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掉毛变凤凰 卷五》 第一章 【正文开始】 「你不会是想要说,我就是那位花妃娘娘的孩子吧?」她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尖锐,说完这话就笑了起来,「那我岂不是堂堂公主?又怎么会被父母所收养呢?」 「当然是为了朝政稳固了。若是知道承贞皇帝还有子嗣留在世上,今上当年也不过是十岁出头,就算是有摄政王一力襄助,地位也不可能稳固下来。」花云白冷笑,「不然,当初宫中的花妃娘娘又何必为了让孩子活下来而自缢呢?」 「可是我只是个女孩?」宁羽摇头,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而花云白则冷笑,「若你是个男孩,就算是花妃娘娘自缢也不可能救了你的!你可知道,那花妃娘娘是我嫡亲的姑姑,小时候,她还抱过我,哄过我,给我买过糖吃!一想到她就那样惨死于宫中,我心里就满是恨意!」 他说着神色就狰狞起来,吓了宁羽一跳。 见宁羽露出震惊的神色,花云白这才深呼吸压抑自己失控的情绪。 「我承认,我当时接近林秋禾就是为了接近摄政王府。我恨他们逼死了我姑姑,我故意接近你,当时心中也是满是恨意的。」花云白苦笑,「然而命运弄人,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想要伤害的人,竟然是我的妹妹。你是我姑姑用性命换来生机的女儿,是她存在世上唯一的骨血,我又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那次那个镯子,其实只是为了弥补这些年来不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愧疚。」花云白放缓语调,怅然若失,「是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有些事情,总归是有迹可循的。我当时怕你与摄政王府的人心生嫌隙,怕你露出破绽被他们防备,甚至是囚禁,并不敢说出真相。」 宁羽神色变幻莫测,饶是她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这会儿也被花云白口中的话给吓到了。 她,先皇的女儿?!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的亲生母亲是被摄政王夫妇给逼死的,只是为了留她这么一条性命? 她突然笑了出来,等笑声停了才又看向花云白。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花云白缓缓点头,「有。」他说着轻轻拍手,之前的年轻媳妇就捧出来了一个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封信。 「你奶嬷嬷的笔迹你总该认得吧?」他说着把匣子推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宁羽并没有贸然拿起信,反而看着花云白道:「当初桂嬷嬷入府,可是有人安排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一个知道她身世的人刚好就在摄政王府当她的奶嬷嬷? 花云白摇头,「桂嬷嬷是自己偷偷改换了身份入了摄政王府照顾你的。」他说着神色之间还有些感慨,「只怕你还不知道,桂嬷嬷的母亲当年就是花妃娘娘在花家时的奶嬷嬷。花妃娘娘与桂嬷嬷自幼一起长大,当时花妃娘娘有孕就曾跟家里人说,想要安排桂嬷嬷入宫奶你,别人她不放心。」 当时朝中打乱,桂嬷嬷一家又是得了恩典脱了籍的,等到一切都安稳下来之后谁还会关心一个桂嬷嬷的去向。 这么多年了,若不是那个人特意调查,只怕他也想不到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忠仆,为了保护宁羽竟然改头换面只身入了摄政王府。 宁羽听着这些话,半响才回过神。她看了看匣子中的那封信,沉声道:「翠镯把信收起来。」然后直接起身道:「我进来也有些时间了,该出去了。」 花云白看着她冷然的五官,依稀之间竟然真的有种看到了当年姑姑的模样。 他跟着起身,低头俯视宁羽,「你真的不准备问问你那位兄弟?」 宁羽神色一愣,然后才开口:「承贞皇帝当时只有一位妃嫔有孕,不是吗?」 「但是他出征了漠北。」花云白说,「实际上,你的这位兄弟之所以会身陷险境,还多亏了晋王殿下,还有那位林御医呢。」 「……」宁羽沉默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但是你之前说,他是为了我才身陷险境的。」 「是的,」花云白完全没有被抓住漏洞的心虚,镇定自若地说:「因为晋王殿下当初告诉了他,他还有一位姐姐在京城之中。不然的话,他在漠北想要逃脱也是极为容易的,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被困于此呢?」 「被困?」宁羽皱眉,忽视了这个话题,「大哥知道我的身世?」 「他当然知道。」花云白冷笑,然后怜惜地看着宁羽:「他算你什么大哥,不过就是摄政王府收养来的一个养子而已。而你才是真正身份高贵的人。宁羽,你没有想过,以你的身份,若是你的兄弟顺利拿回了属于他的皇位的话,你就是大长公主了,这世上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就连你的兄弟对你都会退让三分!」 宁羽脸上的镇定这次才完全破碎,她有些无力地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花云白:「你说,大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花云白微微弯腰颔首行礼,停顿片刻,这才抬头看向宁羽:「这样的感觉如何?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是摄政王府和今上亏欠你们兄妹的!你,难道真的不想把这些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拿回去?」 他一言一语如同蛊惑一般,宁羽简直不能自己思考。 她看着眼前巧舌如簧的花云白,甚至没有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最后,他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她,低声又叫了她一次。 「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皇帝的姐姐?! 宁羽一瞬间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她摇头,袖子下的双手紧握着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需要想一下,最起码我要先确认你不是在骗我。」她说着后退了一步,转身准备离开。花云白没有拦她,却让人拦住了翠镯。 这个也是自幼就在宁羽身边照顾她的丫鬟一惊,叫道:「姑娘!」 宁羽回头看向花云白,「你想做什么?」 「这个丫鬟留着不安全。」花云白冷声说,「要是她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话,你我还会有命吗?」 宁羽皱眉,「翠镯绝对可信,她是我的人。」她说着上前,一巴掌拍开了那个年轻媳妇,抓着翠镯道:「你管好你的人就足够了,至于我的人,你还没这个资格管。」 花云白一愣,却也示意让她们出去了。 宁羽出门上车一直都一言不发,翠镯受了惊吓这会儿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许久,她才低声问道:「姑娘,咱们去哪儿?」 「去哪儿?」宁羽一愣,抬头双眼中只见满是泪水,顺眼就溢出来了。 翠镯吓了一跳,连忙递了帕子过去,低声道:「姑娘别怕,别怕,那人不敢伤着姑娘的。」然而,想起花云白所说的宁羽的身世,她也是吓得几乎说不出来话来。她比宁羽大上两岁,自六岁起就在宁羽身边伺候,却从来没有想过宁羽竟然会不是摄政王府的血脉。 更没有想到,宁羽的身世竟然这般离奇。 她这会儿看着宁羽默默流泪,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真的,当时听着花云白说起宁羽的身世,叫宁羽长公主殿下的时候,她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第二章 姑娘她……不会真的心动了吧? 而宁羽所想,根本就跟翠镯大相径庭。 她所想的是,她果然不是疼爱她多年的摄政王夫妇的亲生女儿。她想到花云白说的那些话,说宁卿也是知道她的身世的。想到那位自缢在皇宫中的花妃娘娘。想到花云白所说的那位在漠北出生的弟弟。 花云白说,那才是她真正的血脉至亲。而他们姐弟,才是这世界上最为尊贵的人。 真是可笑,这世界上最为尊贵的人之一,到了如今竟然有种天下之大,没有她一点容身之地的想法。 宁羽自嘲地笑了下,想起之前翠镯问她要去哪儿的问题,拿着帕子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她又能去哪儿呢?回她那个所谓的家,回摄政王府吗? 还是去找她的那位大哥,晋王殿下? 又或者…… 她只能回头去找花云白,去见一见她的那位兄弟,他们一起拿回他们所失去的东西,成为这个天下的霸主,以后千山万水都是他们家的后花园?! 她想了又想,突然下定了决心。 宁羽直起身子,听着外面人声鼎沸的声响,缓声道:「既然出门的时候跟母亲说是去找林秋禾,那我们这就去她的医馆吧。」 马车缓慢前行,下定了决心的宁羽心中却是一片的冷然。除了确定去林秋禾的医馆之后,就再也不说一句话,神色冷然到让翠镯害怕。等到马车停下,前面车夫说到了地方,翠镯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姑娘,到医馆了,咱们下车吧。」 「嗯。」宁羽点头,也懒得补妆就直接围了面纱下车。等到进了医馆后院的书房扯下面纱,这才让过来给她倒茶的青黛吓了一跳。 「宁姑娘这是……」她话没说话,放下手中的茶水道:「宁姑娘先喝茶,奴婢让人送来些膏药。」 宁羽点了下头,捧着茶杯喝了口茶,这才看向一旁正在书架前忙碌的林秋禾。以前她还会觉得,这是因为林秋禾把她当自己人,所以才会显得如此随意。而如今,她在想的却是——是不是林秋禾也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对她才毫不在意的? 她想了下,然后又自嘲地笑了下。 花云白那些话在她心中的留下的痕迹现在已经磨平了,什么大长公主,什么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为了她才入京,如今又深陷困境的兄弟。她都不在乎。 她是被摄政王夫妇养大的,是被宁卿宠着长大的,是摄政王府的大姑娘。这个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她还不准备舍弃。 至于为了她而自缢在宫中的花妃娘娘,她的生母? 宁羽顿了顿,然后摇头。 若是她,无论如何为了孩子都会活下去。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然而她也相信,花妃的死绝对不会像是花云白所说的那么简单。她一个女孩而已,摄政王夫妇既然容下了她,又如何容不下一个妃嫔? 没看到如今后宫之中陈太妃的尊荣吗? 她虽然不懂政治,却也明白若是宁邵哲和摄政王想要刷声望,拿她来当筏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如今想来,她这般默默无闻地在摄政王府长大,甚至连个郡主的名号都没有,实际上才是对她的保护。 不然,只怕早就有像花云白这样的人围上来。 再说那位桂嬷嬷,按照花云白所说,她自然是情深意重的。然而就算是桂嬷嬷也从未透露出她的真实身份,由此可见,她对摄政王夫妇就算心怀芥蒂,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份永远是一个秘密才是最好的选择。 最起码,对她才是最好的。 而花云白这位「哥哥」……呵呵! 宁羽心情慢慢回落,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再次端茶喝水,抬头就看到林秋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一边。她惊了下,倒是没有被吓到。 「你忙完了?」她说,而林秋禾则笑了下道:「我看是你忙完了才对。」她说着递过去了青黛取来的药膏,「把你眼睛涂涂吧,看着都有些肿了。」 宁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那一会儿被全天下都抛弃了的感觉是怎么来的,这会儿冷静下来心中少了那些怨怼和不平,反而觉得自己之前的感情有些好笑了。 那种患得患失让她想起了初见林秋禾,甚至是跟苏晓宁交手的时候。 她有多在意摄政王夫妇的疼爱,从那时就可以看得出来。而摄政王夫妇对于她究竟好不好,也从她有多在乎他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至于如今,为了一个虚伪飘渺的「长公主殿下」的称呼,就跟摄政王府对着干。 花云白,还真是把她当成傻子一般哄骗了! 宁羽接过药膏对着镜子细细涂抹了一遍,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她顺手就直接把药膏放入了自己的荷包,笑着道:「是我的了。」 林秋禾也不会计较这么一小盒的药膏,这会儿见她心情好了才道:「我也不问你是怎么了,不过既然如今看着像是想明白了就好。我这边午膳安排了一道西湖醋鱼,还有一道羊肉汤,你不如留下一起用?」 「那就让你这边的人跑一趟王府说一下,我出来的时候没说在你这边用午膳呢。」宁羽笑着说,「对了,翠镯跟着我跑了一路,也让人给她上壶热茶暖暖身子才是。」 林秋禾笑着道:「等你想起来!青黛早就让人招呼她了。」 宁羽闻言就笑了笑,看着林秋禾怡然自得的样子,犹豫了半响才觉得这话竟然只能跟林秋禾说。也就难怪当时她会想到来医馆了!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下,道:「你今日忙吗?」 「今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林秋禾笑了下,医学院实行每十日休息两天的轮休制度,今天刚好是休息日。 宁羽闻言道:「那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的看法。」 「我?」林秋禾一愣,看着宁羽认真的样子,又想到她进门时的狼狈,这才道:「那好,我让人换了熏香。顺便给炭盆里添些碳。」之前见宁羽神色不对,她特意点的是安抚情绪的熏香。这会儿既然要说话,自然是换些更柔和些的熏香才好。 宁羽点头,等到青黛带着人离开了这才和林秋禾一起窝在了软榻上。她说要跟林秋禾说些事情,这会儿却又有些说不出口。林秋禾看得出她内心的纠结,这会儿也去催促,只是捧着茶水慢慢喝着。 半响,宁羽才开口。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猜出来,实际上我并不是摄政王妃的女儿。」她说着看向林秋禾,就她目露惊讶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很好,看起来林秋禾还不知道她的身世,最起码她不是唯一一个被瞒在鼓里的人。 实际上却是她误会了林秋禾的神色,林秋禾所惊讶的是,宁羽竟然会对她说这些。 不过她也没有解释,只是安静地听着宁羽说当初她对她的敌意,还有对苏晓宁的排斥,以及最后那些心思的转变。一直到她终于意识到摄政王夫妇对她的宠溺和纵容。 「我原以为这样就很好,你会嫁入摄政王府,跟你的亲生父母在一起。而我也会一直享受着从你那里偷来的也好不管怎么说都好的父母的疼爱,然后出嫁。」宁羽飞快地笑了下,「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了,不是吗?」 第三章 「难道,」林秋禾想起宁羽的身世,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出了什么意外吗?」 「是的,既然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那我总归是要有自己的亲生父母的,不是吗?」宁羽低声说,林秋禾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不再说话。 还好宁羽很快恢复过来,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当然都已经过世了,不然我也不会被摄政王夫妇收养。」她说着,脸上却依然带上了一丝悲伤,「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说真的,知道有这样一对父母的存在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一点的开心,甚至会觉得有些焦躁。」 「我从来没有享受过他们对我的宠爱,在我心中爹娘就是我的亲生父母。而如今有人告诉我,他们虽然收养了我,却不见得是出于好心。我父母的死甚至跟他们有关系……阿佑,」她低声叫着林秋禾的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对我的亲生父母没有认同感,可是对于爹娘,在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又觉得我似乎完全没有办法一点芥蒂都没有的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她最终没有说出她的身份,那个唬人的「长公主殿下」一旦说出来,她怕会吓到林秋禾。然而,实际上林秋禾却是早就已经猜到了。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才伸手过去握住了宁羽有些冰凉的手。 「阿羽,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你的身世,是谁说的?」 「……是,花云白。」 果然! 林秋禾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却依然皱眉:「他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世的?既然当初摄政王夫妇一力掩饰了你的身世,那他又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阿羽,想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你真的认为他可信吗?」 宁羽沉默,说实话,她不认为花云白可信。但是花云白说的有关她的身世的部分,却让她相信了。 她沉默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林秋禾一瞬间就明白了,她道:「反过来说,就算他所说的你的身世是真的,难道你真的认为他是为了你好吗?」 「当然不可能!」 「这不就清楚明白了。」林秋禾笑着说:「人要分得清楚远近亲疏,也要知道有些人就算说的是实话,也可能暗藏算计。他告诉你真相,也许是想要利用你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做些什么事情。」 「是他!」宁羽听到林秋禾这般说,立刻就想到了花云白口中她那位身陷险境的兄弟——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的兄弟的话。 「谁?」林秋禾一愣,有些不明白宁羽口中的「他」或者「她」究竟指的是谁。宁羽摇头,「一个自称是我兄弟的人。我还没见过,」她看了一眼林秋禾的神色,然后低声道:「只怕也不准备见他。」 「如果是为了他的话,」林秋禾尽量理性的分析,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又是怎么说服花云白帮忙的?又或者,花云白只是想要利用这点,让你跟摄政王府产生芥蒂。」 宁羽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人应当分得清远近亲疏,有些人看似血脉很近,但是从未相处过又何来的感情?若是说大哥为了我身陷险境我还相信,他的话……只怕是身陷险境等着我救了,这才想起了我吧。」 不是宁羽冷情,而是她真的看清楚了这些。那人若是真的一直记挂着她这个姐姐的话,又何必等到如今呢?只怕他也是才知道了她的存在,然后心存利用罢了。 想到这些,宁羽心中更是冷了两分,愈加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是对的。 「你说,」她低声说:「这件事情,我是不是应该告诉爹娘,或者是大哥?」 老实说,这个问题还真的难住了林秋禾。觉得不管说不说都不是一件好处理的事情,若是不说只怕宁羽心中会一直有芥蒂,本来如常的举动也会让她产生误会。可是若是说了的话,又怕王妃和摄政王伤心。甚至会牵连更广…… 她就把这些全部分析给了宁羽听,最后道:「你自己决定说还是不说吧。」 宁羽低头想了半响,然后才道:「我说。」她说着反手握住林秋禾的手,「你陪我一起,可好?」无论如何,她都有种无法面对摄政王夫妇的感觉。而正如林秋禾所说,如果他们不能打开这个心结的话,只怕真的会就此在心中留下芥蒂。 以后,摄政王夫妇正常的举动也会被她看出端倪来。疑人偷斧的故事,她也是听过的。 林秋禾想了想问道:「你准备何时说?总不能就这般贸然跑回家中,然后就把之前的事情说出来吧?」她认真的看着宁羽,「总归是要挑个何时的时辰的。」 宁羽想了想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了。」她说着又是一自嘲:「我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是我的生辰。」 十月底,宁羽过生日。 林秋禾心中默算了下,这才意识到距离宁羽生日也不过是几天了。然而宁羽却还是不满足,或者说是忐忑不安。等到吃了午饭,又赖在医馆许久,等到天色擦黑,林秋禾无奈又留她吃了晚膳,这才开始赶人了。 「你又何必多想呢。既然准备过几日就摊牌,这些日子你就当是已经说了,或者不知道这件事情不就好了?」她情知自己说的都是废话,这样的事情不要说是宁羽就连她只怕也做不到。然而,若是由着宁羽这么僵持在这里,只怕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出问题了。 这件事情宜缓不宜急,她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宁卿透个信儿,让摄政王夫妇有所准备呢。 「实在不行,你就装病,这样自然也就避免了不少的接触。」林秋禾给出主意。 「那我能在你这边养病吗?」宁羽一下子充满了希望,「你派个人过去,说我突然病倒了,不宜挪动……」 林秋禾看着她,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那就回家再装病吧。」她无辜地看着林秋禾,「反正,我现在有点不敢回去。我虽然想明白了,但是偶尔想起一些事情,心中还是……」她害怕一个忍不住就跟人争吵起来,顺口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这可算得上是最坏的摊牌方式了。 「我送你。」林秋禾无奈,转头让人准备马车出门,然后又看了看宁羽难得对她升起一丝心疼的感觉。「放心吧,摄政王夫妇对你是真正的疼爱。不管花云白说了什么,你都应当清楚,你与谁亲近与谁又是生疏。而花云白的为人,难不成你还没有看透?」 宁羽点头,神色间却还是带着不安和踌躇。 林秋禾送她回去,两个人竟然没有去王妃院中,而是直接回了宁羽园子里。这让等着的王妃心中有些不安,立刻就派人过来了。刚躺下的宁羽一把就抓住了林秋禾的手,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林秋禾回头就道:「阿羽着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王妃,这才没有去请安的。」 宁羽的手缓缓松开,等听到玳瑁说了一通让她安心休养的话离开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行,装病这办法不成,我总不能一直装到我过生辰吧?那母亲定然会过来看我的……」 第四章 「这样,你也可以趁机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心疼爱你,不是吗?」林秋禾安抚她,低声道:「无论如何,你现在就说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着急了。花云白的话,若是你气愤之中信了,转口说出来是不是容易坏事?」 宁羽想了半响才又点头:「你说的没错。」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林秋禾离开,转头就叫了翠镯和翠环一起在身边伺候,并且打定注意着几天都让人盯着翠镯,在她摊牌之前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跟旁人说起今天的事情。 翠镯许是为了避嫌,竟然对这样的安排一点异议都没有,欣然接受了。 而林秋禾出门就直接去了王妃的院子中,陪着王妃说了会儿话,想着这提点的话也不好由她来说就转口说要去看看宁卿。王妃自然是乐意的,让玳瑁点了灯笼就送她过去。 宁卿此时正在书房,他侧坐在软榻之上,腿上还盖着厚厚的皮料毯子防寒。而书房之中也是点燃了炭盆取暖的,林秋禾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暖意升起。她褪下大氅交由青黛收着,而软榻上的宁卿此时早就喜出望外,掀开毯子就想要下去。 「你快好好盖着腿。」林秋禾自然知道这个冬天才是最难熬的。只要宁卿这个冬天修养好了,以后双腿就不会留下太大的后遗症。然而若是着了寒意,只怕以后每逢阴雨或者降温都会疼痛难忍。 她快步过去帮宁卿盖好毯子,这才抬头看过去。 「你也不是几岁的孩子了,又不是宁羽那般的性子,怎么还不如宁羽分得清轻重!」 她话一说,宁卿就皱眉。 「宁羽出了什么事儿?」 林秋禾笑着起身过去倒了两杯药茶,递给宁卿一杯,然后自己捧着一杯坐在软榻边上,这才低声道:「花云白真是好本事呢,竟然真的查出了宁羽的身世。」她把宁羽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看着宁卿若有所思的神色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药茶的味道自然是比不上平日所喝的茶味道清香回甘,然而喝入口中,不一会儿小腹就升起了暖暖的感觉。这药茶,还是她配的方子,专门用于暖胃驱寒的。 宁卿半响才叹息道:「阿羽这一年多来长进不少。若是当初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就已经把王府闹得翻了天了。」他说着笑了下,对着林秋禾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时才皱起眉头,「手也太凉了些。」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神色间带着一丝期待。 「你把鞋子脱了,进来一起暖暖脚。」捧着茶的手都不算热,可以想见林秋禾的脚此时应当有多凉。 林秋禾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愣然后真的踢掉了鞋子抬脚上了软榻,然后把脚往毯子下面一钻果然就感觉到了阵阵的暖意侵入她已经冰得有些麻木的脚了。 她这两天正是小日子,本来就懒洋洋地不乐意出门。若不是为了宁羽,此时也应当如同宁卿一样窝在床上,倚在床头看书才是。如今她脸色微红,而毯子之下宁卿双脚立刻夹住了她的脚给她暖着。 两个人半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宁卿先开口。 「想要劝住阿羽,只怕你也费了不少的心思。」他叹气,继而道:「不过花云白这次却也露出了不少的破绽。当年花妃用一己之命换取的花家安康,没有想到却是要毁在了他的手中。」 只是事到如今花云白身后,花家到底暗中出了多少力已经不重要了。只看花云白跟「那一位」纠缠在一起,就足以让宁邵哲对花家失去最后一份容忍。 花妃,当年确实是自缢身亡。然而,她要从宁邵哲和摄政王手下保住的从来都不是宁羽。她希望保住的是花家,是整个家族。至于宁羽,当初早就已经托付给了摄政王妃。 只可惜,有人不知道惜福啊。 林秋禾手脚都被暖的热乎乎的,这才从摄政王府离开。想起之前两人在毯子之下四足相抵的样子,她的脸就忍不住发烫。等回去又被青黛拉着灌下去两杯子暖宫的汤药,这才被人按在了床上休息。 「姑娘也该顾惜自己的身体才是。」青黛很是不满,而林秋禾只是笑了笑没有以她大夫的专业角度告诉她,今日所忙的事情对她的身体无碍。 不过小日子时她本就格外的慵懒,第二天一直睡到过了早膳的点儿才醒过来。绿袖那边早就准备了合口的饭菜,她吃了饭菜才又洗漱一次打起了精神。 摄政王府那边要跑一趟,张章氏新搬的院子她过两天也要再次会诊一次。初次之外,林子岱那边也是约了她再过去看看她的腿上。林秋禾把这两天要做的事情都列了一遍,这才决定先去林府。 若是去摄政王府只怕是要被留下来用午膳的,因此先去林府,这样就可以推说还要去摄政王府早早离开。等在王府用了午膳,顺便看看宁羽的情形,她就可以回来歇着了。至于张章氏那边,明日再去就好。 她这样安排的妥帖,只为了下午能够偷半天的懒。然而没有想到从摄政王府回来的时候,她竟然被人拦在了自己家的门口。 「林大人。」拦路者倒是颇为有礼,站在马车外面就行礼,「因家中有急事,这般贸然拦下林大人实在是失礼。我乃章武氏,是章府三房的老四媳妇。那日家中婆母与林大人想见似乎颇有些不妥当,家中公爹生怕坏了两家情谊这才特意让我来请林大人过府一叙。」 那日在秦府甩袖离开,林秋禾就再也没有去想章家这一窝的人。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些时日,竟然又找上门了。 只怕是秦章氏推脱了许久,他们实在没有办法这才让人当街拦人的吧。 林秋禾稳坐车中,朗声开口:「章老夫人是长者,我纵然身份不同却也愿意以晚辈自居,还请你回去转告一句,就说当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公务繁忙,过府一叙就不必了。」 章武氏那日病未一同跟随去秦府,这会儿根本就没有想到她把姿态摆的这么低了,林秋禾竟然还是开口拒绝。一时愣了一下,见车夫赶车就要离开,连忙又快步追上挡在了车前。 「还请林大人听我一言。」 马车只好又一次停下,林秋禾却是厌烦得很了。她本就对章家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会儿眼看到了家门却不得进,更是心生不满。闻言立时开口道:「不知道章四太太还有什么需要说,你半路拦车说怕我与你婆母心生芥蒂,我已经表示不放在心上了,你为何还要强人所难拦着不让我离去。」 她说着冷笑一声,「天下还有这般强迫着让人见谅的道理吗?章老夫人是长辈,纵有不是我也不会斤斤计较。然而这般态度强硬地半路拦人,可否是觉得我林氏医馆没有人,可以随意由着你们章家搓圆捏扁,任由人欺凌。」 真是天大的冤枉! 章武氏只觉得委屈极了,更觉得林秋禾一张口就颠倒黑白,让她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然而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章家既然是要服软,自然是要摆宴陪酒才是,这般半路拦人本来就带着一丝做派和压迫,更别提就这样让林秋禾过府一叙了。 第五章 说白了,两家并未有什么交情。就算是设宴也应当是去酒楼或者第三家。 只可惜,秦章氏无论章家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当那说合的第三家了。这才让她出马,想着她与林秋禾没有什么过节,她总不应该为难她才是。 然而,就如同秦章氏所说,林秋禾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章家一次两次没把她放在眼中,自然是要吃亏的。 不客气地打发了章武氏,林秋禾到了医馆门口下车,抬脚进去褪下大氅还没坐稳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要闯进来。 她伸手过去重新裹上大氅,转身出去就看到一个容貌上等的妇人带着人就要往内里闯去,看着她才一顿,然后屈膝行礼:「见过林大人。」 一听声音她就知道,这就是刚刚拦路的章武氏。 林秋禾有些头疼,冷声道:「这里是医馆,我看这位太太脸色红润,不像是病患,怕是走错了地方吧?」 章武氏脸色微红,窘迫地恨不得跺脚发火。然而,林秋禾已经接连几次表示她不是好惹的了,如今她也只好忍着。她强笑着道:「刚刚在路边,我与林大人说过几句话的。」 「原来是章四太太。」林秋禾道:「若是章四太太是路上冷了渴了要进来喝杯茶,那我自然是欢迎的。」言下之意就是,之前的话不必再提,因为她根本就不欢迎。说完,她又转头吩咐道:「红线,去让后面的人上壶茶过来,顺便送些点心。」 竟然完全是把章四太太当成了打秋风的破落户一般对待,章武氏的脸可谓是一阵青一阵红,半响才道:「家中确实是诚意想要跟林大人和解,只是我年轻不会办事这才惹恼了林大人,还请林大人不要责怪才是。」 她说着双眼已经含泪,「家中婆母已经备了酒席了……」 「我确实是事务繁忙,这会儿回去换了官袍就要入宫给秦修容诊平安脉。」林秋禾语气稍缓,「还请章四太太回去转告,就说当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请老人家把心放回肚子中去就好了。」 「更何况,」她补充了一句,「我不过是个大夫,实在不值得章府为了这般劳师动众。」 林秋禾说完这个也不看章武氏的脸色,转身就道:「四太太若是想喝茶就请便,若是有事我这小小医馆也不便久留。」 章武氏无法,然而又不愿意就这么走了,竟然真的就僵持在了医馆前面。后面林秋禾洗了脸,喝了热茶暖身,等问起知道她竟然真的还在外面守着,就叹气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更衣,入宫!」 她竟然真的准备躲进皇宫里面去。 「哎哟,你再这么逗我笑可不行!」秦锦兰小心翼翼地捧着隆起的小腹,话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可是从未断过。她是秦章氏的独生女,自小娇生惯养,自然知道母亲心中对章家三房的那些怨念。听到林秋禾说起那些事情,自然是开心极了。 不过也不过太过于开心,等到笑够了,她连忙让人给林秋禾换了热茶,才又道:「毕竟是自家亲戚,母亲也不好做得太过。当然了,他们这般不知道礼数的缠上你,实在是有失名门风范。」 「我倒是没生气,就是烦得紧。这不,都躲到皇宫里找你说话好了。」林秋禾脸上也是惫懒的笑容,捧着茶水暖手,过了片刻才又道:「更何况,我是真的忙。哪里有时间成立这些尔虞我诈的赔罪道歉的戏码。」 秦锦兰闻言也是叹息,半响才道:「三房高傲惯了,自然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的。殊不知这是京城,不算四品如狗,三品遍地走,然而一个四品的诰命夫人却也不怎么值钱的。」 她感叹了片刻,才又拉着林秋禾道:「这样也好,你我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我刚刚听着你说当时的情形,竟然是艳羡得不得了。」她笑着看向林秋禾,「还在闺阁之中时,我其实就偷偷羡慕过你。如今看来当时羡慕的果然没有错,你比任何人过得都好。」 林秋禾连忙摆手道:「你就别哄着我开心了,如今你锦衣玉食,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小宝宝,难不成还羡慕我?」 秦锦兰闻言叹息,过了会儿又提起精神说起来孙梓棋的婚事。 孙梓棋的婚事就在宁羽的生辰之后,林秋禾倒是不急,反正添妆的东西也已经送了。她又嫁得不远,以后总是有时间聚聚的。而孙梓棋的婚事之后,十一月初就是李慕清的婚事。 不过这就跟她们关系不大了,这会儿她们真正关心的反而是陈自晴的婚事。 「前些日子母亲入宫,我说了下她似乎有些松动的意思。」秦锦兰说:「不过如今我身在后宫,总不过太过于管着家中的事情,只能劝说而已。」 林秋禾点头,明白这场婚事只怕就是拉力站,看谁更坚持了。若是陈自晴和齐林两个人不够坚持,或者说齐林没有完全说服齐氏夫妇的话,也许齐太太一松口,这婚事也就错过了。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样样都还好。秦家虽然心有犹豫,却也在正常的女方摆架子的范围之内。 求娶求娶,男方自然是应当放低身份的。 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先闹起来的不是摄政王府那颗名叫宁羽的「定时炸弹」,而是住在秦府的陈自晴。最起码,回宫第二日,林秋禾得信儿陈自晴要搬回陈家老宅的时候,吓了一跳,顾不上这是小日子最后一天,张口立刻就让人备马车去往秦府。 「林姑娘。」前来报信的秋归脸色不好,「咱们姑娘说那些大物件不好搬走,还要折腾许久扰人不轻。因此把那些琐碎物品一丢,只抱着首饰匣子,连同两箱子冬日的衣物就坐上雇来的马车去了陈家老宅了。」 也就是说,如今陈自晴竟然已经不在秦府了。 这……动作迅速真不是一般,而陈自晴性子虽然说这些年变化不小,却依然带着些绵软。这般可以说是撕破脸的举动,实在是让林秋禾猜不透。 到底秦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秋归说陈自晴如今已经在陈家老宅了,林秋禾动作一顿,反而慢了下来。她细细安排事务,换了衣衫裹着皮毛料的大氅,捧了手炉,带了暖袖这才缓缓出门。 陈家老宅离林秋禾的医馆有些距离,等到她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这陈家老宅外面热闹极了。 光是马车都停了四五辆,加上她这辆可真的是把门口的路都全部堵上了。张叔不好近前,林秋禾就裹得严严实实地下了马车,沿着路走了过去示意秋归上前敲门。 这次她过来,连同青黛和红线全部带上,医馆的门都关了。 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人见是秋归,身后跟着的又是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门拉得更大了些道:「林姑娘,你快进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姑娘是跟秦府的人闹了什么别扭,这会儿秦家几位太太和奶奶都来了。」 林秋禾点头,裹着大氅进去。秋归一路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进了后院林秋禾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声响。她这才略微放慢了脚步,想了想道:「你去通传。」 第六章 秋归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小步跑着过去,进了屋通知里面的各位林秋禾到了。 林秋禾这才缓步上前,等到人掀起帘子这才低头进去。一进去她就把手中的暖炉交给青黛,然后红线上前帮她褪下了裹得紧紧的大氅,露出了里面御医院的官袍。 她直接过去坐在了低头不语的陈自晴边上,手上前一抓就皱眉道:「晴儿的手这么凉,你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是怎么回事?」 秋枫这才连忙端了茶水过去,低声道:「姑娘喝点茶,先暖暖身子吧。」 秦二太太这才像是找着了机会一样道:「晴儿还是回去吧,知道你是感念父母,然而这老宅中要什么没什么,连个炭盆都没有这不是委屈了你吗?这两年,府上用了多少药才把你身子调理好,要是再耽搁了回去岂不是白费?」 她说着上前,然而陈自晴只是由着林秋禾拉着手,竟然是连头都不抬一下。 秦二太太脸上就有些僵了,转头看向林秋禾道:「多日未见林姑娘了……」 秦大太太一见林秋禾大氅之下竟然穿着官袍就想起了那日在她院中发生的事情,这会儿怕秦二太太得罪人直接就咳嗽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提醒道:「如今应当叫林大人或者林御医才对。林姑娘如今可是有品级在身的人……」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了,大嫂又何必这么生分?」秦二太太却不领这个情,笑着道:「叫声林姑娘不是比外人显得亲近些。」 林秋禾这才抬头,她对着秦大太太笑了下,转而才看向秦二太太轻声道:「秦二太太说的对,当初我因缘巧合跟着我家姑娘在秦府住了些日子,想着还要多些秦府上下的照顾。」 听她这么说,一直没有反应的陈自晴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抬头看过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句「我家姑娘」听得怎么那么刺耳。 林秋禾笑了笑,偷偷捏了下陈自晴的手,道:「虽然如今我另立了门户,然而姑娘你当时对我的情谊我却是不会轻易忘记的。」她说着语气微微加重,「如今秋禾不才,也有些能力,若是谁敢为难姑娘你,秋禾定然会为姑娘站出来的。」 秦二太太这会儿才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竟然是暗指陈自晴搬出来是因为在秦府受了委屈。 真是天大的冤枉,这秦府上下哪个不是把陈自晴当成眼珠子一般看待,就连她膝下那个贱人生的秦玉兰都要退让三舍——这点可是让秦二太太满意了许久的。 「林姑娘说笑了,不说林姑娘,就是秦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人去欺负晴儿啊。」她干笑着,想着陈自晴毅然决然搬出秦府的举动又有些心虚。然而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不能认输的,因此只能强撑着。 秦大太太此时算是看明白了,林秋禾特意穿着一身官袍过来,为的就是给陈自晴撑腰而不是帮她们一起劝陈自晴回去秦府。她心中盘算了下,才缓缓起身道:「晴儿这边有着秋禾你来照应我们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边只怕冬日里用的碳准备不足,我们先回去,转身就让人送些东西过来。」 同来的几人都愣住了,然而想起听闻当时林秋禾在秦大太太院中唱的那出戏,都有些看她不上了。 这般胆小怕事,若是她们真的无功而返的话,只怕回去也不好对秦老夫人交代啊。不要说是秦二太太了,就连秦三太太也有些不情愿,只有花氏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跟林秋禾打招呼,又顺着婆婆的意思托付她照看陈自晴。 林秋禾却是不跟她们客气,就还有两个人赖着不想走就开口道:「老宅这边咱们姑娘人手不足,青黛、红线,你们代为送客,不要失了礼数。」 这般生生的把客人、长辈往外赶,还说什么不要失了礼数?! 秦二太太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反而是秦三太太略有城府,这会儿也看出不对头了,不等秦二太太拉她就也跟着出去了。秦二太太一人孤掌难鸣,只得跺跺脚转身走了。 等到一群人散去,陈自晴一直挺直的脊背这才猛然放松下来,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林秋禾拉着她起身,道:「天冷,我们去内屋窝床上说话。」 陈自晴这才被拉着进了内屋,两个人脱了鞋子一起窝在床上盖上被子,不一会儿秋归和秋枫就送来了炭盆和汤婆子。 秋枫地上道:「是姑娘吩咐不让烧炭盆的,说是秦府的说客冷了,自然也就回去了。」 林秋禾闻言忍不住笑了下,这点小心思的消极办法倒像是陈自晴会用的。她让人沏茶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吩咐人都出去这才和陈自晴安安静静地窝在一起。 屋中有了炭盆很快就暖和起来,然而身边的陈自晴却是浑身都微微颤抖着。林秋禾怕她病了,连忙抓着手把脉,结果得出的结论却是陈自晴惊吓过度。 「秋禾!」陈自晴这会儿却是呜咽一声,紧紧抱住了林秋禾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引得外面的秋枫和秋归冲了进来,进林秋禾对着她们摆手这才又老老实实地退回去。 陈自晴抱着她哭了足足有两刻钟,听得林秋禾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陈自晴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自然是善于控制情绪的。这样的失声痛哭几乎是林秋禾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过的。 等到她渐渐止住了哭声,林秋禾这才让人送进来的热水和药膏,帮她擦了脸又小心翼翼地涂了药膏,这才递过去一杯茶道:「先润润喉咙,咱们慢慢说。」 陈自晴发泄完了情绪,捧着热茶喝了两口这才算是回过神来。她疲惫的吩咐秋枫和秋归在外面守着,这才抱着林秋禾的胳膊说起了昨天晚上那惊魂的经历。 因为最近婚事被屡屡提起的缘故,陈自晴每晚都是要去秦老夫人那边请安陪着她说会儿话的。秦老夫人是真的疼爱她,因此虽然心中属意于让陈自晴嫁回来,却也没有真的勉强她的意思。 陈自晴这些日子的水磨工夫也算是用到了点上,她不敢说齐林有多好,也不敢说表哥表弟们哪里不好,只是陪着秦老夫人,在她提及齐家的时候就露出会心的笑容,在她提及表兄表弟的时候就着重说兄妹之情。 甚至说他们之间的情分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如此几次,秦老夫人又如何不知道她心中的意思?而她明白过来之后,又觉得陈自晴贴心,不然拂逆她这才一个人隐忍,因此渐渐地也就松了口,在秦大太太的劝说下不再坚持让陈自晴嫁回来了。 这天晚上,秦老夫人终于是松了口,说等齐家再次上门就暗示让他们遣了媒婆过来。陈自晴心中大喜,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转而就又有些伤感,觉得不舍得秦老夫人。 她是不是真情流露,秦老夫人又如何看不出来。因此也是抱着她好一番的感慨,这才放了她回去。 等陈自晴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秦府地方不小,有些地方自然就不会如同秦老夫人的院子那边灯火通明了。回去的路上有一段有一座假山,刚好是挡住了两边本来就不够明亮的灯笼,而晚上有风,此时一头的灯笼竟然还又被吹灭了。 第七章 陈自晴回去路上不小心踩到石子扭了一脚,当时只觉得脚腕疼痛难忍,陪着她的秋雁吓了一跳,也不敢强扶着她回去,只好让陈自晴在这边稍等,她回去叫了婆子背她。 陈自晴想着这是自家院子,就点了头示意她去荷园叫人。 谁知道秋雁刚走没多久,坐在假山边上的她就闻到一股酒味,然后就看到假山山洞中一个人影冒了出来,不等她看清楚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想要把她拖进山洞。 那人身上满是酒味,陈自晴吓得用力挣扎双手不断挥动着想要把钳制住她的人给推开。对方的唇落在了她的脖颈上,想要撕裂她的衣服,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惊动了山洞中的人。 陈自晴趁机抓了一把,对方连忙又把她钳制在了怀中,死死捂着她的嘴。陈自晴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再不挣扎,只怕就真的失去了唯一得救的机会了。她张口就冲着对方的手心咬了一口,听到对方闷哼声一脚用力往后踩去,然后挣脱了出来。 她从山洞中跑出,看了一眼手中抓到的东西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叫人就听到了秋雁的声音。 「姑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秋雁说着带着荷园中的婆子过来,低声道:「这里黑,姑娘小心。」 陈自晴这才颤抖着由婆子背了回去,路上甚至还镇定地收拾了下凌乱的头发,努力不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她一回去就推说累了,然后一晚上辗转难眠,到了天色微凉的时候才撑不住眯上了眼睛。然而一闭眼就是噩梦连连,警醒之后就觉得再也没办法在秦府里面待着了…… …… 陈自晴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楚,最后拿出了她从那人身上扯下来的东西送到了林秋禾的面前,低声道:「若是府中喝醉生事的仆役,我定然不会这般忍气吞声,只是这人却是我得罪不起的。若是说透了,只怕我也不能再在秦府上住下去了,不如我直接搬出来,免得众人为难。」 她手中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玉佩不大然而圆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是二叔的随身物件。」陈自晴补充。 林秋禾早有猜测,此时听到也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是酒后失德,还是早有预谋?她不敢深思,只是紧紧抓着陈自晴的手,低声道:「你做的很好。」 若这次真的是忍气吞声了,只怕那秦二爷就真的是自此对陈自晴留上心了! 这样的男人……林秋禾想起那样的情形,就恨不得给秦二爷几针,让他再也当不成男人! 陈自晴说着又无声地哭了起来,半响才又止住,「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对外说,正好一声不吭的搬了出来。今日若不是你过来解围,只怕我还要被她们缠着。」 林秋禾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道:「不用害怕,我给你些香料防身,下次遇上这样的人只管拿香料堵着他的口鼻,实在不行撒了也可以的。」 陈自晴神色平静地点头,轻轻依偎在林秋禾的身边,低声道:「我是再也不愿意回到那个院子里面去了,太可怕了。」 林秋禾陪着陈自晴在陈家老宅用了午膳,看着她情绪好了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下午的时候,齐林就找上了门。林秋禾让人把他带进来,只是推说陈自晴半夜遇鬼受了惊吓,想念过世的父母这才搬了出来的。 齐林对林秋禾格外信任,笑着对陈自晴道:「我还当你受了委屈。既然不想回秦府了,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放心一切有我。」 陈自晴这才露出安心的神色,点了下头低声道:「这样就好。」 齐林是外男不好久留,又说了一会儿话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等到人走林秋禾这才道:「如今你可放心了?」 陈自晴却神色间带着一丝压抑,半响低声道:「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被那样的人碰过……」 「你瞎说什么呢!」林秋禾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更何况,你不是逃脱了吗?」她说着拉起陈自晴的手,低声道:「你听我说,你是再好不好的女子,冰清玉洁这样的词就是用来形容你的。你若再瞎想这些有的没有的,岂不是称了那贱人的意思吗?」 陈自晴暗自垂泪,林秋禾想了想又劝道:「你这般想,难不成你被狗咬了一口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 「可是……」 「没有可是,晴儿。」林秋禾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相信我,你很好,比你认识的好得太多了。就算师兄知道了昨夜的事情,他对你也不会有一点点的变化的。不,他会更疼惜你,更加用尽全力保护你的。」 「真的?」 林秋禾点头,「是真的,师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不说,只是不想你们的婚事再起波澜。你想若是师兄一怒之下想办法废了那人,闹僵起来岂不是耽误了你们的婚事?」她说着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你放心,那人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林秋禾没有怎么修过心理学,但是也知道这种差点被强、奸之后少女心中特别容易留下陷阱,甚至有些心理脆弱的一个不小心还会有自杀的倾向。等到陈自晴午睡的时候,她这才叫了红线过来,确认这些日子京城之中没有什么大事,就让青黛和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庄子上小住一段日子。 她这边正吩咐着,身后屋子里面就响起了惊呼声。众人连忙过去,林秋禾拉开床帐一看,只见陈自晴还没有醒过来然而满头都是冷汗,神色也是惊恐到极点。 她连忙俯身抓住了陈自晴挥动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晴儿没事,我在呢,那些都是假的。谁也伤害不了你,我会保护你的。」 如此念叨了几次,陈自晴这才重新安稳了下来,不过旋即也睁开了眼睛。 「秋禾……」她虚弱地低声叫道,而林秋禾则坐在床边低声道:「不怕,只是噩梦而已。」她说着低头对着陈自晴露出笑容,道:「你还记得我在京外的庄子吗?既然老宅这边还没收拾好,不如跟我一起住在庄子中散散心,也顺便让他们把老宅在收拾一遍,你也好入住。」 陈自晴点头,抓着林秋禾的手怎么也不敢再放开了。 林秋禾这边一大早没有开医馆,又匆匆离京自然是惊动了不少人。最起码,宁羽知道这个信儿的时候就有种坐不住的感觉了。 她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坐起来,「不行,我也要跟着她去庄子里。」 「姑娘,你还病着呢!」一旁的翠镯有些头疼,而宁羽一眼横过去,「废话,我的大夫都跑了,我还病个什么?不追大夫去怎么能行?!」 她说着吩咐:「还不快收拾东西,咱们也趁着天黑之前出京!」 因此,等到晚膳的时候,林秋禾的庄子中就聚齐了她和陈自晴、宁羽三个人。宁羽来的晚,不过也不适合再让她回去,林秋禾只好让人给她收拾房间,顺便派人回去捎信给摄政王府。 第八章 「你放心了,我出来的时候有留信的。」宁羽笑着说,正在跟满桌的食物做斗争,注意到一旁陈自晴起色不好还特意夹了个大鸡腿过去,「你多吃些。」 陈自晴有些愣怔地看了一眼碗中的鸡腿,半响才勉强笑着道:「谢谢。」然后低头,竟然真的把那鸡腿一点点吃完了。林秋禾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吃下东西就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宁羽,对于这姑娘的心大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为了怕陈自晴闲着多想,饭后林秋禾就让她去收拾她们两个的房间,这才转头看向宁羽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心里没底。」宁羽心中一虚,「我病的这两天,爹娘对我格外好是真的,母亲甚至还注意到了我吃了凉性的东西,把伺候的丫鬟都骂了一顿,说这么冷的天主子病着不知道轻重,难道她们还不知道。后来,还有哄我,说等我好了爱怎么吃都行,如今只能忍着,为了身体着想。」 她说着就笑得格外开心,抬头见林秋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又有些心虚,脸上笑容一收道:「若是你,只怕母亲更是疼爱呢!」 林秋禾早就对这姑娘时不时的别扭已经是无语了,也不接她的话茬,只是道:「如今你可放心了?这世上关心究竟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可做不得假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应该说清楚。」宁羽闻言正色,「不然,花云白若是真的想要利用我的身世做些文章的话,父亲母亲岂不是会措手不及。」 林秋禾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也是欣慰,道:「那你跑来我这边干什么?」 「当时说好了的,你不会忘记了吧?!」宁羽瞪着林秋禾,「你要陪着我的!」 林秋禾这才想起还有这茬,她想了想道:「那你今晚就安心住在这边,明日我陪你回京一趟。」顺便处理一些事物,就可以在庄子里面多住两天了。 至于陈自晴,到时候留下青黛在一旁看着,不时给她找些事情做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睡觉之前林秋禾就让人点上了安神的熏香,又给陈自晴灌了一碗安神汤,看着她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颇为怜惜地看了陈自晴一眼,对那个差点毁了陈自晴一生的秦二爷升起了满满的恨意。 此时还不好动他,不过等到陈自晴的婚事定下之后,她定然不会让那个男人好过。 这样的人,为了避免祸害其他女子,还是早早废了的好。 第二天一早,陈自晴就醒了过来。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一夜无梦好眠,睁开眼睛听着外面压低了的说话声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起身披着衣服下床,就看到外面林秋禾正在吩咐人准备早膳。 回头见她起身,林秋禾就露出了笑容:「我还说你再不睡醒就要叫你呢,快让秋归和秋枫伺候你洗漱洗漱,不然就真的赶不上吃早膳了。」 她态度自然大方,没有什么小心翼翼的谨慎,陈自晴这才松了一口气,洗漱更衣出来就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膳。 三人围坐一起吃了早膳,期间不明真相的宁羽插科打诨说些调皮话,陈自晴听了有时也会忍不住会心一笑。等到用了早膳,林秋禾说要送宁羽回京,午后才会回来她这才有些慌神。 「你放心,我把青黛他们都留下来陪着你。你若是有事儿尽可以吩咐他们。再说了,这庄子里面我也许久没来,一大堆的事情要忙,你留下刚好帮我看着点,别出了什么事情。」林秋禾正色道:「若是别人,我可是不放心的。」 陈自晴身负重任,又得林秋禾信任自然不好推脱,这才勉强留了下来。等到林秋禾这边刚离开没多久,青黛就按照吩咐过来请示她一些日常事务该如何处理。 陈自晴跟着青黛的节奏忙碌了起来,果然很快就忘记了心中的不安。 而林秋禾送了宁羽回摄政王府,正好摄政王夫妇和宁卿都在,因此她托了王妃把人叫齐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一会儿摄政王和宁卿就都聚齐在了王妃的院子中。 迎上摄政王的目光,宁羽还是有些心虚。她有些磕磕巴巴地说起了花云白的事情,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还是闯下了不少的小祸的。这会儿说起来未免有些不自在,她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林秋禾,见她神色坦然自若这才又鼓起勇气快速说了起来。 「且不说那花云白说的是真是假,我却是不会因为他一面之词就相信什么的。爹娘抚养教育我多年,光是养育之恩我都是报答不够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动摇。更何况,爹娘、大哥对我的疼爱我又不是瞎子,又如何看不出来。」 宁羽说到最后眼眶就微微泛红,「我本不想说,然而怕他别有用心,我若是一味隐瞒反而害了府上……」 她说着低下头,之前虽然想好了,然而事到临头,她却依然是有些不敢面对。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妃闻言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却对着宁羽伸手,「过来坐母亲这边。」她柔声说,宁羽抬头就是满脸的委屈,直接就挨着王妃坐下,脑袋往她肩膀一埋,就带着哭腔叫道:「娘……」 王妃心疼地抚摸着宁羽的后背,等着她哭够了这才低声道:「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花云白是你表哥不假,然而当年宫中之事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楚的。你若真想知道,就先看一样东西。那是你亲娘花妃留给你的。」 见王妃一开口就承认了她的身世,宁羽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被王妃扶着坐直身子,木然地看着王妃叫人过来去取她屋中的一个匣子过来。 说实话,宁羽曾近刚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的,希望这完全是一个陷阱,实际上她就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然而如今,这最微小的希望还是被打破了。 玳瑁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匣子。 王妃接过匣子递到了宁羽跟前,「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这个东西要等到你也为人母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不过,既然事到如今,你提前知道也是好的。」 宁羽接过匣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荷包,而荷包里面放着的则是一封已经微微泛黄的信。 信上的字迹清秀而隽丽,看着那上面的内容她仿佛能够听到一个温柔的、类似于王妃的声音在低声对她说话一样。 那人说,请她原谅她的自私,为了家族不能抚养她长大,只能把她托付给最为信任的人。还交代她,花家是她的外祖家,若是未来遇到花家有难,能帮则帮。若是不能帮,她这个当娘的也已经把欠花家的用一条命填平了。 信不长,薄薄的一页纸很快就被宁羽看完,她翻过去看了看,又查看了荷包,发现真的没有第二张了,这才忍不住落泪。 第九章 在场人皆是耐心地等待着她,实际上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宁羽的身份,如今看着她痛苦、难过,心中未免也会有些怜惜。最后,还是摄政王开口:「我自把你收养之后,就一直当成女儿一样疼宠,教养你要坚强、果决。纵然你惹祸,纵然是不听话,我都从未因此则打压你的性子,就是想着让你自在长大,不会被拘束成闺阁中的小女子。而此时,你的坚强呢?」 宁羽闻言浑身一震,抬头看过去慢慢就露出了笑容。 「父亲,女儿无碍。」她说,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珠,恨声道:「花云白几次三番找事,只怕早就暗中针对咱们家了。父亲,我想利用这次机会深入查探一二。」 她的性子更是偏向于男性话一些,有些事情既然放下了就不会再纠结下去。这会儿看着摄政王也是一脸的认真,「我想为家里做些事情。」 王妃下意识想要阻拦,然而看了看摄政王却没有说话。 摄政王沉吟片刻,才欢声道:「你可知道,一旦你暴露出来,对方说不定就会杀人灭口。你与花云白那样的人,甚至他背后的人周旋,处处都是危机。」 「我不怕。」宁羽道,「且我有自保的能力。」 「既然如此,我就调一队五人的女卫给你。」摄政王满意地点头,迎上王妃不满的目光笑着道:「儿女都长大了,且如此有担当,难道不是好事?」 既然是好事,自然是值得好好庆祝的,摄政王一句话就改变了整个王府的气氛,单纯作为陪客的宁卿和林秋禾相视一眼一起出去,把屋中的空间留给了宁羽和摄政王夫妇,让他们好好说话。 而他们两个,沿着小路出了王妃的院子,就在王府的后花园中赏晚菊,赏早梅。 林秋禾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依然坚持在寒冬开放的晚菊,还有那早早展露枝头的梅花,想了许久才轻声开口:「他们真的是很好的父母,不是吗?」 也许当初她看惯了秦锦兰和秦舒兰的懂事、规矩,觉得宁羽那种小家子气实在有些等不上台面,然而如今看着宁羽一路成长过来,却发现她真的被教养的很好。当然,这种好也许很多人并不欣赏,然而这却是宁羽这样的身世最需要的。 坚强、果断,那种生命的韧性凸显无疑。 如果宁羽被教成像是秦锦兰或者秦舒兰那样的性子,如今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说不定早就被花云白给糊弄了,然后稀里糊涂就成了别人手中的剑,调转头来对付她的亲人。 不是说秦锦兰或者秦舒兰不好,而是她们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同。 现在想想,她突然有些遗憾。若是她穿越过来就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的话,也许也会生活的很幸福,成为一个骄纵的小丫头。 宁卿回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出了林秋禾心中的感慨。他低声笑着,赞同了林秋禾的话,「是啊,他们是很好的父母,也会是很好的公婆,这点我相信你可以用后半生去证实。」 林秋禾闻言脸一红,之前那点淡淡的愁绪就完全不见了踪影。她抓起一把落叶撒过去,「胡说什么呢!」然后就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再胡说小心我反悔哦!」 宁卿闻言笑着,由着那些落叶从他头顶飘落下来,然后看着林秋禾绷着一张脸上前帮她取下挂在头发上的树叶,这才低声笑着道:「现在反悔,是不是晚了些?我可是认准了你了,你若是想逃,我就追到天涯海角。」 这么顺利了解决了宁羽的身世问题几乎是林秋禾都没有预料到的,她虽然提前给宁卿提了醒,然而摄政王夫妇会如何做却是她所猜测不到的。不过这也让她空出了不少时间,午后就顺路去了张章氏那边一趟,给诊脉后换了调理的药方,这才准备直接出京去庄子上。 陈自晴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宁卿,只是说两人要在外面住上些时日,让他照顾好自己。 而她从张章氏处离开,还没有来得及出京呢就又被人追上。 「林姑娘,我们老夫人请您过府一叙。」来人正是秦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林秋禾也不好为难,想了想就让人上车,然后让张叔调转车头去秦府。 秦府林秋禾也是来过不少回了,秦老夫人这边更是熟门熟路,当年才入京城的时候每天晨昏定省,她一般都会跟着陈自晴过来。如今,被人领着进入秦老夫人的院子,她目不斜视一点表情都没有外露,倒是让一路上遇上的丫鬟更是多了一些好奇。 这位林秋禾林姑娘,可以算的上是她们丫鬟界的传奇了。没有想到,短短两年多过去,就连秦府竟然都有看她的脸色了。想起那日回来秦二太太发火时说的那些话,这些丫鬟就又偷偷瞄向林秋禾。 前面带路的人没有多话,只是一路走过去脸色却也越来越严厉,看得那些丫鬟都连忙散开了。 秦老夫人的屋中一片的安静,林秋禾低头进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上首坐着的自然是秦老夫人,而以此往下就是秦家的三位太太还有秦大奶奶花氏,以及前些日子才进门的秦二奶奶。 林秋禾上前跟秦老夫人行了个礼,转头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被秦老夫人招呼着坐在她一旁。「秋禾过来坐,说起来你跟咱们府上也是颇有渊源的,可不兴生疏了。」 她这才笑着过去侧坐在了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中间添的一把椅子上,低头敛衽坐好了之后才抬头看向秦老夫人,笑着道:「老夫人还是这般慈爱,我心里亲近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生分了。」 秦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下,心中怕秦家的三房都是白痴,竟然把林秋禾得罪了一个彻头彻尾。 几人坐在一起说话,林秋禾话不多一副安然泰之的样子。秦老夫人见几次三番她都故意错开话题,却也不提要离开心中就渐渐有些明白了。她笑着看向秦大太太,「我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江南那边送来的布料还有动,我年纪大了不穿那些时兴的花样也无妨,倒是要挑出来几匹让秋禾带去,一起给晴儿分了。」 秦大太太连忙起身,又叫上了花氏帮忙。 这两人一走,秦三太太就连忙起身道:「我那边还有个小子要看着呢,虽然有奶娘照应,却也是一醒过来不见我就闹腾,就也先回去了。」说着她对着秦二奶奶使了个眼色,招呼自家媳妇道:「你也跟着过去看看,给我搭把手。」 一眨眼人就走得只剩下秦二太太了,她虽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有些不悦。然而上首秦老夫人却是看她都不看一眼,她只能找了个生硬的理由出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亲自进来换了茶水,出去带上了门。 「林丫头,你也算是我看顾着一段日子的,晴儿虽然是外孙女,我对她一向都是比亲孙女都要亲的。这些你应当知道,而她的性子我也明白,若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她定然不会这般出府的。我本以为让三个媳妇一起过去请她这个晚辈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你却给拦了回去。」 第十章 秦老夫人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林秋禾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听着她说。 她见状,只好又道:「你们两个都是懂事明理的孩子,然而晴儿跟秦府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日后就真的不来往了?若是受了委屈,总归是要说个清楚才好。我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没老糊涂呢,给她出口气也是能做到的。」 「出气?」林秋禾轻笑出声,看着秦老夫人微微抿了下唇角:「只怕这气是没法子出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老夫人见她肯说,也不在意那话中的嘲讽,只是皱眉问到。林秋禾此次来就是准备把事情跟秦老夫人说一下,免得她被蒙在鼓中,之后再被什么人调拨了就不好了。 「若是秦府的奴才欺凌了晴儿,她自然不会忍着不说,就这般搬出去的,不是吗?」林秋禾笑着道:「我想老夫人也能够想到这点,这才让三位太太一起过去的。然而,有时候欺凌也是可以忍的。毕竟晴儿不过是个孤女,父母皆不在了,父族又不过是乡下的乡绅而已,她寄人篱下受些委屈也是难免的。」 「难道,还不只是欺凌?」秦老夫人恼火地一拍桌子,「我只当她们中有谁不乐意晴儿当媳妇,没有想到……」 「只怕有人是真的不想让她当儿媳妇,而是想纳了她呢!」林秋禾冷笑,声音更是冰到如同冰块落地一般,掷地有声。 秦老夫人一愣,半响才反应了过来。 「你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睛,身体有些撑不住地晃了下,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这府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畜生?!是谁?!」言语之间,竟然丝毫没有怀疑林秋禾话中的真实性。 还是那句话,她自己的外孙女,她又如何不知道呢?这会儿听林秋禾这般说,联系到陈自晴的反应,她顿时就信了七分。 林秋禾却没有直接点出,而是拿出了那个玉佩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从那歹人身上抓下来的,若是老夫人还不信,我就再多说一句。晴儿情急之下咬伤了那人的手心。老夫人只要留意看看,应当就清楚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唇角依然带着笑意。 「我出来时间久了,还是要回庄子上陪着晴儿才是。」她语气上带着了一丝怜惜,「从昨日开始,晴儿就没有安心睡过,都是刚闭上眼睛就做噩梦,身边更是连人都不敢少。」 「她……她可还好?」秦老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林秋禾自然知道她所指的「好」是什么,点了下头道:「所幸,那心怀不轨的歹人并没有得逞。不过就算是这样,却也足够下破了人的胆子,让人觉得自厌自弃了。」 秦老夫人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整个人都颓废地坐在了位置上,半响才道:「有劳你照顾晴儿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且放心就是了。」 「我有何不放心的,我又不在秦府中住,而晴儿也已经搬了出来。真正该担心的,应该是秦家上下才是吧?家中有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藏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闯下大祸、祸及家人了。」 她言尽于此,出了门就让人带她出府上车出城。 庄子之中,陈自晴忙碌了一上午,等到用午膳的时候才觉得筋疲力尽,竟然有了胃口,陪着庄子中暖室里中的青菜吃了满满一小碗的米饭,然后就觉得困顿之意浮了上来。 青黛给她倒了一碗安神药汤,喝了之后才和秋归一起照顾着陈自晴躺下休息。 林秋禾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过来。她在外面褪下了大氅,围着炭盆等到身上的寒意消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去看了看床上安睡的陈自晴。 「陈姑娘也是累着了,我怕她多想,就找了不少的事情……」等出来了,青黛这才「认错」,「却没有想到竟然累着了陈姑娘。」 除了林秋禾之外,众丫鬟所知道的版本都是林秋禾对齐林说的半夜撞鬼的故事,因此一旁的秋归怕林秋禾真的责备青黛,连忙道:「还要多谢青黛姑娘安排呢,不然由着姑娘胡思乱想,只怕是越想越怕。」 林秋禾道:「你们把她照顾的很好,这会儿就先下去休息吧。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会叫人的。」等到人都出去了,她这才又回到屋里,就看到陈自晴坐在床边,竟然已经是醒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林秋禾端了茶递过去,然后坐在边上给她披上了衣服,低声道:「若是累就再歇息一会儿。」 「睡足了。」陈自晴笑了下,端过茶水抿了一口才道:「我这会儿缓过神来,才想到那些事情不计是青黛还是红线都能足够处理的,频频过来劳烦我,只怕是为了怕我多想吧?」 林秋禾就笑了下,道:「她们也就这么点办法了。」 陈自晴道:「我倒觉得是好办法,最起码我一上午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她说着又是飞快地笑了下,然后才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垮下去的。」她神色依然柔弱,眼神之间却带了些坚定,「我会好好的,也不会被说服了重新搬回去。我要证明,我可以过得很好,不再让爹娘担心了。」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林秋禾道:「你还有我呢,再说了,还有我师兄呢。他可是巴巴得等着迎娶你呢!」 陈自晴闻言双眼一红,半响才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般说,真是没羞没臊!」她说着伸手轻轻点了下林秋禾的脸,然后才惊讶道:「怎么这么凉?你快上床盖着,我给你捂捂手,脚也上来,被子下面都是暖的。」 林秋禾上床,莫名就想到了那日在摄政王府,宁卿的表现虽然不如陈自晴这般看着急切,然而关怀却只多不少。她和陈自晴的手交叠在一起,很快就热了起来。 陈自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么冷的天,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用这般来回奔波。」 「说什么傻话呢,难不成我遇到了难题,你不会为我奔走吗?」林秋禾脸上的笑容不变,看了一眼陈自晴才道:「秦老夫人想要见我,我回来之前就去见了她。」 「那……」陈自晴脸上本来就有些不真实的笑容这会儿彻底不见了,「那玉佩……?」 「我已经交给她了。」林秋禾伸手轻轻地帮陈自晴把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归拢到耳后,这才低声道:「事情也说明白了。你放心,我看秦老夫人还是心疼你的,应当会理解你不愿意再搬回的决定。」 「这样的事情……」陈自晴叹息,「我实在不愿意她伤心,然而若是不说明白的话,只怕她难免被人糊弄。那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等到看我真的不敢说破事情的时候,只怕还是会颠倒黑白……」 她微微摇头,半响才又道:「只是,如今无论如何外祖母怕是也要伤心了。」 「我看未必。」林秋禾笑了下,看着陈自晴不解的神色冲着她眨了下眼睛,「别忘记了,秦二爷的出身。」 第十一章 秦家二爷,可是庶出,并非秦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想来,这个儿子如今看着人模人样的,秦老夫人心中也不怎么高兴吧?如今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送过去,秦老夫人如何不开心? 「当然了,她为了你的事情,自然还是伤心一些的。」 陈自晴瞬间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神色间带着一丝嘲讽,半响才低声道:「若是这样,也算的上是皆大欢喜了。」 林秋禾陪着陈自晴在庄子中住了四天,看着她情绪渐渐稳定,夜里没有了安神药汤也能睡得安稳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四天里她大多数时间里都待在庄子里面陪着陈自晴,只在有课的时候才会去医学院那边。 如今医学院的各种事宜也都安定了下来,不少的学生已经开始组队学习解剖尸体了。林秋禾不得不赞叹一声,有底子的学生就是好带,她上解剖课的时候也就轻松了不少。 宁羽的生辰和孙梓棋的婚期挨得很近,林秋禾和陈自晴回京之后几乎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的忙碌起这些人际往来。孙梓棋的婚礼倒是波澜不惊,林秋禾围观了整个婚礼过程,然后自动把婚礼场面再放大个一倍,最后暗暗决定等到她成亲的时候一定不能像孙梓棋那样老老实实地真的什么都没吃,连点水都不敢喝,就怕弄花了妆。 嗯,到时候多准备些一口就吃进去的小东西。饺子、酥糖、桂花丸?之后几日她的脑海中都浮现了无数的吃食,更是给宁羽的生辰宴会上添了不少新东西。 宁羽倒是高兴的很,拉着林秋禾来回走动,虽然不能说林秋禾是她未来的大嫂,然而却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林秋禾这个人是被她罩着的! 林秋禾被拉着「游街示众」,碰上不明白的人了就会多问两句,碰上明白的人的话对方则是善意地笑了笑。最起码,林家那边唐氏她们的态度很是亲昵的,而受她们的态度影响,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展露了一些善意。 林秋禾倒是不在乎这些,毕竟她本来就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这会儿多扩展一些未来的客户,对于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负担。不过这却是宁羽的好意,她自然是不忍拒绝的。 她一边跟着人闲聊养生之道一边想着,也许红线说的对,是该招一个坐堂的大夫了。反正隔壁的院子她也买下了,招了坐堂大夫要是需要包食宿的话,也是有地方住的。宁羽的生辰宴会,来的大多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女或者少妇,林秋禾陪着一圈下来就觉得精疲力竭,趁着宁羽没注意她就连忙躲到了一旁偷懒。 然而,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宁羽的声音。 不是吧,这么快就寻来了? 林秋禾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从一旁溜走就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宁姑娘既然想法设法让我来了这次生辰宴会,难道就真的一点儿话都没有想对我说的?」 花云白! 林秋禾一瞬间想起宁羽曾经提过的以自身为饵,引诱花云白上钩,露出破绽的事情。本来想要躲开的她,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好搭把手不是吗? 她摸出荷包中的银针,靠在一侧偷偷瞄了一眼说话的两人,只见宁羽冷笑道:「怎么,这会儿不叫我长公主殿下了?」 「这里是摄政王府,除非你我都不想要性命了,不然的话谁敢肆意妄言?!」花云白似乎有些紧张,看了看左右才又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相信我之前所说的话,然而,你若是有心打听打听,当年谁不知道花妃在宫中自缢陪葬承贞皇帝的事情?」 「我可没说我不相信你,花公子。」宁羽笑着道:「或者说,花表哥?」她随意地说:「只是我不相信我那位兄弟罢了。他如今可是身陷囹圄之中,竟然还妄想取回父亲的皇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怎么知道他没办法脱身?」花云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调查了?」 「我若是想要知道什么事情,难道还有查不出来的吗?更何况,你不是说这事儿林秋禾也知道吗?她向来把我当成好姐妹,这事儿我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把她骗了。她对我没有防备之心,自然是知无不言了。」宁羽说着瞥了一眼花云白,「竟然会把她当成我,也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 花云白这才确信宁羽是真的知道一些事情,他沉吟片刻,然后才道:「那长公主殿下又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呢?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羽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对嘛,你要拿出合作的诚意和筹码,我才会更放心,不是吗?我问你,我那兄弟如今都有谁暗中支持?我是说,除了你之外。」 她就像是一个有些心机但是心机不足的少女一般,一句话就问到了致命的要害上。若是她在聪明一些就不会问这么敏感的问题,若是她再蠢笨一些,又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花云白一瞬间自以为看透了宁羽,皱眉道:「支持的人自然是有的,然而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救出殿下才是!等到长公主殿下和殿下汇合,自然可以问个清楚明白。」 「原来如此,看来你是一点都不信任我呢!」宁羽冷笑,转身摆出要走的架势:「既然如此,你也回去好好想想吧。」 她说着甩袖离开,留下花云白纠结了片刻,然后才顺着另外一边离开。 看到宁羽如同耍猴一般把花云白耍得团团转,林秋禾这才放下心来,微微摇头最后一个离开。要说这一番对话中没有摄政王的手笔,林秋禾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是宁羽能发挥地如此好也一样让人吃惊。 她走开没两步,就见一个人影钻了出来,冲着她嘿嘿一笑。 「林姑娘。」 林秋禾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黑田,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是你在保护阿羽?」 黑田笑了下,「这会儿宁姑娘已经到了人多的地方,由其他人接手了。」他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既然林姑娘恰好看到了刚刚那一场,不如就直接过去说说。王爷和摄政王刚好这个时候有空。」 林秋禾闻言却是想到了宁羽之前提到过她的事情,点了下头道:「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黑田不一会儿就把林秋禾引到了一个小房间,进屋一看不止是宁卿和摄政王,就连刚刚发挥出色的宁羽也在。这会儿见林秋禾进来她立刻迎了上去道:「黑田说你刚刚在一旁看到了,怎么样?我表现的如何,是不是把花云白给骗住了?」 林秋禾笑着上前行礼,然后才道:「我看花云白的样子,像是准备找人商量,透露些分量适中的人给阿羽,然后才让她做事的样子。」分量适中的支持者很重要,若是太过于重量级了,万一宁羽是骗他们的怎么办?若是分量太低,让宁羽看出了端倪知道他们是敷衍的又该怎么办? 如今双方合作,要的就是一个诚意。 宁卿微微点头,示意林秋禾坐下,而一旁的摄政王这才沉声开口:「依你看,他会想要让阿羽做什么呢?」 第十二章 「救人。」林秋禾淡淡地说,目光从宁羽身上划过,然后看向摄政王道:「她想通过宁羽,然后借由我的手救人。毕竟,我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接触那人而不会被怀疑的人。」 宁邵哲可是准备让她给那个人看病呢。 所以过年的时候花云白才会突然送了年礼,然后她回京之后就一直颇为殷勤……这样一想,虽然时间上有些紧,但是却也都说得通了。换言之,当时知道林秋禾身份有异的时候,花云白就在筹谋了。 林秋禾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不管是摄政王还是宁卿都表示了赞同,而她却没有多高兴,只是还在想着是不是还有他们忽略到的细节。 「苏晓宁!」 林秋禾突然开口,引得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宁羽不是很明白开口就问道:「这跟苏晓宁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入宫了吗?」 「不,阿佑说的没错。我们都忽视了苏晓宁。」宁卿微微皱眉,而林秋禾又补了一句,「从我给苏晓宁开方子调养之后,花云白就请我过府给他妹妹花云岭看诊。两个人从外在来看,都是同样的毛病——痛经。」 这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巧合,毕竟痛经这事十个女人里最起码有五个都会有。可是如今各种线索联系起来的话,又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的巧合是不是太凑巧了。 苏晓宁和花云白有联系?还是说,苏晓宁就是被花云白身后的人用毒素控制着呢?那花云白请她给花云岭看病,难不成这姑娘体内也被放了毒,而花云白想要看她是不是能诊出来? 还是说苏晓宁怕她对她下毒手,才想着通过对比花云岭的药方来确认她开出来的药方的? 一时间林秋禾只觉得头疼欲裂,这样的反复推算实在是太过于繁琐,她皱眉想了许久最后才道:「看来,我还是要入宫一趟才是。当然了,花家也是需要走一趟的。」 「你突然去花家,会不会太过于……」宁卿皱眉,「花云白很可能会怀疑你的意图。」 林秋禾自然明白这点,笑着道:「这也是一种试探,不是吗?」 花云白若是怀疑了,就更可能露出一些端倪来。 宁卿皱眉,想了想却没有阻止,只是低声交代:「你要小心,身边带着黑雾和黑水她们。」 花云岭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林秋禾虽然跟她只见过两次面,每次话都不多,然而对她却也没有丝毫的恶感。这次她来自然不是花云岭小日子的时候,花云岭见她倒是很亲热,让人送了茶水点心,听林秋禾说这次来是关心她小日子的事情就脸红了。 她压低声音说:「林大夫的药很是管用,我按照吩咐吃了些日子,如今已经不那么疼了。」 「我来给你诊诊脉。」林秋禾笑着说,花云岭不疑有他就挽起袖子伸手过去。林秋禾这次格外认真,左右手轮换把脉之后这才低声道:「果然好了许多,日常你只要注意,以后就不会再疼了。」 花云岭笑着点头,拉着林秋禾喝了不少的茶,这才送她回去。而林秋禾走后没多久,花云白就回来听闻林秋禾来的事情就立刻去了花云岭屋中。 「听说你今天有客人?」 「哥,」花云岭见是他很是开心,拉着他一起坐下这才道:「是啊,是你上次推荐的林大夫,说是过来看看我调养的怎么样了。她很是细心呢,人也温柔。」 花云白闻言笑了笑,「那林大夫怎么说,小妹是不是已经调养好了?」 「那是,我那么听话,从来不犯忌讳的。」花云岭点头,「林大夫交代我只要注意,不要吃生冷的东西就好。」 「那我也就放心了。既然林大夫这么有心,咱们也当谢谢她才好,哥哥准备些谢礼改日就送过来。」花云白笑着说,「你也亲手准备两样,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嘛。」 花云岭用力点头,「那我这就准备。」 而林秋禾从花府出来时脸上虽然没显露什么,心中却是有些失望的。花云岭的脉象没有一丝的异样,虽然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但是她还是寄希望与上次没发下是因为她没有留心。 而如今,依然是一点异样都没有,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这要不然就是个巧合,要不然就是苏晓宁都不知道她中了慢性毒药,只是单纯地通过对照花云岭的药方来看林秋禾给她开的药方。也就是说,花云白和苏晓宁背后的人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人究竟是谁? 当年的事情,林秋禾听过的细节颇多,把这些人都串联起来,她实在是想不出会有哪个位高权重的人会这般小心翼翼的筹谋着,只能这么一天有机会翻盘。 不过,那人用毒药暗中控制苏晓宁,甚至还没有让她知道,这也让林秋禾有了些许的想法。也许,苏晓宁并不愿意放弃后宫中的荣华富贵,不是吗? 一个女人,特别是苏晓宁这样的女人,一生所图也不过是荣华富贵,而这些只怕宁邵哲都能给她。若是宁邵哲倒台,新君上位,就算是再敬重先帝后宫妃嫔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婕妤不是? 更何况,对方只怕不止是要宁邵哲的命,更是要让他身败名裂,那么她这样的妃嫔又怎么会有好下场?难道苏晓宁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吗? 宁卿的看法虽然跟她有些出入,但是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的。 苏晓宁,可以策反。 当时两个人正坐在酒楼的二楼雅间里面,吃的主食是店小二特意去买的馄饨,桌上的菜则是这家的招牌菜木桶羊肉,另外就是当季的各色时蔬。 两人挨着坐,宁卿不时地给她夹上一筷子的菜,甚至还拿出帕子帮林秋禾擦唇角。 林秋禾尴尬地要命,脸红了又红,怀疑自己都要跟桌上那一盘子的清蒸蟹一样了。然而,宁卿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神色动作自如地帮她擦着唇角,就像这是这自然不过的事情。 林秋禾唇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宁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午饭前的话题。 「那我明日就入宫。」她说,想了想道:「总归是想个借口发现她体内积累了多年的毒素,看看她的反应罢。」 宁卿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你一个人入宫,我总是不放心。」只可惜后宫他是可以进,但是后妃的住处还是免了吧。去陈太妃处是看望长辈,去皇后处那算得上是大嫂,只能算是礼节而不算是失礼。但是不要说是皇室了,就算是寻常人家谁家隔房的兄弟还能跑到大哥的小妾处? 没有这样的道理。 宁卿不能跟着,而黑水和黑雾等人也一样是不能跟着的。这后宫之中,生活着的都是贵人,林秋禾就算是三品四品的品阶,对上皇上的小妾们,地位也是天然的低上一些。她若是再带着丫鬟出入妃嫔的宫殿,那到底谁才是主子了? 因此,她在后宫,只能自己独自一个人。 第十三章 林秋禾见她皱眉,就笑道:「你也未免想得太多了,后宫森严,我虽然一个人却也不见得危险。」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人,所以才不会有人特意警醒,同时就算有人想要做什么,也会考虑一下事后暴露出来的后果是否是她所能够承受的。 「再者,苏晓宁看着可不像是那种会冲动行事的人。」 宁卿听她这么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沉默了半响,他才道:「只是这次的事情不同于以往,实在是牵扯太大了。」他说着双手微微握上,万一出事,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出林秋禾,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想要阻止她牵扯进来。 只可惜,有些事情不是说他们不想牵扯进来就能够不牵扯进来的。 第二日,林秋禾进宫。她这才先去了陈太妃处,把宁卿恢复的情况说了个清楚。陈太妃对宁卿的姐弟之情也是这些年来慢慢积累的,两个本来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所不是家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若不是陈太妃如今孤家寡人,只怕也不会有这种相依为命的在乎对方的感情。 听到宁卿如今好转,她这才放下心来。转而留了林秋禾陪她用午膳,等到午膳之后就挥手让身边的陈姑姑跟着她四处走动,最后送她出宫再回来禀报一声。 林秋禾谢了陈太妃的安排,想起昨天最后宁卿嘱咐她定然要先去陈太妃处一趟,这才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在因为寒冬而有些萧索的宫道上,林秋禾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暖的,为了宁卿这般为她打算,这样事无巨细的帮她考虑到方方面面,甚至这般暗示了陈太妃在后宫之中保护着呢。 她照例是先去了秦锦兰的宫中,如今秦锦兰已经显怀,一举一动间都有些笨拙。然而看到林秋禾来她还是高兴得不能行,拉着林秋禾的手道:「我就算着你给太妃请安之后也该过来了,早早让人给你准备了果子吃。」 她说着就让人上东西,林秋禾连忙摆手道:「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太妃处的锅子格外好吃,我没忍住就多了些。」 「那就喝些茶水。」秦锦兰也不勉强,笑着让人招呼了陈姑姑,等到身边没了人这才低声道:「那日的事情,祖母特意进宫说了,说是准备把二叔一房给安排出去,这辈子都别再想着入京了。」 她说的自然是陈自晴的事情,林秋禾听了却不露神色,只是道:「这些都是秦府的事情,不应当说与我听的。」只是,这样的就这么轻易放出去,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林秋禾虽然不忿秦二爷竟然只是被驱逐出京放任外地为官这样的下场,不过也牢记这并不是她入宫的主要目的,更是没有就这个话题跟秦锦兰多说什么。 就如同她说的那样,这是秦家的事务,她不好明面上插手太多。 秦锦兰错开这个让人扫兴但是又不得不提的话题,转而又说起了陈自晴的婚事。 「祖母已经下定决心了,她也相看了那位齐公子,准备到时候就坐镇陈家老宅中帮忙应酬媒人提亲。」秦锦兰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只是,她毕竟是老人家了,也不好就这么跑去外孙女的家中……」 林秋禾秒懂,笑着道:「这几天晴儿精神好了不少,还说要去给秦老夫人请安呢。」婚事自然不好是陈自晴自己出面跟媒人来谈,这时候无论如何还是需要一位长者的。 听到林秋禾这么说,秦锦兰这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笑着道:「等到订婚的时候,你可要替我多喝两杯酒才是。」 林秋禾满口应下,又给秦锦兰诊了诊脉,这才起身离开。 下一站自然是苏晓宁处。如今苏晓宁成了婕妤,自然是搬到了更宽敞些的住处,屋中烧着地龙,放着炭盆,进门丝毫不减冷,反而有股热气袭来。林秋禾见苏晓宁身上穿着的竟然还如同是春秋时节的薄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脱下大氅交给一旁的宫女,这才笑着道:「你这里如今倒是四季如春。」 此话一语双关,苏晓宁红了脸,却还是落落大方地笑着道:「林御医就知道打趣我。」 她说着又连连到免礼,这才拉着林秋禾一起坐下。 「我本想着去秦姐姐处看你,只是想着秦姐姐如今月份大了,不方便。我若是也去了,她忙着招呼我们难免累着。」苏晓宁笑着说,亲自给林秋禾倒了茶,道:「亏得你还记得我,我等了许久不见你来,都想要拍丫鬟去迎一迎你呢。」 林秋禾笑着双手接过了茶水放下,这才道:「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孙姑娘出嫁时的情景,这才耽搁了些时间,竟然被你如此念叨。」 苏晓宁闻言双眼一亮,道:「既然都说给秦姐姐听了,那也说给我听听吧。」 林秋禾就捡要紧地说了,然后才示意苏晓宁伸手帮她诊脉。屋中气氛一直很好,只等她诊脉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然后林秋禾的眉头就慢慢皱起。 这样的神色自然是让人不安的,苏晓宁却也算是有城府的,忍着没问等到林秋禾示意她换手时,这才微微开口:「这……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秋禾闻言一愣,手落下时就迟疑了两分,「并未有什么不妥。」她说着手指微微用力,算是一个暗示。 苏晓宁旋即明白过来,笑着道:「那你一脸的严肃,倒是吓了我一跳。你们快去让厨房给我煮碗安神汤,给我压压惊!」 一旁的宫女这才笑了起立,虽然没有应了出去煮安神汤,却也笑着道:「奴婢看茶水似乎有些凉了,让人换一壶新的来。」说话间,她就带着人出去了。 等屋中只剩下她们两人,苏晓宁才开口:「有什么不妥当,秋禾你尽管说就是了。咱们是什么样的交情,难不成我还不信你。」 林秋禾面露迟疑,踌躇了片刻才道:「之前因为你小日子不稳的缘故倒是没有察觉出来,如今细细诊脉,觉得你体内似乎有毒。」她说着飞快看了一眼苏晓宁,「你也别慌,这也许是我诊错了。」 苏晓宁捂着嘴,半响才慢慢放下手道:「你再诊诊?」 林秋禾又是落指,半响才道:「脉象不是很明显,然而我给晋王殿下解毒的事情你应当知道,虽然后面生了些波折,但是对他体内的毒性医理却是明白不少。你这脉象,一般人不见得能看出什么。但是张院判和白院判应当能够瞧出端倪,再不然,新近入宫的程卓是我师兄,之前也曾经长期照料中毒的晋王,应当也会看出些什么来。」 她一连给出了几个选择,苏晓宁听了却有些踌躇。 「张院判和白院判只怕以我的身份还是请不来的。」她眉头微微蹙起,平白升起了一股惹人怜惜的味道,「至于程御医……秋禾,我还是更信你。既然你说我体内有毒,那么你只给我一句话,你能解毒吗?」 林秋禾自然不会认为苏晓宁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话,这时候也不过是沉声道:「如今我还不确定这毒是什么毒,你若是放心,给我一管血,我拿回医学院那边做些研究。」 第十四章 「这?」苏晓宁一脸的错愕和茫然,迟疑地看着林秋禾:「一管血?」 「不过是一些而已,你划破手掌流的血只怕都会更多一些。」林秋禾低声道:「不过你也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我来之前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诊平安脉,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再说,你体内的毒也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只是脉象略微有异,是我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一直到送走了林秋禾,苏晓宁的脸色都带着不自然的苍白。身边伺候的宫女绿娥捧了热茶过去,低声道:「婕妤喝些茶吧。可是林御医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要我说,婕妤若是担心自己的身子,不如专门让人去御医院请了人过来看。如今皇上疼爱婕妤,请个御医也不是什么违禁的事情啊?」 苏晓宁却缓缓摇头,低声道:「林御医说,我这小日子的问题若是不解决,只怕会影响生育。」 后宫女子,谁不是指着生下一儿半女的日后好有个依靠呢。绿娥闻言就懂了苏晓宁脸色为何这般不好,她想了想才又劝道:「姑娘不如请擅长妇科的赵御医过来看看?她同是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启齿的。」 「不。」苏晓宁摇头,「若是这消息流传出去,只怕皇上对我就少了些关注了。你切记在心中,今日的事情不可传入第三人之耳。」她说着看向绿娥,「不然的话,我没好日子过,你也一样不会好过。」 「噗通」一声,绿娥直挺挺跪在了苏晓宁脚边,指天誓日地道:「奴婢自从跟在婕妤身边,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你起来吧,我也是交代一声,你又何必这般呢。」苏晓宁连忙伸手扶她起身,「我只是有些害怕,你这样倒像是我不信你一般。若是我不信你,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绿娥又是一番表态,等到苏晓宁神色好些了这才问她晚膳想要吃什么,她可以提前去膳房那边说了,免得晚了来不及。 苏晓宁摆手,「我也没有什么胃口,你随意要上几份常吃的菜就好。」等到人出去了,她这才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宫女冷笑。这后宫之中,她谁都不信。 体内有毒……实际上,从林秋禾说出这种可能之后,她就知道林秋禾说的是实话了。她一直都隐隐有些怀疑当初那些人告诉她,她随身带着的金锁玉佩的来历的人的来路,当时跟宁邵哲一起出宫去摄政王府遇刺,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怎么会那般巧合。 而等到她一步步走到最后,进入后宫的时候,那人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真的是没有想到啊,他竟然藏的那么深。 这样一个人,又有谁会怀疑他呢?她这才想起孙氏夫妇的惨死,然后事事听话,却没有想到还是被吓了毒。那人,是准备到必要的时候就丢弃她的吧? 苏晓宁双手紧握,留了好久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 这后宫之中,处处都可能会有那人的眼线,所以她就连身边人都不敢尽信。如今,只看绿娥会不会把她的消息出卖出去了。 林秋禾并没有冒进,只是给苏晓宁留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而已,至于这颗种子最后会酝酿成什么,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而花家那边却是已经有了结果了。 许久未出现的花云白又出现在了医馆,还让人捧进来不少的礼物。 「花公子这是……?」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实际上是从未翻过脸的,林秋禾出来保持着应该有的态度,「突然送这些过来是……」 「林姑娘治好了家妹的小毛病,这些不过是诊金和谢礼罢了。」花云白笑着回答,等到林秋禾落座才又坐下,道:「那日林姑娘去的时候我不在府上,回去之后才听云岭提起了这件事情。我没有想到,这点小毛病竟然还让你如此挂心……这些日子我事务繁忙,因此才耽搁到了如今登门道谢。」 「不过是些许小事,花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林秋禾笑了笑,「这些东西真的是有些贵重了。」 「不过是身外之物,林姑娘更是不用放在心上。云岭感念姑娘对她的照顾,还特意做了两个荷包一起托我送过来呢。」花云白笑着拿出一个匣子,推到林秋禾的跟前,「你看看吧,她跟着嬷嬷练了许久,这还是第一次做出来送外人呢。」 荷包的手工不错,最起码跟林秋禾的女红相比要好上不少。她伸手轻轻地摸着上面的花纹,半响才抬头看过去,「请转告花姑娘,我很是喜欢。」 花云白没有久留,表达完谢意喝了杯茶就起身离开了。不过倒是邀请林秋禾参加过年后花云岭的十三岁生辰。林秋禾笑着应了,说到时候若是在京城就一定过去。 听她这么说,花云白似乎没有听出来话中的意思一样,点点头道:「那到时候再让家中人送请帖过来。」整个过程表现的都颇有一种大家好聚好散的架势,也不对着林秋禾死缠烂打了。 林秋禾让人送了他出去,随手就把那做工精美的荷包给丢到了一边。青黛见了刚要伸手拿起来重新放好,就听到林秋禾道:「先别动,让小丫鬟打水过来我洗洗手。」 「姑娘?」青黛连忙吩咐下去,看着林秋禾的手有些迟疑,「这荷包有问题?」 「希望是我多想了,那上面用的丝线……」林秋禾笑了下,「若真是花家那位姑娘绣的,只怕等到这个月小日子她又该请大夫了。」至于请得大夫是不是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黛闻言吓了一跳,而林秋禾则道,你带上手套拿过去给蓝丝看看布料和图样,让她做两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姑娘这是……」 「既然人家费尽心机地送来了,我若是不带着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心意吗?」林秋禾冷笑了下,洗了手之后又涂了一层药膏这才道:「让张叔准备马车,我去摄政王府一趟。」 「这个时候去摄政王府?」青黛有些迟疑,「既然东西有问题,又这么跑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好?」 林秋禾闻言拍了下脑袋,「这些日子忙晕乎了。」她说,「是去张章氏那边。」 张章氏如今已经把和离的状纸写好了,但是没有递上去。第一是,这时代女子要离婚,不管对错都是要先坐半年牢的。第二则是,如果直接递状子和离的话,就等于完全跟张祝撕破了脸。到时候张祝一咬牙跟她硬对上,她这边没有娘家的帮持肯定是要吃亏的。 就算张祝名誉受损,她却也是一点好处也不落。 张章氏还准备好好过日子呢,再说就算嘴上说的不在乎儿子了,却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为她考量。所以那一张状子与其说是准备递上去和离,还不如说是一种态度。 若是张祝真的不知道好歹,只怕最终拼个鱼死网破也是要递上去的。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下去,林秋禾虽然没有格外关注却也听到了不少话。知道张章氏也是有些手段的,这些日子你来我往之中张祝退让了不少。 不过张章氏依然是要紧了牙关,坚决要和离。真不和离的话,那就让张祝把她老娘送回去,他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也立立规矩,不听话的那种该发卖了就发卖了。 第十五章 张祝虽然出身不高,当年却也是个风流才子。至今也还有着这样的毛病,一听说要发卖他的那些娇滴滴的妾室,顿时就有些不忍。转而就指责张章氏不孝,说他万万不可能做出送走老母的事情来。 张章氏冷笑,据说让人把张祝赶出去过一回,然后安静了四五天。 林秋禾过去给她诊脉,见她非但没有因为这些糟心事儿露出疲倦的神色,反而越发的有精神起来。她心知这是张章氏提着一口气,却也不得不提醒她要注意休息。 「你放心,滋补的汤药我一顿都没有拉下。」张章氏笑着说,为了早日成为单纯的章氏而努力。林秋禾给她把脉,确实没有见体虚的情况出现这才放下心来,又给她改了下药方,这才起身离开。 张章氏起身亲自送她,走到半路的时候才开口道:「有件事情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也是前几天他来的时候无意中透出来的,说是最近京城附近不安全,抓住了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让人查是不是流民呢。我记得你有个庄子在城外,可要提醒那些护院的庄户小心。」 林秋禾谢了她,这才上马车离开。 回去路上她还是又拐了一趟摄政王府,见宁羽时她正在自己的屋里练字,听到她进来也只是随口道:「你先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林秋禾知道她的脾性,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见是一篇普普通通的文章就又退到了一边。 翠镯进来上了茶,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她就比其他人更得宁羽看重一分,近前伺候的机会也就多了不少。林秋禾喝了半杯茶,宁羽这边才算是凝气收功,低头看了看写好的文章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干什么呢?」林秋禾好奇地闻到。宁羽惊讶:「你不是看了一眼,都没看出来?这是王昝之的《集福录》,大哥快过生辰了,我想着亲手抄录的这个才有诚意嘛。我听人说,要抄成九的倍数才好。若不是时间不够了,我真恨不得抄上九九八十一篇。」 林秋禾囧了下,不过也没有打击宁羽的积极性。然而宁羽却是来了兴致,问她给宁卿准备了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她与宁卿认识以来,第一年宁卿生辰,两个人一个颇为动心一个波澜不惊。自然是没有过生辰的。第二年,宁卿在生辰之前就去了漠北,林秋禾到的时候他生日又过去了。如今是第三年生辰了,这次怎么算都应当是一起过才对了。 林秋禾早就有所准备,不过自然也不会宁羽一问就说出来。 「我要保密,到时候才会有惊喜啊。」她笑着拒绝回答,宁羽就闹她,「我发誓,绝对不告诉大哥,你就告诉我吧!」 林秋禾摇头,架不住她这般折腾,就问道:「说起来,你这些日子有没有收到什么东西?」 宁羽一愣,「什么什么东西?」 林秋禾想了想发现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说不清楚,就把花云白借着花云岭谢礼的机会送了绣线有问题的荷包给她的事情说了,这才道:「我怕他是不放心,想要后期用这个控制我们,或者是他背后的人不放心,才用了这样的手段。你身边新添了什么物件又或者是觉得身边的什么物件有些不一样吗?」 宁羽想了下就让翠镯把她这些日子添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连同上次花云白没有来得及送出去,最后却还是在她生辰的时候送的红宝石镯子这些都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平日会接触到的。」宁羽说,「至于其他东西都已经放到了库房里面。」 林秋禾一样一样看过去,那红宝石的镯子倒是没问题,看起来花云白在宁羽的身上还是很小心的。她又看了几次,最后挑出了一个木头雕刻的小物件,还有一个绣工精致的手暖。 「这两样有些问题,你让人防着做个一模一样的吧。」林秋禾说,然后让人打了热水洗手,吩咐去取东西的翠镯也洗洗手。「放心,只要不是长期接触,东西不入口是不会染上毒素的。」她说着看了眼那些东西,「不过长期接触自然毒素自然是会入体的。」 这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计谋,没有三两个月只怕中招的人连个感觉都没有。想到这里,她就又想到了皇宫中的苏晓宁——她中毒的姿势跟花云白这次用的手段何其的相似! 想到苏晓宁,林秋禾就皱起了眉头。而一旁的宁羽则恼火地几乎要杀人一般,目光恨恨地瞪着那些东西,半响才咬着牙道:「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封起来,等到以后,我要一件一件全部还回去!」 还好,她没有被怒火冲昏头,直接跑去找花云白。 林秋禾闻言看过去,问了她这些东西得来的途径。宁羽则拉着她道:「我们一起去找大哥。父亲还没回来,大哥却是在家的。京城之中那些暗中乱七八糟的关系,大哥最是清楚不过的。」 怎么说的宁卿像是一个特务头子或者情报贩子一样。林秋禾稍微囧了一下,跟着宁羽起去了三友苑中,流苏见了她们一起过来就笑了起来,迎上来道:「王爷在书房呢。」 她带着两人去书房,听到宁卿清润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林秋禾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在发现那毒荷包之后焦躁的心中就如同一道溪流划过一样,恢复了平静。 她和宁羽一起进了书房,正在一旁挨着炭盆的宁卿看着她们进来笑了下,吩咐流苏另外沏了一壶茶过来,这才笑着道:「你们坐吧,我不就起身了。」 这两天猛然降温了不少,宁卿的脸色只看起来似乎就不怎么好。林秋禾见他这般也不客套过去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把脉,又俯身过去端起了他喝剩一个底子的药茶,毫不避讳的抿了一口,细细品味里面药材的味道,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伯给你改了方子了?」她这才意识到,这些天她忙碌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竟然忽略了宁卿。若不是今日注意到,只怕她都不知道宁卿喝的药茶被改了方子。 宁卿似乎是察觉了她一瞬间的内疚,只是微微笑着道:「前天张御医过来,就顺便把药方给改了。」 林秋禾点头,给他又倒了一杯茶放在边上,低声道:「这药正适合你现在的情况。」毒虽然清得差不多了,但是后续的调理才是大问题。林秋禾意识到她在有些事情里面牵扯得太深,太过于投入了,反而忘记了她的本意。 真是本末倒置! 她叹息了一声,然后又意识到。不管愿意不愿意,实际上她在漠北开始就已经被牵扯到了这其中,就算她想要脱离这些事情,只怕有些人也不会轻易放手了。 就如同那个荷包一样。 宁卿伸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在林秋禾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露出了笑容,低声道:「无碍,这些事情,我、我们会解决的。」 宁羽毕竟心思单纯,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林秋禾和宁卿的交流都包含了多少东西。这会儿听到宁卿这么说,就冷哼了一声,「有人不死心,都对着我和阿佑下毒了!」 第十六章 「下毒?!」宁卿神色一变,他这些年本就深受其害,听到宁羽这般说神色之间猛然就带上了一丝凌厉的杀意,「怎么回事,阿羽你好好说!」 「你凶我干什么!」宁羽嘟着嘴抱怨了一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向林秋禾,「我没说错吧?」 林秋禾点头,宁羽说的很是清楚,并且完全没有添油加醋。 「是什么毒?」宁卿皱眉,担忧地看着林秋禾,「你可无碍?」宁羽在旁低声嘟囔「一点都不关心我,眼里只有大嫂」,林秋禾听到只觉得耳朵都是烧的,镇定地回答,「这些手段,我还是能够辨认得出来的,那些东西不过略微沾手,不会有事的。」 她说着对宁卿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安抚一旁的宁羽。偏偏宁卿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道:「你也要小心,不要因为自己是大夫,懂毒就不当一回事。依我看,还是让张御医给你诊诊脉才好。」 「大哥!」宁羽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了,叫了一声,「大哥眼里只有大嫂,还故意无视我,太过分了!」 宁卿这才笑了下,对着她招招手道:「过来我看看。」等宁羽上前,他这才道:「这不是挺精神的嘛,看着你这样,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宁羽这才笑了下,三个人挨着坐在一起。宁羽这才把那两样有问题的东西的来源说了个清楚,这两样偏偏都是她在外面买回来的。那木雕的小物件因为刚好暗合了她的属相,她看着喜欢价格又不贵就买回来当个小玩件。 至于那个做工精美的手暖,也是当时跟着李慕秋一起逛街的时候看中的。这两家店都是宁羽常去的,以前的东西里也从来没有发现过有问题。 宁卿自然也是知道那两家店的,闻言沉思半刻就露出了笑容。 「看起来,有些人埋的很深呢。」他说着对宁羽点头,「这件事情我自然会放在心上,你且回去吧。」 宁羽闻言还有些不乐意,正想说话又看到了一旁坐着纹丝不动的林秋禾,这才意识到宁卿大概是还有话要跟林秋禾说,就暧昧地笑了下冲着林秋禾眨了眨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嫂记得留下来用晚膳哦!」 林秋禾瞪了她一眼,等到宁羽出去了这才缓缓开口。 「这下毒的方法,倒是跟苏晓宁中毒的感觉相似。」她低声说,「你这边应该还有当初冷启叫上来的那份验尸报告吧?」 「你是说孙氏夫妇?」宁卿示意她坐过来,弯腰替配合的林秋禾脱了鞋子就掀开毯子两个人四足相抵,一边缓缓思考一边道:「我记得验尸报告的内容,上面写到毒素深入骨髓,且让人逐渐呈现虚弱状态,三两年之后形同废人,四肢无力,体弱多病。」 林秋禾点头,她对验尸报告上的内容印象也颇为深刻。 「如今联想起来,若是苏晓宁体内的毒再多上三分,就会出现精神不济,若是再过半年,只怕就是四肢无力,体弱多病了。」她神色间带上了一丝忌讳,「这是慢性的毒药,然而却比一般的烈性毒药更让人防不胜防。一般人一开始只会觉得自己是没有休息好,甚至致死都不会往中毒上面去想的。」 宁卿点头,有些后怕地握住了林秋禾的手。 「若不是你机警的话……」他无法想象等他好了,林秋禾却又中毒甚至无药可医的时候,他会不会陷入疯狂,为了给她报仇而不顾一切杀死花云白,挖出他身后隐藏着的所有人给她陪葬。只是想象,他就觉得怒火中烧,几乎有种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林秋禾手被握得有些疼,不过她并没有挣扎,而是微微皱眉等着宁卿放松下来。 「我不会有事的。」她低声说,「他自以为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而实际上,是我们在暗处,而他才是在明处。而且,他也快把那些暗处的人给引出来了。」 宁卿点头,手慢慢松开,低声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直接一刀结果了花云白,也就免去了你身边那么多的麻烦。」 林秋禾笑着看向他,自由的那只手轻轻抚摸宁卿紧皱的眉头,低声道:「你忘记了,我们之前就说过。没有了这个花云白,还会有别的什么花云红,或者是花云绿的。与其这样烦不胜烦,倒不如跟他慢慢磨,这样反而是我们占上风。」 「只是那些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实在是让人恶心,也让人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你放心,若是用毒,我自信他还毒不到我。」林秋禾笑,古代的制毒工艺比不过现代,几乎所有的毒都是有色或者有味道的,学医的人只要认真辨认,哪怕是花云白自以为的最隐蔽的慢性毒药,不是依然被她察觉了吗? 或者说,这又是一种试探。他想试探她是不是发现了苏晓宁是不是中毒了。或者说,他试探过,以为她不知道苏晓宁中毒了,这才大胆的也对她用了这种毒药? 林秋禾越想越觉得头疼,突然觉得额头猛然一温热,抬头就见一个掌心抵在她的额头,而那手指轻轻的碰触她的额头,「若是有什么,可以说出来,我帮你一起分担。」 林秋禾愣了一下,等拿手移开看到手的主人,眼中这才多了一丝笑意。 是啊,她又忘记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有着一个人可以而且乐意帮她分担一切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最后林秋禾也没有留在摄政王府用晚膳,她和宁卿说了一下午的话,两人四足相抵说不出的温暖和亲密。等到回到医馆的时候,林秋禾看看熟悉的屋子,莫名地竟然觉得有些空荡。 红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捧着茶杯发呆,只好略微放重了下脚步,等林秋禾回身发现她这才微笑着走过去。 「你是说,章府上来人了?」林秋禾皱眉,本以为章家连着吃了两次闭门羹应当已经死心了,没有想到这会儿竟然又找过来。这家人真真是京城的奇葩,看着秦大太太人也不错,张章氏也是可以相处的,怎么她的母亲是这样一番做派。 「下次再来你就直接拒在门外,就说我说的,他们所求的事情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大夫,只会医人不会医心。」林秋禾对于这种无赖一般的人物实在是一点的耐心也没有,倒是语气吓了红线一跳,继而才又平复了下心情,平静地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柳陈氏?」林秋禾一愣,「你是说陈湉幼?」九月份她上秋霞山的时候,曾经安排过医馆的事情,嘱咐过红线若是有什么处理不来的事情可以找陈湉幼帮忙。不过那时候医馆一切顺利,这交代也就没有用上。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林秋禾跟陈湉幼之间的关系虽然不亲密,却也不同于一般人。 因此,陈湉幼送来的帖子她也不敢耽搁,林秋禾一会儿来就送了上来。 林秋禾接过帖子看了看,这上面只是邀她明日去喝茶,倒是没有说什么事情。她想了想道:「我回个帖子,你让橙光跑一趟吧。」陈湉幼难得邀请她,她自然是不好避开的。 第十七章 第二天到了文定侯府,林秋禾就被陈湉幼身边的嬷嬷给热情地迎到了她的院子中。陈湉幼屋中一股淡淡的梅香,抬头看过去就见案子上摆着一支红梅。 陈湉幼见了林秋禾就笑着迎了过去,「一段时日不见,你倒是愈发的好看了。」 林秋禾就笑了起来,两人手拉手一起坐下,「看着你这张脸再听你夸我,我都心虚了。」当时在周府上由顾容介绍初见陈湉幼的时候,她人显得瘦弱而憔悴,如今一年多过去,调养下来竟然是人比桃花美,林秋禾这般说倒是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 一旁的嬷嬷笑着道:「林姑娘和我们奶奶都是天仙般的人儿。」 两人就都笑了起来,陈湉幼拉着林秋禾说笑了会儿,这才让闲杂人退了下去,道:「我前两天回娘家听说了一件事儿。如今鸿胪寺那边抓了不少人,听闻都是边境各国的探子。这些人有些硬气直接咬毒自尽,也有吃不住刑吐出了些东西的。」 陈湉幼的话让林秋禾想起了昨日从张章氏那边离开的时候,她提醒自己的话。说是京城外面发现了不少身份不明的「流民」,这也是鸿胪寺卿那边张祝无意中传出来的消息。 陈湉幼压低了下声音,接着道:「有些人,听闻是冲着你来的。说是漠北的那边传了消息,说你是先皇遗孤……」 「咳……咳咳……」林秋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陈湉幼,半响才咽下口水勉强开口:「这话,这话是谁说的?」 陈湉幼递了个帕子给她,低声道:「都是小道消息,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在漠北见过你,你跟当年承贞皇帝的那位皇后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话绝对是夸张了。林秋禾跟如今的摄政王妃确实有几分相似,然而摄政王妃毕竟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而她如今正值二八年华。就算是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不是熟悉的人也绝对不会联想到她们是母女关系。 陈湉幼虽然是当今皇后的弟媳,却是不知道当年的那些私密之事的。不要说她,就是当年的皇后也是不知道的。此时告诉林秋禾这些不过是想要给她提个醒,毕竟林秋禾对她有恩,且当时顾容走的时候也交代过要代为照顾林秋禾的。 她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是林秋禾一身医术惹得周边诸国忌讳,然而互相牵制之下哪边都没有办法掳走她,这才想办法用这种阴毒的法子暗中对付林秋禾,想让当今皇上对她心生忌讳。 林秋禾却想到的更多。说不定,有些人还真的是这么认为的。漠北之事,怕是还是有人逃了出去。然后游走其余诸国,绝望之下准备与虎谋皮。 而这样的谣言,就算不能真的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却也能够让宁邵哲对她心生忌讳,可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没看陈湉幼都在为她担忧了吗?她想了想道:「不说整个京城都知道我的身世了,然而大部分也都是略有耳闻的。我不过是丫鬟出身,父母虽然双亡,却是都能查得出来的,不然当年师伯怎么会认出我是他的师侄女。」 陈湉幼摇头,「你虽然这般说,但是却有人说那本就是一场戏。还说张御医本就是先帝在时的御医,为了保护你这才认了你当师侄女的。不然的话,哪里会有人一身本领还去卖身当奴才的。」这后面一句,说的自然就是林秋禾的「父母」。 林秋禾笑而不语,低声道:「多谢你提醒我这些,不过这样的事情,既然对方早有准备,我自然是百口莫辩的。」她说着笑了笑,「不过我倒是相信陛下盛名,定然不会被小人所惑。」 陈湉幼也是没有办法的,只是提醒她一二。见林秋禾似乎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不见一丝惊慌,这才也跟着转了话题,说起了一些琐事,最后起身送了林秋禾离开。 林秋禾出了文定侯府坐上马车,脸上的笑容这才不见了踪影。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她竟然是先后从张章氏和陈湉幼的口中听到的,而不是摄政王或者宁卿。是鸿胪寺那边刻意瞒着摄政王府,摄政王和宁卿根本就不知道?还是,他们两人知道了,却没有告诉她? 她希望是第二条,不然的话只怕就是宁邵哲已经心中起疑了,这才刻意瞒着摄政王府的。 「姑娘?」青黛在林秋禾和陈湉幼两人说话的时候都守在了外面,这会儿见林秋禾神色不好,连忙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姑娘若是不舒服,我让张叔赶车再慢些?」 林秋禾摇头,想了想开口道:「去摄政王府……」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又更改:「回医馆,我要入宫。」 她脸色不好,青黛自然不好多言,只是依言吩咐了前面驾车的黑雾,不多时林秋禾就回到了医馆,一番换衣之后就又坐上马车出门。这次是张叔赶车,而黑雾则进了车内。 「姑娘,」黑雾平日话不多,这会儿却主动开口:「咱们回来的时候,有尾巴偷偷跟着。」 尾巴? 林秋禾秒懂黑雾话中的意思,想了想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这时候会跟踪她的,可不止是宁邵哲一家,陈湉幼提过,周边诸国都有人潜入京城。一年半前被肃清的京城,渐渐又恢复到了龙蛇混杂的程度。 黑雾摇头,「对方很小心,没有露脸。我怕太过于注意就暴露了我们知道的事情。若是姑娘想知道,我这就去探?」 「不用,我们自己小心就是了。」反正她们一路都不走什么偏僻小路,林秋禾想了想为了防止她出宫晚,路上人少还特意吩咐黑雾回头来接她的时候再多叫上几人一起。 她这样配合保护的态度自然是黑雾乐意看到的,一点都不介意麻烦,立刻笑着应了。目送林秋禾回宫,她这才上车道:「张叔,咱们回去吧。」 而林秋禾入宫的时候心情就颇为复杂,不知道这监视她的人究竟是诸国想要趁机做些什么的探子,还是宁邵哲派去的人。她这般纠结了片刻,等到引路的太监送了她到御医院,闻到里面熟悉的药香味道这才回过神来。 一个荷包塞过去,林秋禾道谢之后这才进了御医院。 难得休息的御医们见她来,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是纷纷起身问好,林秋禾一路点头进了张章的休息室就见他正烤着炭火和白术说话。两人见她进来就笑着招手,「外面冷,你也过来一起坐坐。」 林秋禾也不客气,搬了凳子过去跟他们围坐一团,这才笑着道:「没有想到,师伯和白院判竟然如此偷闲,我这两日在学院里面都快忙昏了头,这才准备过来求救兵呢。」 白院判就笑了起来,指着张章道:「你这个师侄女,惫懒起来颇有几分你当年的样子。」 张章也不生气,几人这些年来愈发的熟悉,不然白术也不会这般开玩笑。两人说笑了会儿,却也没有放下正事不管,这会儿问起林秋禾学院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都是一些琐碎小事。」林秋禾道:「偏生这些小事惹的人心烦。我这才想着,要不要咱们上书,给学院多添两个生活导师。专门管这些跟学业无关的琐碎事情。」 第十八章 「加人?」两人闻言脸上的笑容皆是不见了踪影,这会儿微微皱眉认真思考了半响,张章才率先开口:「加人倒是无碍,只是,加什么样的人却是个问题。你具体有什么想法吗?若是一般人,只怕是压不住那些自视甚高的学生的。而若是朝中官员的话,只怕又会觉得做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是一种羞辱。」 白术在一旁点头,「自然,让御医院的御医去可能性也不大。更何况,若是派的人有问题的话,只怕那些学子的怒火会针对我们。」说实话,林秋禾这一手军事医学院的计划,已经让后宫中的御医有种捉襟见肘的尴尬了。 林秋禾闻言双眼一亮,道:「还有一种人,乐意管,会管,而且能够压制住那些人,还不会让那些学子对我们有意见。」 「什么人?」张章想了想,却依然没有答案。 林秋禾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宫里的太监。让皇上派一个三品、一个四品的太监过去,定然能够压制住情况。更何况这些人常年在宫中走动,什么样的人际关系没有数,只要咱们不刁难怕是很快就能把握住情况。」 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宁邵哲面前显露他们没有私心。林秋禾觉得这是一个一举数得的好办法,她本来只是为她入宫找了个借口而已,然而如今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张章和白术也想了想,最后白术皱起眉头道:「若是这太监到时候把权利都揽过去了,干涉内务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周阁老等几位大臣的常任理事嘛!」林秋禾笑着说,几位常任理事的设定就是可以投票罢免医学院中的某些人的。若真的出现了白术所说的情况,不管是周阁老,林大人还是唐大人,只怕都不会给一个太监的面子的。 「而且咱们要两个,一般来说品级高的那个才更容易得意忘形,若是他被革职了,自然是另外一个顶上来,只怕到时候两个人也不会是一心的。」 这些小手段都是常见的,林秋禾一说张章和白术就明白了过来。两人皆是点头,三人凑到一起又是讨论了半天细节,下午就可以写奏章了。 而另外一边,林秋禾入宫的时候宁邵哲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偷了会儿懒,在苏晓宁苏婕妤的屋中休息呢。两人知道这个消息反应各不相同。早就想好了利害关系的苏晓宁是觉得可惜,难得林秋禾又入宫,她这边却要伺候皇上,不好见她。 而宁邵哲想起这两天送到他案头的那些东西,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却又觉得烦躁起来。 苏晓宁能在后宫站稳脚跟,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能够很轻易的察觉到宁邵哲的情绪变化。这会儿自然是差距到了宁邵哲的烦躁,就笑着端了一杯茶过去,小手悄无声息地就落在了他的胸口轻轻的揉按。 「皇上日理万机,难得有时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不要想那些公务了。我虽然琴艺不佳,却还是学过些时日的,不如弹琴给皇上听?」苏晓宁小意温柔,却依然是解不了宁邵哲的烦躁。 林秋禾的身份,他自然是已经确信了的。摄政王和王府失散多年的女儿,跟承贞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起来,比她更棘手的人都还被他圈养着准备当吉祥物呢。这样一个林秋禾按说不应该让他心烦意乱才对。 然而,有时候有些事情就复杂让人让头疼。 首先,林秋禾确实跟王妃长得颇有些相似。其次,摄政王妃当年还真是承贞皇帝的皇后。最后,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自然是知道林秋禾不是承贞皇帝遗孤的,可是不知道的呢? 再者,林秋禾会不会被说动? 若是摄政王府万一再想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的话,他就真的是几面受敌了。 因此宁邵哲这才一直把消息瞒着摄政王府。这本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偏摄政王准备年后带着王妃出京,而宁卿大病初愈,整个冬天都要调养身体,想要复出只怕也是要等到春暖花开了。 父子两人恰好出现了权利漏洞,这才让宁邵哲轻而易举的把消息封锁住了。然而,如今失去了这左膀右臂的帮忙,宁邵哲又开始隐隐有些不安。虽然说他也在努力降低摄政王对朝政的影响,而且做的似乎还算成功。但是这位皇叔对他的影响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小事他自然是手到擒来,然而这种大事,又明眼看得出来后面还藏着惊天阴谋的大事,他就算能够处理得来,却还是有种…… 心虚的感觉。 怕做错。怕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得满盘皆输。 而且,他心中明白,不管他有多忌讳摄政王,实际上这位皇叔对于皇位对于权势都没有多大的野心。他之所以是摄政王,是因为这个国家,是因为他这个皇帝,需要他来当摄政王。 而一旦有些人被架到了某些位置,要不要权势就不是他说的算了。 他该如何去做? 悠悠琴声中,宁邵哲神色变幻莫测,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然起身,惊动了弹琴的苏晓宁。苏晓宁虽然心中慌张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连忙收拢琴声按下琴弦看向宁邵哲,而不是猛然停下惊得人心烦。 「皇上,」她缓缓起身,「可是需要什么?」 「来人,宣摄政王和晋王入宫!」他叫了外面的苏胜进来,吩咐之后才转头看向苏晓宁,「朕晚上再来听你弹琴。」 苏晓宁脸上带着微笑,丝毫不减失望,温柔地上前帮宁邵哲穿戴好防寒的大氅,这才送他出门。这也就是宁邵哲喜欢她的地方,知趣不闹。 他回头看着她,「外面冷,回去歇着吧。」 苏晓宁点头,却还是目送宁邵哲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回身进屋。一进去,她就又让绿娥去打听林秋禾如今在什么地方了。听到回来的人说她还在御医院,苏晓宁就皱起了眉头。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好让林秋禾这个品级已经在院判的御医来给她诊脉了。然而,也不好让人贸然跑到御医院说是想要跟林秋禾说说话。这在宫中半路拦人还好些,在御医院,就有种不言而喻的尴尬了。 她焦躁地在屋中转着圈,还好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听人回报说是林秋禾去了秦锦兰处。 既然去了秦锦兰处,那接下来就应该是她这边了吧?苏晓宁松了一口气,赶紧吩咐绿娥等人准备茶水点心,然而等到茶水都凉透了却还不见林秋禾来。 再让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却是林秋禾已经出宫了。 林秋禾不是一个人出宫的,她去秦舒兰那边的时候本来就晚了些,虽然有意想要去苏晓宁那边一趟,然而一来是时间上有些不够,怕离宫的时候天黑了危险。二来,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吊一吊苏晓宁。 至于宁卿和摄政王父子被宁邵哲召入宫的事情,她本来还不知道,不过那么巧就正好遇上了送宁卿出宫的苏胜两人,宁卿也是一脸的意外,显然之前并不知道林秋禾入宫的事情。两个人既然遇上自然是一起走了。 第十九章 等到上了马车,宁卿才道:「这些日子你小心些,尽量待在学院或者是医馆之中,若是出去走动身边最少也要带着黑雾她们四人,且不要去偏僻人少的地方。」 林秋禾闻言微微扬眉,用个眼神询问。宁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习惯性拿毯子盖住他和林秋禾的腿取暖这才道:「皇上这次匆匆召我和父亲入宫,说是诸国又开始不老实了。这次他们竟然把注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林秋禾一愣,不知道宁邵哲究竟算是什么画风,若是要瞒着摄政王父子吧,这会儿又特意告诉了他们。若是说没想过瞒着他们吧,她却是一点都不信无意之下摄政王和宁卿会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宁卿对于她的反应也不过是笑了笑,没有说政治上的问题。只是提醒林秋禾,这次诸国既然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她,那么她还是小心为上。 还好,宁邵哲也知道林秋禾究竟有多重要,不要说林秋禾所住的那条街了,实际上附近几条街的治安也好上数倍。 林秋禾听他认真嘱咐,半响才笑了下道:「若是漠北那边你确定已经一网打尽的话,这样似是而非的消息,究竟是谁传到诸国的呢?」这才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关键。 想起花云白年初时就开始的示好举动,想起宁羽的奶嬷嬷一家被控制,想起这次诸国探子入京却又被抓的事情,林秋禾觉得这些事情似乎可以连在一起了。 甚至是几年前远在万州的孙氏夫妇之死,还有苏晓宁的身世。 不是她想象力丰富,而是如果有几个势力在一起的话,只怕他们早就打了起来,他们也不用如此紧张了。只有当幕后黑手只有一个的时候,才会让各种支线都相辅相成。 只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宁卿没有一口否决林秋禾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反而认真的思考这其中的可能,等到马车到了医馆也没有立刻离去,反而赖在那边吃晚饭。林秋禾无奈就吩咐厨房多准备了几道菜,然后和宁卿一起去了书房。 青黛送上了药茶,又让人在书房中多添了一个炭盆驱寒,关紧门窗以免寒气入侵。 林秋禾和宁卿两人站在书桌之后,面前是一张铺开的白纸,两个人拿着笔各自在上面写着他们所知道的能力联系到一起的线索。先是「太子殿下」、花云白、宁羽、苏晓宁这条线,最后对着的目标人物自然是林秋禾,而苏晓宁算是一条支线,她的目标人物如今应当是宁邵哲。 然后是漠北和「太子殿下」的线,这条线按照宁卿的说法是已经断了的。而诸国探子的这条线不长,目标也是直指林秋禾。之后还有孙氏夫妇、孙韶喆和苏晓宁的那一条线。 因为苏晓宁中毒的事情,这条线和花云白的线有所交叉。再之后,似乎诸国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事情,然而他们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好了,目标又直指林秋禾,想要离间林秋禾和宁邵哲,甚至是摄政王府和宁邵哲之间的信任。 而林秋禾一旦被错待,最会更容易被策反,继而帮「太子殿下」。 这是一个复杂的关系图,就算是一条条的线画上,林秋禾也依然看得有些眼晕。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们如今,该怎么做?」林秋禾皱眉,显然是对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宁卿的手指在纸上来回走动,指尖染上了墨水也不在意,半响才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关键点是在那位‘太子殿下’的身上。」他说,「这些人用尽了心机就是想要向‘策反’阿羽那般策反你。」 宁卿说着抬头看向林秋禾,双眼中闪动着的是这些日子都不曾有过的愉悦,「禾禾,这也就说明白了一点。漠北的事情并没有泄露出去。如今,皇上既然在犹豫之后表示了对摄政王府的信任,那么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了。」 林秋禾似懂非懂,想了想却也依稀有些明白宁卿的意思。 「你是说,让我像宁羽那样,假装被说服?」她微微皱眉,「花云白是不可能相信的。」 「事到如今,他们只怕也想到了这点。你是不会信任花云白的,所以他们会另外找人接触你。」宁卿唇角带上了难得的慵懒笑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几乎想要伸手把林秋禾揽入他的怀中。他神色自若的说:「他们会挑选一个你本来就信任或者说是非常可能会相信的人。」 林秋禾微微侧头看着宁卿,在他暗示的目光中想了许久,然后手对着纸上的一个名字用力一点:「是她!」 宁卿抿唇轻笑出声,「没错,就是她。」他说着拉起林秋禾的手,把指尖的墨水都涂到了林秋禾红嫩的掌心中,「这些日子你的功夫也没有白费。」 林秋禾笑了笑,「而且,这个人我们之前就讨论过,是很可能被我们策反的。」她说着双眼发亮地看着宁卿,「只要我能解了她体内的毒。」 没错,他们两个所说的那个人,就是苏晓宁。 这既是对方的突破口,又是林秋禾他们的突破口。想起今天林秋禾还吊了苏晓宁一次,真的是无心中帮了大忙呢。 这些日子来一直萦绕着的阴云似乎看到了要散开的希望,林秋禾和宁卿两个人心情大好,在医馆吃了饭,林秋禾顺势就给他针灸了一番,这才让人送他回去再三交代没有事情就不要出屋,老老实实养着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宁卿有种自己被当成婴儿的感觉,然而坐在马车中怎么想林秋禾隐隐交代的样子都是忍不住想要笑。这些天闷在府中的抑郁一扫而光,而重新忙碌起来也让他难得恢复了精神。 调养身子,他当然会注意。但是既然有人敢他未来娘子的主意,他怎么着也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才对,不是吗? 有些事情一旦说清楚,似乎也就没有什么了。通过宁卿那边,林秋禾知道跟着她的其实是宁邵哲的人,一为保护,二则为监视,三嘛,自然是让有些人觉得君臣离心之类的。当然了,第二项宁邵哲是肯定不会承认的就是了。 就算是如此,林秋禾也没有大意,只要是出门就绝对会带上最少两个女护卫。若是再远些就带上三个,或者是四个。反正她惜命的很,绝对不会矫情地说什么我要自由,我不要被监视。身边的人跟着就像牢头,我又不是犯人之类巴拉巴拉。 宁卿的生辰过得波澜不惊,且是在晋王府中过的。林秋禾没有去,不过礼物却是让人暗中送了过去,是一对真材实料的皮料护膝,林秋禾一针一线做的,虽然做工说不上精美,却都是她的心意。这样宁卿护着膝盖和小腿,自然也就不用整日窝在屋中不好出门了。 宁卿生辰之后,陈自晴和齐林这边在经过了各种折腾之后终于说定了亲事,然后准备走定亲的流程了。 林秋禾这才知道,就算只是定亲讲究的人家也是要来回折腾个一个月靠上的。她这边需要的时候就跟着跑了两次,本来还担心有些人会把目光转移到陈自晴这边,然而她留意了几次见陈自晴身边确实干干净净的,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十章 怕是那些人对他们的计划已经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没有多事。不得不说,林秋禾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距离上次入宫隔了半个月,陈自晴定亲的事情终于过了一小半了,林秋禾这才再次入宫。 不过这次她倒不是主动入宫,而是被召入宫的。 皇后娘娘有孕了! 这可真是喜事,就算是这些天已经忙得有些焦头烂额顾不上后宫的宁邵哲也是满脸的喜色,不过看向皇后的时候还是带着些许的担忧。皇后娘娘跟宁邵哲是同岁,这样的岁数在古代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的,更别提她还有心悸的毛病。 这一年多来,她虽然悉心调养却也不能掩盖高龄产子的危险。 而宁邵哲虽然花心爱美人,跟皇后的感情却也是颇深。对皇后即满意又敬重。因此一边高兴她又有了孩子,一边却又担心她产子的危险。想来想去,这不就把林秋禾这个编制内的御医也给召入宫了嘛。 林秋禾到了皇后宫中不过片刻就看出了宁邵哲的心思,这会儿半跪在床头给皇后诊脉,许久才放下手道:「娘娘这些年来调养的很好,只要不出意外,此次有孕对她倒是无碍。」 前提是没有意外。如今前朝的情形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了,而且实际上看似风平浪静的后宫也早就被牵扯进去了。 宁邵哲自然知道这话中的意思,手一挥直接下令,皇后宫中闭宫,直到八个月后产下皇子才重新开启宫中。这其中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而后宫的事务则由德妃和孙昭仪、李修容三人共理。以德妃为首,孙昭仪和李修容为辅。 孙、李两人都是皇后一系的人,而德妃则跟皇后向来是面和心不合。这样三人互相牵制,维持后宫平稳八个月,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林秋禾倒是没有干涉这些,只是低声问了皇后一些话,见她如今就开始有妊娠反应就叫了一旁的姑姑细细吩咐她做些什么吃的给皇后,若是实在吃不下的话就上茶。茶的方子她也开的,只是交代这茶最好不要多喝,以每日一杯为量。 她这边细细交代,一旁的姑姑记得认真,恨不得找一张纸抄下来一般。等到林秋禾说完,皇后这才笑着道:「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越发的啰嗦了。」 林秋禾见她还开玩笑,就也笑着道:「许是这些日子偶尔看顾一下秦修容的胎,不知不觉的就啰嗦了起来。」 秦锦兰自然也是皇后这一脉的,林秋禾担心皇后这边闭宫会让人怠慢了秦锦兰,这才特意提了她一句。皇后闻言而知雅意,笑着道:「秦修容如今也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正是负担大的时候,既然臣妾这里都已经闭宫,不如也让她免了些走动好了。每日的请安和来往都免了,自然她若是想见家人也是可以的。其余妃嫔,就不要前往打扰了。」 一句话就给秦锦兰少了不少的麻烦,林秋禾听了却也没有谢恩。毕竟,她不过是略微一提。不过话传出去秦锦兰那边倒是很快回了信,说是秦修容知道皇后有孕,不敢打扰凤体安康,在她的宫中朝着皇后宫中的方向磕头谢恩了。 皇后笑着道:「她惯是谨慎小心。」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林秋禾也不多留,连忙起身告退。把空间留给这世上最尊贵的夫妇,她则直接回了御医院跟其他已经先行离开的御医一样记录脉案。 皇后有孕的脉案,看诊的几个御医是分开记录的,这也是防止这些御医联合起来推脱责任。到时候如果皇后这胎真的出了意外的话,一查看个人的脉案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而每个人的脉案都是各自记录存放的,自然也就不担心被人偷看修改。 林秋禾记录好脉案,写上开的两个方子,连同茶水的方子和用量都写清楚,这才吹干了上面的墨迹收了起来。她这边才忙完,就看到外面一个宫女探头探脑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见她看过去,那宫女连忙大着胆子进屋。林秋禾这才认出,这是苏晓宁屋里的宫女绿娥。 她心中暗暗好笑,确信苏晓宁已经上钩了,不过面上却不显等绿娥压低声音说苏晓宁想见她后,这才道:「你稍等,我带上些东西。」 两人一起离开了御医院,绿娥这才像是放松了不少,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一些,对着林秋禾说上次苏晓宁等了她许久的事情。「咱们婕妤对林御医可真的是亲近,常常念叨说如今秦修容有孕不好总去打扰,也就林御医入宫的时候能有人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林秋禾就笑着道:「这也是缘分,我与苏婕妤也算是相识多年了。」应当说,转眼就认识两年多了。她记得第一次见苏晓宁,应该是孙韶喆高中状元前后吧? 没有想到,人生的际遇这么奇怪。当初苏晓宁一心想要「认回爹娘」,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入了宫。而她一路曲折,竟然有了官身,地位超然。只是,两个人的际遇再不相同,却还是被卷入了一样的漩涡里面。 林秋禾到苏晓宁处的时候,这里早已经准备好了果茶点心,苏晓宁等她一进门就迎了上去拉着她一起坐下,笑着道:「快坐,如今天冷,先是喝口茶暖一暖。」 林秋禾也不客气,喝了茶这才道:「上次入宫匆忙,没有来得及给婕妤请安实在是失礼。」 苏晓宁连忙道:「你这般说就是客套了,我们认识多年,又何必如此呢?你忙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若是再这般,我就要生气了。」她说着看向林秋禾,「我怎么觉得你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 「这几日忙碌,精神就有些不济。」林秋禾笑了笑,看了看苏晓宁道:「倒是苏婕妤,起色看着还好。」 「你给开的方子,我一直都有吃。」苏晓宁点头,「说起来,我新近得了几匹不了,绿娥去取了给林御医挑上一匹来。」 屋中人都退了出去,苏晓宁这才神色一变认真的看着林秋禾道:「你上次说的中毒的事情,我信!秋禾,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看在孙姐姐的份上,还求你救我!」 林秋禾看着苏晓宁双眼含泪,几欲垂落的样子,低声开口道:「你不要这般说,医者父母心,若是我能救,自然不会留手的。」 苏晓宁闻言大喜,泪水却也忍不住掉落。真正的一边哭一边笑,半响才道:「你真是太好了,只是……秋禾,这事儿能不能瞒下,不让其他人知道?」 「这?」林秋禾略微一迟疑,「这怎么是好瞒下的事情,你解毒总归是要用药的……」 「求求你想办法吧,若是让人知道……」苏晓宁急得又要哭了,若是让那人知道她察觉了中毒,并且想要解毒的事情,只怕会先动手杀了她这个不听话的工具才是。 想起那人最近的吩咐,她愈发觉得可怕。她不过是个孤女而已,被孙氏夫妇收养之后过得也是平静安康的生活。突然就知道自己当年被捡起的时候还有一对金锁玉佩,然后又被人告知这东西可能是摄政王府的。 第二十一章 只可惜一路走来,步步错,竟然莫名其妙被宁邵哲看中入了宫。直到入宫,她才渐渐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更是又怕又恨。想起曾经的哥哥,情郎孙韶喆更是痛恨自己的软弱。 然而,再恨,她也是想要活下去的。 她想摆脱那人的控制,想要好好活下去。如今她已经深受皇上宠爱的苏婕妤了,只要没有了那人的掌控,她以后可能是修仪,昭仪,甚至妃子。 她不想牵扯到那些阴谋之中,不想被控制,不想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她要活,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林秋禾闻言却是大为头疼,半响才道:「我还是先给你验毒吧。」她说着取出了银针,然后拿出准备好的小试管轻轻在苏晓宁的指尖一扎,然后就挤入了几滴血。 「这样就足够了?」苏晓宁有些不确信,半响才道:「不然再来一些,这样你验得也仔细一些?」 林秋禾摇头,「放心,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她说着动作熟练地收起东西,等到绿娥带人捧着布料进来的时候两人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秋禾认真看了这几匹送来的布料确信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挑了一匹带走。 若是苏晓宁真心要对她做什么的话,只怕就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这布料中动手脚了。如今既然没有,她也就可以略微放心一些了。看的出来,苏晓宁是真的不想成为对方手中的诱饵。 她想活。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消息。 林秋禾夹带着那一小试管的血出宫,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而她这边离宫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医学院那边,先是上了一堂大课,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中,身边的人则只有冷启。 没有人知道她在实验室中忙碌什么,甚至都不敢靠近。因为黑雾和黑水两人带人守着试验四周,一有人靠近就会露出警惕的神色。而实验室里面,早就应该被毁去的荷包、木雕和手暖如今都已经被摆在了试验台上,林秋禾和冷启两个人一起做试验确信里面含量不高的毒素究竟是不是和苏晓宁体内的毒一样。 甚至说,是不是跟当初孙氏夫妇身中的毒一样。 每一样里含毒都不多,因此林秋禾和冷启两个人动作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加上对毒性的生疏,两个人都是带着手套和口罩,防止不小心沾染上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等到中午的时候屋中甚至点亮了蜡烛。屋中的两个人没有交谈,每个人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一直等到林秋禾这边得出了一小试管的褐色的液体。 「应该就是这个了。」她低声说,对面桌子前的冷启头都没有抬,沉声道:「我这边也快成功了。」 两个人前后脚过滤出来了想要的毒素,又让人送来了两只兔子,分不同的剂量喂下来。这是慢性的毒药,两人等了一会儿似乎也看不出兔子有什么异常,冷启这才沉声开口:「让冷悠看着吧。依照它们吃下去的量,第一只两天之内就应该就会有结果。」 林秋禾点头,两人出门这才发现外面竟然已经下期了鹅毛大雪,而外间不知什么时候也添了一个炭盆,宁卿正裹得如同一只过冬的熊一样等着他们。 见两人出来,他这才抬头笑了下,「忙到这个时候,竟然连午膳都错过了。」林秋禾笑着走过去,伸手烤着炭火,低声道:「这不是时间紧迫嘛。」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冷启,「过会儿一起去吃午饭?这会儿只怕食堂都关了。」 「冷悠应该给我留了午饭了。」他面无表情的拒绝,提起手中的笼子微微晃动了下,「我还要送这个回去。」 冷启走了之后,宁卿这才伸手拉住了林秋禾的手裹在自己的手心中暖。黑雾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搬了凳子过去,林秋禾坐下这才低声道:「那毒已经提炼出来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回京一下花云白?」 对方可能是用毒的高手,然而不见得就是解毒。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毒给还回去,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宁卿闻言想了想,然后才道:「这事儿你就不要沾手了,把毒给我,我来安排。」他说着微微紧握了一下林秋禾的手,「你凡事小心,不要轻忽大意了才是。」 林秋禾笑了笑,手指在他手中不老实地勾了勾,低声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这也是趁着皇上给的那两个管事太监还没过来,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在学院里面如此。这屋里的东西,过会儿就让人撤了。不留一点的痕迹。」 宁卿点头,听她这么说才又低声道:「照顾好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他身受毒素的侵害多年,自然是担心林秋禾接触这些东西的。见林秋禾不问他怎么来了,只是坐在这边神色如常地陪着他说话,就知道她心中定然是明白他的挂心的。 林秋禾笑着点了下头,由着宁卿包裹着自己的手,也不辩解什么。 宁卿的关心是如此的明白,她若是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用不着宁卿挂心的样子,岂不是不知道好歹吗? 两人坐了一会儿,林秋禾觉得浑身都缓了过来,这才笑着道:「我们去用膳,我这会儿可是真的饿了。」 宁卿笑着点头,还没起身就听到肚子一阵轰鸣。开始林秋禾以为是自己,然而摸着肚子却没有丝毫感觉这才意识到是宁卿。他早早就来了,然而在外面守着她却也没有吃饭。 「你还说我!」林秋禾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起身道:「快过去吧,到了还要等食堂的师傅做饭,你如今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怎么能饿着。」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若真的饿得很了,自然会先吃的。」宁卿笑着说,由着林秋禾过去帮他裹好大氅,低声在她耳边道:「你这样,我觉得我们像是已经成亲了一般。管家婆管家的架势十足,倒是让我心生期待。」 林秋禾抓着他的大氅的领口正想瞪他,听到他说心生期待一愣动作就缓了下来,半响才松开手道:「算你识相。」 那两只兔子,果然就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第一只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第二天晚上就死了。第二只,毒量只有一半,虽然还活着却也奄奄一息。林秋禾就和冷启一起试着配药,喂给兔子,就这么折腾了四五天兔子情况竟然好了起来。两个人查看了之前所有的配药的药方,然偶又弄来一只兔子,先是下毒,然后再解毒。 试验了几天,等到林秋禾带着最终的配方回京的时候,京中已经一派新年的景象了。 照例是宁卿过来接她,两个人坐在马车之中听着外面热闹的人声,林秋禾突然有些感慨。 「这个冬天总算是快过完了。」从那日下雪之后,这几天都是风雪不断。然而这不是林秋禾感慨的原因,她这般感慨是觉得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漫长。特别是相比上一年在冬天一半在路上,一半在漠北,那种惊心动魄来说,今年这种波澜不惊之下的暗流涌动却更是难熬。 第二十二章 宁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见林秋禾转头过来说:「等到春暖花开,我们出去跑马,还不好?」 这算是约会吗? 宁卿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道:「自然是好的。」 林秋禾回京之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被召入宫中见了宁邵哲给医学院安排的两个管事太监。三品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太监,叫苏溪。他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虽然一举一动有些娘气,却也不惹人讨厌。据说跟苏胜是同乡,苏胜还认了干爹。 而四品的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说话看人都带着呵呵笑意,似乎是个好说话的,偏偏林秋禾总觉得这人无意中看人的眼神让人觉得别扭。 这太监叫林森,宫中的人称他一声五木爷爷。林秋禾见过人说了场面话,这就被带到了皇后宫中。皇后这些日子调养的不错,那开胃茶林秋禾交代了不敢多喝,身边的人就每隔一天让皇后喝上一杯,除非那日孕吐的特别厉害,不然不敢轻易加量。 林秋禾过去诊脉,确认无碍之后才道:「娘娘身子康健,可见身边的人伺候的小心。」 皇后就笑着道:「我都要被他们管着了,不敢这样不敢那样的。」她说着看了一眼姑姑,「就算是坐久了都要被念叨几句。如今反而跟个不知事的孩子一样,天天卧床休息。」 「等到四个月时就好了。」林秋禾说,转念又想到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若是宁邵哲祭天,皇后该怎么办?总不会是让德妃代替吧?想起德妃自从小产之后就再也没有喜讯,这后宫之中却是好消息不断,又觉得只见过两次的德妃定然是满心怨恨的。 皇后倒是没有想到林秋禾一瞬间脑子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笑着说起了宁邵哲给医学院的那两个太监。 那苏溪是皇上身边得用的,如今是苏胜提上来了,皇上就让他管着小书房。若不是医学院用人,只怕宁邵哲可是不舍得把人给出来的。治愈那位五木爷爷,皇后叹息一声道:「那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年来熬到了四品的位置也算是有些手段,为人有颇为照顾小的,这才露出了头被皇上选中。」 林秋禾知道皇后是为了安她的心,因此笑着道:「皇上安排的人自然是妥当的。倒是娘娘不必如此事事耗神,应当放下心事好好休息才是。」 她见皇后露出疲态,就知趣地起身告退。之后又去看了秦锦兰,告诉她皇后那边一向都好,让秦锦兰也宽心。 秦锦兰并没有怎么样,只是神色之间没了之前的精气神,看着有些疲惫一样。听到林秋禾这么说,她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日后这孩子只怕是要受委屈了。」 宁邵哲对皇后的在意是瞎子也能感受到的,而不管皇后那一胎是男是女,或者她这一胎是男是女,只怕都要往后排了。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月份又没有差太多,偏偏秦锦兰这胎还大上一些,日后定然还是要让着弟弟妹妹的。 想想秦锦兰就觉得心酸。 林秋禾倒是没想这么多,听她这么说也是一阵头疼。 每个人的生活重心不一样,生活模式不一样,所担心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如皇后担心的是皇上的日常,而秦锦兰担心的却是腹中的孩子。苏晓宁担心的自然是她体内的毒,至于林秋禾…… 她发觉自己真的是跳出了这个圈子,所当心的竟然是国家大事、当朝政局。 出了秦锦兰的宫中,林秋禾想着这些就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国家大事,若不是关系到了自身,她还真的是懒得管呢。去了秦锦兰那边,自然也不能被晾了这么多天的苏晓宁。林秋禾到了苏晓宁宫门口那边的路口就见绿娥正探着脑袋朝着这边看,见了她连忙就迎了出来道:「林御医我扶你,这路滑。」 一进屋,林秋禾看到苏晓宁就吓了一跳。 「你怎么……?」她说着一顿,看着苏晓宁苍白而消瘦下去的脸颊叹气,「这几天天冷,你也太不照顾自己了吧?」 苏晓宁勉强笑了下,让绿娥给两人倒了茶水就出去守着,然后才低声道:「早三天,我这里死了一只老鼠。」 「你……」虽然想到了苏晓宁白莲花,但是也没有想到白莲花到这个程度啊,一只老鼠而已。林秋禾迟疑,「你是被吓到了。」千万别说是看到老鼠死了,心里难受。 苏晓宁顿了一下,然后苦笑。 「是啊,我被吓到了。」她低声说,「我也不瞒你,我被孙家收养,自小什么苦日子没有过过。这皇宫看似干净,实际上最是藏污纳垢,我就偷偷用点心布置陷阱抓了一只老鼠。」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林秋禾。 「那日你取血离开之后,我就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办法。抓到老鼠之后,我也每日好好喂它。只是除了日常吃食之外,我还给它吃了些我的血。一开始还没事,我还想也许我没中毒,是你误诊了。」她说着苦笑,「不过,我想着也许这毒藏得深,就又多喂了两天,想着要是十天还没事儿的话,我就放了那只好书。」 结果那老鼠熬了八天,最后还是死了。 林秋禾可以想象苏晓宁多日失血加上提心吊胆,最后又深受打击之后如今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好的了。她看着苏晓宁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几日,我也找出了解药了。」 苏晓宁最为幸运的是,其实她中毒并不深,林秋禾仔细研究过,她也是入宫之后才中的毒,这毒素并没有深入骨髓,只要缓缓调养,虽然慢些却也没有大碍。 苏晓宁听林秋禾这么一说,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 「秋禾……」她开口低声叫了一声,却再也一个字都不多说,只是用眼神殷切地看着林秋禾。那双眼中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救我!」 林秋禾点头,「我自然是不愿意看着你这般凋零的,然而……你若是想要瞒过宫里上下却不是容易的事情。」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觉得这事儿,不如你明说。依照皇上对你的宠爱,定然不会介意这些的。」 苏晓宁却摇头,「这事儿真的不能传出去。不然,只怕我命都没有了。」 听她这么说,林秋禾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道:「说起来,你这毒是怎么中的你心中有数吗?什么人给你下的毒,你可有怀疑的对象?若是像你说的这般压下去,若是那人胆大包天再次下毒,又该如何?」她说着加重语气,「苏婕妤,晓宁,你可是只有一条命的啊,若是自己都不留心的话,迟早还是会这样莫名的死在别人手中的。」 「你……」苏晓宁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半响才低声道:「你让我再想想吧。」 林秋禾也不逼迫她,只是点了她一句,「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出现的。若是最后才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提前跳上岸,说不定还会得救。」 苏晓宁沉默不语,送走了林秋禾回去就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绿娥过来问话,也被她发了好一顿的脾气。绿娥这边掉着泪离开了,苏晓宁又有些后悔。这会儿她一个人呆着更是觉得害怕了。 第二十三章 万一哪一天,她真的就如同林秋禾所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在了某个人手中呢? 她双手紧握,想了又想,还是叫了绿娥。 「你去追林御医回来,就说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苏晓宁的倒戈可以说是林秋禾和宁卿早就预见到的,他们所没有预料到的,只是她倒戈的速度。林秋禾这才发现苏晓宁究竟是一个多么惜命的人。若不是她这边表示可以帮她解毒,只怕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倒戈。 而这之后,就是跟宁邵哲摊牌的事情了。 只是怎么说,就是另外一种技巧了。 所以,等到宁邵哲知道这个糟心事儿的时候,距离新年也不过还有五六天。而他所听到的版本自然就是林秋禾跟好友诊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脉搏有些不对,对比之前的脉案看出了端倪,然后又问了苏晓宁一些细节,这才得出她中毒的结论。 而苏晓宁就充分发挥她小白花的天赋,哭诉说林秋禾说的脉象跟她当年送养父母就医的时候大夫说的一样,她心下怀疑想起当初她之所以会认为自己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就是有人误导。然后就苦求宁邵哲派人去查她养父母的死因,一副孝女伤心害怕的样子。 宁邵哲虽然是个明白人,却也没有从这言辞中找出大的漏洞,想了想若是有人能在后宫中对他的妃子下毒的话,那么不就等于在他头顶悬了一把利剑,就看什么时候掉下来要他的命了吗? 他一边安抚了哭得梨花带泪的苏晓宁,一边就准备派人去万州调查看这是不是一个巧合。不过不用林秋禾提醒他就醒悟了过来,话说到一半改口道:「召……晋王入宫。」 宁卿很快就被召入宫中,得到了这样一个暗中的命令也是一愣,此时林秋禾已经陪着苏晓宁在一旁的侧间休息了,他并没有看到。不过也不妨碍早就知道了事情紧张的他反应。他略微一迟疑,也不多问就道:「既然是暗中行事,那不如等到年后,不然年前匆匆派人出去只怕不妥。」 宁邵哲却是一刻也不愿意耽误的,「今日就派人去,派最为妥当的人去。」 「如果这样,就只能派一两个人过去,」宁卿皱眉,「且臣也不能跟着。不然很容易就被有心人留意到的。」他沉吟片刻,推荐道:「医学院的冷启原本就是仵作出身,本身对毒也是略微有些了解的。若是皇上放心的话,就派他带人过去?」 宁邵哲如今哪里顾得上这许多,立刻就点头应了。然后想了想道:「不行的话,就让他验尸之后回京,至于尸体也派人偷偷送入京来。万一他检验不出什么,也还可以让其他人检验。」 宁卿自然是满口应了,等到林秋禾陪着苏晓宁过来谢恩,这才又是吃了一惊。之后宁邵哲道:「林御医把事情说给晋王知道就好,此时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入第五人之耳。」 林秋禾应了,正准备走却又被宁邵哲叫住。 「既然林御医入宫了,那就顺便也给朕诊诊平安脉吧。」说着袖子一挽就把手放在了一旁。林秋禾只好净手,然后上前给宁邵哲诊脉。知道宁邵哲这是被吓住了,不然的话事情又怎么可能像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而实际上宁邵哲也不是傻子,他虽然没有怀疑林秋禾和苏晓宁两个人连同起来用半真半假的话来骗他,却也飞快地就联想到了如今圈养起来的那位,还有京城如今变幻莫测的气氛。 鸿胪寺中可是关了而不少的人了。 宁邵哲的脉象自然是无异,不过是冬日里面肉食过多,有些积食上火,林秋禾笑着给他开了个消食茶的方子,道:「皇上的身体由师伯和白院判负责,自然是无碍的。就是这消食茶,只怕皇上每日养身也是必喝的。不过我这御医一年到头也算是难得给皇上诊脉,若是不开个方子的话,似乎对不起这一年多来所领的俸禄。」 这自然是调皮话了,宁邵哲听了却颇为受用,神色好了不少,道:「看起来林御医这杯消食茶可真是价值不菲了。」 众人这才退了出去,林秋禾把苏晓宁交给了外面等着的绿娥,然后才跟宁卿一起出宫。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林秋禾只觉得之前压在头顶的阴云似乎散开了,一时间豁然开朗。她四处看着宫中的雪景,只觉得空气似乎都新鲜了不少。 事实证明,走路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太走神。特别是雪后地滑,虽然宫中宫女太监都会负责清扫路上的积雪,但是难免有些地方会疏忽。林秋禾就是走着走着脚下一滑,自己站不稳不说,竟然还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宁卿,把堂堂晋王殿下也给扯得摔倒在地。 两个人倒是没有摔出多么暧昧的体、位,不过尴尬却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堂堂晋王,还有堂堂的神医生死刀,就这么狼狈的在宫道上摔跤,甚至还扑倒了一旁对着的雪,浑身上下都狼狈到了极点。 冬天穿得厚,宁卿又是特别被关照过无数次要防寒的,两个人倒是没有摔伤,只是林秋禾的左手手掌根部擦伤冒出了一些血丝。她一开始还没有注意,结果宁卿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不同,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都流血了,你怎么还说没事?!」 林秋禾拍衣服的时候,都有血迹染在了上面。 她转头跟着一看,这才愣住了,半响才道:「哎哟,我说怎么觉得左手比右手疼。」说着她对着宁卿龇牙一笑,连忙让领路的太监从雪堆中找出她的药箱来。 宁卿气恼,道:「让你走路不留神。」却伸手接过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东西然后示意林秋禾坐在上面,然后用酒精棉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伤口,见林秋禾疼得直倒抽气,却是又瞪了她两眼,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放轻了不少。 林秋禾见他心疼自己,怒火也跟着消了些,这才嘿嘿偷笑。转头就见领路的太监一脸暧昧和羡慕地看着他们俩,林秋禾就忍不住浑身一抖,倒是让宁卿一不小心用错了力。 宁卿抬头又是一眼瞪过去,然后道:「冷?」他说着起身,直接就把身上的大氅脱下给林秋禾披上,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压下来,林秋禾唇角动了动最终没敢把那「不冷」两个字给说出来。 宁卿小心翼翼帮她擦了药膏,然后又拿绷带绑住,这才把东西重新收起来,然后就示意林秋禾抓着他的袖子,道:「这次应当不会再摔跤了。你可长点儿心!」 林秋禾尴尬地笑了笑,就一手裹着他的大氅,一手拉着宁卿的袖子。至于大氅厚厚的皮料拖在地上沾染了积雪和灰尘,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两人这般秀恩爱就传遍了皇宫。宁邵哲自然也是略有耳闻的,听到这里眉头就皱了皱,想了想就把摄政王夫妇给请到宫里共用晚膳。这次在陈太妃宫中设宴,皇后一起作陪,端得是热闹。等到晚膳之后,陈太妃和王妃两人一起说话,皇后身体不适回宫修养,宁邵哲这才步入了正题。 第二十四章 宁卿和林秋禾两人的身世如今在场的人可以说是都有关系的,而宫里的事情摄政王他们得到消息却是晚了一步。陈太妃就算知道,见面的时候皇后都已经在一旁了,她也不好提醒。 这会儿听到宁邵哲说,摄政王先是眉头一皱,直接就道:「是臣失职,竟然没有看出。」端的是一派自责和无辜,继而又道:「林御医是姑娘家,只是自幼身边少了父母教导,只怕对于男女之事本就没有太过于深刻的想法。倒是宁卿,是臣教子无方,竟然如此轻薄肆意,实在是当罚!」 这话说出来,宁邵哲还能说什么?难道说,皇叔你搞错了吧?实际上林秋禾才是你女儿,宁卿那只是你挂名的养子实际上是陈太妃的弟弟? 这话仔细品品就又觉得不对了。因为宁卿才真的是摄政王教导长大的,而林秋禾也却是算得上是自幼就无父母教导。摄政王说的也没错……宁邵哲只觉得一脑门的官司,真想大声问一句,你们还想不想让朕好好过个年了。 不过陈太妃还是好的。这会儿就缓缓开口道:「依我看,林御医倒是很好。平日里面一言一行也颇有章法,虽然如今出身不显,然而若是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的话,倒也算的上是一门好姻缘。」 喂喂喂!重点错了吧?他还没到问两家家长对婚事的意见的时候啊! 宁邵哲无力吐槽,转而看向王妃。 摄政王妃,前任皇后。在其他方面也许一般,但是在政治之上还是颇有敏感度的。这时候见宁邵哲看过来,对着这个她当年养在身边几年的皇帝露出了一丝笑容。 「林秋禾不计是什么身份,都有一点无法改变。她是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而如今她的身份却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是所嫁非人的话,这一手的外科医术只怕就要流传出去了。」她缓声道,语气不疾不徐,「这样看来,阿卿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两人如今看来也算是有些意思,皇上何不成全了他们呢?这外科医术只要一直保持在咱们皇家的手中,周边诸国不堪一提。」 她这话说的霸气,也实实在在地说进了宁邵哲的心坎中。 宁邵哲神色这才略微好转了些,想了想道:「这两人确实是良配,只是林秋禾对外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匹配。还要容朕再想想,如何才能万事妥帖。」 等到摄政王夫妇走了,宁邵哲这才回过神来,他召集这些人,是为了讨论宁卿和林秋禾的婚事吗?怎么到最后变成了这个情形? 还是说,这三人都看好这两个人的婚事? 他仔细想了想,竟然也觉得这婚事似乎不错。 林秋禾是不可能召入宫中的,那么嫁给宁卿,算得上是一个比较让他放心的选择了。特别是在如今的情况下,他在遇到诸国难题和暗杀危机的时候才深刻的意识到,摄政王和宁卿是多么的值得信任。 既然值得信任,那么干脆就多给予一些信任,这样不是更好? 这件事情不得不说,宁卿是早就预料到的了。他倒没有有意安排什么,不过顺水推舟。摄政王夫妇入宫的时候,他心中就有数了。因此,林秋禾反倒成了这些人中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你是说,我们的婚事,皇上那边已经过了?」她瞪大双眼看着宁卿,今年除夕夜张章要守在宫里,齐林要陪着父母而李默也跟着过去凑热闹。而摄政王府这边大大方方的一张帖子就把林秋禾给请了过来。 这会儿她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宁卿点头,她半响没有反应过来。等得宁卿心中颇为紧张,半响她才是一笑道:「这样也好,定下了也就省得再生出什么波折了。」她说着看向宁卿,「不过这个时机,只怕是你早就把握好的吧?」 正是宁邵哲对摄政王府的信任加码,又委以重任给宁卿的时候。宁卿只怕是看明白了,宁邵哲左思右想最后都会应下这门婚事,当时才会那般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 不是说他平时就不会,但是那次,果断就是表演给周围的人看的。而她,沉迷美色和他温柔的陷阱之中,竟然到了事情都结束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太可恶了! 这个新年过得波澜不惊,林秋禾这边需要走动的人不多。除了摄政王府之外,也就是张章府上,齐林家、秦府以及出嫁的孙梓棋家了。至于陈自晴,她更是早早的去了然后两人相约一起去了秦府。 无论如何,那天的事情还是在陈自晴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甚至不愿意独自去秦府。 两个人在秦老夫人那边坐了坐,秦老夫人也算是明白人并没有让她们再各房走动,反而是让人三房的太太都到了她这边一起用膳,午膳后拉着陈自晴说了会儿话就让人送她走了。 她这样的态度让不明真相的三房人都有了不同的看法。秦大太太如今是明白人,从一开始就看得最为清楚。期间也隐约猜测了一些,毕竟有些事情若是有心人留意的话,还是能够找出一些端倪的。因此秦二太太私下找她说话的时候,她就打了个哈哈过去。对于秦二太太猜测老夫人是生了陈自晴的气这样的推测更是不置可否。 私下她却是寻了秦三太太说话,提点了一二,让她不要跟着秦二太太瞎折腾。 秦二太太可是早就看上了陈自晴那价值不菲的嫁妆,之前看着没希望就没开口。这会儿竟然想着秦老夫人生气,想要撺掇着人帮忙说和,让陈自晴嫁给她那没出席的外甥。 真是作死啊! 秦三太太闻言果然是一脸的鄙夷,抱着自己的小儿子道:「多谢大嫂提醒了。她这样的人……」她说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也难怪二叔叔对她这般了,一点都不知情识趣!」 秦大太太见她明白就不再多说,治愈那位二叔叔。她想到调查出来的线索,就只能呵呵呵了。 出了十五,吃过汤圆就算是新年结束了。林秋禾这边这才懒洋洋地让人开了医馆,同时医学院那边也让人正式开学。新年一个月的假期说起来不算短,但是对于现今并不发达的交通来说,还是有一部分学生来不及回家过年的。而有些路途太过于仓促的就也一同选择了留在学院之中,反正这里各项东西都有,大家吃饭的时候拼一拼也就足够了。 开学之后,林秋禾、张章和白术各自去上了一节大课,下课之后就到了她这边的小院子。万分不凑巧她这天是小日子的第二天,各种不适让青黛几次劝她不要过来的。 这会儿下课回来,青黛就连忙把炒热的粗盐包起来小腹后腰一前一后塞上,然后又拿了毯子过来给她裹好,最后这才递上了红糖水,低声道:「姑娘就折腾吧!」 林秋禾苦笑,抿着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喝,这才低声道:「你不懂,这样的大课是不容错过的。」在医学院中建立自己的威信,这样的事情只靠舆论肯定是不行的,她若是没有真本事,特别是在张章和白术上过大课之后不见她的踪影,这些学生自然是会在心里有个高下之分的。 第二十五章 她若是不显露一些真本事,迟早这医学院也会成为给他人做嫁衣的工具。 两个人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青黛出门一看是冷启,就提醒了林秋禾一声让了人进来。结果冷启一进来见她裹成一个熊样也是吓了一跳,倒是林秋禾笑了笑解释说最近畏寒,就问他有什么事儿? 冷启开口道:「学院外面来了两个道士,说是奉命前来,拿的是晋王殿下的帖子。我怕是有要紧事就让人把人请到了前面的会客厅之中,林教授可要过去看看?」 「道士?」林秋禾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宁卿的意思。这突然送来两个道士到医学院是干什么的?她想了想道:「你略微等我片刻,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冷启应了,就坐下喝着青黛送上的茶等着。不一会儿就见林秋禾换了一身衣服,裹着大氅出来。 他不多话,跟着林秋禾一起出门,不一会儿就到了前面的会客厅。 会客厅中,两个道士倒没有老实坐着等,反而是站在一幅画前面评头论足。 「我说这图不简单,蕴含着天理循环的含义。」 「师兄说的是。」 「仔细看起来,还颇有几分我们道教的味道在这里,也难怪晋王殿下会请我们来此了。」 「师兄说的是。」 「你能不能换个词,怎么这么笨?!」 「师兄说的是。」 林秋禾听着这两个年纪相仿的道士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示意一旁的青黛说话,等两人回身这才迈脚进去。两个道士并没有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讶异,也不知道是来之前打听过了,还是宁卿交代过,反正两人神色如常的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送上了宁卿的帖子。 「贫道姓张,法号虚冲,这是贫道师弟虚贯。贫道师兄弟两人本是青乌山上一道观的道士,前些日子偶尔遇上了晋王殿下,殿下慧眼,就邀请了贫道师兄弟前来此处,说是一展所长。」 虚冲道人说着就把帖子递给林秋禾看,然后又是一通的吹嘘,从师门说到了当时他们见到宁卿的情形。林秋禾听到耳朵中只信了一句话。他们见过宁卿——因为帖子是真的。 至于什么一眼看出宁卿不凡,还帮他化解了一个大劫之类的话,林秋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而这两师兄弟也逗,虚贯道人看着就是不善言辞,但是每每都被虚冲催着配合。因此只好颠来倒去的重复那一句话「师兄说的是」。 「……林院长不管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不管是抓鬼拿妖还是看风水改八字,贫道都是样样精通。当然了,贫道最为精通的还数一样,炼丹!」 听到他说炼丹,林秋禾倒是心中有些明白了,也不急着说话反正已经让人去找宁卿了,这会儿她就顺势拖着两个道士在学院里面转转,美名其曰为看风水。 这医学院是钦天监看的,风水自然是一流的好,两个道士一路看过来啧啧称赞,这时候就看出不善言辞就像是个笨丑角色的虚贯肚子里面颇有些墨水了。说起细节来头头是道,反而是虚冲并没有多少新鲜的东西,只是把虚贯说的话给改了个意思再说一遍。 林秋禾也不揭穿两人,只是带着人转了一圈,然后就到了午饭的时候,拉着人就去了食堂。 一路上不断有学生恭敬地跟林秋禾打招呼,林秋禾也都点头应了,然后几人一桌子吃过了午饭,饭后林秋禾就道:「两位道长觉得这医学院如何?」 照例是虚冲说话,不过这家伙明显还没有弄明白林秋禾的意思,先是夸了一番,然而就在风水上玩大家来找茬。反而是虚贯懂了一些意思,偷偷地拉了拉虚冲的袖子,道:「这倒是人杰地灵之地,颇为适合修道。」 见还有个明白人,林秋禾就偷偷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想来晋王殿下还未曾对两位说起请两位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说吧,我确实是对两位最擅长的炼丹感兴趣,但是兴趣却不在丹药之上。」她说着就问起了他们炼丹之余是不是有些其他的东西发现。 因为几个人就在食堂中说话,不一会儿旁边的桌子上也都聚了不少的人,名目张大地偷听他们说话。而见林秋禾和冷启也不赶人,不一会儿聚的人就更多了起来。 虚冲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听众多,倒是虚贯有些局促,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了。林秋禾看过去,见他整个人都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不要说脸和耳朵了,连脖子都通红通红的。 虚贯反而越发得意,说起了不少炼丹中发现的东西。 「……有一样东西,白色粉末遇水生热,若是活物落进去十有八、九是要死在里面……」 听到这里,林秋禾双眼一亮,继而道:「这东西你们可有带?」这不就是之前林子岱骨折之后她要寻找的石膏的前身吗?林秋禾初中的化学物理都还记得一些,这会儿自然是敏锐地想起了这些东西。她有些分不清楚这究竟是石灰石还是碳酸钙,就问他们可有随身带着。 虚冲闻言双眼一亮,正想吊着林秋禾要些好处,却见他师弟一点头就把一小包的东西递了过去。 林秋禾让人上了凉水和杯子,然后拿水冲了果然是热气四溢,一旁忍不住起身围观过来的学子们更是充满了惊奇。而虚冲恨恨瞪了虚贯一眼,这才隐去心疼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道:「这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我和师弟还有不少的好东西。」 林秋禾点头,正想说话就听到有人叫晋王殿下。 她抬头,然后就发现他们这桌子已经被完全围住了,连忙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休息下午上课。」等到人都散去了,她这才看到宁卿过来。 「你见到人了。」他说着随意看了一眼两位自称是被他这个伯乐相中的「千里马」,然后目光落在杯子中道:「这可是你要寻的?」 林秋禾点头,笑着对那两位自从宁卿出现就老实了不少的师兄弟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会客室说话。」她说着起身,对着宁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无比帮忙把这两个人留下来。 这两位一心钻研丹药,想要长生的道长,很明显就是化学家的前奏啊。最起码,在化学一途上,林秋禾若不是有着一些记忆的话只怕是比不过这两位的。 宁卿微微笑着,眨了下桃花眼端得是迷人心醉。 学院的待遇不错,管吃管住有人服侍还有钱拿,而林秋禾所要求的也只是让他们就像炼丹一样记录他们所做「试验」的步骤,然后把得出的东西都留一份。虚冲、虚贯两人觉得这生意不错,满心高兴地应下了,然后就住在了挨着冷启的小院子中。 负责管事的两位太监知道了这事儿,就一起过来登记,如同查户口一般查了这两个人的来龙去脉,记录在案准备明日一早就送到宁邵哲的案头。 苏溪倒是满脸地笑容,倒是林森这个品阶都低一等的,看向这两个道士时带着一丝探究和怀疑。这位被称为五木爷爷的太监,林秋禾之前倒是也跟打听苏溪一般打听过。然而,能打听出来的东西却少之又少。这事儿是苏晓宁帮她做的,因为挂着要命的事情,苏晓宁也不敢推辞也不敢随意糊弄,然而最后的结果却还是这样。 第二十六章 而这五木爷爷平日里面在医学院也不显,林秋禾渐渐就把他抛诸脑后了,年后这还算是第一次见他,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他心就忍不住提了起来。 她总觉得这位五木爷爷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他看人的眼神似乎都带着盘算。 等到人都走了,林秋禾才把这事儿说给宁卿听。宁卿闻言只是皱眉,「我倒是没有注意过。」也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特意留意一个太监呢,也就是她……林秋禾苦笑,然而这种感觉又挥之不去,只好对宁卿道:「我看他也有个五十多岁了吧?应当是先帝在时就在宫中的。找些宫里的老人打探打探也是好的,不然放一个这样的人在学院里面,我真的是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宁卿虽然不在意一个宫里的老太监,认为上面还有苏溪压着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既然林秋禾都说到了这里,他和林秋禾回京之后第二天就入宫走了一趟。 而且他没有托别人查,直接就找了陈太妃。等这事儿托付了陈太妃之后,他这才出了后宫转而去找宁邵哲去了。 今年开春早,如今天气已经渐渐暖了,宁邵哲如今正是忙得顾前不顾后的时候,见宁卿脸色还好,拉着他坐下喝茶转头就让人去请了白术。白术过来一把脉道:「晋王殿下身体经过一冬恢复的不错,只要不太过于劳累,不要着了寒凉,就无大碍。」 宁邵哲大喜,转头就把鸿胪寺那边的一堆似真似假的「探子」交给宁卿处理了,并且语重心长地道:「朕之兄弟中,只有你一人在京城,其余诸人皆是不堪大用,你如今身体虽未尽好,却也比之之前好上不少,当尽心尽力当差才是。」 宁卿自然是又推辞了两次,见宁邵哲坚持,且不是试探的意思这才应下。转而他就又道:「皇上吩咐下来的事情,臣自当尽心竭力。之前在陈太妃处请安,陈太妃也是这把说的。她道皇上身边可用又可信的人虽然多,然而总归是要分个亲疏远近的。还说让我早些成亲,这样定下心来也好专心为皇上做事。」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皇上您想要让我帮忙,总归是要给些好处的吧?如今我都是晋王了,地位不可能再高,不过老婆倒是还缺一个。 宁邵哲如何听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他在宁卿面前倒也不摆架子,嘿嘿笑得暧昧,「林御医如今正忙着呢,只怕是无暇顾及婚事吧?」竟然是直接点名了宁卿的心思,看起来是真的从心里应下了这门婚事了。 宁卿闻言脸色微红,道:「皇兄这般笑话臣弟,实在非长兄所为!」 宁邵哲就放声笑了起来,「你可是父母具在,朕虽为长兄却也不好插手。不过,等到皇叔入宫,朕倒是可以提一提。」他说着摸下巴,「说起来,林秋禾救过朕,也救过皇后。又献上了外科医术,还在边境立功……这些朕都一直记得,这般零零散散下来,大小功劳确实不少……」 他说着,在心中考虑了片刻,「封个郡主倒是也不错。只是,若是这样,只怕还要再过些日子,总归是要有个好机会才行。」 宁卿如何不知道,不过他之前早就有所留意,这会儿听了宁邵哲说也不回避,只是笑着谢恩,并没有催促。 等正月结束,天气就真的暖和了起来,京城大街小巷的柳树就都发了嫩芽。医学院这边特招的这两个道士很是给力,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石膏就已经大批量的生产了。 林秋禾立刻就把这些东西用在了教学之中,特特指出这个东西是用来固定骨头,防止错位的。据说这段时间学生们对这两个道士也颇有些不满,偶尔半夜还会听到特意留给他们的实验室中的爆炸声,吵得不少人都睡不好。 这会儿知道了这东西的用处,不少人就双眼亮了起来,甚至亲自试验了下,在脚踝等不容易固定的地方裹了一层石膏,然后自我感觉之后表示却是比之前用木板等固定效果好的多。 见这基本矛盾解除,林秋禾松了一口气,转头就是苏溪和林森两个太监的告状。 苏溪主要是心疼东西,这两人来的才半个月,实验室里面的各项琉璃制的实验用品就换了四五套了,平均三天一套。然后房子也炸了两回,更别提里面的桌椅板凳等物了。 林森站在一旁话不多,偶尔一句却都是神补刀。 例如苏溪说琉璃制的试验工具换了四五套,他就道:现在已经不够用了,只好把林秋禾份例中的先补给他们。甚至还动用了学院其他教授的实验用品。 苏溪说屋子都炸了的时候,他就道:他们身边的小厮都已经换了三次。第一个被炸伤脸,赔了二十两银子,换到了其他地方干活。第二个炸伤了腿,赔了五十两。第三个如今虽然还没出事,却也是天天胆战心惊,不愿意留在他们身边。 林秋禾听得头都大了,想了想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辛苦了。我会找他们说说的。」结果,林秋禾一见到虚冲和虚贯两师兄弟就被拉去看他们最新的实验结果。 等到林秋禾满怀惊喜从他们的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早就忘记了要他们试验小心的初衷。 不过,能够有那么高效率,林秋禾觉得这些投入还是值得的。毕竟,石膏也很快就能够推出使用。这样的东西,完全可以推广到全国各地,用以增加医学院的收入。 她边走边想着虚冲和虚贯的最新成功大致会有什么用,一不留神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过来的林森。 「五木爷爷。」青黛连忙扶着林秋禾,笑着给林森行礼。林森点头,拱手对着林秋禾行礼,「林大人,可跟那两人说好了?」 「我已经提醒他们以后要事事小心了,每个月如果毁掉了超过两套的实验用品,就直接从他们的月俸中扣除费用。」她点了下头,看着林森眼中偶尔闪过的阴郁,耐着性子道:「他们两人虽然性子有些怪异,然而毕竟所出的石膏对医学院有益,更何况其他研究也都在进行之中。前期的投入还是很需要的,林大人和苏大人多多包含,照顾一二吧。」 「林大人如此交代,奴才们又如何会跟他们两位道长为难。」 林森说着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林秋禾道:「奴才这次来,是另外有事要与林大人说。」 林秋禾闻言一愣,然后才道:「那林大人这边请。」 她把林森带到了她在医学院的院子中,青黛上了茶出去,林森这才开口。 「奴才在皇宫中过了大半辈子了,之前想着来此处是为了给皇上尽心尽力的……」他捧着茶杯,似乎是说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一般,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道:「如今看来,这医学院之中并没有太大的事情,有苏大人一人尽可以处理得妥妥当当了。奴才就想着,与其在这里白吃俸禄,不如找些事情做做。」 林秋禾闻言一愣,隐约明白这林森话中的意思。他是不甘心一直被苏溪压上一头,想要分权了。 第二十七章 可是,这医学院之中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而且不管是她还是宁卿,或者是摄政王等人都不愿意让这两个太监插手太过于深入。如今听到林森这般说,她反而不好应对了。 林秋禾不说话,林森却也不急。只是又停了大约两三分钟,给足了林秋禾考虑的时间,他才又道:「奴才来医学院也有近三个月。有些事情,看在眼力记在心中,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看起来这位不止是想来分权,还已经想好了怎么分权了。 这样一来,林秋禾就有些意思了。她换了个姿势,笑着道:「还请林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这医学院的学生不算少,虽然大部分都住校,但是偶尔也会有人离校回京。一来二往的,就多了不少的心思。奴才虽然不懂那些医术,却也懂得人心。若是人心浮动,有些人只怕就会想要钻一钻看能不能撬出来墙角了。」林森说话缓慢,语气中带着的那股子幽深味道让林秋禾心中一紧,然后才慢慢皱起了眉头。 学校虽然没有名言是封闭式管理,然而既然给学生都准备了宿舍,自然是希望他们都住在这里的。只是想着每人都会有些私事要处理,这才没有严格管理内外,如今听着林森一说她这才警惕起来。 如今京城内外本就有些不安稳,那些各国的探子都快把鸿胪寺的牢房住满了。这若是让人抓着了机会,学院里学的东西都流传出去,只怕到时候她就是第一份的罪过了。 「那依照林大人看,这股风气该如何压下去呢?」林秋禾这才意识到危机,虽然对林森依然没有什么好感,态度上却更摆低了两分。林森闻言嘿嘿一笑,道:「其实这问题也好解决,只需林大人上书一封,说是感念这些学子不易,把他们的家人接入京外一起居住,也方便他们见家人,就可解决。」 这些人住在一起,自然是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而另外一个说法就是,把他们的家人收拢起来照看,同时也能给这些学子一个警醒。当他们真的生出异心的时候,也需要顾及到家中老小。 这确实算得上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了,然而林秋禾却是一点都不喜欢。她这边送走了林森,只是推说还要考虑,并没有一口应下。只是,林森的这番手段,却让她更是喜欢不起来。 她心知林森这是特意向她示好,算得上是投名状了。然而,左思右想林秋禾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然而,学院的学子她又不能真的保证每个都是忠心爱国,不会被收买的,一时之间就真的开始发愁了。 宁卿难得从鸿胪寺的一堆事务中逃出来,到了医馆本想着找林秋禾说说话,却见她一脸的愁容。 他一愣,三言两语地试探了下,林秋禾本就不准备瞒着他,只是有些纠结自己的小心情。这会儿见宁卿是真的关心她,就三言两语把这话给说清楚了。 「其实也是我不够果决,这明明就是最好的办法了,我却碍着心里的想法不愿意办。然而,一想到万一真的出事……」林秋禾摇头,想了想道:「我还是晚上就写了奏章递上去吧。」 宁卿见她还是一脸的不痛快,就笑着坐过去,低声道:「你觉得这办法不好,是因为觉得这是把学子们当犯人看了?」 林秋禾点头,明明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某个学子可能会被收买,但是却要防范着他们,最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家人,这点才是她最难以接受的。 宁卿见状就轻声笑了起来,「那我换个说法,医学院的学子都是为国而努力学习的,若是发生战争他们随时都要上战场。皇上皇恩浩荡在京郊帮他们解决了住房和户籍的问题,甚至保证如果他们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全家老小都由国家奉养呢?」 林秋禾愣了下,半响没有说话。 宁卿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过去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对于那些忠君爱国之人来说,这是真的皇恩浩荡。而且就如同林森所说,这样一来,他们逢年过节就可以跟家人一起团聚了。不然,就如同你之前强硬地要求年假放了一个月一样,学院中依然是有不少的人没办法回去过年的。」 「只有对那些真正心怀不轨的人来说,这才是一道枷锁。」林秋禾低声说,看着宁卿紧握着她手的手忍不住笑了下,「也是我糊涂了,竟然钻了牛角尖。」 宁卿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点了下林秋禾的鼻尖,低声道:「现在好了?」 林秋禾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宁卿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写了奏章,等放下了这事儿我们就出京跑马去,可好?」 林秋禾想起之前曾经提过的等到年后跑马的约定,点头道:「那还请晋王殿下帮我研磨,等我写完奏章,就为晋王殿下牵马。」 宁卿摇头,挽起袖子往砚台中倒了些许水,一边研磨一边道:「我可舍不得让你牵马。」 林秋禾把要说的话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然后就开始打草稿。有着宁卿在旁帮忙,这次奏章写得格外顺利,又仔仔细细的誊写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等问题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忙碌了一上午,青黛这才提醒他们该用午膳了。午膳过后,林秋禾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骑马装,骑上养在新辟出来的后院的红枣就和宁卿一起出了门。 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城内还不显春、色,城外远远看去却已经是嫩绿一片,偶尔还能够碰上成群结队出来采摘野菜的小孩。林秋禾和宁卿两人放慢了速度,由着胯、下的马沿着路边随意走动,难得的悠闲自在。 两人谁都不主动说话,只是看看远处并肩而行,却也不会尴尬。林秋禾许久才回过神来,偷偷看了一眼宁卿却正好看到他匆匆移开眼神的窘迫,忍不住笑了出来。 宁卿这才开口:「春、色、迷、人,难免看得出神。」他话中意有所指,林秋禾如何听不出来,回头瞪了他一眼,拉着马缰双腿夹紧就催促着红枣一溜小跑逃了。 宁卿在她身后大笑,只听到他一声「驾!」的呼喝,身后马蹄声就如同雷鸣一般,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她。他追了上来林秋禾也故意板着脸,看都不看旁边的他一眼,只是看着另外一边的随着微风微微晃动的小草苗。 她有意晾着宁卿,宁卿自然是明白的。这会儿连忙道歉,决口不提刚刚让林秋禾窘迫到逃走的事情。又说回去了请林秋禾去夜市上吃新开的江南点心,这才算是哄住了人。 林秋禾倒不是有意生气,只是被宁卿那般调侃难免窘迫羞涩,这会儿面子里子连肚子都被宁卿给讨好了,自然也不好意思端着架子,回头又瞥了他一眼道:「晋王殿下惯会欺负人,这般的话语也不知道调戏过多少姑娘呢。」 宁卿为了逗她开心,也算是豁出去了。听林秋禾这么一说,立刻夸张地喊道:「大人冤枉啊!小的这辈子第一次情窦初开,喜欢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如今更是心心念念把她娶回家门,好过日子!」 第二十八章 「晚了!人家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如今年都过了,你这再想娶媳妇,岂不是晚了?」林秋禾笑眯眯地说,就见宁卿双眼一亮,拉着马缰凑得更近了一些,这才压低声音道:「那,咱们把婚期订到今年年底,秋禾,你总该让我过个安心的好年吧?」 年底的时候林秋禾也不过才过了十七岁生日四个月,距离她之前的目标十八岁之后还差了大半年呢。因此闻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半响才道:「只怕到时候赶不及办婚事。」若是摄政王夫妇秋日回来定亲,怎么着只怕也不会在三、四个月之内就能把婚事办下来。 她说完抬头看着宁卿期待的眼神黯然下去,心中一软,神使鬼差一般道:「除非摄政王和王妃离京之前咱们能定下亲事,不然的话就算是我同意也赶不及啊?不如,等到明年夏天?」那时候距离她十八岁就没差几个月了,她应该不会那么「倒霉」,成亲就中标吧? 宁卿闻言果然双眼又亮了起来,伸手过去。林秋禾知趣地把手递给他,由着他握着。 「那要是……」宁卿低声说:「要是我们的婚事真的能在二三月间定下来呢?」 林秋禾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总觉得宁卿这话问的有玄机。她扭头看着宁卿不说话,一直看得宁卿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这才缓缓开口:「就算这两个月定下了亲事,最早也是明年夏天成亲,不能再早了!」 宁卿本也就没有强迫林秋禾早早成亲的意思,不过是难免心生期待。这般试探了下,能把婚期提前几个月他也是意外之喜。不过看林秋禾的神色,他却知趣地道:「咱们说好等你十八才成亲的,又何必急那几个月。」 林秋禾一个眼神扫过去,意思表达的完美无缺——「刚刚那么讨价还价,还想在话语中设陷阱坑我的是谁?」。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直白了,宁卿难得心虚地摸了下鼻子,道:「我也不过是问问而已。」 「真的只是问问而已?」林秋禾假笑着说,虽然心中有些别扭,不过这个时候更多的还是好玩,「那咱们就还安心等今年秋天摄政王和王妃回来之后再定亲好了,你说好不好?」 「这个……」宁卿苦笑,所谓一物降一物,真真就如同他和林秋禾一般。他在别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就算是宁邵哲那边他办个差事也是要要些好处的,偏偏到了林秋禾这里,他不舍得委屈她,也不舍得强迫她,只能自己节节败退。 「好吧,我承认,我用去鸿胪寺那边办差作为交换条件,让皇上尽快在适当的时候给你安排一个郡主的身份,好让咱们定亲。」他说着对林秋禾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禾禾,机会难得,我怕迟则生变啊。」 就算不能成亲,先定下来让整个京城的人知道林秋禾是他预定的老婆,也是极好的。 宁卿所说的机会,是指二月中旬的时候,与清河国的联姻。清河国郑王的世子殿下在一次出游中意外生病遇上了来自异国的某位善良、温柔且漂亮的女子,然后身陷爱河。据说当时清河国郑王府上演了一场好戏,世子殿下坚持要迎娶这位女子为正妻,甚至要为她散了后院千娇百媚的姬妾们。 郑王殿下对于这个狐媚人心的女子很是不满,曾经一度想要杀人灭口,然而他心爱的儿子却对他足够的了解,在跟父亲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无意得知了女子的故乡如今的一些机密消息,然后大胆的给了这个女子一个尊贵的身份——这位才是宁氏皇朝那位承贞皇帝的遗孤! 清河国郑王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然而他所问的一些皇室礼仪等事,这女子却是对答如流,不见一丝的破绽。郑王心下生疑,上书给了清河国国君知道,两个皇帝这么一通信,宁邵哲也愣住了。 这还真的是瞌睡了送枕头,这位叫做伍轻轻的女子出现的时机真的是太好了。 年前他就召集了摄政王等人商议此事,摄政王自然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让宁羽出去顶缸,如果宁羽真的认下了先皇遗孤的身份,那么这辈子就别再想要过安稳的日子了。因此对于宁邵哲这个将错就错的计划虽然略有赞同,却也不敢放松。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冒充先皇遗孤?不要引狼入洞才好。 很快第二封来自清河国的密信就送到了宁邵哲的手中。写信的人是郑王世子,在里面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为了所爱的女子欺骗了父亲,希望能够得到宁邵哲的帮助。这个为爱所迷的世子殿下甚至在信中写到,如今清河国国君生机日益枯竭,若是郑王取得了皇位,那么他就是太子。那位伍轻轻姑娘对于故土很是眷恋,若是婚事成了,这将是两国之间最重要的联姻。 而等他登基之时,伍轻轻肯定就是皇后娘娘。 当然了,信里面的内容是各种的隐晦。只是这意思,大家都懂的。不管宁邵哲他们相信不相信郑王世子的真爱,然则有了这样一封信在手里,就是郑王世子的一个大把柄,可以说若真的以后郑王成了清河国国君的话,为了这么一封信郑王世子在面对宁氏皇族的时候也会低上一头。 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宁邵哲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却也不愿意放过,召集了几个人碰头商量了一下,觉得即能够抓住清河国未来国君或者是郑王的一个把柄,又能解决了这边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谣言,何乐而不为。 因此年前宁邵哲就回了信给清河国国君,请他们护送伍轻轻这位疑似承贞皇帝遗孤的贵女回京。而护送的人,自然就是郑王世子这个在郑王眼中的熊孩子了。 清河国那边见宁邵哲似乎有想要认下的意思,也是一番迟疑,又见伍轻轻确实是气度不凡,自然更是纠结了一些。因此,就留下伍轻轻在清河国过年,然后等到正月十六那日这才正式出行。 清河国多水路,轻舟过重山颇为快。算算日子,对方大约也就是再过四五天就会到京城了。 本来是散步、跑马的一个轻轻松松的约会,偏偏林秋禾这么一追问宁卿就不得不给她又补充了一个颇长的爱情、阴谋、政治多重因素的故事,林秋禾听得目瞪口呆。半响她才吐了一口气,「这位世子殿下,真乃奇人!」 宁卿耻笑了下,道:「是不是奇人,到时候见了也就知道了。」他说着看向林秋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林秋禾微微蹙眉,忍了片刻然后才道:「你这般看着我,是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若是我是那位世子殿下,那种情况下遇上你,究竟会怎么做?」宁卿低声说,「就算不会如他这般把自己的把柄送给邻国,只怕也是会铤而走险做些什么的。」 林秋禾一愣,然后脸慢慢红了起来。 宁卿这话的意思摆明了,他虽然不欣赏那位郑王世子的做法,却也认可了他为了爱人铤而走险的心。因为,他对她也是一样的。林秋禾低头想了下,然后摇头:「我不认同这样的做法。那位郑王世子只怕没有想过,若是他的谎言被揭穿了,那位伍轻轻姑娘面对的就只有一条死路了。」 第二十九章 「那是因为,那位伍轻轻不是你啊,禾禾。」宁卿略微叹息,伸手拉着林秋禾的手,踩着刚刚冒头的野草朝前走,由着两匹马疯跑着去玩。「那位伍轻轻姑娘,只怕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让郑王和清河国国君将信将疑。而她既然是个聪明人,又如何想不到她如今的处境就如同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呢?」 林秋禾迎上他的目光,秒懂了宁卿的意思。 既然是个聪明人,自然就该想到一旦失败她就会死。而她既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也就是说她是心甘情愿的。这么反推的话,说不定郑王世子的一举一动皆是这位伍轻轻姑娘在背后推动的。 林秋禾越想就越觉得心惊,她看向宁卿,「那位伍轻轻姑娘是何人,如今你可有消息?」 「清河国入京,一路都是水路。人在船上自然就不好混入,想要知道这位伍轻轻究竟是何人,只怕要等她到京了。」宁卿安抚性地捏了捏林秋禾的手心,低声道:「放心,不管她有多么的野心勃勃,只要郑王世子的信在我们手中,她就翻不出个浪花来!」 这里不是清河国,由不得她一介女子翻云覆雨。 见宁卿颇有成竹在胸的样子,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摇头道:「我也是瞎操心,这样的事情由皇上,摄政王以及朝臣们讨论过才下的结论,又怎么会想不到我所想到的那些呢。」 宁卿和她十指交握,闻言拉着她转身两人面对面相视片刻,他才低声道:「你不是瞎操心,你是担心我。」 难得悠闲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宁卿和林秋禾吃了晚饭送她回了医馆这才依依不舍地回王府。之后两天不管是他还是林秋禾都很是忙碌,不过就算是这样,宁卿还是抽空找个机会寻人找了个体面而妥帖的借口把林森给从医学院里面重新调回了宫里,而且还算是平地升了半级。 既然林秋禾对这个人不喜,而这个人有颇有些城府,他自然是要安排妥当了。他是帮林秋禾解决麻烦,又不是帮她拉仇恨,自然是把林森回宫之后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轻轻的给他抬了抬轿子。 林森走得开开心心,林秋禾这两天没有去学院知道了这事儿立刻就想到宁卿只怕在这其中出了不少的力,因此也让人给封了个封子送过去算是慰劳林森这些日子在医学院的尽心尽力。 除此之外,这两天京城之中也已经传开了清河国郑王世子殿下偶遇承贞皇帝遗孤,护送她回京的故事。 这样王子和落难公主的故事还是很有市场的,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期待着他们的到来,而林秋禾这日刚从张章氏那边回来半路就遇上了宁卿。 宁卿一脸行色匆匆的样子,拦下马车之后就立刻翻身下马,让黑泽带着马跟在后面然后上了林秋禾的马车。 林秋禾吓了一跳,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就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看着宁卿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茶水这才又递了帕子过去,然后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宁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喝了半杯茶这才觉得好了些。 他看向对面一脸担忧的林秋禾,苦笑了下道:「我这次是真的失算了。」 林秋禾一愣,根本就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想了想,只当是给她趁机封郡主的事情没有办好,出了意外,就笑着安慰他道:「无妨,反正我们明年秋日成亲,定亲的事情不急于一时。等到秋后摄政王和王妃回来再说也不迟。」 宁卿摇头,「不是这件事情。不过,也跟这件事情有关。」他说着看向林秋禾,道:「我只恨自己当时没有亲自下死手,竟然让她逃脱升天,如今竟然是风光回来!」 林秋禾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放缓语调,低声问道:「你说的‘她’,是指谁?」 「一位旧相识,你可还记得那位当时名动京城的舞姬,轻舞姑娘?」宁卿自责地道:「当时我说我会处理好她,本是想着送得远远的再让人下手的。没有想到,就因为耽搁了这许久,当时送她的人一时疏忽大意竟然让她抓住机会逃了出去。」 「!!?」林秋禾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轻舞的事情她自然也记得,当时她也想过宁卿不会是想要杀了她吧?后来又觉得为了这点小事杀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只怕是把人送走了,威胁不让她回京才是。然而如今听到宁卿说确实当时有杀人的想法,她都有种不知道是庆幸还好当时轻舞逃了出去,还是暗恨竟然让轻舞逃了出去了。 庆幸轻舞逃了出去,自然不是她圣母。只是事情过了那么久,如今回想起来林秋禾也不见得对她有多大的仇恨。只是觉得这位自视甚高的第一舞姬有些让人烦。她从前世开始就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对于讨厌甚至憎恨的人顶多也就是「知道你过的不好我就安心了」的程度。 而第二种想法就更容易解释了。 宁卿话中的意思已经足够的明白了,既然轻舞跟她要封郡主的事情有关,自然就是跟伍轻轻有关。伍轻轻,轻舞姑娘,若是这她还想不到,就真是够傻了。 只是她从未想到过,伍轻轻竟然会以这样的姿态杀回京城,而她们竟然还冤家路窄地这样碰上了。 想想林秋禾就觉得好笑,抬头看宁卿眉头紧皱,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事,也值得你这般紧张。不管是伍轻轻和是轻舞,我们,连同那位郑王世子都知道她不过是个冒牌货,这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她的身份来历只怕郑王世子还不知道呢,换言之,这也是她送给我们的一个把柄。」 宁卿反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那可是个心比天高的人,我只怕你受委屈。」 他说着沉吟片刻,然后才像是下了狠心一般道:「不然这次就算了,咱们还是等到秋日之后再定亲。」他说着双眼满是委屈地看着林秋禾,让林秋禾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又有些生气,拍了宁卿一把道:「当年她就没可能给我委屈受,更别提如今了。难不成她还敢告诉郑王世子她原本是一个舞姬?」她说着顿了一下,「既然她不敢,那么就不敢跟我对上。别忘记了,就这么一个身份就足够让她投鼠忌器了。」 「什么投鼠忌器了!」宁卿瞪眼,「哪有这么比照自己的。」他说着,也忍不住笑了下,忍不住把林秋禾搂到了怀中,低声道:「如今她身后有个郑王世子,我还是怕你受委屈。」 林秋禾明白宁卿内心的挣扎,以来想着两人早些定亲,关系定了下来就少了很多的麻烦。一方面又是真的不愿意她受委屈,这才如此的纠结。 她安静地待在他怀中,也不挣扎。只是抬头看了宁卿一眼,笑着道:「我身后还有个晋王殿下呢,难不成你是吃干饭的?」她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若说轻舞是那位郑王世子的真爱,那她就是宁卿的真爱,一个世子,一个王爷,那位世子和他的真爱还都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他们要是再吃亏,就真的是没天理了。 第三十章 宁卿这才是真正的关心则乱,若不是把她放在心尖上,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不管宁卿怎么纠结,该来的人还是如期到了京城。而跟宁邵哲提过的林秋禾的身份事情,宁邵哲如今也是放在了心上,在郑王世子护送先皇遗孤回京的那日,林秋禾也被特意叫上参加了宫宴。 然而,林秋禾还不是让人最为意外的。当那位传说中的先皇遗孤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有不少的人都露出了讶异的目光。不过有资格在这种场合出席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就如同林阁老,就连忙起身道:「伍姑娘果然跟当年先皇的花妃十分相像,臣是老臣了,如今还记得花妃娘娘的音容相貌……」 他说着一番感慨,其余诸人也就跟着点头。 宁邵哲这边又问了轻舞也就是如今的伍轻轻她的出生年月,身上可有什么信物——这都是安排好的了。然后让人去御医院翻出了当年的脉案对照,最后宣布伍轻轻确实是先皇遗孤。 众人一派欢欣鼓舞中伍轻轻就被安排在了林秋禾的上手位置,她款款落座回头就对着林秋禾露出一丝笑容,「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林秋禾呵呵笑了下,「下官姓林。」 「下官?」伍轻轻扬起漂亮的眉毛转头就看向最上首的宁邵哲,笑着道:「我倒是不知道如今连女子也可在朝为官了。」 林秋禾的身份特殊,就连郑王世子也是知道的。如今听伍轻轻这么一说,目光自然就落在了林秋禾的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林秋禾被众人注视却也一样不卑不亢,只是微笑着面对。 宁邵哲不便开口,就给宁卿使了个眼色。宁卿就笑着起身道:「世子殿下和伍姑娘有所不知,林大人一身的医术出神入化,如今在御医院任职院判,又身兼一处医学院的高等教席,身份自然不同与旁人。」 他说着看向林秋禾笑了下,又接着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雷。 「林姑娘曾在边境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救下无数将士的性命。皇上感念她的许多功劳,正准备册封她为护国郡主呢。」他说着漂亮的桃花眼弯得如同月牙一般,露出若有所指的笑容——伍轻轻这次会被提前册封,说不得还要借林秋禾的东风。 不然的话,要先祭祖,再入族谱,这般耽搁下来最起码也要半年之后了。 伍轻轻和郑王世子肯定是不想折腾这么久的,而对于宁邵哲来说,这也是有好处的。只要没有正式祭祖、入族谱,那么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转头不认账也是可以的。 不过话从宁卿这边说出来,意味就变得不一样了。你们想快着办?那就要借咱们林姑娘的东风了。不然的话,哦呵呵呵。 林秋禾见他看过来也忍不住笑得弯了眼睛,转头对着伍轻轻点头,「见过伍姑娘。」如今她是林大人,伍轻轻还只能是伍姑娘。让她坐在上首,与其说是对她身份的一种承认,倒不如说是给郑王世子面子。 双方呵呵笑着把这段给压了下去,而后宫之中也早就安排好了伍轻轻的住处,一顿宴饮之后,林秋禾要封护国郡主的事情也传开了。这郡主的封号一听就不一样,聪明人略微一推测也就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了。 而伍轻轻这位「先皇遗孤」就更显得不起眼了,除了一些有心人之外根本就没有几个关注她的。而更是有些人恨不得揭穿她的真面目,例如花云白。 对于之前的宴会,花云白是没有机会参加的。所以他也无从得知堂堂的先皇遗孤就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第一舞姬。或者说,就算是他见到了也不一定能够知道。毕竟,当年轻舞一直都是神秘做派,除了当时入宫献舞的时候见过宁少则连同几位大臣之外,连那些诸国的使节团都不见得见过她的真面目——这也是她能够在清河国瞒天过海的原因之一。 不过很明显,她的出现打破了花云白的计划。而对于内情知道甚多的花云白自然也是一万分的确信伍轻轻是一个冒牌货。为此,他还又承受了一次宁羽借机的发作。 「……如今人都住进宫里了,难不成你还要告诉我她是冒牌货,而我才是先皇失落的明珠?」宁羽冷笑,这姑娘在应付花云白的时候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是一点都不客气,话怎么刻薄怎么说。听得花云白脸色发黑,半响才沉声道:「你冷静!」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宁羽大叫,「不是说我才是长公主殿下吗?怎么如今住进皇宫等着册封公主的人成了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伍轻轻!这些天来,我偷偷从摄政王府给你带出来了多少的消息,现在真相大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我的亲弟弟‘太子殿下’,一切都只不过是你想要对付摄政王府骗我的罢了!」 「我敢保证,宫里那个伍轻轻才是冒牌货,不然她以花妃和先帝的遗孤入宫,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说要见见外祖家呢?」花云白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伸手抓住宁羽的双肩,「你仔细想想,阿羽。她是心虚,她是不敢见我们花家,怕我们揭穿她。什么跟当年的花妃娘娘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是林家配合皇上粉饰太平而已!说不定那伍轻轻都是他们找来做戏的,就是为了平复京城前些日子的流言蜚语。」 宁羽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怀疑地看着花云白道:「真的?你没骗我?」 花云白也是焦头烂额,然而不得不安抚宁羽。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有必要骗你吗?」他说着又道:「要不是如今皇上圈禁着‘太子殿下’的话,我找机会带你去见他也是无妨的,如今,我们只能小心行事。毕竟,这伍轻轻的出现说明他们已经开始起疑了。」 宁羽又被他一通好话劝慰,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然后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父母准备在林秋禾封为郡主之后就为我大哥提亲呢。」她说着看向花云白,「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喜欢过林秋禾的,如今她身份地位越来越高,只怕你是没机会了。」 「我‘喜欢’她,只是想要让她好好‘照看’世子殿下,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花云白说着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声道:「若是她跟晋王的婚事定下来,那么就算是你大嫂了,到时候由你这个小姑子请托,只怕她是不会拒绝的。」 女人嘛,容易心软,说些先皇的孩子多么可怜,身体不好还要被圈禁之类的话,难免就会被策反。 想着这些的花云白似乎忘记了当初被「打劫」之后,林秋禾的反应,又犯了他自以为是的毛病,把未来的事情想当然耳了。 宁羽这个正牌的花妃遗孤还没有见到被圈养的那一位,反而是伍轻轻先一步见到了他。林秋禾也是拖了她的福,又过了一年这才见到了那位瘦弱、平凡的男子,或者说是男孩。 「宁公子刚来京城之时水土不服,加上本身身有顽疾,这才一直处于调养的阶段。」一旁领路的苏胜小心翼翼地说着,「这半年来,宁公子身体慢慢好转,皇上早就知会了林大人,张大人和白大人,等到天气再好些就为宁公子治病。」 第三十一章 伍轻轻点头,脸上的担忧虽然有些浮夸,却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挑刺。一行人由苏胜带路穿过前院,沿着回廊到了后院的正房前停了下来。守在门外的丫鬟进去通传,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咳嗽的声响,然后是一个虚弱的声音。 「请他们进来。」 几人一进去就闻到的浓浓的药味,林秋禾皱眉看着紧闭的门窗,开口对一旁的丫鬟道:「不是吩咐过宁公子这边应该多开门窗透气吗?」 丫鬟有些心惊地看着说话的林秋禾,半响才低声道:「宁公子这些日子又有些上风,就吩咐不让开窗了。」 「现在开去。」林秋禾说,丫鬟求救地看着宁卿,却见宁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而这边林秋禾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只好连忙叫着人一起开窗开门,通风透气。 一旁跟着的伍轻轻心中一紧,看着林秋禾这般作态本以为还会是斥责却没有想到连宁卿都没有说话,更别提是这别院中的管事了,那在林秋禾跟前就是个鹌鹑一样的人,听到林秋禾说话就立刻催促小丫鬟干活。 她不过才离开一年多,这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都的事情。看起来,林秋禾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伍轻轻想着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宁卿,一样的身形挺拔,一样的雍容华贵。然而,他的眼中就从来没有过她!想到这里,她袖子下的手忍不住紧了紧,继而升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你宁卿不是看不上我吗?等日后郑王登基她就是太子妃,等到郑王世子登基时,她就是堂堂的一国之后。比起当一个王妃,自然是当皇后更有成就感了。 她想着瞥了一眼林秋禾,却见林秋禾根本就没有在意她,早就过去一旁净手,然后拿出腕枕给侧躺在床上的那位宁公子诊脉了。 先皇遗孤宁公子,皇上赐名宁敬。至于他以前的名字,如今早已经没有人叫了。 宁敬并不多话,甚至懒得跟众人打招呼,只有在林秋禾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给他诊脉的时候,微微抬了下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秋禾。他脸上不见一点的血色,苍白的脸上透着一丝青。林秋禾一边诊脉一边劝道:「宁公子应当多出去走动走动,在院子中晒晒太阳。如今春光正好,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宁敬闻言这才笑了下,道:「我还是更喜欢漠北的风雪,就算是开了春,远远看去冬日的积雪还未化开也是一片的雪白。京城之中繁花似锦,我怕看花了眼。」 林秋禾闻言一愣,却也没有再多话,收手开了方子,就让人去抓药了。 苏胜这才领着伍轻轻上前,让他们姐弟见面。只可惜,一个演技虽然点了技能点,但是在另外一个冷漠的应对下显得太过于浮夸了。本来应该感人的认亲画面最后也是不伦不类的收场。 众人都不愿意在此处久留,流程走完之后准备离开时宁敬突然就开口叫住了林秋禾。 「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你说。」他直直看着林秋禾,对其余人完全视而不见。宁卿闻言就皱起了眉头,而林秋禾也有些错愕,想了想这才点头。 她既然同意了,其余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宁卿带头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屋中就只剩下宁敬和林秋禾两人了。 宁敬抬头看着林秋禾,屋中的光线并不算特别好,就算是开窗透气也透着一股昏暗。他看了林秋禾片刻,就在林秋禾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开口:「我只认你一个姐姐。」 林秋禾一愣,想起当初在漠北边城时那个天大的误会,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然而宁敬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你不用说什么,我虽然在漠北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那个伍轻轻眼中对我的敷衍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说着自嘲地笑了下,又道:「这话我也就是对你说说,我不想拖累你。你回去吧,若是没有必要,我这里还是少来为妙。当然了,既然皇上想要把伍轻轻给推出去,我自然是会配合的。」 林秋禾若有所思的离开,出去之后迎上宁卿担心的眼神微微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众人送伍轻轻入宫,见了宁邵哲伍轻轻就各种感动,又谢过宁邵哲帮忙照看弟弟,又夸林秋禾医术好。 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虽然在悲情戏上演技一般,但是在这种场合明显就适应得多了。众人都知道她身份,就当是看戏一般配合着。 伍轻轻自从接连几次从林秋禾这边碰壁之后就学聪明了,她如今的目标是郑王世子,何必再为了宁卿争风吃醋呢。因此这会儿她正努力的跟林秋禾修复关系呢。 林秋禾却是嫌她烦,略微说了两句话转头就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有孕闭宫,没有宁邵哲的口谕根本就不能过去。伍轻轻就算是再不乐意,也没办法跟过去。她之前还借口说要给皇后请安的,结果当时宁邵哲见郑王世子不在旁,就一点面子都没有给直接回绝了。 也就是那次让伍轻轻意识到了林秋禾的身份地位——林秋禾想去见皇后就能见,这点真的是没人能比上了。 林秋禾却是不管伍轻轻的恼恨,这边进了皇后宫中问安,然后净手把脉,笑着问了皇后最近的饮食,这才陪着皇后说话。这后宫之中,除了她之外自然还有不少的御医,林秋禾所防备的只是皇后的心悸毛病而已。 皇后对她却是更多了一些信任,每次林秋禾诊脉之后她都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两天好觉。这种医患之间的信任也是很重要的,林秋禾虽然不说什么,却也明白这些。因此每次来都会陪着皇后多说一会儿话,讲些调养的小常识。 等到从皇后这边出来,她就拐去了秦锦兰那边。如今秦锦兰已经有近九个月的身孕了,离预产期也就是个把月的功夫。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脸色却愈发的红润起来。林秋禾给她诊了脉就放下心来,又伸手探入里衣里面摸了摸胎位,确信胎位正常这才笑着道:「无碍,你到时候只管听稳婆的话就是了。」 秦锦兰越是临近生产越是害怕,抓着林秋禾的手道:「到时候你入宫好不好?」在她的想法中,林秋禾若是在到时候有个万一也不怕。没看柳婕妤那一对双生子吗?当时多么凶险不也母子平安了吗? 林秋禾想了想,也是觉得不放心,因此点头道:「放心,到时候若是我不在你就求皇上召我入宫就是。我那些日子肯定都留在京城里面。」 秦锦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没说话就哎哎叫了起来说是被孩子踢了。 林秋禾笑着放了手在上面,感觉到孩子的胎动也是一惊一乍的,两个人说笑了会儿,她留下用了午膳等到秦锦兰休息了这才起身离开,进行入宫第三站——苏晓宁。 却没有想到,苏晓宁今天竟然有客人。 她被绿娥领着进去,就见伍轻轻端坐在一旁跟苏晓宁说话。这两个人当年也是在摄政王府掐过架的,如今倒像是刚刚认识一般各自端坐一旁说话,见着林秋禾进来苏晓宁就起身笑着迎了她,不等她动作就道:「免礼。」 第三十二章 站在一旁的伍轻轻脸色就微微一僵,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苏晓宁可是等到她行完了礼才说的免礼。 不过她也是个人物,转脸脸上就全是笑容了。三人一起坐下,绿娥带人重新上了茶,这才把地方都留给主子们。林秋禾也不避讳伍轻轻,直接给苏晓宁把脉,然后笑着道:「苏婕妤的身子这些日子调养的很好,小日子腹痛的现象应该已经消失了吧?」 苏晓宁笑着点头,中毒的时候不觉得。只当是自己体弱,然而如今身子渐渐好起来的感觉却是明显的,就连走路都觉得有力气了不少。 因为有伍轻轻在,林秋禾和苏晓宁都没有多言,把脉之后略微坐了会儿林秋禾就起身离开。 伍轻轻见状连忙跟着起身告辞,出了宫门就快步追上林秋禾。 「你这是故意躲着我?」她看着林秋禾,「我还以为林姑娘不会回避任何人呢。」她说着露出善意的笑容,「我知道之前我们两人之间有些误会,然而那都是误会而已,如今既然有缘再见,我还是想把这误会解开的。」 她说着上前一步,「我们和好如初如何?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林秋禾闻言一愣,然后就露出了笑容。 「和好如初?」她重复着伍轻轻的用词,「我们最初也不过是医患关系而已,再早些时候,更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何来的‘和好如初’的说法?」她跟轻舞,有好过吗? 伍轻轻被她这么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脸色有饿有些难看。半响才又恢复过来,道:「难道林姑娘就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非要与我为敌吗?」 林秋禾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才她笑得太开心了,以至于等在一旁的青黛都忍不住转头看了过来。 「林姑娘。」伍轻轻脸色真的难看起来。她这才止住了笑意,抬头看着伍轻轻道:「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只是,伍姑娘的话也未免太过于好笑了些,我这才没忍住笑了出来。」 「敢问林姑娘,我的话哪里好笑了?」伍轻轻皱眉,声音中的不悦简直是不加任何的掩饰了。 林秋禾双眼中还带着笑意,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伍轻轻道:「我与伍姑娘也不过才相识数日,从未为难过伍姑娘一分,所以伍姑娘刚刚所说的我要与你为敌,岂不是显得可笑吗?」 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过你的独木桥,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扶你一把?开什么玩笑,我顶多也就是做到不落井下石而已。 林秋禾的意思表达的再清楚不过,伍轻轻闻言怀疑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了片刻,然后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林姑娘。只盼着到时候我能与林姑娘你这位护国郡主相敬如宾才好。」 「我们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伍姑娘是千金之躯,只怕出嫁之前都要住在宫中。」林秋禾微微扬眉,「至于我,虽然挂着御医院院判的名头,每月也不过入宫数次而已。」 伍轻轻后退了一步,再次打量林秋禾,半响才笑了起来。 「希望如此吧。」她说着转身就走,青黛这才连忙过来担心地看着林秋禾,「姑娘,那人不会是不知道好歹还来挑拨姑娘吧?」语气中带着那种「姑娘,要是你被欺负了就说,我帮你报仇」的感觉。 林秋禾内心囧了个,不知道青黛从哪里看出她被人欺负了。 明明就是她不耐烦的落了伍轻轻一个大面子,怎么在她看来反而是伍轻轻欺负了她了? 她摇摇头,道:「去御医院走一趟,跟师伯说说话咱们就出宫吧。」 从御医院出来的时候,果然就遇到了苏胜。苏胜笑着道:「林御医这边请,晋王殿下正在前面亭子中等着林御医一起出宫呢。」有关宁卿和林秋禾的婚事,早就在宫中传开。既然上层的主子们都默认了这件事情,下面的人自然也是跟风而动,愿意卖这个好的。 林秋禾跟着过去拐了个弯果然就见宁卿在一处亭子中,只是那里面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陪着。等走得再近了些,林秋禾才认出那是清河国的郑王世子。 她上前不等见礼,宁卿就道免礼,一旁的郑王世子自然不好摆架子也跟着道:「免礼。」等林秋禾坐下,他才又道:「我在清河国就有所听闻林大人的事迹,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林秋禾客套了两句,宁卿这边就起身给郑王世子告辞。这边苏胜就把宁卿和林秋禾交给一个小太监,亲自领着郑王世子入宫。他是来见伍轻轻的。 宁卿和林秋禾两人顺利出宫,这才说起了宁敬的事情。听到林秋禾说宁敬当时说的话时,宁卿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低声道:「他倒是聪明。」 林秋禾不是很懂多问了句,宁卿就笑着道:「他这话实际上透过你想要对皇上示好呢。」他知道伍轻轻是个冒牌货,但是只对知道内情的林秋禾说了,很明显是要卖一个好给宁邵哲的。 至于只认林秋禾当姐姐,一是林秋禾的医术是他所需要依靠的。二是想要透过此话表示京城之中这些时日的暗流涌动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林秋禾听得头晕,她只隐隐觉得宁敬是想要向她示好。然而又觉得宁敬应当明白,她不过是个大夫,宁敬的生死虽然在她手中却也不在她的手中。如今听宁卿说这内里的意思,只觉得玩政治的人心都是九曲十八弯的。 要不是宁卿说,她肯定想不到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含义。 宁卿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来办就好。」既然宁敬愿意老实配合,那么自然就会彻底成为宁邵哲展示胸襟的吉祥物。而他也乐意这样,毕竟换回来的可是他的性命。 不过,只怕他是别想有后嗣了。宁邵哲能够压制得住他,不代表他不担心他的孩子。甚至可以说,宁邵哲若是留下宁敬的话,宁敬的命就跟宁邵哲的寿数挂钩。无论如何,宁邵哲死之前都会先要了他的命的。 林秋禾听着这些政治上的阴谋,眼巴巴地看着宁卿只觉得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在这些年里退化了。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跟宁卿说话还能跟上节奏,而如今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宁卿说,她只能听着,甚至还不见得能听得透彻明白。 宁卿笑着顺手就又摸了下她的脸,低声道:「政治里面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学。若不是有父亲提点着,我也不见得能够看得多深远。」而且,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 政治这种东西,如果不是身在其中就算是有人说也是很难悟透的。 林秋禾想了想,然后就放下这些。反正她也不准备当政治家,这些东西还是留给那些文武百官发愁吧。 二月二十六日是个百事皆宜的好日子,并且宜林秋禾。因此,很快钦天监这边就定了由这次册封伍轻轻和林秋禾,顺带的还有那位修养已久的先皇流落在漠北多年的儿子宁敬。 宁敬实际上并没有蛮人的血统,但是既然是在漠北有孕又在漠北多年,自然是被人不负责任的传了不少的谣言。例如,此子喜吃生食,每日必然要生吃一只鸡。又或者是喜喝生血,每日定然要宰猪一头用以供他饮血。 第三十三章 这样的谣言数不胜数,这般简单的手段林秋禾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简而言之就是让宁敬不得民心,让京城乃至全国上下的平民百姓对他没有认同感。 册封公主、王爷和郡主都不是小事,更何况是三者一起。虽然算起来林秋禾的册封是位份最低的,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明白她才是这次册封的重点。林秋禾这边的吉服也是上百个绣娘一起赶工做出了两套由她挑选,首饰头冠也是挑了上好的订制。总而言之,就是宁邵哲不愿意从国库中出的,摄政王府也要出一份。 宁邵哲会不乐意出吗?自然不会的。这是来自皇上的恩赐,既然是恩赐,自然是要做到最好,要让人感恩才好。这点帝王之术宁邵哲早在十多岁的时候就会玩,又如何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林秋禾前头才说完她不怎么进宫,后脚定了册封的日子就被召入皇宫中住,还要一直住到册封结束才行。 还好她与秦锦兰关系最好,就住在了秦锦兰的宫中,顺便照顾她这一胎。而伍轻轻则住在最远的一处角落,皇宫说大不算特别大,但是若是有意不见某人的话,却也是轻易能够做到的。 只可惜,这个躲人计划也被打破。她跟伍轻轻,甚至是后面也入宫居住的宁敬都要跟着开始学习册封礼的规矩。 三个人见面难免有些尴尬,林秋禾嫌伍轻轻烦,伍轻轻不愿意面对宁敬这个便宜弟弟,而宁敬明显对林秋禾更为尊重一些,反而是对他那个便宜姐姐没有什么亲近。 而在这一番的折腾中,林秋禾还又看到了一位熟人。 林森,才从医学院调回皇宫没多少日子的五木爷爷。就是他负责管着教导他们礼仪和规矩的嬷嬷,偶尔也会来这里看看他们学习的进度。 三人之中,伍轻轻学的最快,林秋禾次之,而宁敬最为慢。偶尔一次教导的嬷嬷露出鄙夷的神色,正好被林森看到他当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事后让人给宁敬加了菜,第二天那位嬷嬷就不见了踪影,换了另外一个新嬷嬷过来。 新嬷嬷姓郭,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了,对待他们三个都和和气气的,说话也从来不拿架子。就算是做得不好也从来不斥责,只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的教。 林秋禾和宁敬跟这位郭嬷嬷相处的不错,伍轻轻却是有些不满了。她本来就学得用心且快,虽然二十六日这天越来越近她就越是焦躁,怕到时候还没学完闹了笑话就惨了。 这天下午,当一个动作宁敬学上十多次还是没掌握好的时候,她就发火了。 「郭嬷嬷,为了一个人这般耽误下去,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后日就是册封大典了,若是我们三个人齐齐出丑的话是不是太不好看了?」她说着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宁敬,道:「某些人自己不用心,不想学就不要拖累别人,好不好?」 宁敬一下子涨红了脸,却是看都没有看伍轻轻一眼,只是沉声道:「还请郭嬷嬷再帮我调整一下姿势。」 男女的礼仪虽然不同,但是差别也不大。宁敬学的这般慢并不是他有意怠慢或者是真的笨,而是他的腿脚有些不灵便。平日里面看不出来,然而有些细致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格外的吃力。 林秋禾是大夫,如是几次就看了出来。她不想跟宁敬太过于接近,就让人给宁敬送了药膏。宁敬为此还特意偷偷找她道谢,不过林秋禾只是摆手,交代他凡事量力而为就好了。 伍轻轻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细节的,见宁敬完全无视她,心中又气又恼,想着凭借她的美貌谁不对她另眼相看三分。宁卿也就算了,这个宁敬算是什么东西,说好听了是先皇在漠北的遗孤,不好听的话就是个野种。要不是皇上大度认了他回来,他能过上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 完全忘记了她甚至还是个冒牌货呢。 郭嬷嬷教着她就在一旁说风凉话,林秋禾看着宁敬的脸先是绯红到最后是涨红,连手都握紧了微微颤抖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她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起身道:「伍姑娘,这边的茶再不喝就凉了。」 你丫说了那么多,难道就不渴? 偏偏伍轻轻像是没听懂这话一样,过去喝了一口茶然后就又冷笑着看宁敬,跟着冷嘲热讽。 林秋禾实在是听得头疼,起身道:「伍姑娘,你出身贵重应当注重身份。女子贵在淑之一字,而不是看到别人不足就如同市井小民一般嚼舌根、不放过。女子贵在妇容、妇德。而容貌再漂亮,一旦内心扭曲,嫉妒、小气、尖酸刻薄起来反而会更映衬的那如花一般的容貌惹人憎恶。」 这话说得可谓是直白,只差指着伍轻轻的鼻子说了。伍轻轻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咬着下唇正想发作就听到有人轻轻击掌。 「林大人说得不错。」林森说着走进了院子中,看了一眼郭嬷嬷,对着林秋禾笑着行礼,然后一双阴冷的眼睛这才对上了伍轻轻。「伍姑娘后日之后,就是身份贵重之人了。再不可如同当初在那种低下的地方那般,随意说话做事了,不然到时候丢的可不止是伍姑娘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皇室的脸面了!」 伍轻轻似乎是被他阴冷的眼神给吓到了,这会儿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反而是林森说了这话深深才又对宁敬一行礼,道:「宁公子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跟她这种在上不得台面的地方待过的女子计较才是。」 宁敬这才拱手还礼,开口说话。 「多谢林公公提点。」 之后林森就在一旁看着三人学习,伍轻轻在后面学习中不时的分心去看林森,走神之后反而出了几次错误,让脾气好的郭嬷嬷都忍不住发了火,这才又连忙收敛心神了。 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若不是林森突然出现压住了场面,只怕伍轻轻也要上面一番白莲花被辱泪洒青石板的戏码了。 最后两天,三个人都学的格外认真,毕竟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若真的是出错的话,就如同林森所说丢的就是整个皇室的脸面。他们谁都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只有更加努力谨慎了。 二月二十六日,转眼就到。 林秋禾以为她不会紧张,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是紧张得不像样。一早被叫起来就有种压抑的感觉,等到换了吉服之后她更是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整个过程就如同是在做梦一样,她一直提着所有的注意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做错了什么。还好一切都顺利,等到册封礼结束之后她和伍轻轻、宁敬三个人一起退了出去,另外换了一套相对简单一些的吉服,这才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可否认,能够在京城混到可以参加这个酒宴的人都是人精,所有人都明白林秋禾才是这次册封的主角。因此,三人再次出来,林秋禾的身边就围了不少的人道贺。当然了,这些人精们也没有真的冷落了伍轻轻和宁敬。毕竟,一个是未来的清河国世子妃,一个则是皇上亲封的敬亲王。 亲王之尊,就算是没有实权,也是一份尊荣了。 第三十四章 整个册封礼顺利的结束,林秋禾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出宫。反而是伍轻轻还要在宫里多住一些时日,等到两国交换了婚书,然后在这边举行了婚礼之后跟着郑王世子回到清河国再举行一场婚礼。 不过这些已经完全跟林秋禾没有关系了,宁卿送她回到医馆,里面青黛早就让人布置好了一切。林秋禾跟宁卿话别之后回屋一进屋就直接倒在了她柔软而温暖的床上,等到青黛端了热水进去伺候她洗漱都懒洋洋的不想起身。 她被扯起来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上了舒适地睡衣这才重新滚进了床里面。红线本来想要汇报一些这些天她在宫里时的事情,然而见青黛出来的时候摇摇头,也就只能放弃了。 「姑娘这些天累得够呛。」青黛说,「我不过是转头收拾了下东西,回身她就睡着了。」 红线眼带同情,低声道:「那这些事情,还是等到明天姑娘睡足了再说吧。」实际上,她和青黛都明白,从宫里出来之后,林秋禾也不可能过太过于安逸的日子的。 京城上下的贵妇们都已经摩拳擦掌就等她出宫之后来套关系了。 林秋禾睡下的早,第二天天色微凉的时候生物钟就又准时把她给叫醒了。她起身的时候惊醒了外面守夜的青黛,问了一下现在什么时辰,林秋禾就泪流满面——比她之前少睡了一个多钟头。 她想倒下去接着睡,然而翻了两次却彻底没了睡意,可见之前是睡足了。青黛就伺候她起身,让厨房那边准备早膳。而等到林秋禾这边洗漱妥当之后,红线就也精精神神地在一旁了。 林秋禾听着她汇报情况,想了想突然打断她的话。 「让张叔准备马车,吃了早膳我就出城。」红线和青黛能想到的事情,她如何想不到。更何况昨天晚上分开的时候,宁卿还特意提醒过她这点。 青黛应声出去吩咐了,红线这才接着说。 实际上,就算林秋禾不在医馆,这些天她和青黛两个人也到了收礼收到手抽筋的情况。特别是负责入库的墨香,才真正是写字写到了手抽筋。 林秋禾闻言就让人干脆关了医馆,家里上下都跟着她去京外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好了。 青黛不同意,说家中无论如何都要留人看着的。最后就把张嫂母子三人给留了下来,顺便看着那些小丫鬟不要翻天。林秋禾这次出行,甚至把红枣都带上了,吃过早膳就趁着还没被人堵在家中顺顺利利地出京了。 等到她都快到庄子了,后面竟然还传来了马蹄声。马车里的青黛推开窗户往后看去,笑着道:「是宁姑娘。」 马车停了下来,宁羽片刻就追了上来,翻身下马交给一旁随行的黑雾,这就钻进了马车里面。 「大哥还担心你累得忘记了,让我一大早就去医馆提醒你呢。」她喝了一杯茶,这才笑着道:「没有想到我到的时候医馆门都是关着的,已经有人更早到了。我见势不好就连忙跑了,嘿嘿。」 林秋禾闻言也是一愣,按照宁羽的说法,对方去的还真是够早。 「你可认识去的人是哪家的?」她问。 宁羽想了想,道:「是章家。」 「张家?」林秋禾愣了一下,没有想出来是哪个张家。反而是宁羽反应过来,道:「就是那个要跟鸿胪寺卿张祝和离的张章氏的娘家。」 「哦,原来是章家。」林秋禾了然,也有些明白这家人为什么跑得那么快了。当初,他们狗眼看人低,想着林秋禾是丫鬟出身想要拿捏她,反被她嘲讽了一二。如今林秋禾身份更是水涨船高,章家自然更是坐立不安了。 她暗暗庆幸自己走的及时,就放松心情跟宁羽聊天。 两人说说笑笑转眼就到了庄子,宁羽一下马车就欢呼了一声,如同进了自家庄子一般,四处看着,然后就叫人准备小船,她要在湖上泛舟。 如今虽然天气渐暖,然而水面上吹着风也不是好受的。林秋禾不准备陪她犯傻,更何况她这边还有一堆的礼单需要回呢,就让人在湖边看着她疯,然后自己挑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吹着徐徐的小风处理耽误了许久的日常事务。 墨香也是靠得住的人,早就把这些礼单分门别类的放好,甚至比较亲近的人家她都比照惯例拟定了礼单。林秋禾的工作量大减,然而就算是这样等到宁卿在午膳点赶来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处理了一小半。 林秋禾看了看剩下的厚度,确信晚上睡觉之前能够处理得差不多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活动了下四肢和宁卿一起到湖边叫还要在上面钓鱼的宁羽。 湖里的鱼也算是饿了一个冬天,宁羽折腾了一上午还真的钓上来两条,交给厨房直接加菜,还特别内行的吩咐:「一个清蒸一个红烧。」 林秋禾笑着摇头,道:「这湖里的鱼要吐吐沙,你要是想吃最少也要等到晚上。」 宁羽转头看宁卿,「哥,我在大嫂的庄子上住两天陪陪她,好不好?」 这声大嫂可谓是挠到了宁卿的痒处,他想了想道:「回去之后让人把东西给你送来,在庄子上要听话,不能总是调皮。」 宁羽就偷偷对着他吐舌头,等宁卿看过去又是一本正经地点头。林秋禾看着她闹也只是笑笑,让人收拾了东西顺便进屋沏茶。这庄子里种了不少的东西,这个时候田中早种的青菜倒是不少,吃着新鲜爽口。 用了午膳之后,林秋禾干脆就直接拉着宁卿这个壮劳力一起帮忙。京城中的人情往来宁卿明显比她更熟悉。什么人家可以交往一下,什么人家不能深交他肯定是比林秋禾清楚。有了他帮忙,这些礼单就回的更快了。等到晚膳前宁羽的东西送过来时,墨香就捧着拟好的礼单随着摄政王府的人一起回京,准备把礼单上的东西都准备好。 林秋禾在庄子里面一躲三天,除了每日里面放松之外,就是去医学院那边看看。她这边还能大胆偷闲,有些人却是连躲都不能多的。宁敬这几天可算是累着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之前一段时间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皇宫生活,这会儿好不容易住进了皇上赐的亲王府中,结果床还没有睡熟悉呢,每天差不多都要见个三四拨的客人。 他这样严重休息不足,结果第四天府里的太监见一早有客人上门了他还没起身,就大着胆子进屋叫人。这才发现宁敬竟然病倒了,这时候烧得脸都是通红的。 小太监吓得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还是管事太监镇定,连忙让人进宫去请御医,然后就是热水擦身降温。 客人见状连忙留下了礼物和礼单,这就匆匆离开了——来这里就是凑个热闹,至于这霉头就不用往上凑了。 宁敬这么一病不起,又是两三天高烧不退。也不能说是不退,就是定时定点一样的复发,每晚睡前,每天早膳后必然会烧得厉害。张章和白术两个院判轮流来看了一番,最后宁邵哲开口了。 「去把护国郡主给叫回来。」堂堂郡主,躲人都躲到了京城外,也有点太不像话了。 第三十五章 既然皇上发话了,林秋禾只好屁颠屁颠地回京,东西都没带回来多少,留下青黛在那边慢慢收拾——最后是等到她再回去。 林秋禾入京,都没有进自家的医馆就被人直接带到了敬亲王府,一路被小太监带着进了后院宁敬的房中,她这才净手上前给人搭脉。这时候宁敬情况略微好些,精神也好,见是她就勉强笑着道:「没有想到还惊动了你。」 林秋禾笑着道:「我也是大夫。」宁敬是病患,她一个大夫过来看诊再正常不过了。 宁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了笑道:「听说你这些日子在京外的庄子上过的自在,要不是因为我也不用回京的。」 「迟早是要回来的。」林秋禾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我看看你之前吃的药方。」一旁的管事太监连忙就把药方给递了过去,林秋禾看了看,笑着道:「药方没有问题,你就按照这个房子再吃两天,肯定会好。」 也许是林秋禾不同于其他御医的唯唯诺诺或者是说话只说一半,宁敬闻言精神倒是更好了一些,笑着点头应了。一旁小太监机灵,连忙端了早就备着的药过来,伺候他喝了药。 「喝了药若是困就盖着被子多睡会儿。若是不困就在院子里多晒晒太阳就好了。」林秋禾多嘱咐了两句,「平日里多喝些热水,发发汗。」 宁敬一一都应了,身边的人更是把林秋禾的话记得清清楚楚的。 两天之后,宁敬的烧果然完全退了下去。不管是他身边伺候的人,还是之前看病的御医都松了一口气,连张章都忍不住问了林秋禾:「这药方你一字未动,怎么就好了?」 林秋禾就忍不住笑了下,道:「师伯,你也是当局者迷。他这病实际上不严重,只是太累了导致的内火。之所以一直反复不好,只不过是因为心病而已。」 「心病还需心药医。」林秋禾低声道:「我用肯定的态度告诉他,再过两日他肯定会好。他心里有了这个信念,自然就提起了精神了。」 张章闻言点头,忍不住苦笑道:「还是你观察入微。」 说白了,宁敬就是心里没底而已。 等到宁敬的身体好了,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正想接着出京就被宁邵哲给召入了宫里。这都已经是三月初了,秦锦兰的肚子看着是一天比一天大,宁邵哲对她也是有着几分情谊的,见她这些日子反而消瘦了一些,眼睛下面也是有阴影就心疼了起来。又知道秦锦兰和林秋禾关系好,自然是一事不烦二主直接召林秋禾过来给她诊脉。 秦锦兰的胎可以说是这些年来宁邵哲后宫的妃嫔中养的最好的,林秋禾这边给她诊脉之后也是明白,秦锦兰这算是产前恐惧,也是心理上的病。 而秦锦兰突然紧张起来,实际上就是因为林秋禾这些日子都不在京城。 林秋禾听她私下这么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低声道:「你放心,我记得你的临产期呢。提前十天都会在京城里待着的。」她安抚了秦锦兰,等见宁邵哲的时候当然不会这么说。有时候话说的好了,也是能给人加分的。 秦锦兰在宫中也不是那么容易,上面有皇后这个跟宁邵哲夫妻情重的,另外还有德妃这种早年受宠,娘家给力的。除此之外,还有受宠、生了双生子的柳婕妤,以及入宫虽晚但是更受宠的苏晓宁。 有了这个孩子傍身自然是好的,然而后宫女子若是都一分宠爱,自然是更好。 宁邵哲明显是听进去了林秋禾的话,接连两日都会秦锦兰宫中看她。虽然如今不能留宿,却也是让秦锦兰放松了不少。而林秋禾出宫之后就没有再躲出去。过了这几日,她的风头也渐渐落了下来。经过几日的忙碌或者是回避,也算是安安稳稳的度过了这次册封护国郡主的风波。 而此时齐林和陈自晴的婚事也算是彻底定了下来,两家交换了婚贴,定下了今年冬日十一月间的婚期,这才算是皆大欢喜。 林秋禾这些日子忙碌,根本就没有帮上多少的忙,特意去了陈家老宅一趟。见面陈自晴就热情地拉着她进屋说话,听到林秋禾提起没过来帮忙的事情,她就笑着道:「我又不是外人,更何况这些日子你忙我又不是不知道。」 她脸上如今都是幸福的笑容,林秋禾见状这才放下心里,想来当时秦府的事情所带来的阴影也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 不过秦二爷那种人却让林秋禾彻底恶心了一把,想要为闺蜜做些什么。 只可惜,秦二爷这边马上就要出京,林秋禾跟他更是没有什么交际,这会儿想要做什么都有些难。陈自晴不知道林秋禾心中所想,只是拉着她说东说西。如今她住在陈家老宅,自己当家做主原本身上的一丝柔软不见了踪影,更是爽朗大方了一些。 林秋禾心喜她这样的变化,愈发觉得当时支持陈自晴搬出来没有错了。 从陈家老宅出来,林秋禾难得有闲心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买了些精巧的小东西回去摆在了书房的架子上。这会儿心情正好呢,就听到外面青黛道:「姑娘,秦大太太和章家的人来了。」 林秋禾闻言一愣,秦大太太自从那次表态之后就再没有管过章家的事情,如今又带人过来……她略微思索了片刻,道:「请人去客厅坐着,上茶。」 她略微收拾了一番,这才过去。 这一次来和秦大太太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章老夫人。 章老夫人见林秋禾进去连忙就起身了,然后裣衽行礼,沉声道:「臣妇见过护国郡主,郡主万安。」 林秋禾这封了郡主,就算是皇室的人,当得起章老夫人这一身臣服的自称。然而看着一个五六十的老人这么对她行礼,她也是别扭,立刻躲开了道:「章老夫人无须多礼,快快请起。」她说着对青黛使了个眼色,让青黛过去扶人。 秦大太太这才上前,看出林秋禾不喜人行礼这就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道:「这么些日子不见你去府上,我怪是想的。如今一见,难怪我想。原来是因为你出落的愈发标致了。」 这话亲昵又带着打趣,还特意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林秋禾笑着应了,让了坐这才道:「本应该上府上拜会的,只是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实在是无分、身之术,只好让青黛代我先回了礼。」 「不妨事不妨事,咱们关系不同他人,自然是体谅你的。」秦大太太笑着说,借机看了一眼章老夫人,道:「我这婶婶向来是有口无心的,上次跟你产生了些许的误会,之后就觉得寝食难眠。她毕竟是上了岁数,过了年到如今人瘦了不少,我就担心她的身子这才拉着她过来请你给看看。」 又是一个需要心药医的人。 林秋禾看过去,也没看出来章老夫人是不是瘦了。只是她的态度,确实让林秋禾无奈中又带了些许的厌烦。有些话说的次数太多了,没什么也变成了有什么了。 她耐着性子给章老夫人诊脉,又开了个调理的方子,这才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应当放宽心怀才是。有些事情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第三十六章 给足了秦大太太面子,送走了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之后林秋禾就坐回去示意青黛帮她揉揉额头。青黛见她还露出沉思的神色,就没有多话只是指力适中的给林秋禾揉着额头。 林秋禾倒不是为了章家发愁。虽然她跟章家闹过不愉快,那也不过是些许口角而已。她之前对章家来人所说的话也不是客气话,她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对方不是这样想的。接二连三地过来,最后甚至章老夫人都出来的,她反而隐隐有种两家要结仇的感觉。 那章老夫人明显就不是好相与的人,让她这般低头定然是满心的怒火与怨恨。 若是她一直维持着如今跟章家身份地位的差别的话,只怕章老夫人也不敢对她做什么。若是有一天,她身陷囹圄,只怕章老夫人就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落井下石了吧。 「青黛,」她低声开口,「你觉得章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黛猛然听到林秋禾说话,考虑了一下才斟酌着言语道:「章老夫人是个凡事都认真计较的人,对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很是在意……不过,若是形势逼人的话,也能够放得下身段,算得上是能屈能伸。」所以,她这样的人才最是让人头疼。 「不过,她毕竟是章家分支,一举一动自然是由章家看着的,姑娘不必太过于担心。」青黛说着笑了下,「更何况,姑娘如日中天,她就算有什么想法只怕这辈子也办不到了。」 林秋禾闻言一愣,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如今她跟章老夫人都已经算是两个圈子的人了,只要她不牵扯到什么叛国、谋逆的阴谋之中去,就算章老夫人准备好了石头也没用啊。 因为,她根本就不会落井。章老夫人又何来的落井下石的机会呢? 三月间,林秋禾庄子上早熟的樱桃就已经下来。庄子里的人一大早送来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采好的两筐樱桃,林秋禾让人把其中一筐分成了三小筐,一筐自己留着,一筐送到了陈家老宅给陈自晴尝鲜,还有一筐则是送到了秦府。 至于剩下的那一大筐,她则是亲自带着直接送到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妃见了她来自然是高兴,停下了收拾行李的活儿,拉着她坐下说话。林秋禾看着她屋子中有些凌乱的样子,这才想起摄政王夫妇是准备三月底或者四月初的时候就出游的。 「可已经定了出发的日子?」林秋禾低声问道:「王妃和王爷是准备去哪里游玩消暑?」 王妃笑着道:「准备去草原上住段时间,王爷说那边凉快。也能见识一番所谓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顺便还能暗中看一下边境的情况是否安稳。王妃明白摄政王的想法也不点破,反而笑着道:「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多给你带两箱子的皮货,你冬日里畏寒,皮货还是多些的好。」 林秋禾笑了笑,没有拒绝,反而道:「既然是去草原,我想草原上怕是蚊虫多,我回去合一些药膏送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自然是好的。」王妃笑了起来,「我也正发愁呢。这些日子让人准备了不少的香料,就怕到时候没用。」她一脸的惊喜,「你还会合这些驱蚊的东西?」 「不止这样,被蚊虫叮咬了要涂抹的药膏我那边也是有的。」只是京城这边家家都小心,被蚊虫叮咬的机会不多,她也就懒得弄罢了。既然王妃要去草原,这些东西还是多准备些才好。 王妃笑着点头,转而又道:「如今你的身份已经定了,我和王爷想着,不如就晚些时候出行,先把你跟阿卿的婚事订下来。」她说着看向林秋禾,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也不用害羞,我心知你是个心中有计较的人,这才多问一句,你觉得可好?」 三月底或者四月初定下婚事,交换婚贴。等到秋日里摄政王夫妇回来开始准备筹办婚事,婚期大约就定在了明年年初二三月间。这样的时间可以说是充裕的,然而林秋禾心中还是有些小别扭,怀疑是宁卿暗中暗示了王妃什么。 她低头不说话,本来满心欢心的王妃立刻就察觉了。 「怎么了,这可是有什么不妥?」她微微蹙眉,担忧地看着林秋禾,「还是说,你跟阿卿……吵架了?」 林秋禾摇头,「不是的,王妃多虑了。」她低声道:「只是,婚期是不是有些太赶了?」 「赶?」王妃扬眉看着林秋禾,等着她解释。 林秋禾理了理心情,抬头笑着道:「王妃和王爷远行归来,定然是疲累的。不如多休息两三个月,等着过了年再开始操持婚事,这样也不会过于劳累。」这样,婚期顺延,就算不到入秋也应当是夏末。 「我是想着夏天太热,若是那个时候完婚未免太过于劳累。」王妃心疼地看着林秋禾,「你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你向来苦夏,我也是心疼你的。」 林秋禾闻言笑着道:「那就把婚期定在秋日好了。这样时间充裕,也不用慌张、忙乱。」她说着抿唇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这些日子正跟着蓝丝学女红呢。」成亲的嫁衣纵然不能自己一个人做,可是也要做些小东西才是。而且进门给公婆、小姑子、小叔子的东西,也是不能少的。 王妃自然是懂这些,想了想就拍板道:「那好,就现下先定亲,婚事就定在明年八九月间。」 见她这般决断,林秋禾又有些茫然——不会是她冤枉了宁卿吧?他根本就没有再王妃面前说什么,只是她太过于敏感多想了? 不管怎么样,定亲的流程还是要开始走了。林秋禾这边如今被封为护国郡主,算是皇室中人。她的婚事自然是要由礼部那边出头围观全过程的。 至于女方长辈,张章这个师伯暂代又有陈太妃帮持,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双方皆有意,礼部那边也不会故意拖拉,定亲的那些步骤竟然真的在短短一个月里面完成,且大致上没有一点的敷衍。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林秋禾反而没有什么好忙碌的,只是窝在医馆中或者是张府里面合药膏,研制花露水。本朝规矩没有那么繁琐,定亲期间男女双方是可以见面的。甚至官方规定,若是男女愿意可以单独相处三次,以避免盲婚哑嫁的事情发生。这些林秋禾是从陈自晴定亲的时候才知道的。 这会儿特意被一群人空出时间和地方跟宁卿单独相处,她突然有种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感觉。 两人之前明明也单独相处过,却从来没有这般尴尬过。这种「我们的关系定下来了,是不是就该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让林秋禾很是别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宁卿见他似乎也有些尴尬,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调整了下自己复杂的心情,决定还是挑一个让两个人都不那么紧张的话题来说。 「这些日子我都不怎么出门,庄子上也不好走动,听说除了早熟的樱桃之外其余的樱桃也都渐渐熟了,你要是得空就帮我去看看,让他们把多出来的樱桃酿了樱桃酒窖藏起来,银子就从我这边出。」 第三十七章 宁卿闻言一愣,回头错愕地看着林秋禾——这种时候,你跟我说这些?! 林秋禾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算是第一次见宁卿「犯傻」,笑着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宁卿也觉察到了自己犯傻,无奈地笑了下道:「好,我明日就过去。只是这樱桃酒,他们不见得会酿,或者酿的不好。你要不要写个方子过去,让他们照着做?」 林秋禾这才勉强止住了笑意,然而一抬头看到宁卿红红的耳垂就又想笑。「过会儿我写了方子你带着一起过去,等到酒酿好了,你也可以拿一些过去,只要不贪杯少喝一些也是好的。」 宁卿点头,这次笑过之后两个人之间这才算是恢复了正常。他略微活动了下身体,见林秋禾高兴就低声道:「说实话,我刚刚都紧张到不知道该怎么坐了。感觉比当时跟你坦白还要紧张上几分……」 林秋禾又是笑了起来,见宁卿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尴尬才低声道:「我也是觉得挺别扭的。」这种家人特意让他们约会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新奇了,一下子从半地下党变成了光明正大,怎么做似乎都有种尴尬的感觉。 之前那种相处时自由自在的默契似乎真的是不见了一样。两个人说着看看彼此又都呵呵笑了起来。半响,他们才算是找回了感觉,只是说什么又成了一个问题。 你说这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约会,要是说些花云白啊,医学院啊,伍轻轻啊之类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扫兴了? 可是要是只说甜言蜜语,是不是有点太腻歪了? 想了想,林秋禾把那日对王妃说的推迟婚期的话又说了一边。宁卿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多想什么。咱们原本说的就是秋日的时候完婚,这样刚好。」他说着这才大着胆子看了下四周偷偷握着了林秋禾的手,低声道:「我想早些成亲是因为喜欢你,若是你不喜欢,自然就不好。」 林秋禾听他这么说,对于自己之前的小心眼猜忌也有些内疚,迟疑了半响才道:「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明明当初我们都说好了。」好吧,不过是几个月的差距,实际上是她矫情了。 她说着偷偷看向宁卿,见他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冷静了,所以在什么地方让宁卿对两个人的感情没有安全感,这才急着成亲的? 宁卿对外的表现一直都是沉着应对,之前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说话做事都不算激进,反而比一般人似乎都慢上一拍。给人一种慵懒中带着成竹在胸的算计,让人下意识的觉得他是一个做什么都很靠谱,心中有数的人。 对内,相处久了林秋禾也觉得宁卿是那种不管做什么都会先有计划的人。他实际上不是慢一拍,反而是比常人快上一拍,早早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然后在最合适的时候下手,一举拿下。 这样反过来推测,这次婚事他几次三番的明示、暗示她想要提前婚期,是不是真的是内心有些患得患失,这才进退失据的? 林秋禾心下有了怀疑,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想了想决定既然找不到原因,那就给宁卿增加增加信心好了。她真是当代好女友!!! 想到就要做,她这么沉默了片刻,宁卿自然是察觉到了。生怕是自己之前几次试探让林秋禾生气,就又解释道:「其实秋日里面成亲很好,我也不赞成在夏天。你怕热……」 「你说,我们成亲后是住在摄政王府,还是住在晋王府?」林秋禾同时开口,两个人都是一愣,继而就笑了起来。林秋禾是释然,而宁卿则是惊喜。 「你是说……」他有些迟疑,今天算是在林秋禾跟前傻了个彻底。林秋禾点头,「成亲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商量好是在哪边住。」她倒是不介意跟摄政王夫妇一起住,这名义上的公婆实际上是她的父母,住在一起只会对她更加照顾。只是不知道宁卿会不会有种跟岳父岳母同住的压力。 另外还有晋王府一直空着也不是办法。之前宁卿住在摄政王府还可以说是没有成家,不好分家。等到两人成婚之后,若还是住在摄政王府,只怕也会让有心人说三道四。 毕竟,晋王府和摄政王虽然挨着,也是两个府邸。成婚之后还放着皇上御赐的晋王府不住,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实际上,这个问题宁卿早就考虑过了。只是想着林秋禾已经没能认回亲生父母了,成亲之后若是搬出去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然而,如今听林秋禾这么说起,他自然是明白林秋禾是真心为了他考虑的。 他想了想道:「若是这样,那成婚当年住在摄政王府,只怕年后开春也要搬出去了。」 「既然这样,晋王府也应当好好收拾一番才是。」林秋禾痛快的点头,没有纠结究竟怎么住的问题,反正两家离得近,到时候开个后门连通起来也是可以的。 说起未来新居的话题,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和紧张果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对于未来婚后生活的设想更是让宁卿惊喜不已,他从来不会到,林秋禾竟然为两个人的未来考虑了这么多。 她甚至都考虑过他们的孩子该怎么教养长大! 总而言之,定亲过程中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后宁卿是心情格外的飞扬,甚至回了几次晋王府,在里面转了几圈,按照林秋禾当时设想的还找出了府邸的地形图,然后就开始进行晋王府的改造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等到没人时宁卿就一脸邀功的说起了晋王府的改造过程,甚至拿出图纸给林秋禾讲这个地方咱们住——两人脸微微红了下——这个地方有个池子,里面养上些锦鲤,种些荷花之类的。然后,这个地方等咱们的孩子长大后住,还有专门请的教席住的地方。 林秋禾看着宁卿满眼的开心和狂热,心中暗暗虚了下,笑着迎合他的话——她到现在都没有想到宁卿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提前两人的婚期的原因! 不过说起两个人婚后的住处,她也很是开心,着重要求了在两个人的院子中要有一个大书房。 「你可以在前院再备上一个书房,处理公务。」林秋禾笑着说:「这样,我们平日闲暇的时候就可以坐在一起看书了。偶尔还可以下下棋,品品茶。」 宁卿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发现这画面真的是太美了,因此连忙提笔记下了这点,甚至问了林秋禾喜欢什么盆景放在书房中。为了两年后才能住上的院子,两个人讨论了大半天。 结果,气氛正好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宁卿连忙收起图纸——要是让人知道他们现在就在商量婚后的事情,只怕真是要丢死人了。 他倒是不介意,就怕林秋禾脸皮薄会生气。 东西刚收好就见青黛匆匆过来,对着两个人一行礼就道:「姑娘,宫里秦修容发作起来了,召你入宫。」 林秋禾闻言立刻起身,对着宁卿歉意地笑了下,道:「我要入宫,刚刚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谈好了。」她说着就吩咐青黛准备药箱,就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离开了。 第三十八章 宁卿起身送她出门,然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样,他发现自从医学院建好之后,林秋禾就越来越忙碌,越来越忙碌……总有一种,他在她心目中只能被不断出现的事情或者是病人往后排的感觉。 不过想起林秋禾有关他们婚后的安排,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实际上,林秋禾跟他一样期待他们成亲后的生活,不是吗?他所要做的就是把晋王府重新修葺成他们想要的样子,然后迎娶林秋禾过门! 林秋禾怎么也没有想到,宁卿的不安来自于她如今越来越忙碌的生活。也是,当时就算是两个人关系还没有确定的时候。因为宁卿是她最重要的病人,所以她的生活重心实际上有一半都在宁卿的身上,更别提之后两个人进入暧昧期和热恋期之后,虽然还没有达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然而那时候两个人也是时常见面的。 自从宁卿体内的毒清除之后,林秋禾似乎是放下了一块心病对于他的关注自然而然的就少了不少。加上各种事情蜂拥而来,她跟宁卿之间似乎就越来越少见面了。就算是见面,说起来的也是其他人的事情,有关他们两个的私密话题也是越来越少。 说的好听了是两个人如今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状态,若是说不好的话,那就是两个人开始面临事业和爱情的危机了。而这在方面,身为女性的林秋禾却格外的迟钝,反而是宁卿因为那一段在家漫长的调养时间,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所以他抓住机会让宁邵哲给林秋禾册封了郡主,通过各方面的努力提前了半年定亲,甚至是想要提前两个人的婚礼。 只可惜,林秋禾依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她意识到了一些,却没有找到根本。不过,没有找到根本的她也从另一方面安抚了宁卿不安的内心。 她跟他谈婚后的点点滴滴,表明她是真的想跟他成亲。 宁卿想着这些说不上台面的小心情忍不住失笑,谁会想到堂堂晋王殿下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林秋禾进宫很快就被人给带到了秦锦兰的宫中,她到的时候宁邵哲也已经在外间了,抬手免了她的礼,道:「你去看看吧。」秦锦兰的情况还算稳定,不过那日林秋禾跟他说过之后宁邵哲还真的是下意识对她多用了一些心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自然也是发现了秦锦兰的好处,对她更是疼爱了两分。 这才一发作就让人去请了林秋禾。 不过,不管脉象和胎象多好,这都是秦锦兰的第一胎。她如今也不过是十七岁而已,往大了说叫身子还没完全长开呢,生孩子自然是一波三折的。 林秋禾在一旁守着给她稳定心神,这边有接生的嬷嬷帮忙,就这样也是一同折腾到了天色擦黑这才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林秋禾看着那洗干净之后红通通的孩子哇哇哭,忍不住就笑了下过去安抚秦锦兰。 「是个大胖小子,可有劲儿了。」她说,「如今你可算是苦尽甘来,要好好修养才是。」女人坐月子也不容小觑的。 秦锦兰累过了劲儿,这会儿反而精神地很,由着宫女收拾屋子,开窗透了会儿气,她就端上厨房送来的荷包蛋吃了起来,吃完还把红糖水也喝了个干净,这才舒服的缓了一口气,道:「可算是出来了。」 林秋禾闻言忍不住笑,道:「哪里有当娘的这么说的。」她笑着给秦锦兰把了脉,确认没有什么大碍这才交代露出疲惫之色的她好好休息。 出去之后自然是要给刚刚出生的九皇子把把脉的,小皇子吃过奶娘的奶沉沉睡下了。林秋禾给他把脉之后顺手也给两个奶娘把了脉,确认无事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去宁邵哲那边复命。 这是宁邵哲第九个儿子了,得到消息的他虽然高兴,却也不见得有多开心。林秋禾从他这边出去,正想要去苏晓宁那边看看时就被一个宫女给拦住了。 「郡主。」那宫女飞快地行了个礼,「静娴公主请你去前面亭中说话。」 静娴公主,也就是伍轻轻,当年的轻舞。 林秋禾闻言不过是皱眉,直接拒绝:「请回静娴公主一句,我还有公务在身,下次有时间再聊。」她说着越过宫女就想要离开,没有想到那宫女连忙后退了两步又拦在她身前,「郡主,奴婢也只是听人差遣而已,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奴婢。」 林秋禾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的宫女,道:「不让你为难,就是要让我为难,让等着我过去的苏婕妤为难。你不会自以为在静娴公主跟前伺候,面子就大到让人敬三分吧?」 那宫女脸色一白,林秋禾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抬脚就走。谁知道伍轻轻竟然就等在了路口的地方,见她过去就轻声笑了起来,「果然是当了郡主脾气都大了些呢,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你冲她发火有意思吗?」 「你在这里拦住我就又意思了?」林秋禾冷笑,原本秦锦兰顺利产下一子的喜悦这会儿全然没有了。她冷眼看着伍轻轻,道:「让开。」 「你……」伍轻轻在她的逼迫下竟然真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神色难看地看向林秋禾,「你难道就不想听听我要说什么?」 「清河国的婚书再过些时日只怕就要送到京城了,公主只要安心待嫁就是了。」林秋禾一点面子都不给,抬脚就要离开,却没有想到轻舞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回头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向伍轻轻。 「公主究竟想要干什么?」 「让你听我说话。」伍轻轻眼神微微闪动,「你放心,对你只有好处!」 「你给的好处,我可不敢要。万一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可怎么办?」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伍轻轻气恼,虽然她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然而这次却是真心实意要找林秋禾的。她闭上眼睛忍了又忍,知道在林秋禾面前柔弱小白花那一套不好使,就也懒得做戏,睁开眼直接道:「你不是神医吗?难不成还怕我毒你?」 她说着拉着林秋禾就往一旁的凉亭之中走去。林秋禾见她死也不肯放手只好跟着过去。不然两个人在路口拉拉扯扯的也太不好看了,毕竟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呢。 在凉亭之中坐下,林秋禾看了一眼里面摆着的茶水也没有吃的意思。抬头直接看向伍轻轻,她催促道:「说吧。」 伍轻轻皱眉,想了想直接挽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你给我把把脉。」 这人……林秋禾眉头微蹙,折腾这么久就为了让她给她诊脉吗?她怀疑地看了一眼伍轻轻,伍轻轻也跟着催促,「你诊了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秋禾将信将疑,伸手过去轻轻落在了伍轻轻的腕子上,半响之后脸色微变,这次不等伍轻轻说话就示意她把另外一只手也送上来。 「怎么样,是不是有问题?」伍轻轻这时候也有些紧张了,她眼巴巴地看着林秋禾。林秋禾收手直接拿着茶水洗了手,然后对着她冷笑:「看起来你得罪的人不少。」 第三十九章 「我就知道!」伍轻轻气恼,洁白的牙齿咬着殷红的唇,虽然是恼火的样子却真正是美丽动人。林秋禾懒得欣赏她的美貌,装作不在意地起身,「我走了。」 「我!」伍轻轻连忙起身,伸手想要故技重施去拉林秋禾的胳膊,却被她躲开了。她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我都中毒了,你还想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不然我去回禀一下皇上?」林秋禾朝着上面微微一拱手,「皇上知道公主殿下身子微恙定然会召集御医院诸位御医一起会诊的。到时候,公主殿下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伍轻轻被她堵得脸一阵青一阵红,咬牙道:「你明知道我不想让旁人知道。我想要找出那个下毒的幕后黑手,让他好看!若是宣扬了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林秋禾看着她神色冷漠,只差双手抱胸做出一个标准的袖手旁观的动作了。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若是暗中帮我找到了幕后想要害我的真凶,我……」伍轻轻咬唇想了下,「我给你百两黄金!」 林秋禾扬眉,错愕地看着伍轻轻,难道她一直表现的都很贪财?回想一下两人之间有限的交际,林秋禾发现她在伍轻轻的眼中说不定真的很是爱财呢。 她想着笑了起来,「你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三百两黄金,我事后连同你体内的毒都给解了!」 「你能解?」 「最起码我能诊断出来你中毒了,其余人有诊出来吗?」林秋禾迎上伍轻轻怀疑的目光,自信地笑了下,「三百两黄金,一分不少。我要先收一半。」 伍轻轻迟疑起来,这会儿林秋禾反而不急着走了。她回身坐了回去,把茶杯洗了下然后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细细品了起来。 半响,伍轻轻才重新坐在了她的对面,道:「三天后,自然会有人把钱送过去。你准备怎么帮我?」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中毒的。」这毒除非已经病入膏肓,不然不可能有什么太过于明显的症状的。 伍轻轻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我看到有人往我的吃食中加料,自然是有所怀疑的。之前也召了御医过去看,就如同你说那些庸才根本就诊不出什么异样。我本来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然而细心留意之下,还是又一次看到了那人给我的饮食之中加料。她总不可能是给我加补品吧?」 她说着冷笑。 「你身边的宫女下的手?」林秋禾微微扬眉,「哪一个?」 「还有哪一个,不就是刚刚送到你跟前让你糟践的那个吗?」伍轻轻笑了下,一脸的铁青之色,「我对她起疑了,自然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的。」 所以,你就打着胆子让人拦她,甚至还让人在不远处帮忙放哨? 林秋禾对轻舞彻底服了,这样一个在教坊司里面混出头的花魁般的奇女子,自然不是她这样的一介良民所能够懂的。她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然后才问道:「你这是得罪这个宫女了?」当然不可能的,要是一个宫女都能弄来这种毒药的话,后宫的人还能安稳过日子吗? 果然,伍轻轻白了她一眼。 「林秋禾,别让我小看你。这样的毒药,会是一个小宫女能弄来的吗?」其实伍轻轻还有一个怀疑目标,并且十分之怀疑——那就是宁邵哲。 宁邵哲想要用毒药控制她,这样御医们当然也不可能说什么。她拦着林秋禾一是为了找盟友,而就是试探。 要是林秋禾也矢口否认,说她脉象无碍的话,她就真的确定是宁邵哲下的手了。 而如今林秋禾既然确定她身中奇毒,她对宁邵哲的怀疑自然也就降低了不少。略过宁邵哲这段,她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边,顺便就把怀疑范围确定到了宫中位高权重之人。 「后宫的主子谁会闲着没事跟你一个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的‘公主’为难。」林秋禾被伍轻轻这么一提醒心中自然是多了不少的念头,却是先把后宫的女人们都撸了一遍,「你就想想你都得罪过什么人吧!」 「你。」伍轻轻卖弄无表情地说,林秋禾一愣,想起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倒是也没有否认。只是这毒自然不是她下的,想了又想她才道:「我让人查查这个宫女的履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入宫这些日子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人或者是拦住了别人的路了。」 她说着起身,快走出亭子的时候突然又回头道:「一百五十两的黄金,三天之内让人送到医馆去!」贪财的形象刻画的入骨三分。 看着林秋禾离开,伍轻轻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几乎都要怀疑是林秋禾指使人给她下的毒,就为了骗她钱财了。然而,她又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下毒的人不可能是她。 这也算得上是女人的直觉的。林秋禾,不是那样脾气的人。 她在凉亭之中坐了许久,亭子外的宫女这才低声提醒:「公主,该回去了。」 伍轻轻起身,「你把这里东西收拾了,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回去之后我就赏你个镯子。」 本来准备去苏晓宁处的林秋禾离开亭子之后转脚就出了宫,这时候宫中已经点起了宫灯,她回头看了一眼第一次觉得那里面真的是水深不可测,更是摸不到底。 伍轻轻身上中的毒,她不知道名字,但是她知道除了伍轻轻之外还有谁中过这样的毒,而谁的手里也有这样的毒。 苏晓宁,她,宁羽,花云白。 如今再加上一个伍轻轻,还有她身边的宫女洛熙。而线索越多,那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就越容易浮上水面。 「姑娘。」守在宫门外的青黛见林秋禾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如今林秋禾所用的马车按说应当是郡主的制式才对,只是她本就懒,人也更喜欢低调。因此张叔的马车也就一直没变,还是停靠在距离宫门一段距离的地方。只是如今再也不会有人查询,刁难他了。 青黛给林秋禾披上斗篷,低声道:「夜里天寒。」 林秋禾裹着斗篷,一边走一边问起了宁卿的事情。得知她走之后宁卿也离开了张府就在上马车之前吩咐张叔:「去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里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听到玳瑁匆匆进来说是林秋禾来了,不止是王妃就连摄政王都愣了一下,其余人则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宁卿。宁卿略微有些尴尬,这会儿却也顾不上许多,起身道:「我去迎一下。」 宁羽这也跟着反应过来,「我让厨房加两道菜。她之前匆匆入宫,这会儿出来肯定还没用晚膳呢。」 不一会儿林秋禾就和宁卿两人一起进来,她先是行礼起身才又致歉。王妃拉着她的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凉,你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我让人加了两道你喜欢的菜。」 饭菜很快就上来,林秋禾虽然心中有事却也不多言,陪着众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膳,等到王妃示意众人散去,又让人上了茶担忧地看过去,她这才开口:「伍轻轻也中毒了。」 第四十章 「什么?」率先开口的是宁羽,自从参与了花云白的事情之后,她在摄政王府的发言权就高了不少,之前也是应赖着当做不知道一样坐在这里的。本来以为是宁卿和林秋禾的婚事出了什么意外,这会儿听林秋禾说伍轻轻中毒了,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是一样的吗?」 「脉象跟当初的苏婕妤很是相似,中毒事件大约也就是一个月。」林秋禾点头,确认了他们的想法。「也就是说,她入宫没几天就被人给盯上了。而她之所以会察觉,是因为她发现了有人给她的饮食加料。」 此话一出,摄政王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她,有没有惊动下毒的人?」他沉声开口问。林秋禾想起伍轻轻对于那个宫女的安排,内心又囧了一下,然后才说了出来。在场众人都是一愣,不过之后摄政王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他点头,转头看向宁卿吩咐,「明日你就和阿佑一起入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皇上听。」 既然人真的是在皇宫之中,那么宁邵哲就真的危险了。 他想了想,又道:「实在不行就让皇上出宫避暑,身边只带着可信之人。」 有这么一柄看不到的尖刀悬在头顶,只怕这皇宫宁邵哲也睡得没那么安稳了。果然,第二天林秋禾和宁卿入宫把这个事情偷偷跟宁邵哲一说,宁邵哲就做出了跟摄政王一样的判断,当即准备出宫避暑。 至于后宫之中一个宫女的事情,自然是交给身边的太监宫女去查才更为方面。他这边安排了苏胜留下来配合宁卿和林秋禾调查,然后就定下了三日后出宫避暑的事情,让人开始准备各项事宜。 林秋禾昨日本来是想趁着天黑之前去苏晓宁处看看的,这会儿出来就说了一声。宁卿点头,去了鸿胪寺那边。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人在路上拦的次数太多了,这次快到苏晓宁处的时候竟然又被人拦住了。拦着她的也不是陌生人,而是林森,那位五木爷爷。 林秋禾笑着跟对方打了个招呼,林森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不拦着她去苏晓宁处,却是一副两人正好同路的样子说些闲话,言语之间小心翼翼地恭维着林秋禾的医术。 甚至还提到了宁敬。 「说起来,敬亲王就又是一个例子了,其他御医都束手无策,就连白院判和张院判都没办法,最后还是林大人妙手回春,一出手就治好了他的病。」 林秋禾笑着谦虚了两句,想起宁敬看着坚持、坚毅的外貌之下的忐忑和不安,也是有些同情。 她随口感叹了两句,道:「只盼着他早日习惯这样的生活,皇上仁慈,只要他放开了心胸自然是有一生的富贵的。」 五木连连点头,道:「林大人真的是仁心仁术,奴才不由得想起当日林大人在静娴公主面前仗义执言的事情。」他说着感叹,「奴才说句托大的话,入宫这么多年了,林大人这般的胸襟是奴才也不过见过两人而已。」 林秋禾微微一愣,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五木,却没有想到一次无心之举竟然让五木对她评价如此之高。她有心想要问另外一个人是谁,却见五木笑着道:「苏婕妤的宫殿到了,林大人自便,奴才就去往前方了。」 说着他拐了个弯,竟然又往回走了一段才拐入另外一条路上。 这……不会是他昨日听闻她被伍轻轻拦住,以为被刁难了。今日这才特意一路送她到苏晓宁这边的吧? 林秋禾有些愕然,然后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苏晓宁见到林秋禾自然是热情,两人按照先是诊脉,然后苏晓宁这边就忍不住说起了昨日见过秦锦兰的孩子,真真是可爱极了。 「虽然还未睁开眼睛,但是那小手和小脚都格外的有力,我看了只觉得羡慕。」她说着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 林秋禾见她又是小白花的作态,也没有不耐烦。她笑了下,道:「如今你身子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等到入夏的时候应当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苏晓宁闻言双眼一亮,「真的?」 林秋禾点头,「不过,以后你饮食之间也要注意才是。」不然就如同伍轻轻那边,不是一样会再次中毒吗? 苏晓宁自然是连连应了,心情好得不得了。林秋禾见她高兴,想了想就问道:「说起来,静娴公主入宫也有一个多月了,你与她关系如何?」 两个人当时掐过架,不过这样人前皆是小白花的人物自然是善于掩饰的。之前伍轻轻还在苏晓宁这边堵过林秋禾,可见两人应当是有些来往的。 苏晓宁有些不明白林秋禾为什么会提起伍轻轻,转念一想当年轻舞跟宁卿的那点事儿。当初她就觉得轻舞跟林秋禾对上有些奇怪,这会儿满京城都是摄政王府跟护国郡主的婚事,她又如何不明白呢? 因此听到林秋禾问她就笑了下,「不过是面子情而已,她来我也不好往外赶人不是?」苏晓宁委屈地看了林秋禾一眼,「再说,皇上的意思那么明白,我知道你们俩之间有些事情,只是……」 苏晓宁眼巴巴地看着林秋禾,低声道:「不过你放心,有关你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说。」 这点林秋禾还是信上了三分,毕竟苏晓宁如今用得上她,若是把她卖了又有谁给她解毒去呢。她笑了下道:「静娴公主不过在几个月就要出嫁到清河国了,往年的那点小事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苏晓宁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就说你大方,不会计较那些许的小事。」 林秋禾笑着道:「我只是觉得,这后宫之中只怕她也没有什么人好说话,定然是跟你常来常往的。她来的话,身边的宫女你这边一般都让谁招呼?」 苏晓宁这才看出来林秋禾是真的有事情要问,略微想了下道:「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身边一个叫做绿桑的宫女招呼的,我把她叫来?」 林秋禾连忙阻止了她,低声道:「这个绿桑,你可了解?」 苏晓宁迟疑了下,半响才道:「不会是她被静娴公主给收养了吧?」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怒色,她身边伺候的这些宫女,她早就怀疑有别人派来的可疑之人。然而之前小心翼翼地排查了一遍,甚至找了理由赶出去了两个。如今要是这绿桑还有问题,她只怕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总不能前脚林秋禾才给她解毒,后脚她就又被人下毒吧? 这么想着,她就又想起了早两天得到了一张字条。那上面的字迹跟当初用孙韶喆的生命威胁她入宫的字迹一模一样。字条的内容也很简单,写着不想死就在皇上面前吹吃有关伍轻轻的枕头风。 她连忙把这事儿跟林秋禾说了,低声道:「你说,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林秋禾皱眉,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问起了绿桑的事情,嘱咐她道:「你多多留意下你这宫中上下的人,至于伍轻轻的事情问题不大,你有机会照办就是了。」 第四十一章 苏晓宁如今毒还没解,再说又是一个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的人,不用林秋禾说早就按照字条上的吩咐照办了。这会儿送走了林秋禾,她看着屋中收拾东西的宫女,眼神越来越诡异。 这些人中,究竟谁,甚至是哪几个是被人安排到她身边的? 苏晓宁和伍轻轻处得来的消息可以说是极为难得的,林秋禾出宫的路上都在试图捋顺这里面复杂的关系。能够同时跟这两个人牵扯到,而且是伍轻轻得罪过的人并不多。然而她思来想去却没有得出一个可疑的人选。 由此可见此人行事多么的小心。 不过,既然线索越来越多,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毫无头绪的。只是有些线索隐藏的太深,所以一时半会才会想不到。每每想到那人竟然通过花云白给她下毒,林秋禾就觉得不寒而栗。若不是苏晓宁中毒的事情给她提了个醒,只怕她也不一定真的能够那么敏锐地察觉到荷包有毒。 一路顺利回到医馆,她就吩咐人沏上一壶茶送去书房,然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书桌上一些零散的小东西都被林秋禾收起来。她铺了一张桌面大小的白纸用砚台压住其中一端,然后就沾着墨水开始写目前他们所得到的线索。 花云白,花家——合作。 苏晓宁,孙家——威胁,利用。 伍轻轻——谋杀。 宁敬——有牵连或者是扯着虎皮骗人。 摄政王府——痛恨。 林秋禾——利用。 用毒——仅有一种慢性毒药。 这一系列的关系列出来,林秋禾想了想,然后又在每一个的下面备注上发生的事情。渐渐的有些事情的条理就分明起来。那人跟宁敬之间绝对不是扯着虎皮骗人的。因为在那人计划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她林秋禾。而为了拉拢她,这人用了各种手段。先是花云白出面,然后又让花云白透过宁羽对她说服。 甚至是为了万全,那人还想要对她下毒,如同对付苏晓宁那般对付她。 这样一路分析下来就可以看出,这人对于死在漠北的承贞皇帝可谓是忠心耿耿。林秋禾沉思片刻,开始在这张纸的下半张写上的出来的结论。 前朝旧人,皇宫中有残余的势力,并且可能还在长期发展。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有一个在后宫颇为有地位的太监或者是姑姑当内应,而且皇宫中的这个人也一样是对承贞皇帝忠心耿耿的。 她写完之后,在这条分析下用力划了一道,标明或许这就是同一个人。写上了这个人若是太监的话,年龄应当是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若是朝中某人的话,年龄应当再大上一些。 时间的推算完成,林秋禾就再次分析这些细节。等看到伍轻轻的这条线索和苏晓宁重叠的部分时,又把朝中某人的设想划去,只留下了太监或者是宫女的选项。 而想起漠北的事情,林秋禾觉得这个推测更加准确。如果当初的消息就是由皇宫往外传递的话,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个人总是会快人一步。因为宁邵哲这边也总是比一般人早一步知道边境的消息,然后才会在适当的时候选择放出或者是隐瞒消息。 那么,这个人就是能够接触或者是有办法接触到那些机密的信函。 加上这人竟然知道宁羽的真实身世,外加对摄政王府的态度,林秋禾甚至可以肯定此人对当年的花妃娘娘感觉一般,若不是需要利用到,甚至根本就没有想着透露出宁羽的身世这一点就能看出。 她继续写下分析的内容,不是的修改一下前面的结论。 最后得出了结论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她甚至从对方从未对宁邵哲下手这段推测出这人最少是在后宫中活过三朝。也就是说,他伺候的第一任皇帝应当是承贞皇帝和宁邵哲他们的亲爹,之后宁邵哲他哥承贞皇帝登基,然后几年后承贞皇帝死在了漠北,接着宁邵哲登基。 毕竟,这样一个隐藏在皇宫之中,有办法接触到皇帝的机密信函,能对后宫妃嫔下毒,甚至可以跟宫外的人联系的太监或者是宫女,对于他或者她来说宁邵哲的小命几乎就等于被人捏在手心,若真的是一心想要为承贞皇帝报仇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林秋禾想了想,又迟疑。也许,这人不杀宁邵哲只是为了稳固宁氏皇朝的江山。 她写下这句话,画了一个问号在一旁。若是这么说的话,那也不可能是因为承贞皇帝,众所周知,承贞皇帝真的不算是一位明君。若是他手下忠心耿耿的疯子的话,只怕会想要毁了整个皇朝给承贞皇帝陪葬才对。 也就是说,这个人当年得到过宁邵哲他老爹的恩惠。读过书,有心机,能隐忍。平日里存在感不强…… 林秋禾看着满张写写画画的纸,半响又把宫女两个字划掉。 太监,四十五岁以上,读过书,能够接触到皇宫中的一些地方。历经三朝,善于施恩,颇受一些宫女、太监的推崇。品阶可能不太高,但是人脉广(这样才方便他行事)。 林秋禾在一张新的纸张上写上这个结论,然后又标注。 跟花妃娘娘有过交际,甚至曾经在花妃死前后在她宫中待过。对宁敬很是关系,为他筹谋许多,甚至都不欲让对方知道。 最后,她停顿了许久,写上一句话。 无意改朝换代。 这个人看起来对于宁邵哲继承皇位之后所作所为还是很满意的,不然……林秋禾手猛然一抖,她只是想到了最近两年的事情,然而实际上有些事情可以再往前推算很多年。甚至是,推算到她入京之前! 她缓缓放下笔,看着纸张上那一大滴的墨团,半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还是不习惯事事都找人帮忙,哪怕那人是宁卿,她也会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先解决了。 这个习惯真是要不得,独立是好。可是太过于独立了,就是要强,就会让自己陷入盲区。 「青黛。」她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都有些干涩,倒茶喝的时候才发现壶中的水早就凉了。林秋禾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花费了多少的时间。 若是找宁卿一起,最起码也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吧? 林秋禾对着桌面上的那些东西苦笑,等到青黛进来才问她是什么时辰了。青黛这边早就有些急了,林秋禾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快到午膳的点儿了,若不是她吩咐了不让打扰的话,午膳的时候就应当叫她了。这会儿早就过了午膳的点儿,喝下午茶还差不多。 林秋禾听她这么一说,这才觉得饿了,顺口吩咐:「让厨房随便上些什么东西过来,你用过午饭了没?用过就去请晋王殿下过来一趟。」 青黛点头应了,见林秋禾亲自收拾书桌也识趣的不过去插手。 这边林秋禾刚吃了午饭加下午茶,宁卿就上门了。听到林秋禾似乎遇到了难题有请,宁卿立马就把宁邵哲用婚事换来的鸿胪寺的事情交给了手下,喜滋滋地跑了过来。 林秋禾可是难得寻他帮忙一回,他怎么会耽搁时间。 第四十二章 因此宁卿到的时候就看到绿袖正带着人撤饭桌,他进去见林秋禾在喝消食茶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才出宫?」在后宫竟然没人管饭? 林秋禾摇头,见他来就起身道:「你跟我过来。」说着就去书房把之前收起来的纸张都摊开,然后把分析的过程给说了一边。宁卿听得心惊,能够把那些不起眼的琐碎东西都搓揉到一起,细细的推敲。这样的耐心和分析能力实在是让人意外。 林秋禾最后把结论拿给他看,然后懊恼地道:「我当时应当找你一起的。」 宁卿却不能昧着良心说他能够做到更好,因此迟疑着开口:「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可是有你帮忙会更快,而且有些事情就不会被我忽视了。」林秋禾还是有些懊恼,指着对方对宁邵哲没有敌意那条道:「你这个晋王,可是因为救了宁邵哲才被册封的。」 也就是说,当时实际上是有人对宁邵哲下手的。 青黛进来重新给两人上了茶,又怕林秋禾刚刚午饭吃的匆忙,给上了些厨房新做的点心,这才推出去帮着两人轻轻掩上了门。屋内,林秋禾的声音若隐若现。 「……依你看,当时的事情会不会别有隐情?」 意图刺杀皇帝,就算是不成功也是大事。当年肯定也是调查得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才对。就如同那次宁邵哲和苏晓宁一起去摄政王府遇刺一样,当时整个京城的权利圈子都是一次大震荡。 「还有,苏晓宁那次,真的是雍尚国因为三皇子的事情的报复吗?」若是那是那人故意操办的事情,就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 宁卿摇头,沉声道:「那次的目标确实是苏晓宁。若是下手的人知道跟苏晓宁同车的人是皇上,绝对是会下死手的。」杀死疑似摄政王的女儿来报复摄政王,跟杀死宁邵哲完全是两码事。若真是以宁邵哲为目标,那次出其不意的刺杀绝对会成功的。 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宁卿,「那之前被你挡下的谋杀呢?」 宁卿摇头,「时间太过于久远,只怕是没有什么线索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拿写写画画,墨团不少的纸张,低声道:「依我看,你的这些分析,就算略微有些差距,只怕也差不多了。就把最后一条划掉,其余的也足够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了。加上鸿胪寺的那边的消息,我相信这个人藏不了多久了。阿佑,你真是……让我意外,惊喜。」 得了未婚夫肯定的林秋禾心中难以控制的升起了一种满足感,道:「不过是花费些时间而已。」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看了一眼宁卿低声道:「那我就把东西都烧了。」 宁卿点头,「放心,你的这些心血我都记在心上了。」他低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误会了啊!林秋禾低头不敢看宁卿,实际上,她就是对于那个敢于朝自己下毒的人念念不忘,想把他揪出来避免以后的危机而已。不过,被宁卿这般误会也算是阴差阳错、一举数的了。她自然不会傻得去说明真实情况,试着让自己对宁卿有更多的信任。 「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放心,有结果的话,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宁卿自然也知道林秋禾心中的惦记,对于她的信任十分满足,自然也不会忽略未婚妻的感受。 范围缩小并不代表着人就能够立刻揪出来,宁卿这边还要跟宁邵哲回报工作的进度。而为了防止因为一时的疏忽而打草惊蛇,这些计划都是暗中进行的。 当名单缩小到二十一人时,伍轻轻也送来了最后一份情况。 她所得罪过的人,或者她认为跟她有仇的人的名单。除去那些明显不符合要求的人选,一下子,名单就缩小到了个位数。 而林秋禾和宁卿的定亲事宜,也终于走完了,两个人交换了婚贴,顺带也交换了定亲的信物,林秋禾带上了王妃给她的玉镯,而宁卿那边也多了一块玉佩。 订婚宴双方都不欲大半,只是邀请了交好的一些人过来。陈自晴、孙梓棋、秦舒兰等人自然是要来的。宁卿那边除了他的几位朋友之外,竟然还邀请了齐林,而齐林则拉来了李默。想起当初李默那荒唐的求婚,林秋禾除了觉得好笑之外还有些尴尬。而等到看到李默若有所失的神色之后,她才隐约意识到。 当初她以为是荒唐的求婚,说不定李默是真心实意的。而除了这些常规的客人之外,宁羽还请了花云白来。 她本来是不想的,毕竟这是宁卿和林秋禾的大事,就算表面跟花云白交好,可是把这样的人请来那不是给大家找不痛快吗?然而花云白却提前几天就找上了她,说他要参加这才订婚宴。 宁羽就为难了,一口回绝的话只怕会让花云白起疑,这样她之前的一番心血就真的是白费了。可是要是同意的话,她也难受。这可是她大哥的订婚宴呢。万一花云白搞出什么事情来,不用宁卿说话她都恨不得要砍死自己了。 她当时推脱了一下,说是要看看能不能安排,回头就把这事儿跟摄政王和宁卿给说了。 宁卿是不乐意这样的人参加他的订婚宴的,然而摄政王却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直接给了宁卿致命一击。 「这时候不把花家给处理了,难不成你还等着他参加你的喜宴吗?!」 宁卿不敌摄政王,就委屈地过去知会了林秋禾。林秋禾虽然不怎么乐意,不过想想摄政王那句话确实很有道理,无言以对的情况下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结果这会儿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花云白却不知道怎么找上了她。 「花公子。」林秋禾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走过来的花云白,示意一旁的青黛小心。花云白却是看着青黛,低声道:「我有两句话想要跟郡主说。」 青黛怎么可能会理会她,还是林秋禾发了话她这才退开了些,不过依然紧紧盯着这边。 花云白却不以为意,确信青黛听不到他们谈话这才拱手道:「我应当恭喜你的。」 林秋禾笑了下,「多谢。」 「可是,恭喜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花云白看着林秋禾,神色痛苦,许久才低声道:「我不知道,除了身份之外我有什么比不过他的。当初我也是一片真心,然而却换不来你一个真心的笑容。从宁姑娘处得知你心仪晋王殿下之后,我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我自认比他更爱你,而你却对我捧到你面前的真心视而不见。」 他说着看向林秋禾,「地位和权势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林秋禾被他这个画风彻底惊奇了,本以为花云白想尽办法要参加这个订婚宴是为了刺探摄政王府呢,却没有想到竟然对她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好像说的,他们真的有过一段过往而她这个拜金女为了权势和地位抛弃了他这个真心人一样。 林秋禾想笑,然而看着花云白身后一闪而逝的衣服一角脸色一变,明白了他的计划。 第四十三章 这人,还真的是如同蛆虫一般,时不时地出现让人恶心一把。 她脸上客套的笑容渐冷,道:「你说的没错,以你的身份地位,永远都不可能达到摄政王府的高度,更不要提比起宁卿来说,你差得不止一点两点了。你自以为把你的心思隐藏的很好,然而那次京城之外我被打劫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什、什么?」花云白一惊,怎么也想不到林秋禾会提起那件事情。 林秋禾怜悯地看着他:「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安排吗?」她说着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花云白愣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半响才缓缓摇头,还是失败了。他本想是让林秋禾气恼之余对于他的一番深情升起愧疚之心的,却没有想到原来在林秋禾的眼中,他始终就是一个小丑。 当初的事情,他自以为安排的很妥帖,却还是被林秋禾知道了真相! 不过,只怕听到这对话的那人对于林秋禾也会心生芥蒂吧? 只要林秋禾跟摄政王府不合,哪怕林秋禾与他不合,也一样能够达成他的目的。到时候,只要他不出现林秋禾就不会想到他跟敬亲王有关的。 而只要能让敬亲王好,等他图谋大业之时,他就是肱骨之臣。到时候不要说宁卿这个伪皇亲国戚了,只怕就连摄政王一家都要锒铛入狱了。 林秋禾,迟早会幡然醒悟,明白他才是最好的选择。而那时,她想嫁给他?呵呵,只有做妾了。 满心报复的花云白站在原地半响,最后又「低声喃喃」道:「如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记得当年在秦府中,你一身翠色的衣衫,满脸笑容眼中只有生病的姐姐。我那时就想你一定会成为京城最好的大夫,如今你是了,然而却再也不是当初的你了……是我看错了,还是你被这京城的满眼浮华给改变了?」 他感叹一番,「伤心」离去,然后身后的假山掩映的地方宁卿才缓缓走了出去,身后跟着的正是绕了一圈过来的林秋禾。 两个人站在假山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才一起笑了出来。 「说真的,我被他恶心的不轻。」林秋禾吐槽,一边笑又一边皱眉,「真以为自己是情圣吗?这般作态给谁看!」她说着看了一眼宁卿,「我说错了,这般作态自然是为了给晋王殿下看了。」 「那晋王妃呢,是不是真的被京城的满眼浮华给蒙住了心?」宁卿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了踪影,「你觉得好笑,只是因为我们明白彼此,更是深知对方心中的想法。我知道你从未对他有过什么想法,更是视权势地位为无物。而你也知道,我不会被这样的三言两语所挑拨。」 林秋禾想了想点头,低声道:「若是旁人,只怕真的会被他这般的惺惺作态给骗了。」两个当定亲的人大吵一架,然后佳偶变怨偶,说不得不明真相的女方还真的会被「深情的前男友」给感动,转投他的怀抱。 「所以我说,我被他恶心的不轻。」她重申自己的看法,「这样的人,真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到嘴边的脏话都给吞了回去,转头对宁卿道:「看起来,他们是又准备有什么大的行动了。」 「敬亲王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好。」宁卿低声说,扶着林秋禾绕出了假山的小道:「这些日子因为宫中的事情,还有你我两人的定亲,皇上这才没有再派你过去。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急了吧。」 并不说其他御医医术真的不行,然而人都是有心病的。林秋禾的医术被传得出神入化,这些人自然是把希望全部放在了林秋禾的身上,只觉得其他御医不过是敷衍而已。 这样的心理之下,林秋禾自然是被他们视为了宁敬的救命稻草。 林秋禾倒是真的不知道宁敬又病倒的事情,这会儿听到宁卿说就微微皱眉,想了想才道:「敬亲王的腿当年受过伤,平日里面虽然看不大出来,但是一旦劳累过度或者是做一些精细复杂的动作,就会显露出来。而且,他估计他也是受伤的时候失血过度,这才导致身体一直虚弱。」 上次诊脉她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实际上宁敬的心肺功能也不怎么好。体虚、贫血,心肺功能不好,加上腿脚有问题,这已经不是亚健康的状态了。 所以他很容易感染各种疾病,且比寻常人更难以痊愈。 林秋禾不由自主的就分了心,宁卿在旁忍不住伸手轻轻勾起她的手,低声道:「今天可是我们定亲。」 抬头看他双眼中的委屈,林秋禾忍不住想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自从开始定亲之后,宁卿就越来越习惯在她跟前……嗯,撒娇了! 这种偶尔流露出的委屈和不满每每都让林秋禾有种心虚的感觉,似乎真的是太过于无视他了。这次也不例外,更何况她刚刚确实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宁敬的身上。 她歉意地笑了下,道:「是我不对,那亲爱的未婚夫,接下来我们还要各自照看客人,等到送走客人之后,你想我怎么补偿你呢?」 那句开玩笑一般的「亲爱的未婚夫」她说的时候并没有太过于深层的含义,宁卿却是一下子脸颊都红了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羞涩的感觉。 他别扭了片刻,然后才双眼含笑地看着林秋禾,低声叫了一声:「亲爱的未婚妻。」未来娘子都这般大胆了,他若是再含含蓄蓄的岂不是有些不像样。 订婚宴之后,林秋禾和宁卿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对于林秋禾来说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宁卿虽然更兴奋了一些,不过毕竟这些日子京城事多,他自然不能只顾着谈恋爱就真的把正事给丢到一旁。 鸿胪寺里那些人关的时间也够久了,他除了辨认这些人所吐露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之外,不时得也往医学院那边送些新鲜的尸体,免得教学材料不够,顺便也为鸿胪寺这边省些粮食和预算。 鸿胪寺卿张祝最终还是跟章氏和离了,两个人并没有真正的对薄公堂。和离之后,张祝这边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说话做事都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宁卿见他这样就给他放了几天的假,转头就听到林秋禾说请了章氏去医学院那边的面膜区帮忙管事。 章氏虽然没有正式跟章家决裂,双方却也是摆出了一副不相往来的架势。林秋禾心中佩服这位年到四十的女人的果决,知道她不愿意在家闲着的时候就给她安排了个事情做。 从两个人私定终身的时候,宁卿就知道纳妾是林秋禾的雷点之一,自然是不敢在她面前说张祝可怜的。更何况,张祝和离的原因还不止是小妾的缘故。对于他在家务事上都处理不好这点,宁卿也是颇为不齿的。 还好,张祝的办公能力不错,加上章氏没有闹大,这才算是保住了他的官位。 「章娘子也算是不容易,」林秋禾低声说,「如今坊间都说她太过于狠心,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说什么竟然狠心丢了儿子不管。」她听了就直接呵呵了,说得好像女人就必须要为丈夫,为儿子,甚至为丈夫的小妾活着一样。「我倒是佩服她,能够快刀斩乱麻,不然的话她这辈子过得再凄苦也是自己选的。」 第四十四章 也许有人说多年媳妇熬成婆,拿着日后的安稳日子当成就。但是在林秋禾看来,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想法,日后过得好了难道日前的苦楚就会变成假的吗? 更何况,人若是在怨恨和痛苦中生活久了,难免会出什么心理问题。到时候心理扭曲了,抑郁了又或者是狂躁了,痛苦的还是自己。 很多人就是看不懂这一点,早一日摆脱泥潭,实际上就是早一日过得轻松自在。 难得得空的宁卿在一旁听着林秋禾不轻不重的宣扬女权主义,却是一点不满都没有,只是不时的点头,发表一点一针见血的评价。 「谁家的姑娘出嫁的时候都是想着让女儿过的好的,男人若是没这个本事就不应当娶妻,连自己当年求娶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真真是丢进了天下男子的脸面。」 「独身女子在世不好过,阿佑这般帮她做到不错。」 「等你嫁入摄政王府,定然不会有婆媳问题。等你入主晋王府,也绝对不会有姬妾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宁卿小心翼翼地把林秋禾搂入怀中,低声道:「我只要你一个人。」 林秋禾回头看了一眼他,这才反应过来,只怕宁卿是代入了她刚刚的话中。生怕她说得一个兴起,认为婚姻就是泥坑,干脆不成亲了。 她笑了下,低声道:「我信你。」 宁卿偷偷松了一口气,笑着拉林秋禾一起坐下喝茶,这才把话题从危险的方向拉回来。他们还是说说宁敬吧,最起码一个病患比一个敢于和离的女人安全一点。 说起宁敬的病情,林秋禾也有些无奈。等到她这边订婚宴之后,宁敬的情况就好转了。反过来皇后那边有孕五个多月开始出现胎动状态,宁邵哲担心不已又已经出了京城避暑,这会儿只能让林秋禾和张章、白术三人轮流两边跑。 宁敬这边人手不足,病情虽然好转却还是拖拉了下来,真正应了那句病去如抽丝的老话。 林秋禾听宁卿这么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那,可有人露出端倪?」宁敬身边的医疗力量虽然没有被抽成真空,但是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得不说是宁邵哲和宁卿等人的刻意安排。 既然那人一直心系宁敬的安危,宁敬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自然是会有所举措的。 宁卿微微摇头,「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名单上的那几个人都小心行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说,他们有举动,但是一举一动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更是不能打草惊蛇。而对方似乎也已经从宁邵哲离宫避暑的举动上有所察觉了,这才行事更加小心起来。 林秋禾想了想道:「只怕,再拖下去花云白就要找阿羽了。」 宁羽,现在可以算得上是花云白手中能够联系上林秋禾的唯一一条线了。 又过了两日,林秋禾在医馆果然迎来了宁羽。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宁羽姑娘骑马来一身骑马装飒爽英姿。她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了黑雾就进门径自找林秋禾去了。 「大嫂。」自从定亲之后,宁羽私下就再也没有改过称呼,这会儿见林秋禾就笑着凑了过去,「如大嫂所料,花云白那边果然早了我。」她说着端起茶水一口饮尽,「还说若是大嫂愿意,就可以带我去见敬亲王呢!」 她说着自嘲地笑了下,「看起来我把一个傻妞的形象演的很是形象呢,他是真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呢。如今宁敬都接受了皇上的册封了,就是承认自己是皇上的臣子了。若是再做什么岂不是谋逆吗?」 林秋禾笑着过去给她添了一杯茶,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自然是让我骗你过去给敬亲王看病了。还说他也格外担心敬亲王,若是我能跟着一起去最好也叫上他,不然他担心我跟敬亲王在一起的时候会被有心人利用。」宁羽撇了下唇角,有些事情若是想明白了,那就再不容易被人骗了。 现如今的她在跟花云白的接触、交手之中,飞快地成长着。一般二般的谎言根本就不能骗过她了。 林秋禾看着宁羽如今的样子也只觉得好笑,点头说这两日会抽空过去一趟,然后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宁羽,问道:「你真的想去?」 宁羽有些不安,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迟疑了一下,才道:「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忘恩负义的感觉,可是不管是不是花云白的花言巧语,宁敬总归是我弟弟,不是吗?」 「我若是不知道,自然是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他不管不问。然而,如今我偏偏知道了,我不想他被花云白这样的人利用……」她说着飞快看了林秋禾一眼,「我想见见他。」 林秋禾点头表示明白宁羽心中复杂的感觉,笑着道:「那到时候我叫上你就是了。事后花云白问起来,你只管说我是突然过去的,你事先并不知道,这才没办法通知他的。」 宁羽闻言露出喜色,又有些担忧。 「你不觉得我这样……这样有什么不妥当吗?」 林秋禾闻言一愣,伸手拉着宁羽道:「你无需想太多,你与敬亲王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若是你为了自身安危对他不闻不问,那才真是叫人心寒呢。如今你记挂着他,也是人之常情。」 宁羽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我一直不敢说。之前我担心害怕,以为他真的是如同花云白说的那样,对于那个位置虎视眈眈。觉得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实在是让人害怕。所以从未想起过那么多的事情,更是从来没有担心过他。可是在册封那日,我见到了他。他看起来很瘦弱,精神也不是很好。」 宁羽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说。 「……后来我又听你和大哥说起他的事情,就开始觉得他可怜,只是被花云白利用的一颗棋子。如同我一样,而我最起码知道花云白的那些龌龊心思,能够自保。他却是被关起来,连花云白借着他的名头干了什么都不知道……」 林秋禾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我明白了,你不用觉得内疚的。」她笑着道:「这都是人之常情的。」 宁羽被她问声细语安抚了一通,这才察觉憋在心中多日的话就这么不知不觉对着林秋禾倒了个干净。而意外的是林秋禾对她没有一点的指责,反而耐着性子陪着她说话。 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难得羞涩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大嫂。」这一声大嫂,她叫得再真心实意不过。 「林公公?」林秋禾有些意外地看着出现在敬亲王府的林森,还有他身后捧着东西的几个小太监,「林公公是来送东西的,这是皇上赏的?」 「是早些时候皇上吩咐的,每过几日就要送些东西来,也免得这府上的人怠慢了敬亲王。」林森笑着侧身,并未挡住路,等到林秋禾走到了前面他这才又道:「本来昨天就该送来的,只是昨日宫中事务繁忙,就耽搁了下来。」 他说着尴尬地笑了下,「还请郡主放过奴才这次偷懒。」 第四十五章 林秋禾了然地笑了下道:「怎么会是林公公偷懒呢,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林公公若是昨日跑上一趟误了回宫的时辰,只怕也是要受罚的。」 「郡主果然是明白人。」林森就松了一口气,这边亦步亦趋跟着林秋禾一起去了宁敬的房间,甚至候在一旁等着林秋禾给宁敬诊脉,开了药方这才把送来的东西一一给宁敬看。 宁敬点头让人收下了东西,又让人上茶,这才对林秋禾道:「其实我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是身边的人担心,这才惊动了你。」他说着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听闻前些日子,郡主跟晋王殿下定下了百年之约,只可惜我身子不好不能亲自前去道贺。」 林秋禾笑着客气了两句,才道:「敬亲王还是需要多在院子中走动,天气好的时候晒晒太阳。京城气候与漠北不同,殿下入京不过一年多些,只怕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多多晒晒太阳,活动下身体会有好处的。」 林森在一旁喝茶听着,这会儿也笑着凑趣了两句。 「郡主可是赫赫有名的‘生死刀’,敬亲王只要听郡主的吩咐,身子定然会强健起来的。」 「那就有劳郡主关心,也多些林公公吉言了。」宁敬客气地说,明显对于林森这个曾经帮过他的人很是尊敬。林秋禾这边还在担心因为看到皇宫的车架没有进来的宁羽,也就没有多久,喝了半杯茶就起身告辞。 宁敬闻言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着起身送她。 林秋禾连忙让他止步,两人客气再三这才出了门。 出门上马车,宁羽就连忙凑了过来,紧张地看着宁羽,半响才忍不住问道:「他怎么样?」 「不过是小毛病,宫里的车架你也不用担心,只是例行来送东西的而已。」她笑着安抚宁羽,「我定了三日后过来复诊,到时候你再跟着来一次就是了。」 宁羽点头,她如今性子还是内敛了不少,不然怎么可能在马车里面坐得住。 两人回去,林秋禾这边去了一趟京外宁邵哲避暑的庄子,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路上走了一半就听到前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马蹄声临近就停了下来。 陪同她出城的青黛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一手抓着匕首就低声问前面赶车的张叔是怎么回事。同来的黑水和黑雾更是守着两边把林秋禾给互了起来。 张叔笑着道:「是咱们姑爷。怕是看着天黑,怕咱们姑娘路上不安全特意出京来接她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马蹄声渐进,黑雾推开了车门就见宁卿站在暮色之色,衣衫随风微微晃动,脸上则带着一丝笑容。「我来接你。」声音中都透着甜丝丝的感觉。 可见刚刚张叔那句「咱们姑爷」让他满意到了极点。 黑雾和黑水都是有眼色的,这会儿连忙下车让开位置,道:「我帮姑爷牵马。」 「我在前面帮张叔赶车。」 只留青黛一人在车里,想要离开却见宁卿已经弯腰上了马车,她要出去也是不方便。她只好给两位主子都倒了茶递过去,然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不管是宁卿还是林秋禾,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两个人慢慢喝着热茶,偶尔抬头看一眼对方但笑不语,一车里都甜得让青黛觉得唇角发苦。 黑雾和黑水这两个没义气的,下车也不知道拉她一把! 一直到马车进城门的时候,青黛才找了个机会拿着宁卿的令牌下车给守城的人看,然后她在外面交了令牌就再也没有上车。等到马车进城门的时候,林秋禾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黛刚刚在车上尴尬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玩。 宁卿自然知道她在乐什么,无奈得摇了摇头,低声说:「如今我是‘咱们姑爷’了呢,这称呼听着就让人觉得亲近。」 林秋禾横了他一眼,然后才笑着道:「姑爷,我这边有话要跟你说,你听是不听?」 「娘子的话,我怎么会不听呢。」宁卿笑了起来,车中没有了外人,他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说话间就带着一丝调笑,想要看林秋禾窘迫的样子。 林秋禾却是落落大方,转而道:「我今日去了敬亲王府。」 「这我知道。」宁卿点头,见她是要说正事也就收起了嬉笑的神色,皱眉道:「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也不算意外,但是我在敬亲王府遇到了来自宫里的林公公。他说是给敬亲王送些皇上指明要松的东西,只是因为昨日忙,这才推迟到了今日。」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作用,反正就是觉得别扭。 「我想了又想,你们当初列出的名单上是没有林森的名字的。」她指出这点,「可是他不管是年龄还是读书识字这点都很符合之前我们罗列出来的要求,我不懂为什么没有他?」 甚至在伍轻轻给出她得罪的人名单之前她都没有见过林森的名字,若是说因为伍轻轻而没有这个人的名字的话,她还能理解。可是,之前也没有,就有些奇怪了。 宁卿看着林秋禾皱眉的样子,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低声道:「这很容易解释。他实际上是今上登基的第二年才入的宫。入宫时间这个最根本的要求就不符合,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他的名字。」 「也就是说,他虽然看着五十出头了,实际上入宫才不过十多年?」林秋禾有些惊讶,「三十岁才净身入宫的?」 宁卿点头,「不过,按照档案所记载,他入宫那年应该是二十六,今年也不过四十四岁。」 林秋禾闻言一愣,半响才低声道:「宫里的太监,不是自小就被净身送入宫的吗?」 宁卿摇头,「当时宫中清理过一遍,人手不足条件这才放的宽泛了些。不过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他除了入宫的时间之外,其余的倒也都算符合条件。读过书,识字。虽然入宫这么些年不显眼,但是人脉肯定是有的。不然当初也不可能跟着苏溪一起进医学院。不过,伍轻轻的名单上,没有他。」 林秋禾想了想,道:「只是伍轻轻不认为得罪过他吧?」她把册封之前学礼仪的事情说了,联系起第一位消失的嬷嬷,一个想法不由地浮上了心头。 「他当时,应当是在维护敬亲王才是。」 「所以,伍轻轻虽然没有正面得罪他,但是几次三番的羞辱敬亲王,她本身又是一个冒牌货……」宁卿总结了下林秋禾话中的内容,「林森若是一心为着承贞皇帝的后裔着想的话,自然是看她不顺眼,因此而暗中下毒杀人似乎也就可以说的通了。」 「没错!」林秋禾用力一拍手,道:「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呢,他跟我总有几次面子情。如今看来,应该是为了敬亲王。这么再联想起来,他当时在医学院只怕是想要先观察我,确信我的医术可靠的。所以我每次见他才会有种很别扭的感觉,因为我不习惯被人暗中监视和观察。」 第四十六章 「之后他觉得情报收集的足够了,为了重新拿回宫里的控制权,就主动找你说了那对道士的事情,只怕当时那番话也是考虑了你的性格才故意说得让你难受。」宁卿点头,「他好趁机不让人注意的脱身。而我当时为了稳妥起见,甚至给他一个更好的位置。」 「要是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中的话,这个人也未免太可怕了。」林秋禾低声说,「只怕今天遇上我,也是他特意安排的。要是他知道,因为今天跟我见面而被我怀疑起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她说着嘲讽地笑了下,还想说什么马车就停了下来。前面赶车的张叔道:「姑娘,姑爷,医馆到了。」 两个人一起下车,外面早已经黑透,林秋禾就开口请了宁卿入内吃了晚膳再回摄政王府。 「也好,这些天里面父亲、母亲都在收拾行李,回去也是乱糟糟的。」宁卿点头,摄政王夫妇出行的日子已经定在了四天后,这几日宁羽大部分时间也都留在王府之中帮着王妃盘点行李。 两个人吃了晚饭,又喝了消食茶说了一会儿话,宁卿这才起身离开。 「你放心,今天说的那人,我会让人着重调查的。包括他未入宫的那几年也会调查个清楚的。」虽然之前跟林秋禾说话间,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背后的那个人是林森了,不过总归还是要调查一二。万一林森是对方特意放出来的烟雾弹的话,他们贸然行动就只会中计。 林秋禾明白这里面的轻重,点头道:「万事小心。我这边也会留意的。」 「不要轻易涉险!」宁卿低声交代。 她笑了下,「我惜命的很,自然不会涉险的。」 等到宁卿离开,她这才洗漱了一番,让人烧了热水送到耳房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她这才一身清爽地穿着中衣出来,叫青黛帮忙擦头发顺便跟着蓝丝学女红。 女红这个技能点她一直没有顾得上点。书房之前被摄政王嫌弃之后送来了帖子,她倒是坚持每天临了下来,如今字还能见人。但是女红这点,就实在是没空了。 绣花针跟银针虽然都是针,只可惜对于绣花针她真的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不过,明年秋日总归是要嫁人了,就算是入乡随俗她也是要亲手做些东西才行的。 蓝丝性子好,轻声细语地交林秋禾如何下针。光是直线、滚线、波浪线就教了小半个月,之后又教了她各种收口的针法。前世只会顺着开缝的线口的地方缝合的林秋禾如今算是长了见识,每日里虽然忙碌可是跟着蓝丝学些针法却也被她当成了娱乐。 只可惜,这个东西看似不怎么深奥,却跟学医一样是要讲究天赋的。林秋禾的天赋嘛,就实在是一般太一般。这些天下来也不过是能收个手帕边,至于在手帕上绣点东西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还是等她先学会做袜子了再考虑吧。 「林秋禾!」伍轻轻看到林秋禾进门,立刻就冲了过去。她先是看了看左右,让人都退得远远的再也听不到她们说话之后,这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秋禾被她这番举动吓了一跳,皱眉看着靠在门上的伍轻轻道:「你发什么癔病?」 伍轻轻深深吸了一口气,漂亮的脸上全是不安和惊恐。她分开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半响才发出一丝声音。 「你说什么?」林秋禾皱眉,根本就没听到那几乎停留在伍轻轻嗓子眼的声音说的是什么。伍轻轻看着她,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开口:「洛熙、洛熙死了!」 「你说什么!」林秋禾惊讶,下一刻就被伍轻轻给堵住了嘴。 「嘘!你小声点!」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别让人听了去,不然下一个就是我了!」 林秋禾见她这样紧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复如常的神色,然后才缓缓点头。伍轻轻这才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又紧张地趴在门边朝着四周看了下,确信没有人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身靠在门上看向林秋禾。 「我小声说话,你也放松。」林秋禾笑着说,「把门打开,这样才能注意到周围是不是有人靠过来了,不是吗?」 伍轻轻咬紧牙关,半响才低声说:「我怕……」这位昔日趾高气昂的女子,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林秋禾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柔了一些。 「听我的,开门。这宫里不可能都是他的人,只要有人看着,他就不敢对你下手。」 伍轻轻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扶着门慢慢站直身子,道:「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吓自己过头了……」她说着收拢了一下头发,「我刚刚没有太过于失态吧?」 林秋禾知道她指的是在那些宫女、太监面前,想了想道:「除了大喊了我的名字之外,没有太失态的地方。」 伍轻轻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瞬间脸上的害怕和恐惧就消失了,面带一丝恼人的怒色冲着其中一个宫女道:「上茶。」 她宫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从一大早发现洛熙不见之后就饱受她的折腾,这会儿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茶水和点心就都送了上来。伍轻轻从头到尾保持高冷的状态,等到人都退得远远的了,她才开口:「洛熙死了。」 「怎么死的,你确定?」林秋禾实际上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是被谁杀死的?」 「我不知道,但是一大早就找不到洛熙人了。」伍轻轻之所以被吓破胆子就是为了这点。洛熙昨夜守的前半夜,要是有人能够无声无息的把她从这里杀死,甚至连尸体都带走的话。那么想要动手杀她简直是易如反掌。 「你说,会不会是对方知道我怀疑她了,怕她口风不紧把藏在幕后的他给供出来,所以才提前杀人灭口的。」 林秋禾有些无语,半响才道:「只是找不到人了,你怎么就确定是死了?」 「要不是死了,怎么会找不到人?」伍轻轻反问,渐渐镇定下来的她这会儿也恢复了一丝理智,「这皇宫又不是真的大到一个入宫多年的宫女都会迷路。」 也是。林秋禾在心中承认了伍轻轻的说法,而且明白她所惧怕的。 所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她低头沉默不语,伍轻轻就又开始觉得害怕起来,「我不要住在这里了。林秋禾,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你收了我的钱的,我要出宫,我不要住在这里了!」 她很快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下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你想办法带我一起出宫,不管用什么理由,我今天晚上就不要在这里了。」 「你是公主,想要出宫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林秋禾皱眉,「更何况,皇室的事情还轮不到我做主。」 「那你就找能做主的人!晋王不是你未婚夫吗?派人找他来帮忙,如果他不行就找摄政王,找世子殿下!对,找世子殿下!」提起郑王世子,伍轻轻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我要跟他完婚,立刻回清河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第四十七章 说实话,伍轻轻既然当初能当小白花自然是一副柔弱、美丽的模样,这时候虽然被吓破了胆子,却依然是漂亮到让人心疼。林秋禾虽然懒得跟她攀扯上关系,但是人命关天。如今伍轻轻又关乎到了和清河国的联姻,自然是不能让她出意外的。 她低头想了想,抬头看向伍轻轻道:「收起你这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人给你梳妆打扮一番,我带你去找陈太妃。」 事关后宫,让宁卿入宫肯定是不理智的。皇后有孕,林秋禾自然是见得到她,然而那伍轻轻的事情去惊扰皇后明显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样思来想去,只有找陈太妃才是最稳妥的。 伍轻轻又喝了一杯茶,林秋禾甚至拿出随身的一个小瓷瓶给她闻了闻用以稳定心神,这才让人进来给伍轻轻洗漱更衣。当然,对外则是宣称,眼睛都红了的伍轻轻是听林秋禾说起了宁敬的病情,急得哭了起来。 宫女们自然是不敢多问,等给伍轻轻收拾好了,两人这就一起去给陈太妃请安。 陈太妃如今对林秋禾是再满意不过,这会儿听林秋禾替伍轻轻说清,说伍轻轻担忧敬亲王想要出宫去敬亲王府探望弟弟,就没有再细问下去直接把她手中出入皇宫的令牌给了林秋禾。 林秋禾顺利带人离开,一直到出了宫伍轻轻这才浑身无力地靠在了马车的内壁上,两行清泪说掉就掉落了下来。 「真是没有想到。」林秋禾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如今这样的伍轻轻跟当年那个趾高气昂,甚至买通了人装死到她医馆闹事的那位轻舞姑娘联系到一起。 这么脆弱的心理素质,她是怎么在教坊司熬到如今的? 林秋禾却是不懂,那时候伍轻轻可以说是除了第一舞姬的名声之外一无所有,自然是好不害怕。而如今,她是静娴公主,是清河国郑王世子的未婚妻,未来的郑王妃,甚至可能成为皇后。自然是惜命得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觉得草木皆兵。 这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年的轻舞光着一双脚什么都不怕,如今她不止穿了鞋子,还一身美丽而脆弱的精美瓷器,自然是怕磕怕碰,更是怕死了。 伍轻轻靠在马车内壁上无声的落泪,发、泄着心中不安恐惧的情绪。林秋禾懒得跟她搭话,就默默地背诵着药谱,等待着马车停下来。既然说了伍轻轻是要去看望宁敬,那无论如何都是要去宁敬那边一趟的。正好,林秋禾也去那边看看。 十分之凑巧,这次两人又遇上了林森。 林秋禾如今对他有了些看法,一举一动中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小心,而一旁的伍轻轻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坐在一旁说着僵硬而有些不着边际的话。 宁敬对她也不过是面子情,等她说完就道:「有劳公主担心了,既然公主已经见过我,就请回吧。」 伍轻轻神色一僵,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她转头就看向了林秋禾,林秋禾治好道:「公主殿下是跟着我出来的,而且既然出宫只怕过会儿还是要去城外给皇上请安的,而我这边给王爷诊脉之后也是要去城外给皇上报一下。」 宁敬不愿意让林秋禾为难,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吩咐道:「那就请公主去旁边房间休息休息吧,我看她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要累着才好。」 「不!」伍轻轻猛然叫了一声,然后才又连忙稳了稳心神,「不用了,我在这里等林……郡主就好。」 伍轻轻那一瞬间的紧张在场的人都看了个分明,林森目光一闪笑着道:「静娴公主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是有心事?」 林秋禾在旁闻言心中一紧,虽然最后的确认还没有下来,但是她心中对于林森的怀疑已经是满满的了。这会儿若是伍轻轻表现得稍微有些差池,只怕林森就真的起疑心了。 她这会儿正好背对着林森给宁敬诊脉,所以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虽然逃过了林森的注意,却被宁敬看在了眼中。他不解地看了看林秋禾,又抬头看着林森和伍轻轻,这会儿两人正好是抬眼看着对方对视的一瞬间。而伍轻轻开口的时候,他甚至都能够感觉到林秋禾压在他手腕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伍轻轻迟疑地看着林森,如今她是草木皆兵到了极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信任林秋禾。也许是因为林秋禾收过她的钱吧…… 她毕竟是在教坊司里苦苦挣扎过一些日子的,在关键的时候应对他人的技巧是林秋禾所不能比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算是心慌意乱却也想好了说辞。 对着林森慌乱地点了下头,伍轻轻双唇微微颤抖着:「林公公也算是熟人,当初我也多得林公公的照看……」她说着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左右看了一下,「如今这里既然没有外人,我就只说了。实际上,是我那宫里闹鬼!」 她说着双眼圆瞪,瞳孔都逼真的微微收缩。林秋禾这会儿回头看着她的表演,心中这才踏踏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伍轻轻还没有太蠢。 实际上,伍轻轻岂止是不蠢。她虽然不算决定聪明,对于人情世故却是明白不少的。不然也不会下意识地相信林秋禾,而如今虽然她知道的不像林秋禾那么多,却也本能地想要把洛熙死了的这件事情给隐瞒下来。 而比起演戏,伍轻轻甩林秋禾一条街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说得绘声绘色,顺便就把洛熙的失踪也算到了闹鬼的事情上,一通故事讲下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她自己是真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秋禾起身过去安慰了她两句,这才对着林森笑了下道:「公主胆小,不过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已,倒是让林公公见笑了。」 林森摆手道:「郡主客气了,公主殿下若是在那边住的不安稳,也可以跟皇上说一说,或许换个地方就好了呢。至于那走丢的宫女,说不定是夜里起夜,天黑走迷了路也说不定。」 「不、不是!是真的有鬼,我真的觉得有东西跟着我。」伍轻轻把自己本身的惊慌和有鬼的恐怖结合在一起,演得入目三分。非要待在林秋禾的左右,却也消除了其他人的疑心。 林秋禾却是知道自己之前的异样只怕是瞒不过宁敬的,只好回身找补。 「这事儿还请敬亲王和林公公代为保密。毕竟,有鬼这样的说词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忌讳。公主殿下不懂事,这才胡说的。若是真的是传扬出去,只怕就不止是对她不好了。」 后宫闹鬼啊,万一再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定就会传出多么难听的话来。 其余人这么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自然是点头保证绝对不乱说的。林秋禾这才重新给宁敬把脉,随身他身体的康复把药方做了细微的改动。她这样的做派林森是早就知道的,倒是宁敬有些不懂。 第四十八章 「这,不是早两日你才开的药方,怎么就要改?」他从在漠北的时候就听了不少有关林秋禾医术出神入化的事情,然而这种改药方的事情不是只有在药方出了差错之后才会有的吗? 林秋禾也不气恼,笑着解释了一下。 「敬亲王的身体有所康复,这一些药的剂量自然是要改变一下。是药皆有三分毒,有些药量添减一些才好。」 林森在一旁点头,笑着道:「王爷就放心吧,郡主的医术在御医院也是排的上名的,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他说着冲着林秋禾笑了下,「奴才在医学院当过一段时间的差,可是听闻了不少有关郡主医术的传说呢。」 林秋禾笑了下,并不是很在意。 药方既然开好,又给宁敬诊完了脉,这会儿她正想离开却是宁敬开了口。 「郡主和公主难得来一次,不如午膳就留在这里用好了。」他客客气气地开口邀请,伍轻轻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想了想却笑着道:「这样也好,人多我也安心一些。不然,怕是匆匆见了皇上说起换住处的事情,心慌意乱地说错话。」 这位演戏是一把好手,林秋禾虽然没有计划留在这边吃饭,却也不好就此反驳了伍轻轻的话就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药箱。反而是林森,这会儿笑了笑道:「那奴才就不打扰几位主子了,这就该回宫给德妃娘娘复命了。」 他这次跑这趟差事是德妃的口谕,自然是不能在宫外耽搁太久的。 宁敬让人送了他离开,这边就要让人准备摆膳。 午膳间,伍轻轻各种别扭。她跟宁敬虽然没有大仇,却是小矛盾一堆。当初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这会儿还萦绕在耳边呢,这宁敬却是一脸无害地请他们吃午饭。 然而,她既然想到了要用上宁敬,这会儿自然也不能摆出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架势,毕竟她名医上可还是宁敬的姐姐呢。 这会儿拿出姐姐的架子关心弟弟,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这么大的院子你一个人住着会不会觉得孤单,不如姐姐出宫陪你住些时日,不然等姐姐远嫁清河国了,咱们姐弟两人再见面就真的是难入登天了。 她说的情深,然而在场的三人都明白他们之间是绝对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姐弟感情在里面的。甚至连宁敬都知道,伍轻轻是想要拿着她当借口从宫里逃出来。 他有些拿不定注意,偷偷看了林秋禾几次,终于两个人有一次对上了眼。林秋禾见他眼神中的询问之色,对于宁敬对她的信任真的是感觉到了亚历山大。说实话,伍轻轻如今住在哪里都可以,而且若是真让她住在敬亲王府一段时间,说出去也算是个好事。 「这事儿……」她缓缓开口,「只怕还是要问过皇上的。」 宁邵哲不开口,他们这边一通乱折腾只怕也是徒劳。说不定还会让宁邵哲厌烦,对于宁敬升起警戒之心。 宁敬也是这般的想法,就笑着开口道:「公主放心,若是皇上同意,我这边自然是扫径迎客,早早就备好公主的院子。」 伍轻轻见不可能真的拉上宁敬一起去见宁邵哲还是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就要寄人篱下一段时间了,自然是不好摆脸色给宁敬看,就勉强笑着道:「那就这样说好了,你收拾院子,我晚上就过来。」 宁敬无语,林秋禾对此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会给宁敬找来这样一个麻烦的,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再说什么也就晚了。林秋禾同情而歉意地看了一眼宁敬,无声地说了声抱歉。 宁敬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反正敬亲王府大的很,找个离他最远的院子安置伍轻轻问题也不大。 至于伍轻轻是怎么说服宁邵哲的林秋禾并不知道,只是定下心神的她这会儿已经恢复了长袖善舞的特长,正想着该怎么修补跟宁敬的关系的。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不应该看着宁敬是个无依无靠没实权的先皇遗孤就对他浑不在意的。若是当时能够释放一些善意,这会儿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林秋禾在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喝水,之前遇见了前来汇报鸿胪寺工作的宁卿,宁卿直言让林秋禾等她一起回京。两个人都已经是公开了关系的未婚夫妻,林秋禾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大大方方地被苏胜领着到这边喝茶吃点心,顺便等宁卿。 伍轻轻这边本来是可以先行离开的,宁邵哲的别院之中,马车还是有多的。然而她觉得一个人回去敬亲王府有些尴尬,就赖在这里和林秋禾一起等宁卿。 她考虑好了未来该怎么跟宁敬打好关系,这会儿抬头看着林秋禾喝茶心中就多了些心思。 「真是没有想到,一别近两年,你竟然成了郡主,还真的跟他定亲了。」她说着低声感叹了一番,不管心中怎么想的,面子上总是摆出了一副往事如烟的样子,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当时的种种举动。「若是日后有机会再见面,只怕就要称呼你一声晋王妃了。」 她摆出了要一笑泯恩仇的架势,林秋禾只好抬头应了一声,然后补充了一句。 「就算如此,剩余的一百五十两黄金一文也不能少。」 十足的财迷样子让伍轻轻接下来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半响才吐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好受了些——这林秋禾,还真的是油盐不进呢。 宁卿进去停留的时间并不算是太长,出了鸿胪寺里面管着的那些人之外——已经被宁卿给处理的差不多了,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也不过是清河国郑王世子和静娴公主的婚事而已。这都是早就有了定论的事情,只是过程繁杂而已。 等到宁卿出来看到一旁坐着的伍轻轻,眉头就直接皱了起来。 「静娴公主还未回宫?」四下并无外人,他自然就少了一番客气。伍轻轻闻言几乎要气得绝倒,不过还是起身笑着道:「我和郡主说起话来颇为投机,就多留了一会儿。再说皇上见我和敬亲王姐弟情深,许我在敬亲王府多住一些时间,以叙我们姐弟之情。」 「如今天色已晚,不知道晋王殿下可方便送我回敬亲王府?」她说着看了下林秋禾,「正好我与郡主还想接着再聊会儿。」 林秋禾呵呵笑了下,没有反驳不过意思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宁卿怎么可能把未婚妻推给别人,就算是别的女人也不行。听到伍轻轻这么说,转头叫了黑田进来,当着面就直接吩咐。「叫上一队人,护送静娴公主去敬亲王府!」 然后,他转头看着林秋禾道:「我出门时母亲还说让人去请你过府说说话呢。」两人说着就出了门,留下黑田守着的伍轻轻气得直想咬人。 摄政王妃再过几日就要出京,林秋禾这边却是几乎顾不上走一趟摄政王府。这会儿虽然算是半道被宁卿拉了去,却也是合了她的心意的。到了王妃院子中,果然比平日里面更热闹了几分,等到她进去就见宁羽正陪着王妃清点东西呢。见了林秋禾到,王妃和宁羽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第四十九章 王妃是真的高兴,而宁羽也真的是为了这繁琐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而高兴。 三人围坐一团,让人上了茶水、点心说话。王妃这边看了一眼进门后就被晾在一旁的宁卿,大手一挥吩咐道:「去厨房吩咐多加几道菜,过会儿就摆膳。」 既然是加菜,自然是加林秋禾喜欢的菜色了。宁卿虽然懊恼老婆一到就被老娘和妹妹给抢走了,却也是认认真真地亲自跑去厨房交代了一番。林秋禾吃东西不算挑,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她都吃。若是不仔细观察的话,几乎看不出她吃东西有什么偏好。不过,宁卿是个用心的人,第一次接受为老婆点菜这项任务的他在厨房中细细吩咐了一通,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厨房的人也都是人精,等到他走了这才偷偷笑着道:「看起来小王爷对咱们那未来的小王妃可是十分之上心呢。」 「何止小王爷啊,我看王爷和王妃也是很喜欢郡主呢。」 「就是就是,咱们姑娘脾气多大啊,就对郡主服气!」 「郡主真是好福气啊……」 摄政王夫妇如期出行,前来送别的人并不多。除了宁卿带着弟弟妹妹之外,也就只有张章和林秋禾两人了。王妃殷殷地交代了林秋禾不少的事情,转头又让宁卿放开了手脚照顾她。 「如今阿佑已经是咱们家未进门的媳妇儿了。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就放开了手脚对付,真有什么你应付不来的,还有我和王爷呢。」王妃说得一本正经,宁卿却是哭笑不得。 他如今也有二十多岁了,王妃口中这种在外面受了欺负家里人给你撑腰的节奏究竟是怎么来的。 然而,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够笑着应下来,等到送走了摄政王夫妇,几人这才转身回城。 宁征和宁阳这是第一次没有跟着摄政王夫妇出游,还带着一种逃出牢笼的兴奋感,两个人骑着马在最前面兴奋地讨论这些天准备去踏春,还说要叫上什么人,到时候去哪里,是不是要打猎等等细节问题。 而宁羽毕竟大了不少,虽然不是第一次没有跟着摄政王夫妇出游,却比小时候多了一份惆怅,这会儿正拉着林秋禾说话。宁卿看了看前面的两个弟弟,又看了看被妹妹拉走的老婆,只好对着张章苦笑。 张章反而也是一脸的感慨。 「转眼就是三年过去了呢。」他说,「当时遇上阿佑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节,她当时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呢,说话做事也不够妥帖。只是没有想到入京不过一段时间,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了,一手针灸之术真真是让人意外啊。」 宁卿听他这么说,就想起了初见林秋禾时。那是他正是体内毒素发作后的虚弱阶段。咳嗽几下都要咳出血,然而听闻张章特意带着一个秦府的丫鬟上船见他却也是一愣。直到见到了人,这才明白了张章此番行径的意图。 那时候,他就觉得林秋禾与旁人不同,那双眼睛中所蕴含的好奇和惊讶,甚至有些色眯眯的感觉都让他心生异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宁卿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的眼睛似乎真的是会说话一样,再低头看去就只能看到林秋禾乌压压的头发,还有那几乎垂到了胸前的下巴。 那时候他只是震惊于林秋禾的外貌,那个眼神并未多留意,只是细细问了她的出身和生辰,大致上都可以对上摄政王夫妇当年失散的女儿。之后来不及细说就气血翻涌,让人带着那丫头出去了。 只是后来,当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时出现在梦境中时,他才意识到当初那惊鸿一瞥中,他似乎就对那眼睛的主人动了心。 日后更是忍不住的接近,亲近她,从一开始希望她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到后来真心希望她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那种复杂的心情真的是让人难以言说。 想起那些过往,宁卿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又落在了林秋禾的身上,恰逢林秋禾回头看过来,两人相识一笑,林秋禾就又回头同宁羽说话,而宁卿则慢慢收敛了笑容,问道:「花家意图谋逆的证据搜罗的如何了?」 这话自然不是问张章,他听闻宁卿要说正事就略微落后了些。黑泽上前低声交代了些话,宁卿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点头,半响才又道:「林森那边调查的如何?」 黑泽面露迟疑,低声道:「林森当初就是京郊的一个小混混,查出来他虽然小时候家境好时读过半年的书,然而不到十岁就家道中落,之后就混在街头。当年也是得罪了人突然不见了的,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没有人想到他竟然是净身入宫,躲避仇敌了。」 「除此之外,他当年的家人都已经死绝了。至于亲戚,在几年前也都已经远离京城,去外地谋生了,若是想要找到人来,只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办到的。」黑泽微微皱眉,这调查实在是让人觉得憋气。 宁卿却真的是皱起了眉头,正想着这些有限的消息时见林秋禾回头,就连忙露出了一个笑容,等她再转身跟宁羽说话这才吩咐道:「查一查那一段时间前后,京城内外消失的人。」 「王、王爷!」这可是个大工程,当年京城本就动荡不安的,每天消失的人虽然说不上是不计其数,然而一段时间内的话却也不是个小数目。 宁卿又叮嘱了一句,「只查那些读过书,学问还不错的。」 林森身上可没有一点曾经在街头混迹过多年的痕迹,他现在是真的开始认真的怀疑林森这个人了。他出现的时机,他的身份,还有他对宁敬的关注。这些隐藏起来的线索一一对上,真相就要一点点浮上水面了。 黑泽退下,宁羽这边追上了宁征和宁阳教训他们不要因为摄政王夫妇走了就放松下来,书还是要读的,武也是要练的,就连字也不能放松,每天要写个十张教上来。 「不然以后字迹像大嫂那么丑,拿出去多丢人啊!」 林秋禾隐隐约约听到宁羽这个评价忍不住汗了一下,这才看向追上来的宁卿。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她低声问,「你刚刚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宁卿点了下头,把林森的调查结果说了一边,林秋禾听得双眼发亮,最后直接断定。 「定然是冒出了别人的身份入宫的。」她说着看向宁卿,「若不是心怀不轨,他为什么连净身入宫都要借用旁人的身份呢?而且前些年林家的亲戚都远离京城,说不定也有他的手笔。那时候他在宫中地位稳固,自然是可以抽出手脚来做些事情了。」 宁卿点头,看着林秋禾眼神明亮的分析着他早已经想到的那些事情,脸上的笑容浅浅的,却格外的舒心。 他就是喜欢看她这样。 「听闻,你前几天带着静娴公主出宫,之后她就住在了敬亲王府。」皇后斜靠在软榻上,借着林秋禾给她诊脉的时候状若无意地说起了这些天的听闻。 第五十章 林秋禾闻言抬头笑了下,低声道:「这事儿本应该先来娘娘这边通报一声,只是皇上的本意就是让娘娘安心养胎,我自然不能因为身份的特殊就这般惊扰娘娘。」她说着抿了下唇,「静娴公主担心敬亲王的身子,我这边跟她也是有些渊源的,推脱不过就只好带着她去陈太妃那边走了一趟。」 没有找德妃哦。 这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皇后闻言果然露出了笑容,道:「我听闻她宫里走丢了一个宫女,好像至今都没有找到呢。」 林秋禾点头,「走丢宫女的事情我倒是听她说过,至于找没找到,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找到只怕也只会是一具尸体了。这都几天过去了。 「对了,你的亲事,我还没有说一声恭喜呢。」皇后转了话题,欣慰地看着林秋禾道:「晋王是个好男人,若不是早些年身体有毒,婚事一直拖着,只怕……这也是你们两个人的缘分呢。他洁身自好,摄政王夫妇又是极好的长辈,家风也好。婚期可有定?」 林秋禾此时低头微笑,害羞着道:「要等到摄政王和王妃回来之后再与我师伯商定婚期。」 皇后点头,道:「理应如此,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来明年也该吃上你的喜酒了。」 林秋禾就陪着她说了一会儿闲话,努力争取不再后宫一大堆妃嫔糟心的皇后面前晒幸福。等到从皇后宫中出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怀孕的大龄孕妇真是不好相处,这东一出西一出的,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有没有好好安胎,竟然对宫里宫外的消息都知道的差不多。 她这边沿着熟悉的路准备去御医院坐坐,签个到顺便跟张章聊聊天什么的,却没有想到才走到一半就看到林森在训斥一个小宫女。 「……一点点的小事情都办不好,这要是让主子看到了就算不要你的命,几板子下来再送出去,你以后还有前途吗?这宫里多的是踩低捧高的人,你若是被赶了出来,多的是人往上挤……」 「爷爷,五木爷爷,求你帮帮我吧。就这一次,您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小宫女苦苦哀求,一抬头看到了林秋禾这才反应迅速的低头,屈膝就行礼,「见过护国郡主。」 林森回头,见林秋禾神色淡然地站在对面,就连忙也拱手行礼。 「郡主这是从皇后出诊脉出来?」 「是啊,准备去御医院记下皇后娘娘的脉案。」林秋禾对着林森点点头,就径直离开了。远远地,她还听到林森道:「算了,这次我就不说什么,带你去御医院那边央人再帮你熬一份药好了。只是这晚了的事情,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她不想再跟这两人碰上,就加快了脚步等到进屋坐下这才听到外面的声响,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在御医院负责药材的太监进了药材间忙碌一番就提了一包药出来。 虽然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不过林秋禾还是大约能够猜出是什么事情的。无非就是小宫女给主子熬的药洒了或者是出了什么差池,刚好被林森看到,他就训斥了小宫女一番然后带她回来重新熬了一碗汤药。 御医院的药材自然是有数的,然后一包药的剂量却不是那么明显,每个月查账的时候,每一份药里面挤一些出来,就不显了。加上自然消耗,这样一包药实在不当什么。林秋禾虽然不常在御医院,这些事情却也明白。 这林森,果然惯会卖人情。这一次之后,只怕那小宫女真的是要对他感恩戴德了。 林秋禾想着微微摇头,点头把皇后的脉案记录好,吹干了上面的墨迹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签上了名字收录起来。张章并没有在御医院而是去了城外宁邵哲的避暑的别院中。毕竟皇后还在宫中,就只好劳动他、白术和林秋禾三个人三边跑了。林秋禾还好些,毕竟年轻,而张章和白术就算不算年老,这般折腾也是难受得紧。 张章不在,林秋禾就去寻了才入御医院几个月的程卓程师兄。 程师兄如今还算是新人,什么脏活累活都要让他干。虽然累了些,但是张章却也没有阻拦。因为这样才能最快的掌握各种药材的药性,还能够无声无息中熟悉宫中各位主子的身体状况。 抓药的时候,那些药方子都是要过一遍手的。 林秋禾过去的时候,程师兄正在帮忙熬药。这本来是御医院小太监们的活计,只是这会儿轮休,偏偏需要熬的药还多,程师兄就被叫来帮忙了。 他见林秋禾就笑了下,道:「我这几日没回去,你有空就帮我照应下李越。这个徒弟倒是踏实肯干,不会偷懒。我只是怕他有些什么不懂的,你帮忙解答一二也好。」 「师兄吩咐,我怎么干不遵从。」林秋禾笑着拉了凳子坐在程卓身边,「御医院这边的事情多而杂,师兄看着倒是瘦了些。」 「多谢院判大人的关心。」程卓笑了下,微微挪了个位置挡住风炉里的烟,低声道:「你还是去屋里坐着吧,这里药味繁杂,呛得你难受。」 这是程卓这个师兄照顾小师妹的心意,虽然如今林秋禾在御医院的地位比他高上不少,却依然很领这份情。她笑了笑正准备起身离开,就看到一个小宫女窝在角落里面手忙脚乱的熬药。 汤药都要扑出来了。 林秋禾见状微微皱眉,熬药也是有讲究的,所以这御医院的小太监们就算没有行医资格却也是懂得一些医术的。只怕这小宫女是因为之前洒了一次药,这会儿太监们懒得管就让她一个人折腾了。 要让她这么熬药,只怕药性就全毁了。 林秋禾起身走了过去,看着那个小宫女手忙脚乱就忍不住开口提醒:「你这样是不对的。」 小宫女错愕地抬头看过去,低声道:「郡主?!」 林秋禾不以为意,点了下头示意她让开有些位置,把风炉里的木炭拿出来一些,道:「这样就好了,让汤药慢慢熬。像你那样,里面的药性就全没了。」她说着对着宫女微微笑了下,「不要怕,熬药就是要慢慢来。我看看你这一份药还能用吗?要是不能,就让人再给你抓一份药来,不是大问题。」 她说着掀开了盖子,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拿起一旁的筷子微微拨弄了下在水中翻滚的药材,林秋禾愣住了。 这药…… 这是她给苏晓宁开的解毒的方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宫女,见小宫女一脸的不安,就连忙笑了下,道:「没事,这药还能用。」她说着就坐在一旁,摆出一副跟小宫女聊天的架势,「怎么是你在这里熬药,这些活儿不是应该是御医院的人做的吗?」 「郡主……」小宫女一脸的不安,看林秋禾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这才低声道:「是我没小心,拎着药出去的时候不知道路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鹅卵石,我踩着滑到了,那药就全洒了。还好五木爷爷碰上了,训斥了我一顿不小心之后还是心软帮忙找了人重新抓了一副药。只是这样也就不好再劳烦这里的哥哥们帮忙。」 第五十一章 她笑了下,「我只想着火大的话,药也会熬得快一点。就怕主子等急了,要不是郡主提醒,我还不知道这样做不对呢。」 林秋禾点了点头,道:「你别怕,回头若是苏婕妤问起来了,你就说是我拉着你说了会儿话,交代你让她注意天气渐热不能贪凉吃一些生冷的东西,茶水之类的也只能喝热的。她自然就不会怪你了。」 「郡主你人真好。」小宫女笑着道:「我在婕妤屋中几乎没在郡主跟前露过面,郡主竟然还记得我。」 林秋禾笑了笑,试出了这宫女的身份之后她心中却是一紧,接着又道:「林公公呢,不是说他帮你的忙吗?」 「林公公是大忙人,怎么好让他一直在这边。药抓住来,他让我打开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就走了。」小宫女笑着说,一派的天真可爱。林秋禾点了下头,起身道:「刚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这样的大小的火一直熬到剩一碗水就好。不要慌,如果过会儿担心的话,我就让程御医陪你走一趟。」 林秋禾说着起身,进房里写了张字条,折起来放好这才又出来找了程卓。 程卓看着她,「你到时脾气好,跟个小宫女也能说上话。」 林秋禾把写好的字条递给程卓,低声道:「麻烦师兄过会儿陪那个小宫女走一趟,趁着没人的时候把这字条给苏婕妤。」 「这……?」程卓一愣,林秋禾却道:「师兄放心,我自然是不会害师兄的。我还有事儿要出宫,这件事情还请师兄帮我才好。」她说着脸上就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焦急的神色,程卓闻言点头,「你放心就是了。」 林秋禾这才起身匆匆离开,出了御医院的门口她迟疑了一下又朝着之前看到林森和那个小宫女的方向走去。 这次她细心留意果然就看到了一旁洒落的汤药,而那附近,不是只有一块鹅卵石。实际上,那个地方被丢了五六块的鹅卵石,若是路过的人没有留意的话踩到了也是正常的。她蹲下伸摸了摸其中一块石头,只觉得上面有些油腻腻的感觉,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果然是有些油味。 只怕是林森还没有来得及过来收拾现场,这才留了下来的吧。 林秋禾蹲在那里低头看了片刻,脑子里面几乎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林森是怎么察觉的,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一定很多了,不然怎么可能会特意布下这样的陷阱给一个小宫女,又费尽心机看了小宫女的药呢? 她半响才回过神,抬头就见林森站在不远处。他见她看过去就露出了笑容,道:「奴才见过护国郡主。」 林秋禾一愣,双眼微微转动看了下四周,见这条路上这会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心中就有些了然了。 「林公公,」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鹅卵石扶腿慢慢站直了身子,露出一丝苦笑道:「劳烦林公公帮我叫个人来,我这会儿脚都有些麻了。」 「看来郡主在这里蹲了有些时候了。」林森上前,「何必再叫人,奴才扶着郡主就好了。」他说着伸手过去手心朝下,半条胳膊就横在了林秋禾的一侧。林秋禾扶着他的胳膊,这才笑着道:「我把皇后娘娘的脉象记录好了,这会儿要出宫,若是由林公公扶着怕耽误了你的正事。」 林森闻言笑道:「这么巧,奴才也是要出宫去敬亲王府走一趟,郡主今日是不是约好了要去敬亲王那边复诊吗?咱们正好同路。」 一直努力保持镇定的林秋禾心中一紧,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她抬头看着站在身侧低眉顺眼的林森,半响才开口:「我想先回趟医馆,就不劳烦林公公了。」 「郡主要拿什么东西,直接吩咐了人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这样岂不是说身边的人伺候的不好吗?」林森抬头,脸上带着笑容,目光阴冷地从林秋禾的脸上扫过,然后看向她腰间的荷包:「郡主很是喜欢这个荷包呢,每次见您它都在你身上挂着。」 林秋禾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下去,她腰间佩戴的荷包正是蓝丝仿制的花云白送过去的荷包之一。这会儿听到林森别有深意的说起这个荷包,也算是解决了她和宁卿长久以来心中的疑惑。 看来,这位林森,宫中的五木爷爷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幕后黑手了。 「这荷包,是一位病人送的。」她说,突然就松口道:「我们走吧,若是耽搁得太久了只怕会让敬亲王苦等。」她说着抬脚,脚下酥麻刺痒的感觉提醒着她要小心。两个人如今虽然还没有说破,但是有些事情很明显已经是心知肚明了。 林森会留下那些鹅卵石不是疏忽或者是巧合,他是有意引她的。只是,这个安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小宫女的出现究竟是不是也是林森故意安排的? 她一边走,一边努力整理着脑子里乱成一团的线索。五木带路,一路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一路走过来虽然不是没有遇到一个人,但是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遇到了两个宫女而已。这样的情况下,她若是求救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林森走路时那靴子里若隐若现的匕首林秋禾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怕,这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吧。 林秋禾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森,想着她究竟有没有机会从荷包中拿出银针来。如果一直没有机会的话,那么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出宫的时候了。 宫门口里外最少是守着八个人的,而且每过一刻钟就会有一队十人的侍卫巡逻过去。那种情况下,她得救的机会应该会更大一些。林秋禾想着低头看了一眼她扶着的那只手臂。 从一开始扶住这个手臂到现在,它一直都这么平稳地支撑在她身边,就算她没有用力这份臂力也让林秋禾暗暗心惊。 他们之前的调查可是没有想到过林森竟然会武,而且就她目测,只怕身手应当不错。 不知道,如果她求救的话宫门口最多十八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够在林森暴起杀死她的之前,制服他。 林秋禾想着就抬头看向宫门口,她运气不错那一队巡逻的侍卫跟他们到宫门口的距离差不多,林秋禾他们在宫门口初入宫的手牌时,这队人应当刚好会到。 她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而这个时候林森却慢吞吞地开口:「说起来,我年前在医学院当值的时候,听闻林姑娘有位闺中密友,当年也是一路来京城的情分。说起来,她也是可怜,早早的就没了爹娘。来京城投靠亲人却又遇到了那种事情,不得不搬出来。唯一好的一点,也就是找了一位好夫婿。」 林秋禾心中一紧,知道林森不会是无缘无故提起陈自晴的。 她转头看向林森,沉声道:「我竟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林公公所不知道的事情?」 「奴才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例如,陈姑娘老宅中的人手不够,她会买入什么样的人奴才就不知道。」林森语调悠然,「奴才更不知道,这位陈姑娘是不是有足够的福气,能够活到嫁入齐家的那一天。」 「你!」 第五十二章 面对这图穷匕见的一刻,林秋禾却有种被掐住死穴的感觉。 陈自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森会对陈自晴动手。她缓缓收齐了放在林森手臂上的手,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荷包,然后从腰间拿了起来,笑着道:「林公公之前似乎都特别在意这个荷包呢,不知道在林公公的眼中,它有什么特别?」 她说着手指微动。 林森笑着道:「奴才不知道的事情很多,知道的事情也有一些。例如,奴才知道陈姑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嫁人,就要看郡主你配合不配合了。郡主的手段奴才也是知道一二的,自然知道这荷包中会被郡主放些什么东西。可是,奴才的手段,可不止是那一味毒药。」 林秋禾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间已经藏起了几根银针。她抬头看着林森,「看起来,林公公果然不简单。」 「自从奴才意识到郡主跟苏婕妤来往过于密切了一些之后,就让人试探了郡主几次。」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去敬亲王府的路还有很长,郡主又何必急于一时知道呢。郡主聪慧,应当知道奴才对郡主没有杀心。」 「为了敬亲王?」林秋禾缓声说。 林森点头,「实际上也不止是为了敬亲王。奴才还是那句话,去敬亲王府的路很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不是吗?」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若是陈姑娘一人分量还不够的话,就加上孙姑娘,秦姑娘,甚至是唐府里的苏氏,还有那位花妃的遗孤,宁姑娘。甚至是,摄政王夫妇。」 「你……」 林秋禾心中大惊,林森这一番话几乎是把在京城中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全部涵盖了。她不相信林森可以在这些人身边都安插上人,然而林森却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让她就范的决心。 她看着林森,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放下荷包,林秋禾手指微微抖动,看着像是害怕,然而银针早就被她贴着掌心放好了。如果林森不是用毒的话,那些隐藏在她好友身边的人自然是要得到消息才会下手的。而在宫门口拿下林森,这样的消息就根本瞒不住了。 至于下毒的话,林秋禾相信只有两种结果,第一她能解毒,或者林森收藏的有解药。第二,她不能解毒,林森也没有解药。这样的话,结果怎么样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心中盘算着得失,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有任何的疏漏。 两个人镇定地出了宫门,林森跟着林秋禾去了张叔的马车前,扶着林秋禾上马车,然后才在车门前抬头笑着道:「奴才马车前面和张三文一起坐就好了。」 林秋禾一愣,说好的一起谈谈你威胁我的筹码,聊聊宁敬的病情的呢?她还准备在马车中趁着没人对林森下手呢,林森却这样就轻飘飘地避开了这样的危机。 人跟人之间还能有一点信任吗?!他们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一起玩耍了?! 她坐在马车中听着林森跟张叔说话,脑子乱糟糟的甚至还忍不住吐槽了两句。然后才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脸颊,提醒自己:「不要瞎想,这种时候……你乱想什么呢!」 她原本的设想有两个方案,第一就是林森挟持她上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那样张叔机警一些的话就会立刻回去报信,这样宁卿肯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可能第一时间就会去敬亲王府设下埋伏。 又或者林森和她同一马车说话,那么她可以用言语诱导他,趁着他情绪波动,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用银针短暂地控制住他,然后由张叔帮忙把人给捆起来。 然而,林森没有选择挟持她上他的马车,这会儿又在车外和张叔说话——他甚至连她的车夫叫张三文都知道! 林秋禾第一次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听着马车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明明林森没有用任何东西捆绑她,她却有种连动一下都艰难的感觉,甚至觉得有张密不透风的网在把她紧紧包裹起来。 花云白也不过是林森放在外面迷惑他们的一条线而已。而他们,竟然真的被他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连着身边一些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察觉。 马车外面渐渐没了人声,林秋禾在车内听到林森对张叔说:「对,就是前面那户人家了。」 那户人家? 她一愣,侧身掀开了帘子看过去。 这里哪里是她去过几次的敬亲王府啊,根本就是京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马车停了下来,林秋禾看着林森打开车门请她下车。她缓缓探出身子下车,看了眼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的几个壮汉,这才跟着林森走到了门前。 「张老弟也一起进来吧,这马和车会有人照看的。」林森笑眯眯地吩咐,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林秋禾。 她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张叔,笑着点头道:「张叔也累了大半天了,去门房那边喝些茶水歇歇也好,晚些时候我忙完了你还要送我回家呢。」 张叔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人一起进去喝茶。林秋禾则被林森一路带着进了内院里面,然后看到了大开的屋门里面坐着的宁敬。 「林姑娘!」宁敬见她立刻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林森,道:「你也被他们胁迫而来?」 也? 林秋禾在门口顿下脚步,转头看向林森。「我愈发看不懂林公公的意思了。」她轻声细语,仿佛之间在宫门口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都是幻觉一般。「我原因为林公公是敬亲王的人,这才费尽心机做了这些事情。如今看来,敬亲王对林公公的一举一动并不清楚呢。」 林森嘿然一笑,道:「郡主请吧。」 林秋禾抬脚进屋,对着宁敬笑了下然后就坐在了他的对面,「敬亲王也坐吧。」她说,「这么站着说话也太累了些。」 「郡主说的是,敬亲王请坐。还请王爷明白,奴才这一番作为并无恶意,天黑之前定然会送王爷回敬亲王府。」 宁敬也不是笨人,直接就问道:「那护国郡主呢?」见他这个时候还记挂着自己,林秋禾倒是一愣,想起宁敬曾经说过的只认她当姐姐的话,心中一动神色间就多了一份软意。 她转头和宁敬一同看向林森,只见林森神色间露出一丝为难。 「这就要看护国郡主是不是配合了。」他说着对着林秋禾露出一丝笑容,「奴才请护国郡主和王爷来此,也就是想让护国郡主动手给王爷看病而已。」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宁敬皱眉,「这些日子原本就是郡主在照看我的身体……」 「那是奉了皇命。」林森说,「只要王爷一日在那敬亲王府之中,你的命就会捏在你那篡权的皇叔宁邵哲手中一日。这样的日子,难道真的是王爷想要的?你才是真正的龙子,应该坐上皇位的人。」 林秋禾坐在一旁,几乎想要翻个白眼给进屋坐在她和宁敬中间位置的林森看了。 又是这个论调。她能说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所谓天生的龙子,命中注定的皇位,想要坐上去也要看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不是?宁敬的性子坚韧,然而可能是自幼养于太监之手,心性上还是太过于偏软。说好听的叫仁慈,说不好听了就叫不合时宜的软弱。 第五十三章 就如同现在,林森诱惑他只要杀了宁邵哲就能坐上皇位,他却是一点都不心动,只是害怕。 或者说,是宁敬来京这一年多来,看透了京城权利交错下的本质。他若是想要登基,就要损害朝中宁邵哲嫡亲一系的利益。而宁邵哲登基十多年,他的嫡亲一系的人早已经遍布整个京城,乃至天下各处。 「宁敬何德何能,能坐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宁敬摇头,「还请林公公不要再多言。当年爷爷传位于父皇,父皇却未能守住江山,被奸佞所惑,身死于漠北之地。若不是摄政王与今上的宽厚,我这个宁氏皇朝的罪人之子又如何能够安享如今的生活。」 听到林森提起他的爷爷,今上与承贞皇帝的父亲,林森的神色有些动容。 「正元皇上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当年奴才曾经有缘见得他一面。有幸得他庇佑,才从一群地痞手中保住了这条性命。」他神色变得沧桑起来,「当年正元皇上驾崩,传位于承贞皇帝,奴才还曾想着要参加科考,为承贞皇帝效犬马之劳。只可惜,那年漠北起战事,皇上亲赴边境,竟然是误了那一起的秋试,本应参加殿试的我等了几个月,最后得来的却是承贞皇帝身陷漠北,临危传位于今上的消息。」 这人,竟然是当年秋试的进士? 饶是情势有些不对,林秋禾却还是忍不住惊讶地看了林森一眼。林森对她的目光毫不在意,自嘲地笑了笑。 「今上登基,然后漠北战乱一直延续,甚至扰乱了京城。当时正元皇上的亲弟被今上临危任命成了现如今的摄政王,征战边境。」林森低声说着当年他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当时奴才还感慨,虽然正元皇上和承贞皇上都已经归西,但是摄政王和今上却都是励精图治之人,纵然国家已经垂危,却还是有希望的。我是承贞皇上在时的进士,虽然未曾殿试,却也算是有了官身。拿着帖子四处奔走,想要尽我的微薄之力。」 「……也是天意,让我听到了那惊天的秘密。摄政王在危乱之中所迎娶的林家义女竟然是承贞皇上后宫的皇后,而所谓与皇上情深自尽皇后,当时不过是服下了一剂张御医……」他说到这里,才转头给了林秋禾一个眼神,「也就是你那位好师伯张章所给的假死药。」 这是林秋禾早就知道的,而如今林森也不过是补上了那个细节而已。 「我当时大惊,直接就逃离了出去。躲在京外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听闻当时跟我一起金榜题名的几位进士遇害,或是意外或是仇杀,反正死了好几个。这是我闯了大祸,那些死的人皆是跟我有所联系的。那时我就知道,我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因此,你杀了真正的林森,然后冒名顶替入了宫?」林秋禾忍不住开口,不敢相信眼前的林森入宫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感念正元皇帝的恩情,想要报效朝廷,最后却落得如此地步。 林森见她目露怜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郡主不必多想,我当时不过是想要调查真相而已。」他声音愈发的冷冽,「入宫之后才发现,皇宫才真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我在那里的时间越久,知道的阴私之事就越多。若是说出来,只怕吓傻了你们。」 「那当年,晋王在有人刺杀今上时中毒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 林森闻言看了过去,而那边宁敬似乎早就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以为郡主会问当时郡主跟家人走散的事情,是不是奴才安排的呢。」他一语石破天惊,林秋禾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先帝皇后嫁入了摄政王府,又怎么会不多留意一番呢。」林森冷笑,「我虽未见过摄政王妃,然而京城之中还是有些消息门路的。我入宫之后隐忍了两年,用尽了手段,散尽家财这才慢慢有了一席之地。恰逢那时一股流寇入京,我就用了些手段……」 他说着怜悯地看了林秋禾一眼,「我本是想杀了你,取得信物,等到多年之后安排人入摄政王府的。却没有想到,你命大,竟然又赶在了我的安排之前回来。白白浪费了苏晓宁这招好棋。」 林秋禾这才知道了为什么京城之外的那堆尸骨为何会保留至今,因为当时的林森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和自由,说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抢了她信物的人最后死在了京外不远的地方。 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京城春日里面多风。如今天色阴沉下来外面更是阴影绰绰,风声鹤唳也不过如此了。 「我还有一点事情不明白。」她低声说,「我自认做事小心,难道你起疑安排今日的事情,就只是因为我跟苏晓宁来往密切?」 「你们在宫外就有交情,入宫之后又有秦修容牵针引线,我一开始并未多想。加上几次试探,苏晓宁还算听话……」林森笑了下,林秋禾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伍轻轻。」她肯定地说。 林森点头,「郡主果然聪慧。」他顿了一下,然后笑道:「那日伍轻轻这个冒牌的公主确实是连奴才都骗过了。然而,她毕竟胆小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奴才不过是派人假装是洛熙的孤魂试了一试,她就全说出来了。」 「郡主和晋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奴才心中有数。加之你们背后的摄政王和今上,奴才之所以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你们并未确定,不想留下一丝的隐患而已。如今知道先皇还有一子在世上,奴才早已平复的弑君辅佐之心又重新升起。这才发现,今上竟然早已经躲到了宫外。」 林森笑了下,「郡主好手段。」 林秋禾也笑了下,「不过是雕虫小技。」 「就因为是雕虫小技,所以我当时竟然没有意识到不对。如今察觉,无奈之下只好匆匆发动请了郡主来此。」 「那你,究竟是想要我做什么?敬亲王的身子,是需要细细调养的,一年半载都不见得够用。」 「我要你们师门的假死药!」林森说的斩钉截铁,「既然如今你们势强,我与殿下也就只能躲其锋芒。只要殿下摆脱了这个身份,不是一条命被捏在旁人手中,我就满意了。」 假死药,这种东西,只听说过,没见过啊! 林秋禾眨了下眼睛,刚想推辞就听到林森道:「不要说你没有,我知道,这假死药张章可是留了一份给陈太妃的!」 张章、陈太妃?! 林秋禾一瞬间不加掩饰的表情取悦了林森,他笑了起来,道:「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师伯跟陈太妃还是有着一段动人心魄地故事呢。若不是当时摄政王势大,只怕那假死药当年就是陈太妃用了呢。」 林秋禾想起那次无意中听到的闲话,再看看林森,不由的感慨这张网林森铺的足够的大。她惊愕的眼神没有瞒过林森的眼睛,他自得的笑了下,道:「奴才之前说过了,在宫中待的时日久了,自然是会知道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的。」 「既然如此,林公公就该知道,那药不在我手中。」 第五十四章 林森阴森地笑了一下,「你能拿到,不是吗?」林秋禾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真的是信心十足,知道拿着她的朋友们来威胁她,让她不得不从命。 所谓的通过花云白「说服」她,或者是花云白游说宁羽来劝她,甚至是下毒胁迫都不过是初级的手段而已。能成功当然最好,若是不能成功的话,这些安排也足够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了。 当他们都以为林森这个幕后黑手是在为宁敬的健康情况奔走的时候,实际上他是在为了宁敬脱身而做准备。 林秋禾看着林森身后渐渐被夜色笼罩的院子,哪里鬼影绰绰,风吹树动。 「陈姑娘那边我明白,因为陈家老宅缺人你才能够顺利在那边安排人手的。但是其他人呢?孙家、唐家又或者是摄政王府都不是那么容易安插人手的。」林秋禾缓慢地说:「而你若是有这个办法在她们身边安插人手,那么我师伯哪里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非要用她? 林森看了一眼林秋禾把目光落在了宁敬的身上。林秋禾秒懂,因为林森不止想要带着宁敬脱身,甚至还想要把她也掳走。脱身是第一步,而给宁敬治病是第二步。 林秋禾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才道:「师伯丢了药自然会怀疑……那药不在师伯手中!」她灵光一闪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那药在陈太妃处?」她看着林森,「你想让我假用师伯的名义把药要回来?」然后,杀陈太妃灭口,这样张章心慌意乱之下自然是顾不上宁敬这边了。 这计划,真的是太可怕了。 而事后,张章回忆起来肯定是会得到一些线索,那么对于真的从陈太妃手中骗走了药的她来说,就是百口莫辩了。那个时候她就算是不想跟林森成为同伙,都没有办法了。 只可惜,林森肯定有一点不知道。 宁卿这个摄政王府的养子,实际上是陈太妃的弟弟。他安排这样的计划是因为他觉得她肯定不会在意陈太妃的生死,而实际上为了宁卿她都不会让陈太妃涉险的。 林秋禾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那陈太妃,你准备怎么安排?」 林森笑了笑,「不过是不相干的人,郡主又何必在意呢?」他说着扶着桌子起身,「奴才让人安排晚膳去,郡主可以趁着晚膳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 林秋禾跟着站了起来,上前追了一步道:「那事成之后,我呢?若是陈太妃跟师伯说了我去要了药的事情,他们绝对会怀疑我的!我又该如何脱身?!」 话中示弱的意味分明,林森回身,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双唇分开,似乎准备说什么。而下一秒,做出追赶他姿态的林秋禾手微微一甩,几根银针就落在了他身上几个穴位上。 林森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起来,林秋禾上前在他脖子间补上了一针,然后才回头看向宁敬。 「敬亲王如何说?」 「我从未跟他有过什么图谋。」宁敬摇头,敬畏地看着林秋禾手中的银针,「我与郡主一样,是被哄骗、威胁而来。」 他说着起身,看了一眼立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仆役,拎着茶壶过去就直接把人给砸晕了。「我们怎么逃出去?」林秋禾笑了下,回头看着外面的院子,道:「天色都暗了,咱们这屋子没有掌灯是因为林森没有吩咐,你觉得为什么院子里也这么暗?这里的人干活难道不需要亮灯?」 宁敬一愣,不是很明白林秋禾话中的意思,而屋外面本来想着趁机伏击林森的宁卿这时候转身慢慢出现在了门口。 「你就不能把他留给我?」 林秋禾笑了下,指了指林森道:「这银针最多只能制住他一刻钟不到,还是赶紧找绳子把他捆起来吧。」 「这是怎么回事?」宁敬看着进来的宁卿,「你知道他跟着?」 林秋禾没有理他,过去看着宁卿道:「外面漆黑一片,他刚刚从更黑一些的屋子里起身这才没有察觉,若不是我开口叫住他,只怕不等走出这个房间他就意识到院子里的情形不对头了。」 宁卿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反应过来。 「是我疏忽了。」他笑了下,等到林森被绑好林秋禾这才过去取下了他身上的银针。 「为什么?」林森看着林秋禾和宁卿,「这计划虽然是匆忙间准备的,但是我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你刚刚故意引着我说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呢。」林秋禾笑了下,「有些事情,我也还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呢。」她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例如,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年我的走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林森笑了下,「我还是不懂,他是怎么跟上来的。」 「你可以自己想想。」林秋禾笑了下,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直起身看了一眼已经转身跟宁敬说话的宁卿,这才对着捧着斗篷守在外面的青黛招了招手。 青黛过去帮着她披上斗篷,又把一起拎进来的小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林秋禾,「姑娘喝了暖暖身子吧。」 这……林森错愕地看着林秋禾全然放松就如同在自家一样喝茶暖身子,半响才笑了下。 「是我的疏忽。」他当时还是太过于紧张了,竟然没有留意到来接林秋禾的马车上只有赶车的张三文,而没有她的贴身丫鬟。 宁敬通过这一次算是证实了他的忠心,虽然林秋禾偶尔有想过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做戏。毕竟,不管林森事成或者是不成,他似乎都是最后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不过,这话她并没有说给任何人听。 这样的事情,自然应该交给宁邵哲这个皇帝去猜想,至于她不过是个大夫而已。虽然,她如今已经是整个京城最最出名的大夫了。 林森这次意外计划的落网让宁羽抑郁了很久,她花费了不少的精力跟花云白周旋呢,结果最后反而是一场意外让林秋禾就这么抓住了幕后真凶,甚至知道了不少他们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她拉着林秋禾问了无数次当时的情形,一遍遍的询问细节。 「伍轻轻这次是被吓破了胆子了,匆匆在京城里完婚就跟着郑王世子跑了,若不是她的身份如今不同,想要走……哼!对了,大嫂那天你给苏晓宁的字条上,究竟写了什么?」过完了端午,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宁羽这会儿在医馆里面捧着酸梅汤和林秋禾说话,一旁的陈自晴闻言也是立刻抬头看了过去。 林秋禾想了想,道:「其实,我就是写了一句,事发,小心五木。」 「我还以为你写得有多详细呢。」宁羽瞥了下唇角,「如今苏婕妤算是立了大功了,她当时一看字条就立刻带着身边的绿娥去寻了陈太妃——万幸她没有去找德妃。陈太妃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让人一查就沿途追了过去,恰好就遇到了带人过去的大哥和青黛、黑雾她们。」 第五十五章 「也亏得你身边的人都机警。」陈自晴低声说,「若不是青黛和黑雾见你跟林森一起出来有些异样,提前下了马车躲起来,只怕等到陈太妃派去的人一路寻过去,也不会如此顺利就救出了你。」 「不对不对!」宁羽摇头否决陈自晴的话,「要我说,若是没人去营救,那天就变成了生死刀林神医,一把银针杀逆贼。想想都觉得过瘾,真可惜当时我没赶上那场面。」 「还一把银针杀逆贼!」林秋禾瞥了宁羽一眼,「你不要每天闲着没事就上茶楼喝茶听说书的。摄政王和王妃如今不在京城,你怎么过得跟个纨绔子弟一般。晋王也不管管你……」 宁羽连忙投降,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茶楼听到的……哦哦哦,大嫂也去茶楼了,对不对?是不是跟我大哥那个纨绔子弟一起去的?」 林秋禾闻言脸色微红,笑着道:「说起来,我那日还答应了林大人要去林府看看林三公子的腿呢。这转眼就一年过去了,虽然他恢复的很好,不过这马上不是就要秋试了吗?还是再看看才稳妥呢。」 宁羽闻言神色一动,半响才道:「大嫂,师父,你看我跟你学医也有一年了吧,不如带着徒弟我也去长长见识?林家三哥哥的腿说起来还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她说着起身应是凑到了林秋禾的身边,「你放心,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跟大哥一起上茶楼听说书的事情,好不好?」 林秋禾瞥了她一眼,突然开口:「说起来,摄政王和王妃离京只是曾经交代,若是有何事的人家就帮你看看,阿羽,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呢!」 宁羽大窘,立刻闹着林秋禾不让她说话。两个人笑成一团,陈自晴坐在一旁掩唇偷笑。 这样的日子格外平静,比起之前两个月她们身边的人被一次次排查,连睡觉都有些不安稳的日子来说,如今这样恢复了平日的悠闲,在庄子里面说话消暑,傍晚下湖泛舟真的可以说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林秋禾和宁羽笑闹完,这才过去陪着陈自晴道:「可惜梓棋被查出来有孕了,不然拉上她一起才叫热闹。」 陈自晴看着窗外夕阳西下,这会儿也有些感叹:「只怕是我的婚事她都不好出来了。」她说着看了林秋禾一眼,「不过你的婚事,她是肯定不会错过的。」她说着又凑近了些,「说起来,你和晋王殿下已经订婚这么久了,婚期还没定下吗?」 林秋禾抬头看着外面湖光水色,一池的莲花随风微微晃动,而有人一袭长袍走来,唇角带笑,脚下生风,映着落日余晖一身余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低声道:「定下了,就在明年入秋。」 【番外篇】 「手脚都利索点,廊檐和窗户都要多擦两遍。还有屋里的地龙也先烧起来,这么多日子没住人,就算是天天打扫也难免失了人气,里面凉寒。」一大早的,整个摄政王府就被宁羽给前前后后地叫得一番热闹。 此时她正站在王妃的院中,前院则交给两个弟弟负责看管丫鬟、仆役们收拾。 「你们干活尽心,爹娘回来了我自然是会给你们请功的。谁要是这两天敢给我偷奸耍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咱们摄政王府可是不养闲人的。」 「那个谁,搬两盆菊花放在这边,就要紫色的,娘喜欢紫色。」 「等等,这边给我摆两盆盆栽的冬青树。院子里没点绿色不好看。」 「还有……」 林秋禾到的时候,宁羽正把所有人都使唤得团团转,她笑着示意众人不用行礼,过去道:「王爷和王妃还有十多天才回来,你这就开始折腾人了?」 宁羽见是她就笑了下,回头又道:「谁都不许偷懒。」转头对林秋禾道:「这时候布置好了,等到爹娘回来前才略微一大扫就好。」 林秋禾笑着点头,「这又是林三公子说的?」 「什么他说的啊,难不成一个榜眼就要事事都比我多想到一些吗?」宁羽撇了撇唇,「这可是我自己想的。」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林三哥说了,等到爹娘这次回来……」 她话说到了一半脸色就娇羞起来,林秋禾见她这个样子就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又绷紧了脸道:「若是王爷和王妃不同意呢?」 「……」宁羽一愣,半响才道:「为什么不同意,林家那么好,又算得上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再说了,林三哥还是今科的榜眼,比起其他家中的那些纨绔子弟来说强了不止一点两点!」 说完就见林秋禾掩唇偷笑,顿时气恼起身就过去闹林秋禾。 「好啊,亏得我还叫你一声大嫂呢,竟然这样作弄好。看等爹娘回来,我定然要说你坏话,让爹娘推迟你和大哥的婚期!」 「我是无所谓了,婚期推迟就推迟。」林秋禾笑着躲开宁羽的手,「只是你毕竟是妹妹,若是阿卿不成亲,你也只好等着不是吗?」 宁羽闻言一愣,然后整张脸都闹了个通红,窘迫之下就更是不肯放过林秋禾了,两个人在屋里笑闹了半天,等出来的时候外面人依然在忙碌。院中的杂草、落叶是定期都会清理的,然而毕竟是几个月没有住人了,整个打扫起来还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 更何况,摄政王夫妇回京又不是只有王妃这一处需要格外打扫。 因此林秋禾就被抓来当壮丁,她和宁羽两个人连同宁征和宁阳一起忙碌了五六天,把王府的人都使唤的精疲力尽这才使得整个王府都焕然一新。 而摄政王妃的信也如期到来,说三日后她和王爷就先行回京,至于行李什么的还在后面。 「这样就不会错过你的生辰了。」宁羽门清,把信递给林秋禾看,接着道:「不过你还没进门,这生辰自然还是在张府上办了?」 林秋禾点头,「师伯都说好了,就在张府里办。也不必大办,到时候请了交好的几人就好。」 「你如今愈发的韬光养晦了。」宁羽低声说:「敬亲王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要我说你本就是最大的功臣,何必这般谦虚。当初竟然还拉着我们躲到了城外。」 林秋禾无奈地看了宁羽一眼,「当时京城里面的人全部都过了好几遍,然而谁能保证林森一派的人不会死灰复燃。万一有人隐藏的好,我可就是众矢之的了。」她心中清楚的很,如今京城看似太太平平,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又临近皇后临盆之期,宁邵哲更是蓄势待发,甚至早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询问宁卿,摄政王夫妇何时回京了。 宁羽对于这些内里的事情并不知情,只当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些日子过得格外欢喜。 林秋禾却是跟宁卿互通有无,这些事情宁卿自然是不会瞒她,甚至让她出入更加小心。身边绝对不能少了人保护,就如同那次被林森所劫持,若不是身边有人暗暗跟踪了,最后结果还不见得会怎么样呢。 她本身就是个惜命的人,自然是处处小心了。 要不是皇后有孕,一个多月前就感觉不适,她还真得不乐意在京城长住呢。 第五十六章 摄政王夫妇如期回京,那日摄政王府倒是好好热闹了一番,林秋禾这边更是到了宵禁前才带着微醺的感觉被宁卿送回去。 「你还好吧?」宁卿担忧地看着林秋禾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样子,「不然靠我身上?」他真怕林秋禾一个不小心就栽倒下去。 林秋禾笑了下,摆摆手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她只是微醺而已,不过如今难得放松下来这才显得像是醉得厉害。她一直以为自己跟摄政王夫妇感情淡薄,甚至于对他们更多的是一种内疚和心虚。然而,如今看到他们回京,那长久以来一直提着的心就缓缓落地了。这才多喝了两杯,微醺着上车回家。 反正,摄政王夫妇都回来了,京城无大事,多好! 她斜靠在马车内壁上,眯着眼睛看着宁卿,随着马车微微晃动目光却是一刻也没有从宁卿的身上错开。 「你长的真漂亮……」林秋禾下意识地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然后就忍不住在心中「卧槽」了一声,发誓下次绝对不能再喝酒了。她心里是清楚,但是这会儿真的是有些管不住自己了! 「真的,」她一边后悔一边继续说,「不是那种女人的漂亮,就是……看着就让人喜欢……让人想要伸手摸一把……我都嫉妒了呢!」 宁卿囧了个,看着林秋禾迷迷糊糊地样子,就慢慢凑了过去,低声道:「那我就给你摸一把,好不好?」 「不好!」林秋禾摇头,内心一边万兽奔腾,一边就听到自己傻乎乎地说:「要摸,那就十八摸!一摸姐儿手……」她说着就真的摸上了宁卿的手,嘴里还嘀嘀咕咕得念叨着她自编的十八摸的词,一双手占尽了宁卿的便宜。让宁卿觉得自己是被纨绔子弟调戏的良家女之外,还摸得他腹内一把火不知不觉的就烧了起来。 认识林秋禾多年,第一次见她喝醉,然后宁卿就被彻彻底底的耍了一次流氓。而且罪魁祸首只负责点火,点完之后就脑袋一歪睡着了。 宁卿苦笑着低头看了看,然后给林秋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继续睡。一直等到马车停下,确信四下无人,他这才抱着林秋禾一路倒了医馆后院,给她放在了床上。 「青黛吩咐人煮了醒酒汤给你们姑娘喝了再睡。」宁卿吩咐,「送热水过来给她洗漱一下,不然明天要难受了。」 他说着秉承着君子风度出去,等到青黛带着几个人把林秋禾给收拾妥当又哄她喝了醒酒汤之后,屋外的他就听到里面窃窃私语。 「晋王走了没?」 「还没呢,姑娘,我看晋王殿下挺担心你喝醉了难受呢,要不要告诉他你酒醒的差不多了?」青黛低声问,然后宁卿就听到林秋禾一声低声尖叫,「不!千万不要告诉她我酒醒了。你就说,我迷迷糊糊喝了醒酒汤就睡下了。如今天色已晚,让他赶紧回去吧。」 她是醉了,可是也没醉倒不省人事啊。这时候怎么好意思面对宁卿? 外面的宁卿听了这话,唇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又等了片刻见青黛出来这才一本正经地问话。他知道,只怕林秋禾这会儿正在屋里竖着耳朵偷听呢。 不想让她太过于窘迫,宁卿就顺着她的意思问了话,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这时候,前面医馆传来了噪杂的敲门声,不一会儿就又小丫鬟跑了过来,道:「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这胎已经发作起来,让姑娘入宫呢!」 青黛一听也是大急,林秋禾这会儿虽然清醒了,身上也没有什么酒味,但是毕竟之前是喝醉了的。可皇上让人进宫,他们也不能抗旨不尊不是?想了想,她也顾不上宁卿,转头连忙让人又去端了一碗醒酒汤,就回身进了内屋伺候林秋禾起身。 屋里一通忙碌,林秋禾出来的时候衣衫整齐,除了那绯红的脸色之外不见一丝的异样。 这时候绿袖也直接提了一壶的醒酒汤过来,道:「姑娘喝了之后带着,路上多喝两碗。」 林秋禾哭笑不得,不过也不敢大意,喝了一碗就让青黛拎着一壶的醒酒汤出门。这时候一直被无视的宁卿这才开口:「我陪你一同入宫,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说话。」 林秋禾顾不上羞涩,点了下头两人这就一起出门。 前来请人的太监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晚了,宁卿竟然还在医馆,看两人的眼神就有些暧昧。更何况,林秋禾脸上还带着两朵红晕呢。她弯腰上了马车,随后的宁卿冷冷得瞥了一眼那太监,等他神色一整这才也跟了上去。 车里并没有其他人,青黛是坐着张叔的马车跟在后面的。 宁卿一进来,林秋禾就觉得宽敞的马车这会儿有些憋闷了。她看了看左右,努力把自己跟宁卿的距离拉开,然后就就把醒酒汤当茶一样喝了起来。 宁卿见她这般,就笑了笑道:「你也别喝太多,不然到了宫里内急也是个大问题。」 林秋禾闻言就一眼瞪了过去,见宁卿含笑看着她,不带一丝的戏谑这才慢慢平复了心情,道:「我之前喝醉了,可有失态?」 宁卿想着那找不到调的十八摸,还有之前在他身上胡乱游走的手,一脸含蓄的笑容摇摇头道:「没呢,你酒品很好,醉了就睡下了。」 皇后顺利生下了十一皇子,洗三那天林秋禾这个护国郡主自然也是去了的。洗三第二天就是林秋禾的十七岁生辰,皇后那边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下来。晚上林秋禾和墨香、青黛、红线一起算这天收到的礼单,林秋禾之拿着皇后那份笑了。 十一皇子洗三礼这是成十倍的收了回来,真的算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生意了。 皇室的人就是大方。 而大方的人没过几天就又请她入宫了。如今皇宫里小孩子多,加上秋日天冷容易伤风感冒,林秋禾就给几人都开了药茶来喝。回头想了想,去医学院几天就给苏出了退烧贴。 这年头婴儿的成活率本来就是个大问题,真的是一个不留神吹了冷风就会发烧没了小命。命大活下来的,有的就会留下病根子了。这退烧贴一出来就颇受欢迎,皇宫里面进献了二十贴,然后第一批出来的百十贴就都被京中的权贵给买下了。 「这也太快了。」孙梓棋斜靠在软榻上,小腹高高隆起看着林秋禾道:「我还想着这孩子出生时只怕是过年前后,那时候正是冷呢,之后还怕遇上倒春寒,想着先买几贴备用,谁知道派人去买时就断货了。」 她说着横了林秋禾一眼,「咱们姐妹多年,不要说你没想着我啊!」 「既然知道我想着你,怎么还派人去瞎折腾!」林秋禾笑着坐过去,暖好了手就把手炉递给一旁的丫鬟,然后探手入孙梓棋的衣服里面隔着肚皮试着摸她腹中胎儿的胎位。 孙梓棋还有些羞涩,脸微微红了下,这才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你太过于劳累吗?」她说道:「晴儿的婚事订在了十一月,我如今这个样子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你要多多上心才是。」 第五十七章 这年前后喜事不少,皇后给皇上添了十一皇子,陈自晴出嫁,然后孙梓棋生下了一个女儿,年后开春秦舒兰也出嫁了。一时间,林秋禾只觉得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她的交际圈就从闺阁小姐们变成了京城的少妇们。 如今在秦府吃秦舒兰的喜酒时,孙梓棋这才笑着凑过去道:「我那女儿几乎是几天一个样子,你这半个月没去,她竟然是又重了不少。我是抱上一会儿就胳膊酸。我一开始还担心生了女儿婆婆不喜欢呢,没有想到竟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见面就疼啊爱啊的,如今我夫君看着都泛酸。」 孙梓棋婚后生活幸福,林秋禾也为着她高兴,这会儿又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陈自晴,见她却是脸色有些苍白,就有些担心。 齐林当初为了陈自晴甚至推拒了家中为他看好的明家姑娘,千辛万苦把心上人娶回家自然是不会对她不好的。而齐林的父母,上次过府探望陈自晴的时候,看着对她也是不错。 「难不成是前些日子进京的那些亲戚找你麻烦?」 「那些小事我还应付得来。」陈自晴听到林秋禾关心就笑了下,「就是有些累,这些日子睡的不足,就没什么精神。」她说着摆摆手,「总之是有些没胃口。休息不好,也吃不下东西,这才看着憔悴了些。」 林秋禾点头,又看了看陈自晴见她忍不住笑着轻轻推了自己两把,表示确实不是夫妻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她们这桌就上了鱼。 而坐在林秋禾和孙梓棋中间的陈自晴下意识地就拿帕子堵着口鼻,身子往后退。 她虽然没有干呕,不过这姿态还是被林秋禾和孙梓棋注意到了。这两个人,一个如今算得上是妇科圣手,帮皇帝的老婆和好几个小老婆保过胎,接过生。而另外一个才生下女儿几个月,如今满口都是女儿经。 两人都是明白人,见状一个惊喜地看着陈自晴的小腹,另外一个就直接抓手来把脉。 半响,林秋禾才笑了起来,道:「还好今日看你脸色不好,没让你喝酒。你这丫头,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当心。」 陈自晴迷迷糊糊,「怎么了?」 「你有喜了。」桌上还有其他人,因此林秋禾的声音压得极低,而陈自晴闻言立刻摇头,「不可能,我早些日子才换洗过的。」 林秋禾一愣,再示意她换手诊脉,确认脉象没错,这才道:「是不是量特别少,只是微微见红?」 陈自晴就红着脸点头,「还比平时晚了半个月。」所以一开始她也以为是有孕了,平日里面各种小心连丈夫要亲热都拒绝了几次。结果等到见红,整个人似乎都被掏空了一般,应付起那些亲戚就更是没精打采了。 林秋禾轻轻的捏了下她的手,「你这个小笨蛋!有孕初期偶尔见红也是正常的,你啊!若是不信,回去让师兄给你诊脉看看,不就明白了?」 她说着低声念叨:「师兄也真是,明明自己就是个大夫,竟然还没看出来!」 孙梓棋这边有经验,早早的就让人准备了屋子,这会儿三人客气地对着同桌的人点头示意,然后就扶着陈自晴去了客房休息。孕妇不可久坐,进屋就让陈自晴斜躺着说话,林秋禾又仔仔细细地给她把脉,确认脉象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让青黛寻了师兄过来了。」她说着看了一眼一双手落在小腹上的陈自晴,想了想还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要是再这么迷糊下去,我还真是担心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着她又笑了笑,回头找了笔墨开了安胎的方子给陈自晴,「回头让师兄看看,可以的话就照着方子滋养好了。」 「你可要听话,看看我那女儿,如今白胖喜人,都是当时秋禾给的方子滋补出来的。」孙梓棋笑着说,在旁热情的介绍着孕妇经,听得陈自晴一愣一愣的。 三人正说得热闹,外面就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门被人直接推开齐林一头汗水地站在外面,定睛一看见陈自晴斜躺在软榻上就立刻转头看向林秋禾,「师妹,晴儿她……」 见齐林如此紧张,孙梓棋和林秋禾就都笑了起来,陈自晴有些尴尬,本来还有些苍白的脸色这会儿红润得不像话。林秋禾笑够了,这才上前道:「师兄放心,是喜事。我师嫂有孕了呢!都已经两个多月了。」 齐林刚进门,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了。林秋禾在一旁连忙扶了他一把,看着齐林茫然的样子就忍不住偷笑。 「师兄若是不信我把脉的水平,自可以亲自去把把脉的。」 孙梓棋在一旁就掩唇偷笑,也不说话。齐林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这会儿回过神来瞪了林秋禾一眼,然后才朝着陈自晴走过去。林秋禾这边冲着孙梓棋招招手,两个人就放轻脚步出去还贴心地帮这对小夫妻掩上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起走到了不远处的廊檐下。 「现在连晴儿都有了好消息,舒兰也嫁人了,你呢?」孙梓棋扭头看着林秋禾,脸上带着笑意,「我看摄政王府上下如今也忙碌得紧,晋王府听说也在修葺,你们俩成亲了这究竟是要住在哪边?」 「还没定呢。」林秋禾笑着说,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之前王妃也提过这个事情,晋王府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之前晋王没有成家一直住在摄政王府还好说,可是等成家之后若是再空着晋王府而住在摄政王府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对孙梓棋笑了下,「所以两边都要修葺一下才好。」 「婚期定在了八月份?」 「定在了八月初八。」林秋禾笑着点头,看着远远过来的人影笑着道:「王妃说,这样我十八岁的生辰就可以一家人一起过了。」 孙梓棋等人并不知道林秋禾的身世,听到摄政王妃这般细心自然是为她高兴的。「看起来,你这位满京城最最神秘的婆婆对你是足够的好了。也是,当初可以说是你救下了晋王的。如今你又是皇上亲封的护国郡主,两家门当户对,摄政王一家自然不会对你多有挑剔的。」 林秋禾唇角含笑对着已经走过来的人微微的摆手,道:「只怕师兄是要带着晴儿回去了,你那边如何?要不要提早退席,回家看女儿?」 「你不说我也是要回去的了,那孩子惯会折腾人,只怕我回去家里已经是人仰马翻的了。」孙梓棋笑着点头,「只是不知道秦三太太如今在何处……」 「我去说吧,你先回去,免得你心中记挂女儿。」林秋禾笑着看孙梓棋带人离开,这才回头看向走过来的宁卿,「你怎么也过来了?」秦舒兰的婚事,以宁卿的身份过来这边算是格外给面子给女方了,到的时候就被秦家人给热情的缠住了。「你怎么溜过来了?」 「我听说你这边半道就离席了,就过来看看。」宁卿看林秋禾满脸遮挡不住的笑意,就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笑了起来,「这是有喜事?」 「我师兄要当爹了呢。」林秋禾低声说,用眼神示意了下那边轻掩着的房门,「晴儿也是大意,都有孕快三个月了自己都没察觉。」 第五十八章 宁卿唇角带着笑意,「你呢,要提前走吗?晋王府的正院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要不要顺道过去看看是不是合心意?」 林秋禾抬头,见宁卿满眼的期待,就笑了起来,「那我们先去见见主家吧。」她说着略微整理了下裙摆,和宁卿并肩出了这个小院子,一路到了秦老夫人那边。 「快进来快进来。」秦老夫人见这两人进来,连忙就站起了身。其余人也都起身正准备行礼就听到林秋禾道:「如今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就不用多礼了,大家快坐。」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宁卿见他摆手这才都松了一口气。秦老夫人这才让开了主座,示意宁卿和林秋禾过去坐。 「您是主家,这主座怎么好让我们年轻人坐。」林秋禾笑着过去,扶着秦老夫人坐下,这才吩咐一旁的人加了两把椅子。「我就是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众人见状都识趣纷纷起身,不一会儿满屋子的人就只剩下林秋禾、宁卿和秦家的人了。 「刚刚你和晴儿她们提前退了席,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秦老夫人有些担心,不管她对林秋禾的看法如何,对陈自晴却是真的关心。林秋禾闻言笑了下,道:「是好消息呢,她啊,也是傻乎乎的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竟然都还不知道。还好之前没有闹着她喝酒……」 秦老夫人闻言立刻面露喜色,一旁的秦家三位太太也是跟着欢喜起来,只说这可算是双喜临门。 林秋禾笑着点头,陪了秦老夫人说了会话,转头看向秦二太太道:「二太太远途归来,看着脸色倒是有些不好,可是上一年出京之后水土不服?」 「不要说我了,就是二爷也是有些不舒服的。」秦二太太摇头,笑着道:「不过回京这几日倒是好了不少。」 「不如我给你把把脉看一看吧?」林秋禾笑着建议,「二太太要在京城停留多久?」 「这次回来还是锦兰在宫里求了情,大约能停上一个月吧。」秦二太太惊喜莫名,听林秋禾这话,是愿意帮她调理身体了?林秋禾迎上她的目光笑着点了下头,道:「这里不方便,不如去二太太的院中?」 「也好也好。」秦二太太点头起身,林秋禾跟着起身和秦老夫人说了句话,转头又看向宁卿道:「王爷先陪老夫人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宁卿虽然不知道林秋禾究竟要做什么,却依稀觉得这是跟陈自晴当初的事情有关。他点头示意,这边热闹都散去了,秦老夫人才叹息道:「都是冤孽,让晋王殿下看笑话了。」 宁卿随意笑了下,「刚刚不是还说着是双喜临门嘛,怎么会是看笑话。」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不错。」 秦老夫人跟着笑了下,「王爷喜欢就好。」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林秋禾就又回来,宁卿放下茶杯起身跟秦老夫人告别,等到出了秦府上马车,这才问道:「怎么突然关心秦家的二太太?」 林秋禾抿唇笑了下,没有提几日前去陈家老宅跟陈自晴商量秦舒兰新婚贺礼的时候看到了秦二爷在那边拍门想要进院子的事情。这个男人,还真的是阴魂不散。看起来,那日发生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预谋的。 当时秦二爷是吓得老实了小半年,之后就被秦老爷安排送出了京城。如今看来,放任一年多,他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竟然又找上了陈自晴。 林秋禾等到秦二爷走了之后才进了陈家老宅的院子。自陈自晴成亲之后,这个老宅她也会三不五时的过来一趟。因此,这院子中依然保持着她未出嫁的样子,人手虽然因为陪嫁几人跟走少了些,却也都是老人。 林秋禾进去的时候就见陈自晴白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怕的浑身都微微颤抖着。见林秋禾进来,她这才连忙抹了把脸起身却也没有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见她不愿意说,林秋禾也没有再问。如今既然知道了陈自晴有孕,她对秦二爷的事情就是厌烦了三分。 盯上自家的外甥女,还真的是畜生不如。 她回想着当时的事情,神色间自然是带上了一丝怒意。回神就看到一只手掌纹清晰在她跟前轻轻晃动,「在想什么呢?」眼前宁卿脸上带着笑意,「那秦二爷又做什么事情了?」 「不过是点小事。」林秋禾笑了笑,觉得还是不要让未婚夫知道她准备把人弄得不能人道这种事情说出来比较好。这事儿,她悄悄做了就好。 给秦二爷和秦二太太开的补药是没问题的,让秦二太太用的香料也是没错的。只是秦二爷喝的药加上秦二太太房中的香料,天长日久,等到秦二爷真的任满三年回来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再找陈自晴的麻烦了。 真好! 八月间入秋,七月底的时候一场秋雨天气就凉爽了下来,林秋禾早在那一场秋雨之前就搬入了皇宫之中。本来,她预计是要从张府出嫁的,由张章和齐林一起照应。可是宁邵哲一道圣旨就把林秋禾给召入了宫中,决定八月初八她由皇宫出嫁。 林秋禾如今住的正是当初伍轻轻曾经住过的宫苑。青黛几人跟着她一起入宫,照顾日常所需。她这边每日里面也是有人往来的,除了刚入宫那天见了宫里的妃嫔之外,之后也就是秦锦兰常常往来,苏晓宁则是偶尔过来一趟。 秦锦兰帮着林秋禾和蓝丝一起做东西,看着林秋禾做给摄政王府上下的见面礼,一边佩服她的心思一边鄙夷她的女红。 「我看摄政王府的人看了这些东西,只怕要感叹娶了个笨手笨脚的媳妇儿了。」秦锦兰笑着把东西还回去,示意青黛帮忙换了壶茶水,趁着身边没人的时候才又凑近道:「我今天来是想起一个事儿,秋禾,你身边没有父母,当初晴儿成亲还是祖母拿了东西给她看的。你这边,我想来想去只怕张御医也是考虑不到的,就给你准备了一份。」 她说着从身后宫女手中拿过一个锦盒,然后推到了林秋禾的跟前。 「这……」林秋禾有些不明所以,她与秦锦兰也不见外,接过东西就要打开。 「别!」秦锦兰连忙阻止了她,脸上红霞满布,「这东西你私下一个人看看就好。」她说着慌忙扶着宫女的手起身,「我宫里还有些事,先、先走了。不用送了,你忙吧,啊!」 看着秦锦兰慌乱地离开,林秋禾愈发的觉得奇怪,这会儿也顾不上去做那些绣活儿,拿着那个锦盒起身就回了里屋,留下青黛和蓝丝在外间做绣活儿,顺便帮她看着门。 进屋之后,林秋禾把东西放在了桌上,这才缓缓打开了锦盒。 盒子里面的东西还有一层锦缎包着,她又拆开了锦缎,然后就看到上面的繁体字写着刺瞎人双眼的《春宫图》三个大字! 难怪秦锦兰那般尴尬。 林秋禾被雷劈一样看着这书的名字,半响才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最后竟然是笑得趴在了桌子上。半响才起身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然后打开书翻看了两眼。 第五十九章 不得不说,这皇室出的春宫图的质量就是比林秋禾前世在网上寻来的那些图要好的多。没有那么夸张的画工,这本几乎是偏向写实派的,细节方面就算是有夸张却也让人能够接受。 她抱着学术研究的精神翻看了正本的春宫图,等到收拾好了压在箱子底下再出门时,脸却是比之前秦锦兰慌忙逃走时要再红上三分。 古人真是豪放大胆,让人长了不少的姿势啊! # 摄政王府 王妃这边正和身边的老嬷嬷一起给宁卿的三友苑做最后的布置,家具什么的都是早就打好的,已经送入皇宫。到时候再随着林秋禾一起入宅布置就好了。甚至,就连晋王府那边的家具,王妃也是早早就开始让人准备打造了,就算是不能赶到两人成婚前做好,年后等他们搬入晋王府的时候,也应该是做好的了。 她这边尽心尽力的安排,忙碌了大半个月人都跟着瘦了不少。等到样样看着都妥帖了之后,这才回了自己院子些靠在美人榻上让人给捶背揉腿。 想到再过几日林秋禾就要嫁入王府,以后一家人住在一起再美满不过,她也是心中欢喜到了极点。不由得想着宁卿和林秋禾夫妻两人定然是感情很好,若是快的话,只怕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抱上孙子了,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跟着她一起忙碌了多日的嬷嬷闻言就抬头看过去,笑着打趣道:「王妃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好事?」 王妃与她也是相伴多年,这会儿就笑着把心中所想说了个出来,那嬷嬷也是跟着高兴,两人正说笑的时候,王妃突然就顿住了。 「嬷嬷,我又想起一个事儿来。」她语带迟疑,目露纠结,「早些年阿卿身子不好,屋里人我就管的严,根本就没放人。就怕他被那狐媚的人给掏空了身子……」 然后,这事儿就一直也没有人提过! 宁卿说起来都二十一岁了,却还算是不知晓人事。这要是入洞房的时候两人都没经验,岂不是要吃苦头? 王妃想着就忧伤起来,这要嫁过来的可是亲生女儿,她除非是疯了,不然怎么也不会想着给宁卿身边安排个通房之类的来恶心自己女儿。可是,要是不安排这么个人的话,万一小两口洞房花烛夜出了岔子,可该怎么办? 而且这事儿还不好跟旁人商量,她这么一发愁就到了晚间摄政王和宁卿一起回府。特意让人叫开了这几日都喜色不断的宁卿,王妃这才拉着摄政王把话给一口气说了个清楚。 然后,无所不能的摄政王也跟着发愁了。 半响,王爷拍了下大腿道:「那就给他一本春宫图,让他自己参详就是了。」 「这怎么行,那上面王爷又不是没看过,小两口要是乱来,岂不是伤着了。」王妃皱眉,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就是还是觉得不安全。 摄政王却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听我说完,明日你就入宫。女儿那边也是要好好教导一番的,她自幼没有父母在身边,只怕这样的事情宫里也不好让嬷嬷们教导。」 王妃闻言却是一下子红了脸,「跟女儿说这个啊……」好像不管是尺度还是耻度都有点太大了。 摄政王却是点头,「这样安排就很好了。我看阿卿的意思,也不像是想要安排一个通房。他与阿佑感情好,只怕是容不下其他人的。」 王妃想了想咬牙道,「那好,我明日就入宫!」 第二日,王妃一早递了牌子入宫,临走之前把压箱底的春宫图给找出来,千叮咛万嘱咐让摄政王一定要交给宁卿好好趁机在家聊一聊他们男人的话题。 等到王妃上了马车出门,摄政王这才黑着一张脸拿着那用红布包起来的春宫图只觉得烫手。坐在书房中想了半天,然后才叫人找了一个匣子过来,然后直接把书往里面一方就让人给宁卿送去了。 至于宁卿看到里面的春宫图是什么反应,已经不是他所在乎的了。 总比当面跟儿子说这样的话题好吧? 摄政王妃入宫要见林秋禾,自然是没有人拦着的。她这边倒是没有直接去找林秋禾,反而是去了陈太妃的宫中。陈太妃这些日子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见了王妃来却也是有些惊讶。 「我还当你在家安心布置婚房呢,怎么有空入宫来看看?」陈太妃笑着拉王妃一起坐下,示意身边的宫女上了茶水这才道:「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说起难处来,还真的是有一桩。」王妃笑着说,偷偷看了下左右,见人不多且都是可信的这才示意陈太妃凑过来,把昨天才想到的问题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这……」饶是陈太妃这一生见多识广,还是被半响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她抬头看着王妃,半响才道:「这事儿我可管不多,顶多让人去取两本春宫图给你,至于说,还是要你去才行。」 王妃见她不接招,假装气恼地在肩膀上拍了她一巴掌,道:「你这人,真真是一点麻烦都不沾!」 陈太妃嘿嘿笑了下,推了推王妃道:「辛苦你了,中午我让人给你上大餐,算是慰劳你辛苦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王妃笑了下,当下就不客气的点菜了。两人说笑间,陈太妃身边的陈姑姑就捧了一个匣子过来,王妃接过手放在一旁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起身离开。 她本就没有准备让陈太妃去教林秋禾人伦之事。这事儿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但是总归还是要好好教的。来这里为的就是手中这匣子里装的春宫图,她不好往宫中夹带这些东西,自然只能在宫里找教材了。 林秋禾怎么也没有想到摄政王妃会在这个时候来,得到王妃往她所住的宫殿这边来的时候,她连忙让人收齐了那些绣架和东西,等到人来的时候就见她正坐在窗户边看书呢。听到通传林秋禾这才连忙放下书起身行礼。 「好了好了,快坐下。」王妃对林秋禾的喜爱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她放下手中的匣子拉着林秋禾一起坐下,这才吩咐道:「青黛带人去给我们上壶好茶,我与阿佑有话要说。」 青黛得了林秋禾的眼神示意就连忙带着人出去了,不一会儿端上了一壶好茶,不用吩咐就也轻手轻脚地出去,顺带着帮忙掩上了门。 林秋禾见王妃是有事前来,这会儿才注意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匣子。那匣子的样子让她觉得隐隐有些眼熟,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秦锦兰昨天送来的那份「大礼」。 不是吧?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见王妃神色间有些局促尴尬,心中不由吐槽道:不是吧,竟然一个两个这时候就开始担心她跟宁卿的房中事了吗? 想到这里,她就如同鹌鹑一样坐在那里,打定了注意,王妃不开口她就绝对不开口。 八月初八果然是好日子,这日京城中也绝对不止一家在办喜事,不过大部分的权贵世家都避开了这一日。林秋禾并不知道摄政王府前院的热闹,不过后院也是足够的热闹了。外面是人声鼎沸,里面则是热闹非凡。 第六十章 摄政王府人口简单,加上林秋禾早就往来频繁,也就省去了那一堆认亲的戏码。这会儿宁羽正在绘声绘色地给她讲外面的情形,陪着她说话。屋中早就摆放了不少的干果,这会儿也没有旁人宁羽就让人直接上了一壶茶,一边吃东西一边陪林秋禾说话。 「嫁入刘府的孙梓棋倒是来了,不过齐家太太晴儿要养胎自然是不能来。礼倒是早早就送到了,还有周家,那位年轻的周夫人也到了,她边上也围了不少的人,我去听了一耳朵说的正是南边的人土风情。」宁羽说着就塞了一把剥好的花生给林秋禾吃,她早些日子也已经跟林家的林三公子林子岱定下了婚事,明年开春就是婚期了。 这会儿陪着林秋禾说话她倒是有些感慨了,「也不知道明年我出嫁的时候,林家是个什么情形。」她说着难得露出了一丝不安,「林家人口复杂,哪里比得上王府清净。想到日后那些妯娌和小姑子大姑子的,我心中就没底。」 「你这是,后悔了?」林秋禾小心翼翼地吃着花生,尽量不弄花自己的妆,好奇地看着宁羽。 宁羽摇头,往林秋禾身边坐了坐低声说:「嫂子,难道成亲之前你就没害怕过,怕……怕所托非人,怕嫁进来之后不适应,或者是怕一些有的没有的?」 怎么没有! 林秋禾心有戚戚,想起几天前还做梦梦到宁卿纳了小妾,她一怒之下就和离踹了他呢。 也许是梦境太真实了,醒来的时候林秋禾还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想想却只觉得好笑。只不过是当时不安,胡思乱想才会做了这样的梦的。她却如同真的一样憋了半天的气,若是当时宁卿入宫见她,她定然是会发上一通根本说不通的脾气的。 越是临近婚期就越是紧张,要不是秦锦兰和摄政王妃连接给她提了个醒,甚至还上了一节标准的生理卫生课缓解了这种紧张,让她觉得好笑又贴心的话,说不定这会儿她就真的准备逃婚了。 明明是期盼了许久的事情,事到临头却会想要退缩。如今坐在摄政王府的婚房中,看着入眼那些喜庆的大红色,林秋禾想了许久,才低声道:「等到真正嫁了,也就不害怕了。」 她说着轻轻拉住宁羽的手,「林三公子对你如何,你心中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吗?」 「这倒也是。」宁羽露出了一丝羞赧的笑容,往林秋禾身边凑了凑,「我来之前,他还让人偷偷给我捎了句话,说是今天府上忙碌,让我顾着自己,别累坏了。」 林秋禾闻言忍不住偷笑,宁羽见状又是羞涩不止,道:「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今天忙,你也不用特意陪着我。」林秋禾见她真的有些羞恼了,就笑着道:「去外面帮着照样一下客人吧。」 「用不着。」宁羽低声说:「大哥特意交代了,怕你一个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特意让我陪着你说话。外面的客人有人招呼的,实在忙不过来会有人过来知会的。」 她说着又冲林秋禾笑了笑,「我大哥很贴心的,对不对?」 林秋禾点头,这会儿一颗提在半空中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这像是宁卿的安排,他向来是这么的贴心的。只是想到当初王妃脱口而出的那句「你们都没有经验,怕新婚之夜出了岔子……阿卿身边是从未安排过通房丫头的……」 她心中就忍不住的窃喜,一直等到宁卿带着一身的酒味进来时,她才回过神,发现宁羽早就不见了踪影。 宁卿进门,恍恍惚惚地看着林秋禾,半响才反应过来。 「阿佑?」他有点不确定的叫了一声,林秋禾抿唇笑了下,「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宁卿这才松了一口气,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低声道:「之前喝交杯酒的时候我都没有留意到,你这妆……」他做了个奇怪的神色,「我差点以为进错了门。」 林秋禾偷笑,这装她上花轿之前也是吓了一跳的,之前宁卿反应那么镇定她还以为他是早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却没有想到,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客人都走了?」 「走得差不多了。」宁卿叹息了一声,拉着林秋禾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亲这么累。」他说着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林秋禾,「坐了一天累不累,我帮你揉揉腰?」 林秋禾摇头,见他确实带着几分醉意就开口叫了外面守着的青黛等人让送了热水和醒酒汤进来。她这才舒服地洗了一把脸,换上了另外一身衣服。回头见宁卿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喝醒酒汤,就笑着一起坐过去。 「我让人准备了些简单清淡的饭菜,还熬了白粥,你要再吃些吗?」就算是摄政王府的酒宴,这样的日子只怕也是以喝酒为主,只怕宁卿根本就没有吃下多少东西。 宁卿闻言抬头,看着洗干净了脸上厚厚的妆,只涂抹了一层面油的林秋禾就露出了笑容,道:「我今天还真的没吃什么除了抽空塞了两口点心,这一肚子里面不是水就是酒。」 他说着笑了下,「那群家伙这是攒足了劲儿想要灌醉我,还好我反应快让人早早的就把酒换成了果酒或者是水。」 林秋禾示意青黛过去找流苏商量着摆膳,拿着帕子心疼地给喝了一大碗醒酒汤的宁卿擦了擦额头上热出来的汗,低声道:「胃里难受吗?」 「喝了醒酒汤好多了。」宁卿老实地凑过去让林秋禾帮他擦拭额头,怎么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阿佑……阿佑……阿佑……」 他开始叫的时候林秋禾还会停下动作来听他要讲什么,如是几次,她就一边低声应了听着宁卿声声叫她的名字,最后甚至名字都换成了另外一个称呼。 「娘子,娘子……」他软软地靠在林秋禾的肩头,拉着她的手低声说:「娘子……」 林秋禾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知道宁卿这是放下下来酒劲上来了,只是由着他拉着手低声说话,不时的应上一两声。而等到趁着夜色还未黑透匆匆来送晚膳的青黛和流苏到的时候就只听到屋内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呻、吟声,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一红立刻就退了出去让人把东西热着,然后吩咐人多准备热水。 人生三喜之一,洞房花烛夜啊! # 「母子平安。」林秋禾从齐家的产房中出来,看着外面被仆役扶着的齐林露出了一丝笑容,「是个胖大小子,这次师兄可放心了,儿女双全呢。」 齐林瞪了她一眼,稳了稳心神道:「我去看看你嫂子。」说着就进了产房,一旁的嬷嬷连拦都没有来得及就被他给闯了进去。林秋禾站在外面听到屋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手不由自主地就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成亲一年半,如今她早已经过了十九岁,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生孩子的事情了。 没有在齐家多停留,林秋禾略微歇息了会儿喝了茶就起身准备离开。还未走出后院就见前面的丫鬟一脸喜色的过来道:「晋王殿下来接王妃了呢。」 一旁亲自送林秋禾出门的齐家太太就笑着道:「郡主真真是好福气,有晋王殿下这般挂怀。」她说着顿了一下,慈爱地看着林秋禾道:「你跟晴儿情同姐妹,我是晴儿的婆母,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就多说两句。郡主本就是大夫,如今跟王爷成亲也有半年多,是该考虑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第六十一章 林秋禾脸颊微红,低声道:「多谢齐伯母挂怀,只是这孩子的事情,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两人站在廊檐之下说话间就见还未曾来得及换下朝服的宁卿一路快步过来,甚至不曾顾忌一旁的齐太太就伸手帮林秋禾整理了下有些散乱的头发,低声道:「可累了?」 「一切顺利,并不曾累到。」林秋禾笑着提醒,「更何况还有齐伯母照顾,我不过是过来走个过场而已。」 宁卿这才拱手对齐太太打了个招呼,齐太太连忙客气了两句,宁卿却道:「家中还有些事情,我们夫妻就不多留了。更何况,贵府上只怕也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忙,还请留步。」 从齐家离开林秋禾和宁卿就一起坐上了马车,马车中早就备好了热茶,林秋禾喝了小半杯,看着对面正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宁卿,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声道:「王爷,我们也准备生个孩子吧?」 从宫里回来得知宁邵哲又一个妃子有孕的宁卿正想着该怎么诱惑林秋禾,两个人也该添个孩子了。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惊喜莫名,甚至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 如今两人已经搬出了摄政王府,而偌大的晋王府中,只有两个主子似乎也太过于冷清了些。若不是当初林秋禾趁着两人情浓之时说如今医学院正忙碌,想要晚些时候生孩子他也不会一个不留神就应了下来。 而现在听到林秋禾主动提起,他又如何不高兴呢! 既然想要生孩子,那么孕前的准备也是要做的。如今不过三月中旬,林秋禾预计的是五月底之前怀上,这样预产期就是明年的三月份,正是春暖花开之际,不冷不热坐月子也相对容易一些。 回去之后她就仔仔细细给宁卿把了脉,然后又给自己也诊了诊,之后就列出了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项。 例如,早睡早起,不能饮酒等等。甚至还针对两个人的情况各自列了一个食补的单子,让厨房的人照着单子先做半个月的。 「有这么麻烦吗?」虽然这些细节对于宁卿来说不算大问题,只是看林秋禾这般还没怀孕就这么紧张,还是有些不解。「我看旁人似乎也没有这么注意。」 「这样孩子生下来才健康。」林秋禾头也不抬给了他一个说法,还在边写边想,把需要的都补充上。宁卿见状只能无奈地陪同,暗自下定决心等到有空了就去张章府上一趟,问问这个单子上写的究竟是不是必要的。还是林秋禾害怕有孕这才如此安排。 若是她害怕,那么他也不介意多等些时日。孩子迟早都是会有的,又何必急于一时而让林秋禾觉得难过呢。 在林秋禾看来,生孩子是一个需要格外重视的过程。她一直不想要孩子并不是告诉宁卿的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医学院什么的对她来说只是工作而已,而生活的重心从来不应该是工作。她之所以不想要孩子,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 然而看着孙梓棋的女儿如今都会摇摇晃晃地跑了,而陈自晴的儿子今天落地时陈自晴满脸汗水低声说的话也在她耳边回响。 「从知道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会真正的开始准备如何当一个母亲了,这种事情是本能,根本就不需要像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去准备的。」 她想着自己的心事,甚至都没有察觉宁卿情绪的变化。 把所有的条例都列好,林秋禾抬头叫了青黛进来让她从各方面吩咐下去。例如厨房那边再不能做辣或者是重口的食物,一些凉寒的东西也要禁止,口味以清淡为主。而蓝丝所负责的衣物等方面也是要注意的,甚至是连同屋里点燃的熏香也都要撤了。 种种细节不一而足,林秋禾如今掌管着晋王府上下的所有事情,又有着郡主的名号早已经做到令行禁止的程度。宁卿还没回过神就见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吩咐了下去。 而等到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宁卿这才忍不住把林秋禾搂在了怀中,低声问道:「若是你后悔了,我还可以再等。」 还在考虑受孕之前种种需要注意的细节的林秋禾闻言一愣,有些莫名地抬头看向宁卿,迟疑的问:「你……还不想要孩子吗?」也是,之前是她太过于一厢情愿了,甚至没有问过宁卿的意思。 宁卿连忙摇头,「我只是担心你太勉强,为了我的想法而委屈自己。」 林秋禾闻言就笑了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我们准备的时间也足够了。再说,这些都是为了孩子。」 宁卿却并没有完全相信林秋禾的话,转头就趁着入宫的时候把林秋禾的定下的那些细则捡了几条说给张章和御医院擅长妇科的御医听,询问他们的意见。 「……真的要如此麻烦吗?」他认真地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想要确认这真的不是林秋禾紧张之下的下意识的推脱。如果有孕真的让她压力那么大的话,他还是可以想办法让她做好准备之后再怀孕的。 率先说话的不是张章,而是另外一位李御医。李御医听他说完就露出了笑容,用肯定的语气道:「这应当是林御医说的吧?」 林秋禾的身份复杂,除了是御医院的御医,身兼院判和医学院的教授以及常任理事之外,还是堂堂护国郡主,晋王王妃。跟她关系和接触方面不同的人,对她的称呼也就会有所不同。 因此宁卿并没有因为对方称呼林秋禾为御医而不是王妃就气恼,反而认真地点了下头,等待着这位李御医接下来的话。 「林御医擅长妇幼科的病症真的是一点都不假。虽然她如今还……」李御医说到这里尴尬地笑了下,把有关林秋禾还未曾生育过的话给吞了回去,直接模糊的道:「林御医的医术是名不虚出的。」 「这?」宁卿有些不明所以,而张章这才斟酌着开口道:「这些事情,看着似乎都是生活的细节,对于女子受孕却是十分重要的。若是男女双方能够按照那些细节要求去做的话,孩子出生之后身体也会比一般孩子强健一些。」 他说着对宁卿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无论如何,他也算的上是林秋禾的长辈,等到李御医厚着脸皮把刚刚宁卿说的那些条则都记录了一遍离开之后,他才笑着道:「你们准备要孩子了?」 宁卿双颊微红,带着一丝喜色,笑着道:「阿佑觉得我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他丝毫不介意这样的大事都是由林秋禾决定的,反而很是高兴,「我猜测跟齐林新添了个儿子有关系。」 那天林秋禾帮陈自晴接生之后,回来的路上就说了想要孩子的话,之后就列出了那大大小小几十条的细则让人遵守。他想着就在心中感慨,早知道林秋禾不想生孩子并不是讨厌小孩,说不定他早就诱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高高兴兴地出宫回晋王府,宁卿发现他的王妃竟然不在府上。问了留守在院子中的丫鬟才知道她竟然是在他之后就出门,去了齐府。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齐府的那个孩子洗三的日子。宁卿想了想直接就又骑马出府,也赶去了齐府。 第六十二章 齐家因为是书香世家,在全国的名声都不错。不过到了齐林这一支,却是不怎么起眼的。齐林又弃文从医虽然颇得京中齐家本家的人照应,却少了门前车马的热闹。 加上陈自晴本身就是孤女,虽然有着秦府这家外祖家的亲戚,在京中却也是不显眼的。 因为交际圈的不同,宁卿到时甚至没有人认出他来。齐家的门房到时知道他,正想叫出声却被宁卿直接给拦住了。 「带我进去就好。」他低声吩咐,见了齐家老爷和齐林,这才笑着道:「我有些公务,来晚了。」转手从黑泽手中接过贺礼递过去,道:「孩子还有抱出来?我还未见过他呢。」 对于晋王,齐林也算是认识多年,闻言就道:「刚刚次啊让人抱回去,我带你过去看看吧。」他转身托付父亲照看客人,这边就带着宁卿去了后院,然后让奶娘把儿子从里屋里面抱了出来。 正在里屋里面陪着说话的林秋禾听奶娘说是宁卿来了,就直接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出来。 出生三天的婴儿,刚刚出生时的红色褪下,如今皮肤白白嫩嫩,五官长得更像是陈自晴一些,只是睁开的眼睛乌黑明亮,像极了齐林的一双眼睛。 自从下定了决心要孩子,这两天林秋禾就想了不少有关孩子的事情,今天见了齐家的小哥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这会儿抱着给宁卿看,低声说:「你看是不是很漂亮,眼睛像师兄,鼻子嘴巴都像晴儿。」 齐林看着这对小夫妻抱着他儿子说话,心里酸酸的。怎么看都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他反而才像是个外人。 这时候儿子给面子的哭了起来,齐林连忙上前从林秋禾手中接过了孩子,「还是我来抱吧。」抢回宝贝儿子,看着这对小夫妻,齐林笑了笑道:「孩子还小,我先抱回去了。」 林秋禾看着齐林进屋,迟疑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出来。 「师兄的样子,好像是害怕我们把孩子拐跑一样。」她低声笑着,拉着宁卿一起坐下,「宫里的事情忙完了?」 宁卿点了下头,林秋禾就端起茶杯挡住了脸上的笑容,「问过师伯了?」 「问过了。」宁卿下意识回答,然后愣住了,「你知道?」 「我们夫妻一年多,你那点心事,难不成我还看不出来?」林秋禾反问,放下茶杯笑着道:「师伯怎么说?还有没有许要注意的地方是我没有想到的?」 宁卿摇头,「师伯说这样对你也好。你怀孕的时候不会那么辛苦……」他顿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林秋禾,「师伯还说,我身子之前因为中毒亏损的厉害,所以你一直说不想要孩子实际上也是为了孩子。」 林秋禾笑着不说话,过了片刻才抬头看过去,「我出来许久了,这会儿也该回去了,你还要多待会儿吗?」 宁卿缓缓舒了一口气,起身对林秋禾伸手道:「走吧,咱们一起回家。」有些话,他们夫妻之间自然是不用说得太明白的,彼此心中明白就好。 # 「秋禾……」三月底的天,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宁卿翻身手就轻轻地落在了林秋禾的腰上,然后就觉得身下人浑身一紧,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他的手。 滚烫的掌心捂在腰上,就算是隔着一层布料林秋禾还是觉得烫得她心中发颤。前几日宁卿忙,早出晚归的他回来时林秋禾就睡下了,而等林秋禾醒的时候,旁边的枕头都没了温度。 好不容易宁卿今天回来的早,两个人吃了晚膳洗漱之后林秋禾就跟个鹌鹑一样窝在了床里面。 她躲着,宁卿却是不想放过她的。这会儿直接就把人揽入怀中,头轻轻地凑过去,低声道:「娘子,我想你了。」 灼热的体温加上压低了声音之后暧昧的语调,林秋禾翻身回去,双手拦在胸前,低声道:「你忘记了,这几天不行……我们要断些时候,等到容易受孕的时候再……」 「秋禾……」 宁卿突然觉得,孩子什么的,晚些时候要也是不错的! 「再有半个月就要出行了,你东西收拾的可好?」宁卿回府就见自家王妃坐在屋中闲着没事拿绣花针磨指头。林秋禾的女红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没天赋,这种事情一年里也见不到两三次,这会儿却是突然又把绣架给找了出来了。 林秋禾看着被自己绣成一团,早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花叹了口气起身帮着宁卿取下斗篷挂在一旁,这才低声说:「东西是准备好了,只是我一定要跟着你一起去不成?」 宁卿回头看着去挂披风的林秋禾,过去从后面轻轻地楼主她,低声道:「不愿意跟我一起出远门?」 「我只是有些不放心孩子们。」林秋禾回身看着宁卿,「宁戈上次调皮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还有宁琳跟她宁戈一样调皮,不愧是双生子。就连奶娘和青黛她们都看不住这两个孩子。」 青黛早已经嫁人,生了儿子之后就又回来帮忙,夫家姓许,如今除了林秋禾之外府里上下人称一声许姑姑。 「还有宁天,说起来是大哥,这些年来只见得他带着弟弟妹妹调皮。」林秋禾越说越觉得不放心,「平日里面离开一两天也就罢了,这次是去清河国,就算是快只怕也要两个月。我只怕等咱们回来,晋王府都被他们给拆了。」 宁卿听着林秋禾念叨这些孩子,只是笑着拉她一起坐下,一旁的丫鬟上了茶就退到一边。 「不然,就叫宁征或者宁阳这两个叔叔过来看着他们?」 「还有宁琳呢。」林秋禾说:「一个小丫头,总不好让他们看着。再说这两个人如今都要守在营里才是,你这次算是正式出使清河国跟当年的郑王世子如今的清河国国君结盟,他们两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派到了边境打仗……」 「京里不是还有阿羽吗?」宁卿继续负责安抚因为要出远门而有些不安的妻子,「再说了,还有爹娘呢。」 「阿羽?」林秋禾忍不住瞥了宁卿一眼,「只怕你还不知道,上次他们三个连同林家的那对兄弟闯下的祸就是阿羽给领的头,说什么下湖抓鱼,结果一群被邀请过来给宁戈和宁琳庆生的孩子都冻得发烧感冒……」 宁戈和宁琳这对双生子出生在四月间,看似天暖了,实际上却还是带着些寒意。结果宁羽起哄几个孩子下水捉鱼,虽然林秋禾发现就连忙给所有人灌了一碗姜汤,却依然是有人回去之后就发热起来的。 所幸的是注意的早,孩子们也都大了些,这才没有闯下更大的祸事。 不然,若是哪家的孩子出了事情,只怕是晋王殿下和护国郡主的脸面都不够用了。想想这些林秋禾就觉得头疼,「咱们一去两个月,等到回来的时候就是过年前后了……」 她都不敢想象她没有看着的这些时候,这些人会闯下多少的祸事。 宁卿闻言就只是笑笑,拉着林秋禾的手这才发现她指尖微微发凉。 「你一整天就在担心这些事情?」他把林秋禾的手轻轻地捂在手心中给她暖着,「还去拈针绣花?」 第六十三章 「实在是做什么都是一团乱。收拾起东西来,我才觉得不放心。」林秋禾无奈地说,「之前答应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事情,如今安排起府里的事情,我这才觉得这些孩子实在是太过于调皮,有些放心不下。」 「不然,就送回摄政王府?」宁卿低声说:「正好宁征、宁阳这些天要搬到京外营中去住,摄政王府突然少了两个人,只怕爹娘那边也会觉得冷清了些。」 宁征、宁阳倒是秉承了摄政王府晚婚的习俗,都是在这两年才成亲的。也许是子女缘分未到,如今府中还未曾有过孩子。因此,这两位弟媳倒是对林秋禾膝下的三个孩子很是喜欢。 林秋禾仔细想了想,半响才抬头道:「你出使清河国,我真的一定要跟着去?」她虽然是郡主,可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政治上的事情她又不懂,且说了也不算的。 想到宁卿从一开始就是想着要带她一起出门,林秋禾就隐约有些怀疑了。她转头认真看着宁卿,「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你非要带着我一起去清河国?」 纵然多年过去,如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林秋禾那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动人。这会儿宁卿被她盯着,心虚的感觉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他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避开林秋禾的目光道:「这不是……清河国的皇后……是咱们的旧识吗?咱们一起过去,定然能少了不少的麻烦的。」 林秋禾微微蹙眉,半响才道:「若是再早个十年,我定然是相信这话的。只是如今,王爷虽然还是个美大叔,但是那伍轻轻也是几个孩子的娘了,皇后之位坐得稳稳的,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去屈就一个王爷呢?」 她说着手指尖在宁卿的手心中微微勾起,轻轻地从他掌心划过,低声道:「王爷若是不说实话,那我可就真的不去了!」 「事实上,」宁卿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是宫中的贤妃娘娘如今身子不大好,我从师伯那边得了信儿,说怕是熬不过今年了。这些年来,皇上身边的新人不少,然而她一直颇得圣意,我担心最后还是会把你叫入宫中……」 贤妃娘娘,就是当年的苏晓宁。 苏晓宁当初中毒有半年之久,虽然林秋禾她解了毒,然而体虚的毛病后来却是没有调养好,造成了她不宜有孕的体质。当年林秋禾曾经提过几次,然而她凭着宠爱做到了昭仪,见却再也没有往上进一步的可能之后,就又求了许久不曾联系的林秋禾,甚至通过孙韶喆找了孙梓棋来说话。 林秋禾熬不住她,就个了一张方子。 半年之后苏晓宁有孕,九死一生诞下宁邵哲的第十二个皇子。皇后的十一皇子诞生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宫的风水出了问题,接连几个妃嫔有孕都未能保住,这些年来,苏晓宁的十二皇子还是第一个顺利出生的皇子。宁邵哲大喜,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册封了她为贤妃。 苏晓宁当时兴奋莫名,用心养着儿子顺便就坐稳了贤妃的位置。 如今三年过去,当初的后遗症这才慢慢显露出来。 林秋禾当时依照苏晓宁的身体情况开的方子,本以为她最起码也能够活到孩子十岁左右。却没有想到她生产时出了岔子,如今孩子不过才三岁,她竟然就要撑不住了。 「这是师伯说的?」她低声问。 当年苏晓宁想要强行生子,由林秋禾开了方子的事情张章是知道的。如今他特意告诉了宁卿,只怕苏晓宁真的是活不了多久了。她身子亏损太多,如今宫里虽然还没传出来消息,林秋禾却也更相信张章的判断。 只怕多一个诱因,苏晓宁就会病来如山倒了。 宁卿点头,「师伯的意思是,贤妃看似柔弱,却是个心思颇深的人。若是她意识到自己活不长久,只怕还是会把你拖下水的。到时候,她若是拼着一个鱼死网破,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的话……」 就算宁邵哲不会真的对林秋禾说什么做什么,然而嫌隙还是会留下的。 林秋禾心中了然,明白若是从苏晓宁病发到死她都不在京城的话,自然也就少了不少的麻烦。甚至,苏晓宁心知如此,为了孩子反而会对她示好。 苏晓宁是个聪明人,定然是会明白京中的情形的。 林秋禾能恰好不在京中,自然是在宫中有所安排的。为了儿子,她都不敢妄动。 林秋禾低头想了许久,然后才低声道:「那我收拾东西时也让人收拾他们兄妹的东西,提早两天送入摄政王府那边。」纵然是心中有些不安,她也是明白事情轻重的。 这不止关系到她一个人,还是避开为妙。 宁卿微微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别想那么多,爹爹收拾那些调皮的孩子颇有一套,宁征和宁阳小时候就没少吃苦。这应该让宁天和宁戈吃吃教训,学着懂事了。」 林秋禾轻轻点头,抬头时脸上就已经带着笑容了。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怕累着了爹娘。」她想了想道:「不过宁琳也确实应该跟着娘好好学学了。她今年都八岁了,女红什么的虽然请了人来教,却也还是差些。我这个当娘的水平不够……」 宁卿闻言就笑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外面热闹了起来。 「我听说爹爹回来了,你们两个老实点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爹爹比娘好说话……」宁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听得屋中的夫妻两人皆是一愣,宁卿下意识得指着自己的鼻子无声的问道:「我好说话?」 林秋禾就偷笑起来,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宁琳欢喜地叫道:「爹爹!」然后就跟个小鹿一样跑了进去,进了门这才蹲下行了个礼,「见过爹爹,见过娘亲。」说着不等两人说起身就扑到了宁卿的怀中,抬头就甜甜地叫道:「爹爹,你出去一天,琳儿都想你了。」说着就拉着宁卿的手:「我听奶娘说爹爹要出远门,那是要去多久啊?」 宁卿的神色立刻就温柔了起来,摸了摸宁琳的手道:「这也太凉了些,出门怎么不穿着斗篷?」 「我急着见爹爹吗?爹爹,你要是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琳儿要是想你了怎么办?爹爹出门是要去办正事吗?琳儿是不是就算不舍得爹爹,也不能拦着……」 说话间,宁天和宁戈两人就跟着进了屋。两个儿子倒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等到林秋禾说话这才起身,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宁琳跟宁卿撒娇。 宁卿看着跟妻子颇有些相似的女儿一脸的依依不舍,心都要化了。这会儿被缠得没办法,几乎都要忍不住想想是不是可以带女儿一起去了。 这次出使清河国本就是为了两国结盟,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吧?带着女儿去散散心,跟妻女一起游湖什么的也算是人生一大乐趣,不是吗? 他正想开口,抬头就看到了宁天和宁戈两兄弟对着他身边的宁琳挤眉弄眼,在意识到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就立刻恢复了正色。 宁卿想起三人进来之前,宁天所说的「爹爹比娘好说话」心中顿时警觉,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兄妹三人,轻声问道:「那你们说怎么办呢?」 第六十四章 宁戈一个没忍住,直接就跳起来道:「听说清河国鱼肉鲜美,更是多了不少咱们没有的海鲜,不如爹爹和娘亲带着我们一起去吧?」 一旁阻止不急的宁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扶额低头,这个白痴! 清河国一面靠海,加上地理位置不错,国内特别是国都凉州更是四季如春。宁卿和林秋禾早在两日前就抵达了凉州,住在了京城专门招待外国使节的梵园之中。 两人休整了一日,定下第三日入宫见清河国国君和皇后之外,第一日倒是换了清河国的衣服出门游玩。 宁天、宁戈和宁琳三兄妹最后自然是被送入了摄政王府好好学学规矩,至于比林秋禾要好说话的宁卿,这次算是彻底狠下了心变得一点也不好说话起来。 如今两人离京已经二十余天,刚刚到凉州林秋禾就收到了摄政王府的信,得知两个儿子伙同林家宁羽的儿子在京城里面抓了两个小偷,至于宁琳则跟林家的姑娘一起学骑马,腿上磨了泡都不喊停。 最后王妃还写上了摄政王的新计划,既然两个孙子外加外孙这么精力十足,就准备带着他们去军营住上十天半个月。想来她收到信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军营之中操练了。 林秋禾有些心疼儿子,然而想想这两个儿子未免也太过于调皮了,且这样丢进军营里面也是有好处的,就提笔回了信。她在心中表示,不论是宁卿还是宁征或者宁阳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是相信摄政王养孩子的本事的,把宁天和宁戈交到爷爷奶奶手中就是想着让摄政王帮忙好好管教一番,她这个当母亲的支持摄政王所做的一切决定。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把两个儿子给卖了。 这会儿,放下心事的她跟着宁卿一起去逛凉州的大街小巷,一个上午下来买了不少的小东西准备带回京城给人当礼物。例如贝壳做的风铃,可以听到海潮声的海螺,甚至她还找到了漂亮的红色珊瑚。 这些东西都让林秋禾爱不释手。现如今可不比后世,交通发达,物流迅速。清河国的这些东西,也许京城的一些权贵人家得了赏赐会有,至于一般人家,只怕是见都没见过。更何况,这些东西比起那些精美到不似凡物的赏赐来说,虽然差了些,但是也多了一些野趣。 宁卿倒是不拦着,由着林秋禾买了不少的小玩意让人送去梵园,等到临近中午这才去了凉州城内鼎鼎大名的鲜鼎轩去吃海鲜。 大大的海蟹,整只的龙虾,外加烤的外焦里嫩的海鱼,这一顿两人花的钱不少,然而吃到嘴里的享受却是一点也不假。仔细算起来,林秋禾自从到了这个时代之后,竟然还是第一次吃海鲜。这么一口下去,鲜甜的味道顿时激发了她的回忆,什么蒜蓉粉丝蒸扇贝、铁板鱿鱼、清蒸大龙虾等等菜名就都冒了出来。 然而问了问,除了他们已经吃到嘴里的龙虾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没有。 林秋禾忍不住失望,这边宁卿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清河国的海产都这么熟悉,却还是低声劝道:「你要是想吃,改天咱们去海边渔场看看,刚刚上岸的渔船上说不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林秋禾闻言双眼一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最重要的是刚刚靠港的渔船上的东西只怕更是新鲜呢! 这一顿两人吃的心满意足,傍晚的时候就又回来吃了一顿,等到第二日就早早起身入宫。 虽然早就知道,当年的郑王世子已经成了清河国国君,而伍轻轻这个曾经的京城第一舞姬,轻舞姑娘也成了清河国的国母,然而再见面的时候,林秋禾还是忍不住感慨岁月如梭。 当年美丽动人的伍轻轻,如今却是显得有些沧桑了,两人年纪应当相仿的,然而她看起来却要比林秋禾大上七八岁一般,就算是有着精致的妆容,然而那妆容之下的疲态却是掩饰不住的。 伍轻轻见到林秋禾却更是感慨万千,见宁卿如今留了胡须,看着成熟稳重,全然一副美大叔的样子。再看看身边人,这不过才当上国君两三年,却已经是被酒色所迷,不见了当年英武之姿,就忍不住觉得厌烦。 她虽然远在清河国,但是这些天来也听闻了不少晋王府的事情。 听闻两人成亲十多年,至今晋王未曾纳妾,甚至连通房都没有一个。听闻他们夫妻两人举案齐眉,出入相随。听闻他们儿女三人,各个聪慧过人。听闻…… 听闻的事情太多了,哪里像她。嫁给郑王世子不过两年,他就睡了当年陪嫁的一个宫女,第三年更是把那宫女立为侧妃。之后,家里庶子、庶女出生,她这才意识到只靠装小白花是赢不了那些貌美年轻的小妖精的,因此手段频出这才算是控制了后院的情形。 而入主后宫之后,全国的美女都往后宫送,她就更是劳心劳力,反而与皇上越走越远了…… 真爱不敌岁月流逝,更何况是红颜已久,恩情先断。当年爱她到死心塌地的人,也不过是十多年过去,就早已另爱她人了。而当初她一心倾慕的晋王,如今却依然跟林秋禾琴瑟和鸣,这该是多么痛的比较。 也只有看到下面两人朝她行礼的时候,伍轻轻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等到林秋禾坐在她下手处的时候,她这才仔仔细细看起林秋禾,发现她的轮廓比起十多年前变化不大,甚至眉眼之间连些细纹都没有。而她呢?早生华发,头发是染的。而脸上只有涂了厚厚的脂粉才能掩饰住难看的脸色,还有那些岁月留下来的细纹。 林秋禾如今就像是熟透的果实,带着诱人的芬芳。可见养她的人用尽了心,而她呢,虽然还挂在枝头,还是最高的树枝上,却早已经干涩了。 在她之下有着太多香甜可口的果子,而她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吸引力了。 「一别多年,你变化倒是不大。」伍轻轻淡淡地开口,林秋禾闻言也不过是笑了下,低声道:「皇后娘娘也是美丽如昔呢,我跟娘娘相比自然是差上不少。」 她这边不过是随意客套,伍轻轻自然是看得出来的。闻言也不过是略微笑了笑,转头跟皇上说带着见到故友,带着林秋禾随意走走。这边她话说完,清河国国君还没反应,宁卿就立刻转头看了过来。 不过他看的不是伍轻轻而是林秋禾,见林秋禾缓缓点头,这才笑着道:「这样也好,我与皇上说的话只怕皇后和内子会觉得沉闷。」政治方面的事情,林秋禾倒是从来不会觉得沉闷。每次跟他讨论都会用学到新知识的表情一脸的惊叹,几乎玩得不亦乐乎。 清河国君这才笑着点头,「去吧,如今园中的菊花开得正好,你们去赏赏花也好。」 伍轻轻这才带着林秋禾转身离开,两人一路无语,就是坐到了后花园的亭子中也是各自沉默地喝着自己的茶水。半响,伍轻轻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回头看向林秋禾。 「这些年来倒是再也没有听闻过你有什么事迹传出来,可是成亲之后就收手了?」她说着微微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秋禾,「晋王殿下是否是觉得堂堂王妃抛头露面的不大好?」 第六十五章 「这么多年了,你倒时忘记了当时是怎么嫁到清河国的。」林秋禾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从一开始跟轻舞交手,她就从来没有说吃过亏,忍过气的。就算如今轻舞变成了伍轻轻,是清河国皇后,在林秋禾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是大夫,最擅长的就是望闻问切一术了。见面不过是看上两眼,就能够看出伍轻轻精致的妆容之下身虚的症状来。 伍轻轻呼吸一窒,片刻之后才挥手道:「你们都退出亭子一丈外,我有话与晋王妃说。」 亭子附近的人都退了出去,远远地注意着这边,伍轻轻这才回头看向林秋禾,「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这才被吓到了。林秋禾你倒是好本事,当时就有着种种手段。只是,如今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 「看得出来,青春不再,容颜将衰。」林秋禾唇角带着嘲讽,「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无谓的试探,究竟有什么事情,皇后娘娘倒不如直说的好。」 「直说?」伍轻轻玩味了一番,「我倒是忘记了,你是个直脾气,向来是懒得玩那些虚的假的。」她说着挽起袖子直接伸手过去,「帮我调养调养吧?你说的不错,如今青春不再,容颜将衰。而这后宫之中,新人辈出,比起年轻美貌的她们,我确实该好好调养调养了。」 林秋禾看着伸过来的雪白的腕子,又抬头看了一眼伍轻轻。 「你在我这里,可是从来没有过先看诊的说法。」她微微一笑,「诊费又该如何算?」 伍轻轻神色一变,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倒是忘记了,你爱财的。」她说着点头,「跟上次一样一百两黄金,如何?」 「这种东西,我如何带得回去。」林秋禾笑了下,「又沉又不好带,不如这样……」她说着微微歪头想了下,道:「只要你能够促成这次何谈,我倒是能免了这次的诊金。」 伍轻轻闻言笑了下,「这倒是可以,我毕竟还是皇后,与皇上也算得上是少年夫妻了。」如今虽然恩宠不再,却还是有些说话的资格的。更何况,和谈这种事情,当然是双方有意才借着万寿节的借口请了宁卿出使清河国的。 林秋禾这才借着杯子里的水涮了下手指,然后轻轻落在了伍轻轻的手腕上。 # 当京城里面第四封家信到的时候,一起到凉州的还有两国百年邦交的国书。 「说起来,」随行的青黛这几日却也没有闲着,这会儿一边帮林秋禾磨墨,一边低声道:「那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这个月皇上已经是第五次去皇后宫中了,惹得后宫的妃嫔已经气得直咬牙了。」 她说着往砚台里稍微加了点水,拿起墨继续轻轻磨,低声道:「丽妃娘娘那边让人过来传了信儿了,只怕也是坐不住了。」 清河国君后宫的丽妃娘娘,正是当年宁邵哲派遣的陪嫁宫女之一柳絮,而且还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陪嫁宫女。她能够活下来,坐到丽妃的位置上,自然也不是可以轻忽的人。林秋禾闻言不过是笑了下,道:「改日你替我走上一趟就好了。该给她的东西也早已经准备好了。」 就如今的情形而言,自然是不好把伍轻轻这个皇后拉下马的。如今的清河国君早已经不是少不更事时的郑王世子了,如果伍轻轻死了的话,他再立后,定然不会立丽妃。这样看来,还是留着伍轻轻用处更大。 而伍轻轻和丽妃的对立,也可以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么些年来,有关政治上的东西,林秋禾还是跟着宁卿学会了一些皮毛的。 家里三个孩子如今都好,宁琳虽然绣工也是才刚刚入门,然而这次随信就寄来了一个她做出来的简单的荷包,还附上了一个打好的缨络。林秋禾看得极为喜欢,当即就把身上的荷包给换了下来。而随信附上的另外一个信封里面则是宁天写的一片策论,林秋禾没有拆看,反而是给宁卿留着。 宁戈似乎是喜欢上了军营的生活,信里写他如今正吵着想要让摄政王教他习武,每日里面天不亮就起来带着两个随身的小厮绕着摄政王府和晋王府跑圈。 摄政王府和晋王府连着,一圈下来大约也有个三四千米了。才八岁多些的孩子这样跑起来,也是跑跑停停,两圈下来歇了不知道多少次,差不多也要用小半个时辰了。 不过宁戈的身子倒是好了不少,如今京城之中下了几场大雪,他却也不像往年那边会咳嗽几声。 薄薄的几张家信林秋禾看了几遍,等到宁卿回来的时候就见她还在写回信。他过去看了看一旁放着的信纸,又看林秋禾写废了的几张信纸,低声道:「想家了?」 「想家里的小魔头了。」林秋禾笑着道:「在身边的时候只觉得他们烦,如今离开的久了,反而有些想他们了。」 宁卿笑着点头,低声道:「大事已经定了下来,再过几日我们就能回去了。」他笑着拉林秋禾坐下,低声道:「你把这些日子买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正事谈完咱们就回去,好不好?」 「不是说……」林秋禾有些迟疑,「要等宫里事完?」 回国,宫里还是个苏晓宁当烫手山芋呢。 宁卿点头,「人已经在几天前没了,因为临近新年,所以并没有大半。」 苏晓宁短短两个月里面瘦了几圈,死的时候并不好看。宁邵哲对她还是感念了一些情分的,虽然没有再提一提她的位份,却还是以高了半级的品阶给匆匆下葬了。至于她生下的十二皇子,最后安排给了无子的德妃代为收养。 这些事情宁卿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般,林秋禾却有些悲凉的感觉。 她对苏晓宁的感觉很是复杂,虽然谈不上喜欢,不过当年两个人也确实合作过的。而如今,她在京城之中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死了,甚至连孩子都被对头给领养了。 宁卿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低声道:「如今我们离家多日,也该回去了。」 林秋禾这才缓过神来,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啊,我们回家!」 清河国的海鲜再好,也比不上晋王府的一日三餐。至于苏晓宁的遭遇虽然让她心中颇为感慨,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而京城之中还有太多她的好友,陈自晴、孙梓棋、顾容、苏青衣,秦舒兰,甚至还有宫里的秦锦兰。 那里还有她的亲人,她的家人,她在这个世界的事业以及所有的牵绊。 而如今,她要跟她这一生的所爱要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地方,他们的家。 我们回家。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一:丫鬟成医女》作者:侬语 2、《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二:本是贵女命》作者:侬语 3、《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三:窈窕女御医》作者:侬语 4、《乌鸦掉毛变凤凰卷四:勇闯美男计》作者:侬语 5、《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五:宠妻天下知》作者:侬语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