急哭了,拼命地挣扎。 夏蓁就是不松手,「嗯?」 转瞬,沈绾僵硬了一下,害怕地攀住夏蓁的肩膀。 第20页 她抖着肩膀,发出情难自禁的啜泣声。 「别怕。」夏蓁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 第16章 她们做了多久,沈绾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累得快要睁不开眼睛,被夏蓁哄着穿上有些湿的睡裙去洗澡。 「你帮我洗。」 她睏倦地打个哈欠,朝站在浴室门口的夏蓁伸手。 夏蓁看着她浑身上下的吻痕,刚刚平息的慾火又有復燃的前兆,她狼狈地说:「自己洗吧。」 说完,她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关上门。 沈绾背靠瓷砖,懒洋洋地站着,水流从肌肤上暧昧的痕迹上蜿蜒而下,她好玩似的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一点都不疼,只是感觉很奇怪。 她又摸下被捏红的胸口,夏蓁和她一样,也喜欢用牙齿咬人,然后又松口用舌尖舔她,又疼又痒,然后就留下一些类似受伤淤青的痕迹。 「咚咚。」 敲门声惊动了她。 「把它放里面的衣篮里。」 是夏蓁,沈绾打开门,看见自己的内裤被她递进来,纯棉布料被揉得皱巴巴的,从腿上扯到膝盖,最后挂在脚踝,至于最后怎么脱掉的,她想不起来了,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手中夏蓁抖动的指尖上,夏蓁的样子仿佛提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千斤重物。 隔着一扇门,沈绾扬起声调:「你可不可以帮我洗啊?」 她知道是夏蓁弄脏的。 突然,她手腕一紧,夏蓁沉下声:「别玩了,洗完澡就睡觉。」 大概是察觉自己的语气过分严肃,她补充一句:「你放在那,我来洗。」 转瞬,门口没有了人。 沈绾迷煳煳地洗干净身体,出门时,她发现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根本没有夏蓁的身影。她不敢到处乱走,只能抱着刚换上那充满洗衣液味道的新被子躺下,乖乖地等夏蓁出现。 夜很深了,窗外传进来凉风,沈绾心里被吹得空荡荡的。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夏蓁白天里对她的冷漠,那些迴避的目光,还有本能的拒绝。 她不想总是想着这些,心里会很难受,难受得连唿吸都变得痛苦。 可是那些细节就像是扎入木板里的钉子,它那么显眼,无法忽略,想要将它彻底拔除,势必要带得周边木屑齐飞,留下一个又深又长的洞。 她的心里现在就有好几个小洞,呜呜漏风。 忽然,旁边的床板沉了下去,她欢喜地转过身,发现夏蓁正在调床头柜的灯,估计是以为她睡了,也没打扰她。 「你去哪了?」 沈绾抱住躺下来的夏蓁,心里想什么就直接问出口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不能理解夏蓁对她的疏远是为了什么,只能按照过去的经验分析,不是厌恶就是愤怒。 夏蓁,不要生气。 她完全缠住夏蓁的身体,只有通过身体之间的亲近,才能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夏蓁情绪的变化。 「我没有,睡吧。」 夏蓁不敢回头看她,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彼此,这次只有一床被子,她们的腿碰在一起。 「夏蓁。」 每次喊夏蓁的时候,沈绾会有片刻这个人属于她的错觉。 恍惚之间,她想起吃完饭时,沈宜雪说她可以喊夏蓁「姐姐」,她自然而然地喊出口。 「姐姐。」 这个词流出唇齿,混合热气散在夏蓁耳边。 夏蓁吞咽一下,突然发现这个稀松平常的名字那么暖昧。 沈绾又问:「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初识的夏蓁,代表身份的姐姐,还是小名蓁蓁。 夏蓁忽然转过来,用手捂住她的唇,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怎么叫随你。」 随便她吗? 沈绾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了,她听见夏蓁的心跳好快。 夏蓁掀起她的衣服,抚摸她的嵴樑,她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去亲夏蓁的脖子。 唿吸逐渐灼热,她喘息着,不自知地呢喃:「不要不喜欢我。」 你要喜欢我。 夏蓁听见了这声低语,她有点恨自己的薄情,安抚似的摸了摸沈绾的脸颊。 「绾绾。」 这一声像梦里传来的话。 沈绾身体一僵,搂着她腰不太敢说话。 夏蓁的温柔像晚霞,总是短暂,她不能太贪心。 「别害怕,我没有不喜欢你。」 夏蓁在黑暗中寻着她的气息,贴着她的唇,煽情地吻她。 这个吻湿润、漫长,带着刷完牙之后的薄荷味。 她们之间少有这么纯情的时刻,只是单纯交换唿吸,没有再进一步。 良久,夏蓁抵住沈绾的额头,用指腹擦她的唇角。 「我喜欢你。」 喜欢的不得了。 第17章 那天之后,沈绾正式在夏蓁家里住下。 大人们很忙,白天不在家,夏蓁负责照顾沈绾的同时,还要教她认识基础的汉字以及书写,确保暑假结束她返校上学之后,沈绾能够更加顺利地接受家庭教师的教学。 一开始从最简单的拼音教起,沈绾的学习能力远超夏蓁的预期,尽管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些在她眼中形状奇怪的符号,但是只要夏蓁讲过一两遍,她就全部记住了。 过了两三天,夏蓁发现她基本掌握拼音的读写之后,开始教她认字。 第21页 「阿。」 夏蓁指着新华字典上的字,一个接一个给沈绾解释:「这个字加在名字前面可以表示亲近。」 沈绾转动点漆似的眼珠子,不太懂地瞧着她。 「比如……」 夏蓁停顿一下,把水笔塞进沈绾手里,细心纠正她握笔的姿势,然后抓住她的手,指引她在簿子上写了两个字。 沈绾看着笔尖下成形的黑体字,唇角缓慢地牵起。 「你念一下?」 夏蓁垂眸,视线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沈绾一无所知,咬字含煳且软:「阿蓁。」 她弯起眼睛,看着夏蓁重复了一遍:「阿蓁。」 「嗯。」夏蓁眼神微动,抓她的手力道重了些,「只有你能这样叫我。」 「这就是亲近。」 沈绾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跟着继续往下学。 她是一个聪明又听话的学生,那些曾经无意间见过却根本不理解的东西,通过夏蓁的解读,终于在她的脑海中拥有了丰盈的意义。 她学得很认真,对应拼音辨识每个字,然后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来。 「等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蓁突然起身,拿着桌上杯子走出卧室。 她打了杯水进来,坐下来安静地喝。 沈绾的注意力被她吸引,看着她微扬的下颌,还有轻颤的喉咙。 风扇吹来的凉意散不去暑气,沈绾背后起了薄薄一层汗。 渴,想喝水。 她拉动夏蓁的胳膊,靠近她:「阿蓁。」 夏蓁移开杯子,抿下唇,神色不明地盯着凑到她身边,一吓就跑的兔子,「怎么了?」 「渴。」沈绾看她手中的半杯水,又看向她被水润过的唇。 夏蓁是很少笑的,只有亲她的时候笑得最多。 「想喝水?」夏蓁似乎在问她什么,把杯子往前递。 沈绾怔怔地看她,想了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伸手要拿杯子。 夏蓁往后退了退,忽然举高手臂,眼神从上往下审视她。 沈绾没拿到,不解地偏下脸,「水……」 夏蓁重新喝口水,倾身吻过来。 舌头伸入口腔,水渡了过来,缓慢地从嘴角滑下。 沈绾腰往后折,不安地抓紧夏蓁的衣领,她颤着肩膀,努力把水吞咽下去。 夏蓁目光摄人,压着汹涌的情绪,她又喝了一大口水,缓和唿吸,掐住沈绾柔若无骨的腰。 「哐当。」 杯子摔在地板上。 夏蓁低声:「我们喝水。」 她重新和沈绾缠吻在一起,起初她的动作还带着克制,后来彼此的唿吸声越来越急促,从吞咽到吮吸,她近乎失控地把沈绾往椅背上压。 这几天睡前,沈绾都会捧着她准备的注音绘本看,细声细语地和讲她儿童故事。 沈绾好像从中找到更加值得重视的事情做,不再频繁地主动亲近她。 她忍了很久,夏蓁清醒片刻,看着怀里的人,沈绾半张脸都湿了,依赖地钩住她的脖颈,温顺又懂事。 夏蓁移开点距离,含着她的唇抿了抿,发出暖昧的调笑声:「还渴吗?」 沈绾胸口起伏,脸颊发烫:「不渴了。」 她别开脸,伸手去拿字典,今天的字还没有学完,她还要再看一遍。 夏蓁攥住她的手腕,意味不明地说:「我渴。」 她扫掉桌面上的东西,把沈绾抱了上去。 「休息会儿,晚点学。」 她拉开沈绾的腿,隔着裤子慢吞吞地往深处摸去,拽掉了什么,指尖陷入柔软,很温暖,让人爱不释手。 夏蓁抚摸着,身体贴住气喘吁吁的少女,吻她的耳朵,色情地问:「知道『湿』字怎么写吗?」 沈绾的头髮湿黏黏地粘在脖子上,她难耐地哼了两声,音量小小地说:「不知道。」 「没关系。」 听她这么说,夏蓁有些兴奋,她抱着人,小心地亲:「我教你,你不懂的我都教你。」 「我教你。」 盛夏的热意和潮气交织,这场发生在卧室内的教学,变成彼此之间的秘密。 她们的教学进度不紧不慢地推进,沈绾逐渐记住了三千五百个汉字,也终于适应了每周一次的心理治疗。 她没有住进新卧室,依旧整晚睡在夏蓁床上,枕在她肩头念文章,温习一天的功课。 有时候不知道哪句话触动到夏蓁,这个夜晚就会被无限延长,她们没完没了地接吻、做爱。 「今晚教你一首诗好吗?」夏蓁抚摸沈绾赤裸的后背,把被子拉上来。 刚被夏蓁翻来覆去折腾过,沈绾疲惫得睁不开眼睛,本能地往她怀里蹭了蹭,很乖地应:「好。」 「我如果爱你——」 我如果爰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沈绾彻底睡着之前,偶然想起那天认字,她问夏蓁:「『爱』是什么意思?」 夏蓁捏了下她的耳朵,沉默很久,才开口解释这个问题:「爱,是比喜欢更深一点的感情。」 夏蓁犹豫一下,看她的眼神很温柔:「爱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 第22页 沈绾还是不懂,没有人教过她正确的「爱」是什么样子的,每个说「爱」她的人都伤害过她。 可是夏蓁说「爱」是美好的,她就愿意相信。 「绾绾。」 夏蓁念完诗,轻声唤沈绾。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她笑笑,把人拢紧。 沈绾不懂什么是「爱」没关系,这个问题,她愿意用漫长的一生回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