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科举日常》 第1章 穿越了 辛月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天光破晓,赵父和赵母都已出门侍弄庄稼,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天气大热,所以要鸡鸣出门。 否则半晌午太阳光一出来,照得人生疼,就没有办法干活了。 而且这段时间家里难做,大家都不能得闲,庄稼更是马虎不得。 赵家是考虑到她刚进门,还不到三天回门,才容她多睡一个时辰。 现下她也要快些起床了。 她是前日进门的,乡下人家,不通礼仪,她又是进门冲喜的,出嫁时只换了大姐的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扯了半尺红布盖上便进门了。 再加上赵家现在情况特殊,家里银钱不多了,便也没有多余的钱大操大办。 赵家从前算得上村里的殷实人家,赵老爹年轻的时候身强力壮,胆子也大,去过府城做工,很是攒了一番家业。 但几年前做工的时候伤了腿,主家赔了十两银子就把人打发回来,家里出了大量银钱好不容易治好。 没成想治好后腿干不了重活,不能再做工了,自此家里缺了一大进项,境况也没有从前好过。 辛月在井口边简单洗漱了一下,重新打了些水,端起木盆,进到偏房。 先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透气,木盆放到床边的木凳子上,这才去到床边。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行销立骨的少年男子,正是暑热时节却还盖着的棉被,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胸膛还有浅浅起伏,都要以为已经西去了。 辛月拧干毛巾,仔细的给少年男子擦脸擦手,接着掀开被子,开始例行擦身,擦到心口处的时候辛月一惊。 她怎么感觉赵二郎好似没有心跳了?! 辛月马上放下帕子,把耳朵贴在少年心口,放慢呼吸,半晌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赵二郎要是去了,她今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 都清理完后辛月起身去了灶房熬粥、熬药,不一会儿便从灶房里传来阵阵的米香夹杂中药的味道。 — 赵之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疼的厉害,身上像压了一座大山,想醒却醒不过来。 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的睁开双眼,透过朦胧的光线,只看见屋顶漆黑的排列整齐的瓦片,房屋的大梁有些许腐朽的痕迹,屋顶边角零星分布着几张白色蛛网。 四周都是黄泥砌成的墙,偶尔可以看到脱落的土块,和墙里镶嵌的石头。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赵之晖惊讶的睁大眼,他不过是昨天熬夜查了文献,太累了,就趴在桌上直接睡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心头涌现出不好的猜想。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的重新阖眼。 不一会儿脚步声就来到床边,他感觉有人把他半扶起身,先是喂了小半碗白粥,又往嘴边递来一个有中药气息的粗瓷碗。 他嗅了嗅,似乎是一个温养身体、治疗伤风的方子。 顺从的把药喝完,慢慢睁开双眼。 扶着他的是一个女子,更准确的说是女孩,非常瘦小,看长相不超过十五岁。 皮肤干燥,有点泛黄,只能从眉眼间看出来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穿的是长衫,头包布巾,一看就知道不是现代装扮。 赵之晖心中不妙猜想成真,心中暗沉:“你是谁?” 那女孩一见他睁眼便愣在当场,眼中满是惊讶,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先开口。 “你…你……我是…我是辛月。” 辛月先是一惊,接着便是狂喜,太好了,赵二郎终于醒了! “我马上去叫爹和娘,你先歇息。” 接着辛月便跑出门去,手上拿的药碗都忘了放下。 赵之晖见此,最后的侥幸散去,只好默默躺下。 右手搭在左手腕上,给自己把了一下脉,赵之晖松了一口气,不是先天病症。 刚醒来便被喂了一碗药,他不得不怀疑这具身体有什么重病,还好从脉搏来看是受了风寒,还有些许内伤。 没想到,如此时髦的穿越也能被他这个老学究碰到。 看这情况应该回不去了,还好他前世已没有了牵挂。 父母在他高中时就已经先后过世,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从小独立也养成了他处事不惊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脑海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 刚想到此处,便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他紧咬牙关却还是疼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桂花村东头的田地里,村妇们也正在讨论赵家。 “也不知道赵家二郎这次能不能挺过来,听说光是汤药就费去二十几两哩。” “要我说也是辛家不厚道,明明定好的惠丫头,临了要成亲了,又说定的是月丫头,你说这赵二郎可不得呕死啊!” “是啊,这几年赵二郎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辛家送,不知道送出去多少了。” “哎,你们说这惠丫头是怎么想的啊,赵二郎可是咱们村头一个童生,虽说身体是弱了点儿,但是人家会读书啊!” “你还不知道啊?”说这话的村妇,压低声音,慢慢和其他村妇靠近。 “什么?你快说说啊。”其他几个村妇都很好奇,也默契的靠过来。 “这惠丫头前段时间去县城的时候,碰到隔壁村的刘秀才了!” “哎呀,那这两人……”大家伙互相对视,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听说呀,惠丫头刚好去买胭脂,出胭脂铺门口的时候碰到脑袋了,正好是刘秀才扶了一把,所以两人就看对眼了呗!” “不可能吧,刘秀才家好几十亩地,又是县令大人的亲戚,可是隔壁村的大户,他能看上惠丫头?” 村妇们都不太相信,毕竟刘秀才怎么说也算是十里八村的青年才俊,说亲的媒婆把他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怎么不可能啊,我娘家的小表妹家的小姑子家的女儿刚好那天就在胭脂铺门口,正好看到!”说话的村妇看大家不信,自觉丢了面子,直起腰大声说道。 “说起来辛家虽不算富裕,但是惠丫头长得漂亮,身段也好,那长相十里八村难得有人比得上,还真有可能……” 村妇正议论着,远远的就看到辛月从赵家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碗,便都停了话头。 “干嘛去呀,月丫头?” 辛月听见有人喊,忙停下脚步。 “王婶子,我去叫娘,二郎醒了!” 辛月认得聚在一起的几人,都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再加上杏花村多是赵氏族人,其余的便是外姓,包括她们辛家也是。 这个时代宗族就是根本,这些外姓的当然没有赵家人过得舒畅,所以格外爱说赵氏族人的家长里短。 说完这句话辛月就忙跑开了,不想和她们多说。 聚在一起的几个村妇都是一脸茫然,虽说刚刚大家嘴上说着担心赵二郎的话,但其实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赵老爹断了腿不好过,但没几年赵二郎又考上童生,还是村里第一个童生,有赵家宗族帮扶赵家日子又好过起来。 哪家没有羡慕过,所以这会儿遭了难她们这几个外姓家的才会在背后说说风凉话。 要说有害人之心那倒没有,毕竟都是同个村子的,也就是眼红一下,没有多大的仇怨。 哪曾想赵二郎竟然真挺过来了,他这个年岁就已经考了童生,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考上更高的功名呀?! 这么一想这几个村妇也不敢再说风凉话了,各自退回自家地里忙活去了。 这头辛月可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紧赶慢赶终于跑到赵家的田地,赵老爹和赵家大哥赵安义都在地里忙活,刘桂芳刚直起身准备歇歇,就看到了辛月。 她心里头有些不满,本来婚事被换了人就很不忿,但是想到别人说嫁过来正好可以冲冲喜,去去晦气,说不定二郎会好些,也就同意她嫁过来了。 哪晓得这会儿不在家给收拾家里,跑这里来了。 “月丫头,你怎么过来了,家里头收拾妥当了吗?” 辛月停下喘了几口粗气,欣喜的说道:“爹娘,大哥,二郎醒了!二郎醒了!” 赵父赵母和赵安义听见这话赶忙扔下手中的锄头镰刀,往家里跑去,辛月跟在后头,顺手把家伙事儿抱上跟了上去。 这锄头镰刀一把就得几十文,可不能丢了。 — 这会儿赵之晖已经完全清醒了,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他心里有些复杂。 原身也叫赵之晖,未及弱冠,今年十七岁,一年半前考中了童生,成为桂花村第一个中童生的人。 因原身当时年岁还小,教他的夫子便想多留两年,还推荐了他去县学学习。 明年再让他考秀才,这样中榜的几率也更大。 但是没有想到,原身竟然意外落了水,就此得了伤风。 原身死亡的主要原因伤风只占一部分,另一部分便是他自己落水前就受了内伤。 还心情郁郁,情绪这种东西,非得自己调节不可,一味地自悲自怜,便会越来越消沉。 赵之晖倒是能理解,原身往前的十几年里,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但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读书人心气又重,哪里能忍的住。 原身原本定亲的对象,是一个长相格外漂亮,且活泼可爱的姑娘辛惠儿。 在原身看来她善良美丽,和自己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来准备中了秀才就去辛家提亲,辛惠儿自己也是愿意的,没想到今年五月下旬原身下学回家的时候辛惠儿突然找到原身,说对他只有对亲哥哥的感情,并无任何私情,希望他不要再纠缠自己。 且这件事辛惠儿根本没有出面,是托人送来信件说的。 原身当然不信,和辛家的亲事是他爷爷定的,从小他便把辛惠儿当未婚妻看待,这些年首饰胭脂他没少送,辛惠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每次都会收下赠礼。 而且辛家根本没钱给辛惠儿请夫子认字,她的字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现在却用他教的字写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原身当时便已郁结于心,去找辛惠儿的途中又遇到她和隔壁村的刘秀才相谈甚欢。 听着她和刘秀才打情骂俏,只能在背后自己咬牙切齿。 可就算如此,碍于辛惠儿的名节他还是等刘秀才走后才从暗处出来,直言问辛惠儿退婚的原因。 辛惠儿看见他也是惊讶了一瞬,接着说道:“之晖哥,很抱歉,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你,我已经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辛惠儿说的情真意切,仿佛事实真的如此,但‘赵之晖’和她相处多年,他坚信此前她也是心悦他的。 “惠儿,我不信!是不是你父亲逼你的,因为秀才功名?他不过是痴长我几岁,明年我一定会考上秀才的,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为何……” 辛惠儿直接打断他的话,不想和他继续纠缠,刚刚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放下了! “你想得太美了,你也就只能中个秀才,以刘郎的学识,以后可是会中举人当大官的。” 说着辛惠儿白了他一眼:“劝你也好自为之,不要再来纠缠,刘郎过段时间便会来迎娶我,我可不想让他误会!” 说完冷哼一声便准备走,没想到‘赵之晖’拉住了辛惠儿的手。 “惠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赵之晖’痛心疾首,他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变化得如此之快。 “放手!我们根本没有交换庚帖,之前只是口头约定,只说定的辛家姑娘,谁给你说定的是我,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你要是再纠缠我,别怪我告诉刘郎,让你再也考不成功名!” 说完辛惠儿甩掉他的手,赶紧跑开了。 ‘赵之晖’看着辛惠儿绝情的背影,暗自掐白了指尖。 她说的没错,刘仁辉比他早两年中秀才,且他家本身就是隔壁村的大户,去年还有一个族姐嫁给了县令做妾。 ‘赵之晖’虽说和他同在县学,却只是一个小小童生,如果刘秀才放出话来,很可能会让他在书院举步维艰。 自此原身便开始郁郁,后来回书院时却又到处听人说他纠缠别人的未婚妻,不知廉耻。 更有歹人堵在他上学路上,把他一顿好打,一个文弱书生,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身强体壮的歹人,直接便被打吐了血。 赵之晖一猜便知,这肯定是刘秀才找的人,否则又怎么可能那么巧合,且打的都是内伤,外伤只有一点淤青,一看便是专门养出来的打手。 原身只能暂时从书院离开,回家养伤,谁也没想到归家途中他路过河边,竟然脚滑落了水。 心情郁郁,又伤上加伤,躺了十几天,实在撑不住今晨便一命呜呼了。 赵之晖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不管怎么说,多活一世与他而言已是赚到了。 这是他该报的恩情,从此他便是此世的赵之晖,他的父母兄弟便是他的责任。 想到此处,只觉得心中郁气散去,身体松快了不少。 第2章 初见老婆 他撑着床想要起身,便听到屋外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登时走进来两男一女,当头的女子,是原身的娘亲,刘桂芳。 她身着颜色暗淡的粗布麻衣,眉眼间皱纹沟壑明显,皮肤黝黑,这些时日为了赵之晖的病,更是熬得满面憔悴。 刘桂芳几大步跨上前,带有粗茧的手握住赵之晖扶着的床沿的手。 “二郎,你终于醒了,你要担心死娘了,呜呜……” 说着刘桂芳再也忍不住眼泪,喜极而泣。 后面跟着进来两名男子,年老些的是原身的父亲赵永年,年轻的是原身的大哥赵安义。 两人看着赵之晖起身,也是满脸的惊喜,眼眶泛红。 “娘,不要担心,我没事儿了。”赵之晖这会儿刚醒不久,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以后可不能再干傻事儿了知道吗?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哪里值得你这么做,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娘以后怎么活啊!” 刘桂芳抹着眼泪,虽然很不想再提这件事,但是他一定要和儿子好好说道清楚,那辛惠儿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哪里值得儿子为了他寻死啊! 赵之晖很无奈,原身其实是意外落水的,但是当时天色已晚,周围没有人看到,还是送他回来的牛车师傅听见落水的声音,才把他赶忙救起来的。 那个时候也是辛惠儿和原身留信断绝关系不久,外人不清楚,但家人里知道这个情况,所以都觉得是他自己寻死。 看着赵之晖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熬不过去,村里的大夫又治不了,赵家人连忙把他送去了县城的大医馆。 实在气不过,第二天刘桂芳就带着赵家族人大闹了一番辛家!要不是村长出来劝说,差点儿就把辛大福打死! 现在赵之晖就算想要解释,估计几人也不会信他。 可又不能不解释,不说他对辛惠儿半点儿意思都没有,他也没有忘了刚醒来时遇到的小姑娘辛月,同样姓辛,由不得他不多想。 “娘,我真的没事儿,当时是因为河边青苔多,天色又暗,一不小心踩滑了,我没想寻死!” 在场三人和门外偷听的辛月当然都不信,外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之前辛惠儿要退婚赵二郎就整天郁郁寡欢,眼瞧着生气都失了大半! “好了好了,老婆子,二郎醒了就好,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看她还要再说,赵永年站出来结束了话头,转头看向门外的辛月,递了个眼神给床边的刘桂芳。 “是呀娘,二弟刚刚醒,我们不要再闹他了,我去找村里的黄大夫再来看看。” 赵安义在旁边附和,他也不想再多提辛家的事情,说着就走了出去。 刘桂芳这才反应过来,让赵安义赶紧去。 又把眼泪擦干,勉强笑着去把辛月拉了进来。 她现在对辛月好感度倍增,没想到这冲喜还真有效果,辛月刚嫁过来两天二郎就醒了,心底对辛月的排斥减少了大半! “这是辛月,二郎以前也见过,是你新过门的妻子。” 赵之晖没有说话,暗暗打量着辛月,辛月有些忐忑的看了赵之晖一眼,又低了低头。 说起这件事刘桂芳又有些气,但是没有多说,只是担心的看着赵之晖。 “辛月是个好姑娘,干活麻利,虽然话不多,但是眼里有活,对我和你爹也孝顺。” 赵之晖默了下,刘桂芳不说他也知道怎么回事。 辛家和他们家确实定了亲的,虽说没有交换庚帖,但是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两家有亲事。 他了落水赵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原本定好的辛惠儿不嫁了,那就只能换一个人嫁。 在原身的记忆中,辛月这个人在辛家就像透明人,碍于礼节他没有多留意除辛惠儿外的其他女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辛月本身在辛家存在感就不高。 记忆中只觉得她是一个老实人,任劳任怨,每次见面辛月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去干活的路上。 但她和辛惠儿比各方面都不出众,身材平平,资质平平,容貌也是平平,找不出任何亮点,也就没有记忆点。 赵之晖在现代是学中医的,在中医院工作,中医升职主要靠资历,他才三十多岁,年纪不大,资历不高,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主治医师。 而且他本人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刚刚穿过来就被成亲,此时心情还是有点复杂的。 目前只能先把辛月留下,从长计议,相信辛月对他也没有感情,他会找个时间和她说清楚,如果她之后想要和离,他会放她自由。 这个朝代对女性还算宽容,和离的妇人或者寡妇官府都允许再嫁,也不禁止妇人上街买卖。 没有记错的话,辛惠儿和他同岁,辛月比辛惠儿小一岁,今年十六岁,但是看这瘦小的模样,说十五岁都有人信。 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就当多了一个小妹妹吧。 这样想着,看着面前脸色忐忑的辛月,赵之晖心中最后一点排斥也散去了。 赵之晖:“知道了娘,我没事儿,你和爹先歇息下吧,我已经快好了。” 刘桂芳:“娘没事儿,二郎刚醒,饿了吧,娘这就去给二郎做饭!” 看着赵之晖面色如常,在场的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刘桂芳先是去了后院,直接抓了一只老母鸡,接着去了灶房,辛月跟了进去。赵永年去门外收拾辛月拿回来的农具,一会儿还要回去地里。 没一会儿赵安义也带了黄大夫回来,看过后确定赵之晖的伤寒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有些内伤,黄大夫又开了几幅药。 黄大夫心里也纳闷呢,此前赵之晖的脉搏微弱,分明药石难治,不然他也不会推荐赵家人去县城的大医馆保命了。 没想到还真完好了,看来大医馆大夫的本事果然比他这草药郎中好啊! 赵家人彻底安心,谢过黄大夫,付了诊金,赵永年和刘桂芳亲自送黄大夫出门。 赵安义这时才走到床边:“大夫说你受了内伤,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兄弟和睦,‘赵之晖’从小体弱,小时候有人欺负他一直都是大哥赵安义帮他报的仇。 赵之晖考虑一下,还是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我怀疑那歹人是刘秀才找来的。” 听完弟弟的一番话,赵安义只觉得火冒三丈! “绝对是他,刘家有人在县上开赌场,赌场的打手头子有一门绝活,每次刘大头去讨债得罪了他动了手的,不出半个月便会悄无声息的咽气!” 能去赌场赌钱,且出动刘大头的,都是一些大老赖,根本还不起钱,更不用说请大夫了。 看着面上只有一点淤青,大多数人都想着忍着疼就会慢慢好,就算后面死了也赖不到刘大头脑袋上。 这事儿也是赵安义偶然听赌场的人在酒桌上说起过,知道的人不多。 赵安义心中愤懑,但他只能紧握双拳,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刘大头,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根本得罪不起刘家。 看着赵安义的表情,赵之晖却没有多生气。 “大哥,没关系,刘家虽然不好惹,但是赵家在桂花村同样是大族,县太爷不可能为了刘秀才,把我们赶尽杀绝的。” 不说这些事县太爷知不知情,刘秀才的族姐说到底只是县太爷的小妾,只能在村上作威作福,名头好听,再加上那根本不是他的亲姐姐。 而且刘家那族姐家中也有幼弟中了童生,准备明年报考院试了。 只要刘家有别的人考中,刘秀才就不再是独一份的,亲弟弟和族弟孰轻孰重是个人都分得清。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受了教训,如果真的孤注一掷把这件事闹大,县太爷那里刘秀才也不好交代,自己毕竟不是白身,是有半个功名的。 赵安义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服气。 “二弟,那你还回去县学吗?” 他已经听二弟说了县学中也有人说闲话,二弟这个性格怎么受得住! 赵之晖考虑了下,还是决定不回去了,他刚刚来到这里,虽然脑海中有原身的记忆,但毕竟不熟悉环境,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经受不住二次伤害了。 不过这个仇他替原身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身是有真材实料的,现在离院试时间还长,他一定可以把记忆中的知识融会贯通。 士农工商,虽说当今天下太平,但只有成为士族他才能和家人生活的更好。 再出现刘秀才的情况才能不这么被动。 赵安义看二弟已经下定决心,虽然心中可惜,但是没有干涉,转头说起另一件事。 “辛月……你打算怎么办?她是娘做主替你娶下的,辛家自知理亏,没有收取彩礼。” 连彩礼都没有,那更别说嫁妆了,看来辛月在辛家比他想的还要不受待见。 “她既然已经嫁过来了,不管之前怎么样,今后她就是赵家的人。” 赵安义点点头,他对辛月无感,虽然是辛家做的孽事,但从始至终和辛月都没有干系。 另一边,赵二郎醒来的消息也在村里传开了,隔得近的人家都差人拿了蔬菜米面来探望,隔得远的比如辛家,却是直接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你别照了,到底怎么办呀!?” 辛大福慌得在家里乱转,辛家的小儿子辛乐自顾自的在一旁啃辛惠儿带回来鸡爪子,根本不理会辛大福。 辛惠儿拿了面小巧精致的铜镜抚了抚鬓角散落的头发。 “爹你慌什么啊,赵之晖醒了又怎么样,就他那个身体,这次肯定养不好了。” 辛惠儿他娘刘燕也说:“就是,当家的别慌啊,那赵家已经闹过一回了,我们可是把二丫头赔进去了,现在又不欠他们的!” 刘燕磕着南瓜子,心底一点不慌,她女儿可是和隔壁村大户人家的秀才郎配上了,童生算什么,她女儿说了,以后她可是举人的岳母! 辛大福啐了一口,妇道人家懂什么,他们毕竟还在桂花村,村里赵家人得势,只要在桂花村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看着婆娘女儿不知事,儿子没心没肺,又看了看院子角之前被赵家人打杂摔碎的家什,辛大福直接出门也不想多说了。 天气晚些时候辛大福去菜地摘了几个南瓜,假模假样的抱着往赵家方向去了,他可不能让赵家找到由头又来他家闹腾。 第3章 准备中 一晃眼赵之晖已经在家休养了几天,脑海中原身的记忆基本吸收消化完毕。 他现在所处的朝代是他前世没有记录的,今年是大庆朝一百三十五年。 大庆朝周边还存在其他几个小国,总体上可以说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已经很多年未起战事。 这要归功于庆朝目前上任过的几位的皇帝还算贤明,没有出现昏君,就算才能不足,也可以持盈守成。 这一代的皇帝刚上任两年,具体性情在小山村的人肯定是不清楚的。 大庆朝自建朝以来历朝历代对读书人都极为敬重,所以庆朝百姓也多以考中功名为荣,且中功名后朝廷还有诸多福利。 他现在还只是童生,将将考中读书人具备科举资格的最基本的功名。 从记忆中看,这个朝代所考的也是四书五经,策论时政。 这几天桂花村里和赵家关系近的人已经陆续来了好几波了,桂花村的村长也来探望过他。 村长也是赵家人,说起来算得上赵之晖的长辈,他叫二叔公,对他期望极高。 赵之晖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长时间运动还是不行,家里这段时间因为他的病银钱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没有告知他具体情况,但是赵桂芳和赵永年的脸色却愈发憔悴。 大哥赵安义也是每天早出晚归,回家时身上难掩疲惫,不用说也知道是出去做工去了。 他名义上的夫人辛月已经回过门了,是赵桂芳和她一起回去的,他因为当时还下不来床,所以没跟着一起。 村里人都知道他的情况,辛家便不好多说什么。 辛月前几天就开始跟着赵父赵母一起下地了,这也是为什么赵安义有时间可以出门做工的原因。 赵家小院子能住人的一共有两间房,一间大的赵父赵母住,一间偏房,原本是原身和大哥赵安义一起住。 后院还有一大片空地,是预备给兄弟俩成亲时起新房子的,但这次事发突然,房子现下肯定来不及了。 除此之外赵家院子左边还有一间柴房,右边是灶房,乡下的地便宜,房间面积都不算很小。 院子正中是堂屋,大哥赵安义现在就搬到了堂屋住,搭一块大木板做床,白天把木板收起来,方便大家吃饭,晚上再搭起来睡觉。 辛月刚嫁来的前两天怕压到他,也是在偏房搭的木板子上睡,这几天他已经醒了,就和他同睡的一张床。 他现在这个身体也干不了什么,而且他看出赵母对辛家还是有些不满,怕她迁怒辛月,便也没有拒绝。 每晚忙完辛月都会悄无声息的上床,只占一点点床铺位置睡觉,从不会碰到他。 可能是知道赵之晖不喜欢她,所以除了日常对话,和他交流不多。 赵之晖站在偏房门口,看着天边的夕阳,思索着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辛月拿着农具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温文尔雅的书生郎,就算身着洗得发白的淡蓝色长衫,也难掩气度。 辛月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只是觉得赵二郎长得真好,比刘秀才好看。 看他快要转头看过来了,她赶忙低下头,想要走开。 赵之晖有些无奈。 趁着现在家里人都还没有回来,他觉得有必要和辛月说清楚。 “辛月姑娘,赵某知你不愿嫁我,但在赵家的日子,不会比在辛家更差了,对吗?” 这是赵之晖偶然间看见辛月手臂上的旧伤猜测出来的。 辛月愣了下,有些不明白赵之晖想说什么。 现在的日子当然很好,虽然农活少不了,但是村里哪家的妇人不干农活,而且刘桂芳虽说不太喜欢辛家,却没有刻意苛待她。 一应的吃食用度都是一样的,辛月也可以上桌吃饭。 她未出嫁前还听说过村里有些人家是不让新嫁妇上桌的,说是要立规矩。 赵之晖继续说:“既然现在不算难过,那么辛月姑娘也不用对我太过见外。” 不用看见他就跑,就低头不说话。 “我不能保证一定会喜欢上你,但你既然嫁过来了,赵某定会好好待你。后面的时日还长,如果辛月姑娘遇到良人也可以直言,我承诺会给你一份嫁妆,让你风光再嫁!” “我…我知道了。” 辛月听着脸色越来越白,几度张嘴想要解释,最终只是低声应了一句。 说完辛月就放下锄头,去灶房做饭。 赵之晖自觉已经说清楚了,便跟着辛月进了灶房。 他身体还未好全,但是家里力所能及的事他都会帮着赵父赵母做。 最开始赵父赵母当然阻止过,阻止不了便由他去了,只是心中觉得熨帖。 看着辛月熟练的淘米做饭,赵之晖跟进去看了看米缸。 只剩小半缸了,看来赚钱迫在眉睫呀! 赵家吃的米不是精米,是最便宜的糙米,米粒细碎,还有没筛干净的谷糠和小石头,每次煮饭前都要挑拣好一会儿。 桂花村地处庆朝西南方,大部分水田都是种的稻米,小部分地种的小麦,所以其实村里人都有自留的谷子。 赵家是因为前段时间把谷仓的存粮卖掉换钱,新的稻谷和小麦还没有长好,所以只能买些便宜的糙米回来对付一阵儿。 有赵之晖在一旁帮着烧火,赵父赵母回家的时候辛月已经把饭做得差不多了。 现在就等赵安义到家就可以开饭了。 趁着空档,辛月又去后院小菜地摘了些小葱,麻利的拌了一盘野菜,加了一大勺辣椒酱。 这是刘桂芳自己做的,算是家传的秘方,赵之晖尝过,味道很好。 夕阳快要完全落下,只剩一点朦朦的光辉。 赵安义到家就先用搭在一旁的毛巾掸了掸身上厚厚的灰,打水洗了把脸。 他是去码头抗大包去了,一天工钱六十文,这收入在村里算不错了,就是太累了,还得早早出门,不然抢不到活干。 “二弟,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问清楚了。” 赵安义忙了一天,饿狠了,边拿起碗,边交代起来:“糯米一升十三文,白砂糖价贵,一斤六十文,就是没有见着卖蜂蜜的。” 这是赵之晖昨晚交代赵安义打听的,他准备做些桂花糕来卖。 正好身处桂花村,家里也存有些干桂花,最便宜做的就是桂花糕,而且他问过赵安义,县里的糕点铺子没有看到有卖桂花糕的。 庆朝制糖技术成熟,除了蔗糖,已经有了白砂糖。 但没想到白砂糖的价格远比他预计的更高,要知道赵安义去码头累死累活扛一天大包也才六十文。 赵之晖考虑了一下:“大哥,明天买两斤糯米,一斤白砂糖吧。” 没有蜂蜜的话只能不加,希望味道不会差。 赵安义知道他要做吃食的事情的,直接便应下了。 刘桂芳和赵永年这才说话。 刘桂芳:“二郎,你买这些东西干嘛?” 那什么劳子白砂糖比蔗糖还贵十文,不知道买来干什么用。 刘桂芳也知道二郎不会是任性的人,但事情肯定要问清楚。 辛月默默抬头看了赵之晖一眼,没说话。 赵之晖和赵安义商量的时候没有避开她,她也隐约知道一点。 看桌上人都看着自己,赵之晖艰难的咽下口中拉嗓子的糙米。 “我在书上看到一种糕点吃食,叫桂花糕,想做来试试,如果味道不错,说不定可以卖些银钱。” 赵永年皱了皱眉:“二郎,这些有我和你大哥,不用你为银钱操心,安心读书就行了。” 刘桂芳也忙在一旁附和,自从落水醒来后,二郎是愈发懂事了,但也更让她心疼。 赵之晖很无奈,就是知道赵父赵母的固执,所以才会想先和大哥商量。 赵安义看了弟弟一眼,有些好笑:“爹娘,二弟想做就让他试试嘛,反正银钱不多,我多扛两天大包就赚回来了。” 刘桂芳着急:“你二弟哪里会做什么吃食呀!” 不是刘桂芳不信,她家二郎从小就没进过灶房,顶多也就是帮着烧烧火。 赵之晖正要继续劝说刘桂芳,没想到辛月先说话了。 辛月:“我可以帮二郎做,他说我做就行了。” 虽然声音还是小小的,但是桌上几人都听清了,这还是辛月第一次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 赵之晖惊讶的望了辛月一眼。 辛月看大家都在看她,小脸都有一点发红了。 辛月的厨艺倒是不错,但刘桂芳还是很担心,赵永年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刘桂芳的衣袖。 赵永年:“二郎想试就试试吧,月丫头帮着一起做。” 他心底也有些不赞同,但是二郎已经定下主意了,便看他能做出什么花样吧,说不定可以带来惊喜呢! 晚间辛月和赵之晖躺在床上,两人现在还是分开睡的,盖的两床薄被。 赵之晖望着染上夜色的屋顶:“你真的信任我吗?我说的糕点可是从未在平昌县有过的。” 辛月忙碌了一整天,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到赵之晖的声音才清醒些:“当然了,你是村里第一个童生……”还是我的夫君,后半句辛月还说不出口。 赵之晖笑了笑,因为是童生,所以就相信,这小孩这么单纯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因为我是第一次在这里做糕点。” 前世赵之晖做过桂花糕,但都是用的专门的原料和工具,时代毕竟不同了,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我相信你,我…我觉得你比刘秀才更聪明,所以……所以一定可以成功!” 赵之晖透过朦胧的月光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辛月,知道她为什么提刘仁辉,前未婚妻因为他抛弃自己,这人又是辛月的大姐,可能辛月觉得自己被打击得没自信了? 考科举是很困难的,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能刘仁辉确实有些许才能,但如果他一直把心思用在算计旁人上,那他的路不会走的太远的。 所以他从未把刘仁辉当做真正的对手。 不过有人安慰他也是好事:“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信任。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糕点,我以后再给你做?”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再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辛月已经睡熟了,赵之晖失笑,果然还是小丫头呢。 第4章 桂花糕 第二天一大早赵安义就出门了。 他要先去找之前一起做工的人说说,今天不去码头了。 现在还不是农闲,所以桂花村相约一起做工的人家不多,都是家里原本人口就多,有多余劳动力的。 要往年赵安义这段时间也是不做工的,赵之晖不会下地,只是赵父赵母的话地里忙不过来,但是今年没办法,家里实在太缺钱了。 没一会儿赵父赵母和辛月也出门了,路上刘桂芳还在抱怨赵永年。 刘桂芳:“你不是不知道,家里银钱不多了,你怎么就同意了啊!” 家里之前为了治赵永年的腿,存的银钱已经去了大半,刚过两三年,好不容易有点富余,又遇到赵之晖落水。 送赵之晖到县城医馆的时候大夫当即开了一味人参吊命,就这一味药就花了二十几两,更别说开的其他汤药了! 娶辛月冲喜倒是没花什么银钱,但总归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吃饭。 如今银钱花得只剩个底了,还借了五两银子的外债,日后二郎还要读书,笔墨纸砚哪样不花钱? 刘桂芳愁啊!看见这些男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心情哪里好得起来。 越想越愁,刘桂芳伸手就在赵永年身上狠狠拧了一下。 赵永年是个疼夫人的,也没有躲开,受了这一下。 “嘶!老婆子轻点,肉都拧要掉了!” 刘桂芳看他还敢喊疼,更气了:“你还知道疼?让你昨天假大方!” 说着又拧了两下,常年做农活的人,手劲可是不小。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老婆子,二郎想上进是好事,而且几十文的我们现在还有,万一做成功了呢!” 太疼了,赵永年边说边躲,边嬉皮笑脸的开口求饶。 刘桂芳冷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转头看见后面跟着的辛月,想着刚刚情景被小辈看到了,难免有些尴尬。 辛月心里却有些羡慕,又想到昨天赵之晖说的话,心情更低落,她其实没有想过要离开。 刘桂芳以为辛月在担心家里的事情,有心安抚她:“月丫头,今天你就看看水田里有没有杂草吧,这活轻快些,晌午大郎东西买回来了,你就先回去。” “好,多谢娘。” 刘桂芳出嫁前是家中的老来子,又是独女,从小受宠,家里没人因为她是女子就看轻苛待她。 赵永年母亲早逝,他爹没有再娶,她嫁过来后赵家上头没有婆母,公爹没几年也过世了,所以是没受过婆家磋磨的。 她自己的父母前几年也因为年纪大了,去世了,大儿子已经懂事,可以自己赚钱,自此可以说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供小儿子读书上。 万幸赵之晖醒了,如果这次赵之晖没有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唉!月丫头,赵家人口少,屋里没有那些腌臜事儿,你就和二郎安心过日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刘桂芳叹了口气,她大致了解辛月在辛家的情况,细节不清楚,但看这次她被辛家推人出来挡火就知道了。 要换一家脾气不好的,可能过不了两年,辛月就得被磋磨死。 而且这几天辛月的表现很让她满意,那辛惠儿可能还做不到辛月这么好呢! 看辛月眼眶微红,刘桂芳也有些感慨,当时同意辛月嫁过来其实有几分是同情她的遭遇。 正好遇到路上的其他村民,刘桂芳就过去闲聊了。 — 赵之晖这时已经起了,清晨空气清新,正好适合读书。 赵家小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破晓的晨光穿过树叶,照在偏房的书桌上。 赵之晖先是练了练字,这一方小书桌,他记得是赵永年专门请人定做的。 旁边的竹篓里还放有原身之前练字的草稿。 赵之晖提笔随意写了一个字,和原身的笔迹差不多。 前世很多人都会给小孩子报课外兴趣班,赵之晖因为对书法感兴趣,所以从小便开始练习书法。 他比较擅长草书和楷书。 草书龙飞凤舞,飘洒自如;楷书工工整整,资韵秀逸。 这个时代的主流字体有些类似楷书,所以书法对赵之晖来说没有问题,多练一下字体会更加好看。 目前庆朝的科举考试没有规定一定使用哪种字体,他觉得可以考虑使用楷书,要知道考官阅卷的时候字迹是很重要的,字写的好的考生上榜率也会高很多。 赵之晖练了会儿字,确认自己没有生疏,便停下了。 拿过桌上放的《大学》专注的看了起来,这是原身手抄的,书本上有很多注解。 巳时赵安义就背着背篓回来了。 赵之晖过去接下他的背篓,看了看买回来的糯米,品相不错。 “二弟,要怎么做?” “先把糯米磨成糯米粉。” 村里有专门的磨坊,村长八年前在村里集资买了一头牛,要犁地或者磨米面大家都会几家一起按顺序用牛。 如果想插队用也可以,交个几文钱就行了。 但他们只买了两斤糯米,用不着去磨坊,可以用石舀先捣一些米粉用着。 只有做出成品了才能说服赵父赵母。 做桂花糕其实很简单,只要有粘米粉,糯米粉,白砂糖和牛奶就可以做。 这里当然找不到牛奶,所以只能用清水代替。 粘米粉就是大米粉,昨天刘桂芳就去村里买了两升,村里买会便宜一些,也就是村里人都没有自留糯米,不然成本会更低一点。 趁着赵安义磨米粉的时候,赵之晖去把家里的干桂花找了出来。 这原是存着准备泡水喝的,现在不是花期,家里存的干桂花也不多。 赵之晖抱着罐子和另一个更小的石舀出来的时候辛月已经回来了,顺手把手中的桂花罐子递给她。 自己拿了小石舀坐下,开始磨白砂糖,庆朝的白砂糖颗粒比较粗,有些微杂质,也要磨成糖粉才行。 蔗糖杂质更多,且颜色也泛黄,这也是他没有考虑蔗糖的原因。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完毕后,赵之晖开始指挥辛月做桂花糕,赵安义在一旁看着。 他实在好奇这书里写的糕点是什么样子,村里的人少有闲钱买糕点的,只有逢年过节走人家的时候才可能会得吃一两块便宜的糕点。 粘米粉、糯米粉和糖粉搅拌均匀,分三次加入清水,再次搅拌均匀,然后用手把其中的颗粒捏成粉末状,装入模具,撒上一些干桂花,最后淋一些糖浆在上面,就可以了。 桂花糕都做好,放在蒸笼上,架上柴火后,辛月才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汗水。 这几日辛月吃好睡好,没有过分劳累,不知道是不是赵之晖的错觉的,他觉得辛月脸色没有第一见面时那般泛黄了,脸颊还长了少许肉。 弄完后三人都出了灶房,夏天实在太热,灶房里就像蒸笼,出来才能感觉到一点微风。 刚刚赵安义看了全过程,这个糕点做法还是挺简单的:“这样就行了吗,那这桂花糕倒是不难做。” 赵之晖点头:“可以了,现在就看做出来味道怎么样。” 赵安义对之后卖桂花糕的事期望更高了。 他不笨相反脑子挺活泛的,要不是上学堂时太过调皮,又实在没有读书的天赋,赵家可能会出两个读书人。 赵之晖叫上辛月和赵安义去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乘凉,几人都拿了一把村里常见的大蒲扇。 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灶房,熄了火准备开锅。 锅盖刚刚揭开,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便飘了出来,白色的糕点上面点缀少许黄色桂花,显得格外精致。 赵安义不顾刚出锅,伸手就拿了一个,咬上一口先被桂花糕的软糯惊艳到。 烫得他呼了两口气:“呼,这是我们做的?太好吃了!” 赵之晖也拿了一块,入口软糯香甜,却又甜而不腻,带有淡淡的芬芳的桂花香气,清新怡人! 这个时代没有筛网,他便省略了过筛这一步,所以没有前世的桂花糕那么软,但目前来看这个口感已经足够了。 赵之晖又拿起一块,递给一旁眼巴巴望着的辛月。 这次做的不多,赵安义自己拿了一块,又递了一块给赵之晖,剩下几块就等赵父赵母回来再吃。 赵之晖手拿桂花糕却没有吃,和赵安义商量起来:“大哥,你觉得怎么样,这个生意可以做吗?” “当然可以,味道非常好,早知道我读书的时候也应该认真点儿的,哈哈哈!” 赵安义很高兴也很兴奋,他其实早就想做点儿小生意了,但是弟弟还小,家里壮劳力不够,本来今年弱冠是要给他相看人家的。 他原先的准备是成亲后先做货郎卖一些小东西,没想到这就快实现了! “但是二弟,这定价你觉得多少合适?” 赵之晖看辛月把手里的桂花糕吃完了,又把手上的那块递了过去。 辛月一愣,接过后,后知后觉的有些欣喜。 看着辛月嘴角的笑容,赵之晖想着之后可以多做一些其他口味的糕点出来。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一块八文钱。” 家里的蒸笼不算大,有两个笼屉,一次可以做小孩手掌大的桂花糕二十块,做一次大致要用掉一升大米,半升糯米和两百克左右白砂糖,成本在四十文左右。 这还是没有算磨米粉成本的,扣除掉成本一笼可以赚一百一十五文的样子。 赵安义有点迟疑:“这个价格会不会太贵了,县里的好味斋的糕点也就五六文一块。” 桂花村属于平昌县,是广宁府下最偏远的小县城,下辖有十一个村庄,他们桂花村离县城不算非常远,在县里属中上水平。 县里总共就两家糕点铺子,赵安义说的好味斋是走平价路线的,味道一般,还有一家采芝坊糕点更好吃,价格也偏高,普遍都是十几文左右。 赵之晖:“不会,我们的桂花糕比县里糕点味道更好,叫价八文也有还价余地,但最低降到七文钱。” 桂花糕打开市场后后续肯定还要上其他糕点,如果价格太低以后就不好定价了。 其实赵之晖最擅长的是药膳,他是会做饭的,一个人住又不爱吃外卖都是自己做。 但药膳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吃,所以他才决定做糕点。 两人正说着,外面赵父赵母回来了。 今天他们是特意早些回来,想看看赵之晖做的怎么样了。 辛月过去接过锄头,刘桂芳看到辛月,好奇的问:“月丫头,怎么样,做出来了吗?” 辛月刚吃过桂花糕,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娘,味道特别好,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 辛月嘴角带笑,虽然这本就是她第一次吃糕点,但真的很好吃。 刘桂芳和赵永年尝过后也被桂花糕的味道惊艳了,果然是好吃到能写进书里的东西! 赵之晖把定价说出来和赵永年也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同意这个定价。 吃过后赵安义和赵永年先把剩下的米,都磨成了米粉,预备明天先做一些出来试卖。 第5章 开卖 这是赵之晖第一次坐牛车,牛车车棚四周没有封闭,特意只做了一个棚顶,方便村里人放东西,造价也便宜。 就这样简易的车棚,在桂花村那都是少有的,只有黄家做牛车拉人的生意。 黄家是因为家里有大夫,村里人有个小病小痛都是找黄大夫看病,所以进项当然比其他村人多,这才买得起牛车! 上县城一趟就是两文钱,来回得要四文。 赵之晖有些新奇的四处张望。 牛车上还有其他人,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下旬了,田里的稻谷马上就要收获,家里要是缺什么东西得趁着这个空隙早些去县城买好。 否则收稻子的时候根本抽不出时间上县城。 难得有空闲,村里那些爱说闲话的凑到一起,便聊起来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刘家村的刘秀才,要娶县城里地主的女儿了!” 自以为小声的话一出,大家伙都竖起了耳朵。 “咋个可能,我媳妇儿娘家就是隔壁村的,没听她说过呀。” “真的,我亲耳听到住刘家隔壁的人说的。” “那辛家那丫头咋个办哟!前阵子不是还听辛家的刘燕说媒婆都要上门了吗?”,嘴上说着担心的话,眼里却是嘲讽。 “辛家的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个儿,辛惠儿哪比得上城里的姑娘呀!” 后面的赵之晖没有仔细听了。 说话这几名村妇是前面先上车的,根本没有发现最后才上车的赵之晖两兄弟。 赵安义有些担心的看了赵之晖一眼。 赵之晖安抚的笑了笑,不管是辛惠儿和刘秀才现在都不是主要的,他们的结局他会拭目以待。 牛车慢悠悠的晃着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那几个村妇还在嘀嘀咕咕,说了一路了,也不知道累不累。 “哎,你说赵二郎知道了会不会休了月丫头,去娶辛惠儿呀?” 赵之晖:“……?”,怎么还扯到他头上了。 眼看着越说越过,赵安义正准备出言制止,没想到他们前面的一个中年妇人先说话了。 “你们两个碎嘴子,忍你们一路了,怎么嘴巴还越说越大了!当我们赵家没人了是吧!” 说话的这人也是赵家本家的,就住在赵之晖家前面不远,叫赵芳。 那几个村妇一看被赵家人听到了,立马闭上了嘴,赔笑了两句,毕竟是一个村子的,看她们闭嘴赵芳也没有多计较。 正好到县城了,那几个妇人下车又看到赵之晖两兄弟,一脸尴尬的跑开了。 赵之晖和赵安义找到赵芳:“芳婶婶,多谢您了。” 赵芳没有想到他们两兄弟今天也来县城了。 她毕竟是本家的,男人不好掺和女人的事儿,所以平时听到有人说道赵家人她一样会说话。 “这有啥呀。”赵芳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她看赵安义背了个大背篓有点好奇。“你们这是要去卖菜吗?” 赵安义:“二郎从书里看到一种吃食,我们想做来卖卖试试,也算贴补家用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城里走。 这件事赵家已经商量过了,只要开始卖了,一定是瞒不过村里去的,所以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赵芳拎了一个大篮子,里面是她们家最近攒的鸡蛋,专门挑了大个的想拿来卖。 “那正好,到我那儿去吧,正好租的摊子还没到期。” 她嫁的男人也是赵家的,亲戚比较远了,算是她远房堂哥,当时家里人都舍不得她远嫁,所以就相的本村人。 育有一儿一女,都已经成亲了,女儿嫁到了城里一个开杂货铺的男人家,至今被村里妇人们羡慕。 她这次来除了卖鸡蛋,也是想看看前段时间刚怀孕胃口不好的女儿。 赵之晖和赵安义推辞不过,只能跟着赵芳去了她的摊位。 没想到摊位还挺宽敞,位置也好,在相对繁华的街道边,一整条街都是卖菜,卖早食、面条的小贩,现下这个时辰街上都是叫卖的吆喝声。 赵之晖包了一些糕点送到赵芳这里道谢。 赵芳不收:“不用不用,这位置是他爹租来卖菜的,哪晓得他卖得快,就多租了一天,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大的位置,二郎呀,这吃食你们还是留着卖吧!” 赵芳虽然不知道油纸里包的是什么,但是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那肯定是加了糖的,糖价贵,一个小忙哪好意思收嘛。 赵之晖坚持送,赵安义也来劝:“婶子这可不是小忙,这里位置这么好,我们两兄弟一时间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摊位呀,可不能推辞了!” 已经这样说了,再推辞就太见外了,赵芳无法只能收下,想着一会儿拿去给女儿女婿甜甜嘴。 赵之晖和赵安义把桂花糕和发糕,还有专门打包的油纸摆了出来。 昨天赵之晖还说了大米发糕的做法,这个更简单,辛月也做出来了。 所以这次一共做了四十个桂花糕,四十个发糕,发糕定价三文一块,五文两块。 没有做多少,先试试好不好卖。 他们摆出来的小盘子上是小块的糕点,这也是赵之晖提议的,用来试吃。 其他的成品就放在背篓里,里面有干净的棉布,可以稍稍保温,冷了的桂花糕和发糕毕竟没有热的时候口感好。 现在时间还早,也没有客人上门,赵芳看他们摆出来的东西有点好奇。 看着又白又黄的,不知道是什么吃食。 要她说还是书生郎有本事,眼看这赵永年家是又要起来了,等外孙出生了,也要送去学堂,还有大孙子,回家得多督促孙子的功课了。 赵之晖琢磨着,还是得吆喝一下,但他是第一次卖东西,有些无从下手。 赵之晖:“大哥,不然你吆喝两声?” 赵安义:“……” 赵芳噗呲一下就笑了,也不知道桂芳妹子怎么只让了两个男人来,乡下男人哪会叫卖东西呀! 城里买菜的妇人都精明的很,就像他家那口子,人家要讲价,多说几句就饶给人家了,不然菜能卖得那么快? 赵芳:“大郎二郎,你们给我说说,这是啥吃食,婶子我给你们打个样。” 两兄弟都是一喜,把试吃的盘子端了过来。 赵安义:“芳婶子,这个叫桂花糕,这个是发糕,你尝尝,都加了白糖的,味道可好了!” 赵芳闻着有淡淡桂花清香的糕点,有点惊讶,用小竹签插了一块尝了尝,眼睛都睁大了。 “真有桂花的味道,还挺甜的!”比之前年节女婿带回来的糕点还好吃。 赵芳尝过了,想了想先吆喝起来。 “桂花糕,桂花糕,又甜又糯的桂花糕,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嘞,不买也可以免费尝尝味道!” 现在这个时辰,出门的都是各家买菜的妇人,听到说不买也能免费尝味道,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是啥呀,不买也可以尝?” 赵芳:“当然可以,一人一块,可以尝尝味道,我这叫桂花糕,可是加了白砂糖的,买了绝对不后悔!” 说话的妇人先用竹签尝了一块,也被惊艳到了。 “什么价钱呀?” 赵芳看了眼赵安义,赵安义赶忙接过话:“桂花糕八文一块。” 众人有些惊讶,这么贵! 赵安义:“这位夫人你不能光看价格呀,你看看我们的成品,这么大一块呢,还加了不少白砂糖的,白砂糖价钱多贵大伙不是不晓得嘛。” “而且我们这桂花糕可以是县城里独一份,你在别家肯定没见过。” 说着赵安义从背篓里用油纸包着拿了一块桂花糕出来。 这没切小的桂花糕更加精致,小小的桂花错落在白色绵软的糕点上,格外好看。 大小比小孩儿巴掌还大一点,刚拿出来冒着热气,隔老远就能闻到甜香,闻着味儿就知道加了不少糖。 还不是蔗糖,是白砂糖,不然不可能是雪白的,倒是值这个价。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一定这么说,都是经年的老狐狸了,哪个买东西不饶饶价的。 “那你这价格也太贵了呀,八文钱都能买两个肉包子了!” 赵芳:“大妹子,这话就不地道了,肉哪能和糖比呀,这炸油条还比烤饼价贵呢!” 猪肉一斤虽然也要不少钱,但是和白砂糖肯定没法比的,刚刚赵芳在旁边听着加了白砂糖都有点儿心惊。 两人又来回拉扯了几番,最后还是赵安义出面,降了一文钱。 那妇人当即买了两块桂花糕离开。 后面围观的人乘着这股东风,也买了十几块走。 还有一些觉得桂花糕价贵的,买了发糕,发糕味道也不差。 连带着赵芳的鸡蛋都卖的快了些。 看着生意步入正轨,赵之晖也准备走了。 赵之晖:“大哥,我先去书院了。” 赵安义应了一声,忙着帮其他顾客打包去了,赵芳也在旁边帮忙。 赵之晖这次去书院是退学的,他准备自行在家学习。 退学很顺利,山长知道他退学的大概原因,没有为难他,就是中途遇到了童生院的老师。 秦夫子也是秀才,和之前教导他的严夫子是好友,且中秀才的名次比严夫子高,他考中童生后严夫子会推荐他来县学,就是因为秦夫子。 严夫子自觉学问没有秦夫子好,不想耽误自己的学生。 秦夫子叹了一口气:“唉,真的决定了吗?” 赵之晖自从入院后,考试历来都是第一名,可以说是确定的秀才了,但如果回家荒废了学问,能不能考得上就是个未知数了。 这也是刘秀才这么针对他的主要原因。 女人不过是消遣,他是不想有人超过他,秀才易考,举人难得。 上一次平昌县有人中举,还是十年前,从此之后平昌县再没人中过举人,他是县里至今最年轻的秀才,县学教谕曾言他也是有最大机会考中举人的秀才。 县令是要政绩的,如果治下有人考中举人就能往政绩上添一大笔。 但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比他更加年轻,学问更好的人,县令哪里还能看到他! 他打压学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直非常小心,只敢打压平民学子。 赵之晖对秦夫子愧疚行礼:“学生愧对夫子,辜负夫子的教导,但学生家里为了学生已经牺牲良多,不敢再劳累家里了。” 看着赵之晖心意已决,秦夫子也无法了:“明年没有中榜才是辜负,回家也切记好好温习,不可懈怠!” “学生晓得,多谢夫子!” 秦夫子看着赵之晖远走的背影,拎着赵之晖送的糕点,暗想:回家得给好友报个信,不能让这么有才学的学生被就此耽误了。 赵之晖准备去县城贴招工告示的地方看看,糕点生意家里不让他动手,现在离明年八月院试还早,可以找个账房一类的工作先做着。 正往那边走,他甚至有些悠闲的欣赏沿街古景,没想到半路听到了喧哗。 “爹,爹别打了,哎呦!别打了!” “你给我站住,小兔崽子,给我抓住他,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让你给我逃学!” 只见一个华服少年男子,左躲右闪,在人群中穿行,身形灵活的越过后面想抓他的中年男人。 边跑还边喊,“爹,我绝不会再去书院了,你放过我吧!” 说着人影竟朝赵之晖这个方向过来了。 赵之晖正准备往旁边闪避,没想到被人抓住了手腕。 “爹,别打了,我同窗来找我了,我先走了啊!” “走哪儿去,给我站住吧你!”一把抓住赵之晖另一只手腕。 身处中间的赵之晖:“……”,手疼。 第6章 蓝家少爷 赵安义准备收摊了,桂花糕和发糕卖的很好,这会子功夫已经卖完了。 赵芳也去了女婿家,就等赵之晖过来就可以回家。 没想到去的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跟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小少爷! 赵安义:“二弟,这是……你的同窗?” 赵之晖满脸无奈,蓝少洋一定要跟过来,他实在拒绝不了。 蓝少洋则很激动,终于逃过他老爹的皮鞭了! 蓝少洋:“大哥,你是之晖兄的大哥吧,哎呀,我是他同窗,我叫蓝少洋,见过赵大哥!” 赵安义第一次见二弟的同窗,而且是这么热情的同窗,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赵之晖简单和赵安义说了一下情况。 刚才蓝少洋突然抓住赵之晖的手时,他根本没想起来蓝少洋是谁,还是后面才慢慢回忆起的。 他们是同一个童生课室的学子。 按理说县学是不招童生的,赵之晖是童生试成绩出众,又有熟人推荐才得入学。 蓝少洋就是单纯的靠“钱权”进去的。 县里最大的几家铺子都是蓝家的,包括但不限于绸缎铺,酒楼和茶馆等等。可以说是平昌县最大的富户。 最主要的是蓝家在府城有关系,蓝父是府城大家族的旁支子弟! 这些赵之晖不清楚,他没认出来蓝少洋,单纯是因为蓝少洋在书院时就经常逃课,虽然考中了童生 ,却是排名末尾,座位也在末尾。 赵之晖座位在最前头,当然不会关注蓝少洋。 他之所以想起来,还是开学时蓝少洋就穿着一件华丽的绸缎衣裳,颜色和他今天穿的有些类似。 刚才的情况是蓝少洋又一次逃课,被夫子告到了蓝老爷那里,所以蓝老爷才会带着蓝家的家丁追打蓝少洋。 赵之晖常年都是课室第一,蓝少洋虽然经常逃课,但童生课室总共也就十几人,第一名他当然是有听说过的,这才拉了赵之晖当挡箭牌。 事情说清楚了,赵之晖也开始对蓝少洋下逐客令。 他和蓝少洋没有太多交情,今天之前话都没说几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蓝老爷会同意蓝少洋和他走,但是他不想给家里引来祸事。 “你爹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吧,我们要回家了!” 刚刚过来的路上蓝少洋一路叽叽喳喳自顾自的说个没完,实在太聒噪了。 蓝少洋:“别呀!之晖兄,我们刚刚不是已经说好要去你家做客的吗?我现在回去的话又得挨几鞭子!” 赵之晖眉头紧皱:“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和床,而且刚刚我没同意!” “之晖兄,之晖兄,我们可是同窗呀,让我去做客吧,我还没去过你家,正好去见见伯父伯母啊!” 蓝少洋边说还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边晃,晃得赵之晖头晕。 赵之晖本就体弱,乡下人再怎么细养营养也没有城里人好,何况蓝少洋本就比他大一岁,直接高了他一个头。 赵安义赶忙过来阻止,“哎哎哎,二弟大病刚痊愈,别晃了,去就去嘛,可以睡我的房间!” 蓝少洋这才停手,赶忙放开赵之晖:“多谢赵大哥,不过之晖兄你病了吗,怪不得我前几天都没有在课室看见你。抱歉抱歉。” 赵之晖缓了缓,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长衫,撇了蓝少洋一眼,心说你隔三差五才去点个卯,能注意到才怪! 赵安义收拾好了,他们要先去米铺,多买一些糯米,还得再买一些白砂糖。 今天做的桂花糕和发糕都卖完了,这个生意既然能做当然得趁着县里其他两家糕点铺子没反应过来前,多卖一些了。 三人一起往米铺走去。 这头赵芳已经到了女儿赵小花的院子。 赵小花嫁的这家祖上是走行商的,赚了不少钱,她公公老了后觉得走南闯北的不安稳,所以在县里盘了间铺子开起了杂货铺,死后这铺子就传到了她相公手里。 家里婆母还在,对赵小花也算优待,没嫌弃她是农家女子。 赵小花家里是一进院,院子面积还算大,围绕着院子有一整排的房间。 赵芳和赵小花就在正中的堂屋交谈。 赵芳很担心:“小花,这段时间吃得下东西了吗?” 赵小花前段时间突然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 赵小花脸色苍白,看到母亲到来很高兴:“还是害喜,现在勉强能吃下一些白粥了。” 眼看着赵小花瘦了一大圈,挺着一个大肚子,赵芳心里更加着急。 “肚子里肯定是个小子,闺女哪这么调皮啊。” 赵芳只能调笑几句,安慰安慰赵小花。 “对了,小花,这是你永年叔家的大郎二郎给的,你试试能不能吃得下。” 赵芳想到什么,把赵之晖递给她的油纸包拿出来,打开就能看到四块桂花糕,两块发糕。 赵小花拿起桌上的糕点试探性的闻了闻,闻着倒是香甜,也没有害喜的反应,咬了一小口,尝出味道后眼睛微微睁大,又咬了一口。 接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来,不一会儿一块桂花糕就下了肚。 赵芳看赵小花顺利吃下,赶忙问道:“感觉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赵小花等了等,没有害喜的反应,也惊喜了:“没有害喜,说不定宝宝也喜欢这个糕,娘您说这是哪儿买的啊?” 如果价钱不贵,她可以让相公去多买一些。 “娘,这个糕卖价多少?” 赵芳还没有回答,旁边突然传来女婿向聪的声音。 “这是村里你永年叔家做的,听说是他家二郎从书里看来的吃食。” 赵芳看女婿问的着急,有些纳闷,还是如实答了。 向聪这次回来是拿库房钥匙的,他娘出门的时候忘了带。 店里就他和他娘操持着,没有额外招人,所以只能他回来拿,没有想到看到了岳母和媳妇儿吃糕点。 “这个是不是叫桂花糕,我刚回来的时候还听几个人来店里问有没有卖,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了!” 杂货铺也会卖糕点,但是种类没有专门的糕点铺子多,原本有人来问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只以为是县里那两家糕点铺子出了新品。 但是后面问的人多了起来,便对这个名字留了心。 “对,我那侄子说这是县里独一份的,他卖价是八文,最多饶价一文钱。” 赵芳已经看出来了,女婿是想在杂货铺卖这糕点。 — 赵之晖和赵安义已经把东西都买好了,正在城门口等牛车。 赵之晖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是白砂糖,赵安义背篓里是糯米,蓝少洋也提了几斤糯米。 他自己主动提出帮忙,非要提的。 “之晖兄,你家住哪个村呀,桂花村?桂花村在哪里呀,嗨呀我还是第一次去呢,安义哥你累不累,要不我再多提几斤吧。 之晖兄我们午时吃什么呀,出来的急没吃早食,有些饿了,我们到家是什么时辰,要走多久呀,你们村里……” 赵之晖脸色越来越黑,实在忍不了了。 “给我住嘴,再多话不给饭吃!” 蓝少洋马上闭上嘴巴,委屈的撅了噘嘴。 除了他爹,县里还没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书院里其他学子知道他的背景都捧着他,府城里主家的人看不起他,他也不想去主家。 算起来可能赵之晖才是真正把他当蓝少洋而不是‘蓝’少洋。 这是把他当朋友了吧,这么一想蓝少洋心里顿时好受了,也不再觉得委屈。 赵之晖看着身边莫名傻笑起来的人,无奈的望天,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缺心眼儿啊。 不一会儿村里牛车的就来了,再过不久就到正午时辰了,这是上午跑的最后一趟车,早上赶集的人都慢慢聚集过来。 但是因为他们这边有一个穿华服的少爷,在乡下泥腿子里十分显眼,村里人都和他们隔的远远的。 牛车到了后大家伙也犹豫着走在后面,没办法赵之晖三人只能先上车。 “之晖兄,我忘了给伯父伯父带见面礼了!” 走到半路蓝少洋才想起来这事儿,实在失礼。 赵之晖没在意:“没关系,父亲母亲不会介意的,村里不兴这个。” “那下次吧,下次把给大哥的礼一起带上。”蓝少洋嘻嘻一笑,这样自己又有一次可以逃一次课的机会了,他可真是聪明。 赵安义也笑了,二弟这同窗真的活泼。 到村子的时候,正好在河边看到刘桂芳和辛月,两人刚洗好衣服,准备回家。 “大郎,二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桂芳看到几人有些担心,难道卖得不顺利! 三人下车,赵之晖把手里的东西顺手递给递给辛月,让她把手里头装衣服的木盆放下。 “这个我来,你提这个,轻巧些。” 又转头对刘桂芳说:“娘,别担心,就是很顺利我们才会回来这么早。” 这么一说刘桂芳就安心了。 “对了娘,这是我的同窗,蓝少洋,来家里做客的,今晚可能会住家里。少洋兄,这是我娘,这是我夫人辛月。” 蓝少洋上前见礼,有些意外赵之晖竟然已经成亲了。 别人的夫人蓝少洋自然不好多说话,一路上只顾着和刘桂芳交谈,逗得刘桂芳哈哈大笑。 赵安义跟在后面,赵之晖端着木盆和辛月走在最后。 等几人都走了,河边其他洗衣服的和刚下牛车看热闹的人瞬间议论开了。 没想到赵家二郎竟然有个有钱大少爷同窗,看样子还不是普通富户,有见识的人当即指出来那少爷穿的可是绸缎衣裳。 第7章 解惑 众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怎么了?” 赵之晖刚才就发现辛月今天异常的安静,有些疑惑。 辛月面色平静,摇了摇头,没有把今天听到的闲话说出来,转头问起卖糕点的事。 赵之晖见状便没有多问:“今天卖的很顺利,我看明天我们可以每样多做二十块,就是明天又要辛苦你和娘了。” 辛月笑了笑:“不辛苦,灶上的活都是忙惯了的。” 做做糕点,可比在地里忙活轻松多了,哪里算得上辛苦。 赵之晖看了看辛月的手,在前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在上学,她就已经是满手厚厚的老茧了,心里有些异样。 “我想在县里找一份工做。” “但是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受不住劳累。” “快好全了,等糕点生意步上正轨,多存一些钱,我们可以在县里盘一家小铺子,你和娘在铺子里卖糕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辛月有些意外的看了赵之晖一眼,见他眼中隐约带了些怜惜,眸光微闪。 辛月:“让爹去吧,地里的活我一个人就忙得过来。” 赵之晖皱眉不同意,辛月着急的说:“我在辛家就是这样,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做,我可以做的,让爹去县里就行。” 赵之晖面色沉沉,心里对辛家更添了几分不喜!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铺子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 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家了。 门口围了好些人,都是听说赵之晖城里的同窗来了,过来看热闹的。 蓝少洋一听是来看他的,直接窜了过去。 “大爷大娘好啊。 对对对,我是赵之晖同窗,对,我们关系可好了。 哎呀,衣服没花多少钱,自己家做的。 没有没有,没成亲呢,我爹说等我中了秀才就相看。 多谢这位大娘了,我娘说她来定人家。 ……” 几人绕过人群,进了院子,刘桂芳在门口陪着蓝少洋。 刘桂芳脸上堆满了笑容,乡下人家哪里见过什么富家少爷呀,村里哪家嫁了城里小户人家那都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更别说这富家少爷是儿子同窗好友。 小伙子还格外好说话,十分和气,一点没有其他少爷看待乡下人高高在上的意味。 赵永年听到消息也从地里赶回来了。 虽说村里是一天两食,但是今天有客人在,所以赵家决定今天吃三餐。 家里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吃肉了,赵永年吩咐赵安义去村里常年爱钓鱼的人家里,买两条鱼回来,中午可以吃酸菜鱼,又让辛月切了一块腊肉。 辛月则麻利的开始抓酸菜,赵之晖也帮忙去后院摘了些葱和韭菜。 不一会儿灶房里就出来一阵阵的炒肉香气,门外摆龙门阵的人都在纷纷咽起口水。 村民们陆续告辞,毕竟是人家家里待客的饭食,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留下一起吃啊! 蓝少洋进院看见门口小桌上放了一个茶壶,当即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嗯?好涩,这是什么茶叶?” 赵之晖给他倒了一杯烧开放凉井水:“是我爹自己炒的粗茶,不清楚名字,喝这个井水吧!” 就这茶叶不是有身份的人,赵永年还不乐意拿出来泡呢。 蓝少洋喝了口递过来的井水,透心凉,还带着一股甘甜,一下子就把心头的热气去了大半。 “哇,之晖兄,你们村的人家都好热情,第一次遇到比我还能说的人!” 赵之晖失笑:“走吧,去吃饭了。”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闻到了酸菜鱼鲜香麻辣的香味。 “好香呀,这是伯母做的吗,伯母手艺真好!” 刘桂芳哈哈一笑:“不是不是,是月丫头做的,你试试味道,还有这个腊肉,别客气!” 蓝少洋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筷子都停不下来。 桌上的几人都赞不绝口! “没想到弟妹手艺这么好,不过肯定还是伯母腌的酸菜居首功,味道真不错!” “这小子净会哄人,哈哈哈,我还有一小坛子新鲜酸菜,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家,随时都可以做。” 蓝少洋满口答应,桌上的人都以为他是说的客气话,没当真,当然刘桂芳也没说假话。 吃饱喝足后赵之晖陪着蓝少洋坐门口椅子上消食。 辛月去了后院喂鸡,赵父赵母和赵安义都去了村里的磨坊,准备把今天买来的米全部磨成米粉。 “之晖兄,你真的从县学退学了吗?” 这还是蓝少洋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的,他没想到有人愿意从县学退学,要知道多的是童生想上县学去不了的! 赵之晖放下手里的书:“对,今天办的。” “那你……是不准备考功名了?”但是蓝少洋看赵之晖好学的模样也不似不考了呀! “考自然要考,出了县学不代表我考不上秀才。” 蓝少洋不明白:“可是县学里的夫子都是县里最好的,出了县学你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子教你?” 赵之晖很诧异他居然明白这个道理:“你既然知道的话,那你为什么要一直逃课?” “……” 蓝少洋面色一僵,选择实话实说,有些垂头丧气:“我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子,而且我不喜欢读书。” “你已经考中童生了,说明是有些天赋的。” “你不知道,我把你当朋友,就直说了吧。我爹虽然在县里看着派头很大,其实在府城什么也算不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蓝家老太太特别讨厌我爹。 我每次上府城都会被老太太考量学问,主家的嫡系少爷也会一起,但是……人家现在已经是举人了,我还是一个小小童生。 我爹想让我比过主家少爷,这根本就不可能。” 赵之晖有些明白了,这就是自信心已经被打磨完了。 “所以你就决定放弃读书?任他欺凌?” “当然不是,我是想换一条路走,朝廷虽然前些年废除了商户子不可科考的规定,但是朝廷官员还是歧视商户出身的学子,这也是为什么主家那人考上举人后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原因。” 赵之晖点点头:“所以你想从商,不想科考?” 蓝少洋看他理解了,觉得遇到了知己:“对,你看,我科考最多考上举人,很难在再往上走,但是如果从商,我爹现在已经给我打下了基础,我自认从商也有天赋,有朝一日说不定可以让蓝家商号遍布天下呢!” 说到底蓝少洋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想法天真无可厚非。 赵之晖想了想:“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为什么一定要你科考。只是为了和主家嫡系比?” 蓝少洋一愣,难道不是吗?如果能比主家嫡系考得好,主家的资源可是会向他们家倾斜的。 “府城的蓝家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地位,但是家中资产肯定不会少,那他们又是为什么一定要让子弟坚持科考呢?” 蓝少洋想说话,但是被赵之晖打断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有钱的一定比不上有权的!光拿你爹说,在这个小小的平昌县,你问问你爹给县令上的多少税?逢年过节奉上的节礼有多少?” 这个道理其实前世看过电视剧的人多少都知道一点,这是暗地里默认的规定,古代的商户地位低,就算你做到全国闻名,一样要给朝廷交钱,不过是换些好听的名头罢了。 为什么那么多商人喜欢资助穷苦书生?就是希望他们得势后可以给自己撑腰,因为这个时代官员欺压商户已经成了惯例! 当然,一个朝代那么大,肯定不乏有无能的官员被商户联合欺压架空的,但是从大环境来看,单纯的商户是无法动摇官僚体系的。 赵之晖看蓝少洋不答,继续说:“考中举人就不能再上一步是你那主家嫡系少爷说的吧?他不行你就不行?你认为你比他差在哪里!” 说到这儿蓝少洋就不服气了:“我当然不差,我爹说我从小就比他聪明,要不是他比我年长不可能会比我先考中举人!” “那就不要听他胡说,行不行只有等你认真学了,认真考了才知道!” 说完赵之晖就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有些事还是要本人自己想清楚才行。 如果不是看蓝少洋人不错,他也不会说这么多。 蓝少洋面色犹豫:“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赵之晖:“不是我觉得你可以就行,你要先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认真努力的在学。” 蓝少洋自己思考了一阵,决定明天回家问问老爹银钱的事。 “之晖兄,你说你为什么要退学呀,我真的很需要你,好兄弟,你回去县学吧!我可以让我爹和山长说说的!” 赵之晖刚看入迷,思绪又被打断了:“不行,我得罪了人,暂时不会回去县学了。” “得罪人?”蓝少洋很诧异,赵之晖被他这么闹腾都不生气,居然还能得罪人吗? 赵之晖简单的给蓝少洋说了说刘秀才的事,不管怎么说先给蓝少洋说清楚,以免之后遇到刘秀才被倒打一耙。 按刘仁辉的嫉贤妒能,又见风使舵的秉性,是真的有这个可能。 蓝少洋听罢很生气的站起身:“县学里竟然有这种人,山长怎么会让这种人猖狂啊!” 他一直觉得山长虽然看上去严肃,不近人情,但是处事还算公平,没想到…… 赵之晖拉了一把蓝少洋,让他别太激动:“山长也没办法,刘家有女子嫁给县令做妾室了,听说格外受宠!” 山长现在年纪也大了,家里就靠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童生去得罪县令。 蓝少洋重新坐下,越想越生气,半晌莫名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赵之晖没有继续问,专心的看起自己的书,蓝少洋也让赵之晖拿了一本《孟子》,自顾自的看起来。 — 刘桂芳看蓝少洋爱吃腊肉,所以晚饭做的是腊肠,炒了些时蔬,额外用辣椒拌了一盘野菜,没想野菜倒十分受他欢迎。 蓝少洋常年待在城里,不常见野菜,一桌人就他吃的最多。 都吃罢后刘桂芳和辛月在家里烧水洗澡,其他几个男人都准备晚些时候直接去河里洗。 城里少爷第一次在河里洗澡,兴奋异常,还抓住一些小鱼小虾,不过因为太小了,最后放生了。 赵之晖找了一套干净的里衣给蓝少洋穿戴。蓝少洋穿上会短一些,但只是睡觉的里衣不妨事。 当然不可能真的让蓝少洋睡堂屋,最后是赵之晖和蓝少洋睡,辛月和刘桂芳睡,赵永年搭了一块板子和赵安义睡的堂屋。 这也让蓝少洋更加意识到赵家的清贫,心里暗暗定下一个主意。 第8章 蓝家来人 蓝少洋是被一阵阵的甜香给馋醒的,他从小就爱吃各种糕点,但是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糕点香味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木凳子上放着昨天穿的衣裳,这是昨晚他换下来后刘桂芳洗的,这个天晚上也热,所以干的很快。 他换上外衣,闻着香味就来到灶房。 灶房里赵之晖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在做一种他没有见过的糕点。 赵之晖在灶前烧火,赵安义把刚出锅的一屉桂花糕端到一旁的灶台上,赵永年马上接手,切成大小差不多的方块。 辛月和刘桂芳则在另一边和米粉,准备做下一锅。 蓝少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刚醒,现在时辰还早,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听见声音几人才发现他过来了。 赵之晖走了出来,他擦了擦满头的汗。 “这个是桂花糕,我之前在一本游记上看到的,现在家里在做桂花糕的生意。” 蓝少洋这才想起昨天遇到赵安义的时候是看见他在收拾摊子:“昨天你们就是卖的这个糕点?” 他昨天以为是赵安义是来卖菜的,没想到是糕点。 接着又好奇的问道:“我可以试试吗?” 还没等赵之晖说话,这头刘桂芳已经洗干净手,用盘子端来了几块。 刘桂芳:“二郎啊,陪少洋去堂屋吃吧,就当早饭了,灶房热,这里不用你烧火了。” 蓝少洋忙接过盘子:“多谢伯母,伯母人真好,下次过来我也带些我爱吃的糕点给您试试,保证您一定喜欢。” 刘桂芳高兴的连声答应,又催着他们离开,灶房热气太大了。 刚坐下蓝少洋就迫不及待夹了一块桂花糕。 赵之晖在一旁给蓝少洋倒了一杯凉白开,虽然家里之前爱喝生水,但赵之晖看见后都会嘱咐他们烧开了再喝,所以家里也日常备有凉白开。 蓝少洋连吃两块桂花糕这才说话:“这个桂花糕太好吃了,比我在采芝坊里买到的都不差了!” 赵之晖也拿了一块,虽然他已经吃过早饭了:“还有一种发糕,和桂花糕口感不同,味道也不错。” 发糕刘桂芳也拿了两块,蓝少洋试了试,果断竖起大拇指。 “这是哪本游记看到的呀,还有写其他的吃食吗?” 赵之晖顿了下,接着无比自然的说:“忘记名字了,游记之前落水掉进河里,找不到了,下次要是想起什么吃食,也请你吃!” 蓝少洋有些遗憾,不过实在找不到他也没办法。 “那这个糕点卖价几何?” 赵之晖有些疑惑:“问这个做什么,我娘不会收你钱的。” “不是,我家里有茶楼,想着可以买些糕点,放在茶楼里面卖。” 他一说赵之晖也有些心动,如果能批量卖,那肯定比每天上县城摆摊要好很多,也没有这么辛苦。 但是…… “这个事情你能做主?” 蓝少洋翻了一个白眼,不要看他逃课就以为他整天无所事事好吗,他逃课就是因为想去店里学做生意的。 给茶楼进些糕点这种小事情,他当然能做主,茶楼历来也是有卖糕点的。 “你要是实在担心,这样吧,我拿回去给我爹也尝尝,正好醉香楼也可以进一些,这是县里最好的酒楼,这个就得我爹做主了。” 不得不说,赵之晖狠狠心动了,当即去给蓝少洋单独包了一些桂花糕和发糕。 还特意嘱咐道:“这两种糕点凉了也没关系,隔水蒸一下就行,口感还是一样好,但是不能蒸太久,也不能久放。” 蓝少洋记下了,准备回家好好给他爹说道说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赵安义就背着背篓出来了。 准备趁早赶牛车去县里卖桂花糕,今天发糕多做了一屉,桂花糕还是只做了四十个。 昨晚几人商量过了,桂花糕毕竟价高,如果做多了卖不完,反而不美。 今天赵之晖不去县里,再加上昨天赵安义已经熟悉了,他们回来前,还在同一条街上定下了一个稍小的摊位,定了三天,摊位费就花了十五文。 没一会儿来接蓝少洋的马车也来了。 赵家人和蓝少洋走出门才发现来的是两辆马车,另一辆马车正在陆续往下搬东西,周围围着好些人。 蓝少洋看了看围观的人,皱眉:“这应该是我娘准备的。” 前头一辆车下来一个婆子,是蓝家的下人,但是看气势比蓝少洋还有派头。 那婆子看都没看周围村民一眼,直接走到蓝少洋跟前:“少爷,这是夫人让我准备的,送给赵童生的。” 又笑眯眯的转头对赵之晖说:“赵童生,真是抱歉,昨天我家少爷突然拜访,太唐突了,少爷年纪小,还有些任性。” 说着又微微欠身,对刘桂芳和赵永年致歉,端的是一副笑脸,两人连连摆手后退。 至于站旁边的辛月,那婆子似乎一点没发现还有一个人一般。 蓝少洋眉头更深:“行了吴婆婆,回家吧。” 吴婆婆这才转身站到了马车边上。 蓝少洋欲言又止:“之晖兄……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望伯父伯母。” 他手里抱着刘桂芳送的酸菜坛子和赵之晖包的糕点,脚步有些僵硬的往马车走去。 “少洋兄,下次再会,下次见面希望你的功课能更进一步。” 蓝少洋愣住,然后缓缓笑了,转头兴奋的应答:“当然会了,等着吧,下次一定一举击败你!” 赵之晖挥了挥手,和家里人把吴婆婆让下人放在地上的东西搬进屋里,直接关上了院门,隔绝了外面那些人的视线。 有些说酸话的,在门口就议论开了。 不过赵家人没管。 刘桂芳看着桌上摆着的几匹布和几盒子糕点,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心里有些怪怪的。 “明明是来送礼的,怎么我这心里头就这么不舒服呢?” 辛月也皱眉附和道:“因为不是真心的吧!” 别说刘桂芳了,就是赵永年和辛月,心里也不舒服。 赵之晖拍了拍辛月的肩膀:“娘,没关系,东西收下吧。” 辛月有些担心的看了赵之晖一眼。 那婆子刚下车辛月就看出了她眼中的鄙夷和嫌弃,对她什么态度暂且不提,和赵之晖交谈的时候更是直接称呼的功名,语气高高在上,点出蓝少洋年少不懂事,明里暗里的希望赵家人不要贴上去。 再看送来的东西,那颜色暗淡的布匹也就看着好看,这颜色在村里别说辛月了,就是刘桂芳这个年纪的都少有穿这么暗色衣服的,只有上了年纪的婆子才穿。 打开糕点盒子,里面装的也是最便宜的绿豆糕和白糕。 更别说蔬菜了,乡下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不是赵家人贪图贵重东西,是那婆子的一系列操作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蓝夫人根本不待见他们家,也不想赵之晖和蓝少洋交友。 赵之晖毕竟不是真的少年,前世是活到了三十多岁的,所以情绪调节的快,安抚的看了辛月一眼,表示自己不在意。 势利眼不管什么时代都是不缺的,如果后面他真的考中功名了,那婆子就是另一个态度了。 赵永年叹了口气,让刘桂芳把东西收起来,布匹反正也放不坏,至于糕点,就留着待客吧。 几人各自忙活去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赵之晖收拾了一下,背着一个小背篓也出门了。 今天要去小河村严夫子那里一趟,毕竟之前是他推荐赵之晖上的县学,现在他不去了,总要给严夫子一个交代的。 现在时辰还早,桂花村在小河村上游,离的也不远,他决定走路过去。 这几天他已经在下意识的锻炼身体,等内伤好全了,就要加强锻炼的强度了。 一路上都很顺利,赵之晖到严夫子家的时候他正在上课。 严夫子在自己家开了一个小学堂,束修收的低,周围村子来的人也多,就算考不上功名,可以多识些字也是好的。 赵之晖敲门的时候还可以听见里面孩子背诵三字经的声音。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童过来开门。 “赵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一见来的是熟人,那小童直接笑开了,哪里还有刚开门的矜持样子。 这是严夫子最小的儿子,今年十岁,当时严夫子忙不过来还是赵之晖教他启蒙认字的,对他很是亲近。 “我是来找夫子的,他今天在吗?” 严夫子有时间的话也会去县里参加一些老友举办的文会,偶尔会不在家。 “在的,昨天爹爹看过一封信后就没出门,还在念叨你呢!” 两人边走边聊,赵之晖猜测那信应是县学的秦夫子递来的。 走到一间房间窗外,正好看到严夫子在指导学生文章,严夫子也看见了他,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话头。 “走吧,和我去书房聊。” 严夫子打发走了儿子,就带着赵之晖去了自己的书房。 赵之晖把背篓放下,把里面几包糕点和赵母让带的香肠腊肉拿出来,放在一边。 严夫子正想开口拒绝,又看赵之晖拿出一叠纸张,放在他的面前。 “夫子,这是学生这几日写的文章,请您指教。” 严夫子被噎住,只能看起文章来。 刚开始看他的眉头皱的越深,脸色也愈黑,可看到后面眉头又渐渐松了,再看下一篇脸色已满是惊喜,看完最好一篇甚至大声说了一句好! “哈哈哈,最后这篇文章,写得真是妙啊!” 赵之晖矜持的笑了笑。 严先生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前面几篇是故意的吧,懂得欲扬先抑了!” 赵之晖无奈,前几篇是他刚穿来时,还没有理解透原身的知识,所以按自己的见解写的。后面两篇才是他这几日写的。 但记忆和现实毕竟有差距,所以他才会一起拿来,想让严夫子评判一下。 “夫子,依您看我明年中榜的几率大吗?” 严夫子捋了捋下巴上的美须:“如果都按最后一篇文章的水平来写,中榜几率非常大,看来这段时日你也没有松懈!” 严夫子暗中点头,如果在县学实在难走,回家也不失为一步妙棋。 接下来赵之晖和严夫子很是讨论了一番学问,赵之晖把这几日遇到的难题都提了出来。 严夫子知道的就会立即给赵之晖解答,不知道的则会和赵之晖一起翻书寻找答案,或是用笔记下,准备下一次文会带上去问问好友。 赵之晖待到申时三刻才走,回家也是慢慢走回去的,没想到快到家的时候,会遇到一件预料之外的事。 第9章 大订单 昨天蓝少洋的到来,在村里掀起了一阵风波,今天早上来的那两辆高大的马车,更是让这场风波达到了高潮。 村里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有心人更是在村里到处撺掇! 有说赵之晖傍上富家少爷,赵家马上要搬去县城住的;有说那富家少爷家中有一小妹,看上了赵之晖,要赵之晖休妻另娶的;还有离谱的居然说赵之晖救了蓝少洋一命,所以早上拉来了一马车银子要感谢赵家! 这些事情赵家人当然是极力否认,但是根本没人相信,就算没有一马车的银子,肯定也有送了银两的,早上众人可是都看到送了好几个盒子! 什么?都是送的普通糕点?不可能,糕点还用那么好看精美的木盒子装? 闹到后面,赵家本家都来问赵永年具体是怎么回事了,最后还是赵家族长,也是桂花村的村长出面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辛惠儿当然也听说这事了,所以才会趁着赵家人被这件事绊住的时候过来找辛月。 “死丫头,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来的是谁!” 辛惠儿边说边用力拧辛月手臂内侧的嫩肉。 辛月只能极力闪躲,摇头表示真的不清楚。 辛惠儿:“死丫头,别以为嫁人了就收拾不了你,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赵之晖娶不到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根本不想娶你,劝你看清形势,只有我得势了你才会有好日子过!” 辛月眼眶泛红:“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富家少爷是来找二郎的,我们没说几句话!” 辛惠儿自从昨天听见这件事后她心里就满是忐忑惊慌,现在听见辛月脱口而出的二郎一股无名火更是直接冒了出来! “二郎也是你能叫的吗?” 辛月耳朵微动,淡淡瞥了辛惠儿一眼,低声说:“大姐,我和二郎已经成亲了,他现在是我的相公!我当然能叫!” 辛惠儿怒气上头,抬手就要给辛月一个巴掌! 赵之晖正好这个时候到了,看见辛月被打,来不及多想直接把背篓丢下,极速跑去,险险的抓住了辛惠儿的手! “你在干什么!”赵之晖一把推开辛惠儿推开,忙转头去看辛月的伤势。 还好刚才拦住了,看辛月脸上只有一点微红,没有大伤这才放下心来。 辛惠儿被突然一推,没站稳倒在一旁,直接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赵之晖竟然会吼她推她! 赵之晖很生气,这气不只是对辛惠儿,还有对辛月的。 “你就站在这里让她打?!” 辛月脸色一白,张张嘴没有说话。 赵之晖阴沉着脸,又转过头看向辛惠儿:“辛姑娘,我赵家自认从未对你不起,为何处处和我们赵家过不去!” 辛惠儿回过神来,不敢置信:“之晖哥,明明是她先欺负我的,你怎么能吼我!” 赵之晖心中更加不满:“辛姑娘,请你注意称呼,我是你的妹夫! 辛月既已嫁我,就是我赵家的人,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跑到别人家里殴打亲妹妹,还妄图勾引妹夫,要是传出去与你的名声有碍!” “之晖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我们之前……” 赵之晖实在不想再听,他也不想知道辛惠儿突然转变态度是因为什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请你马上离开,我们赵家不欢迎你,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我不介意为你破一次例!” 辛惠儿不敢相信,赵之晖从未这么对她,就算是……都未曾这样过! 都是因为她,肯定都是辛月那个贱女人拾掇的! 辛惠儿狠狠瞪了一眼辛月,没想到赵之晖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挡在了辛月的面前,辛惠儿怕他真的动手只能转身悻悻的离开了。 赵之晖转头看向辛月,心中烦闷:“为什么刚刚不躲,我知道你能躲开。” 辛月心中忐忑,捏紧自己的手指,面色发白,显得另一半微红的脸颊愈发明显。 “我,我忘记了,下次我会躲的!” 赵之晖叹了一口气重新过去拿起背篓,拉着辛月的手回家了。 家里没人,他把辛月拉回了房间里,又去找来了药膏,洗净手,轻柔的替辛月上药。 两人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辛月心中有些羞涩。 “我刚才不是不想替你报仇。” 看辛月愣住,赵之晖继续说:“回来的时候遇到几个村里人,他们和我说了今天家里的事情。” 他也是回家路上才听说,村里的谣言这么猖狂的,如果这时候他还手打了辛惠儿,谣言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展。 “不管怎么说这事是我们夫妻的事,不能再连累的家里,但是下次,我希望你自己来还手!” 赵之晖上好药,把药膏放下,眼睛直视辛月。 辛月垂了垂眼,咬了下唇:“没关系吗,还手的话没关系吗?” 赵之晖坚定的点点头:“当然,你相信我吗?” 辛月抬头直视赵之晖,没说信不信,而是:“我想要相信。” 赵之晖面色平静:“我会证明的!” 接着轻轻搂住了辛月,这是辛月嫁过来后,两人的第一个拥抱。 辛月也缓缓抬手,拥住赵之晖。 赵永年和刘桂芳、赵安义是落日的时候才到家,其实后面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是村里人还是拉着三人说了好一会儿闲话。 知道辛月被打,刘桂芳当即就要找去辛家报仇,还是赵安义和赵之晖拦住了,她只能在家骂了辛惠儿几句,还勒令赵之晖绝对不要再搭理她!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着,一连过了好几日,蓝少洋都没有消息传来。 赵之晖的内伤好了,但找工的事情不太顺利。 县里新开的铺子很少,老铺子伙计又是早就招好的,都是熟手,现在做工做不容易,轻易不会辞职。 与之相反的是糕点生意很顺利,每天都要卖四十块桂花糕,六十块发糕,一天下来除去成本可以赚接近三百文,这几天净收入一两余五百文钱,可把赵家人高兴坏了。 要是再赚十几天,就可以还清外债了! 因为这是赵之晖想出来的点子,赵安义去卖的,赵家商量了一下,准备还清外债后,把钱都给两兄弟,老两口不拿钱, 赵安义本来想把大头给赵之晖,他只收两成的,但是赵之晖没同意,他只负责了出方子,每天都是赵安义起早贪黑的卖糕点。 最后商定的是收益一人一半,两人再各自拿出一部分钱给刘桂芳,当做老两口的养老钱。 这几天赚的钱赵之晖拿去木匠那里定做了一批模具。 赵安义则收了一些木薯、干红枣和山药,准备开发新糕点,都是周边有村子盛产的,很容易就收了一批,约好过几日送到赵家。 赵家的日子红红火火,这天早上又迎来了两个好消息! 赵永年有些忧愁,这田里的水稻眼看就要收了,赵安义却只有下午有空干活,但是要赵安义丢了卖糕点的生意,赵永年心里又不舍得。 他吧嗒了两口大叶子烟,正打算和旁边剁猪草的刘桂芳商量一下,没想到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时辰谁会上他们家来呀? 刘桂芳:“老头子,寻思什么呐 ,还不快去开门!” 赵永年开门才发现门口是认识的人,邻居家的赵芳。 赵家的小院在村子西北边,已经靠近边缘了,后面是一大片荒地,之前看中这里就是想着位置大,如果两兄弟要成亲在后面新起房子也方便。 就是比较空旷,一般村里人回家不会往这边过路,最近的邻居就是前面的赵芳家了,但两家人交情不算很深。 看赵芳手里提着几斤猪肉,后头跟着女婿向聪,一副上门拜访的样子还有些诧异。 “永年啊,好久没来看你了,最近身体可好啊。” 赵芳满脸笑容,和赵永年寒暄了几句。 赵永年请人进门,刘桂芳听到声音也出来了。 几人一起走到堂屋,说笑了几句,赵芳这才步入正题。 “不瞒你们说,前段时间我去县城,遇上你家的两个小子了,听他们说家里在做糕点的生意?” “对对,劳烦你了,那两小子要不是遇到你也不会这么顺利。” 赵永年和刘桂芳没有意外,当天两人回来就给他们说过这事。 这时候赵芳问起也直接承认了。 赵芳客气了几句,又说:“这是我女婿向聪,是开杂货铺的,想从你们这里进点桂花糕和发糕买,不知道行不行?” 赵永年和刘桂芳对视一眼,这才知道她的目的,但是他们也没做过生意呀,大半辈子都是在土里刨食的,拿不定主意! 两人都有些犹豫,辛月听到动静,从后院过来了。 提了茶壶当即给几人倒上茶:“赵芳婶子,我相公和大哥出门了,还没有回来,看天色也快回来了,你们先喝点茶水,等我相公回来和您谈吧。” 赵芳看了向聪一眼,见他暗中点头,便同意了。 转头和刘桂芳聊起了家常。 辛月给几人都添了水,又拿了些家里的糕点出来招待,转头就去了门口张望。 果然没一会儿赵之晖和赵安义都回来了,赵安义背上背着今天去取的糕点模子。 辛月快步上前,把家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赵之晖进屋看见之前见过一面的赵芳和一旁面相精明的陌生男子。 “哎,二郎回来了,你赵芳婶子有事和你商量,你们聊吧!” 刘桂芳和赵永年把位置让开,赵永年实在不懂这些,直接便出去了,刘桂芳坐在一边,听着几人商量。 赵之晖坐下先喝了一口茶:“不知道向大哥想要定多少糕点?” “我那铺子不是什么大铺子,定多了消化不了,所以想着桂花糕定三十块,发糕四十块。”向聪这几天已经观察过了,发糕毕竟价格低些,买的人也多,但是桂花糕的赚头应该更多。 “这个没问题,向大哥应该也知道我们家糕点,用的都是真材实料,所以就算批发这价格也不可能很低。” 向聪明白,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还专门花钱雇人去试探过,就算再怎么饶价,桂花糕最低也是七文钱一块。 赵安义放好东西也进来了,手上还拿了一个花朵形的模具。 赵安义:“正好给向大哥看看,这个是我们刚定好的模子。” 这是赵之晖专门画好找木匠定做的,有两种花样,一种桂花形状,一种桃花形状,考虑到耗损,各定了五十个,共一百个模具。 还有其他花样的,还没做好,所以先拿了这两种的回来用。 向聪看过后对这个模子很满意,本身方形的桂花糕就已经显得很精致了,如果用上这个模子肯定更加好看,同时心里对谈低价的事也不抱什么期望了。 赵之晖不和他客气,等他看过模子后直接把和赵安义在门外谈好的价格说了出来:“桂花糕每块六文,发糕每块一文五厘!” 虽然不抱期望,向聪还是和赵之晖饶起价来,发糕他是满意的,但是桂花糕他觉得价贵了,他心里价位是五文。 三人好一番拉扯,最后赵之晖两人还是没有降价,没办法,向聪只能同意了。 还好赵安义说桂花糕要有新口味,想来应该更加好卖,他也安心了一些。 赵之晖又和向聪商量在他这里定白砂糖,杂货铺也会卖白砂糖,就是进得少,他现在直接和向聪定,肯定比出去买要便宜很多。 谈好后赵芳和向聪就准备告辞,赵永年和刘桂芳想留人吃饭,两人都推迟了。 走到门口却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往赵家这边来了。 赵安义和赵之晖也看见了。 难道蓝少洋真的说动了他爹? 马车到了后下来的却不是蓝少洋,而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厮,说自己是蓝少洋的贴身小厮,也是来定桂花糕的。 赵安义忙把人请进门,还没走远的向聪有些惊讶。 蓝家他听说过啊,县里的大商贾,没想到和赵家也有关系吗? 向聪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想看看岳母清不清楚。 “听说蓝少爷和赵二郎是同窗好友,前段时间还来赵家做过客。” 赵芳还真知道,虽然她当时不在家,没有看到蓝少洋,是后面听村里其他人说的,还为此遗憾了好一会儿。 向聪有些庆幸,幸好他先来的,蓝家定的数量肯定不会少,到时赵家还接不接他的小单都是两说了! 这头赵家人听过小厮说完蓝家定量后,直接愣住了,赵安义甚至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真的定这么多,一天一百五十块!?” 小厮微微一笑:“是的,赵家大哥没有听错,我们蓝家在县里有两间茶楼,还有一间大酒楼,就这一百多块还不确定够不够分呢 ” 听着这数量,就算是赵之晖心中都难掩激动,更别说其他几人了。 商量后定好了糕点钱一月一结,那小厮当即就要先交半个月钱作为定金,赵之晖赶忙说了要做新口味的事情。 最后也和向聪一样,先交了十天的定钱,这十天先送原味的桂花糕和发糕,等新口味做好后,再重新商定糕点数量和价钱。 蓝家定的量大,价格比向聪的便宜,桂花糕,五文一块,发糕一文一块。 赵之晖、赵安义出门送蓝家人,赵永年和刘桂芳看着桌上的近四两银子还有些没回过神,向聪的定钱一两余两百文,蓝家的定钱二两余七百五十文。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赚了近四两银子!简直像做梦一样! 小厮正准备上马车,又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说:“对了赵童生,我们公子说他还给您找了一份工,在醉香楼做账房,月银六两,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去。” 赵之晖和赵安义都是一喜 ,赵之晖答应了下来,他正愁在家没事做呢。 “替我谢谢你们公子 ,他这几天回去学院了吧。” “是呀,自从那天从您家回去后,公子就变得好学了,这几天一直乖乖待在书院,也没有逃学,老爷可高兴了!” 赵之晖送完人回来,听到家里人讨论明天早上的安排。 刘桂芳显得很亢奋:“月丫头,明天你就不去地里了,和我在家里忙活就行,地里就等你爹去做。” “娘,没事儿,地里那么多活,爹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而且本来赵父的腿就有旧疾,更是辛苦不得。 赵永年也抱怨:“我一个人怎么忙活的过来呀,还想说让大郎来帮我呢!” “不行,大郎要去送货,哪里有空做农活!” 赵安义看着桌上的银子,直接提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我们请人做吧,过不了几天马上第一茬水稻就要收了,等收了稻子又要种第二茬,不管怎么安排我们都忙不过来的” 赵之晖闻言也赞同:“嗯,爹娘,请人来做吧,地里的稻子差不多也成熟了,我们可以先收,现在不靠卖稻子赚钱,等交了税,剩下的稻子我们就自己留着吃!” 赵之晖实在不想再吃糙米,有条件的话当然是新米更好吃。 村里的水稻其实都可以收了,但是村里人靠种地赚钱 ,都想着多长几天说不定可以多卖一些,所以才会现在还没收。 刘桂芳和赵永年犹豫了会儿,还是同意了,现在家里当然是做糕点最重要。 第10章 解决舆论 蓝家小厮回去后不是去的蓝少洋的院子,而是先去了主院的书房。 蓝家老爷蓝进海正在书房中看账本:“都办妥了吗?” “是的,老爷。” “他家里对你什么态度,赵之晖什么反应?” “态度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就算我说了要定的糕点数量后也没有非常热情,但是却不会因为我是下人而看低我,感觉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客人! 赵童生也是,走的时候是他亲自出门送的我,还关心了少爷的学习。” 这不是他替赵家说好话,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他没有想到赵童生会出门送他,之前跟在少爷身边也有遇到过其他农家考中功名的学子,就算不是眼高于顶,但对于他们这些奴籍下人还是有些看不起的。 蓝进海也暗自点头,看来他没有看错人,第一眼看见赵之晖的时候他浑身的气度,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农家学子,如果不是身上发白的长衫,那长相气度一点不输府城的少爷。 不然他也不会任由儿子和赵之晖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夫人的性格,当晚故意告诉夫人儿子的去向,顺势让夫人再试探了一下赵之晖。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懂得审时度势,少洋有这么个朋友,就算没有考中功名,今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蓝进海放下账本:“少洋还在房间看书吗?” “是的,少爷这几天一直很用功,在书院上课时偶尔会走神,但是没有再逃学了。” 蓝进海很欣慰,那天少洋回来后问了他为县令送节礼的事,原本他不想说,但扭不住少洋的坚持。 两父子深谈了一夜,后来蓝少洋就变了,这完全是意外之喜! — 家里多了两个大单子,赵安义早上就不再去摆摊卖糕点了,但还是要早起送货,上午送向聪的杂货铺和一半蓝家的订单,下午送另一半的蓝家的订单。 这样主要也是因为一次性做太多的话赵家家里人手不太够。 这几天早上赵之晖都会和赵安义一起坐牛车上县城,去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恰好这天便在村口遇到了桂花村的村长,赵保田。 赵保田年纪大了,家中光儿子就有三个,劳动力足够,他闲暇下棋的时间便多了,正好在村口大榕树下下棋的时候遇到准备去乘牛车的赵之晖兄弟。 他啪嗒放下一颗棋子,转头和赵之晖打了一个招呼:“之晖呀,你们两兄弟这两天怎么有空天天往县里跑啊?” 周围村民听着问话,偷偷竖起了耳朵。 赵之晖和赵安义也闻声也看到了赵保田。 赵安义笑着先开口:“二叔公,您怎么今天有空下棋啊!” 赵保田捡起一旁的石子砸了一下赵安义:“臭小子,快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赵之晖:“二叔公,我在县里找了个工,现下在醉香楼做账房先生。” “哟,那不错呢,二小子有出息!” 旁边听见这话的其他村民很惊讶,毕竟醉香楼可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听说县太爷都去吃过饭的。 赵安义心中很自豪:“当然了,我们家现下在做糕点的生意,也是二郎研究出的方子,味道可好了。”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糕点生意? 赵安义前段时间上县城卖糕点这个村里人是知道的,但是每次赵安义都只卖半上午,下午回家继续在地里忙活,后面几天更没看他去了,村里人都以为这个生意黄了。 当时刘燕还在村里嘲讽过赵家,以为逮着个什么吃食方子就能拿来卖钱了,生意要真这么好做,谁还种地呀!赵家肯定起来不了! 这时也有村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赵家大郎,你家之前不是没有卖糕点了吗?怎么现在还去啊?” 赵安义转头看了眼说话的男人,也是赵家人:“三叔,您是听谁说的呀,这个消息可是过时了,糕点生意一直有在做,县里的茶楼定了好多,家里做不过来,这几天没法卖零散的了,直接给茶楼送的货!” 嚯!茶楼都定了糕点! 赵之晖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爆了一个大消息:“对了,二叔公,我们家里要收一些干桂花做糕点,两文一斤,还要收些南瓜木薯,您老有空帮我在村里问问,可以直接送到家里去,我夫人负责在家收!” 说完赵之晖就准备走,赵安义也和在场众人告别,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两人走后,村长吆喝着在场的其他赵氏族人,溜溜达达的也准备走,说是要去村里帮忙问问哪家要卖。 等那几人走后,其他人这才议论开了。 “看来赵家真的要起来了!” “可不是,那干桂花以前村里送人都没人要,现下居然可以卖钱了!” “唉!这赵二郎怎么就没有投生到我们家呢。” “你家?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多的银钱让赵二郎读书!” 这人一说其他人一听,是呀,赵二郎这么厉害不就是因为读书读得多吗? 不行,本来家里娃子上这么久学堂自己名字都写不明白,不想浪费钱的,现在一定得上! 这里几人还在激烈讨论,却没注意到有大半的人都慢慢往后退,悄摸着往自己家的南瓜地和赵家方向去了。 再说这边,离开的赵保田直接来到赵家小院,后面跟着其他几个刚才一起起哄的赵家族人。 赵永年等在门口,看见村长过来,忙迎了上去。 把几人请进屋,拿出自己家做的桂花糕,发糕,还有之前蓝家送来的几样糕点招待大家。 “二叔,事情还顺利吗,大郎和二郎都走了?” 刘桂芳和辛月也紧张的候在一旁。 赵保田点点头:“嗯,已经妥了。” 他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些端上来的糕点,微微眯眼,味道果然不错。 其他几人看村长动手了,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今天这事其实是赵之晖和赵保田提前商量好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他知道村里早晚又会被有心人带起舆论。 还不如在最开始就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天降横财让人羡慕嫉妒,恨不能抢过来自己拥有! 但如果是靠双手一点点积累的财富,就算知道家里富裕了,大多数人都不会太过极端,眼红也只会觉得那是别人的本事大。 再加上有利益关系来往,反而还要过来求你。 赵家在村里位置本就偏僻,只有这样赵之晖兄弟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才能相对安全一些。 吃完一块糕点,赵保田又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们家之前说要招工,这个可是真的?” “是真的,家里现在忙不过来,所以准备先把水稻收了,一共有二十亩水田,要招三个人做工,一天五十文钱。” 赵保田看了眼后面跟来的几人,人选他已经找好了,都是赵氏族人。 “你看看这几人你满不满意。” 刘桂芳知道村长是在说笑,也笑着接过话头:“二叔看你说的,三哥,四哥,五哥那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当然满意了!” 赵永年是他这一辈里年纪倒数第二小的,他还有一个弟弟,再加上他爹娘走的早,族里很照顾他们,这也是为什么招工第一个就想到联系村长的原因。 “有桂芳妹子这话,我们就放心了,肯定把稻子给你收的干干净净!” 赵家几人都很高兴,村里人上城里找工不容易,经常是一大帮人集结了一起去,这样那些人精一样的工头才会勉强不克扣工钱。 但是县城距离远,而且人一多做工更不容易了,主家不一定能挑中你。 现在在村里就可以做工,距离近,工钱又高,村长昨晚和他们说了后几人当即就同意了。 — 赵之晖进了醉香楼,正巧在门口遇到楼中另一位王账房,这人比他先进来三个月,是秀才功名。 赵之晖正想和人打招呼,没想到那人直接无视,绕过他就走了。 醉香楼一共四个账房,除了赵之晖都是秀才功名,另外两位对他还算友好,只有这王账房,似乎对他很是不满。 赵之晖也没在意,他只是来做工的,也没打算做一辈子的账房,只要不故意使绊子就行! 进了酒楼,就看到了酒楼的负责人黄掌柜在帐台里看他的账本。 黄权正看得入迷,就见赵之晖进来了 ,赞赏的看了赵之晖一眼。 “赵童生,这一手字写的真是好啊!账目也做的清晰明了,一点错处都没有!” 原本蓝老爷通知他要塞一个账房进来时他是不同意的,但是毕竟人家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他只能盼望进来的不是一个酒囊饭袋。 后来有听说只有童生功名,便不抱期望了,没想到这人有大才呀! 他已经听这几天跑堂的小二说了,赵童生账目算得又准又快,待人还和善,他今天一看账目才发现,这字写的更是好! 他本人是上过学堂的,也试过科考,但考了几次连童生都未中,便放弃了,此生最佩服的就是学问好,字写得好的人。 赵之晖矜持的笑了笑:“黄掌柜谬赞了。” 他知道黄掌柜之前对他是有意见的,不过他能理解,任谁知道自己的单位要塞进来一个关系户都不会高兴。 黄掌柜又夸了赵之晖几句就走了,心里想着得多和赵之晖套套近乎,等关系近了,求字也方便不是! 两人都没有发现刚出去的王账房其实一直藏在门外,在门口恨恨的瞪了赵之晖一眼这才离开。 醉香楼是包饭的,食三餐,中午赵之晖是和楼中其他人一起用的饭。 刚刚吃完饭,门外的小二就说有人来找他,还没出门就看到门面蓝少洋的身影。 “之晖兄,今天我旬休,专程来看看你。” 赵之晖也很高兴,来醉香楼上工前,本想拜访蓝少洋,但是门房说他一直在县学安心上课,便没有打扰,只是写了信送去了书院。 “你这几天学的怎么样,都听懂了吗?” “当然了,之晖兄可不能小看我。” 蓝少洋在前面领路,边说边进了包厢,现在还是午饭时间,所以赵之晖也有时间和蓝少洋聊聊。 其他一起吃饭的伙计惊讶看着两人离开,没想到赵童生看着不声不响的,居然认识他们少东家! 第11章 发现重生女 赵之晖因为要回村里了,所以上的是白班,下午申时一刻便可以离开。 走到时候还背着一个背篓,这是找楼中借的,里面装了蓝少洋给赵家人的见面礼。 出城的路上,遇见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想着辛月应该没有吃过,就买了两串,包好放在了背篓里。 现在时间还早,赵之晖没打算坐车,走回家也就一个半时辰,只当锻炼身体了。 就在临近村口的树林处,突然窜出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赵之晖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熟人。 “辛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赵之晖看辛惠儿站在路口中央,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他,便想直接绕过,没想到却被辛惠儿拦住了。 辛惠儿现在很恐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为什么愈发超出她的预料! 明明,明明赵之晖应该早就死掉的!为什么赵家会变得越来越好?! 唯一能解释的,只有…… “你不是赵之晖!” 辛惠儿这几天一直睡不好,面容非常憔悴,但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赵之晖心中一凝,疑惑的问道:“辛姑娘又在耍什么花样,赵某就站在这里,莫非是发了癔症?” 辛惠儿却非常肯定:“之晖哥绝不会那样对我,你不是之晖哥,你这个孤魂野鬼!竟然霸占了之晖哥的身体!去死吧!!” 辛惠儿边说边举起双手冲了过来,两只手分别拿着一张黄符,上面还画了不知名的血红色符咒。 赵之晖猝不及防的被贴了个正着。 辛惠儿兴奋异常:“哈哈哈!去死去死,绝不能,绝不能再有其他人……” 贴完后她就跑到树林里暗中观察赵之晖的反应,嘴里还在低声呢喃着什么,模样癫狂。 赵之晖看着左右两边肩膀上贴的符纸很无奈。 他是无神论者,但任谁经历过莫名的穿越后也不能再坚持这个观点,辛惠儿冲过来的时候他还担心了一瞬,没想到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揭下左边肩膀上的符纸看了一眼背面,这个是……浆糊? 怪不得能粘上,原来涂了浆糊。 他把两边的符纸都揭下,冲着辛惠儿摇了摇,然后直接撕掉了。 辛惠儿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是她专门去县城最有名望的道人那里求来的,为什么他毫发无损? 赵之晖站在辛惠儿躲藏的树前:“辛姑娘,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离谱的事情 ,但我只能说,现在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不论是以前的赵之晖还是现在的赵之晖,都不会再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和怜悯,今天的事我会找村长说明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就走了,没再理会辛惠儿。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辛惠儿会变化这么快了,看这样子,她是重生了! 她上辈子应该还是嫁给了‘赵之晖’的,但估计婚后不幸福,或者还发生了什么其他不好的事。 与之相反的可能是刘仁辉真的考上了举人。 所以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退了与赵家的亲事,巴结上了刘仁辉! 不过这与他无关,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自以为多了一些前世的记忆便能借此飞黄腾踏,绝不会有好下场! 无论什么时候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 赵之晖猜的不错,辛惠儿是重生的。 上辈子刘仁辉也曾在今年找过辛惠儿,她虽然有几分心动,但她已经订婚,为了自己的名声,再加上‘赵之晖’对她称得上有求必应,所以拒绝了。 她进门的时候,‘赵之晖’已经考上了秀才,村里人都说他是十里八乡最有可能中举人的,甚至县令大人还派人来接‘赵之晖’参加过宴会。 成亲的时候县令和县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来送过礼,当时她有多得意,后面的日子她就有多后悔! 和现在一样,‘赵之晖’考中秀才后不久就落了水,赵家掏空了家底勉强把人救醒。 但‘赵之晖’身体废了!落水时正值冬天,赵家人看赵之晖久未归家出门寻找,在河边找到了一半身体泡在水中的‘赵之晖’。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落的水,只知道大夫说泡的时间太长,寒气入体,从此‘赵之晖’便瘫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赵家人当然不能接受,花费重金把人运去府城大医馆医治,还是同样的结果。 赵安义怀疑是刘仁辉派人暗害,只身去找刘仁辉报仇,被人打断一只手丢了出来! 赵永年没有办法,拖着自己的病腿重新出门做工,刘桂芳日日在家给人洗衣赚钱,又因为担心两兄弟的伤势夜夜哭泣,时间一长就瞎了一只眼! 最开始辛惠儿还抱有期望,但她实在忍受不了伺候瘫痪病人的日子,趁着自己还有些许姿色,便跟着一个其他府城来的富商跑了。 她还记得她出门那晚,‘赵之晖’就躺在床榻上静静看着她,眼神黯然,没有阻止,她知道‘赵之晖’是不想拖累她,也是同意她走的。 她知道,那才是她的之晖哥,现在这个人一定不是,一定是孤魂野鬼! 辛惠儿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家,家里刘燕正在逼问辛乐。 “快说啊,银子是不是你拿的,拿到哪里去了!” 辛乐很不耐烦的退了刘燕一把:“我都说了,不是我,我哪儿知道你的银子在哪里,烦死了!” 刘燕很着急,辛大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家里丢了银子想找人都找不到! “不是你还能是谁,那可是二两银子,快点给我拿出来!”说着又打了辛乐肩膀一巴掌。 辛乐推搡了刘燕几下,直接越过她跑出门走了。 刘燕扶住一旁的柴火,这才看见辛惠儿。 看她神色有异,有些担心:“惠儿,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脏了啊!” 刘燕想帮辛惠儿拍掉身上的尘土,可她今天穿的白衣,怎么拍都弄不掉。 辛惠儿看着身上脏污的白衣,深吸一口气:“娘,没事,我先回去了。” 刘燕没在意,以为她是累了,问起另一件事:“惠儿,你今天去找刘秀才了吗,他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我听人说他要娶地主的小姐,这不是真的吧? 你可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用用手段把刘秀才勾住了,听到了吗,惠儿,惠儿?” 辛惠儿没有理会刘燕,躺在床上难得有些迷茫。 她做错了吗? 不!绝对没错! 赵之晖可不知道辛惠儿的心路历程,他顺利的到了家。 辛月在路口等他,看他过来了走上前想接过他背上的背篓。 出门的没看赵之晖背背篓,以为他是在县里买了什么东西:“这是买的什么?” 赵之晖躲过她的手,和她并肩前行:“不是买的,少洋今天旬休,这是他送来的,说是补了上次的见面礼。” 辛月看了赵之晖一眼,赵之晖摊了摊手:“我知道,我也不想收的,但是少洋说答应了要给娘带糕点,这是他专门派人去府城买的,不是给我的,我没有权利替娘拒绝。”所以他就带回来了。 两人说笑着进了家门。 刚进院子赵之晖就看到院中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下面放了些南瓜和木薯,是今天村里人送来的。 “今天来的人多吗?” 赵之晖看堆积的数量不少,光是南瓜就得有几十个了。 “对,南瓜收了三百五十斤,木薯收了五百斤,干桂花也收了两百斤,最近还不到花期,村里的干桂花都收来了,总共花了一两多银子。” 赵之晖点点头,他准备后续做一些南瓜山药糕和木薯千层糕,再加上之前收的红枣这次可以上的新款一下就能添好几种。 还能给桂花糕多增加几种新的口味。 这个时代水果太少了,不是完全没有,除了本地产的,想吃其他水果就得花大价钱去产地买,他们这个小乡村是显而易见没有的。 后面定做的一些模具也快做好了,刘桂芳知道了又要念叨几句。 刚拿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又得送出去。 正事说完了,赵之晖把下午买的糖葫芦拿了出来。 天气太热,糖衣已经有些化了,还好外面包的有油纸,没有弄脏。 “这个给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赵之晖把糖葫芦递给辛月。 辛月疑惑抬头,等赵之晖把油纸打开才发现竟是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包裹着晶莹的冰糖,模样喜人。 她眼神发亮,这是第一次有人送糖葫芦给她,从前在辛家,不管辛大福带了什么回来,绝对不会有她的份儿,她只能在旁边看着辛惠儿和辛乐眼馋。 眼馋还是其次的,主要是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她心里很难受,但这种难受,随着时间增长越来越麻木。 她现在还记得刘燕逼她嫁给赵之晖的场景,当时辛家所有人都以为赵之晖醒不过来了,赵家就要败落! “二丫头,你帮帮你姐姐吧,赵家家境殷实,你嫁过去不会受苦的!” “难道你就忍心看我们辛家被村里的吐沫星子淹死吗!?” “死丫头,快说话,哑巴了,到底答不答应!” …… 光线暗淡的柴房里一半放的各种柴火,一半铺了一张简陋的床榻,下面垫的谷草,上面铺的满是补丁的破布,这就是辛月在辛家的床,冬夏皆是如此。 辛月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只能盯着一旁破洞的墙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里只有刘燕和辛月两人,刘燕说干了口水,辛月还是没有回答,骂了她几句就出去了,接着辛大福满脸怒色的进来,抬脚就踢到辛月肩膀上! “你还敢不答应,老子养了你十几年,让你帮个小忙都不行,养你还有什么用!” 又踢了辛月两脚,把她踢到在地,抡起拳头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辛月只能双手抱头,护住脑袋。 辛大福还是有理智的,至少他没有打在脸上手上这些遮不住的地方。 半刻钟后辛大福出门,重新换了刘燕进来。 刘燕蹲在辛月跟前,假意抹了抹眼泪:“二丫头呀,不是爹娘逼你,我们养你长大不容易,你就救救我们吧!” 辛月喘着粗气,忍着身上的剧痛,死死盯着刘燕:“我答应了,从此辛月和辛家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刘燕被辛月冷冽的眼神镇住,打了一个激灵,但听她答应,又欣喜的跑出门通知辛大福,根本没有在意后半句话! 赵之晖看辛月不接,直接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想什么呢,快试试好不好吃。” 他把另一串也拿出来,放到了堂屋的桌上。 “这一串是给娘的,你先试试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回来再给你买。” 辛月回过神,接过糖葫芦,咬了一颗,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笑眯了眼! 赵之晖看着越来越开朗的小孩儿,心里也很高兴。 “这么喜欢山楂?” 辛月点点头,比起纯甜的糕点,她确实更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你要试试吗?” 辛月把糖葫芦递到赵之晖嘴边,他犹豫了下,还是咬下一颗,摆了摆手,表示不要了。 没一会儿辛月就吃完了。 赵之晖看辛月这么喜欢,想着之后可以收一些山楂,做山楂糕。 刘桂芳和赵永年还在地里,虽然找了人帮忙收稻子,但他们也不想闲着,便跟着下了地。 看时辰快回来了,就是有些奇怪没有看到赵安义。 “怎么没见大哥?” 辛月有些调侃的笑了笑:“大哥去隔壁小河村了。” 赵之晖更疑惑,这个时辰去小河村做什么? 辛月看他还是没明白,更觉得好笑:“你不知道吗,小河村于家的女儿听说今天有媒人上门提亲呢!” 于家?有些熟悉,似乎就在严夫子隔壁,但这个和大哥有什么关系。 赵之晖一愣,反应过来:“难道大哥……” 辛月点了点头:“对,我也是听娘说的,大哥小时候就喜欢于家姑娘,经常在学堂调皮捣蛋就是想引起那姑娘的注意,后来于姑娘年岁渐大就减少了往来,不过大哥还是有空就往小河村跑。” 这个赵之晖倒是没有想到,不过原身之前算得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道也正常。 辛月又接着说:“于姑娘比大哥年岁小一些,今年正好到了年龄,于家开始相看人家了,本来爹娘今年准备请了媒人去提亲的,但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一时间没有顾得上。” 赵之晖心里有些担忧,这样算来,如果大哥没有娶得佳人,自己可是有大罪过。 “那今天于姑娘答应提亲了?” 辛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她听今天来卖南瓜的村妇说的,赵安义听说后立马就去了小河村。 说曹操曹操到,赵安义回来了。 看他脸上没有伤心的样子,赵之晖放心大半。 “大哥,怎么样?” 赵安义咧嘴一笑:“都谈好了,过两个月我就去提亲!” 两人都为赵安义高兴。 “你小子,新口味的糕点可别给掉链子了!” “放心吧大哥,保准你抱得美人归。” 赵安义拍了拍赵之晖肩膀,两兄弟对后续的生意更加上心。 第12章 小集 赵之晖家的水稻几天时间,全部收完了。 水田也重新犁过,种上了第二茬稻子,平昌县这边都是种的两茬水稻,就是这个时代的种子没有前世优良,所以产量不算很高。 赵家有水田二十亩,其中良田十五亩,薄田五亩;旱地还有十亩,五亩种了春小麦,七月下旬收割,其他地种了些蔬菜等作物。 时年好的话一亩良田可以产两石半,也就是三百七十五斤左右谷子,薄田要少些,只能产一石半多,二百八十斤谷子。 大庆朝田税是每亩地收取百分之十,谷子都晒好后里正和村长已经来家里称过了,开了一个条子,交税需要自己把谷子拉去衙门,到时衙役会核对这张条子再开收据。 赵之晖看着谷仓旁边分出来的几百斤要交税的谷子,久违的又有了些读书的动力,考中秀才就可以免交赋税! 今年因为家里做了糕点的生意,所以谷子拿了一半收入谷仓,剩下的留一部分吃用,其他的全部磨成米粉。 此前家里没有种糯米,赵永年还专门去找了村里育有糯米谷种的人家,定了一批种苗。 拿了五亩良田出来额外种的糯米,等这一茬收获后,糕点的成本就要更低一些了。 这天正好是平昌县的小集,又是赵之晖做工旬休的日子,家里人都有空闲,便约好了一起起早赶集,没想到赵安义开门的时候看到几个陌生人正等在门口。 赵安义和赵之晖上前挡住家里人,询问后才得知这几人是周边村子走街串巷的货郎,这次来是想定些赵记糕点。 “赵记糕点?” 几人已经被请进屋,既然是来买糕点的那便是客人。 就是这几人说的赵记糕点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赵之晖有些疑惑的看了赵安义一眼。 赵安义知道一些,他经常给县里两家茶楼和醉香楼送糕点,时间长了暗地里已经有部分人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没有开铺子,就暗中叫他们家是赵记糕点铺。 赵之晖只负责开发新糕点、新口味,买卖的事情全权交给赵安义负责的,所以他不清楚这件事。 货郎们对这件事也是有了解的,每次都是赵家大郎送的货,赵家二郎不清楚这个很正常,其中一个货郎解答了赵之晖的疑惑。 “对呀,赵童生您可能不清楚,现在赵记糕点味道好,价格公道的事已经在县城里传遍了,大家都想进些糕点来卖!” 就是怕他们不接小单子,所以几人才会一起来,商量好接到订单就平分。 半个月前新糕点就送去茶楼了,蓝家当即又下了一大批的订单,还额外多出了钱,定下合约,千层糕、南瓜山药糕和南瓜木薯糕只能卖与蓝家。 批发价千层糕一块十文,后两种分别是十二文和十一文,价格都不便宜,所以向聪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有强求。 别看这个价格高,一进蓝家茶楼和酒楼糕点价格就得翻一倍! 几个货郎商量后决定桂花糕和发糕各口味每样定五十个,这笔订单不算小了,赵安义给了他们和向聪一样的进价。 刘桂芳在旁边听着,都有些怕他们卖不完。 货郎却是不担心:“老夫人多虑了,过段时间各村大丰收,县城还有大集,说不定我们还得来你们这里定哩!” 刘桂芳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老夫人,心底高兴,瞧这称呼,听着就好像自己是县城里的富家老太太一样。 商量好订单,又写下契约,货郎们这才离开。 赵家人也准备出门赶集了。 村里的稻子收得差不多了,公中的晒谷场每天都有人守着,一有空位马上就有人搬来谷子晾晒。 乡下人种的稻谷一般自家不会留多少,都会卖去县城里的粮行,等再过段时间会有一个卖谷子的高潮期。 卖了粮食人们兜里都有余钱,肯为自己花费的也多,顺势而生会有一个大集。 那时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不过这半个多月时间赵家已经进项几十两了,不缺钱,所以小集他们也想去逛逛。 这也是赵之晖的想法,前段时间家里太忙,很久没有添新衣了,趁着现在布庄人不多,先多买些布,再买几件成衣,不然大集的时候挤都挤不进去。 大集逛逛其他新奇店铺就行了。 到了县城,赵家几人慢慢悠悠的逛着,赵之晖给辛月买了一串糖葫芦。 原本想给刘桂芳也买一串的,但是她还停留在老思想,觉得这把年纪了,不适合再吃零嘴,赵之晖便没有坚持,稍后买些其他吃食就行了。 赵安义则在观察周边的店铺,他之后想盘一个小铺子做,赵之晖也有同样的想法。 大钱两兄弟都留着没动,再过几个月就够盘个铺面了。 辛月也很好奇的四处张望,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县城,却是她第一次慢慢逛街,从前都是来去匆匆,卖完菜马上就会被刘燕赶回家。 没一会儿就到了布庄,不是蓝家的布庄,蓝家卖的绸缎布匹银钱太高,穿在村里的话太显眼了。 这一家永兴布庄相对平价,也是村里人首要选购的一家。 “哟,赵账房今天怎么有空来光顾啊,怪不得我说开门的时候怎么听见喜鹊在叫唤,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呐!” 布庄的掌柜去醉香楼吃过饭,一眼便认出了赵之晖。 见此情形赵家人都很自豪,这外面的人脉可都是二郎自己本事,没本事的人谁搭理你! 赵之晖和掌柜寒暄几句,介绍了家人,又说想买些布,掌柜当即叫小二从后面库房搬来几匹布料。 后面库房放的都是好布,他是知道赵之晖家里有做其他生意,自己又颇受醉香楼的黄掌柜器重,肯定买的起。 有颜色艳一些的,也有颜色暗一些的,还有几匹颜色适合男子。 掌柜的先拿了一匹浅绿色的,扯开一些给赵家人展示:“这一匹是我刚从府城进来的,纯棉布料掺了一些真丝,透气又凉爽,正适合这个季节穿。” 刘桂芳上前摸了摸,几个男人不懂选布,自觉走到了后面。 一上手的手感刘桂芳就知道是好面料,而且仔细看还能看到布匹上绣了小白花,透着一股俏皮。 “月丫头,来,试试看!” 她把辛月叫到跟前,拿着布匹往她身上比划着试了试,满意点头,当即让小二开了六七尺布。 辛月见状赶忙阻止:“娘,太多了,我做一件衣裳就够了。” 她个子不高,一米五多,但她年纪还小,今后可能还会长。 “别跟娘客气了,正好做一件衣裳一条裙子,要是有多的,还可以给你做几个小荷包!” 刘桂芳也是从姑娘过来的,哪个姑娘不爱美!说着又看中了两匹,都让小二开了六七尺布。 她自己选了颜色稍暗一些的,又给家里男人各选了一些。 原本赵之晖还想买些成衣,这下刘桂芳不干了,该花的就得花,但做衣服自己就能做何必多花钱呢! 这一趟下来虽然掌柜看在赵之晖面子上给了优惠,但还是花费了三两多银子。 买的时候不觉得,出了布庄赵父赵母就有些心疼了。 这一时间突然有钱了人果然会膨胀,要在往年,什么时候会在布装一次性买过这么多布料呀! 赵之晖见状赶忙转移话题,他是不在乎这点儿银子的,虽说开源节流,但如果一直节流不开源的话生活一样不会有好的变化。 再加上现在糕点生意初步步入正轨,远的不说,日常生活买衣裳的银钱肯定是不缺的。 “爹娘,我之前听酒楼的人说城南有一家老字号羊肉汤馆,味道极好,正好到午时了,我们今天就吃羊肉汤吧!” 赵安义也说:“是呀娘,走这好一会儿我都饿了,走吧走吧!” 刘桂芳无奈被赵安义拉着走了,赵永年在后面笑呵呵的跟着。 赵之晖看街上人多,转身想拉着辛月的手,被她躲开了。 “……?” 辛月最近一直在家做糕点,没有下地,皮肤养得白皙不少,所以有点微红一眼就能看出:“在街上呢,人多!” 赵之晖笑了笑,小孩儿这是害羞了,他也不强求,今天穿的长衫衣袖宽大,便递了过去:“拉着些衣袖,街上人多,小心走丢!” 辛月这次没有抗拒,乖乖的拉着衣袖。 赵之晖看着小孩儿乖巧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微痒。 还没等他想明白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抬眼一看才知道是到了胭脂铺门口。 赵之晖想了想,脚步一转就进了胭脂铺。 之前原身给辛惠儿买过胭脂,所以这个地方他还有记忆,也是到了这里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送过辛月胭脂或面脂。 没道理之前送辛惠儿,现在不送辛月! 辛月被他拉着进了胭脂铺,还有些懵,进这里做什么? 她没有用过胭脂,在辛家时偶尔看辛惠儿使过,但是她毕竟干活的时间更多,所以没有过多关注过这些。 赵之晖之前来过,虽然有段时间没见了,但是店里小二还是有印象的,看两人进门,当即便迎了上来:“赵公子,有时日没见了,正好店里进了新品,您要不要看看?” 辛月一愣,反应过来赵之晖应该是买过胭脂给大姐,心里微微有些别扭。 赵之晖尴尬了一瞬,自然的接话道:“那就拿出来看看吧,再把店里的面脂拿些过来。” 小二更高兴了,赶忙把新进的胭脂和面脂拿了过来,这两样哪样价格都不低,今天可是运气好啊,正好遇见赵公子带夫人逛集市! 正巧这时找父赵母和赵安义找了过来,刚才突然不见赵之晖和辛月的人影,走回来才发现他们进来胭脂铺。 还是那句话,不论哪个年纪的女子都是爱美的。 赵之晖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拉着刘桂芳让她也挑两个胭脂。 小二见又来生意了,也高兴的介绍起来:“这位夫人,这个颜色的胭脂是我们刚刚新进的货,正好适合您用,来您试试这个颜色……” 果然不愧是城里的小二,巧舌如簧,几句话就把刘桂芳和辛月说的心动了,两人挑起了胭脂,又各自挑了两盒面脂。 赵之晖做主又专门买了两盒擦手的脂膏,在灶房做事看是轻松,但是对皮肤的伤害也是很大的! 除此之外赵之晖还挑选了一面铜镜,这个价格不低,赵家此前只有刘桂芳的房间有一面,这次正好胭脂铺有卖就又买了一面。 这个时代的铜镜可不是前世电视剧里面那样模糊不清的,打磨的十分光滑,光可鉴人,背面还雕刻有精致的花鸟图案,非常好看。 赵安义本在一旁耐心等着,赵之晖开口调笑起来:“大哥,不买一面送给大嫂?这里的铜镜这般精致,村里可是少见!” 赵安义闻言也心动了,买了一面稍小一些的,准备过几天送去于家。 都买好后把东西装进胭脂铺送的小竹篮里,拎着小竹篮便去了城南的羊肉汤馆。 至于之前买的面料,约好了稍后过去取。 走到馆子门口才发现几张桌面都没了空位,看样子过来的稍晚了。 几人还在犹豫是否换一间店铺,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大哥,大嫂,这里!” 赵之晖闻声看了过去,在汤馆靠左边的桌上坐了一桌肌肉结扎的高大壮汉! 其中一个面目俊朗,仪表堂堂的汉子正朝他们这边招手,。 他刚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就见赵永年和刘桂芳高兴的走了过去。 赵永年走近抱住那汉子锤了两下肩膀:“阿弟,你终于回来了,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称呼一出口,赵之晖便想起来了。 此人是赵永年的弟弟赵永英,赵之晖记忆中有这人,他从小就好动,小的时候爬山玩耍时遇到一个猎户,是村里的退役军人。 因为服役时伤了身体,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赵永英一直跟在那猎户手下学武艺。 那人便把赵永英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赵永英长大后也成为了猎户,后来打猎时在山上救下一名女子,是县城镖局家的女儿。 两人感情发展顺利,成亲后赵永英便不做猎户了,跟着镖局一直走镖,因为武艺了得在镖局里很受器重。 这次就是因为接了一个比较远的活计,一走就是几个月,赵永年前几天还念叨了几句。 这一桌坐的都是镖局的人,看他们过来连忙起身,他们也差不多吃完了,和赵家人寒暄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等赵家人落座赵之晖才发现赵永英旁边还有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这应该就是他小婶崔丽曼了。 第13章 废了刘大头 赵永英这次走镖去了将近三个月,镖局众人刚刚回来,今天遇见纯属巧合,他本来准备吃完午饭就回村看望赵永年的。 赵永年很激动,刘桂芳也很高兴,她嫁过来时赵永英还在村里当猎户,当时家里没有分家,赵永英年纪不大,对她很尊敬,她是真心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大哥,听说最近家里不太好,这是怎么回事?” 赵家此前的亲事被退了,二郎落水病危,到处借钱周转。 赵永英还是快到县城的时候遇见村里人才听说的这件事,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回村里。 赵永年安抚道:“没事儿,都已经解决了。” 细节没有多说,这还是在大街上,等回了家再细说。 见状赵永英没有追问,崔丽曼也就是赵小婶看着赵之晖旁边的辛月:“这便是二郎新娶的夫人?” 赵之晖看着长相英气的小婶,听着她语带怒气的话,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了。 “小婶,这便是辛月,我的夫人!” 辛月知道自己是受了辛家的牵连,惹了崔丽曼不喜,努力扬起一抹笑,有些忐忑:“小婶好。” 赵之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明显维护的动作,让崔丽曼皱了眉头。 刘桂芳见状忙开口:“事情和辛月无关,她是个好姑娘,做事妥帖,家里人都满意!” 赵家人对赵永英好,投桃报李,崔丽曼自然对赵家人也很好,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差点就要带着镖局的人去把那辛家砸了,还是赵永英劝住了。 她从小是在镖局长大的,性格泼辣火爆,就算嫁了人因为赵永英的纵容,也没有变得多柔和。 崔丽曼听着赵家人都维护辛月,又看着小姑娘面上忐忑的神情,没再说什么。 几人很快吃完准备回村。 出城前赵家几人又去布庄取买好的布,这才让赵永英真的相信家里确实没事了。 — “太过分了!” 听赵之晖讲完之前的种种,崔丽曼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就准备出门! 赵永英和刘桂芳等人赶忙起身将她拦住。 赵之晖过来劝说:“小婶,辛家不足为惧,主要是刘家,现在还动不得!” 他心情有些复杂,前世父母去世后亲戚和他都减少了来往,很少有人这么关心他。 但明年他马上科考,现在根本撼动不了刘家,还可能会打草惊蛇。 赵安义:“是呀小婶,那刘仁辉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害二弟不能科考,那我们就更不能如他的愿!” 赵永英揽住崔丽曼的肩,神色有些紧张。 “曼曼,你现在不能生气,别动了胎气,一切有我在!” 屋子里沉寂了一瞬,刘桂芳马上反应过来。 “曼曼,你怀孕了?!” 崔丽曼也反应过来,刚才太生气,直接忘记这件事了…… “额……对,怀孕也不影响我的身手,一定得教训他一顿!” 赵永英按着崔丽曼,强制她坐下:“我说了有我在呢!” 赵永年马上附和:“弟妹,永英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赵之晖和赵安义对视一眼,都有些后怕,还好刚刚拦住了! 又是好一阵劝说,才让崔丽曼消了气。 刘桂芳得知崔丽曼怀孕了很高兴,这是他们的第一胎,此前怀过一次,当时在走镖途中,因为赶路颠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流掉了,为此崔丽曼自责了很久。 这一次赵永英尽快赶回来,保胎也是一方面原因,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不准备再离开了。 镖局是崔丽曼二叔开的,都已经交代好了。 他们在县城里有一间小院子,就在镖局旁边,所以不打算在赵家过夜。 辛月刚刚一直默默听着他们交谈,见赵小叔两人准备走了,这才进灶房把提前准备好的糕点取出来,忐忑的递给崔丽曼。 她有些怕崔丽曼不收她做的糕点。 崔丽曼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不会再迁怒辛月,收下了糕点,对辛月脸色也变得和善。 临走前赵永英和赵之晖详谈了一番。 “二郎,对明年的院试可有把握?” “我有信心榜上有名!”赵之晖这段时间的文章让严夫子越来越满意。 蓝少洋还会把县学里的试题带来和赵之晖一起讨论,据蓝少洋说,赵之晖写的策论水平比课室里现在的第一名还要好一些。 赵之晖对院试不担心,主要是后面的乡试,所以他从未松懈过。 赵永英看他信心满满,也很欣慰。 “小叔,你刚刚说的……” “你放心,我知道现在不能动刘仁辉,但刘大头这个小人物总是得吃到教训才行!” 赵之晖安心了,这人只能算小炮灰,就算动了相信刘仁辉也不会替他出头。 果然,没过几天赵之晖去酒楼上工的时候就听说刘家赌坊中,有一名打手,被仇家打断了双腿。 送去医馆时已经晚了,有一条腿脚筋都断了,另一条腿勉强接好也差不多废了,走路都费劲,只能短暂走几步,今后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醉香楼半下午的时候客少,几名小二都围在帐台闲聊,正说到这件事。 “这么严重啊,报官了吗?” 另一名小二嗑着客人剩下的瓜子,漫不经心的回答:“赌坊本身也不正规,怎么可能报官,只能说是报应吧!” 剩下几人点头同意,他们小县城作奸犯科的事情不多,赌坊可以说是县城里最大的毒瘤。 本来安分的农户商户,被一步步诱惑着开始赌博,一发不可收拾,没钱了又借赌坊里的钱,那高额的利息根本还不起,就此家破人亡的多了去了! 赵之晖也在帐台里,默默听着他们交谈。 平昌县县令不能算完全的贪官污吏,他奉行中庸之道,要是真的有什么草菅人命,影响颇大的事是会管的,但各个商户送上的节礼也照收不误,只要商户所求之事,不会危及他的官位,方便之门就会大开。 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几人正说着,没想到黄掌柜进来了,还微微躬身,在前领路。 看样子是有大人物要来,帐台的小二赶忙放下瓜子,过去伺候。 黄掌柜身后是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那人身后还跟着蓝进海,正恭敬的对那中年男人说话。 这么一看那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意识到这一点,赵之晖心底一惊,不会还真的为了一个打手来找他算账来了吧! 等几人走近,赵之晖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县令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便上了三楼包厢。 没过一会儿却又有几人来了醉香楼。 赵之晖看着面前的几个书生,眸光闪了闪,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自的算账。 刘仁辉则眼含恶意的看着帐台后面的人,就是这个人,害得刘大头废了,他现在手下根本没有更好用的人手。 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但是赵之晖那个镖局里的小叔刚回来,刘大头就被人偷袭了,怎么看都和赵之晖脱不了干系! 他眼神一转,看了旁边另一个书生一眼。 那书生会意,立马走到了账台前面:“哟,这不是赵兄吗,有些时日没见了,赵兄竟到醉香楼当上账房了。” 赵之晖抬头:“这位兄台,你认识我?请问尊姓大名?” ……!! 气势汹汹来找茬,结果人家连他是谁都记不得,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人恼羞成怒:“你!哼!不知道县学的夫子们知道你这么堕落会不会觉得失望!” “也对,你本来就是个无耻小人,毕竟连别人的未婚妻都勾搭的人,那人品嘛……”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好些客人都在好奇的往这边观望。 赵之晖挑了挑眉。 大庆朝开国时第一位皇帝是受了一个当时的大商户扶持上位的,登上皇位后依照诺言封了那位商户之女为皇后。 但后来外戚干政,商户本性贪婪,朝堂贪腐成风,差点二世而亡! 末年时那位皇帝及时醒悟,大刀阔斧改革,商户地位达到史上最低,同时推行儒家思想,提高读书人的地位。 此后多位皇帝都是这般行事。 商户被要求不能穿绫罗绸缎置买田地,不能乘坐华丽车马入市,不能顿顿吃肉,甚至每隔一段时间便不许一日三餐,商户及商户之子不得入士科考等等,有诸多限制! 上行下效,就算是平民也是极为鄙夷商户的,读书人如果为商户做事名声更会受极大影响。 但长时间的重农抑商终于出现问题,商业发展不起来,只靠农业支撑不了大庆朝的运转,所以从上一位皇帝开始便陆续消减了对商户的限制。 当今更是鼓励读书人找工做事,自给自足,大有要锻炼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的意思。 发展至今大部分人消除了对商户的偏见,但还有一部分心底依然把商户当做底层。 这也是刚刚那书生说他会让县学夫子会失望的原因。 赵之晖做严肃表情,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兄台休要胡言乱语!我早已成亲多日,夫妻琴瑟和鸣,什么时候勾搭过其他人?” “再者你说我勾搭别人未婚妻,那这人姓甚名谁,是哪家人的未婚妻,如果你说不出来便是诬陷,小子已有童生功名,你这般构陷于我简直丢尽读书人的脸!” 那书生刚准备开口,想到什么脸色一慌,隐晦了看了身后一眼。 刘仁辉眼中的不悦渐深,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这小子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赵之晖却没管他们是什么表情,朝着东方拱了拱手:“当今圣上鼓励学子出门做工,体会民生,今下的读书人当然得以圣上之言为准则,就算是夫子知道我出门做工,也只会高兴,怎会失望呢!” 说着赵之晖还鄙夷的看了那书生一眼,书生脸皮越来越烧! 不明真相,随意构陷他人,是为不义;不按当今圣上所言行事,甚至在公开场合批判,是为不忠! 他不忠不义的名声传出去,今后还怎么科考! 考官钦点名次时会派人到各个乡镇调查,如果被调查出来就算学问足够,也不会录用。 想到这里那书生脸色由红转白,血色尽失,再不敢和赵之晖争辩,捂着脸便夺门而逃! 周围看热闹的客人看吵架的其中一人走了,觉得没意思,也没再关注这边了。 刘仁辉走上前,就在赵之晖以为是要给小弟报仇的时候,没想到他只是阴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带着后面的人上了二楼的包厢。 醉香楼一共三楼,二楼是中等水平的消费,以刘仁辉的财力,偶尔可以来吃一顿,至于为何挑选在今天,当然是因为刚刚上去三楼的县太爷了。 今天正巧打听到了县太爷出门的时间,刘仁辉可不想因为赵之晖这种小人物耽误自己的大事。 赵之晖在县学是很有才学,但是他现在做了账房,读书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就等着看,明年赵之晖定会落榜! 赵之晖没有因为刚才的插曲分心,专注的把剩下的账目清算完毕,然后拿出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这是黄掌柜允许的,条件是赵之晖用草书给他写了一篇文章。 赵之晖会另一种没见过的字体,这是黄权后面才知道的,看过后简直惊为天人,强烈要求收藏。 等很多年以后,黄权年过古稀,赵之晖的书法一字难求,这篇文章更是作为了传家宝被黄家世代保存! 书看入了迷时间就过得很快,等下一位换班的账房来的时候赵之晖才惊觉已经到了下工时间,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回家了。 刚出醉香楼的大门,发现辛月给他做的手帕忘了拿,又返了回去。 这段时间秋老虎太厉害,赵之晖这种不爱出汗的人,额头也会时不时冒汗,辛月知道后专门用前不久买的布料,裁出几块给他做了手帕。 这个时代没有卫生纸,读书人使用手帕是很普遍的。 而且辛月专门找村里擅长绣工的人请教过,每张手帕上都绣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花样。 走到帐台,之前来换班的那位账房,也拿了一本书在看。 看他又回来有些奇怪:“赵账房怎么回来了,是有东西忘了拿?” 赵之晖点点头,从帐台的算盘下找到了手帕,这张绣了几枝梅花。 “这是令夫人绣的?绣工不错,果然蕙质兰心啊!” 赵之晖笑了,知道这是客气话,毕竟辛月还是初学,手艺能好到哪里去。 “谬赞了,听说令正才是厉害,做菜手艺连黄掌柜都夸赞过,差点就要挖过来做掌勺了!” 那账房比赵之晖年纪大,他扶了扶下巴上的美须,开口大笑:“欢迎到家做客,试试夫人手艺。”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赵之晖就出门了,刚出门口几步没想到听到了身后传来刘仁辉的声音。 转头才看见刘仁辉正跟在县太爷身后,两人交谈的很是愉快,县太爷严肃的表情都柔和了。 刘仁辉更是衣冠楚楚,与县太爷说话不卑不亢,一点不见方才的阴鸷,端的是一幅翩翩读书郎的风范! 赵之晖摇摇头,这人可真是会装啊,怪不得县令这般器重他。 第14章 新房 时光如流水飞逝,转眼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 赵安义的亲事已经定下,定在了明年正月初六,彩礼也提前送过去了。 家里的糕点生意大卖,先前来过的几个货郎进的糕点果然在大集全部卖完,后面又来定了好些。 更有其他货郎听到风声,也来进了糕点,想卖到其他县城去。 马上就要春节,蓝家的茶楼和酒楼糕点订量猛增,好些人都专门去茶楼或者酒楼订了糕点,准备送人。 光这几个月糕点生意的纯利润就有三百五十两,除去日常开销也还有两百七十两。 这里面的支出大头就是赵家新修的房子和赵安义准备的彩礼。 赵安义成亲要修新房,赵家糕点做的量多了,之前的灶房忙活不开,也要重修,赵之晖和家里人商量后决定干脆直接修一间大房子。 后院的那片荒地赵家联系村长全部买了下来,因是荒地,又是在乡下,所以银钱不多,只花了十五两。 修房子专门买的青砖和上好的瓦片才是花费最多的。 青砖制作工艺复杂,在村里除了那些大地主,少有普通农户用得起青砖起房子,在桂花村更是头一份。 青砖抗腐蚀性强,相比于前世的红砖,青砖的抗压强度、耐碱性、耐久性和使用寿命都比红砖强不少,所以赵之晖果断决定全部用青砖。 光是这些青砖和瓦片就花费去了二十五两,还没有包括为了拉青砖赵家专门买的牛车九两。 因为使用青砖起房子,赵之晖还专门画了图纸,村里人不会做,所以是请的县城里专门的匠人,其他不需要技术含量的粗活请的村里人做。 这期间还发了一件事,导致村里的王癞子死了。 当天的活计全部完工,正是深夜。 赵家新房工地上这些天都会留两人守夜,这天刚好是赵安义和赵大强——赵芳的儿子,守夜。 赵安义刚刚定了亲,正兴奋着,拿了一壶酒再让刘桂芳炒了些花生,和赵大强边吃边聊。 “大强哥,你和嫂子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要二娃?” 赵大强和娘子已经生了一胎了,是个女儿,赵芳便催着让生二娃。 赵大强喝了一口酒:“唉,这事情急不来,也不知道娘成天催什么。” “芳婶子是替你们着急嘛,再说她不是不喜欢云云,前天我还看她给云云拿糕点吃来着。” 赵大强也知道这个道理,在村里哪家要是没有儿子,可是会被人说绝户的,再加上这个农业时代女子干活的体力终归没有男人好,家里男人越多,那这个家壮劳力也越多。 “唉,不说了,你小子现在得意了,家里生意越做越大,盼了几年的心上人也快进门了!” 赵大强知道赵安义家在和妹夫家做生意,日前去给妹妹妹夫送节礼的时候,眼看着妹妹打扮穿着是越来越好,连他们家今年进项都比去年多多了。 可以说整个桂花村都有受益。 地里的稻谷南瓜等等就不说了,只说这次修房子,赵之晖找的好些都是赵家族人,在这个农闲的时候能有一份工钱不低的活计,过年的肉都能多买几斤! 听着这话,赵安义难免露出自得的笑容,正想再多聊两句,没想到远处传来几声异响。 两人瞬间放下酒杯,凝神细听。 夜色的遮掩下,几个漆黑的人影,正悉悉索索的把堆在一起的青砖小心的往麻袋里装。 旁边已经装好了一袋,看那麻袋鼓鼓囊囊的样子,已经装了好一会儿。 刚刚的声音是其中一个矮小黑影,不小心拿掉了砖块发出来的。 “癞子,你小心点儿啊,笨手笨脚的!” 其他几人吓了一跳,这次本就是冒险来的,要是被抓到可就惨了。 被说那人却不以为意:“没事没事,我已经打听过了,赵家只留了两个人守夜,现在这个时辰早就睡熟了。” 虽是这么说,但几人还是不放心,准备再捡几块就撤。 “狗娘养的,干嘛呢!” 赵大强拿着一根木棒直接敲在其中一人的手臂上,那人发出一声痛呼,手里的青砖掉落在地。 其他几人看这情形撒腿就跑!还有人想去抬那袋装好的麻袋,因为太重一时间没有抬起来,又被赶来的赵安义打了一棒子! “抓贼了!抓贼了!咚咚咚!” 赵安义敲着铜锣,大声喊叫。 村里人被惊醒,慢慢亮起烛火,赵之晖赶了过来,身后跟着辛月和赵父赵母。 在众人合力下,小毛贼没有意外的被抓住了,一个不落,全部被押去了村里祠堂。 烛火把四周点亮,赵之晖才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熟脸,其他几个都是生面孔。 是村里有名的小混混王癞子,经常在村里欺负小姑娘小男孩,年纪大的他怕打不过。 手脚不太干净,但是没有偷过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瓜果蔬菜,所以村里才会留他这么久。 村长赵保田赶了过来,外衣有些凌乱,满脸怒气,审问了一番才知道,竟是村里人伙同外人来偷盗。 抬手就给了被几个村民压着的王癞子一巴掌:“王癞子!我念着你爹小时候帮过我,这么久以来你没犯大错,所以才一直忍耐你!没想到你竟然伙同外人进村!”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赵保田小时候上山砍柴,崴了脚,王癞子他爹去通知的村里人,他爹在的时候和村里人处的还是不错的。 自从王癞子爹娘死了后,再没人管教的王癞子行事越来越过分,这情谊也就不剩几分了。 王癞子连连求饶:“我错了,保田叔,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是他们逼我的啊!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其他几人自然是矢口否认,都说是这王癞子指使的,反正就算送官王癞子肯定罚得比他们重。 赵保田不再听他们的狡辩,和村中年纪较大的族老商量了下。 一致决定,把王癞子逐出桂花村,这些小贼全部打一顿,明天一早送交官府。 赵之晖紧皱的眉头松了些,这样的处理他还算满意。 逐出村子的惩罚已经算重了,城里招工或者做小工都是需要填报来处的,如果出远门,查得严的城镇还要检查路引文牒的,拿不出来就是流民。 流民在这个时代是最底层,县官可以随意处理,被打死了都不会有人可怜。 王癞子以偷盗罪名被逐出村,他的土地房屋会被全部收回,周边村落没人会收留他,就算他之后出了牢狱日子也不会好过。 其实这年头很多村里发生的事是不会报官的,皇权不下县,宗族在村里势力很大,再加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闹大了日后其他村提起来可能都会说桂花村出了一个小偷。 但这件事关系到赵家,赵保田看赵之晖满意的神色,也松了口气,这一步走对了。 王癞子听着赵保田的决定,脸色直接惨白:“不要啊,保田叔,求求你,看在我爹娘的份上,对,对,这不是我的主意,是……” 他的话还没出口,直接被人打了一拳,一看竟然是辛大福。 “老子最恨小偷了,还敢狡辩,打不死你,明天就给送交官府!” 说着不解气的又打了几拳,都以为他是想教训小偷,也没人多想,赵保田劝了几句,让人把小偷先关进祠堂,众人这才散了。 赵之晖觉得有些奇怪,重点观察了一下辛家几人的反应。 刘燕在低声咒骂:“呸,真是没用的东西,应该放把火,把房子直接烧了!” 自从赵家开始在村里收东西后,她家里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村里人都知道两家人有矛盾,最开始还担心辛月会出来帮辛家,有所收敛,没想到辛月根本没管过。 天天都有人找她不自在,还有人专门让自己养的狗来她家门口拉屎撒尿!找人理论骂又骂不过,打也敌不过人家人手多,可是气死刘燕了。 她看赵家也是越发不顺眼,今晚她可不是出来抓贼的,是来看赵家遭难的。 辛惠儿也在一旁,穿着一身浅绿衣裳,身躯微微发抖,一阵风吹过衣衫包裹出姣好的身形,脸上露出惹人怜爱的表情看着赵之晖。 赵之晖没理会,而是专心看着辛大福。 辛大福收手后竟然一直望着祠堂那边,眼神有些忐忑,注意到赵之晖看着他后,又心虚的催促刘燕赶紧离开。 等辛家人走远后,赵之晖才收回视线。 辛月看赵之晖没动,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辛惠儿的背影,有些难过:“怎么了?该回家了。” 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赵之晖安抚的拍了拍的她的背,以为她是被今晚的事吓到了。 “走吧,没事儿了,贼人已经抓住了。” 辛月点点头,看他没有异色,安心了一些。 赵之晖慢步往家走,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件事还有一个主谋? 青砖刚刚拉回来的时候赵家是请了五个人看守的,现在马上要完工,青砖数量不多了,所以只留了两人守夜。 但他回忆了下,没有在家附近看到过王癞子的身影,他怎么会这么巧知道守夜的人在前面,刚好绕到了背面偷砖? 反而是辛大福,前两天他还看到过,这边段时间村里人都想看青砖大瓦房,很多人围在这边,还有人专门绕路从赵家门前过,本以为辛大福也是这样,现在看来事有蹊跷。 赵之晖理了理衣袖,不管有没有,不能再有第二次!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翌日赵保田带着几人进祠堂,想把人提去官府的时候却根本没见人。 只剩几根麻绳还在原地! 赵保田一惊:“怎么回事,赶快去找人!去王癞子家看看!” 可不能让人跑了,他是看出来了的,赵之晖最为重视家人,想到昨晚赵之晖的脸色,催着几人赶快去找! 祠堂的钥匙在他身上,要是处理不好,以为是他把人放了,赵之晖可能会和族里生出嫌隙呀!眼看赵家出了一个人物,这时候不抓紧抱大腿,过了时候可就晚了! 他自己也赶忙往王癞子家跑去,还没有到地方,就见前面的几人停了脚步。 赵保田跑了过来,有些奇怪;“怎么了,还不快过去。” “爹,不用去王癞子家了,你看看,这…这是不是王癞子?!” 听着大儿子的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直接把赵保田吓出一身冷汗! “这…这是…去请之晖和安义过来,先不要动。” 赵之晖刚准备出门上工,就遇到了来找他的赵有富,他是村长大儿子,一直跟着村长做事,被当做下任村长培养。 他心里暗想,可能是王癞子那边出事了。 果然,等他和赵安义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躺在水渠里的王癞子的尸体。 王癞子背面朝上,身体已经僵硬,后脑勺有一个碗大的破洞,旁边还有一个沾血的石头。 表面上看是逃跑的时候,脚滑摔倒,砸到石头上摔死的, 赵安义和赵之晖对视了一眼,都发觉了事情的不简单。 明明好好关在祠堂的人,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赵安义有些担心昨晚的事,会不会是刘仁辉的报复。 赵之晖沉吟了一会儿,知道村长是想看他的态度:“直接埋了吧,毕竟也是村里人,人死不能复生,过往烟消云散。” 赵保田松了一口气,招呼着几人把人抬到王癞子家后山,准备在那里给他挖个坑埋了。 至于报官,这自然是没有了,昨晚大家打了王癞子一顿已经出气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而且村长的本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反正王癞子已经死了,不管这里面有没有蹊跷,村里没有那么多精力查,只能当他是自己摔死的。 只是那些逃掉的小偷,赵保田不确定赵之晖是否想追究,所以才让人请了赵之晖过来。 回家路上赵安义开口问道:“二弟,你说会不会是……” 赵之晖知道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他确定不是刘仁辉,否则不会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他其实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只是没想到那人下手这么毒辣。 最后赵之晖和赵安义决定,再买一批次一些的青砖,把赵家连同后院,全部围一圈高三米的围墙! 这件事也在村里引起了一番讨论,时间一长,村里就没有人再说这件事了。 第15章 新房完工 赵家新房修好了。 这段时间赵家门前简直比城中集市还要热闹,日日都有村里人专门过来观看,此前村口的闲聊下棋的人都转移到了赵家旧院子不远的地方。 还自带瓜子和板凳,每次赵之晖下工都会先被猛夸一顿才能进家门,弄得他有时想故意晚些回家。 辛月知道了也不给他解围,就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 今天是最后一天上工,酒楼给他放了十天假。 下工时间也给他提前了,快到家时赵之晖便又遇到了村民们。 “哎哟,赵家二郎还自己背背篓呢,可真是懂事!” 赵之晖无奈,他好歹满十七岁了,不是七岁,背个背篓还能被夸懂事?这些人真是找不到好话夸了。 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长辈,赵之晖也不能不理,只能停下脚步,和他们互相寒暄。 正巧辛月过来添茶水,躲在一旁偷笑,二郎无奈又耐着性子温柔答话的样子真好看。 赵家对村里人来旁观是没有意见的,不忙的时候偶尔还会一起过来摆摆龙门阵,有时新糕点出锅了也不会吝啬的拿出来招待村中的小孩子,天气冷了后还专门烧了热茶送来,只是这样一来人们就更喜欢过来了。 也不是没有回报,村里人经常会送些自家地里的蔬菜,与赵家田地相邻的人家甚至会顺手帮赵家打理一番。 终于把所有问话都应付完的赵之晖,一眼就看到门边提了一个茶壶的辛月。 辛月还在捂嘴偷笑,没想到被赵之晖敲了一个脑瓜崩。 “哎哟,好疼!”辛月捂着额头。 赵之晖敲的时候控制了力道,知道绝对不会疼:“我没有用力,你就知道偷笑,不来救救你夫君我!” 话刚出口,赵之晖就看辛月脸红了,他也有些尴尬,说顺嘴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此前他和辛月说话都会格外注意,从没说过会引人误会的话语。 辛月这几个月都没有下地,地里农活不多,是赵永年在做,收稻子、麦子是请的人家做,监工房子又有赵安义,所以只在灶房和刘桂芳做糕点。 再加上她日日都涂新买的面脂和手脂,皮肤简直白里透红,手上的老茧也掉了许多,看着不似村里人,反而更像城中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这些时日吃好喝好五官长开了些,身量似乎也高了不少,不施粉黛却更显清秀美丽,头上戴了一支样式简单的翡翠发簪,因为害羞,脸色微红,眸含春水,这样子看得赵之晖愣在当场。 直到辛月跑开才回过神来。 赵之晖进了院子,看了一眼灶房,才去堂屋放下背篓。 辛月站在灶房内,脸蛋还有些微红,心里像装了只小鸟,雀跃不已。 这段时间虽然她们晚上是睡在一张床上,但盖的是两床被子,赵之晖从未越过楚河汉界,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她知道书生郎不喜欢她,她当时答应嫁过来也是为了逃离辛家的牢笼,怕自己再在辛家待下去会活不了几年。 但婚姻大事毕竟是决定一个女人后半辈子的事情,当时那种情况,她只能期盼嫁过来后在婆家受的打骂能少一些,所以一直厚着脸皮主动讨好赵家人。 没想到嫁过来后的生活比她想象中更好,公婆从未苛待打骂她,大伯不会因辛家的罪过针对她,连小婶小叔后来也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她从心底感激赵家人,这段时间的相处,更让她对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赵之晖,抱有了一丝幻想。 今后的日子不求他对她多么好,只愿能像村里其他夫妻一样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辛月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茶壶放下,眉目间多了些忧愁。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赵之晖了,但就算他不再喜欢辛惠儿,赵之晖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 今天的称呼,可能只是顺嘴的乌龙。 赵之晖以童生功名去过县学,现在还在城里大酒楼当账房,见过的出色女子不知有多少,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会识字,没有才华的乡村农妇。 等赵之晖考中秀才,甚至举人后一定会有媒婆上门,这样的人就算是做小 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到那时候自己…… 辛月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门外突然传来赵安义的声音,辛月连忙出了灶房,在门口遇到赵之晖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羞涩。 赵之晖看着辛月,有些刻意的转移目光,看向门口的赵安义。 桂花村这边的冬天虽然不会下大雪,但是依然湿冷,村里都会用火炉烧柴取暖,农闲的时候村里人会去山上砍柴,赵家族里是有私山的,族人除了去公山砍,还会去私山。 这么多柴火当然不是全部都自家烧用,有些会拉去县里没有山地的小户人家卖,或者烧些炭拉去大户人家,也会有人收。 一捆柴就是十五文,一筐炭要贵些,四十文,冬天用量又多,这可是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赵家今年当然也有自己砍柴,但是家里的生意要烧柴的时候太多了,根本不够用,所以今年大肆在村里收柴。 现在家里不缺钱,赵安义今天是专门去县城里卖炭的地方买炭去了,城里专门做卖炭生意的烧的炭更好,烟雾也会少一些。 做糕点的时候就用价钱便宜的柴火,这些炭会用作家人取暖用。 前些日子已经买过一车,刘桂芳想着过不了多久家里要添人,今天便又让赵安义买了一车。 赵安义叫人不是让人搬炭,这些炭都是直接拉去后面的新房子,房子已经修好,晾晒通风一阵时日了,专门修有牛棚和进车的侧门,直接可以把车赶到柴房去。 他看赵之晖出来了,才把身后竹筐递过来,又从车后面搬出来一个。 赵之晖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两筐的野鸡野鸭。 赵安义:“这是小叔送来的,他忙着回去照顾小婶,说明天再过来。” 赵永英不干镖局后又做回了猎户,但是为了照顾崔丽曼,进山时间都不长,当天就会回来了。 他走了这么些年的镖也有存银,打的野味便没有再卖,偶尔会送来给赵家尝尝新鲜。 这次是因为赵家即将乔迁,所以他专门提前几天进山打了些野鸡野鸭,也让明天的乔迁宴多些肉菜。 野生鸡鸭虽说小些,但是经常跑动,味道比家养的更加筋道,更好吃。 “好,先把炭拉过去吧。” 赵之晖点点头,准备把两个筐子都搬去后院。 家里为了明天的宴会,已经定好了菜,现在是冬天肉食不怕坏,所以直接定了一整头猪,稍后也会杀好送来。 赵安义已经走了,辛月见状也赶忙过来搬起另外一筐。 赵之晖挡了挡:“我来吧,这些鸡鸭还是活的,有些重。” 辛月试探着抱起一筐:“我抱得动,之前做惯了农活,这点儿重量不算什么。” 见她坚持,赵之晖没有再阻止,抱着一筐就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刚刚放下,却听见身后一声痛呼! “怎么了?” 转头才发现是辛月手被竹筐的竹子划了一道口子。 赵之晖连忙牵过她手,拿随身的干净手帕按在伤口上。伤口有些长,但不深,按了一会就止血了。 按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牵着辛月的手没放。 他看了辛月一眼,见她面上满是害羞的神色,大大的眼睛里带了些惊慌,看伤口止血了便想把手抽回去。 赵之晖被她的动作逗笑了:“怎么脸色这么红?” 同时拉着她的手不放。 辛月收不回手,愈发害羞:“我…我没事了。” 赵之晖有些无奈:“伤口要处理好,否则感染了会生大病,说不定手上还会留疤!” 劝说着,趁着人被说得害怕,拉着她的手走到院子水井旁边,取了一些水浸湿手帕,慢慢擦拭伤口旁边的血迹。 又拉着人去了房里,找出伤药,轻轻撒在伤口上。 药一上手,辛月便觉得一阵刺痛:“嘶!” 刚想强忍过去,没想到伤口处感觉到了微风,缓解了些许痛感。 抬头才知道赵之晖正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看着赵之晖俊朗的侧脸,因为离的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辛月出了神。 包扎完后赵之晖仔细看了下辛月的手,皮肤白皙,手指的老茧大部分已经没了,只手心还有些硬茧,整只手摸着软软的,让人有些爱不释手,刚冒出这个念头,赵之晖赶忙放了手。 见辛月怔怔的看着他,他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貌似开玩笑的说:“你这样我都不敢让你再干粗活了。” 辛月回神,脸色一白。 赵之晖接着又说:“今后安心在家做赵家少奶奶吧!” 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别人,也是第一次想要追求别人,难免有些不自在。 这个结论是刚刚辛月在灶房时,他才想通的。 他得承认,这几个月辛月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她的贤良可爱确实走进了他心里,今天脱口而出的夫君就是证明。 不能说现在已经深爱到骨子里,但是他确实对辛月有很大好感。 犹豫就会败北,他不是犹豫的人,上天已经给了他机会,辛月名义上是他的夫人,再努努力就可以成为他真正的夫人。 而且赵之晖能感觉得到,辛月也是喜欢他的。 辛月想明白赵之晖的话后,脸一下变得通红,双手抓着衣角越攥越紧。 赵之晖正想让辛月松松手,注意伤口,她突然起身跑了出门。 还是太害羞了,可能进度过快,辛月毕竟年纪还小。 想是这么想,赵之晖还是感觉有些失落的。 辛月面上看着是开朗爱笑的,但越和赵之晖接触,就越发自卑,这种自卑一直在辛月心里,越积越深! 所以就算她隐约猜到了,她也不敢问,不敢确定。 赵之晖不会停留在这小小的桂花村。 每次当天的活计做完后,赵之晖就会在屋里的书桌上练字,她在旁边缝衣裳。 他有时也会教她认字,教她读书,给她解释诗句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世上没有再比二郎更有才华的人,他一定会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到了那时,自己这样一个乡村里的糟糠之妻怎么相配啊! 唉!就这样吧,这样已经很好了! 辛月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被白云遮住的太阳,不管日后如何,她是不会主动离开的,只盼家里不要再进新人了…… 第16章 乔迁宴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妇人们就过来赵家这边帮忙了。 来的人都会带些家里的蔬菜鸡蛋,大家伙都喜气洋洋的,好似自己家乔迁。 刘桂芳也把家里要做的菜拿了出来,她们便自个儿忙开了,一团妇人围在一起,又少不了村里的长短,撑起了一片热闹气氛。 “永年家就是大方,那么大个猪,这得小二两银子了,要是自家吃,得吃好久!” “嗨,赵家现在发达了,你看看这青砖大瓦房,这大围墙,比县城里的人家都不差了。” “读书人就是好哇,随便在书里看到的方子都能做这么大的生意,不过还得是赵家会为人处世,今年村里可是时不时就飘出肉香味儿!” 有妇人好奇的问:“你家今年没少赚吧,地里的南瓜可都被赵家收了,后面又招了你家男人做工,听说一天就得五十文,和码头上没差多少了,活计还轻松。” 那人摆摆手,笑道:“哪比得上你家呀,祖上赚了钱,盘了一座小山,家里光是柴火今年就不愁卖了。” 在场的几人都是受了赵家的好处的,有那赚的多的,给家里一人添了一件新衣,要在往年家里总共能添一件就不错了。 就算赚的少的,过年的肉也没少买,还能低价从赵家买些糕点吃吃。 “现下赵家是好噢,房子我去后面看过,光正房就有三间,每一间都比我家里房子还大,还在外面围了那么高的围墙,以后根本不怕那些小贼了!” “是呀,也不看看这新灶房,就比家里的大了几倍,说起来那于家才是运气好,听说过几天就是婚宴了,一嫁过来就能住大房子。” 小河村的于清运气好,早早就把赵安义笼络住了,这么些年不是没有媒人想给他牵线,但都被拒绝,就等着于清。 村里哪个妇人私下不羡慕,这么情深义重的夫君,眼看就知道是疼夫人的。 “你还别说,估计辛家那人在家怕是牙齿都要咬碎了!” 妇人们齐齐发笑,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抬头打量四周,想看看辛家来人了没。 最有可能进赵家门的就是她,可惜没那个福气,现下赵家起来了,听说赵之晖学问极好,明年再考上秀才,辛家的怕是要怄得吐血! 辰时赵家专门请的大厨到了,不是一个人,一行来了五六人。 桂花村在周边算中等村落,人口一共八百多接近九百人,光是赵家族人在其中就占了不小的分量,刘桂芳和辛月做一家人的饭菜是没问题的,但像这种流水席就需要请专门的大厨了。 赵之晖也起身了,辛月和刘桂芳忙着招呼村里的妇人,赵之晖和赵安义自然要招呼男人们,至于长辈有赵永年和赵永英呢。 二婶怀有身孕,一家人一致决定她只需要动嘴吃饭就行。 辰时三刻,赵安义的未婚妻于清和于家人也到了。 刘桂芳和赵永年赶忙迎了过去:“亲家母、亲家公,怎么来得这么早啊,来来来,快进来坐坐。” 赵安义听到消息也过来了,看到于清,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傻笑。 于清简直没眼看,心底有些羞涩,面上翻了个白眼就想去厨房帮忙。 赵安义追了过去。 赵之晖失笑,看向跟在于清后面进来的小子,这是于清的弟弟于宏,今年十三岁了,也在严夫子的学堂学习,预备之后考科举。 和他们家定亲后,赵之晖指点过他的文章,所以他很崇拜赵之晖。 看到赵之晖过来,于宏连忙凑了过去:“之晖哥,累了吗,我帮您捏捏肩。” 赵之晖:“少来,这么献殷勤,在学堂里犯错了吧,是不是怕一会儿夫子又骂你?” 于宏垂头丧气的说:“昨日文章我没有背下来,被夫子打了手心,夫子说今天还得考较我。” 赵之晖摸摸他还梳着双鬓的头:“这我就没法子了,这样吧,是哪篇文章,你自己去我书房多背背,夫子应该还要晚些时候到。” “我就知道之晖哥最好了。”于宏把手里攥的小抄拿了出来,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赵家的宴会办在新房那边,专门在宅子门前平整了一块地,旧院子里的东西和新定做家具大都搬过去了,这边老房子的书房还算清静,人都往新房子去了。 赵之晖带着小孩儿安顿好后就准备回去继续招待客人,中途遇见了和辛家人一起过来的辛惠儿。 他是不愿意辛家人过来的,但毕竟辛月姓辛,如果做得太绝情对辛月的名声不好。 赵之晖只当没看见,绕过他们就走开了,途中隐约还能听见身后刘燕的几声句骂声。 “我呸,得意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宅子吗,村里的宅子能比县城的好吗!” 刘燕看赵之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就生气,还好,还好过段时间她家惠儿就要嫁给刘秀才了。 哼!等刘秀才中了举人,她看村里谁还敢看不起她! 辛惠儿看着赵之晖绝情的背影,暗自掐红了手心。 不过就是一个宅子,她以后一定会过得比辛月好! 两母女在这里苦大仇深,辛大福跟在旁边也反常的没有说话,神思不属,脸色苍白,双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 辛乐看几人都不走了,直接自己就跑过去了,真不知道娘和大姐在说些什么,这么多好吃的都不知道赶快点。 没看到有人坐马车在往那边去了吗! 蓝少洋正在车上,想着好久没见赵之晖,稍后要探讨什么学问,就见一个小个子歘的一下就过去了。 ……?? 没一会儿蓝少洋也到了赵家门口。 赵之晖出来迎接。 蓝少洋却好奇的四处张望:“之晖啊,你们这边闹鬼吗,我刚刚好像看见一个鬼影歘一下就过来了?” 赵之晖:“……?子不语怪力乱神。” 蓝少洋笑出声来,没再胡说什么。 他这次送的是一个花开富贵,福满家门的木雕摆件。 没用特别名贵的木头,用的黄梨木,雕工非常精细,牡丹和鸟雀栩栩如生。 体积挺大的,是落地摆件,所以直接搬去了主厅堂屋里。 让屋里还在参观的村民连连惊呼,果然不愧是大家少爷,看看人家送的礼,再看看自己送的土特产和几十文银钱,直接被比到泥里去了。 蓝少洋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架子,现在和赵之晖家里越发熟悉,到了堂屋就带着自己的小厮去找村里小孩玩闹去了,直接当是在自己家里。 正好赵之晖没空招呼他,就任他玩耍。 “二舅公,您来这边坐。” 刚请进去一个老辈子,赵之晖就看门口严夫子和县学的秦夫子下了马车。 两人正在打量赵家的围墙。 按读书人谦卑的个性是不应该在村里修这么高大的围墙的,但是两人都隐约听说过前段时间赵家闹贼人的事,所以见面没有批评赵之晖。 赵之晖把两人迎到了主桌:“夫子请坐。” 严夫子摆摆手:“先不坐了。之晖来,看看我们两人送你的礼。” 跟着秦夫子的书童,这才把手里包着的长条锦盒打开。 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幅水墨山水画,远山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山下是一座小屋,有些像赵家新宅的等比例缩小图,不远处还有河流飘过。 仔细看还可以看见宅子里,辛月和刘桂芳在灶房门口忙活,赵之晖在书房窗口处背书,屋外赵安义和赵永年正在地里收粮,人物画得极为传神。 严夫子擅长画山水,秦夫子擅长画人物,这幅画确实可以说的上是两人的礼。 赵之晖很高兴:“多谢夫子!” “这可真是好看呀,唉哟,这是我吧,老头子你看看,这是不是你?” 不知什么时候,赵之晖周边已经围满了人,赵家其他人也都过来了。 刘桂芳拉了赵永年过来看,赵安义和辛月也好奇的往里张望。 赵之晖见这情形,唇边笑意渐深,准备直接把这幅画挂起来,方便大家观看。 秦夫子却在这时发话了:“等等,还没完呢,你看看这里,这里可是等着之晖填词。” 秦夫子指了指画的上半空白部分。 赵之晖笑意一僵,这是要他即兴作诗啊。 蓝少洋刚刚也在看画,听这话直接笑开了。 “哈哈哈,之晖,既然夫子发话了,还不快拿笔墨来。” 赵之晖毕竟不是古代人,四书五经学的很好,但是诗文一直做的一般,偶尔还会被蓝少洋嫌弃。 没办法,只能乖乖照办。 辛月已经去书房拿了笔墨过来,只能把画铺在桌上准备题诗,正好这会儿还没上菜,桌上除了些瓜果点心,还算干净。 村里人听说赵之晖要题诗,赶忙让开,交谈的声音放低,四周渐渐安静。 赵之晖沉吟片刻,提笔开始写。 第一个字落下后,在场读过书的人都是一惊。 赵之晖字太好了,就连说得上见过世面的蓝少洋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字能写得这么好的人寥寥无几。 等赵之晖放下笔,才有人专注的看向诗句。 “……藉草醉吟花片落,傍山闲步药苗香。团圆便是家肥事,何必盈仓与满箱1。何必盈仓与满箱!好!写得真好!” 严夫子和秦夫子很欣慰,赵之晖从县学回家后诗文便搁置了,虽然策论写的越来越好,但诗文也不能不练,这在后面的科考也是必考的。 蓝少洋也被惊艳,这首诗对仗工整,最后一句包含的情感之充沛,让人不得不服。 “之晖,你小子,厉害呀,是不是藏拙了?” 赵之晖笑了笑,诗文有时候就是一点灵光,可遇不可求。 辛月在一旁看着赵之晖,脸上满是崇拜的目光。被心上人这么看着,饶是赵之晖这会儿也浮现出些骄傲自得,轻轻揽过了辛月的肩膀。 这幅团圆画被直接挂到了堂屋正中,下方就是蓝少洋送的福满家门木雕,倒是十分贴合。 村里人围着那幅画看了又看,虽然看不明白诗句,但就是觉得赵之晖的字好,画也好,字和画配在一起就更好了。 等黄权到了后,更是大为赞赏,尤其夸赞了赵之晖题的那首诗,还说要把这诗抄回去,直接挂在醉香楼里。 赵之晖答应了,读书人很需要名声,这种好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乔迁宴办的很成功,专门做席面的大厨果然手艺了得,吃得人赞不绝口。 蓝少洋和严夫子、秦夫子都是见过世面的,也觉得味道很好。 辛月见赵之晖爱吃,想着下次她就去厨房帮忙,能学个几招。 这下次也不远,过几天就是赵安义的婚宴,也是请的这个大厨。 夫子和蓝少洋等人已经回去了,毕竟明天就是除夕,自家也要团圆,等赵安义成亲那天再过来。 晚上赵之晖躺上床还是觉得难受,脸上通红。 这一天他光是招呼客人,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请了黄掌柜过来,没想到黄权太能喝了。 到最后赵安义和赵永英都来了,他才尽兴,不愧是酒楼掌柜的。 辛月端了水过来替赵之晖洗漱,轻轻唤了一声,回答她的是赵之晖平缓的呼吸声。 她瞧着床上人的睡颜,有些脸红。 赵之晖本就是长得俊俏,醉了后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看上去竟有些沉鱼落雁之色。 辛月定了定神,轻手轻脚的擦拭他的脸颊,又把他脚上的鞋袜脱了,想给他洗脚,被他避开了。 抬头一看才知道只是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今日有些婶子的闲话她也是听到的,她嫁给赵之晖已经半年多了,肚子还没有动静,好些婶子商量着等他明年中了秀才后想把家里的女子送过来做小。 就算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有些吃味。 等都收拾好后,辛月看着床上的两床被子,犹豫了。 片刻后她站在床前,想把另一床被子抱走,没想到直接被赵之晖拉上了床。 “怎么还不睡?”赵之晖醉酒后声音有些含糊。 “我…我马上要睡了。” 辛月有些心虚的看了赵之晖一眼,才见他又睡过去了。 赵之晖抱得太紧了,辛月微微挪动了下身体,想挣松一些。 赵之晖睡意昏沉,见怀里的人不乖,侧过身来,又抱紧了些。 “嗯?乖乖的,该睡觉了。” 辛月没再挣扎,朝赵之晖怀里钻了钻,把侧脸贴在他的胸前,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17章 铺子 盘铺子是赵之晖一直都想做的事,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着,要开铺子只有几种糕点肯定是不行的,味道好也架不住品类单一的缺点。 而且还有部分糕点已经和蓝家签订了契约,只提供给蓝家茶楼和酒楼,就算是自己的铺子也不能售卖。 趁着过年空闲的时间,赵之晖放下书本,开始在家研究糕点。 最后定下了红豆山药糕、山药玫瑰糕、桂花水晶糕和山楂糕等等,这些都是取材比较简单,原材料容易买得到的糕点。 除此之外,赵之晖主还准备在铺子里卖唐果子。 在赵之晖前世,这是比较流行的一种糕点,也是争议较大的,有说是从唐代流传下来的宫廷贵人的精致点心之一,也有说是从其他国家流传过来的。 不论如何,唐果子其极高的颜值和香甜的口味很适合放在铺子里售卖,并且在这个时代还从未听说过这类糕点。 唐果子外表软糯,内陷细腻柔软。外皮多用糯米,且颜色艳丽,用南瓜粉或者菠菜粉等等天然色素就可染色,每个果子做出来后精致绝伦,非常讨喜。 赵之晖会做一些简单的唐果子,这还是因为前世短视频文化盛行,他偶然间看见过一些唐果子的制作视频,被其颜值惊艳到,便自己买来工具,做过一些。 他本人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只能用做些吃食来消磨时间,现在想来,真要感谢那时的自己。 唐果子做起来了说简单是简单的,只要有专门的工具,就可以做出来;说难也难,难在果子上的花样,这个是靠自己的审美来做,还需要心灵手巧,如果让赵安义来肯定是做不出的。 出乎意料的是辛月居然学的很好。 辛月刚做好一个海棠花样式的果子,捧着给赵之晖看:“二郎,你看看!” 赵之晖看着和辛月眼中的欣喜,唇角微弯:“很好看,做的很好。” 辛月又献宝的捧着果子去给刘桂芳和大嫂于清看了。 于清的性格活泼,嫁过来后和刘桂芳、辛月都处得很好,有些不好和婆婆说的闺中密话也会和辛月说。 赵之晖看着她的背影,却想到了赵安义成亲那天她眼里的落寞和羡慕。 两人成亲时他还在床上躺着未清醒,当然是没有婚礼的,就连成亲的新嫁衣和婚宴都未办,只有一张红盖头,辛月便进了门…… 赵之晖准备糕点的时候,赵安义也没有闲着。 两人先前拜年的时候便带着礼去拜访过黄掌柜,黄权做醉香楼的掌柜已经十几年了,蓝老爷很信任他,在县城的人脉也广,打听个铺子自然是小事。 开年后便派人通知了赵安义去看,一共挑了三家。 有一家在县城学府路,可以直通县学,只有一间小小的铺面,没有仓库也没有后院,但人流量很高,价格当然也高,要价一百八十两。 县城其他两家糕点铺子都在这条路上。 还有两家一家在稍偏一些的云安路,这是学府路的支路,人流量尚可,拐两个弯也可到达县学,且路上多是布庄,书肆的铺子,吃食铺子较少。 最主要的是这家铺子比上一家要大不少,还有一个后院,有小仓库,可以住人,要价一百五十两。 最后一家是面积最大的,但赵之晖听过后直接没有考虑,这一家不远便是肉市,平昌县夏季本就炎热,天气一热肉市蚊虫更是繁多,做不了吃食生意。 赵之晖和赵安义商议后定下了第二家云安路的铺子,前半年赵家赚了不少,因赵之晖还出了方子,赵安义便说他出银钱,利润平分,铺子写的赵安义的名字。 虽说现在朝廷放宽了对商户的限制,但是赵之晖毕竟要走仕途,为了避免日后被人攻讦与民争利便没有写他的名字。 筹备铺子虽然辛苦,家里还出了一大笔钱,生活却并未受太大影响,大家都觉得日子充实有奔头。 忙起来一晃眼便到了二月,天气开春变暖,赵家的铺子筹备好准备开业了,这天赵之晖刚和大哥合作把铺子的挂着红布的招牌挂好,便见蓝少洋跑了过来。 蓝少洋和赵安义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的把赵之晖拉进铺子里分享自己刚刚听到的大消息。 “之晖,我听说那刘仁辉要定亲了!” 赵之晖满脸疑惑,定亲?他前段时间是听辛家的刘燕说辛惠儿马上就要嫁给刘仁辉,但是这么久的一直没听说有人来下聘礼,村里人都说刘燕胡说的,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没想到刘仁辉真的愿意娶辛惠儿? 还没等赵之晖问,蓝少洋先解答的赵之晖的疑惑。 “你知道他是和哪家结亲吗?城北的任家!” 赵之晖长眉微动:“任家?任地主家?我记得他家只有一个老来幺女。” 这个任家是县城有名的乡绅地主之家,已经在平昌县发展上百年了,本地佃户所租田地有一半都是任家的。 如果蓝家不是有主家在府城,这平昌县第一家族都轮不到蓝家坐。 任家的女儿据传是家主的老来女,任夫人此前生过两个儿子,四十几岁的时候意外怀孕,贸然流掉的可能一尸两命,便生了下来。 没想到女儿玉雪可爱,一家人都十分宠爱这个幺女,就连任家下任继承人,任家大儿子也很喜爱她。 任家竟然愿意将她嫁与刘仁辉为妻!? 蓝少洋点点头:“就是她,也不知道任叔是怎么想的,刘仁辉就是个小人。” 自从上次听说过刘仁辉的所作所为后,蓝少洋在县学便刻意留意了一下关于他的消息,没想到真被他意外听到了这个惊天传闻。 但县城里还没有传扬开来,可能两家还在商议之中,还没有定下来。 赵之晖:“你和这个任家熟悉吗?” “当然了,我家宅子和他家很近,小时候经常去任叔家玩,任大哥还教过我做生意。” 县城里的人家会比乡下更注意男女大防,所以自从长大后他就不常见任小妹了,只知道小时候她还是挺可爱的。 就是没眼光,竟然会看上刘二辉那个败类。 蓝少洋义愤填膺:“这肯定是刘二辉的阴谋,以任叔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刘二辉的本性,但如果小妹执意要嫁,任叔和任婶根本拧不过她!” 一哭二闹三上吊,真正疼爱子女的父母总是强迫不了子女。 赵之晖却考虑起另一件事,从之前辛惠儿透出的口风来看,刘仁辉确实会在之后考中举人,虽然他未和刘仁辉正面对上过,但十有八九他是考不过会试的。 举人也可以做官,如果花费大量银钱,还有可能被分到富庶之地,那么这时刘仁辉迎娶任家小姐的目的,就有待商榷了。 “之晖,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说我直接去和任叔说之前刘仁辉的所作所为怎么样,或者直接去找小妹,给他说清楚刘仁辉的为人?!” 蓝少洋很着急,这次过来就是想和赵之晖商量一下怎么帮任家推掉这亲事,偏偏赵之晖一直不说话。 赵之晖瞥了他一眼:“现在着急也没用,任家应该还在考虑中,你以为任家盘踞县城这么多年他们想查的查不出来吗?” “不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喜欢任家小姐?” 话一出口蓝少洋少见的闭嘴了,双颊慢慢浮现红晕。 赵之晖有些许惊讶,还真被他猜中了。 蓝少洋摆摆手,难得有些结巴:“说…说这个干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怎么给小妹说清楚,让她打消这个想法啊!” “你先去找任少爷打听一下,刘仁辉和任小姐是怎么结识的,先问清楚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好,我现在就去!” 话音未落,蓝少洋赶忙跑开了,出门的时候差点儿撞到赵安义。 赵安义:“怎么了,少洋这么着急做什么?” 蓝少洋和赵之晖熟悉之后,两家人对彼此的称呼便从之前的客气,变得更加亲切。 赵之晖调笑了一句:“没事,可能是媳妇儿要跑了吧。” 赵安义:“少洋定亲了?” “看他的劲头,应该快了。” 不管怎么说蓝少洋总是比刘仁辉更好的,如果他是黄老爷,自然更愿意女儿嫁给熟悉的人家,现在就看怎么把黄小姐拉出泥潭了。 赵安义没听明白,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转头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你定的那批什么商标,已经到了,去看看吧!” 商标这个词还是赵之晖给他说的, 赵之晖经历过前世商业的繁华,自然知道除了产品本身,包装也是极为重要的,就好像县城其他两家糕点铺子,只要一看见那个包装,就知道是哪家的糕点。 他专门进购了一批油纸,还找木匠定做了一批月牙形状的竹质木雕,上面雕刻得有一个花体的‘赵’字。 这是从铺子的名字上定的,因为之前已经在县城里有过名头了,所以便直接定的赵记甜品铺。 竹质木雕价钱便宜,只有两指长,十分小巧,‘赵’字清晰可见,而且字体好看,打包的时候先穿好在绳子上。 油纸的一角也印有同字体的‘赵’字,打包好后提在手上显得大气又有小巧思,一看月牙的标记便知道这是赵记甜品铺子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是月牙,赵之晖不说,家里人也是知道的。 于清为此还曾调笑过辛月两句,让辛月害了个大红脸,瞪了赵之晖一眼。 赵之晖仔细看过月牙木雕后,很满意,字体雕的很精细,触手光滑,边角没有任何毛刺。 赵家铺子开业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十,宜开业,财神位在正北方。 初九那天家里就做了一大批的糕点,为明日的开张做准备,每样赵之晖都打包了一些送去醉香楼和蓝家,还单独给黄权包了一些。 当然本地的乡绅大户和县太爷的府邸都是少不了的,这点人情世故赵之晖还是懂的。 这段时间因为铺子的事请了几天假,有段时间未来酒楼了。 送给酒楼糕点一是想让大家尝尝鲜,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二来是想酒楼小二顺便宣扬一下,到时也多些客人。 拿去酒楼的食盒一打开,便可以看见第一层的各色糕点,不仅用模具印制成出了形状,糕点上印还有雕花,花卉的,鸟雀的,还有如意状的,拿起来能看到背面印有赵记的字。 等看到第二层,大家伙惊叹一声,这唐果子不说味道,就是光瞧着也是赏心悦目!竟然有如此精美的糕点! “大家快尝尝吧。” 赵之晖发话后,这些家境普通的小二愣是没敢动第二层,只是按捺不住的拿起第一层的糕点品尝了起来。 “这糕点也太好吃了,为什么我还能吃到一股花香的味道?” 赵之晖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糕点:“你拿的玫瑰糕,自然有花香。” 赵之晖一一为他们介绍了手里的糕点名称,他带多的不多。 每样只有一两个,拿了这个自然就不能拿那个,大家吃着自己的又馋其他人手里的,都想尝尝味道,便商量着一个糕点分成几块换着吃。 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尝尝了。 这样分着吃完了,还是没有人动手拿第二层的唐果子,没办法赵之晖只能自己挨个分发。 还有和赵之晖相熟的小二问道:“赵账房,这个真的是糕点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精美的糕点呢,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赵之晖失笑,边发边答:“当然是了,你可以试试看,味道不错。” 等发完有些人已经开始吃起来,咬了一口,直接惊呼:“味道太好了!” 有些家里有孩子的厨娘们看那小二的样子,都舍不得再吃,用丝巾包好准备给家里孩子带回去。 在场的男人们大都没有这个想法,几口就吃完了。 大家伙对赵之晖带来的糕点又是赞扬又是答谢,有些交好的账房,想着自己有余钱,便大着胆子问了赵之晖糕点的价钱。 赵之晖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挨个把价格都说了一遍。 乖乖呀,前面那些什么玫瑰糕,山药糕都好说,贵价的就是十文、十几文,以他们的月银,偶尔可以打打牙祭。 那唐果子最便宜的一个就得二十五文,贵的都四十到五十文钱了,这怎么吃得起呀! 醉香楼的伙计都是见过世面的,他们酒楼本身有卖糕点,可也没有这么贵价的!得知价钱后都暗自直呼要了老命,怕是这次尝了鲜以后甭想买了。 “见钱眼开,贪财好利!作为读书人怎么可以如此利欲熏心!!” 众人还在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从旁边传来一声怒喝。 赵之晖也觉得诧异,转头一看才知道是王账房。 刚才糕点都是挨个发的,吃了他带的糕点,现在竟然还在这里批判起他来了? “王兄,赵某没明白你的意思,买卖从来讲究童叟无欺,我这唐果子所花费的材料和精力自然和所定价格是匹配的。” 王账房却看着更生气了,这气在赵之晖看来简直莫名其妙。 “读书是为了为生民立命,你卖这糕点竟定这样的高价,谁人买得起?” “……?王兄,我家铺子里也有便宜的糕点,买卖讲究公平自愿,我可从未想过强迫你购买。” 王账房甩甩袖子,冷哼一声:“哼!商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之人,某不屑与你争辩!” 说完飞快得就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第18章 开业 赵之晖没有理会王耀莫名其妙的发言,现在家里为了开铺子的事情忙的热火朝天,他哪有精力在乎这些不相干的人。 他承认糕点的定价对普通百姓而言,确实有些偏高,但是他前期投入大,成本高啊。 不说糕点模具,盘铺子的银钱这些,每样糕点使用的米粉、面粉等等各种材料都是选用的最好的,做的又是市面上从未有过的糕点。 每个唐果子都需要手工制作,现在只有于清和辛月做的好些,他日后还要继续到酒楼上工,不能帮忙,所以只能限量,就算价高也不怕卖不出去。 王耀走后赵之晖又和其他伙计聊了一会儿,大伙都说日后发了月银也会去糕点铺子买些来,奢侈一把。 有那年纪大想存钱娶媳妇的,觉得吃过了这贵价的糕点,日后出门吹牛都有素材了。 等赵之晖走后店里小二们一下午都在讨论这件事,进来吃饭的客人也有听见,有些好事的便上前问询,知道了明日学府路会新开一个糕点铺子,售卖的都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糕点。 能在醉香楼吃饭的都是有些许家底的人,一听这口气竟然这么大,都说明日要上那铺子去瞧瞧。 赵之晖倒是没想到宣传效果这么快就见成效了。 第二日还未到卯时赵家人便带着新出炉的糕点坐上牛车来了县城。 因为是铺子新开张,赵家人都想过来看看,还专门提前和村里赶牛车的黄师傅商量好了,包了他的牛车,否则自己家的牛车要装糕点坐不了人。 到了县城,花了半个时辰把糕点全部摆好,放在定做的格子里,旁边还放有托盘和夹子,方便一会客人们拿取糕点。 辰时三刻,赵之晖和赵安义分别站在大门两侧,拉住了牌匾上红绸线,赵永年在一旁已经准备好了火折子和一串鞭炮。 辛月,于清和刘桂芳在铺子里面,手里攥着画好的糕点名册,此刻都有些紧张。 赵之晖和大哥对视一眼,同时拉下牌匾上的红绸,一串响亮的鞭炮声炸开,赵家甜品铺正式开张! 早有昨日听到风声的客人在门外等着,鞭炮声一停便迫不及待的进店。 虽说县城里的糕点铺子已有两家,赵记是第三家,也不是最大的铺子,但客人们被昨天醉香楼的小二说的心痒痒,都想见识一下这前所未有的糕点到底是个什么样。 进门客人们先瞧见的是辛月几人递过来的糕点名册,每个糕点竟都带有配图,这可是新鲜,其他两家都没有。 进门来买糕点的除了这些闻风而来的人,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们,都是为了给小姐买的,县城里出了新鲜玩意儿,如果别家有自家小姐没有,那可是丢了大脸了。 而且昨天赵家给城中几个大户都额外赠送了礼盒,收到的得了面子,吃过后还想吃,没有收到的自觉丢了面子,今天更是要买些回去才行! 否则下回小姐们聚会,就你没有吃过,那必定遭人笑话。 丫鬟们伺候小姐,自然识得几个字,也好奇的看了看名册,册子上都标有价格。 其中一个丫鬟惊呼:“你们铺子糕点怎得这么贵,这唐果子更是比县城采芝坊里还贵了好几倍了!” 赵之晖微微一笑,用托盘拿了一个雕有重瓣桃花的唐果子,只见那果子颜色艳丽,花瓣层叠,放在木质托盘里,比那名册里画的更显精致。 “赵记从来童叟无欺,这个价格自然配的上这样的唐果子。” 这还不止,赵之晖示意辛月拿了一把小刀,直接切开了桃花果子。 围观的众人原本还惊艳于唐果子的颜值中,就见那果子被切开了,露出里面淡黄色的夹心,心底都有些微微可惜。 赵之晖不知道他们的心路历程,直接切了一小块给刚刚发言的那位丫鬟:“姑娘可以先试吃,尝尝味道好坏便知道值不值得了。” 丫鬟瞧赵之晖生的俊俏,说话又客气温和,有些羞怯:“掌柜想的真周到,不知这个果子售价几何?” 还没尝她就问价,自然是因为出门前小姐千叮万嘱,这唐果子是一定要买的,刚刚的发言不过是想试探下是否有饶价的余地。 唐果子一入口丫鬟更是价格都不想问了:“这个唐果子,给我来两个!” 赵之晖还没回答,辛月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边回答边给那丫鬟打包。 “这枚果子售价四十五文,这便给您包好。” 刚刚全程辛月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明了这丫鬟的心思,虽说这种事今后避免不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便直接把两人隔开了。 赵之晖失笑,直接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这里要三个唐果子。” “我要五个山药玫瑰糕。” “哎呀,老板,给我留两个唐果子啊!” 刘桂芳和赵永年看着众人分吃的那个唐果子,原本还有些心疼,毕竟是几十文的东西,现下客人们分吃后基本都买了糕点,便也觉得值当了。 当然在其中浑水摸鱼光吃不买的,肯定少不了,但都是少数人。 蓝少洋进门的时候见店铺里非常热闹,他在门口都差点挤不进去,还是赵之晖瞧见了人,出门来招呼的。 “之晖,店里生意这么好啊!” “第一天开张,看热闹的人多些,你怎么有空过来?” 那天蓝少洋回去后就和任少爷打听过了,据说任小姐是上次和闺中密友相约去寺庙回来后,就有些苗头的,但其中发生什么事任小姐谁都不说,只说一定要嫁给刘仁辉。 任老爷和任夫人追问了好几次,因着这事儿,定亲的事也一直拖着未同意。 现在蓝少洋就想着问到具体缘由,所以赵之晖好些日子没见人了。 说起这个蓝少洋就有些丧气,任小妹这几天闹得愈发大了,现下已经被任夫人禁足,他作为外男轻易见不到人。 “不说这个了,我是来给你送礼的,今天赵记开张我可不得来捧捧人场?” 身后的蓝家小厮得到示意,拿出了两大串鞭炮。 “这一个是我的,另外一个是我爹让带的,他说你送的唐果子我娘尝了,特别合口味,下次还来定!” 新铺子开张,除了自己买的鞭炮,别人送来的也表恭贺的意思,希望店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若是送鞭炮的人多,不仅能吸引更多的客人,还能从另一方面显示出这家铺子人脉之广。 蓝少洋送来的鞭炮体积很大,比赵家自备的更好,声音洪亮,就连隔壁几条街都能清晰听到,那边的人知道这里又有一家新开的店铺,都好奇的往这边过来了。 因为今天客人实在太多,和蓝少洋简单聊两句他便离开了。 没一会又看见黄掌柜过来,手里也提了一串鞭炮:“生意兴隆啊,赵掌柜。” 赵之晖接过鞭炮,拱拱手:“多谢,承您吉言了,黄掌柜要点什么。” 黄权看了看店里,有些担心,降低声音道:“昨日你送的那唐果子我夫人和女儿很喜欢,这不,紧赶着催着我来买呢!这人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插个队?” 这是小事,赵之晖当然不会拒绝,正想答应下来,没想到就听那边赵安义的声音。 “唐果子没有了,抱歉抱歉,唐果子制作困难,今天只有这么多了!” “什么,掌柜的,我可是专程来买唐果子的!” 今天人太多,赵安义和于清两人负责收账,现下正在安抚那些没买到的客人。 黄权一慌:“这…这么快就卖完了吗,我夫人还说买些送去娘家呢!” 他自觉来的很快,刚去醉香楼点了个卯就过来了,没想到竟卖的这么快。 赵之晖望了那边一眼,凑近黄权耳边:“黄掌柜莫急,等下午客人少了,我们现做好给您送到醉香楼去。” 这间铺子还是沾了黄权的光才买到的,想买些糕点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黄权当即一喜,连连道谢,看这边太忙,不想耽误赵之晖,便也离开了。 赵之晖连忙过去帮着大哥安抚客人们。 好不容易安抚好,那边永兴布庄的掌柜又来送鞭炮了,赵之晖过去招呼。 没一会儿周边店铺的掌柜陆陆续续也送了鞭炮过来。 远亲不如近邻,在这个时代如果周遭邻居抗议,连房子都是买不了的,所以最开始买下铺子后,赵家就给邻居们都送过糕点打点关系。 赵记糕点铺的鞭炮声响了一上午,自此整个平昌县城都知道城里又新开了一家铺子,并且这家铺子独有的唐果子那是京城里都未见过的糕点。 铺子里剩下的糕点未到酉时就全部卖完了。 有那来得晚的客人,什么都没买到,问好了明日铺子开张的时间,准备按时过来蹲守现在县里疯传的唐果子。 赵之晖和赵安义打发走了客人,赶忙关上门,以免后续再来人。 赵家人今天都累坏了,他们也没想到第一天来的人会这般多,还好全家人都来帮忙了,否则还忙不过来。 刘桂芳更是感叹:“这做生意,也没比下地轻松多少,哎呦,我这老腰啊!” 赵永年和刘桂芳毕竟做了几十年乡下人,虽说之前也来县里卖过菜,但糕点本就是价贵的东西,他们铺子的糕点更是格外的贵,能来铺子买东西的看穿着就知道没有普通人,难免有些露怯。 便一直在柜台后面打包糕点,外面的客人都是赵之晖和辛月夫妻招呼的。 两人都上了年纪,一直弯着腰打包,肯定难受。辛月虽然也累,但见刘桂芳在旁边捶腰,还是过去帮着揉了揉。 赵之晖也过去给赵永年按摩了下。 几人都不轻松,赵安义和赵之晖两夫妻更是口水都要说干了。 刘桂芳:“快别揉了,月月快坐下歇歇吧,要是日后都这么多人可怎么得了哦。” 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辛月了,称呼也愈加亲切,已经把辛月当做了亲生女儿。 在家两个儿子都忙着自己的事业,一直是辛月陪着她,什么活的抢着干,每次还没开口,辛月就知道她要什么。 就像刚才,刚喊了一句累,辛月马上就过来了,这么贴心的女子,哪里找哦!刘桂芳甚至在心里暗下决心,要是以后二郎对辛月不好,就让他爹打断他的腿! 赵永年也累着了,跟着叹息:“日后的人怕是会少些,今天毕竟是第一天。” 赵安义在旁边帮着于清揉手:“爹说的对,今天还是看热闹的人多些,等过两天人就少了。” 于清跟着点头。 赵之晖:“等过段时间看吧,唐果子的数量就先限量,每天只卖五十个。” 这个数量是他们之前就商定好的,这其中还包括那些花样简单的,复杂一些的每天只卖二十个,只有辛月能做,一个人做起来太累了。 “其实我可以多做一些的。” 辛月知道赵之晖是心疼她,不想她太累,但是她更想帮赵之晖做好这唐果子,这么好卖,就算累些也无妨。 赵之晖矢口否决:“不行,每天要做那么多唐果子,还要做其他糕点,忙不过来。” 辛月还要说什么,赵之晖开口打断她:“而且唐果子不能卖太多,城里小姐堆着吃如果吃厌了,反而不美。” 他都这样说了,辛月便没在说话,暗自想着,可以自己多开发些口味,二郎教他的时候说过,唐果子还可以做成花茶味道的。 几人都休息好后,开始清点今天的收益。 红豆山药糕和山药玫瑰糕十五文、桂花水晶糕十八文和山楂糕十一文,这些各做了七十个,发糕,桂花糕各口味,做了九十个,还有一些普通的绿豆糕和白糖酥,有五十个。 唐果子简单样式的三十文,做了三十个,复杂样式的四十五到五十文,做了二十个。 这些糕点全部卖完了,总收益五两余五百多文,减去成本也有四两多银子。 别看四两银子不多,要知道之前赵安义累死了活扛一天大包只有六十文,连在醉香楼那样的大酒楼做账房,赵之晖一月也只有六两银子。 今天一天铺子里就赚了赵之晖半个多月的银钱! 第19章 买下人 银钱一算清,赵家人直接呆愣在原地。 赵安义狂喜:“原是想着刚开张,这些糕点可能要多卖上些时日,没想到一天全部卖完了!” 赵永年被惊得有些结巴:“这……这般好卖,唐果子不能多做,那其他糕点我们明天要多做些吗?” 赵之晖思考了下,还是拒绝了,不想让人吃腻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爹你忘了,我们家还有批发的订单要做,不说其他货郎,蓝家的生意就不可能丢掉。” 蓝家帮了赵家大忙,现在他的账房和最开始的大订单都是蓝家伸出的援手,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不可能开了铺子就丢掉之前的签订的订单。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这几天因为要开铺子,蓝家那边提前去说过了,糕点少送一些,一下子被今天赚的钱冲击到,都忘了这件事。 辛月有些犯愁,家里此前做糕点的主力是她和刘桂芳,于清嫁过来后也跟着在学,但是有些复杂的糕点现在还做不了。 赵之晖要上工,没有时间做,赵安义和赵永年手艺不行,不算蓝家的订单,她们三人做这些糕点已经是极限了。 虽说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不少,那也没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那怎么办,家里现在做不过来了。” 于清更觉得好笑:“从来只听说到处拉关系,抢着赚钱,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嫌钱太多,赚不过来的。” 她这么一说,几人刚刚发愁的心情轻松不少。 赵安义一拍手:“不然我们请人做吧。” 刘桂芳连连摆手拒绝:“不行,请人做方子泄露了怎么办。” 虽说村里人现在看着都不错,也可以请赵家族人做,但糕点方子这种事就没有让别人接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时代都很注意秘方的传承。 有些人家甚至规定秘方传男不传女,就是怕女儿嫁了,把自家安身立命的秘方也带走了,平白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不说,继续任其发展下去自家垮掉都有可能。 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注册专利,只要知道方子,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赵之晖也觉得请人做不靠谱,辛月提出另一个办法:“那不如买人来做吧。” 刚开始赵之晖还没反应过来,一思索才知道辛月的意思是买些下人来做,买来的人卖身契在自家手里,就不怕他背叛。 他有些不太适应,但毕竟已经到了古代,这些是平常事,总是要适应的。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辛月会想到这个,辛月看着他的眼神,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于清和赵安义都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赵永年听儿子的,但是刘桂芳有些犹豫。 “买下人那人头税……” 在大庆朝年满七岁的人不论男女,人头税一年二十文,男子年满十五岁至五十六岁以下的,一年一百二十文,女子在这个基础上要多收二十文。 有些其他朝代为了增加人口,鼓励早嫁,年满十五岁还未嫁的女子,人头税甚至是普通人的五倍。 此前因为重农抑商,商户和奴籍下人,人头税是普通人的两倍,也就是二百四十文。后面商户人头税已经改为和普通人一样。 去年赵家一共缴纳了人头税六百四十文,将近一两银子,于清那时还没有嫁过来。 再加上这些年平昌县没有修建大型工事,徭役都是用钱抵的,成年男子一人一百五十文,这又是四百五十文。 为什么古代的农户很难富裕起来,几辈子都只能当农户,这些赋税原因就是其中之一,也是那么多人都想考科举的缘由。 除了人头税,有些地方官员还会自己制定地方税收,赋税更是繁重,穷的地方更穷。平昌县县令虽然不作为,但是没有征收其他税收,在百姓眼中,已经算很贤明了。 再说下人,农户人家很少买下人伺候,下人交的税比自家人还高,每天多一口人吃饭,还要多少给些月例,再加上一年四季的衣裳、生病吃药的银钱,如果没有一点家底在,怎么敢买下人啊! 赵之晖:“娘,就买下人吧,家里现在不缺这些银钱,等过两日恢复蓝家订单送货量后,家里又得忙起来,要是您忙病了,不说花的医药钱更多,您这不是惹人心疼吗?” 自从赵之晖上了年纪就很少像小时候那样撒娇,难得听到他带些撒娇语气的话,刘桂芳已经有些动摇了。 赵之晖又继续劝:“再说了,您忘了我八月要考科举了?到时给您考一个秀才回家,家里赋税不就免了吗?” 赵安义咧嘴一笑:“对呀娘,您看二弟这么有信心,就买他十个八个下人回来,到时您就是富家老太太了,坐等着享福,村里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羡慕您呢!” 刘桂芳被他们说得开心,打了赵安义肩膀一下:“叫你贫嘴,好吧,那就买吧!” 现在时间渐晚,要去牙行已经来不及了,便决定明日午时再去。 明日赵之晖就要恢复上工,午时正好有时间和赵安义一起去挑下人。 把铺子打扫好后,赵家人就准备回家了,顺便把黄权的糕点带上,这是辛月用留在铺子里的材料做好的,出城时顺便送去醉香楼。 忙活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晚饭简单吃了一点,刘桂芳去灶房烧了一锅水,几人洗漱后都回了房,明早还得做糕点,得早些休息。 辛月端来热水,赵之晖脱掉鞋袜,准备泡脚。 今天他也是累坏了,好些客人都是在醉香楼里结识的,都需要他来招呼,转来转去一整天,小腿都有些酸痛。 辛月看出他脸上的疲惫,蹲下身,慢慢帮他按摩起小腿来。 赵之晖把她拉起来:“别忙活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把辛月拉到一旁凳子上,背过身,帮她按摩起肩膀的上的穴位。 想到今天的忙碌,有些心疼:“看你这肩膀的肌肉都紧绷了,还想给我按腿呢,自己不累?” 辛月缩了缩肩,原本想说不累,眼睛一转话就变了样:“是有些累,喉咙感觉都有些哑了。” 赵之晖听着声音确实有点,更心疼了:“没事儿,明天多买些下人就好了。” 说起这个,他又想到那时的疑惑:“你…今天怎么会想到买下人的?” 辛月原本享受着赵之晖的按摩,心中熨帖,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 “……” 赵之晖停下手,看她的表情从刚才的面带微笑,变为了黯然,有些后悔:“没事儿,我只是有些奇怪,早些休息吧,看你今天都累坏了。” 他起身准备把泡脚水倒掉,辛月拉住了他的手。 “在辛家时,他们原本是想把我卖给邻村的地主家,做……通房丫鬟。” 虽说那时她貌不惊人,但毕竟年轻,又能干活,还是黄花闺女,想卖自然有人买。 这是她偷听到的,辛大福和介绍人都谈好了,五两银子买她做丫鬟,说是通房丫头,其实和粗使下人差不多,买她那家是乍富,就这一代做生意富起来的,行事比较抠门。 本来不想买下人,但辛大福开价低,就想买一个丫鬟,名义上是给儿子买的通房,实际就是通房下人都要做。 单纯的通房人家是不做粗活的,只做晚上的活,条件好受了宠的,甚至有专门的小丫头服侍。 她原本已经绝望,准备认命等死,没想到峰回路转。 辛月回忆起往事,眼神有些空洞:“他把我五两银子卖了,原本打算卖给青楼,但青楼觉得我貌丑不收,要不是娘带人闹上辛家,我现在恐怕已经……” “别说了!” 赵之晖从背后抱住辛月,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那地主家他听说过,家里妇人是有名的母老虎,在街上有人和那地主多说两句话都得挨上几句咒骂。 地主和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好色之徒,经常相约一起逛青楼,他不敢想,要是辛月真被买了去,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感觉到了有水滴到了手上,赵之晖绕到辛月面前,轻轻替她擦去泪水:“不要再想了,你现在可是赵家少奶奶,安心休息,嗯?” 辛月抿抿唇,眼泪流的更凶,忍都忍不住。 没法子,赵之晖只能重新将人抱住,轻轻拍背,安抚了好一阵儿。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问什么问啊,有什么好奇的,平白惹了人不开心。 “月月,我错了,要是在哭,眼睛肿了可不好看了哟。” 听到赵之晖有些无措的话语,辛月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赵之晖感觉到怀里人的情绪渐渐平息,这才低头,轻轻吻了下辛月的额头。 “你放心,一切有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看着烛火下显得格外温和俊俏的赵之晖,脸上的愁绪散去,重重点头,她相信,相信赵之晖一定能做到。 深夜,辛月在赵之晖怀里沉沉睡去。 赵之晖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眼神冷冽,原本看到辛大福是月儿亲爹的份上,之前事不想再计较,没想到他竟敢如此作贱月儿,他不会放过他的! — 平昌县买卖房屋和下人的不多,几个月能卖出一单房子,在这里都算大订单了。 今天牙行的人也都悠闲的聚在大厅里聊天,说的是城里新开的赵记甜品铺。 “哎,王兄,赵记这房子还是你卖出去的吧!” “对,赵童生家爽利,谈好当天就付了全额银钱买下了!” “家里还有童生功名呢,昨天我在门外看了,那糕点,最便宜的都要好几文钱一块。” “可不是,特别是唐果子,听说今天赵记铺子还没开门,那些大家丫鬟们就在门外排好队了,开门不过一个时辰,全部卖完!” “嚯!这一下可没少赚吧!王兄,那他家没说送点儿给你尝尝。” 牙行相当于一个中介机构,是在官方过了明路的,不算入商籍,一般人要买卖下人、房子或者其他大件东西,都要先找到牙人。 在牙人的带领下找到合适的买家,双方见面议价,如果两方有分歧,需要牙人从中调和,买卖过户时也要牙人做为保人一起去官府办理。 成功后都要给牙人一些中介费,大宗交易有时还会送些礼品给牙人 那王牙人一听来了精神:“给了呀,要不说是读书人,就是通文达礼,糕点给了五六块,那唐果子都给我包了一个,可惜被我那完蛋儿子给吃了,果子渣都没给我留啊!” 众人一片哄笑,这糖果子这么价贵,王兄后面可能也舍不得买了。 王牙人喝了一口茶,说起另一件事:“唉,也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这么识礼,前几天也有一个王姓本家的来找我买牛,为那几十文钱,和牛马市的卖家吵了好一阵子。” “还有这事儿?” “可以不是吗,听说也是在醉香楼当账房的,一会儿嫌牛太老,一会儿嫌牛太瘦,好不容易看中了,为了绕个几十文费了一下午功夫。” “我好心帮他说通了卖家呀,好家伙还说我耽误他时间,一句谢都没有,说什么蛇鼠一窝,嘿!下次我可不做他生意了!” 其他人了然的点点头,大庆朝历来重文,开朝这么久了读书科考的人越来越多,好些读书人背地里可不像面上那样都是风光月霁的,表里不一、自命清高的人多的是。 读书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做中间商的牙人,哪里知道他们也同样看不起那些虚伪之人。 几人还要再说,赵之晖和赵安义正巧从门外进来了。 赵之晖看牙人们聚在一起,环视一圈,看到了那王牙人。 “王兄安好,这厢又得麻烦你了。” 上次的房子主要介绍人是黄掌柜,其实这王姓牙人并没有怎么干璇,但毕竟双方是在他的见证下去官府签订的房契,全程态度都很热情,找生不如找熟,这次干脆也找他谈好了。 王牙人赶忙放下茶杯,迎了上来:“赵童生客气了,今儿个是想做什么生意?” “家里人手不够,所以想买几个下人,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当然有,赵童生和赵少爷这边请。” 他当先走在前面,引着两人去了后院。 第20章 绣娘 赵之晖和赵安义跟着人去了后院,刚进去就看见一些年老的奴隶戴着一副铁链铐子靠坐在院子角落。 衣衫破烂,露出手脚的地方还有些许伤口,看着像是鞭伤,甚至好些都化了脓。 不说赵之晖,就连赵安义都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正巧这时王牙人带了一队人过来,大约十几个,有男有女。 顺着两人的目光,王牙人同样看到了那些老人,这读书人就是心软。 “赵童生,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满意的。” 说着他又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那些都是罪奴,犯了大罪的,一直卖不出去,赵童生也不用可怜他们,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大贪官!” 赵之晖最后看了一眼,点点头,这个时代因罪被贬为奴的太多了。 这次是来买做糕点的下人,暂不考虑男人,两人先看的女子,细细询问过会不会厨艺,以及卖为奴籍的原因。 要是有因为偷盗背主等缘由被发卖的,这他们可不会要。 最后选了两个女人,其他人都散了。 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比刘桂芳小一些,身形稍微有些瘦弱,双手有老茧,其中一个此前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厨娘,叫余慧。 因为有一次做菜盐放得稍重了,被夫人发卖了出来。据余慧说那时府中刚好进了一个貌美小妾,她完全是被迁怒的。 还有一个叫曹小莲,是个农家妇人,前几年家中遭灾,男人死了,被自家婆母卖掉的。因为手脚笨,吃得多,又被发卖过好几次,辗转来到了平昌县。 这两人所说的话赵之晖都和王牙人确认过,与记录在案的发卖原因差不多。 按平常人来买,两人卖价少说也得费去二十三四两,看在赵之晖的面子上,只让给二十两就行了。 贵些的是余慧,她毕竟做过厨娘,有手艺不愁卖,十一两还是给的低价了。 来之前赵之晖问过黄权家里下人的银钱,知道王牙人给的价格是实价,便没有多饶价,准备直接掏钱了。 这时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一个黑影,直接跪下就抱住了赵之晖的大腿。 “老爷,求求您,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做,求求您了!” 三人都是一惊,低头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小童,衣衫褴褛,满头脏污,看不清具体面容,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王牙人见这情形,脸色一沉,连忙想把那小童拉开。 这臭小子,平日就好好待在后院也不作妖,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眼看着就要成交了,可别坏了好事儿。 没想小童抱的太紧,拉的赵之晖都往前走了一步,还没拉开,赵之晖两人连忙阻止王牙人。 “等等,看看他说什么吧,也不差这会儿子功夫。小子,你先放开!” 赵安义先开口,其实没有买下他的意思,但是总要先把人哄开啊,一直抱着二弟大腿算怎么回事! 小童抬起黑不溜秋的小脸,看了赵安义一眼,理都没理,把手里的腿抱得更紧了。 赵安义:“……” 他没看错吧,这小子眼神中竟然带有鄙视,他在鄙视他? 要不是有求于人,小童肯定要说:可不就是鄙视吗,也就骗骗三岁小孩的把戏,还想骗他!╭(╯^╰)╮ 赵之晖失笑,没想到这小童还挺聪明的,他拍了拍腿上的手:“好了,先松松,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他开口了,小童这才说话:“老爷,我知道您是大善人,您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我还识字,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很便宜的!” 看这小子机灵的模样,赵之晖已经动了几分心思,更别说他居然还会识字,这乡下地方识字的人可不多,更别说是下人了。 但赵之晖看了王牙人一眼,看他有话要说,便没有直接同意,示意小童等等。 “赵童生,这人可买不得啊!” 说着他还生气的瞪了小童一眼,小童被他瞪的缩了一下。 然后他继续说:“此前不是没人想买他,因他识字,有一大户想买他回去给儿子当书童,但他死活不肯,说是要带着他奶奶一起买,否则宁死不屈。” 最开始那家人还想着,多买一个人也无妨,等看到了才发现那老妇人得了重病,骨瘦如柴,咳嗽不止,疑似肺痨,这样一来谁还敢买她,就连这小子也没人敢买了。 毕竟肺痨可是会传染的,这小子和老妇人同吃同住这么长时间,谁知道有没有染上。 说到这儿小童就不干了,抱也不抱了,冲上来就想撞王牙人。 “我奶奶才不是肺痨,她只是得了风寒,一定会好的!” 王牙人也不露怯,奴籍是最底层,本来就是做这个买卖的,还能被自己手底下的货品打了不成,一手抓住小童,另一只手就想拿腰间挂的鞭子! 赵之晖皱眉,有些不悦,抓住了他抽鞭子的手:“先带我去看看吧。” 赵安义连忙阻止:“二弟,别去,万一真是肺痨怎么办。” “这样吧,臭小子,你既然说你奶奶不是肺痨,让她主动走出来我们看看,要是这么几步路都走不了,那我们可不要。” 小童一听,连忙挣脱王牙人的手,欣喜的往偏院跑去。 王牙人和赵安义还想劝劝赵之晖,不过赵之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真的只是伤寒,他可以都买下。 这倒不是赵之晖突发善心,那小童眼神清亮,骨子里透着一股机灵劲,日后他肯定还要继续科考读书,家里人都不懂这些事,正好可以给他当书童。 如果他没有骗人,落到这番境地还对自己奶奶能做到这样不离不弃,说明人诚实有情义,买下也无妨,从小培养的人总比半路招收的要好用的多。 不一会儿小童果然扶着一个老妇人慢慢走了出来,确实如刚才王牙人所说,老妇人骨瘦如柴,满脸病容,这么几步路咳了好几次。 赵安义和王牙人看她咳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赵之晖却往前走了两步,扶住老妇人的手腕,其实是为了把脉。 老妇人浑浊的双眼,看向赵之晖,说话声音很是虚弱:“这位老爷,别听小影子胡说,你带他走,我不会拖累他!” “奶奶不要,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一辈子都陪着您!”他不明白,刚刚明明已经在偏院说好了,为什么奶奶突然变卦!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滚!咳咳,我不要不听话的孙儿,你本就不是我亲生的,还不快滚!” 那妇人撑着病体,直接甩开了小影子和赵之晖的手,踉跄的摔倒在地上。 小影子见状连忙想上前去扶,却被躲开了手,老妇人强撑着跪下,向赵之晖磕了几个头。 “老爷求您发发善心,小影子是个好孩子,老妇不会拖累他!他一定会好好做事,你快说…咳咳…快说是不是!” 小影子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没有回答,也跪下了,邦邦邦磕了几个响头,额头冒出血丝,赵之晖想拉都拉不起来。 “不要不要!求求老爷,带我奶奶一起吧,我奶奶没有得肺痨,不会传染的,我给您当牛做马一定会报答您的!” 赵之晖避开两人的跪拜,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这妇人不是肺痨,只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受了凉又久未治好,引发了咳疾,只要好好调理就可以大好。 这样的场景大部分人看到都会动容,赵之晖也不例外,他转头看向赵安义点点头。 走上前,扶起老妇人,意外的发现这妇人手虽然脏污枯瘦,但手心没有太厚的老茧。 “这两人我买下了,王兄开个价吧。” 老妇人和小童一喜,对着赵之晖千恩万谢。 赵安义欲言又止,还是选择相信二郎,没再说话。 看出赵之晖的决心,王牙人给了一个低价:“要是往常,似这种识字的小童,都要卖到十三两,但这人实在太拧了,已经降到了六两银子。” 这两人已经在牙行中转了好几轮了,可不是本地人,毕竟坚持要打包送了一个,治病估计都得花去不少,一般人都不想要,能卖出去就算不错了。 赵之晖没有异议,干脆的付了钱,又单独拿了几十文,请王牙人喝茶水。 最终成功拿到四人的卖身契,被牙人眉开眼笑的送出门。 四人身上都有脏污,不能直接回村,赵之晖准备先把人从后门领进铺子,清洗一番。 铺子里有一个小灶台,已经提前烧好了一锅水,几人到的时候辛月、于清和赵父赵母几人看着领回来的四个人还有些懵,不是说好了只买两人吗? 赵之晖没有忙着解释,简单说了几人姓名,让刘桂芳把旧衣服拿出来,先让几人洗漱。 他们原本是打算的买两人,所以衣服只准备了两套,这会子功夫只能先去赵永英家里问问,看有没有多的旧衣服。 赵安义已经过去了,回来的时候还要顺便请一个郎中,赵之晖则忙着去醉香楼,上工时间快到了,事情就等他回来再解释吧。 辛月看着赵之晖匆忙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扶着老妇人的小童,觉得这两人实在奇怪。 旁边两名女子应该才是他们原本想买的人,而这两人特别是那老妇人,虽然穿着和其他几人一样破旧,但辛月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和她的打扮格格不入! 花影看辛月一直望着他,松开扶着老妇人的手,忙跪了下来:“夫人您好,我…我是花影,这是我奶奶。” 赵家人都是一惊,辛月连忙避开,他们都是村野人家,哪有人动不动就跪他们的啊! 赵永年上前将他拉了起来:“家里不兴这个。” 刘桂芳:“对对对,跪来跪去的我们不习惯,先歇歇啊,一会儿大郎就把衣服拿回来了。” 花影这才放了些心,又回去扶住了奶奶,他就怕赵家其他人不接受他们,会把他们赶出去。 老妇人因为有病在身,又走了一段路,已经有些不清醒了,眼神愈发浑浊。 辛月见状拿来一把椅子,扶着她坐下,余慧和曹小莲早就被于清招呼着去后院洗漱了。 等赵之晖下工回铺子时,那老妇人已经被妥善安置在了厢房小塌上。 铺子里的糕点也卖完,辛月正在打扫整理,看他回来了,放下了手里的活。 “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花嬷嬷是风寒,咳疾是因为年纪大了,多吃几服药就会好。” 赵之晖点点头:“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买下他们?” 辛月当然好奇,她不觉得赵之晖是这种胡乱发善心的人:“我知道你有分寸。” “这妇人此前可能是高门大户里的掌事嬷嬷。” 辛月一听直皱眉,要真是这样,那赵之晖更不应该买啊!虽然她读书不多,但也是知道的,大户人家里阴私颇多,万一买下之后有大麻烦怎么办。 赵之晖并不担心,他已经查过,之前的花嬷嬷的东家十不存一:“我看过她的户籍信息,此前是江南人士,而且花嬷嬷虽已年老,但双手白皙,手心无茧,刺绣功夫恐怕不低。” “现下家里有下人帮忙了,有了多余空闲,你不是想学刺绣吗,正好买一个老师傅回来教你!” 这件事是去年买布的时候发现的,家里只有刘桂芳会做衣服,而当时辛月因为长时间在辛家做粗活,对针线不精通,只会简单的缝补。 她和刘桂芳学做衣服的时候,他路过随口提了一句:“衣角要是绣一枝绿竹更好看。” 没想到每日在家辛月都会偷偷练习,甚至去村里一些会绣花的人家请教,但村里人本就没见过多精美的刺绣,手艺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更不会教人了。 所以最后也没绣成,只给他绣了几方四君子的小手帕。 辛月顿了顿,想起他说的哪件事,脸色瞬间就红了。 最开始她只是想偷偷练习,没想到被刘桂芳发现了,后面在饭桌上调侃的说了出来。 那几方手帕分明是二郎逼她绣的,明知道是要拿去醉香楼用,她哪想拿出来啊!针脚都绣得稀稀拉拉的,真是羞死人了! 赵之晖看辛月耳尖粉粉的,也不说话,笑意渐深:“怎么样,这次我可是请来了大师傅,就等着穿你绣的衣裳呢!” “我…我才不想给你做呢,我给娘做衣裳去!” 辛月骄哼一声,推开他就跑了。 赵之晖也不恼,反正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他的衣裳。 第21章 新生命 花影来到赵家已经五天了,他每天晚上都在庆幸五天前自己的果断。 他这十几年过得不算幸福,甚至可以说颠沛流离,所以每来到一个地方后就会格外注意收集小道消息,在关键时候这些看似无用的消息,串联起来可能会帮他走出困境。 这是他记事起就会有的习惯,前些年在府里还混出个‘包打听’的名号。 牙行的奴隶,特别是罪奴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只能待在专门划定的区域,否则就会挨打受骂。 吃食也差,就连夹杂了石子、米糠的糙米糙面都是偶尔才能吃得上。 刚进牙行时,他仗着自己年龄小,长的清秀乖巧,偷偷给牙人们干活讨好,最开始确实有过一段好日子。 原本已经找好了人,可以给他和奶奶牵线去一家他打听到的风评好,人也仁义的富户做活,没想到那东家来看人的前一天奶奶正好受凉病重。 原本谈好的两人也变为只买他一人,因他坚持不走,东家走后那牙人自觉丢了面子,再没给过他好脸色,吃食变成了牙行最差,就连拉货的牛都比他们吃得好。 这些他都可以忍受,但奶奶的身体因为得不到治疗越来越差,咳嗽不止。不管他去求谁都没人理会。 本就是罪奴,怎么可能会有人白给银钱帮忙治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身体日渐衰弱! 赵之晖来牙行那天,他就躲在大厅的墙角,这里刚好是视线死角,不会有人发现。 每天都可以听到牙人在里面闲聊,也总结了一些消息,知道了县里最好的酒楼是醉香楼,知道县里新开的糕点铺子,知道铺子东家赵之晖虽然是村里人,但是非常通情达理。 更知道了赵之晖前来挑选下人。 他躲在背面悄悄观察过赵之晖和赵安义,看出了他们对院子角落那些老人的怜悯,所以才会冲出来求情。 每个人都会同情弱者,但他说的会报答话绝不是妄言。 “花小影,这孩子,愣着干嘛,还不去招呼客人。” 听到辛月的话,花影回过神,对她憨憨一笑,连忙走到铺子门口递上糕点名册,招呼起进门的客人。 辛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傻小子,这几天没事的时候整天傻笑,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正巧赵之晖进来了,辛月放下手中的活,接过赵之晖的背篓。 背篓里用油纸包了一大包东西,还能隐约闻见烤鸡的香味:“二郎,买了烤鸡?” 赵之晖:“不是,这是黄掌柜给的,他家里的厨子做烤鸡一绝,专门拿来给我们尝尝。” 他见花影在一旁招呼客人,也没过去打扰,接过辛月手里的活计,继续打包糕点。 这几天客人没有像之前那般多了,除了早上卖 唐果子的时辰,其他时间客人少了一些,他们每天做的糕点数量也相应减少,如果有剩下的会在当天低价卖掉。 所以只于清、辛月和花影就能忙得过来,赵父赵母都没再来,赵安义则恢复了给蓝家和其他订单送货的活计。 赵之晖把手里打包好的糕点递给客人:“您拿好,慢走。” “赵掌柜,这月牙小牌可以多给我一个吗?” 赵之晖疑惑,拿这个做什么? “害,还不是我那小女儿,家里原本有两个小牌,我大女儿和小女儿一人一个,哪晓得她前些天拿出去显摆,不小心弄丢了,这不,我就又来了,想着多拿一个,免得她粗心又弄丢了!” 赵记糕点的月牙小牌做的精致,用包糕点的红绳穿上正好可以戴在手腕上,尤其受那些小姑娘青睐。 而且赵记糕点价格贵,现下正好在县城里流行,听说县太爷家的小姐夫人都喜欢去赵家购买,那能吃得上糕点的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家里条件好,能和县太爷吃同款。 这样一来就有更多人喜欢佩戴了,甚至某些有钱人家小姐,在比谁能先用手里的小牌做成风铃呢! 赵之晖当然不会拒绝,多给了那客人一根红绳和月牙小牌。 做这个小牌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效果,那岂不是可以做更多样式的,光是月牙的不会看腻吧。 一会儿就要回家,辛月便没有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放下便从后院出来了。 正好听到赵之晖说起这个话题:“可以呀,我觉得可以做些小花,小鸟,肯定会有人喜欢。” 于清在那边柜台刚算完账,也凑了过来:“还可以做小猫小狗的,我喜欢小动物。” “二少爷,其实吃糕点的男人蛮多的,我建议做些狼头,老虎头样式的,肯定有人喜欢。” 花影开始是叫赵之晖老爷,被赵父赵母听到后让他改了,叫哥就行了,但花嬷嬷坚持礼不可废,所以家里下人都开始叫赵之晖兄弟少爷,赵父赵母为老爷夫人。 赵之晖点点头,把几人说的都记下了,准备抽个时间研究一些图样。 “对了花影,花嬷嬷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再买些药回去。” 花影感激的拒绝:“不用了,奶奶说已经快要大好了,在村里黄大夫家拿些药就行。” 他这么说,赵之晖便没有坚持,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等赵安义把牛车赶来就回家。 没想到赵安义却是跑过来的,没有赶车。 “快…快和我走,小婶……发作了!” 赵之晖一惊,把东西放下交代花影待在铺子里,便往小婶的院子跑去。 辛月:“产婆呢,产婆过去了吗?” 这个时代生孩子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怀孕期间也很危险,所以早先赵永英便在家守着崔丽曼不出门了。 前段时间铺子开业都是晚间才去赵之晖家里庆祝了一番,连夜赶了回去。 崔丽曼至今怀孕九个多月,隔两天赵永英就会请大夫把脉,但他记得昨天才请了脉,说是要过十天左右才生,定好的产婆便没有过来,约好了后天再来! 怎么会突然发作呢!? 来不多想,几人赶到的时候崔丽曼已经进了专门腾出来的产房,赵永英脸色发白的守在门外。 赵之晖走上前去:“小叔,产婆来了吗?” 赵永英恍惚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了……之前定好的产婆去了其他家接生,临时找了另外一个。” 他皱皱眉,难怪小叔这么担忧,之前定好的是县城最好的产婆,临时找的来不及打听,也不知道底细。 不过他还是安慰道:“小婶身体一向康健,没事的。” 赵安义在一旁叹气:“都怪我,不该给小婶带山楂糕。” 孕晚期不宜多食山楂,但崔丽曼自从怀孕后就格外爱吃酸的,赵安义看她那般馋山楂糕,就拿了一些给赵永英,想着有他看着不会有事。 哪晓得今天赵永英就出门了一小会儿,崔丽曼偷偷进屋吃了好大一块,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身下见了红,崔丽曼发作了。 于清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现在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之后好好赔罪吧。走吧,月月,我们先去烧水。” 辛月对生产没有经验,此前刘燕生小儿子辛乐的时候连房子都不准她靠近,说她晦气,所以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于家是有二胎的,于宏出生的时候于清已经记事,现下要先多烧些水,一会儿要用到。 赵之晖:“大哥,你回去把娘请来吧!” 他们几人毕竟都没生过孩子,还是请一个有经验的人在才行。 “娘在这儿,小叔也安心一些。” “好,我现在就去。” 赵安义刚出门,房里便传出一声崔丽曼的惨叫,赵永英愈发紧张了,脚步一动便想闯进屋里。 赵之晖赶忙拦住,好险赵永英停住了脚,要是强闯的话他不一定拉的住。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没一会儿于清端着一盆清水进去了,辛月还继续在灶房烧水。 清澈的水一盆盆往里端,血红的水一盆盆的端出来,赵永英脸色难看,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可能是心情太过紧绷,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遇见崔丽曼的情景。 那晚他为了追一头小鹿,不小心跑进了深山中,就在一个石头后面,发现了脚踝受伤的崔丽曼。 她衣裙被枯枝划破,泪眼朦胧,透过月光,身上的白裙衣袂飘飘,他以为自己发现了独居山林的仙女。 后来才知道那时崔丽曼父亲刚刚去世,她是参加完葬礼后赌气进山,什么也没带,在深山中迷路了两天,要是没遇见赵永英,她可能再也走不出山林。 “你能背我下山吗?……我叫崔丽曼。” “阿英,你想娶我吗?” “我喜欢孩子,多生几个好不好?” “阿英,我想要吃山楂糕嘛,再吃一小口!” “啊!阿英,我好痛!” “不痛不痛,我来了,曼曼,等等我!”赵永英再也忍不住,又想往里冲,赵之晖拉都拉不住。 “小叔,别冲动,你现在进去才是害了小婶,你难道想要小婶出事吗!” 古代没有很好的抑菌措施,赵永英此前为了尽快把产婆带来,是跑着过去的,身上遍布尘土,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病菌源。 赵永年和刘桂芳满头大汗从院门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个场景,赵永年上前一拳打在赵永英脸上。 刘桂芳看得直摇头,要她说小弟什么都好,就是一遇见曼曼的事就容易冲动,还好他们赶上了。 她穿着出门前专门带的干净衣裳,赶忙进了屋。 赵永年:“阿弟,别冲动,你忘了之前大夫说的吗,曼曼胎位是正的,不会有危险,现在刚过两个时辰,你一定要冷静!” 赵之晖和赵安义也在旁边附和:“小叔,你现在冲进去才是耽误大事啊!” 赵永英没说话,又走到门前站立着,只是没再往里冲。 见这情形,赵之晖有些感触,虽然他和辛月现下进展良好,但果然还是很羡慕这样的感情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院中的平静:“哇哇哇……” 没一会儿产婆抱了一个襁褓出来,满脸笑容:“恭喜赵老爷,喜得贵子,看这脸蛋福气满满啊!” 生了儿子得的喜钱都要多些,产婆当然高兴。 没想到赵永英没接,越过产婆便要往里冲,被后出来的刘桂芳拦住了:“屋里腌臜,现在不能进。” 然后又把门关上了,产婆站在旁边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儿子都不关心的人,难道这孩子…… 赵之晖看着产婆的脸色,连忙拿出二两银子,递给产婆,感谢她的帮忙,又从她怀里接过了小堂弟。 产婆刹时高兴的脸上褶子都笑深了些:“哎哟,赵童生客气了,有什么谢的,都是我这老婆子该做的。” 这下她不再怀疑,要如果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喜钱哪能给这么多呀! 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进了产房帮忙去了。 “小叔,你看小堂弟,和小婶长得真像。” 赵永英这才接过孩子:“是挺像的,眼睛和嘴巴都像曼曼!” 赵之晖:“……” 刚出生皱皱巴巴的婴儿哪看得出来啊,他就是想转移小叔的注意力,没想到当真了。 赵永年也凑了过去,不知道几年才能抱到自己的小孙孙哟。这么想着还看了赵之晖一眼。 赵之晖表示没办法,最近几年不用考虑了,他不想辛月生产的时候,自己还在学堂,而且辛月年纪还小,对她身体也不好。 等小院里的事都忙完,已经是深夜。 赵家人决定先住下,等明天一早再赶回去,现在家里有人帮忙了,做糕点也不用亲自动手,简单的糕点余厨娘和曹小莲都会做。 至于花影,赵之晖过去把他带了过来,铺子那边虽然有床榻,但还没有铺盖被褥,暂时睡不了。 晚上辛月躺在床上还有些心有余悸,这是她第一次亲历妇人的生产,那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着实有些吓人。 赵永英家偏房床不够大,赵之晖睡在一旁的小塌上,看辛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猜到她是被吓到了。 “怎么了,害怕了?” 辛月睁开眼:“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婶身体那么好,今天都这么凶险,以后……” 虽然是夫妻,但到底没有行房,说起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害臊。 后面未尽的话赵之晖明白,辛月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和忍饥挨饿,身体亏空得厉害,经过这半年修养也只在脸上养出些肉,连手腕都还是异常纤细。 不过他有信心,自己的媳妇儿难道自己还养不好? “那以后你就要听话了,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可别再舍不得了!” “改天我去药铺抓些补药回来吧,顺便给爹和娘也拿些,他们现在看着康健,日后年纪再大一点就补不回来了。” “嗯” 又简单聊了几句,过了好一阵儿,赵之晖已经睡熟了。 辛月睁着眼,声音很轻的呢喃:“生孩子这么辛苦,那为什么还是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第22章 不速之客 未到卯时赵家人陆续都醒了,其余几人坐上了牛车,回村准备糕点。 昨晚赵之晖回铺子去接花影的时候已经在门口挂上了会延迟开门的告示,所以不用担心来不及做。 刘桂芳要继续留在县城,照顾崔丽曼出月子,崔丽曼母亲早逝,父亲也去世好几年了,娘家那边除了在镖局的二叔没有其他亲人。 崔二叔是娶了亲的,也是县城里的女子,但是崔二婶很不喜欢崔丽曼,历来和她不亲近,也不来这边走动,所以只有刘桂芳帮忙操持。 没想到崔丽曼要出月子的时候,出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这天赵之晖下工后,按刘桂芳的交代,从肉市提了上好两条猪脚,送去小叔家,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些陌生的声音。 他本来以为是村里交好的人家,来看小堂弟,进了院子才发现是生面孔。 两名女子一坐一站,坐着的看着年纪大些,头戴簪花,身着环佩,打扮瞧着很是富贵,正在和刘桂芳交谈。 年轻女子打扮稍显朴素,脸蛋清秀,看赵之晖进来,表情变得有些害羞。 “她大嫂,说起来曼曼母亲不在了,我们两家就可以算是亲家,你看这小事,可是你抬抬手就能帮忙的。” 刘桂芳很为难:“不是我不想帮,铺子里人手已经够了。” 那妇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招的人,能有嫡亲的亲戚信得过吗?趁早赶走得了!” 她不知道花影是买的下人,就算在县城里买下人的人家也不多,她家都只是雇佣了一个粗使婆子,更别说村里出来的赵家了,所以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听到这儿赵之晖有些明白了,这妇人怕不是想往他们家铺子里塞自家的亲戚吧! “娘,猪脚买回来了。这位是?” 刘桂芳看他进来,上前接过猪脚:“这位是曼曼的二婶,边上的是崔二婶的表妹。” 赵之晖记得以前刘桂芳给他们提过几句,自从小婶的父亲去世后,这位崔二婶就再没来过这间院子,现在突然过来,也不先说恭喜,肯定不只是招工这么简单。 他不动声色,还是打了个招呼:“崔二婶安好。” 崔二婶看着赵之晖仪表堂堂的样子格外高兴:“哎哟,这就是二郎吧,果然是少年英才呀!学问怎么样啊,今年准备下场吗?” “谢崔二婶关心,已经决定了今年会下场。” 说着又夸了几句,说赵之晖文采好,有本事等等恭维的话,赵之晖面色淡淡的,不接她的话茬,没办法崔二婶只能把话说明了。 “你看,这不巧了吗,二郎又要准备科考,又要操心铺子肯定忙不过来,我这表妹蕙质兰心,正好可以帮忙操持!” “来来来,小慧快过来,见见你之晖哥哥。” 年轻女子羞羞答答的走近赵之晖,行了个礼:“见过之晖哥!” 赵之晖敷衍的点点头,多少明白崔二婶今天过来的意思了。 刘桂芳见此脸色难看,隔开了两人,面上还维持着亲戚的体面。 “不用多礼,时间不早了,曼曼身子骨弱,我得快些去准备晚饭了,她二婶来的时候也没说,你看这家里没什么准备,抱歉抱歉,下次啊一定给你赔罪!” 这话语听着是客气,却直接略过了刚刚崔二婶说帮忙操持的话。 早先她话里话外的,刘桂芳还真以为是想把自家亲戚介绍来做工,没想到一见二郎眼珠子都亮了,这哪是介绍做工啊,怕是打的介绍小妾的心思! 崔丽曼嫁过来这么些年了,崔二婶只在最开始嫁娶的时候碍着亲戚脸面去村里吃过一顿席,那会儿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眼中的嫌弃。 这么些年从不来往,崔丽曼生产后刘桂芳不是没给她传过信,她只回了一个崔二叔走镖不在家,到头来根本没见人影。 如今恐怕是在哪里打听到县里的赵记铺子是他们家的,这朝便眼巴巴的过来了,日前看不起赵之晖,觉得读书费钱,只考了个童生功名没有出息,今日却百般夸赞,是个人心里头都不舒服。 崔二婶一听这赶客的话,脸色稍显阴沉。 她也是前日才知道县城新开的赵记甜品铺是赵永英大哥家的,这可让她好一阵惊愕。 此前她从未看得起赵永英家,更觉得崔丽曼没出息,哼!一个村里的猎户,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一家子都是乡下人,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她们家的镖局过活。 她娘就是村里的,小的时候和娘回过村,每次看见那些亲戚衣衫褴褛,又讨好卖乖的嘴脸都让她得意洋洋,飘飘然的感觉自己家像是县城中的大户。 但其实他父亲也不过是在县里做工,连房子都是借钱买的。 千方百计嫁给崔二叔就是为了维持这种体面,她可不想过穷日子。 崔二叔说起来名头大,是镖局一把手,实际拿回家的银钱并不多,毕竟平昌是个小县城,每次出门几个月能拿回了十几两已经是顶了天了,有时候镖局要是有什么伤亡都是家里掏钱赔的。 所以她也不敢过的太过奢靡,像赵记甜品铺那么贵价的店铺她是从不敢去的。 听说赵记一个的糕点就得要几十文,崔二婶粗粗一算,简直瞠目结舌。 她知道她和崔丽曼关系不好,现在讨好也没用了,还不如在娘家找一个乖巧听话的,把她介绍进赵家,按赵家现在的进项,日后好处能少得了她吗? 而且听说赵之晖娶的娘子嫁过来这么久了肚子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还不是天助她也! 就算赵之晖看不上,不还有一个赵安义,她就不信时日长了,男人还不是勾勾手就上钩。 崔二婶赶忙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大嫂别忙活了,让我这表妹露一手吧,她的手艺可是一绝,正好让二郎尝尝合不合口味!” 刘桂芳捏紧了手心,这毕竟是曼曼的亲二婶,阿弟还在镖局做事,她不好撕破脸面。 赵之晖见此打算开口拒绝,没想到崔丽曼头戴布巾,从房里冲了出来。 “多谢二婶,不用了,带着表妹快些回去吧,这时候不早了,小心错过回村的牛车!” 看得出她在极力压制怒火,说话声音僵硬,赵永英抱着襁褓走到她旁边。 崔二婶一看见崔丽曼,阴沉的脸色再也掩饰不住了:“这就不劳丽曼操心了,我自然有安排,刚生了孩子还是不要吹风的好,小心老了得偏头痛!” “你打的什么心思这里谁不知道,贪慕虚荣,要不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院子我都不会让你进!” 赵永英握住崔丽曼的手,不想让她太过动气。 崔二婶一拍桌子怒气勃勃的站起身:“说谁呢你,还有没有点儿小辈的样子!也不知道老崔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不知道关心自家二叔就算了,还敢顶撞长辈了!” 她可不怕,赵永英两口子今后要是还想在镖局做事,就得赶紧给他赔礼道歉! 刘桂芳不悦,见崔丽曼还想说话,赶忙让赵永英拉着人回去了,又让赵之晖离开,去了灶房。 小辈对上长辈,天然处在劣势,不管说什么,传出去名声总会受影响,这只能让她来说。 “她二婶呀,我们现下确实不招工,家里人手已经够了,不打算再添人!” “大嫂,我这……” 刘桂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一冷,:“不管是什么人,都不打算再添,大家都是亲戚,我相信你也明白,脸面撕破了对大家伙都不好!” 崔二婶被戳破心思脸面无光,直接拂袖离开了,她那表妹看人走了,也赶紧跟着出去。 赵之晖这才从灶房出来,刘桂芳叹息:“唉,这家里刚刚起来没多久,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不好的时候人人都避着,她还记得此前二郎病重,想借几两银子都难,最后还是村长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硬借了她几两。 “娘真威武,反正我是绝不会纳妾的。” 刘桂芳白了他一眼:“你想纳也不行,月月那么好的姑娘,你要是敢辜负她,我就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说完就进了房里,去看崔丽曼的情况了,虽然已经快出月子了,但还是得避免动气才行。 果然一进去就见崔丽曼在抹眼泪,虽说她性格泼辣,但亲近之人的捅的刀子总是格外的疼! 她爹还在的时候,二叔原是在她爹手底下做事,那时崔二婶不敢给她脸色看,总是讨好着她,自家儿子没有的东西,都要送来给崔丽曼。 自小没了娘亲的崔丽曼,是把崔二婶当娘孝敬的,她本以为二婶也是真心疼爱她的,没想到她爹刚刚下葬,二婶就催着二叔要把她赶走! 要不是这样,葬礼那天她也不会赌气进山,可是二叔…… 刘桂芳和赵永军看她流泪不止,赶忙上前安抚,又抱来儿子逗乐,好一阵儿才安抚好。 房里的事赵之晖不知道,毕竟是小辈不好跟进屋。 他晚间回到家里,还把这事当笑话讲了出来。 于清调笑:“二弟现在行情越来越好了,这都介绍上门了,哈哈,月月你可得看牢他啊!” 赵安义:“就是就是,听说读书人大都不老实,风花雪月的,弟妹可得小心咯。” 赵之晖没好气的说:“大哥,崔二婶可没明说是给我介绍,说不定是你呀,你天天送货的,见的人可比我多多了!” 辛月刚听说时还是有些膈应的,但赵之晖的态度给了她信心,笑看他们拌嘴,跟着赵之晖附和:“大嫂我觉得有道理,你也得看紧点儿。” “哎呦,小清你打我干嘛!” 于清觉得赵之晖说的有些道理,收回了敲脑袋的手:“哼!先让你长长教训。” 赵安义无辜受牵连,也不敢再拿这件事调笑赵之晖了。 虽然家里的喜气被崔二婶作没了一些,但是出月子的时候赵永英还是回村大摆了一番宴席,并且定好了孩子的姓名。 大名叫赵含祺,小名叫圆圆,小孩小脸看着白白胖胖,溜溜圆,也是取团团圆圆的意思。 满月宴过后,崔丽曼出月子了,不想再住县城,看见那关了她一个月的房间就头疼。 决定回村里住一段时间,正好赵家修的房子够大,家里现在有下人伺候,洗衣做饭不用自己动手。 后来又开始跟着辛月与花嬷嬷学绣花。 “花嬷嬷,你看是不是这样走线?” 花嬷嬷在一旁抱着圆圆,她似乎格外会带孩子,圆圆也喜欢她,在她手里总是乖乖的。 这些时日她的病也好了,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些,再加上赵家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主家吃什么她们就吃什么,都是同一锅出来的,营养跟上了,看着都年轻了不少。 辛月把手里的花绷子递给她看。 “对,就是这样的,崔夫人走错了,从这里扎针,这边穿过来。” 崔丽曼一听说到自己了,手忙脚乱的就想调整,没想到线越缝越乱,泄气了。 “唉,绣花怎么比功夫还难学啊!小月儿怎么就学的这么好哇!” 辛月腼腆一笑:“小婶要有耐心些,绣花的时候不可急促。” “算了算了,我看我是学不会了。”本来还打算给儿子绣些小衣服的,现下看来自己还真不是这块料。 崔丽曼凑到花嬷嬷那边逗了会儿小圆圆。 “说起来,小月儿,你和二郎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这会儿家里只有她们三人,辛月因为下雨受了寒气,早上起来有些发热,便没去铺子里。 刘桂芳和赵永年闲不住,一个去了别家串门,一个去了地里忙活。 其他几人都各自出门了,所以说些体己话也不会有人听见。 辛月停下手里的活,红着一张脸,颇有些羞恼:“二婶……说这个干什么呀!” “我不是看你喜欢孩子嘛,你看你手里还给圆圆做着小肚兜呢!” “哎呀!不和你说了。” 拿上花绷子,辛月就回了房间,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崔丽曼爽朗的笑声。 关上门,辛月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 想到赵之晖从没表现出要和她圆房的意思,不免又对自己有些不自信了。 她摇摇头,暗示自己不要多想。。 晚间躺在床上,辛月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今天的话影响到,看赵之晖褪下外衣,她突然有些忐忑。 这几天都在下雨,现下安静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更加清晰。 辛月躺在床上有些紧张,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旁边的人听见。 赵之晖上床后,有些奇怪今天辛月的状态:“怎么了,头还疼吗?” 辛月摇摇头,他凑近想摸摸她的额头,却没想辛月看他靠近,直接闭上了眼。 赵之晖尴尬的收回手,清咳一声:“你想……”我抱着你睡吗?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却直接被辛月打断了。 “二郎,要……要和我圆房吗?” 赵之晖:“……!” 最开始他觉得辛月太过害羞,内向,希望她能开朗一些,让自己过得开心,但后面熟悉后又觉得辛月有时太过大胆,常常能想到常人所不能想的地方,比如上次买下人,比如这次的直言不讳。 辛月还闭着眼,赵之晖却一直没有回答,让她脸上的红晕慢慢变白,眼眶开始泛红。 她不是孟浪之人,但是成亲这么久了,两人最亲密的也不过是偶尔的拥抱牵手,赵之晖从未更进一步。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睁开眼,却见赵之晖好整以暇的撑在一旁,笑看着她。 “今天怎么有胆子说这个了,前段时间不是还被吓的不行吗?” 辛月羞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当时是吓人,但是小圆圆太可爱了嘛,又乖巧又听话。 赵之晖见辛月都快哭了,也不想再逗人:“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在意其他人的说法。” “你现在还小,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要是我去科考了,天高路远的你觉得我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吗?孩子我们日后也会有的!” 赵之晖看那一小坨被子动了动,知道她明白了,便不再多说。 伸手连着被子捞过辛月,抱在怀里,辛月靠着赵之晖安心的睡了。 第23章 小人之心 一晃眼又过了三个月,赵永英和崔丽曼不打算再回镖局了。 上次闹的有点僵,崔二婶回去后越想越气不过,竟然和街坊四邻造谣,说赵记铺子东西有问题,吃了要短寿,这话说出去就算是假的,也会有人忌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几天赵家铺子确实受了一些影响。 后来还是一个和崔丽曼关系好的朋友告诉她的,为着这事儿崔丽曼不再忍让,直接打上门去,把崔二婶的想攀附赵家,却未成的心思当众戳破,这才没有继续影响赵记的生意。 但是这样一来赵永英两口子没办法再回去镖局了。 那会儿两人便开始寻摸其他活计,最后是赵之晖给他出了个主意。 家里既然做了糕点生意,有现成的配方,那赵永英也可以开个铺子。 平昌县太小了,有三家糕点铺子勉强算是饱和,但是完全可以去隔壁县城开呀,就算现下买不了铺面,也可以租一个铺面做。 赵记的糕点既然在平昌县卖的动,说明是很合这里人的口味的,那在隔壁县城生意肯定也不会差,甚至还可以根据那边的特产,调配新的味道。 赵永英听得很心动,当即决定去平昌县隔壁的梁西县看看,他走镖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朋友。 正好其中一个交好的朋友是梁西县人,他去的时候带足了银钱,如果有合适的铺面打算先租下来。 刘桂芳和赵永年本来想额外给他些银两,就当是借的,但赵永英没有收,毕竟这是自己家要做的生意,二郎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出了方子,现在自己手里的钱还够用,就不能让大哥再出银钱。 亲兄弟明算账,就连出方子赵永英也和赵之晖签订了契约,按约定五五分成。 对此赵家其他人是没有意见的,毕竟这些方子都是赵之晖自己琢磨出来的,给的又是本就亲近的小叔。 “去找黄掌柜说清楚后,记得去醉香楼后面那条街的卤肉店买点卤肉回来。听大嫂说昨天好几个客人都在谈论那家店,味道特别好。” 辛月边给赵之晖梳头边交代。 穿过来这么久了,赵之晖梳头技术还是不行,每次他自己梳的头发不到半天就会披散下来。 “好,月月你还有想吃什么的,要不要再买一串糖葫芦?” 今天赵之晖要去找黄掌柜说辞工的事情,毕竟再过两个月就是院试,他得专心在家准备科考。 其实赵之晖早就可以辞工了,家里现在不缺钱,但是考虑到之前蓝家的帮助,算账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就一直干到了现在。 辛月摇摇头,此前赵之晖就爱经常给她带糖葫芦或者蜜饯干果,但上次买的蜜饯还有好些没吃完,无需再买。 说到这个辛月倒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小圆圆手脚现在愈发有力,爱乱抓东西,前些日子调皮,把家里的小茶壶打碎了,本来娘说要买新的,但这些日子忙活地里的事去了,就没顾得上。” 现在家里用的是之前老房子那边的土瓷茶壶,不说好不好看,主要是这个旧的用了太久了,好些茶渍都洗不掉,体积又大,天气热了后,刘桂芳爱泡些薄荷叶来清热,总归是不太方便。 赵之晖点点头记下了,正巧赵安义也招呼众人上牛车准备出发。 到了云安路路口,赵之晖便下了牛车,步行前往醉香楼上工。 — 王辉觉得最近醉香楼里的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他。 自从那天赵之晖来送过糕点后,每天王辉都觉得有人议论他,觉得他穷酸,平日里除了必要没人和王辉闲聊! 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哼!他就知道,那赵之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居然用糕点买通酒楼里的人,借此来孤立他! 就像之前贿赂黄掌柜那样! 要说王辉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赵之晖的——从赵之晖进酒楼开始。 醉香楼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招的账房都是有秀才功名的,每次招工信息刚贴出来就有好几人共同竞争 。 且每个账房都需先试用一个月,这一个月月银只有五两,通过后才能留下,月银增长为六两。 赵之晖进酒楼之前,王辉就偶然听见黄掌柜和另外一个账房交代赵之晖的工钱——这个账房跟着黄掌柜最久,可以说是酒楼二把手,也负责给伙计们发工钱。 刚进酒楼便是六两月银,后来还给赵之晖安排在一楼,只要有什么大人物,一进楼就能看到,他就得在二楼角落,谁能注意到! 自己辛辛苦苦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的进入酒楼的机会,怎么不见黄掌柜给他这么安排!分明就是收受了贿赂! 等赵之晖进酒楼他又发现这人更是只有童生功名,连秀才都不是,这样的小人怎么配和自己同在一起做工! 而且据他新认识的好友刘兄所说,赵之晖家里根本不缺钱,无需出来做工,之所以来醉香楼不过是想结识县太爷。 因为赵之晖觉得县学教学的举人水平不够,主动退学了,希望县太爷推荐他去府学! 就像他有目的的结识蓝家大少爷一样,赵之晖根本就是一个狗苟蝇营的无耻之徒! 县学他想去都去不了,赵之晖以童生功名破例进入县学,居然还犹不知足,实在可恶! 赵之晖刚进酒楼,就被王辉王账房狠狠的瞪了一眼,满脸莫名其妙。 最近王辉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除了黄掌柜,不管是谁说不了几句话就得被他怼上两句,所以也没谁愿意和他多说! 要是让赵之晖知道他其他想法肯定得嘲讽他一通,安排他在一楼完全是因为一楼的客人多,他算账算的快,怎么没见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去的客人少的二楼呢? 不过赵之晖不知道,只是有些奇怪,好似这段日子王辉对他的态度总是这么莫名其妙。 “赵账房你才注意到啊!” 赵之晖找了相熟的小二打听一二,没想到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惊讶。 “怎么说,我平常不怎么上去二楼,所以没注意。” 那小二看这会儿没客人,便也凑过去和赵之晖闲聊起来。 “自从那天你和王账房吵过一架后,他就这样了,我们私下里都觉得他是没说过你,自觉丢了面子。” “……他气性不会这么大吧?”其实赵之晖想说心胸狭隘,不过想到王辉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这么背后说人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太好。 “嗐,这谁知道呢,不过最近我看王账房气应该消了不少,前段时间不仅买了牛车,还经常去迎春苑呢!恐怕是在哪里发了财。” 迎春苑……不用多问,只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前世的影视剧里的青楼也很喜欢用这个名字。 “他经常去?看他的最近的穿着的确是好了很多。” “可不是,我回家要经过那地方,经常看到他下工后和其他书生相约进去。” 这个时代书生逛青楼是合法的,科考艰难,有些人觉得这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所以同窗之间相约逛青楼的不要太多。 但这地方所需银钱不少,普通人连门都进不去,以醉香楼账房的月银来算,偶尔逛逛倒是合理,但是经常去……这就…… 不过赵之晖没有多想,毕竟是无关之人,只当对方是发了财吧,反正自己马上就要辞工了。 原本想等黄掌柜来酒楼的时候商量这件事,还没等到人,先等来了蓝少洋。 急急忙忙把他拉去三楼的包厢,蓝少洋这才开口。 “之晖,我问到了,可恶!” 赵之晖看他脸色不好,想着可能是之前的事有了结果,果然下一句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刘仁辉那个狗屎,他居然躲在寺庙的厢房里,偷看了小妹的身子,威胁她嫁给他!” 蓝少洋声音压的很低,满含怒火,但赵之晖还是听清了,他大惊失色。 这……大庆朝虽然相对前朝来说对女子还算宽容,但是被人看了身子这种事还是十分有损女子名誉的。 特别是待字闺中的女子! 他眉头紧皱,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刘仁辉抓住了什么把柄?” 只是这样的话刘仁辉不可能威胁得到任小姐下嫁,毕竟无凭无据的,刘仁辉说出去信的人也不会太多。 蓝少洋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了木桌上! “他!他看到了小妹左肩的胎记,威胁她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就会宣扬得满县城的人全都知道,到时候……到时候……”小妹只能去死! 满腔的怒火煎熬着蓝少洋,他现在恨不得把刘仁辉大卸八块! 这几个月,借口要劝小妹,他最开始只是写信交流,到后来可以出入任家花园,小妹也越来越信任他,这才会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他! 想到小妹说这件事时的胆颤心惊,惶恐不安的样子,越来越清瘦,单薄的身体,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简直想立马冲到刘家去! 看着蓝少洋怒不可遏的神情,赵之晖赶忙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现在不能失了分寸。” 这件事如果是旁的人看到了,什么都好说,一般人在平昌县还没那个能力跟任家叫板,偏偏看到的是刘仁辉,他是有功名的,光这一点任家就不好动他。 “任小姐那天为什么会去寺庙?怎么那么巧刘仁辉刚好就在厢房里?” 听见这话,蓝少洋表情一僵,得知原委太过生气了,这事他还从未细想过。 “那天她是和李家小姐一起去的,因为任二哥出门做生意久未归家,去寺庙是专门为他祈福。” 这么一说蓝少洋也觉得有些不对。 “本来天气不好,眼看着像要下雨,小妹原是不想去的,是李小姐连连劝说她才起了心思。” 赵之晖:“这样说来李家小姐有很大的嫌疑。” “有道理,正巧到了寺庙下了雨大家伙都被淋湿了,小妹只好去厢房换上备用衣裳,正好刘仁辉就在厢房里,这太过巧合了!” 蓝少洋没接触过李家人,因为李家在县城里只能算中等,够不上蓝家和任家的阶层,要不是小时候偶然和小妹相识,成为好友,任家这么些年不会对李家多加关照。 赵之晖若有所思,这还不够,李小姐怎么能确保任小姐一定会去刘仁辉躲藏的那间厢房呢? “这事你告诉任家人了吗?” “还没有,兹事体大,我也刚知道不久,先来和你商量。而且任叔一向对小妹家教甚严,虽然心里很爱小妹,但他不会表达,说话严词厉色,所以小妹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事要是发生在那些高门大户家里,首先肯定是要解决掉刘仁辉,解决不了就会解决女方当事人,威胁自裁也好,出家为尼也罢,不可能下嫁或者让这事流传出去。 所以那些穷书生意淫出来的勾引大家小姐,私相授受,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世家眼中名声有时候比人命更加重要。 不过还好平昌县是一个小城,任家也算不上世家。 赵之晖思虑良久这才开口:“你先把这件事告诉任老爷,其他人谁也别说。刘仁辉百般算计不过就是为了名利,任家没人考取功名所以不可能为名,只能是为利,出些钱就能摆平的事对任老爷来说不算什么。” 蓝少洋有些犹豫,如果那奸佞小人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示意蓝少洋附耳过来,赵之晖才继续说:“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也有刘仁辉的把柄!” “我们哪有……你是说那个刘大头!” 看他明白了,赵之晖点点头,其实这些事给蓝少洋时间他也会想出解决办法,但关心则乱,一时间没想到是人之常情。 蓝少洋一拍手:“对呀,他刘仁辉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刘大头此前一直帮他做事,现在废了又被毫不留情的抛弃,如果能说服他作证,刘仁辉就完了!” 赵之晖却没抱太大希望,刘大头毕竟是刘家村人,任家不一定能说服他。 他又说起另一件事:“说服不了也没关系,还有那李家小姐,你可以好好查查,如果真有她的参与,正好给她和刘仁辉牵牵线,李家家底也不薄!” 至于其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相信任老爷会查出来的。 商量好后蓝少洋就离开了,赵之晖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这一世刘仁辉没了黄家的支持,还能不能如愿考上举人呢! 要是李家愿意倾家荡产帮他,说不定也能把人供出来,那就得李家人心甘情愿了。 第24章 发现 任家的事情有任老爷和蓝少洋去查,赵之晖不用操心。 等黄掌柜来酒楼后,很快便和他商量好了辞工的时间,其实黄掌柜之前也预料到赵之晖会走,所以提前物色了新的账房。 毕竟人家还要科考,就算他不想放人也没有办法,赵家现在不缺钱,赵之晖是不可能一辈子留下醉香楼当账房先生的,若是一直不放说不定还会结仇。 而且这事儿赵之晖早先就和蓝少洋说好了,他回家也给蓝老爷提过。 黄权现在只有一个要求,等新招的账房到了后,让赵之晖最后带他半个月,最好多教教他。 赵之晖来醉香楼将近一年时间,这一年是酒楼账本最清楚明了的时候,此前每次盘账黄权自己每每都算得头昏脑涨的,现在每半年一次的盘账算得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 他走了,后面新来的账房就算比不上,也得要让赵之晖帮他开开窍。 赵之晖同意了,就算是前世离职也有一个工作交接的时间,这个是正常的,何况这些时日黄掌柜很照顾他。 现在赵之晖要走的消息还没有在酒楼传开,所以这两天他还是正常在上工。 等新招的账房到了后,赵之晖就开始带人,最开始那账房还有些不服,毕竟自己的功名可是比赵之晖高的。 但没到三天,对赵之晖已经彻底的拜服了。 “赵兄,你的算学竟然学得这般好,我每次一看那些算学题目就头疼。” 科举也是要考算学的,但是描述得十分晦涩难懂,所以一般书生都不太擅长算学,如果科考时遇到算学的题目较多,落榜都有可能。 此前都是四书五经和诗赋策论占比较多,算学占比较少。 “唉!赵兄有所不知,我有一同窗有幸去得府城学堂,学堂先生说今上有意推崇算学,今年院试算学题目可能会有增加。” 院试排名靠前才有资格进入府学和县学,如果名次不到,也可以自己出钱,在府城寻摸其他学堂,至于学堂的好坏就见仁见智了。 赵之晖:“杨兄这消息可靠吗?县城里倒是还没有听说。” 那账房很笃定,他也是考过几次科举的人了,因为觉得年纪大了,学问不行,就算后面再考上榜几率也不大,所以才决定出来做工,等有了本钱,还能开一个自己的学堂。 他那同窗年纪比他小,学问也更好,考上的几率要大些,这才会花大价钱去府城学堂。 说是同窗其实只是在一起考过科举,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同场考试的学子,都可称为同窗。 “我们平昌县毕竟太过偏远了,每次得到的消息都要慢人一步,有机会赵兄可以多去府城看看。” “多谢杨兄告知。” 虽然那杨账房说的很肯定,但赵之晖不打算在这两个月里花太多时间研究算学。 算学本就是他的强项,只要保持住就行,他的短板在于诗赋,再怎么说他也不是地道的古代人,所以这方面灵气稍有不足。 偶尔灵光一闪才会做出好诗文,但考场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得确保自己脑子里有东西,就算做得不好,也不能太差。 不知不觉,赵之晖已经带了新来的杨账房五、六天了,这些天他一直带着人在一楼,有客人来结账的话会让他在旁边旁观。 然后给他说怎么算会更加容易,更加便捷,可以说教了他一种新的算法。 杨账房很感激,因为这种算法不只在算账方面速度快,解答其他算学题目也更加准确。 这天杨账房要开始实操,赵之晖把他带去了二楼,二楼是厢房,价格更贵,相比一楼来说客人会少一些。 赵之晖带着人上去,他知道王辉对自己有些意见,但这是黄掌柜吩咐的,本来以为王辉不会拒绝,没想到他的反应出奇的大。 “我说了,二楼是我负责的,你要教人就在一楼教啊,凭什么要上二楼来!” 赵之晖脸色冷了下来,既然别人想撕破脸皮,他也不用给人再留什么脸面。 “我也说了,这是黄掌柜的吩咐!你有什么不满直接去找黄掌柜!” 说完带着人直接走进了账台里,拿出二楼的账本,假装没看见王辉被挤出去,在一旁跳脚的样子。 杨账房来了这好几天,也是接触过王辉的,大概知道一些两人间的嫌隙,今天的事在他看来是王辉无礼在先,便跟着赵之晖,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他。 王辉见两人一副霸道蛮横的模样,很想冲进去和赵之晖打一架,但是看着赵之晖因为注重锻炼越来越强壮高挑的身材,只能咽下这口气! “可恶,以多欺少,这次便不和你计较,下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丢下一句狠话,王辉便下楼了,走到楼梯口,隐晦的望了一眼柜台,眼中藏着心虚和担忧。 赵之晖看着王辉的背影,若有所思。 — 等下了工,赵之晖没有直接去铺子,而是往学府路那边走去。 此前在书肆定的邸报和游记到了,约好了今天去取。 邸报是古代传达朝政消息,皇帝谕旨、官员任免赏罚的公告,相当于古代的新闻报纸。 会由中央内阁传达到各个地方驿站,然后再由各地方官员抄录传递,也有商人可以交些钱抄录售卖。 可以说是小地区学子了解中央信息最便利的手段,当然受交通不便的影响,时效不保。 他慢慢悠悠往学府路那边走,想着要不要给辛月带一本诗词回去,教了辛月这么久了,她最近对描写风景的诗词非常感兴趣,时常让他读诗给她听。 正想着呢,没想到在一家小酒楼门口看到了熟人。 这一家酒楼虽说比不上醉香楼,但也是县城里排得上号的,一般村里人家不会舍得上酒楼消费。 赵之晖凝神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刚刚出来的两人就是王辉和一个公子哥打扮的男人,看两人交谈甚欢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相约宴饮了。 据他的了解,王辉也是村里出来的书生,只是他家里比赵家更为贫穷,甚至还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此前他一直不愿意出门做工,这朝还是因为家里银钱实在捉襟见肘,才会来醉香楼做账房。 又想到之前酒楼里小二说的,这人经常夜宿迎春苑…… 赵之晖思索片刻,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从心中冒出。 赵之晖顺利从书肆买到了邸报和游记,没有看到新的诗集,便给辛月带了本新出的话本。 辛月拿到话本很高兴,当即便收好了准备没客人的时候抽空看看。 转头却见赵之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最近家里没什么大事发生,铺子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小叔那边也已经找好了铺面,准备在装修了,家里田地爹和娘都料理的很好,难道是酒楼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之晖回神,看着辛月担心的模样,安抚的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一个熟人可能犯了个大错,所以有些可惜吧!” 王辉年长他许多,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努力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考上的功名,现在因为一念之差,可能即将就要付之东流…… 两人关系虽然不好,但真正要说起来也没有太大的仇,赵之晖为他可惜的同时也在心中不断警醒自己。 如果推测出的事是真的,赵之晖没有打算为王辉遮掩,相反他要提前把这事查清,否则可能会波及到自己。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事情查清,但醉香楼毕竟是县里最大的酒楼,就算二楼相较一楼来说客流量少一些,这开年至今五个多月的时间账本也已经记了大半本了 而且王辉记录账本的方式和他不同,有些地方写的颇为杂乱,不是非常仔细检查的话,看不出问题,他也不可能把账本带回家,所以一时间盘查不完,最快也要两天。 “赵账房,你在这里啊,黄掌柜找你,就在楼下。” “好,多谢告知。” “你这是算什么啊,我看你昨天也在忙。” 赵之晖把刚刚算好的一笔记录好,然后把账本合上,隔绝了那传话小二的目光:“没什么,有笔账没算清楚,我先下去了,你忙吧。” “这里收拾好了,我们一起下去吧,对了,怎么没看见杨账房?” “他去钱员外家收账了。” …… 两人一起闲聊着的往一楼走去,赵之晖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王辉的身影。 黄权在一楼后院里等赵之晖,旁边还放有几个竹篓,每一个上面都用油纸小心包好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黄掌柜,不知找我有何事?” 黄权转头,看赵之晖到了,满面春风得意:“找你当然是好事了,你来看看,认识这是什么吗?” 赵之晖凑过去,看黄权把竹篓上的油纸掀开,漏出里面的一串串红彤彤又带点淡绿的果子。 “这是……荔枝?” 黄权诧异的看了赵之晖一眼,这水果平昌县这边从未出现,连他都是今天才知道的,没想到赵之晖竟然认识。 赵之晖看黄掌柜看着他,连忙找补:“我此前看过的一本游记里面有记录这种水果,书上说荔枝剥开后果肉晶莹剔透,味道甘美,堪称人间美味!” 黄权恍然大悟:“还是读书多好啊,这荔枝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南方买来的,准备放在酒楼里售卖。” 赵之晖了然的点点头,有独一份的新鲜东西当然要摆出来,不然怎么显得出县城第一酒楼的派头呢。 “这一篮是老爷交代要给你的,说是给你的谢礼。” 赵之晖一愣,知道他说的是任家那件事的谢礼,这里的交通非常不便,想要从南方运荔枝过来,途中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么大的礼他可不能收。 “赵某受之有愧,黄掌柜,您拿回去吧,替我谢谢蓝老爷。” 黄权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放心好了,老爷吩咐过了,这一篮子荔枝不算什么,你不想要还不让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新鲜?” 说到家人,赵之晖犹豫了,赵家其他人活这么几十年,可能听都没听说过荔枝,更别说尝了。 “好吧,那我就接下了。” 黄权把一旁的单独放的竹篮递给赵之晖:“这就对了,这荔枝是从南方走水路又转陆路运来的,途中颠簸,难免会有损伤,你可别嫌弃啊,我专门给你选的新鲜个大的。” 他接过竹篮,低头一看果然如黄权说的,各个都是红彤彤,个头又大的,一串串放在竹篮里,还带有露水,显得格外好看。 “怎么会,黄掌柜见外了,下次家里糕点出什么新品,一定先给您送来。” 黄权眉开眼笑,自从赵记开铺子以后,每每推出新的糕点,都特别合他的口味,甜而不腻,现下家里已经不止夫人女儿爱吃了,他自己也时不时会去逛逛。 每次只要他去,赵家人总会给他算成本价,所以他会这么照顾赵之晖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荔枝刚运来,正是新鲜,你今天就先回去吧,不扣银钱。” 赵之晖看看日头,快到午时了,现在过去铺子刚好赶上午饭,便没有拒绝黄权。 这几天杨账房也练的差不多了,所以提早半天回去不会影响酒楼,赵之晖上楼把自己东西收好,账本放好后就走了。 “赵账房,走了啊。” “嗯,我先回去了,麻烦你遇到杨账房给他说一声。” “好的好的……要不说赵账房和蓝少爷关系好,你瞧瞧,蓝老爷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赵账房呢!” 等赵之晖走远,门口的两个小二这才议论开了。 “这也是赵账房会做人啊,听说他的学问比蓝少爷要好,经常带着蓝少爷学习。” “原来是这样,院试好像要到了,说不定等不了多久赵账房就要变成秀才老爷了。”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王辉这才从阴影处出来,双眼瞪着赵之晖的背影,拳头握得吱吱作响,原本还有几分清秀的面容,满是扭曲的仇恨! 赵之晖,你给我等着! 第25章 荔枝 赵之晖到铺子门口时,正巧看见花影送一个客人出来。 “您慢走……咦二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花影惊喜出声,看见他手里提了东西,赶忙过来想接手,被赵之晖避开了,这一篮子重量不轻。 进了铺子,辛月和于清两人听见声音,也从后院出来了。 “蓝家送来了东西,黄掌柜放了我半天假。” 一听有东西,其他人都凑过来好奇的往篮子里看。 从醉香楼出来的时候赵之晖同样用油纸遮住了竹篮,否则这一路走过来太显眼了。 “啊!居然是荔枝!” 刚刚拿开,花影就直直惊呼。 赵之晖挑眉,没想到花影竟然认识这东西。 其他两人都没见过,于清拿了一粒:“红彤彤的好看倒是挺好看,但这是什么东西呀?” 辛月望着赵之晖,想让他解答,二郎肯定知道。 赵之晖被辛月这么信任的盯着,莫名生出一股豪情,张口就想说明。 “这个叫荔枝,一种水果,特别甜的!” 他脸色一黑,看着花影在一旁嘚瑟的和于清解释的身影,赵之晖真想给他一个脑瓜崩! “荔枝多生于岭南,因其喜热、喜湿,岭南的气候非常适合荔枝生长,可以说是荔枝的发源地,且此种水果品种繁多,有妃子笑,白糖罂,冰荔和贵妃红等等。” 接过花影的话头,赵之晖开始娓娓道来:“荔枝汁水充足,味道清甜,果壳和果枝还能碾粉制香,叶子与果核则可以沏茶入药,可以说浑身都是宝!” 其他三人诧异的看着赵之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了解,花影知道一些还是因为在之前的府邸时,曾有那少爷小姐花高价买过荔枝,听别人说非常好吃。 “哇,二少爷果然博学,竟然知道这么多!” 赵之晖谦逊一笑:“还有诗人曾书,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1!以表示对荔枝的喜爱。但荔枝不可多食,一次吃多了可能会上火或者得荔枝病!” 于清:“这写得真好,二弟你懂得好多啊!是不是小月月。” 辛月崇拜的看着赵之晖:“嗯,二郎真厉害。” 吃过午饭后,几人一致决定,先关门回家吃荔枝,至于剩下的糕点,就明天再卖。 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放置一晚糕点也不会坏,明天可以稍微降价一点卖。 因为没提前商量,赵安义不在,赵之晖等人只能自己去城门口乘坐牛车,还好走到城门就看到了村里的黄师傅。 车上已经有几个人了,赵之晖等人上车后正好坐满,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坐自家的牛车上县城,黄师傅好些日子没遇见赵家人了。 “赵童生,今日有缘啊,怎么没见大郎?” 赵之晖看几人都上车坐好后,最后提着竹篮上了车。 “大哥送货去了,掌柜放了我半天假,所以今日提前回家。”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等走到道路颠簸的地方,黄师傅专心赶牛车,便没再说话。 却没想听到了其他人的谈话声。 “哎,今年比去年好似要旱些,地里的庄稼看样子长得不太好。” “是呀,我估计收成没有去年好咯。” “我家里的地还行,隔壁才不行呢!”说完这人隐晦的看了辛月一眼,又降低了些音量。 “我隔壁是辛家的地,我就没见过辛大福去地里,都是刘燕在料理,家里两个儿女也没去过。” “就她一人啊,那怎么忙的过来?” “可不是,眼瞧着刘燕都要累脱了形了……你说那辛大福也是,干什么不行现下竟然迷上了赌钱!” “我前段时间怎么听说他赌钱赚了不少啊,那几天路过辛家天天都能闻到肉香味!” “嗐,也就前头几天,这段时间天天都输,现下赌红了眼,刘燕拉都拉不住,家里的钱都被搜刮走了!” “要我说这就是报应……” 赵之晖看了辛月一眼,见她低下了头,怕她伤心轻轻揽过了她肩膀。 辛月抬头,安抚的对他笑笑。 伤心是没有的,只是心情有些复杂,此前辛大福虽然赌钱,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疯魔,她不笨,当然猜到里面有几分赵之晖的手笔。 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这样一个耍心眼、耍手段的人,可能会觉得害怕,怕这些事最后报复到自己身上,但辛月不会。 辛月从小过得太苦了,今生第一次接受到外界的善意就是来自赵之晖,会的第一个字是赵之晖教的,第一次爱上的人也是他,并且赵之晖同样对她有好感! 很多时候辛月不得不想,前十几年经历的苦难,是否就是为了后半辈子有他的陪伴! 牛车晃晃悠悠很快到了村里。 花影受了赵之晖的吩咐,一下车就窜出去找刘桂芳和赵永年了,来了赵家这么久,他越发像个孩子。 实际上他本来也还是个孩子,只是之前被教的规矩太深入人心,赵家没这么多规矩,花嬷嬷现在也看开了,不再那么严格要求他,所以才有了些活泼的样子。 赵之晖到家后,先取了些井水,洗了一半的荔枝出来。 确实有小部分外壳就能看见有伤,这个没办法避免,就算是前世交通那么发达,水果运输途中一样会有磕碰,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就更不容易了。 据说前朝有皇宫贵族为了吃这新鲜荔枝,每次会挑选出荔枝树中刚刚结果的嘉木,全部运上船,同时装载产地的清水,在途中每日用清水浇灌,避免植物水土不服。 如此一来,在航运途中,一树果子通常会死去大半,有一小半可以慢慢成熟,虽没有直接从本地采摘的清甜,但是更为新鲜。 到了今天大庆朝,皇帝觉得这样太过劳民伤财,所以下令单纯上贡的果子,取巨大的竹子,开一个小洞,将荔枝密封其中,外面放上冰块,一样可以起到保鲜的作用。 “当然这样新鲜的通常都是贡品,蓝老爷高价买来的这些,应该是直接快马加鞭送来的,所以磕碰较多。” 赵家人围桌而坐,听着赵之晖说的故事,一个个手里都捧着荔枝,正在小心品尝。 赵永年:“这么说来这荔枝还是贡品,没想到我这乡下老汉有朝一日都吃上贡品了!” 刘桂芳白了一眼在一旁显摆的赵永年:“你没听刚刚二郎说的吗,这个和贡品品种是不同的。” “一样都是荔枝嘛,嗯!真好吃,果然不愧是贡品啊!” 说着赵永年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又递了一个给刘桂芳。 刘桂芳接过,点点头:“说得也是,蓝老爷是专门买来卖的,这些得值多少钱啊!” 价钱赵之晖没有细问,反正后面开卖的时候他也会知道。 家里几个下人也拿了几个在一旁吃着,心里都很感激,听听主家说的,这么宝贵的东西还能分几颗给下人,这次果然跟对人家了! 花影听见这话,想了想答到:“老夫人,我听之前府里的人说过,少爷们买的荔枝一颗就得近一两银子,还要用冰来保存,没个几百两下不来!” 众人一听吓住了,这东西要几百两!? “没错,当时买的是名贵品种,和贡品只差一线!” 花嬷嬷此前当过院子的掌事嬷嬷,掌管院子里的银钱采买,表示确实是这个价格。 赵之晖琢磨着应该没这么贵价:“这个品种不是非常名贵,要不了那么多,而且现下的时节,密封放在井下也一样可以保存,所以一颗大概六七百文钱的样子吧。” 于清:“这也要不少钱了,你说这个荔枝树我们可以种活吗?要是能种那不是发财了!” 大家伙看着坐上的种子,眼神有些火热, 辛月不抱什么希望:“大嫂,这事肯定很多人试过,可能不行。” “没关系,试试又不花钱,爹娘在我们后院种来试试吧!” “好好好!” 赵之晖悠闲的坐在一旁,看他们研究,刘桂芳已经把果核全都收好了。 辛月还有些担心,但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说破,最后还是一起跟去后院琢磨了! 赵之晖这一下午却没有空闲,把前日去严夫子那里给他的试题拿了出来,准备今天下午就写好,下次送过去给严夫子批改。 — 第二天赵之晖上工时却反常的看见醉香楼没有开大门,他有些疑惑,转头去了后面的偏门,见偏门是开的,便直接走进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黄掌柜,一般他都是半上午才来,这么早就过来有些反常。 他摸了摸随身带的小册子,走了过去。 院子里不止有黄掌柜,醉香楼里所有的伙计都在这里,包括其他几个账房,黄掌柜神色严肃的看着进门的赵之晖。 赵之晖走到他的跟前:“黄掌柜,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黄掌柜还没开口,后面的王辉先跳了出来。 “赵之晖,你还敢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 赵之晖看了黄掌柜一眼,见他表情虽然严肃,但眼神中没有怀疑的神色,就知道他没信王辉所言。 正好王辉弄这么一出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了,那便把事情一起处理了吧。 “王账房,读书人知之为知之,可不能妄言!” 王辉更生气了:“让你知道是谁在妄言,好好看看这个账本,这可是你负责一楼时所记录的,核查下来上面可缺了五十两银子,看你这下怎么狡辩!” 赵之晖接过他手里的账本,仔细看了他指出的地方,账目确实有不对,看着似乎是他自己的笔迹。 他抬头看着王辉,王辉眼中满是恶意,志得意满,这次定然会把赵之晖拉下马,说不定他的功名也得被革除! “唉!王账房,你以为改了我的笔迹就能把这件事推在我身上吗?” 王辉表情一慌,很快反应过来:“空口白话真是张口就来,你自己好好看看,我哪有改你的笔迹,不要觉得和蓝大少爷交好就能把这件事摘过去!就算我拼上一身功名不要,也一定要把你送往官府,依法处置!” 黄掌柜还是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争论,其他人倒是有些纠结了。 在他们看来赵之晖根本没有理由做假账,本身赵家就不缺钱,但是王辉王账房又说得太过笃定了,连功名都押上了,要知道功名可是读书人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赵之晖没有理会他,把随身带的小册子拿出来,递给了黄掌柜。 “杨账房,麻烦你把二楼暗格里的账本拿过来一下。” 杨账房上楼了,王辉在听到暗格时脸上的得意完全消失。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暗格,他明明已经把账本换了啊! 赵之晖:“王账房不知道有暗格很正常,这是上一个账房设计的,和黄掌柜报备过,只是为了装一些自己的小物件,位置也比较隐蔽,所以就没有在酒楼公布。” 等杨账房把账本带下来后,王辉的脸色越发惨淡。 “赵兄,我一上楼就看见桌上竟然多了一本新的账本,所以就一起拿过来了。” 杨账房意味深长的看了王辉一眼,把账本递给赵之晖后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黄权正看着赵之晖方才递给他的册子,见账本来了,连忙接了过去。 一笔一笔对照后,勃然大怒,抬脚直接踢到王辉肚子上。 王辉本就忐忑不安站在一旁,祈祷黄掌柜看不出问题,岂料突然被踹倒,还有些生气。 “你干什么,我有秀才功名,肆意殴打秀才,我可以报官抓你!” “好!你去报啊!马上去报官!你不去我也得去!真是没想到,堂堂秀才老爷竟然做假账贪墨了将近一百两银子!” !!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赵之晖都被惊得瞠目结舌! 那可是一百两,不是一百文啊,一个普通老百姓累死了活干一年,赚个十两银子就已经算顶天了。 转头看王辉,他也是一脸惊讶,一百两!?怎么会这么多! “你…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做的,现下明明说的赵之晖贪墨的事情,凭什么栽赃到我身上,说…说不定是他做的,这分明就是栽赃!” 王辉起身就想朝赵之晖冲过去,小二们见状急忙过来阻拦,拉扯之间其中一人不小心把他的外衫拉开了,里面竟还有一层外衣。 黄权眼尖,一把扯过王辉,把外衫一脱,露出了里面的丝绸质衣物! “好哇!绫罗绸缎都穿上了,我看你怎么狡辩,走!跟我去见县太爷!” 第26章 离开醉香楼 “不要!不要!这是我自己买的!我没有做假账,我没有!” “你到底有没有做跟我去县衙,县太爷自会查清!来人帮我拉着走,快点!” “我不要,我不要去!黄掌柜,求求您!求求您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王辉后悔了,他追悔莫及,最开始就不应该做假账的,要是去到县衙他就完了! 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 明明刚开始只是对赵之晖有些嫉妒和不服气,想到自己这么有才华,拼死拼活考上了秀才,竟还没有一个童生受黄掌柜重视,便时不时在帐台里低低骂赵之晖几句出气。 没想到正好被酒楼的客人听见了,背后说人被听见,原本他还有些羞愧,哪想这客人恰好也是赵之晖的仇人。 被人勾引了未婚妻,比他还惨! 又知道了这人是县学的学子,每次岁考都是名列前茅之人,自然而然生出崇敬之情。 要是和人交好,说不定自己也可以进入县学呢! 自此两人经常私下聚会,通常都是相聚一堂沟通学问,有时还会一起咒骂赵之晖。 后来经刘兄介绍,他又认识了县城里好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都是在县学里读书的学子。 交际应酬,难免要去酒楼青楼,每次都是别人结账,时间久了大家都不愿意再带他,但这段时间奢靡的日子已经把王辉的胃口喂大了。 每次看见别人卑躬屈膝的为自己服务,他那颗隐秘自卑的心理总是无比满足,王辉不想再回到曾经穷苦的日子里。 在赵之晖家里开铺子后,这种想法达到了巅峰,但他家里没钱给他挥霍,每日又在醉香楼经手那么多的银钱,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拿了两文钱。 这两文连酒楼里的一杯茶水钱都不够,自然没人发现。 后来他胆子就大了,拿的钱越来越多。 王辉本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从他可以毫无痕迹的改写赵之晖的字迹就能看得出来。 最开始每次有客人结账,王辉都会少算一两文,账本写的模糊一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面看黄掌柜没有发现。 又趁着盘账的时间没到,就变成了每次八九文,客人结账金额大的,每次拿十几二十文钱。 不要看这个银钱不多,他是每次有人结账都会拿,一天下来少说也有几百文钱,一个月就有十几两,累计下来总共贪墨了九十八两余五百文钱。 这样大的金额就算是黄掌柜一时间也是惊愕非常,要是被蓝老爷知道了,他也得吃挂落! 但这些钱用到王辉自己身上的不多,大多拿去请了那些公子哥吃饭送礼,希望他们能推荐自己进入县学。 他只给家里添了一辆牛车,给自己买了两件好衣裳,以免参加宴饮的时候太过寒酸! 就连王辉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每月只拿回去六两银子,全部交给家里,就这家里的父母和村中亲戚,还觉得他特别孝顺,特别有本事。 为了隐藏,平常上工都是把好衣裳穿在里面,外面再套一件旧衣。 “走!快点!跟我去见官,要是不把银子还回来,一定要你人头落地!” 王辉被黄掌柜和其他几个小二拉了一个踉跄! 一下跪倒在地!不,不行!他不能去见官,不能被革除功名! “黄掌柜,我错了,求求您!我一定还钱,我一定还,求您宽恕一点时间!” 王辉一番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的哀求,黄权这才松口。 “我告诉你,只有三天时间,最后三天,如果你不把银钱还上,我一定送你见官!” 说完黄权带着账本就拂袖离开。 他当然知道王辉还不上,但是现在送他见官可能一两银子都拿不回来,如果放他筹钱的话,为了自己的功名,东拼西凑说不定能补上几十两。 也不怕他跑了,黄权自然会找人盯住他,要是想跑就马上报官! “多谢,多谢黄掌柜,我一定还上,我一定还……” 等黄掌柜走远,王辉才敢起身,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又看见人群外满身矜贵儒雅气质的赵之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错,全部怪在了赵之晖头上,要不是他擅自查账,怎么会这么快查出来他做了假账,本想嫁祸他人,没想到反被定了罪,这一切都是因为赵之晖! 王辉愤恨的盯着赵之晖,张张嘴想骂几句,但是看着围绕着赵之晖的酒楼伙计,再也不敢嚣张,套着被拉扯得破烂的衣裳,魂飞魄散的踉跄逃出后门。 “啧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平常见他那么清高,还以为真是品性高洁的人!” “就他那惺惺作态的样子,说他清高都抬举他了!” “就是,这人最开始还想嫁祸给赵账房哩,掌柜的就应该马上把他送官!” 赵之晖看了眼王辉的背影,没有跟着其他伙计一起骂人,转身去了一楼账台。 王辉人虽然不行,但学识方面是有真材实料的,一切不过源于不满足的欲望! 总之他也待不了两天了,这人的结局已经注定,赵之晖向来不会把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 晚间赵之晖归家后,一边在书桌上写字,一边把今天的慢慢事情讲给辛月听。 “这人真是奇怪,二郎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能怪到你身上来。” 辛月在一旁一手拿着话本,一手拿着蜜饯。 “不过就是贪欲作祟,所以不管人处在什么位置,都得时刻的警醒自己。” 她有些担忧:“他不会对你再做什么吧。” “不会,王辉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没有胆量再招惹我。” 赵之晖写完一篇诗文,放下笔,等着墨迹慢慢晾干。 辛月这才放下心来,看向书桌,只见上好的宣纸上用正楷行云流水的写了一首诗。 这些时日以来她已经学会很多字了,可能是她确有几分天赋,不仅认字学得快,理解字义也特别的快。 “圣贤将立喻,上善贮情深。洁白依全德,澄清有片心。……廉慎传家政,流芳合古今。1” 辛月能明白诗文的大概意思,更为诗文所写的高风亮节所震撼。 “二郎,写的真好!” 赵之晖不矜不伐,这只是有感而发,正巧等下次去夫子那里时带上,就当是交作业了。 “月月,这些时日你学得越发的快了。” “都是二郎教的好,但是我看这个话本,为什么里面写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我是不是不用学这么多了啊?” 赵之晖最开始教辛月时便没有按其他人家那样教人女戒,而是和男童启蒙一样先教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后又教了四书五经,基本和学科举差不多了。 虽然辛月有些奇怪,但她此前没有见过其他人家教学,所以一直没觉得哪里不对,还是前两天于清看见她在看话本,所以和她提了两句。 于清:“月月,你最近也在学字啊,看你学字我就想到我自己了,小时候《女戒》背不下来,我爹爹经常打我手心。” “也不知道学这个干嘛,明明就用不上嘛!” 辛月:“《女戒》?我没有学过,二郎叫我多看看《孟子》。” “啊?可是爹爹说女子不能学的太多,能认字就行了……” 当时她还不明其意,恰巧看见话本里也有写这个,便有了今天的试探一问。 真要说起来,其实她更愿意学四书五经。 赵之晖莞尔一笑:“女无才便是德,本意不是让女子少读书,而是强调女子注意德行,有才能也要保持谦逊,要在夫君面前藏拙。”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其中当然有学识胜过男子之人,但古代都是男主外,夫为天,所以很多大户人家夫人都会刻意在夫君面前表现的蠢笨一些。 “但是在我们家里月月不用藏拙,你学东西这么快,我只会为你自豪!” 辛月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赵之晖,她觉得自己对赵之晖的喜欢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多一些。 — 后面赵之晖又上了两天工,杨账房基本已经熟练掌握了新的算法,算账越来越快,准确度也很高,他便决定提前离开醉香楼了。 黄权没有拒绝,这两天他被王辉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日前禀告给蓝老爷后,果然被狠狠批了一顿,还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银。 酒楼里的伙计都挺舍不得赵之晖的,纷纷前来道别。 “赵童生,我们都在一个县城,下次来醉香楼,大伙一定请您喝楼里最香的酒!” “多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辞去工后赵之晖脚步轻快的走在街上,他还有事情要做,剩两个月就要科考了,得去书肆看看有没有院试的消息。 历来书肆都是读书人聚集最多的地方,消息自然流通迅速。 “求求您,孙少爷,把我送的玉佩还给我吧,求您了!” “去去去,哪里来的乞丐,把我家公子衣裳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赵之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柯南体质’,每次去书肆的路上都会遇到意外之事。 看着前面那个蓬头垢面,邋邋遢遢的人,差点没认出来那竟是王辉。 “我求您了,我刚刚还看见了,那玉佩是我买十两银子的,还给我吧!” “你谁呀,也不看看你这样子,浑身上下哪里拿的出来十两,这是我自己的玉佩,你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啊!” 那少爷旁边的两个雄壮的下人,马上上前推开王辉,挡在了孙少爷面前。 王辉缩在一旁,不敢再继续说了,他不是第一次要账了,其他几个少爷不仅没给银子,还差使下人把他好一顿毒打,身上的伤现在都没好全。 往日里一起喝茶狎妓时公子哥儿们与他称兄道弟的,现下出了事别说借钱了,连之前送的礼都不愿意还给他,好些人大门都没让进去就让人把他赶了出来。 他既觉得寒心又觉得颜面扫地,酒肉朋友不外如是。 但是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家里把地和房子都卖了,加上卖牛车的钱总共才凑出六十几两银子,还差三十几两,要是还不上来,明天黄掌柜就要送他上官府! 眼睛斜瞟到看热闹的人群里黄权派来的人,心下一狠,趁着两个下人没反应过来直接就向孙少爷冲去,刚攥过他侧腰的钱袋,还没迈步就被反应过来的下人抓住了。 孙少爷受了惊吓,摔倒在地! 周围人一片哗然,看热闹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因为这里的事已经围了好一圈人,现在赵之晖想走都出不去。 只见那少爷愤然起身,拽过自己的钱袋,朝着王辉就猛踹两脚。 “给我打,tmd竟然敢撞我,我今天要不打断你的两条腿我就不姓孙!” 赵之晖摇摇头,不想再听里面王辉的哀嚎,但没法实在是挤不出去,外面还有人想往里挤! “哎,这人犯什么事儿了?” “你不知道啊,听说是原先醉香楼的账房,做假账贪了一百两银子,现在恐怕是还不上,想当街抢钱咯。” “嘿,这人抢谁不好啊,抢到孙少爷头上了,这下吃教训了。” “听说醉香楼只招秀才做账房啊,估计功名也得没了!”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孙少爷不想让人当个热闹看了,便带着下人匆匆离开了。 赵之晖也想跟着走,没成想后面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正好撞到王辉面前。 撞他那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汉,他走上前扶起王辉。 “辉儿,我的儿啊,你怎么样!可恶的孙少爷,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因为这一挪动,王辉发出一声哀嚎,那老汉不敢再动了,王辉抬头正好看到被撞过来的赵之晖。 瞧见他还是一副风光月霁的模样,自己却潦倒至此,一种巨大的落败感油然袭来,他从来都不想承认自己不如赵之晖,两人同样都是农家出身,凭什么这人过得比他好! 想着一切错误的来源,心中怨气满腹!直接呕出了一口老血! “噗!赵之晖,这都是拜你所赐,现在你满意了!” 本想抬脚离开的赵之晖听见这话冷笑出声:“王秀才,你莫要受了刺激就对我发疯,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源于你的贪欲,我可没有逼着你做假账!” 但王辉成疯魔状,只是一直重复疯话:“都怪你!都怪你!我没错,不是我做的假账,我没错……我是秀才,我是秀才老爷,我要报官抓他,我有功名,我一定能考中举人……” “辉儿,辉儿,你别吓爹啊!” 原本听了儿子的话,想对赵之晖发难的老汉见状,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就想将人送去医馆。 王辉就是他的命根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也只是抱怨了几句,就连自己病重的老伴他都能断了药钱,只为给自己儿子还账,绝对接受不了儿子出事! 赵之晖的气消了,对着周围人作了个揖:“让大家见怪了,此前我也是醉香楼的账房,这人脑子受了刺激,不太清醒。” “赵童生客气,和这种人同处一室做工不是你的错,可别为他影响了自己啊!” 周围有认识的人纷纷出声应和。 还有人觉得王辉脑子肯定是被方才孙少爷那顿毒打给打坏了,果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25章 错误章 可跳过! 分卷设置错了,不能改章节顺序,抱歉抱歉,o(╥﹏╥)o 因为有字数限制,重新设置别的内容,这章可跳过!! 小王跟在后面搬行李,衣服已经汗湿了,到了房间老两口赶忙叫他进屋歇歇,歇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郁教授、丁教授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带过来,你们就别去餐厅了,我刚路过餐厅看了,中央空调气温降不下来,餐厅也是热。” “叫他们客房的工作人员送上来吧,你也别去了,看你热得,多歇会儿。” “嘿嘿,那好吧,谢谢丁教授。”王华憨憨一笑,跟着老两口好几年了,清楚他们的脾气,也就没有过分客气了,想着一会儿叫厨房做些好刻化的吃食。 晚上吃了饭,王华就回自己房间了,天气暗下来后,郁前进叫上丁梦华,准备去观景台那边,那边也专门备有空调。 观景台视野宽阔,放有一排排的座椅,三台大功率的空调嗡嗡直响,对着观景台冒着冷气。郁前进和丁梦华找了一个不对着风口的地方坐下。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了,不过人不多,也就二十几人的样子,但是看穿着都是非富即贵。 “老丁,说没说几点的流星雨啊。” “好像是十点左右,已经九点多了,快到了” 丁梦华扇着印有水墨画的折扇,悠闲的看着星空,时不时和旁边老太太聊几句,心情很不错。 这时郁前进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便咧嘴一笑。 “是阳阳,我去一旁接。” 丁梦华拉住他,不让走,她也想和阳阳说说话。郁前进没法,只能又坐下。 “喂,阳阳怎么了,我们和你妈都到了” “滋……爸……你……家……滋滋……” “啊,你说什么,是信号不好吗” 丁梦华听着声音断断续续的,猜测可能是信号问题,和郁前进一起起身到外面去了。 “阳阳,你说什么,妈妈到外面来了,你听得见吗” “滋滋…爸…滋…下…滋滋…山…妈…快回家…家…回……” 听着阳阳声音很急,但是手机一直有杂音听不清楚,两人只能绕着观景台转着找信号,眼看着手机从刚刚的三格信号变成了一格,然后电话自动挂断,成了无服务。 这下子两人都有点急了,也顾不上看流星雨,忙想回房间找王华看看,没想到还没动,地面突然开始晃动。 郁前进第一反应是地震了,赶忙想拉丁梦华跑,却看丁梦华直直的盯着天上,他仰头一看也愣住了。 只见漆黑的天上突然像裂开一个大缝,缝隙四周遍布闪电,一颗颗流星交杂其中,直直向观景台坠下,轰隆一声地面震荡,闪电也随之劈下,像是要把天劈成两半。 四周树木燃起大火,空调外机噼啪作响,电流交杂,观景台瞬间一片黑暗,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巨大的陨石紧随其后。 人们慌乱的四处乱跑,观景台的屋顶被陨石砸破了好几个大洞,郁前进随着人群,好不容易和丁梦华跑离观景台,就见前方不知何时躺了一个浑身赤裸的三岁孩童,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人就一起跑了。 中途遇见来找他们的王华,直接把小孩塞到王华怀里,王华抱住后和两人,一起往山庄跑去。因为陨石,现在四周都是山火,根本不能下山,只能往上。 奔逃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后方天空中的裂缝已经闭合,天上流星也不在落下,天空恢复宁静。 王华怀里的小孩睁开了双眼,眸中灵光一闪,漆黑的天空突然聚起乌云,不一会细密的雨水便落了下来,看到雨水落下,小孩这才闭上双眼,脸色比刚才却更加灰白了。 第27章 报名 今年的院试定在八月初六,朝廷会从翰林院中派出官员作为学政巡考,广宁府下所有县城的学子都要去往府城考试。 主考官为本府的知府大人,学政为辅考官,等之后的乡试就得朝廷派专门的主考官了。 这两个月赵之晖也没有空闲,连铺子都不常去了,专心在家备考,时不时被夫子拉着参加县城里学子们自发组织的文会。 渐渐在县城学子圈里有了一些名气,都知道他策论写的好,此前的两首诗文也开始广为流传。 虽然他曾破例进入县学,但毕竟当时没做出什么诗文功绩,县学很多秀才没有刻意了解过他,现下是好些秀才也知道了他的名号。 甚至因那句“洁白依全德,澄清有片心”写得太好,前段时间王辉那件事被旧事重提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据说那王辉最终只还上七十两,送官后被革除功名,看在读书人的份上判了八十大板,被打了个半死。 原本就重伤在家,听到这消息后当场又呕出一大口血!自此更加消沉! 在此期间,任府的事情也完美解决了,得了赵之晖的提醒,蓝少洋回家便找了任老爷,后又联合蓝老爷一起查找,终于在任小姐院中查出一个丫鬟与这件事有关。 当时就是这个小丫鬟把任小姐带去那间厢房的。 李家小姐则在外配合,联合刘仁辉一起算计的任小姐。 赵之晖不知道其中任老爷付出了什么代价,总归刘仁辉再也没有纠缠过任小姐,这件事除了两家人谁都不知道。 任家人也对蓝少洋十分满意,等他考中秀才后就可去任家提亲。 对此蓝夫人是其中最不满意的人,按她的想法,等儿子中了秀才后,怎么也得配个书香人家,但是拗不过儿子过于坚持,只能哑巴吃黄连同意了。 为着这事儿,蓝少洋这段时间都特别兴奋,对学问更加上心。 “之晖,你方才写的策论切入点真是绝妙啊,怼的对面那秀才哑口无言!” 两人刚刚参加了一场文会出来,一路上蓝少洋都在和赵之晖说着其他人的表现。 “你是没看到,那秀才仗着自己功名高些,最开始有多么趾高气扬!你一发言硬生生戳烂他的锐气!” “好了,不可多言,以免日后又传出你恃才傲物,宜溢曰骄。” 蓝少洋本性如此,不重要的事嘴上不把门,虽然在县城里因为他的家世没人当面说什么,但是背后总有人说他闲话。 “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敢到本少爷面前来闹,对了,互结的其他童生和廪生我已经联系好了,都是可信之人,明天一起去县衙礼房报名吧。” 互结也叫互保,要求本人与其他四名考生互相作保,需得当场签订“五童互结保单”,宣誓一人作弊五人连坐。 由此考生一般都会找相熟、可信之人互结。 这还不够,还得提供“具结”,这得本县廪生才能出具,一旦签字担保就有了责任,若其中有考生作弊,自己也会受到处罚牵连。 廪生便是秀才中成绩最优者,每月可得官府发放的银两和廪食。 既是承担了风险,那么考生当然要给人几两银钱,光是每次院试提供具结所得的银两都够廪生一年的吃用了,所以每个学子都以考中廪生为荣! 院试和童生试一样,是在县衙礼房报名,乡试就得去府城报名了。 最开始院试也是要在府城报名的,但府城吃用所需银两颇高,很多贫穷学子负担不起从报名到考试这么长时间的花用。 如果报完名又回去县城的话途中可能会遇到意外,更加影响考试。 所以就有朝廷官员向皇上请命,报名可在县衙礼房,报名结束后,再由礼房统一把名单送往府城。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学子们要提前去府衙礼房外确认提前分好的号房,如果没有自己的名字需和府衙核实,调查清楚后,确有遗漏的就会重分号房。 当然如果其中有浑水摸鱼的人严重者可能会被禁考,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傻蛋,毕竟院试三年两次,下次一样可以考。 “好,明日巳时我在县衙门口等你。” 两人约定好报名时间后便分开了,赵之晖走向了自家铺子的方向。 现在时辰还早,铺子里还有些糕点没有卖完,见赵之晖走了进来,花影赶忙从柜台上倒了杯茶递给赵之晖。 文会辩论这么长时间,他确实渴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环视一圈,却没看到辛月。 “月月哪儿去了?” “下午客人少,二夫人和大夫人去布庄了,说要给您挑一匹上好的布料,多做两件衣裳,等二少爷院试的时候穿。” 赵之晖无奈:“不是已经做好了一件?” 院试连考三场,每场限时一日,只是院试期间考生不得进出考棚。 八月的广宁府极为炎热,考试时自然大汗淋漓,要是运气不好分到了正当阳的号房,三天时间被晒中暑都有可能。 而且考场对学生着装是有要求的,不能穿绫罗绸缎,大多穿的棉质单衣,以防夹带小抄,最多只能穿一件外衣。 这段时间辛月经常逛布庄,就是想给赵之晖找到又透气,又耐脏的布料。 还不能单纯只追求透气单薄的,否则早晚间温差太大,一不注意就可能会发热,耽误考试。 赵之晖今天没有其他活动了,便在铺子里帮着接待客人,糕点卖得差不多时,辛月二人才从布庄回来。 一人手上抱了一匹布料。 “怎么买这么多啊!” 要知道几尺布就够做一身衣裳了,虽然这段时间赵之晖着重锻炼,身量高涨,但也用不了这么多布料。 辛月和于清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凌乱了。 于清:“哎哟,你是不知道,布庄人有多少!” 辛月喝了一口茶水:“今天布庄上了新的布料,用了一种江南传过来的新织法,其中掺了少许真丝,透气又不单薄,而且没有超出院试着装规定,所以好些考生家里人都去抢购了!” “对呀,我们好不容易抢了两匹,还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差点就被后面的人抢走结账了。” 不管什么时代的家长,只要是能对考试有帮助的东西,总会乐此不疲的准备着。 赵之晖哭笑不得,算了,买都买了,用不完的正好可以给大哥他们也做两件。 “月月和大嫂先歇歇吧,糕点快卖完了,正好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家了。” 辛月点点应下,她今天着实累着了,嘴皮子都渴得泛白,便坐在一旁看赵之晖收拾。 于清正和花影讲着在布庄勇夺布匹的功绩,花影边听边大笑着附和。 辛月想起赵之晖今天文会的事情。 “二郎今天顺利吗?什么时候报名?” “嗯,很顺利,少洋已经联系好人了,明天就可以去县衙报名。” 平昌县离府城距离远,报了名没两天就得前往府城,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做好衣裳。 辛月思索着,回去后得和娘商量一下,两人一起做会更快一些。 翌日,差一刻到巳时赵之晖便到了县衙门口,等了没一会儿蓝少洋就领着几人走了过来。 此次互结的考生并不是蓝少洋在县学的同窗,县学里的学子都看不起他,所以日常和他交流不多,没什么交情。 他们几人也算不上彼此完全陌生,赵之晖都在不同的诗会、文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蓝老爷专门派人调查过几人的品性,都是可信之人。 彼此寒暄了几句,蓝少洋拿出专门让廪生开具的具结书,这才进入县衙礼房院试报名处。 此前就商量好开具结书的银子是五人分摊的,银钱提前给过蓝少洋了。 进入县衙,四周都有衙役把守,几人不敢乱看,快步走过小巷,进到礼房门口。 他们来得不算早,已经有一队考生在排队报名了,报名一直持续半个月,半个月后报名截止。 排了半个多时辰,才轮到赵之晖他们。 把具结书和提前写好的互结书拿出来,当场签字,交给案桌后的县丞,县丞核对无误后收入专门的木箱。 然后几人挺直站定,由县丞身后的几位画师和专门聘用的书生记录几人的身高及容貌特征。 所有的一切弄完出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报完名了,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兄,听说你家里铺子的糕点颇为新颖,不介意我们去看看吧?” 说话这人叫曹复靖,今年只有十六岁,去年中的童生,这是第一次下场。 也是县城人,家里对他的学问非常看重,托关系让他拜入了一名举人名下,不常出门消遣,所以才知道赵记铺子不久。 “欢迎之至,大家一起去吧。” “曹兄孤陋寡闻了,赵兄家里的糕点和平常见到的可不一样,那叫唐果子!” 徐儒辰去过赵记铺子,倒是对赵之晖单方面很熟悉,当时只是觉得这人做糕点有一手,没想到后面文会遇见了,才知道人家写策论更有一手! 蓝少洋:“最新出的那个龙井口味我最喜欢了,徐兄买过了吗?” “出新口味了?此前一直被夫子盯着做学问,好些日子没去逛过了!” 赵之晖:“前几日刚出的,拙荆新研发出的味道,很不错,一会儿我做主请大家吃。” 曹复靖和徐儒辰虽然惊讶于赵之晖这么早就成亲了,但有唐果子吃还是很高兴的。 太好了,早就听说那唐果子不便宜又难买的很,曹复靖原还在想自己带的银钱够不够,赵兄真是大气。 转头却看见了另一个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人,他一直跟着几人,时不时望他们几眼,却又沉默不语。 此人叫赵伦,比其他几人都要大些,已经及冠了,曾经下场过三次,但是都没中榜,这次能和几人互结还要归功于他的师弟,也就是曹复靖,两人是同一位举人名下的学子。 想到夫子说师兄这次要是还未考过就要放弃科考,他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寂。 “师兄,夫子都说了你这次有很大希望,一定可以中的!不要担心!” 赵伦原本在心中默默背书,猝不及防听见耳边传来师弟的安慰话语。 他哂笑一声:“师弟,多谢,我有分寸的。” 赵伦是乡下人,家里不富裕,不像其他几人,不管是年纪、家世还是学识都比自己有优势,自己是耗不起的! 为了让他进入举人夫子的学堂,家里已经负债累累,这次要是还不中,他真的没脸再劳累父亲母亲了。 正巧赵之晖落后了几步,听见了曹复靖和赵伦的谈话,转头看了两人一眼。 赵伦的情况他只知道个大概,但此前看过他的文章,写得有理有据,不应该考了三次还未中榜。 “赵大哥,你前几次科举的情况,方便与我说说吗?” 因为赵之晖和赵伦同姓,赵伦又年长他几岁,所以几人约定叫赵伦为赵大哥以做区分。 赵伦听见问话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第一次院试时我信心满满,夫子也说有很大希望可以中榜,哪想到我倒霉的被分到了臭号,所以……” 赵之晖嘴角抽搐,臭号顾名思义就是最靠近茅房的号房,广宁府这边八月天气炎热,待在臭号旁边连考三天,那味道……光是想想赵之晖都要吐了。 这种情况就算换做赵之晖来都不一定会中榜! 赵伦见赵之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意会了,没再多说这个话题。 “夫子和我当时都以为是受外物所扰,所以又考了两次,但是两次依然未能中榜,我……可能真的是我学识不够好吧。” 他长叹一口气:“这次是最后一次,要是还未考中我已经决定回乡下当个教书匠了。” 这样至少也能赚些银子,不至于一直拖累家里。 赵之晖看着赵伦憔悴的面容,双眼下大大的黑眼圈,隐约有了些猜测。 “赵大哥这些时日是不是日日多思,难以入眠?” “对,常常到了天光亮起,我才有些许睡意,家人请大夫帮我看过,开过几副汤药,但都没有效果。” “你科考答卷时是不是经常发现,本来已经熟记的东西,却突然想不起来,越回忆就越焦躁?” 赵伦惊讶的看着赵之晖,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他只和夫子说过。 “你……你怎么知道!” 看着他的表情,赵之晖确定了:“你是患了考前综合征。” “考前综合征?” 赵之晖听着身边异口同声的反问,才发现其他几人都停下了脚步,正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 其他几人都感觉很稀奇,这个病症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 第28章 出发 “所谓考前综合症,便是由于科考前太过紧张,引发的头痛、头晕,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减退,甚至会感到沮丧,焦虑,失眠多梦,这样一来上了考场当然答不上试题!” 赵之晖和其他几人已经到了赵记铺子,这会儿正坐在后院小桌边,边吃唐果子,边听他讲解。 曹复靖回想着师兄的表现,确实如赵之晖所说的,最近叹气的频率都比以前高了不少。 赵伦也觉得他说的几项,自己基本占全了,有些紧张的问道:“那这个要怎么治呢?”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患病了! 蓝少洋和徐儒辰也很好奇这种病要怎么治,此前倒是听说过有些人考前过于紧张,会影响考试,但大家总说要自己调节,没有什么实际可行的方法。 赵之晖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这才开口:“没什么好方法,要靠你自己。” 一听这话,赵伦有些沮丧,果然还是不行。 曹复靖见状连忙安慰道:“师兄,别这样,你忘了夫子说的,这次一定能中的!” 想来夫子也是看出了赵伦太过紧张,这样说是为了给他增添一点信心。 “赵大哥,这几日便放下书本,不要复习了!” 赵伦疑惑,赵之晖是想让自己直接放弃吗,但是……这么多年了,他总归有些不甘心! 蓝少洋拉了拉赵之晖的袖子:“之晖,这个……突然让赵大哥弃考不太好吧,毕竟现在还没考……” 徐儒辰和曹复靖也不赞同:“对呀,直接弃考传出去对赵大哥名声也会有影响的!” 赵之晖把袖子拉回来:“你们想到哪儿去了,赵大哥四书五经的底子已经打得很好了,根本不用做重复枯燥的复习,考前放松一下,不要想着考试,多逛逛多看看,开阔心胸,说不定能缓解一些紧张的心绪!” 其他几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只对赵大哥有用,我们几个可不能放松,特别是你少洋,日前教你的东西都记熟了吗?” 赵之晖和其他两人这次都是第一次下场,他们年纪还小,紧张当然会有,但没有赵伦那么大的负担。 因为三次不中,外界的压力已经快把赵伦压垮了。 家里对他期望太高,学堂里比他后入学的学子都考上了,自己还一直在蹉跎,种种思绪盘旋在赵伦的脑海中,不知不觉间便钻了牛角尖,自己给自己增压,那么现在便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减负。 赵伦思索良久,起身给赵之晖行了一个拱手礼! “多谢赵兄,不管结果怎么样,今日之言,形同再造,日后必报此大恩!” 赵之晖被突然的一礼吓了一跳,连忙扶起赵伦。 “赵大哥,大家都是同窗,不必客气。” 曹复靖:“师兄,赵兄说的对,快来坐,尝尝这个唐果子,有茉莉花茶的味道。” 赵伦被招呼着过去了。 赵之晖看着他的背影,如果能跨过这道坎,说不定赵伦有什么大造化呢。 几人用过午膳便分开了,约定好三日后一起前往府城。 晚间,赵之晖房中,辛月还亮着油灯,为赵之晖赶制衣物。 赵之晖没睡,在一旁边练字,边陪着辛月。 终于缝好一边袖子,辛月双手举高,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 古代油灯亮度有限,盯着缝时间长了眼睛就容易酸痛,但是辛月白日要去铺子,招呼客人总是分心,便只能晚上才有空专心缝制。 赵之晖看着心疼:“还来得及的,三日后我们才出发,不用这么着急。” “不行,得提前一天缝好,过一遍水穿着才能软和。” 辛月还想穿针引线再缝一些,没想到赵之晖把针夺了过去,怕扎到他,辛月也不敢挣扎。 “你干嘛呀!” “听话,今天别缝了,该休息了。” 看她还想抢针,赵之晖直接握住了她两只手。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引我心疼是不是!” “我…我不过是想早点把衣裳做好嘛。”辛月感受到赵之晖掌心的温热,有些害羞。 赵之晖放开她的手,轻轻抱住她:“早先不是就做好了一件吗,就算这件没做好,也有能穿的,别费心了,尽让我心疼了。” “可是这件布料要好些……我还等着你给我考个秀才回来呢。” 辛月把脸埋在赵之晖胸口,中不中榜的她根本不在意,但是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丧气话,否则把福气说没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良久赵之晖才松开。 “好了,休息吧,你夫君一定让你做秀才娘子,嗯?” “嗯!我等着!”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几人又重新在县城门口相聚,准备出发前往府城。 赵家人和其余几人的家人站在城门口送别,望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这才慢慢散去。 他们一行五人,加四个书童,共四辆马车,赵伦没有带书童。 蓝少洋、徐儒辰和曹复靖家里都有马车,便坐的自家的马车,赵伦和曹复靖同坐。 赵之晖和花影同坐,他的马车是自己去车马行租的。 家里倒是想给赵之晖买一辆,但是赵家现在的牛车还够用,用不上马,一辆马车二十几两,再加上平日里需喂养上等的草料,赵之晖觉得太浪费,就没同意。 虽然家里可以负担,但他不是贪图奢靡的性子,够用就行了。 除此之外还有蓝家额外雇佣的镖师,不是县城崔家镖局,是从府城雇佣来的,个个人高马大。 这一年多时间赵之晖觉得自己身量已经长得很高大了,十八岁的年纪在县城学子中都算鹤立鸡群,没想到还是矮了人家半个头。 身高一直都是男人的痛,所以从县城到府城的五天时间里,每日清晨赵之晖都会坚持起床练五禽戏。 还引得其他几人围观了两天,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在锻炼身体,赵伦最先开始跟着赵之晖一起练。 这个时代也是有五禽戏的,但是名字不同,叫五禽气功,听着像胡说八道,但确实对脊柱、四肢平衡和心肺功能等脏器都有锻炼效果。 到了后面连同那些镖师,都开始跟着赵之晖一起练。 又是一天清晨,练完最后一式,赵之晖慢慢调整呼吸。 后面的镖师头目看大家都停了动作,凑上前来。 “老爷们,昨晚夜间下了大雨,山路湿滑,依您们看今日要不要上山?” 古代的路不好走,除了平原地区,他们一路过来都是爬坡上坎,翻山越岭走过的,实在翻不过去的山就绕路而行。 眼看只剩最后一天就要到了,没想昨晚下了一场大雨! 几人商量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冒险爬山,这山不高,爬过去的话半天就能到对面,镖师们都骑了马,下山骑马赶路天黑前差不多可以赶到府城。 要是绕路,今天都不一定能到,就是这马车只能留几名镖师绕路赶去府城了,否则山路泥泞,马车要陷进泥里! 这头赵之晖几人在累死累活爬山,那头辛月也在思念着他! 于清拿了话本,在账台边嗑瓜子边看话本,转头想喝口茶,就见辛月又开始出神了。 “月月别担心,二弟之前府试去过府城,这次带足了银子,又有花影照顾,没事儿的!” 辛月听见这话有些脸红,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分明之前也没这么离不开人啊! “嫂嫂,我没担心,就是想着二郎此次院试能顺利些,早些回来。” 这还叫没担心呢?于清无奈了。 “这样吧,我听说县城外不远有一个城隍庙,特别灵,明天我们叫上娘,一起去给二弟祈福!” “这段时间地里忙活,不知道娘有没有空去。” “给二弟祈福娘肯定要去的,还可以叫上花嬷嬷和余大娘,曹大娘,自从来了家里大家都在忙活铺子里的事,好些日子没出门散心了!” 正巧赵安义从门外进来,赵记最近减少了批发订单,那些货郎的单都没接了,现在就剩蓝家的单子,其他人要想买只能来铺子。 自从赵记开了铺子,赵芳女婿杂货铺里的糕点卖不动了,所以也没再合作,虽然向聪有些可惜,但他不可能拦着人家不让人赚钱! 送货去的少了,赵安义有了空闲,来铺子的次数自然多了。 听见于清这话,赵安义很赞同:“大家都去吧,干脆明天铺子关一天门,大家都出门散散心,一起去给二弟祈福!” 于清高兴得抱住赵安义:“相公真好!” 赵安义当即便写好告示,贴到了门外。 平昌县的寺庙说是城隍庙,其实不止供有城隍,还有一些其他神仙,其中就有文曲星君,也叫文昌帝君,大庆朝几乎所有寺庙中都会供奉。 赵家人到了寺庙直奔文曲星君的供奉桌,正逢院试,来参拜者众多,挤了好一阵儿几人才来到供桌前。 刘桂芳上前把今天专门做好的糕点摆上供桌,做的是文房四宝的形状。 退后和其他人一起点香禀告了赵之晖的名字,生辰八字和院试地点。 “望星君保佑,保佑我儿赵之晖高中秀才!若是灵验,老妇人必以重礼还愿!” 辛月也在后面跟着参拜,虔诚叩首。 嘴中默念:“为夫君祈愿,祈求文昌帝君开启智窍,逢考必中!一路平安顺遂!” 几人都参拜完了这才起身,每个人路过功德箱时都往里面放了钱,有多的如赵父赵母,放了二两,少的如花嬷嬷等人,放了几百文,都是自己存的私房钱。 辛月放了二两银子,每次分红赵之晖都会把银子给她保管,所以她不缺钱。 躲在暗处观察的人看她这么大方,眼神更加火热! 城隍庙平常只有每逢庙会,周边才会有小贩摆摊,但此时院试在即,来者众多,就算不到庙会时间,也围拢了许多人。 买吃食、耍杂技,甚至摆个小摊说书算命的等等样样不少。 赵家每个人感兴趣的都不同,刘桂芳便做主,让赵家几人分开行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不能落单。 于清拉着辛月就跑开了,赵安义赶忙跟上去。 “这个糖画吹得真好看,月月你喜欢哪一个?” “哇,这个木雕怎么做的啊,我想要这个小狗狗!” 赵安义刚刚把于清选的东西结完账,转头又看她选了个小狗木雕。 他宠溺一笑:“小清,这个像你,买这个吧。” 于清看了一眼递过来的木雕:“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像小鸡,好哇,你居然敢嫌弃我吵闹了是不是!” “哈哈哈,那这个,这个小蝴蝶像你,都这么漂亮!” …… 于清年纪比辛月还要小一岁,再加上她性格活泼,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家里人都十分娇惯她。 辛月在旁边看着两人打闹,笑着笑着,又惦记起了赵之晖,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啰~” 耳边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让辛月想起赵之晖第一次给她带的那串,特别甜。 “大哥,嫂嫂,我去买糖葫芦,你们先挑。” “好哦,月月你别走远啦。” 辛月点头应下,看那卖糖葫芦的快走到拐角了,连忙追了过去,还好赶上了。 “这是三串糖葫芦,您拿好。” 接过辛月递来的银钱,小贩便离开了。 辛月拿好后准备转身回去找于清她们,没想到侧边突然窜出一个黑影,一下把辛月拽到旁边小巷中去了。 她一惊,张嘴想要求救,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闭嘴,别喊!” 辛月辨别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是辛大福。 这段时间辛大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从每日的赌博变成了赌博后赢了钱就去勾栏院,输了钱就去小酒馆,只有喝得烂醉如泥他才能忘却那些鬼影,不会从梦中惊醒! 本来高大的身躯现在看着竟然有些佝偻,抓住辛月的手也是瘦骨嶙峋,眼眶深陷,眼神浑浊,死死的盯着辛月,让她背后不自觉寒毛直竖。 辛月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来找我做什么。” 辛大福看辛月冷着一张脸,摆明了不欢迎自己:“哼,我是你老子,你就是这个态度!?” 甩开辛大福的手,辛月走远了两步,不动声色的靠近巷口:“直接说你要干什么,我没这么多时间和你耗!” 果然是嫁了人,翅膀硬了,以前在辛家,辛月哪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辛大福想发火 ,但是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我看到了,你往功德箱放了二两银子,在赵家不缺钱用吧!” 辛月心中一凝,辛大福一直在跟踪她? 看他样子是想找自己讨要些钱财,但辛大福向来没脑子,怎么会想出跟踪她来探虚实的法子,而且他怎么就笃定了她一定会给钱呢? 辛月沉吟片刻,做可怜状:“可是我没钱啊,爹你想想,之前辛家那么羞辱赵之晖,赵家的银钱怎么可能会交给我管呢,今天给出的已经是这段时间我偷偷存的所有钱了!” 辛大福当然不信,直接伸手抢过辛月的钱袋,打开才发现里面确实只有一些碎银子,一两都不到。 当即恼羞成怒:“我告诉你,明日午时我在赵记隔壁小巷中等你,不管是偷是抢,你必须给我送来五十两银子,否则……哼!想想赵之晖干了什么好事吧,我一定宣扬得满县城都知道!” 说完拿着钱袋不敢停留,赶忙跑远了。 辛月捏紧手中的糖葫芦,盯着辛大福跑开的背影,杀气骤现! 再没了赵之晖面前的温柔小意。 第29章 到达府城 辛大福跑远后,看辛月没有追来,得意一笑。 嘿嘿,这点儿银子又够两顿酒钱了! 他哪里知道什么赵之晖的把柄啊,这都是之前一直喝酒的赌友告诉他的,找准了大户诈一诈,准能骗来酒钱。 这里面还有技巧,要找那些看起来就胆小怕事,家里有余钱但没太大势力的,阴狠的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做了亏心事,那些人自然心虚,不敢闹大,肯定就会妥协,乖乖奉上银两。 但是也不能要得太多,以免人家鱼死网破。 当时辛大福就想找人试试了,村里现在最有钱的人家非赵家莫属。 但赵之晖经常要去铺子里,他没把握能骗得过赵之晖,所以一直等到他去了府城,辛月落单了这才敢跳出来。 看辛月那样子,说不定赵之晖真干了什么事儿,就是可惜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然还能多骗一点出来。 “哼!辛月那个臭丫头,有了钱就不管老子娘了,得多坑她几次!” 辛大福不怕辛月鱼死网破,对她的看法还停留在前十几年的印象里,这么多年一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算嫁了人,还不是得乖乖拿银子给他花! “阿嚏!” “二少爷,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再去找小二要一碗姜汤?” 赵之晖揉揉鼻子,感觉的除了打了下喷嚏,没什么不良反应。 “没事,可能是进了灰尘。” 赵之晖几人那天上山后,紧赶慢赶终是在昨日天黑前到达了府城,住进了让人提前定好的惠文客栈中。 因为爬山几人身上都有些泥泞,曹复靖下山太兴奋,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只受了皮外伤,没有大碍,但总归受了惊。 好在大家定的都是上等厢房,一入店当即每人喝了一碗姜汤,唯恐生了病影响院试。 “他们几人起了吗?” 花影站在赵之晖身后帮他梳头,他已经提前出门看过了。 “蓝少爷和徐少爷起了,另外两位少爷没看见出门。” 昨天下山后是镖师们带着几人骑马赶路的,跑得不算快,但除了家里本就有马,练习过骑术的蓝少洋和徐儒辰,其他三人大腿都不同程度的被磨红了。 赵之晖还好,平常注意锻炼,骑术虽算不上很好,但身体扛得住,其他两人就惨了,本来爬山就爬得腿软,这下子又伤上加伤,估计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果然没一会儿蓝少洋就来敲门了。 “之晖,起了吗,我们去书肆看看吧,曹复靖和赵伦说他们不去。” 花影刚打开门,蓝少洋就进来了。 “我刚遇见小文了,他说去医馆买药膏,你要不要,让花影一起去呗。” 小文是曹复靖的书童。 “我不用,走吧,我们先去书肆。” 花影不跟着一起,他要留下把赵之晖的前几日的衣服送去洗衣房,还要熟悉一下客栈周边的地形,以免之后需要买什么东西两眼一抹黑,找不到方向。 赵之晖三人走出客栈,昨日到的时候天光昏暗,街上也没什么人。 现下日头正好,万里无云,隔的老远,赵之晖依然能遥遥看见广宁府那座巍峨的城墙,隐约可见城墙两边的执戟士兵,显得庄严又肃穆。 周遭往来百姓面上皆无愁苦之色,即使是挑着扁担的小贩,嘴里也哼着独特的叫卖腔调,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 先前赵之晖还听说,广宁府有一条运河途径,商贸往来便利,等院试考完后,可以去见识一下,估计码头那边更为热闹。 等三人到了书肆,才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考生。 一个途经的年纪较大的书生看这情景,似是好奇,问了一句:“兄台,这里这么多人,是买什么书啊?” 人群中的其中一人回复:“你不知道?买的是知府大人和翰林院学政大人,共同编着的《广宁府科举百通集——院试篇》,里面还有两位大人撰写的文章!” “我是送家里幼弟来参加院试,今天刚到,那我也要买一本!” “哎哟,谁踩了我一脚!” 赵之晖三人对视一眼,转头跑向另外一家书肆,这里人太多了,实在挤不进去,希望下一家人少一点吧! 连跑了三家书肆,几人才买到那本书,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就得八两银子,买的人实在不少,他们手里的是那家书肆最后三本。 这么多人买这书并不是说这书写得有多么的好,而是能从书里看到主考官的文章,以此了解考官的喜好。 有的考官喜欢辞藻华丽,用词讲究的锦绣文章,有的考官喜欢务实去华,实事求是的实干文章。 阅卷时如果有两份水平相差不多的考卷,考官当然会选择更符合自己心意的,所以能提前了解考官喜好,就能多一分中榜的机会。 等几人好不容易回到客栈,早已是饥肠辘辘。 涂了药的曹复靖两人也能下床走动了,看他们衣衫凌乱,鞋面上还有些清晰的脚印,都很诧异。 “你们不是去逛府城了吗,这是怎么了 ,像被打劫了一样。” “唉,别说了,还好我们没有绕路,否则今日还买不上这本书了!” 今天被挤了这么一通,饶是赵之晖也有些疲惫:“后面来得晚的考生,可能真的买不上,我们出书肆的时候听那伙计说,这书已经全部卖光了。” 两人听得糊涂,什么书啊,这么火爆。 “喏,就是这个科举百通集,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编撰的,我们只抢到三本,你们俩等我们看完后拿去看吧。” 这书挺薄的,没两天就可以看完。 曹复靖和赵伦两人了解事情始末后,当即同意下来,连连道谢,还说后面可以重新买下,毕竟谁让他们今天没有出门呢。 看几人交谈完毕,小二这才开始上菜,吃完后几人就回了房间,准备在开考前把这本书看完。 原本他们想在客栈小院中看的,大家方便探讨,但是今天院试考生陆陆续续都来了,客栈小院也多了很多其他学子探讨学问的声音。 偶尔几人倒是无事,关键是人太多了,人一多声量再小聚集在一起也会让人觉得杂乱,心情烦躁。 同时考生多,也意味着这次院试竞争之人太多,院试只会上榜前四十几名,那他们的机会就更小了。 几人多少有些忧虑,所以果断回了房间,这几天就先不出门了,专心备考。 第30章 辛大福 结局 八月的天气逐渐炎热,桂花村家家户户都换上了夏装,山林里的野果开始颇受欢迎。 春小麦刚刚收获,村里的大人都忙着在晒谷场晾晒麦子,那些年纪小的孩童没了管束,皮猴子一样在山林间乱窜,找寻那些藏在林中的野果。 “狗蛋儿,咋子不动了啊?这边桑泡儿都摘完噶了,该回去了。” 被唤作狗蛋的小孩儿还在看着不远处的深山,他好像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不自觉的往那边走了两步,又被身后的小孩儿拉住了。 “不想活了哇,你娘不准你去深山老林,要是遭晓得了,屁股给你打成三瓣!” 这么一提醒,狗蛋儿也想起自己老娘挥舞着黄荆条朝自己冲过来的情景,打了个寒颤,也不去想刚刚看到的影子了。 “走走走,快走,这太阳晒得人脑壳都昏了!” 辛月站在树林阴影处,看山下那群孩子的跑开了,这才抬脚不疾不徐的继续往山上走。 走到一处崖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在崖边的大树下,开始静静等待。 山下的晒谷场,刘燕和辛乐累死累活扛了一筐谷子到谷场,一眼就看见自己方才看好的地方已经被别人摊好了麦子。 立马骂了起来:“这是哪个丧良心的,不知道这是老娘刚刚看好的地吗,赶着投胎啊动作这么快!” “哟!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的秀才岳母吗?哎我说刘燕,咋个还在晒谷子啊,你家辛大福咋不帮你哩!” 出来的这个妇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性子,前阵子刘燕到处说自己要当秀才岳母了——本来想说举人岳母的,但毕竟刘仁辉还没中举,她不好说出去。 天天在村里妇人间炫耀,还明里暗里影射这妇人的闺女嫁的男人不好,日后肯定受苦,两人间便起了嫌隙,三五不时的就要吵两句嘴。 “你这个老毒妇,这块地是我想看好的,我刚刚都打过招呼了,你摆什么麦子!” 那妇人一点不见生气:“我刚来的时候可没人跟我说有人看好了,切,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辛大福天天有空往那娼馆跑,估计你都好久没见男人了吧!” 她嘲讽一笑:“怪不得这火气这么大哟!” 刘燕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今年开春以来地里的活家里没一个人帮忙,只能她自己忙活,水稻收成不好,收得也比别人慢,现下人家都开始晒麦子了,自家水稻还没收完。 家里辛乐就知道吃,辛惠儿整天往外跑不着家,辛大福天天找她要钱买酒,不给就打人,家里银钱越来越少,眼见就快入不敷出了。 这朝好不容易把辛乐拉来,扛来了谷子准备晒,晒谷地还被人占了! 刘燕当即怒上心头,把扁担一扔,一把扯过那妇人的头发,打了人一巴掌,嘴里不停咒骂。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反手抓破了刘燕的脸,把人推倒在地,骑在刘燕身上就狂扇耳光! 周围树荫下歇凉看热闹的人赶忙过来劝架,就是光动嘴了,没一个敢去拉。 辛乐扛了一筐谷子本来就累,娘还跟人打起来了,他也不想管,抬脚往辛家方向,回家去了! 刚进门,一下撞到出门的辛大福。 “爹,你去哪儿啊?” 辛大福昨天用骗来的钱,买了一壶好酒,这会儿还没醒酒:“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辛乐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了,搜罗了一圈也没找到吃的,干脆躺床上睡觉去了。 辛大福晃晃悠悠往村外走去,晒谷场刘燕的惨叫声他是一点没注意到。 “哎,现在什么时辰来着……不管了,直接去赵记铺子,我就不信她辛月敢不给银子!” 刚走到村外的一个山林边,却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 嗯!这个味道,是醉香楼的竹叶青,五两一壶,他之前从门前经过的时候闻到过,这里怎么会有酒香呢? 辛大福没有多想,闻着这个味道心里的馋劲儿被勾了出来,随着酒香一路来到了崖边。 走了老远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呀,什么酒隔这么远还有味道啊! 浑浊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刚抬头就看到了树下辛月的背影。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怎么会在这儿?在这儿也行,银子带来了吗?” 辛月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最开始辛大福其实没有对她动过手,只是在刘燕打骂她的时候视而不见,她也曾期望过,期望辛大福能把对辛惠儿的好分她三分。 “带来了……爹,你能放过我和二郎吗?” 看着辛月递出来钱袋,辛大福大喜,刚想抢过来,没想到辛月却收了回去。 “你把银子给我,自然就不会为难你们了,放心吧!快点给我!” “里面有八十两,这笔银子就当是断亲银……望爹收下后从此忘记辛月这个不孝女。” 她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 一听有八十两,辛大福更高兴了,连忙应下。 “好好好,快给我吧!真是乖女儿,你放心,爹肯定不会怪你的!” 辛月握紧钱袋,却没有马上递给他,又从脚边拿出一个酒壶。 “这是醉香楼的顶级竹叶青……就当女儿最后一次尽孝!” 刚听了半句,辛大福已经把酒壶抢了过来,猛灌一口! “好酒!哈哈哈,果然是爹的乖女儿!” 辛月站在一旁,看着他接着一口接一口,没一会儿辛大福已是满身酒气,头也晕乎乎的。 说话大着舌头:“乖…乖女儿,果然是好酒,快…快把银子给我,我再去买几壶。” 辛月往后退了两步,踌躇着,还是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 “辛大福……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是是……把…把银子给我,我要银子……” 辛月沉默一瞬,把钱袋拿出,举到辛大福面前。 一见银子,那双被酒色朦胧住的眼睛都明亮不少,冲上前去就想抢过钱袋。 马上…马上就能拿到了,整整八十两!太好了,要是知道臭丫头这么容易就给钱,当时真应该说一百两的! 辛大福的手刚摸到了钱袋,没想到脚下一空,猝不及防下直接摔下了山崖! 辛月怔怔的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乌云,耳边依稀能听到晒谷场那边村民们抢收的声音…… “月月,你知道看星象就能知道明日的天气吗?” “你看,夜空灿若繁星,明日定是大晴;寥若晨星,恐有大雨,出门记得带伞。” 第31章 院试开考 八月初六,天色尚且黝黑,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贡院门口院试的考生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 赵之晖从花影手中接过考篮,里面装了干粮、水壶、两根蜡烛和笔墨砚,考试所用的纸张由贡院提供。 队伍慢悠悠的挪动,没一会就到了赵之晖,上前将自己的身份文书、考牌一同呈给门口的衙役,那人确认无误后便放了他进去。 一进门就能看到一条一丈左右的道路,两旁是手持火把的衙役,把四周照得灯火通明。 门后又有两名表情严肃的衙役:“交书篮,脱衣裳!” 这是为了检查考生,是否夹带小抄,如果检查出来了,会被当场拿下,互结的几名考生也是同样的下场。 赵之晖把书篮放在一旁,按指示脱衣,还好现在天气不算冷,大家穿得薄,脱得也快。 他记得之前听严夫子说过,他们那时候考试时,是只脱外衣和中衣,留下亵裤即可,但后面因为有考生在亵裤内夹带小抄,所以现在的考试都变成了全部脱光。 一名衙役把考蓝拿开,另有一名衙役巡视了赵之晖身上是否有小抄的痕迹,最后检查了他的头发和发带,然后便把衣裳还给了他。 等全部检查完,赵之晖穿好衣裳,拿回自己的身份文书、考牌和递过来的考篮,跟着前面的考生慢慢走进考场。 考生在此途中,不可交头接耳,不可说话,甚至有太多的眼神交流,都会被视为勾结作弊。 等走到考场门口,又是两个衙役。 赵之晖把考牌递给了右边的衙役,两人接过后翻开手上厚厚的记录开始查找,根据名字和籍贯找到了赵之晖的考生信息。 这一页有赵之晖报名时的画像,还有体态特征,身高长相等等的描写。 这是为了筛选出替考之人,古代作弊的手段频出,很多学问不到,但是有钱有势的考生,会专门寻摸一些和自己长相相似之人,专门为自己考试。 有些贫穷学子为了钱,会把自己装扮的和考生一样,以此替考为生。 古代信息传递速度慢,最开始成功者众多,后来便在报名时多了这一步骤。 赵之晖对画画没有研究,只是晃眼一看,分明单挑哪一个部位都不太像,但是结合在一起就是有十之八九的神似。 检查很快过去了,赵之晖被衙役领着,前往自己的号房。 赵之晖的号房位置不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和茅房有段距离,前面虽然被挡住了,对光线稍有影响,但同样午时的太阳照不到他身上。 进了号房后,赵之晖先把考篮放下,之前领他过来的衙役,便直接站在了他号房外,眼睛也眨的盯着他的动作。 赵之晖稍有些不自然,时间一长也适应了,放下考篮后他坐在号房内的木板上,没有其他动作,现在还未开考。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所有考生都进入了考场,周围走动的声音渐熄。 “咚!!” 一声鸣锣,众考生走出号房门口,衙役们退到一边。 本场院试的主考官和学政等等考官,纷纷入场。考生在他们的带领下给孔夫子上香,连拜三下。 随后,学政宣读考场规矩,知府大人宣布开考。 院试的号房是随机分配的,比赵之晖想象中要好一些,他曾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过之前府试的考场,比这里面积小些,而且简陋不少,还漏雨,差点就把原身的考卷打湿了。 这间高约六尺,深四尺,宽三尺的号房,房顶有明显的修缮痕迹,两支做桌和为凳的木板也是新换的,看来他的运气不错。 现在正在陆续发放试题,他把笔墨砚拿出来摆好,顺便看了下考篮里的干粮,都已经被捏碎了,幸好是带干粮,还有一小罐的腌菜,泡泡水凑合着还是可以吃的。 赵之晖毕竟是第一次考院试,没有经验,今天他曾看到有年纪大些的考生,还带了小锅、炭火和少许的新鲜蔬菜,应该是想等晚间收卷后煮饭吃。 不得不说,这确实比吃干粮要好太多了,美味的食物总能给人慰藉。 等试卷发过赵之晖会,门口一直盯着他的衙役便过来,把一旁的门板镶上了。 门板有半人高,坐下后由于门板的高度,考官是不能看到考生在号房里干什么,怎么答题的,所以考生如果要交卷,便要拉响门口的铃铛,自然会有衙役和教谕前来。 拿到考卷,赵之晖先检查了考题是否完整,避免有考卷没印全,如果答题答到一半才摇铃呼喊,这就视为违纪了,要被逐出考场。 赵之晖仔细检查了所有考卷,松了一口气,没有错印。 稍等了片刻,又是一声锣声,这便是可以答题了。 赵之晖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作为一个现代人,第一次参加古代的科举,饶是他已经调整过心态了,开始答卷时还是会有些紧张。 先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找到了手感,这才开始在答卷上慢慢写上自己籍贯和姓名。 第一卷的考题和童生试差不多,是一些四书五经的填空题,只是要更加偏门一些,但是熟悉书本的人一般都可以答上来。 第二卷难度增加,不仅是填空,还要写出自己的理解,并且有好几道都是截搭题。 截搭题就是说将四书中的其中一句或者数句,采用割裂经书文句,截断牵搭作为试题。 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书本,熟知句意的人,甚至这一句或者几句是出自哪本书的都猜不出来。 后面的试卷则如之前赵之晖打听到的,算学题果然增加了,除了策论有四题都是算学题,此前的院试,有一两题都算多的了,这还是第一天的开考。 最后有两道诗赋题,这个赵之晖准备后面再思考,现下他实在没有灵感。 而且根据此前看过的《科举百通集》,知府大人喜欢朴实无华的文章,学政大人偏偏相反,喜欢华丽一些的文章,且极其看好诗赋写的好的人。 所以他得好好思考才行! 第32章 院试结束 赵之晖先把最简单的填空写好,然后略略思索,把截搭题也写好了。 这才开始静静思考策论题目,要怎么样才能写得既用词优美,又清隽质朴呢? 等他把这一道策论写好,竟然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气温渐渐升高,停下笔他才发觉背上早已汗湿,腹中开始饥饿。 他放下笔,把答卷放在一边,避免弄脏。 松开外衣,就着水壶中的水,慢慢食用了一些干粮,不敢吃得太多,考试中途肚子不舒服,小号还好,号房中就有尿壶。 要是想上大号就得摇铃让人带着过去茅房,还要在考卷上盖一个屎戳子,这基本就算是上榜无缘了。 赵之晖边吃干粮,边思考诗赋题,等吃完干粮,他也有了一些灵感,赶忙在草稿上记录下来。 看着外面的骄阳,又看了下自己剩下的算学题和一道策论,一首诗赋,赵之晖决定睡一会儿。 现在日头正高,如果现在不休息好,等下午精神不济,更加影响考试。 他把外衣脱下放在一边,只着中衣,就这么靠着墙汲取着墙面的一点点凉意,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赵之晖醒了过来,用一点水壶中的凉水沾湿眼睛,和太阳穴,清醒清醒,然后继续答题。 天慢慢黑了,赵之晖点上了蜡烛,考试规定只能带两根蜡烛,所以答完最后一道诗赋题后,又检查了两遍试卷,他赶忙吹熄了。 摇铃交卷后,还不可以出去,要等规定的收卷时间到了后才能出号房。 赵之晖站起身活动了两下脖子和肩膀,窝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写上一整天试题,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他这身体下半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身量高,一米八左右,估计之后还能在长。 等晚间休息的时候他只能窝在号房里睡,一想到之后还有乡试和会试赵之晖就头疼,希望一次过吧。 收卷后赵之晖跟着衙役,在他注视下上了茅房,又打了一些热水,泡着干粮,就当自己的晚饭了。 回号房的时候 ,他还看见有好些考生已经在自己号房外架上了炭火,正在煮着吃食。 他左边的那位考生就是,已经煮好了,空气中飘着一股腊肠的香味。 这会儿已经收卷,除了不能大声喧哗和交谈试题内容外,是可以小声说话的。 那考生见赵之晖年纪小,又好奇的看着他的锅子,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参加院试。 “兄台,要不要来一块?” 赵之晖看他不是想吃,是没想到竟然还可以带腊肠,所以有些好奇,此前花影倒是说过,给他带个锅子,带些蔬菜。 被他拒绝了,这次赵伦也没心思置办吃食,和他们一样带的干粮,他本来以为大部分人都是吃干粮的,没想到吃得还挺滋润。 “不用了,多谢。” 那考生见他拒绝,就自己吃了。 吃完后又问起其他事:“兄台,看你年纪不大,是第一次参加院试吧,是哪里人啊?” “确实是第一次,我是平昌县人。” “那和我不远,我是崂山县的,你知道我们那里的崂山吗?” 赵之晖现在事情都弄完了,所以也靠着墙和那考生闲聊。 “有所耳闻,但是还未去过,听说风景甚好。” “那当然了,我们崂山在整个广宁府都很有名的,你有机会一定得去看看,我们山上的……” 说起自己的家乡,那考生就兴奋起来了,絮絮叨叨的细数山上的美景,赵之晖偶尔接上几句。 倒是不觉聒噪,现下还在考试中,听听美景就当缓解压力了,那考生也是一样,嘴巴不停说就是不想自己一直沉寂在考题中,不然会影响后面两天的考试。 院试的考题难度是逐渐增加的,到后面两天题目数量就变少了,但是每一题都比前一题的难点更多。 最后一天,赵之晖就着最后一点烛火把答案写上了答卷,将将把考卷检查好,烛火就熄灭了。 “咚!咚!咚!” 锣声连响三下,代表院试考完收卷,今晚过去,明日一早就可以出贡院了。 已经考完了,那么监考的衙役也就不会再盯着考生,大家的心里压力少了很多,周围时不时传来一句交谈的声音。 赵之晖出了号房,准备去茅房方便,正好遇到旁边的钱有为也出来了,这便是之前和他推荐崂关山那位。 第一天他还可以高谈阔论的言说自己的家乡,现下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青黑,精气神都快没了。 看得赵之晖都有些担心:“钱兄,你没事儿吧?” 钱有为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赵兄,你最后那题……” 说到一半又止住话头,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希望我过吧,不想再考一次了!” 这次是钱有为第二次院试,他身量也不低,因为年纪大些,比赵之晖还高,要是再在号房窝几天,他觉得自己都要驼背了,这三天他就没睡好过。 赵之晖虽然不忍,但还是说道:“额,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乡试和会试。” 看他神情隐隐崩溃,赵之晖赶忙拉着人往茅房那边去了,再不去排队,不定什么时候能上呢! 翌日清晨,贡院大门打开,考生们带着自己的东西,排着队往外走,神色间难掩高兴。 贡院外人头攒动,全是来接考生的家里人。 赵之晖刚出来,花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窜了过来,接过他手上的考篮,还想扶他。 花影看赵之晖避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其他考生家里人都是这么接人的。” 赵之晖哑然失笑,花影刚到他的肩膀,怎么扶得住他,而且走路这点儿力气他还是有的。 “不用扶,我身上脏污,就这么走吧,他们出来了吗?” 毕竟是在炎炎烈日下连考了三天,贡院不能梳洗,他顶多用水擦擦脸,身上实在不能看了。 “赵伦少爷和徐儒成少爷出来了,在那边。” 赵之晖过去的时候徐儒成靠着墙,正在和赵伦诉苦。 “你是不知道,我隔壁那位兄台脚有多臭,而且他晚间休息居然要脱鞋,天呐!我都快疯了,感觉自己已经被腌入味儿了!” “第二天实在忍不了了,就和旁边的考生一起去找了他,让他一定不能脱鞋,这才好了一些。” 赵伦安慰道:“没事儿,已经考完了。” 徐儒成眼神空洞:“我觉得现在还一直能闻到那味道,这次肯定过不了了!……之晖兄,我好惨啊!!” 赵之晖忍俊不禁:“你出发前不是就打定主意这一次先试试水吗?而且你日常的学问不差,现在还没出结果,不要妄自菲薄。” 看他掩面做哭泣状,两人又安慰了他几句。 等吴复靖和蓝少洋出来后,几人便回了客栈,他们客栈离贡院本就不远,便直接走回去了。 各书童们已经定好了汤浴和饭食,吃过后几人都休息了,这几天在号房里估计都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