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掉毛变凤凰 卷四》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回去之后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喝了药,林秋禾被送回四合院就躺在青黛早已经整理好的柔软而温暖的被褥上睡着了。她这一放松下来,体内的病灶反而跟着就造反,本来还有些好转的病情这会儿反而加重了。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青黛叫她起身吃饭的时候才察觉她半夜里面体温竟然又烧了上来。 张章恰好在家,立刻给她把脉又及时吃了两颗药丸让青黛好好照顾她这才离开了。 林秋禾这一次睡得时间虽然不算长,然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睡的质量是不错的。这会儿吃了药又吃了些早点就捧着热水一边喝一边发呆地回想这两天的经历。 说出去可真够吓人的。 她身上竟然还能牵扯出皇族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想起在京城之中对她百般照顾的摄政王妃,她心中颇为敬佩。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可以说是传奇了。继而又想到了宁羽,宁羽的身世在她的身世确认之后就一直有着不少的疑点,如今想来也难怪摄政王夫妇对她格外骄纵了一些。 不过倒也不像是捧杀的养发,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宁羽也就是在她和苏晓宁身边的时候有些坐不住,总是做些错事。平日里面却一举一动却也算是有章法,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说白了,还是在意她的身份。 想来,她应该是对她的身世有些了解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大惊小怪,每次被人一刺激就如同刺猬一样防备起来做出点过激的举动。这么想着,林秋禾突然脸色一变手中的热水就泼了出去。 青黛听到动静回头,立刻就被她下了一跳,抓着帕子就冲过去给她擦了手上的热水又看烫伤了没有。见林秋禾手上只是微微泛红,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翻出了烫伤膏给她涂了一层,又帮着她换了衣服。 林秋禾不说话,她也不敢多问,只是道:「姑娘若是累了,就再躺下歇会儿,等到午膳的时候奴婢再叫姑娘起身。」 林秋禾摇摇头,半响才道:「我们来时带了几本书,你帮我找来,我要看。」 这要求有些奇怪,青黛迟疑了一下才去拿了书过来,然后就看着林秋禾一个上午坐在那里一边喝热水一边看书,安安静静地没有再提出任何的要求。 等用了午饭喝药之后,她这才小睡了半个时辰,之后就接着看书。 因此,晚膳的时候宁卿一出现青黛就松了一口气。她趁着上茶的时候低声把林秋禾的情况说了下,这才退出去请林秋禾去正厅吃晚饭。为了照顾林秋禾,晚饭做的格外清淡有一道白菜一道青菜,然后是凉拌的豆腐,以及一些其他的日常菜。 林秋禾沉默地吃饭,然后喝药。整个过程都让宁卿有种不安的感觉,等到青黛小心翼翼地进来收走了东西送上热茶之后,林秋禾捧着杯子一边暖手一边偷偷看了一眼宁卿。 「怎么了?」他坐过去低声问,林秋禾手微微抖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去审问那些掳走我的人?」 宁卿点头,「这个只有我能来。」他说,「你知道,因为牵扯到了一些……」他朝着上面比划了一下,「陈年往事,让太多人知道了不好。」 林秋禾缓缓点头,知道宁卿果然是听到了不少她和宁耿的对话。她犹豫了一下,「那么,我呢?」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或者要告诉我的吗? 她用眼神无声地表达着这样的意思,宁卿有些明白她之前的沉默是为了什么了。他点头,略微换了个姿势。 「事实上,我确实有话要对你说。」宁卿说着竟然站了起来,看了看左右就把一旁廊檐下守着的青黛叫过来。「去请了张御医回来。」 「还要师叔回来?」林秋禾心中一惊,错愕地看着宁卿,「这事儿跟师叔也有关系?」不然依照宁卿的性子,怎么也不会把张章给牵扯进来的。 「当年的事情,我一个人也说不清楚,毕竟那时候我才多大。」宁卿见林秋禾情绪外露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放心,张御医是当年的知情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何况,有些话由我来说,未免会有些偏颇。」 他这么一说林秋禾就笑了起来,道:「这样的话就更不必请师叔了,你说的话我肯定是信的。」 青黛听着这两个人说话,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这会儿就看向了林秋禾。林秋禾摆手,「你就在这儿守着,别让人偷听了我和王爷说话就是了。」 青黛点头,正准备守在门侧就听到林秋禾又吩咐,「再拎一壶热水来。」 感冒发烧,就要多喝水。 青黛去拎了一壶开水过来,给宁卿沏茶剩下地倒入另外一个壶中只是白水给林秋禾喝。 等到她出去了,两个人这才坐在一起说话。宁卿看了看林秋禾安静中还带着点苍白的脸色,以及手掌下留下的伤痕,喝了一口茶这才道:「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大致上也算是明白的。当年承贞皇帝御驾亲征是被不少人劝谏过的,他一怒之下贬的贬,罚得罚,这才从京城中走。他刚到了漠北宫中就有个妃嫔查出有孕,几个月之后生下了一个女婴。」 至于那女婴是谁,宁卿没说,林秋禾也没问。这些都与她无关,不需要计较。 「只是那女婴出生之前,御驾亲征的承贞皇帝就被人抓了去,父亲当时就是摄政王,他本就是军务出身,这时候为了救驾也跟着去了漠北,当时如今的皇上才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自然是不能把持朝政的。因此父亲走之前就把当时被贬的,还有告病在家休息的那些大臣重新挖了出来,组了一个议事堂由今上一旁旁听,国家大事是由阁老和大臣们商议着来的。」 林秋禾点头,这也算是正常。 宁卿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只顾着听故事,连手中的茶凉了多不知道就起身帮她续了半杯茶,道:「先喝点水。」 林秋禾乖乖喝水,一双眼睛就盯着宁卿看。宁卿苦笑,道:「好,我接着说。」刚刚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会儿讲开了就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真是……他这辈子都败在她手里了。 他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心思,接着说起当年的故事。 「父亲到了漠北之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稳住形势,结果对方就拿承贞皇帝当威胁。承贞皇帝这人吧,有点好大喜功,然而没那么大的本事又没那么大的胆色,当初御驾亲征也是被后宫有些人给鼓动了。」 林秋禾喝水的动作一顿,「难怪如今后宫的太妃太嫔那么少。」 宁卿点头。 「对方抓了承贞皇帝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人,因此,父亲就趁着一次见面谈判的时候劝说承贞皇帝传位与今上,这样他就是太上皇,对方依然不敢轻易下杀手,同时也确保了他对国内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承贞皇帝同意了,然后又过了两个月摄政王才把他救了回来。结果劫后余生的他不但没有想过要雪耻,竟然沉迷美色。 「所以,他们口中的‘太子’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宁卿说到这里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承贞皇帝也是死于女色的,根本就没有回到京城就……」 之后国内打乱,内忧外患四五年才算是勉强安定了下来。 第二章 「那摄政王和王妃?」林秋禾心说,若是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只怕承贞皇帝的死也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是她这个身体的爹,一个是娘,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非要圣母的站出来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别开玩笑了! 更何况,朝代更迭更是胜者为王的。一将功成尚且是万骨枯,更何况是帝位龙椅的更迭。 「当时父亲就已经跟当朝林阁老的义女定亲多年,回京的时候林阁老病危为了冲喜就在一个月内匆匆完婚。」宁卿说,「当时京城也是一片的混乱,父亲这次成婚反而让不少的人都稳下了心神,之后林阁老也渐渐康复。我就是那年初冬被父母他们收养的。」 说起自己被收养的事情,宁卿也不过是笑了下似乎浑不在意。毕竟当初京城之中博弈者甚多,他被收养也不过是摄政王夫妇的一步棋,然而他们对他的好也足够他记一辈子了。 「我被收养不到一个月宫中有孕的妃嫔就生下了一位公主,等过完年就没多久母亲就查出了有孕两个多月。」前一个是谁还没准,但是第二个说的那个人自然是指林秋禾了。 林秋禾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若是按照宁卿这么说她的身世自然是没有一点的疑问了。 「可是,」她微微笑着看向宁卿,「这故事里,你少说了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宁卿,当时的那位皇后娘娘呢?」 当年那位皇后娘娘啊! 宁卿听到她这话也就笑了起来,「承贞皇帝死在漠北,又因为某些不能言说的原因只能火葬,骨灰运回了京城,皇后一见之下悲恸过度就病倒,短短几天就也仙逝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知道她这两天肯定是猜到了不少的事情,也就没有瞒她的意思,说的更明白了一点。 「皇后仙逝之前就曾经留下话,既然皇上不留尸首,她自然是不愿意留的也一把火烧了只留下骨灰就好。」 林秋禾点头,在心中翻译了一下宁卿的话。也就是说,皇后娘娘是标准的「死不见尸」,但是她是真的「死」了。全京城的人有目共睹,皇后娘娘死了,跟皇上一起葬在皇陵里面呢。 而摄政王妃就在这之后冒了出来,是林阁老的义女,早些年跟摄政王定了亲,为了给林阁老冲喜就匆匆出嫁。而且这冲喜还真冲好了,林阁老之后就好了。有了个摄政王当女婿,他平日处事也是颇得好评,这一下朝中文武就安下了心。 而一直等到十二年前,宁邵哲年满十六才改年号为振元元年。 林秋禾立刻就把所有的事情给联系上了。这会儿看着宁卿,一双眼睛明亮动人,却看得宁卿心里发虚。 「还有一个人你没提。阿卿,」她软软地叫了一声,听得宁卿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依然不放过他,「你不会真的让我一个一个问下去吧?」 「阿羽的事情,还有一些详情,我想还是回京之后由母亲告诉你好些。」宁卿这么说等于已经承认了不少的事情,然而仔细想想他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说。林秋禾却是心情愉悦起来,点了下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 她说着给宁卿和自己都倒了水,这才坐下低声道:「阿羽的身世你们从来没对她说过吧?我怀疑她已经知道了,最起码知道一部分了。」有关她不是摄政王夫妇亲生女儿的这部分她肯定是知道了,至于她是先皇遗孤的事情,林秋禾相信宁羽还不知道。 不要说是宁羽,就算是她在最开始被宁耿一口咬定是公主的时候,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呢。若是宁羽,肯定是瞒不住的。 宁卿听林秋禾这么一说也不由自主地直了直身子,半响眉头皱着道:「若是京城之中还有人……」他想了想,忍不住又摇头,「可是阿羽能接触到的人有限,在她接触到的人之中又怎么可能有人跟她说这些?」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真相的想说没得说,知道真相的有得说却不敢说。 战事连绵了两个月,等到二月初的时候,冬日没有来得及劫掠漠北边城的蛮人开始出现粮草断绝的情况,就连军队里面也粮草不足起来。宁卿趁机几次出城攻打,蛮人头领阿古终于顶不住压力派人交涉准备投降。 林秋禾养了一个月,早就从当初的惊吓中回过神,现在她身边的亲卫变成三班倒在医疗营守护她,而她的身边总是跟着两个人。如果近手术室,这两个人就必然会守在外面。 受她被掳走的影响,军中所有的军医都被保护了起来。所以,她的待遇倒也不算特别的显眼。 「让我写奏章?」林秋禾惊讶地看向宁卿,一脸错愕地举起了手,她手掌下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如今还有淡淡的痕迹。「你确定我写没问题?」 说真的,她完全不擅长这种事情。上两次写的奏章,宁邵哲身边的太监都暗示她陛下对写的奏章很是不满意,虽然写的清楚明白,不过也太清楚明白了。 简而言之,她平日说话直白也就算了,写个奏章也跟平日说话一样就显得不够美了。还有那一手的字,也让人诟病不少。因此,她实在是不愿意写奏章。 宁卿当然知道她的顾忌,这会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你的字接着练上两年,肯定就会小有成就了。」他说着好笑地看了一眼林秋禾的手,「你写好,我帮你润色。」 这次奏章是写要建立一个军事医学院,当然了宁卿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但是林秋禾脑中自动翻译了过来。简而言之就是因为漠北一站中,这些外科大夫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且被人觊觎。为了保证优势和外科的秘密,应该把这些大夫集中培训,实在为管理。每次出兵军事医学院专门派出军医跟队。 林秋禾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虽然跟她当初的初衷有些违背,但是只有国家力量才能让一门学科飞快地发展起来。 军事医学院的建立,也会让宁邵哲投入更多的金钱和资源进去。这对于那些军医来说,也是一种保护。对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来说,则是一种防备。 一举数得,林秋禾应下了这件事情,开始认真准备和思考建立一个军事医学院究竟需要什么。 从头开始,白手起家,这种感觉还真的不错。 而她的忙碌也让宁卿偷偷松了一口气,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审问谭房、宁耿等人,并且让他身边的亲卫带兵开始搜寻周围村落和城镇,对外则是宣称因为林秋禾被掳走得知境内有可疑人混入。所有的村落十年左右才搬入的人全部都要彻查一番。 这个年限让不少人都摸不着头脑,然而宁卿既然这么吩咐,他们也只能够执行。 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毕竟是一个太监养大的孩子,身边跟着的又都不是多么精锐的人——并且在当年混战之后死了不少。宁卿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对于这个人的身份他心存疑虑,只能亲自前往判断。 事实上,不管对方是真是假,他都没有处置的权利。而贸然把这个人带回去的话,他将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可是他更担心会有漏网之鱼,一旦下了杀手如果不能一网打尽的话,就会春风吹又生形成不小的麻烦。 第三章 到时候就没有人在意被他杀死的「先皇遗孤」究竟是不是真的了,他们只会抓住这个机会攻击宁邵哲。 不要忘记了,先皇还是有几个兄弟的,只不过当时那些兄弟太大,都已经被封了封地在外了。 林秋禾知道他离开了边城,不过并没有问她去干什么。她猜测得到,大概也意识到了那个人的命运。她有点不安,却又理解必须这么做的原因。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宁卿。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当没发生过。皇位争夺跟她从来没有关系,又何必如此关心呢? 她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建校计划书修改了两边,增加上新想到的条款,然后又看了一下奏章的主题部分,确信没有任何问题。而宁卿也在第二天就回来了。 他一脸的倦容,就如同熬了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一样。 林秋禾让人上了热水给他擦脸洗漱,又端了茶过来。「如果要休息的话,我给你换安神茶?」 「不必,我要先处理这两天的军务。」宁卿伸手接过茶喝了一口润了喉咙,这才又开口:「事情已经办妥,」他看了一眼林秋禾担忧的目光,笑着低声道:「等到回去的时候,他跟我们一起。」 「他?」林秋禾失声叫了出来,然后又飞快地压低声音,「他没死?」 「你当我是什么人?」宁卿失笑摇头,「我可不是杀人如麻的匪类,父亲也不是。当年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我都更相信父亲。」 林秋禾点了下头,想了想说:「最起码,我可以肯定先皇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一个好皇帝,最起码也要保证国力强盛,而如今的繁华让林秋禾相信某人不适合当一个皇帝,不然也不会在十多年前让整个国家陷入几乎被颠覆的情况。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再次确认自己真的不懂政治,「我以为杀人灭口才是最合适的做法。」既然宁卿之前没有那么做,自然也不会因为她说出这样的话而选择这样做,林秋禾很确信这点。 宁卿几乎是宠溺地看着她摇头,「让他活着比死了作用更大。」 林秋禾没有细问,这些政治方面的问题她不认为问了她下次就能懂,还不如完全不操心这些,只是关注她所想要的东西。青黛送了吃食过来,林秋禾陪着宁卿吃了点东西,见他之后又匆匆离开这才确信宁卿一回来就直接到四合院只是想要让她安心而已。 而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等到宁卿处理完军务又好好休息了一夜之后,林秋禾才拿着她写好的奏章给他看。宁卿点头,然后看向林秋禾,语带笑意「写的很清楚。」 林秋禾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是太清楚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宁卿含笑摇头,把林秋禾的奏章草稿看了一遍才道:「建校计划书没问题,奏章的话确实需要润笔。这是需要拿到朝堂纸上讨论的,还是要好看点才行。」 他说着起身,「我们去吃早饭,吃了早饭我教你怎么写奏章。」 奏章很快就拟定好跟着宁卿的军务奏章一起送回了京城,而半个月之后他们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皇上召回了宁卿,边城战事则转交给了随行来的另一位将军。 鉴于林秋禾送上的那个奏章,宁邵哲也把她给召了回去。 这次回京从简,然而带上两个人的亲卫也有百十人,一路慢行差不多到了三月初十这天林秋禾才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因为带有亲兵两个人不能立刻如今,只能暂时驻扎在了虎字营这边等待宁邵哲找见。 两个人在京外营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被请入了宫中。此次林秋禾才真正站在了那些朝中大臣的跟前,她穿上了一早宁邵哲让人送来的御医制服,和宁卿一起在外面等候召见。 宁卿正低声安慰她,「不用紧张,不用怕就按照你在奏章中写的那样说。那些文人肯定会对一个女子管制军事医学院有所不满,不用管他们。」 某王爷霸气十足,「把他们当成是跳梁小丑就好。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朝中的事情我和父亲已经打理好了。」 林秋禾点了下,有种即将去最好的公司面试的紧迫感。她觉得自己有点笑不出来,也就不勉强了。 「我明白。」她低声说,又调整了下声音,这才恢复了正常。「你不用担心我,只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相比一个小小的军事医学院,她更担心宁卿带回来的那个定时炸弹。 万一宁邵哲觉得这人太棘手,记恨带他回来的宁卿又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就见苏胜匆匆走了出来一脸笑容地看向宁卿。 「王爷,请吧。」他说着躬身,「还没来得及恭喜王爷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呢。」 「客气客气,都是托皇上洪福。」宁卿客套了两句,回头看了一眼林秋禾这才进了议事的大殿。林秋禾在外面继续等着,京城比他们离开时的漠北温暖了许多,微风中都带着淡淡的暖意,她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面的阳光慢慢就放松了下来。 很快苏胜再次出来,带着她第一次出尽了议政大厅。 一直到天色擦黑,林秋禾才和宁卿一起出宫。外面摄政王府的马车早就在等着了。她看了一眼竟然还在远一点的地方看到了青黛和张叔。青黛一溜小跑过来,低声道:「张叔不敢过来,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就在前面路口那边等着。」 林秋禾忍不住笑了下,转身正想跟宁卿话别,就见宁卿笑着道:「好不容易回来,总归是要去府上让母亲看一下,她记挂了你许久的。」 林秋禾当时是通过摄政王的门路去的漠北,根本就没有敢让摄政王妃知道。这会儿听宁卿一说,面上就露出了一丝犹豫。一旁的流苏连忙道:「王妃知道咱们王爷和林姑娘回来,特意让厨房做了不少的饭菜,说是要给你们接风呢。」 林秋禾心知不好推辞王妃的情谊,又想起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说,就转头对宁卿道:「我坐医馆的车,随在你车后面。」 宁卿略微一愣,这才想起林秋禾数月未在京城,只怕医馆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因此点了下头亲自送她上了马车回身就见王府的马车正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见他回头,驾车的黑田这才连忙过去,笑着道:「王爷一路辛苦了。」 医馆的马车等在一旁,等摄政王府的马车过去才慢慢跟在了后面。而马车里面,林秋禾早已经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热茶吃点心了。一旁的青黛在旁笑着看红线数落林秋禾瘦了,人也黑了。 瘦了是好事,这黑了……林秋禾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伸手摸了下脸道:「真的黑了?」 她每日里面不是在医疗营就是在四合院,回来的路上更是没骑过几天马,怎么就晒黑了?一旁青黛连忙给红线使眼色,红线一愣立刻改口道:「仔细看看也不是黑了,是车里光线不好这会儿看不清楚。」 林秋禾心中好受些,就听着红线继续说京城中的事情。 第四章 例如医馆的药丸卖的很好,就是春日里面京城风沙大些咳嗽的人多,她除了卖药丸之外还把林秋禾发明出来的口罩给卖了不少,赚了一笔钱。另外就是鸿胪寺卿张祝府上的那位章氏,在正月的时候还是小产了,一怒之下没出小月子就回娘家去了。 至于林秋禾的另外一个重要客户,文定侯府的陈湉幼则身体不错,前些天还带着儿子出城还愿来着。至于其他的事情更是乱七八糟,唯一让林秋禾震惊的是,苏晓宁三月二十七日那天要入宫了! 我勒个大擦! 林秋禾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个粗口,只觉得无数的草泥马狂奔而过。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她之前虽然想过这种可能,可是真等到苏晓宁入宫的消息确定了,她才有种荒谬的感觉。 宁邵哲这后宫佳丽也有个二三十人了吧?她又问了两句,才知道苏晓宁这才封位倒是不高,不过是给才人而已。 「不过,听闻孙状元最近都请了事假在家,皇上也准了。」红线又补充了一句,「想来他也是想好好跟这个妹妹相处下,说不定哪天苏才人一飞冲天他也能跟着沾光。」 青黛闻言抬头瞪了红线一眼,「姑娘不过走了几个月,你也跟着轻浮起来,宫里的事情可是我们能随意评价的。」 红线虽然主事,不过还是怕青黛的。被这么一瞪嘴上就有些磕巴,过了一会儿才又回转过来,继续说事情。林秋禾离开京城四个多月,这会儿听着那些零零散散的事情只觉得头疼,更何况她心中还记挂着别的事情。因此听了一会儿就道:「这些先放下,说说最近的事情。」 最近的事情也不少,例如秦锦兰订婚了,订的是山东齐家三房的嫡长子,据说齐林还要叫人一声堂哥。当然了,齐林也已经回京了,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他当时要送走的李默。 这个结果真是让人无语,李默回去之后奋发读书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在过年的时候说服了书院的先生和父母,准备来京城考取国子监。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再过十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一那天就是陈自晴出孝的日子了。林秋禾对这件事情印象模糊,一直以为要到今年年底或者第二年年初陈自晴才会出孝,毕竟当时他们入京的时候就是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这个时候听红线说陈自晴出孝的礼物已经备得差不多,等她回去过眼还愣了一下。 听红线仔细说起她这才知道,本朝头九个月是重孝,一般而言除非是夺情(皇帝强召)或者是其他情非得已的情况(赶不及回去)之外,子女都是要在家乡守孝九个月的。九个月之后才能去其他地方,陈自晴当时就是这样的情况。 她在老家守了九个月,九个月之后才开始处理老家的各项事务,家中的庄子,宅子,留守的人员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她一样一样来的。她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而当时秦绍轩为了顾及面子也只是镇压着那些倚老卖老的人,给陈自晴搭把手,不怎么接受那些财务交割。因此这么着又是耽搁了两三个月他们这才起身到京城的。 「秦三爷当时为了这事儿才没了差事的。对了,还是被秦二爷给顶替的。」红线如数家珍,把之前林秋禾在秦家的那点小疑惑全部给解释得清清楚楚。 林秋禾被上了一趟她往昔日子的科普课,这才到了摄政王府。 两人一路被带着去了后院王妃院中,王妃许是听了消息,竟然直接披着斗篷抱着手炉,带着宁羽迎了出来。一见面不等见礼就一把抓住了林秋禾的手,左看右看双眼一红道:「怎么瘦了这么许多,人也憔悴,连小脸都黑了。」 跟在林秋禾身后的青黛和红线表情一僵,偷偷看向林秋禾,呵呵。 赶在宵禁之前林秋禾回到了医馆,她捧着一杯安神茶喝着,这才开始整理一天的经历。 一上午的舌战群儒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不过,就如同宁卿所说,大部分人都被他们搞定了,这只是一个过场让林秋禾展露她确实有能力而且有那个医术来掌握军事医学院的大小事务。她对学校的定位和管理条例清晰透彻,并且让出了最大的利益。 她不是校长或者说是山长。她医学院最高等级的教授,而与此同时还有张章和白术坐镇。至于学校提出的管理理事,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周阁老,还有一位姓林,虽然官职和资历都还年强却是后起之秀。 林秋禾看着对方对自己的善意心中略微有些明白,这位只怕应该是林阁老家中的人才对。想起她跟摄政王妃的关系,只怕实际上她还要叫对方一声舅舅才是。 而在宫中用了午膳之后,她就又被叫到了宁邵哲的小书房,这里还有宁卿、周阁老和那位林大人。 这次几人商量的就是军事医学院的校规和其他东西了,林秋禾早就做好了准备,当时就侃侃而谈把几个人都给震住了。实际上,这几个古人也把林秋禾给震住了。 她是照搬了一些现代所知道的特殊学校的校规和经营模式来忽悠人,而这些在朝廷中办事的人则想的更多,一个下午的时候全部都用来做这个,连怎么做校内的爱国宣传工作都被制定了出来。 每班一个辅导员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当年的往事,在摄政王府吃饭的时候并没有人提起。林秋禾也默认的应该几天后大家都有空了,且有心里准备了再聊聊这个话题会比较好。 整体来说,这一天过的是充实而有意义的。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了下午,是被饿醒的。而她一睁开就见蓝丝坐在一旁的绣架旁绣着一副花样,安安静静地竟然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这才惊动了蓝丝。 「姑娘醒了?」蓝丝脸上一喜,连忙起身给林秋禾倒了水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这才转身抚她缓缓起身,低声道:「青黛姐姐交代让姑娘休息个透彻,就让我守在一旁,说是我动作轻最不会惊动了姑娘安眠。」 她说着给林秋禾披了件外衫,然后又拿毯子盖住她的腿和脚,这才把温热的茶水递过来:「姑娘先漱口,润润喉咙。」 「现在什么时辰了?」林秋禾看着外面阳光灿烂,连窗户边上都摆上了两盆嫩绿的枝芽忍不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漱口又喝了半杯水这才问道。 「刚刚过了到申时(下午三点)。」蓝丝接着又道:「姑娘饿了吧,绿袖那边做了一桌子姑娘喜欢的菜,听青黛姐姐说姑娘在漠北吃的不好,她就使出了浑身的功夫,奴婢这就让人摆膳?」 林秋禾却是吓了一跳,她昨天夜里大约是九点多睡的,竟然一觉睡了十七八个钟头?不过,一听到蓝丝说吃的,她就觉得口水漫延,连肚子里都开始打鼓了。 「摆膳吧。」她说。 等到青黛带人把饭桌撤下,林秋禾才不顾形象地摸着肚子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舒服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青黛就重新带人进来,拿着热毛巾给她擦了脸,然后换了衣衫推到了梳妆台前梳妆。 第五章 等到被折腾了一通,林秋禾这才起身出了屋门。 外面阳光灿烂,她就坐在刚刚冒出嫩绿色苗圃的小花圃前晒太阳。青黛了解她在边城养成的习惯,这会儿就带人摆了个小圆桌在一旁,又送上了一壶暗香扑鼻的梅花茶。林秋禾双手捧着茶杯,眼前是一本打开的医书。她不时会伸手过去翻上一页看上片刻。 而看一会儿就会不由自主的跑神眯着眼睛发呆,又或者是低头摸摸身边嫩绿的小苗,感受春天的气息和暖暖的春风,真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直到夕阳西下,院中平添了一分寒意,青黛这才劝着她回了屋中。许是那足足十八个小时的睡眠让她觉得足了,用晚膳之后她也并不觉得困倦。就让人叫来红线和墨香开始盘点她不在时家中的收入,以及各种人情往来的账目。 她人虽然不在京城,然而过年要走的礼还是一样都不能差的。当然了,别人家的也都是送过来了的。家中有红线把持,又有其他人照应她还算是放心,看了送出去的礼单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等拿到收礼的礼单时她就忍不住愣住了,半响才抬头看向红线,「这花家是怎么回事?」 她跟花家的交情只有秦府大奶奶花氏,而花氏送礼肯定是报的秦府的名头,这花家也跟着送礼且还是她不在京城的时候,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花家的新年礼让林秋禾心中有些疑惑,拿着拜帖愣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红线,吩咐:「把花家的礼单找出来,还有咱们回了什么,礼单也找出来。」 红线动作迅速,虽然送礼来的人说是感谢林秋禾这些年对秦府中秦大奶奶花氏母子的照顾,不过这毕竟是意外的来往,她就特意另外放在了一边。就算林秋禾不说什么,到了最后她也是要特意提提的。 她快速把花家的礼单拿了出来,然后把抄录下来的回礼单子也找出来摊开给林秋禾看。 林秋禾看她和墨香把这块管得十分有条理就赞了一声,这才仔细看了起来。 花家的礼单一般,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东西,回的礼就也是半斤八两多了点一些医馆的东西,林秋禾甚至看到了精致口罩十只。她略微压抑地抬头看了过去:「这个东西也拿来送礼?」 红线就解释:「这个本来是咱们自己用的,不管是给病人拿药还是什么都是带着手套和口罩,结果就有人觉得这个东西不错想要买。后来我就让蓝丝带着小丫头做了一些简单的做着卖。谁知道年末的时候,唐大奶奶上门说是要买几个口罩来用。」 唐大奶奶就是顾容的好姐妹苏青衣,顾容跟着周天泽离开京城之前特意交代过苏青衣照看一下林秋禾的医馆。不过医馆一直没有什么大事,她却是无意中知道了这里竟然有这种好东西。 这些日子来,她心血来潮正跟着厨娘在厨房里学做菜的。这可不是什么她吩咐下去让下人动手去做的「学」法,而是真的实打实的动手。只是厨房中油烟过大,她就有些受不了。那天过去刚巧就看到家里的丫鬟用一个白色布料镶粉色边的东西捂着口鼻在烟雾缭绕的厨房中洗菜切菜,立刻就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细问之下,她这不就找上了医馆了? 红线当时就灵机一动,把这当成了一个品牌来做,口罩上面更是绣上了各种漂亮的装饰花纹成为京城中的一道风景线。不过这个东西太容易仿制了,当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想要再做出自己的特色就有些晚了,所以在红线的控制之下精品口罩的出售就停了下来,等变得一个口罩都难得的时候,她这才试探着去给陈自晴送去了这些东西。 陈自晴乃至秦府上下都表示了对这个的喜爱,因为红线在让人制作的时候加入了一些林秋禾常用的给衣服去异味的配方,口罩散发着淡而不腻的清香,又不同于常用的那种熏香顿时颇得各府的姑娘们喜爱。 林秋禾听到这个发展趋势,最后一个普普通通的口罩竟然被红线做成了一个品牌的感觉就有种想要扶额了冲动。 人家到古代搞品牌活动,不是香水就是香皂,或者是服装设计,最不济也是卫生巾,她最后搞出个口罩?这要是千年后被后辈们看到,岂不是要丢死人? 不过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她只是为了自己方便,至于红线能够抓住机会把这做成一门生意,甚至是利用那些山寨也提高自己品牌的身价也是她的本事。 「这事儿处理的不错。」她点头称赞了下红线,转而又问起花家的事情。红线当时肯定也是打探过的了,然而却是真的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奴婢想着不会是花家也有人要入宫吧,就让人留意了下。不过也一直都没有传出来消息,而且花家嫡出的姑娘中未出阁的已经只剩下秦大奶奶的妹妹,今年不过才十二岁,考虑这个似乎早了些。」 红线说得条理分明,林秋禾听着偶尔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最后才道:「明日就帮我投帖子,我去一趟秦府。」 陈自晴回帖子极快,实际上若不是红线去得早拦住了她身边的秋归,她的帖子也会晚些时候送到林秋禾这边来。当天下午林秋禾就坐着马车去了秦府,等到荷园的时候就见陈自晴和秦舒兰、秦玉兰、孙梓棋四个人都围着绣架,听到她进来这才一同迎了上来。 秦玉兰不知道是不是长进了些,这会儿看到林秋禾笑得真实了不少,也不多话。几人一起回去就又开始看绣架。 「这是晴儿姐自己绣的,我看着花儿栩栩如生,这枝叶蔓延婉转,似乎要跃出布料一样,这绣工我是比布料了。」秦舒兰低声叹了一句,拉着林秋禾一点点的讲这绣工究竟有多好。林秋禾不大懂得这些,不过确实喜欢这一大块的蔓延枝条的绣花,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感慨的陈自晴,低声问了一句。 「这是准备出孝之后穿的?」 「我十五岁生辰及笄的时候穿的。」陈自晴低声说,又看了一眼那绣花才低声道:「这花样是我母亲在世的时候画给我的。」她说着低声叹气,转而又笑着拉着林秋禾的手一起坐下,道:「看我尽说些这些东西干什么,你出了远门回来可有给我带礼物?」 林秋禾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白净的手,还看到了上面点点绣针留下的痕迹。陈母过世的更早,记得陈自晴似乎提过,大约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就没了的。 她心知陈自晴看似柔软心中却要强的很,绝对不会乐意她同情她,因此笑着道:「好啊,我大老远的回来,你不说为我接风,这还打劫起来了?」 两个人一说笑就把之前的郁闷都打散了,不一会儿秦舒兰也凑了过来说话,反而是秦玉兰和孙梓棋两个人还围着陈自晴的手艺不愿意走开。 等秋归和秋雁送了茶水点心过来,她们一群人这才挪到了花厅,一边吃点心一边问林秋禾漠北的事情。 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除了陈自晴之外其余人只怕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外的避暑庄子又或者是城外山上的寺庙或者道观了。等知道林秋禾去了漠北的时候,这些人都吓了一跳,这会儿围着她问的问题也格外的好玩。 第六章 像秦舒兰就问是不是漠北那边的蛮人真的会生吃活人?而秦玉兰则有些谨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漠北那边的姑娘真的可以露着胳膊腿四处走动?」 她说的露着胳膊腿实际上是只有露着小臂而已,这还是林秋禾看有的姑娘冬日里面做腌猪肉、羊肉的时候为了避免弄脏衣服才这样的。她把当时看到的情况说了下,然后又道:「至于夏天是不是真的露出半条胳膊带着镯子我就不知道了。」 孙梓棋在一旁想了许久,最后才低声问:「那边是不是真的苦寒,什么都没有?」 林秋禾想了想摇头,「实际上那边吃的还不错,羊奶的味道如果习惯的话也不错。冬日菜品可能少些,至于其他方面倒还好。」然而,这只是对于统治阶层来说的,林秋禾当时在漠北更属于特殊阶层,所以并没有受多少的苦。 孙梓棋又如何不懂这个,因此她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看着像是心事重重一般。 林秋禾把从漠北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又笑着对孙梓棋道:「没有想到你也来了,你那份明日我就让人送到孙府去。」孙梓棋笑着谢过了她,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起身借口家中还有事情告辞了。 秦玉兰不一会儿也被二房的人叫走,说是该练字了。秦舒兰也就借此机会起身离开,把荷园留给了林秋禾和陈自晴说话。 等到屋子中就剩下她们两个人,陈自晴这才又拉着林秋禾一起坐在绣架面前,手指轻轻地摸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绣花,低声道:「已经五年了,我终于把这个花样绣了出来。」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转而又笑着对林秋禾道:「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我很喜欢呢,都是些小东西看得出你是用了心。」至于其他人,大多数都是皮料和腌肉。 林秋禾笑着点了下头,凑过去搂住了陈自晴的肩膀,低声道:「等到你出孝之后,要去收拾一下陈家的老宅吗?」 陈家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虽然比不上秦府地方好和大,却也是一个三进的宅院,后面带着一个不小的后花园。林秋禾曾经听陈自晴提过,她当时入京的时候京城这边房子的房契和庄子的地契都是随身带着的。 最主要的是,陈自晴家在京城实际上还有两个铺子,这两年也都是按时送银子过来的。 「铺子也要去看看吧?」陈自晴低声和林秋禾盘算着,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拍了一下林秋禾的手笔道:「都是你引得我,你好不容易回来还没休息就过来看我,我竟然还拉着你跟着我发愁。」她说着瞪了林秋禾一眼,道:「这些事情等我出了孝再考虑也不迟。」 林秋禾就笑了起来,她说这些只不过是不想陈自晴感伤身世而已,见她如今回过神精神起来就笑着道:「我来了许久,这会儿大奶奶也该起身了,不如过去问个好。」 陈自晴自然是点头称是,让人去花氏那边问了一声是不是合适,等得了信儿就拉着林秋禾一起过去花氏那边了。 花氏那边还是老样子,只是如今儿子正在学走路的时候,被奶娘和丫鬟围着在院子中摇摇晃晃地走,热闹得很。花氏就坐在廊檐下面笑着看儿子玩,看到林秋禾她们过去就起身招手,「快过来,我这边早就备好了点心和酥糖,就等着你们过来呢。」 两个人过去果然看到她身边的小圆桌上放着几盘点心,笑着坐下林秋禾先是看了看花氏的脸色,见她脸色红润满脸的笑容似乎也没有什么隐忧,心中就更是奇怪了。 花家过年往医馆送的那份礼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氏却没有留意到这些,叫了奶娘把儿子抱过来。她这个出生之前就一波三折的儿子起了个乳名叫康儿,完全可以看出父母对他的一腔关爱。 康哥儿这会儿被奶娘带了过来,见着陈自晴就摇摇晃晃地过去,一把拉住了陈自晴的裙摆,仰脸叫道:「姑姑,吃糖。」 一旁的花氏就笑了起来,「晴儿每次见着康哥儿就给他吃点糖,次数多了康哥儿一看到她就要糖呢!」她说着叫了一声康哥儿,指着林秋禾道:「这是你林姑妈,康哥儿叫林姑妈?」 康哥儿说话还不清楚,这会儿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林秋禾,转而就抓林秋禾的裙摆跟着要糖。 林秋禾也被逗笑了,拿了一点酥糖放在康哥儿唇边,康哥儿一口就全部吃了去,然后就不知足的接着要糖吃。花氏不敢让儿子多吃糖,怕他到了饭点不吃饭,连忙就让奶娘又把人领走了,转而又让人上了茶道:「今年新上的毛尖,你们尝尝味道。」 后宅女子说话做事讲究一个润物细无声,林秋禾不好直接提花家送礼的事情,反而是先说起了冬日里面火爆一时的口罩。不管口罩是怎么变成饰品的,反正古往今来女人说起饰品的时候都是充满热情的,三个人这边热闹起来花氏还让人拿了两个过来。 「那日我弟弟过来送了一些,我一直放着不舍得用呢。」花氏说着道:「不过这味道真是不错,若是有什么异味或者起风尘的话带着很是舒服。」她夸了一通,却也没有问林秋禾这香味是如何调配的。 林秋禾就此接过了话头,笑着道:「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家里人不懂事,我不在京城中让他们按照往年的单子对比斟酌着送年礼,谁知道她们觉得这东西好,竟然还在京城中送了一圈我回来知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也都是心意。」花氏笑着说,「我那弟弟也提过,你也知道我之前怀着康哥儿的时候出了不少的事情,若不是有你帮手如今我哪里能这般惬意过日子?你今年不在京城中过年,医馆又一直开着我怕再出之前的事情,就让他在外走动的时候多照看一二。」 也就是说,那年礼其实不是花家送的,而是花云白送的。而花云白这个举动也只不过是受花氏所托? 林秋禾一瞬间脑子里转了不少的弯,却又有些不敢轻易相信花氏的话。也许,这只是推托而已。不过,花氏这时候已经转了话头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林秋禾无法只能陪着她又说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 等到回到医馆,她想了想又让墨香开了库房把花云白送来的东西仔细一一看过,确认都是很平常的一些东西之后这才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这花云白突然这么示好,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而之后几天,她的医馆才是真正的热闹了起来。苏青衣、陈湉幼等人都亲自过来了一趟,就连着宁羽也不怎么情愿地被王妃派过来坐了坐,两个人相顾无言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立刻逃也一样的起身离开了,说是跟人约好了去踏春。 林秋禾跟宁羽也实在没有太多共同话题,更何况猜测到了宁羽大致的身世之后再面对她还真的是有点别扭。她这边每日里面客人不断,自然也不会觉得宁羽有多重要。 然而,偏偏就是一个宁羽口中轻描淡写的「踏春」却出了意外。 林秋禾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当时医馆的门还没有关宁羽几乎是神色慌乱地直接冲了进去,一把抓住林秋禾就往外冲,「跟我走!」 第七章 「干什么?」林秋禾自然是拉扯不过宁羽的,没办法之际只好另外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固定身体跟宁羽「拔河」,「你这个时候冲过来拉着我出去是干什么?」 她说着就看到了宁羽裙摆上的血迹,眉头一皱紧着问道:「你受伤了?」 「不是!」宁羽摇头,见实在是拉扯不过一定要跟门框抱在一起的林秋禾就松了手,转身道:「我们在城外赛马,林府的三哥不小心坠马伤了脚!」 林府的三哥? 林秋禾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然而能够让宁羽喊一声哥的,这整个京城人还真的不多。而林……正好是摄政王妃义父林阁老的姓氏。 「你等我拿东西。」她立刻下了台阶冲上另外一边的书房,从里面拿出了药箱和手术箱,并且把手术箱直接就塞到了宁羽的手中,「我们走!」 宁羽见她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反而愣了一下才跟上,「我带了两匹马回来。」她说,然后拿出一个口罩丢过去,「带上,外面风沙大。」 林秋禾带上口罩,不过还是又罩上了面纱这才跟着宁羽一起骑马出城。 所谓打马过街林秋禾也算是尝试了一次,甚至到城门都没有停下来就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护着她们一起出城。林秋禾早在宁羽说多带了一匹马找她的时候就猜测到这姑娘之前急匆匆的鲁莽只怕是装出来吓唬她的,就怕她拒绝出诊。 这会儿见城门口还有人专门等着她心中就更是有数,出了城门就大声问道:「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我让他们拿着我的玉佩送去虎字营,大哥还在军营中。」宁羽回答,林秋禾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虎字营那边还有冷启坐镇,加上宁卿也在应该没有大问题。她意外的看了一眼超出她半个马身的宁羽,第一次意识到这姑娘实际上并不笨。 最起码,在处理这种危机事情的时候,她甚至比大部分男人都更出色。 一路赶到虎字营,林秋禾虽然因为在漠北边城的日子骑术进步不少,不过还是有些脚软,下马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绊住脚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抬头一看就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没事。」她说着就被人直接拉起身,而挂在马身一侧的药箱也被取了下来。 「冷启已经在手术室了。」宁卿沉声说,等林秋禾站稳之后才松开了手,冷眼看了一眼宁羽,道:「我们边走边说。」 林秋禾点头,等到进了虎字营里面这次取下了面纱和口罩。如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虎字营中半人高的火盆中烧着火照明,林秋禾还是能够看到宁羽裙摆上已经暗红色的血迹的。 「人是怎么受伤的?」她直接开口问,宁羽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们几个人赛马,谁也没有想到那地方竟然被人挖了一个半人身的坑,我当时没注意马就失蹄掉了坑中整个人飞出去,林三哥是为了救我才飞身扑出去的。不过那挖坑的附近还丢了不少挖出来的石头,林三哥护着我自己却受了伤,而且一块石头直接弄断了他的腿……」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都带上了哭腔:「三哥的腿肯定断了,我当时就听到了响声,他满头大汗还安慰我……」 林秋禾听得心中一紧,脚步下意识地就快了几分。这个时代,人若真的是残疾了那可是不能出仕的。林家上面还有位林阁老,家中子弟也都是走科举的路子出仕的。想来宁羽口中那位林三哥应该也是多年苦读,若是因为救人而毁了一生的话…… 等到了手术室,林秋禾先在外间擦洗了一下,然后就拿着线绳绑好衣袖头发,套上手术服带上手套这才进入了光线明亮的内屋。 里面冷启已经在忙碌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一直低头忙碌动作熟练地帮忙准备着手术前的大小事情。见林秋禾进去,冷启抬头看了一眼双眼才有了些神采,「你来了。」 林秋禾点头,把药箱和手术箱都放在一旁,这才上前打量了一下躺在手术床上的人。 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长相跟那日在宫中帮她的林大人颇有些相似。他已经昏了过去,林秋禾在这里闻到了麻沸散的味道,先是问了冷启麻沸散的用量和用了多久,这才直接拿着剪刀把病人的裤子剪开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小腿。 「这伤……」饶是冷启也是一声惊呼,看着已经露出骨头的小腿忍不住摇头,「这人只怕是没救了。」 「有希望。」林秋禾低声说,「把骨头重新对好就好。」她说着吩咐冷启,「这次我来,你打下手。」 一声声冷清而清晰的吩咐声在手术房中响起,林秋禾小心翼翼地把伤者的骨头一点点对齐,然后才是清理和缝合伤口。她的动作很慢,不敢有一丝的疏忽,若不是在漠北边城有过太多的机会可以解除尸体和伤患,只怕她也是不敢做这种需要绝对精细的手术的。 手术的过程不算特别漫长,等到林秋禾这边给伤者缝合完伤口之后后续的处理就全部交给了冷启。 冷启做事很是可靠,而她则是取下了满是血水的手套走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人绝度超过了十个,她一出来哗啦一声就全部站了起来。不少人想要说话,却都顾忌着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的宁卿。 宁卿却没有顾忌那么多,直接走过去道:「怎么样?」 「目前没有大碍,不过我需要一些东西。」她有些疲惫,把要求说了。实际上也很是简单,这个时候石膏是不好找的,但是固定小腿的木板之类的东西还是可以找来的。甚至,就算是她想要金属帮忙固定伤者的小腿也是没问题的。 果然,林秋禾把需求解释了一遍,宁卿转头就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东西就送来了。 她这才回去把伤者的小腿固定,留了人在这边照顾这才出来。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等到忙碌过后林秋禾才觉得又累又饿,几乎是脚步都迈不动。跟宁羽一起赛马的都是京中的权贵子女,宁卿早就安排人回京通知各家各户发生了事情。 林秋禾这边换了一身男装过去营地吃晚饭的时候,宁羽就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她身边。 「那个……林姑娘,我能坐这儿吗?」 正拿着馒头配菜吃的林秋禾抬头意外地看了宁羽一眼,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这才点头:「坐吧。」 宁羽看了看,还是铺了帕子才坐到了她的一旁,看着林秋禾又开始吃饭忍了忍,最后掐着自己的手心忍了下去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林秋禾也不是故意这样吊着宁羽,只是手术本来就是个体力活,更何况她之前晚饭都没吃就骑马出京赶到了虎字营。这会儿缓过来劲,只觉得胃里都空得难受。 她尽量保证用餐礼仪,快速地吃完了饭菜,又漱口喝茶去了嘴巴里面的味道这才转身看着宁羽道:「你是想要问那位林公子的伤势?」 宁羽点头,紧张地看着林秋禾。 第八章 「他,他不会残疾吧?」说着,她双眼就红了起来,林秋禾只要说一个「是」字就会立刻哭给她看的样子。 林秋禾摇头,「如果正常恢复的话,骨头会慢慢长好的。到时候可能会不能快走快跑,但是正常走路应该没有什么异样。」这样就不会耽误林三公子出仕了。 宁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半响才抬头看向林秋禾别扭了下才低声说:「谢谢你。」 林秋禾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眉表示自己的疑惑,宁羽直白道:「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然而你听了事情就二话不说直接跟我过来,甚至不怕因此惹上麻烦得罪了林府上下……」她看着林秋禾,双眼因为泪光浸润的原因格外的明亮,「你,不错。」 林秋禾忍不住笑了起来,摆手道:「我不过是尽了一个大夫应当尽的责任而已。就如同这军营中的战士要保家卫国,身为一个大夫在能力范围之内自然是要悬壶济世的。」 她这话说地简简单单,没有任何的夸张或者刻意的意味在里面。而越是说的平常,宁羽就越是觉得她某个地方似乎被震动了。 她坐在原处看着林秋禾起身离开,身影被火堆拉得越来越长,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该做的事吗?可是,究竟什么才是该做的事? 在军营里过夜这种事情,林秋禾在漠北已经体会过多次了,更何况虎字营她也不陌生。为了防止林三公子的伤情有反复,加上之前城门也已经关上,所以她这晚就留在了宁卿在虎字营中专门的院落。 为了避嫌与她同住的自然是宁羽了。 两个姑娘一个睡床一个就只能睡软榻了,虽然对林秋禾来说那软榻铺了三层被褥之后跟床也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宁羽还是坚持了让她睡床。 「我夜里警醒,在这里刚好可以听听动静。」宁羽说着看了一眼林三公子暂住的方向。「再说,你之前耗费了精力……」她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 林秋禾也不跟她计较,本也就累了一天的她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就倒下睡了。 然而宁羽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晚上不睡床而是睡在软榻上?而且睡觉之前还没有好好的洗漱,更是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最让她辗转难眠的原因,还是林三公子的伤势。 她一夜辗转,第二天起身的时候眼下就多了些乌青。林秋禾见了就吩咐过来送早饭的士兵让他多拿两个热腾腾的白煮蛋过来,然后剥壳示意宁羽在眼下滚动着去黑眼圈。 宁羽试了试见效果不错,立刻就开心起来和林秋禾、宁卿一起吃了早饭就立刻去看林三公子。 林三公子今年夏天满十八岁,叫林子岱,正准备今年考取举人的功名,然后在明年秋试的时候下场小试身手。 也就是说,举人的考试对于他来说不成问题,手到擒来。 宁羽走之后宁卿才说林子岱可以说是林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孩子了,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他真的就此毁了一生的话,只怕摄政王妃也会很为难。 两家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个交恶,可是矛盾只怕也要就此留下,林家人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继承人就算不跟摄政王府翻脸只怕心中也会有根刺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我倒是没有想到宁羽竟然会那么信任你。」 以宁羽的身份来说,说句不客气的话京城之中还没有她请不来的大夫,然而她却是在回京城请大夫之前就决定了是去找林秋禾。这确实有点出人预料,林秋禾之前没有多想,现在听到宁卿这么说也愣了下。 她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是不是该说荣幸之至?」她本就是开玩笑,因此也不等宁卿回答就直接换了话题,说起来了石膏的问题。 像这种骨折、骨裂,有石膏的话自然是更好一些。而林秋禾曾经因为轻舞而做出来的有些类似的药粉数量有限,碰上这种需要大面积打石膏的地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过林秋禾倒也没有小气,那点子药粉几乎全部都用在了林子岱的身上。 宁卿仔细听她形容石膏的特性,然后想了想道:「我让人去道馆中问问。」他自小也跟着摄政王夫妇多处游历,自然知道的比别人多些。道馆之中的一些事情,摄政王也是讲过的。 林秋禾闻言双眼一亮,想起道馆中肯定会有的另外一种好东西——火药。 这东西虽然对她没有什么用处,却肯定能帮上要上战场的宁卿的忙。不过想要苏能大范围伤人的炸药估计也不容易,所以她只是双眼亮了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如果找到了这样的道馆不如多看看,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正说话间就是军卒过来禀告,说是林家来人了。宁卿示意林秋禾去看看林子岱的伤势,这才亲自迎了出来。因为摄政王妃的原因,两家实际上是殷勤,他是晚辈亲自去迎人自然也算是给足了林家面子。 林秋禾这边则去看了已经醒过来的林子岱。 林子岱脸色依然苍白,看起来似乎精神还算不错,见着林秋禾进去就微微直了直身子,道:「林御医,我不便起身失礼之处还请林御医见谅。」 这是一个把礼仪和儒雅都刻进了骨头中的人,一言一行都要做到最完美一样。 林秋禾笑着过去,道:「我是来给林公子诊脉,检查情况的,林公子无需多礼。」她说着一旁的宁羽就已经让开了位置,林秋禾坐下示意林子岱把手伸出来。 手指落在对方的手腕上,林秋禾感受指腹下面脉搏的跳动,许久才又示意他换另外一只手。 出于宁羽对她的信任,所以林子岱的主治大夫就只有她一个人,林秋禾不敢疏忽昨天只是开了最基本的止痛药方。这会儿两只手都把脉完毕,她才起身收起腕枕到一旁给林子岱开药方。 一边开药方她一边询问林子岱各种细碎的问题,最后给出结论道:「你没有发热是好事儿,至于止痛用药物的话反而会影响你小腿的恢复……」 一直都努力隐藏情绪的林子岱闻言第一次出现了不淡定的情绪。他忍不住打断了林秋禾的话,道:「我还是能够忍写疼痛的,只要……」 只要腿能好!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了他一生的事情。林子岱虽然没有后悔当时救下宁羽的举动,然而昨天在听到腿上的骨头发出断裂的声响时还是感受到了绝望。直到刚刚宁羽进来,小心翼翼地告诉她说林秋禾应该可以治好他的腿,他这才重新升起了希望。 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就是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面就名动京城的「生死刀」林秋禾吗?她,真的能够治好他的腿? 林子岱不是那种闭门造车的人,这些年虽然在京城年青一代中不显,然而肚子里面却是真的有些墨水,不是那种吹嘘出来的才子。虽然称不上是十年寒窗苦读,却也可以说是从开蒙到如今都一直勤勤勉勉地学习。如今好不容易家中开口说让他下场试试了,却出了这种事情。今年能不能下场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第九章 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残疾了,那就真的是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掉到了泥坑里了。林家纵然不是那种踩低捧高的人家,可是家大业大,他若是就此没了前途日子难过都不是最难受的。 最难受的是,他这一辈子的抱负只怕也就此断送了。 所以说,不紧张、不担忧、不害怕那是都是假的,他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林秋禾诊脉之后要说的话。 「我不怕疼痛,再疼都无所谓。」他补充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秋禾的侧面,「林御医,还请你如实相告我的伤势若是按照最佳状态是否能够痊愈?」 林秋禾转头看了一眼林子岱,把药方放在原处晾干。 「我只能说,治愈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这只小腿就不能再受任何的碰撞甚至是移动。如果受到二次伤害的话,只怕……」她说着摇了下头,「依照昨天晚上给你做手术的情形来看,只要没有受到二次伤害以后康复之后走路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跑、跳就要看恢复程度了,这可不比现代各方面都能得到最好的调养,别说是骨折,就算是骨头碎了都又办法治好。 不过这个时代的科举不比以后的高考,最起码是不用考体育的,只要走路看着无碍也就不会影响什么了。林子岱又不准备考什么武举人,自然是不比担心这些的。 因此,林秋禾话一出他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正要道谢就听到门被人猛然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人进来围在了……林秋禾身边,且七嘴八舌地问起了林子岱的伤势。 林秋禾吓了一跳,拿出来的针囊差点就掉了。她在一圈人中看了一眼立刻就找到了后面的宁卿。 宁卿个子不低,而围着林秋禾近前的又大多是妇人,他身边站着的则是那日在朝上见过的林大人,还有一位看着比林子岱略微大些的年轻男子。然而就是跟男子站在一起,宁卿也高出了半头的感觉,这时候见着林秋禾朝他看去就露出了笑容,「这些都是林三公子的家人。」 林家人这才想到自己太过于失礼了,围得近前的那位大约是林子岱的母亲,这会儿脸上都浮现了一层绯红。一旁看着应当是她女儿或者是儿媳的女子就连忙拉着她后退了两步这才微微屈膝道:「见过林御医。」 林秋禾平日里面不显,然而实际上也是有御医院官职、有品级的人啊! 她这么屈膝行礼,然后抬头笑着道:「家人担忧舍弟的伤势这才慌乱了下,冲撞了林御医是我们的不是。」 林秋禾连忙让开了,道:「心系家人,人之常情,几位快坐。」她说着这才重新回身拿了针囊,对余人道:「林三公子身上的止疼药效快退了,若是不用针灸止疼的话只怕他会难熬些。我先行针,诸位不要出声才好。」 她说着又想起一事,拿起干了的药方递给了宁卿,「还让人快些抓药煎药才是。」 宁卿神色无异地接过了药方,继而就道:「既然这么不好打扰,那只留下林御医和子岱就好。咱们到正厅喝茶,也免得影响了林御医给子岱诊治。」 众人这才鱼贯而出。 宁羽落在了最后,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林子岱又看看林秋禾。林秋禾只当她是担心林子岱的伤势就对她摆摆手示意没事儿,然而林子岱却想的更多一些,直接开口道:「你把林御医的话说给我家人听听,其余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宁羽闻言皱眉,道:「我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她说着一甩袖子就出去了,林秋禾这才想到林子岱是为了救她才有这么一场大劫难的,宁羽之前怕是担心林家人责怪。 林子岱躺在床上苦笑,林秋禾近前见他额头上已经有着一层冷汗了却是一点声响都不出心中倒是有些真的敬佩了。过去重新啊剪开了他的裤腿看了看被药膏裹着的伤处,然后净手再次抽出银针飞快地几针下去。 她动作极快,林子岱甚至汗水都没有擦干净就看到腿上银针微微晃动,而林秋禾已经收起了针囊立在一侧。 「这……?」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认真地感受了下受伤的那条腿,半响才道:「这么快就止住了疼?」说着看向林秋禾,「林御医一手针灸之术果然也是名不虚传。」 另外一样名不虚传的本领自然就是那把手术刀了。 林秋禾笑着点了下头,除了交代林子岱不要动银针之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收拾了东西出去。门外林家的小厮已经守着了,见她出来一连串的问好就进去伺候林子岱了。 林秋禾这边到正厅的时候宁羽还在支支吾吾地说当时的经过,又是谢林子岱的救命之恩,又是保证林子岱绝对不会有事的。然而林子岱究竟会不会残疾她说了还真不算,这会儿见林秋禾过来就连忙过去把她拖了过去,道:「林御医就是这么说的,说现在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落下残疾,对不对?」 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林秋禾难免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头对着林氏夫妇道:「诸位还请放心,我定然尽心尽力照顾好林三公子。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俗语也是不假的,所以这些日子伺候林三公子的人也要小心注意,不要再次让伤了的地方受伤才是。林三公子年纪轻,正是好恢复的时候,想来三四个月之后就应当能够下地走动,再多些时候就无大碍了。」 其实这骨折只是当时看着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吓人,加上这时候接骨的技术一般又关系到林子岱的前程,所以才一群人跟着紧张。而在林秋禾这个正面伤势的人却没有那么紧张,反而是胸有成竹。 怕就怕林三公子身边的人不尽心或者是有人故意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因此林秋禾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点给点明了,看着林氏夫妇若有所思这才笑着道:「如今虎字营中人手齐全,医药皆有,不如留三公子在军营中住些时日,等着好移动的时候再回京。」 赛马的草地有坑又有尖利的石头,这事儿目前还说不准是巧合或者是有意呢。人放在军营之中反而更安全一些,当然了,也许旁人并不是这对林子岱的,说不定真的是宁羽才是正主,又或者是赛马的其他人也说不定。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时候一个疏忽大意说不定就会送命。 这话宁卿自然是不适合讲,怕林家误会摄政王府以势压人。而以林秋禾大夫的身份来说的话就很自然了,所以她这才帮宁卿开了口。 林家人果然迟疑了一些会儿,最后还是林大人应了,又谢过林秋禾这才一群人去看林子岱去了。 林秋禾在虎字营过了一晚上,这会儿等到人都散了才道:「我要回京一趟拿些东西过来。」她既然大包大揽地让林子岱留在了虎字营,自然不能当撒手掌柜自己就回京城去了吧。 宁卿点头,又看了一眼宁羽,叹气道:「你与林御医一起回去。」 第十章 「大哥,我不放心……」宁羽有些不愿意,然而宁卿一瞪眼她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脸的委屈却不是假装出来的。宁卿无奈,只能耐心解释:「你昨日出门时对母亲说是去看望林御医的,后来跑去跟人赛马已经不对了,还一夜未归。林子岱受了伤,我已经让人回去说了,可是你也应当回去亲自对母亲说说事情的经过才是。」 宁羽这才应了,道:「那我还会来!」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宁卿,「大哥,人家毕竟救了我。要是他不管,我只怕现在躺在病床的人就是我了,而且我可没那么好的运气说不定脸也毁了。」 她说着一阵的后怕,而宁卿则挥手道:「只要母亲同意,我这边让人给你收拾房间就是了。」 昨夜是权宜之计,林秋禾却是不会每日都留在虎字营中度日的。 至于其他跟宁羽他们一起赛马的人,一早赶不及吃早饭就都匆匆回京了,这时候宁卿派了黑雾和黑泽两个人护送她们回京,等到了岔路两个人这才分开。 宁羽策马跑了两步,然后才猛然拉住马回头叫了一声林秋禾。 「林御医,若是出京还请去摄政王府叫我一声。」她说完不等林秋禾说话就又转身策马离开,跟着林秋禾的黑雾就笑了起来,「大姑娘这是怕姑娘你不同意呢。而王妃定然是不怎么乐意她再跑来跑去的,她就想拉着姑娘你一起。」 黑雾在宁卿身边也是好几年了,跟林秋禾相处过几次,知道这是一个大方的人就大着胆子把话给说透了。怕林秋禾真去找宁羽反而被王妃责怪。林秋禾笑着谢过了她,也没有说到底要不要去找宁羽,等到回了医馆她让青黛招呼黑雾休息,就去洗了个澡把头发擦干之后这才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医馆中的药早已经定了从百草堂中拿,因此药材尽有。林秋禾洗澡的时候就让沉香和杜仲、小树准备了药材,这会儿一样样翻检过去见没有出错这才道:「看起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也没有拉下功课。」 三个小药童都露出了笑容,在一旁安静地站着。林秋禾想了想就让人把药材打包好,她则把医馆里面的杂务都处理了下,正准备吩咐绿袖准备午膳就听到前厅传来说话的声音,依稀听到是要找她的。 不一会儿红线就回来,神色间略微有些古怪。 「是花公子。」她压低了声音说:「他说出城遇上了几颗早熟的樱桃树,摘了几筐子的樱桃往秦府送了两筐这还有大半筐就顺路给姑娘送来了。」 这个时候还没到吃樱桃的季节,按照往年来说要再晚些时候樱桃才好吃。花云白这样送了樱桃过来,林秋禾若是不出去见一见只怕也不好,因此就检查了一下穿戴和头发,这才去了前面医馆。 半透的屏风后面,花云白正坐在喝茶一旁正是放着几乎算是一整筐红彤彤的樱桃。见林秋禾进来,他这才起身。两个人见礼之后分主次坐下,林秋禾先是谢了他的年礼,客气说自己在外由着家里人回礼怕有什么失礼之处。 花云白心中明白,这看似在致歉,实际上则是表示两家不熟——不然家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礼? 他脸上带笑,道:「转眼林姑娘入京也有两年了,我还记得当初初见姑娘是在秦府,姑娘就救下了我姐姐和康哥儿的性命。姐姐当时就指着姑娘道,她认下你当妹妹了。」 言下之意,实际上两家也不算那么的远。 他不等林秋禾说,又眯了眯眼睛,道:「更何况,这筐子的樱桃还是姐姐特意吩咐了让我送过来的。我怎么敢阴奉阳违贪了林姑娘这份樱桃呢?」 他这么一番说笑,林秋禾也不好计较下去,更何况又搬出了花氏来当挡箭牌,她只得笑着收下了东西又谢过了花云白。 两人交际实在不多,林秋禾对花云白最大的印象实际来自于秦锦兰。当年秦锦兰曾经爱慕过这个长相俊朗又带着华贵之气的男子,不过后来被秦家老夫人发现就立刻斩断情丝了。 之后林秋禾搬出秦府,与他就更少见面,偶尔在秦府或者其他地方遇上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他这个时候突然示好,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花云白也不多留,只是又随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起身离开。等到他走到屏风的时候才回头,「对了,昨天摄政王家的大姑娘跟人赛马的事情我听说了。那林子岱可是林家这一代最被看重的继承人之一,你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搀和进去。」 「多谢花公子提醒。」林秋禾笑着道谢,并没有说自己已经成为林子岱主治大夫的事情。等到花云白离开,她正准备吩咐人准备午膳就又迎来了一个熟人。 玳瑁进门就行礼,开口就把来意说得清清楚楚了。 王妃请林秋禾去王府用午膳,谢过她昨夜救了林子岱。 王妃的邀请林秋禾自然不好推辞,更何况她本来就准备下午的时候去王妃叫上宁羽一起去虎字营的。她略微收拾了下就坐马车过去,让青黛留下收拾东西等到下午一起送去王府那边。 摄政王府这边准备的午膳自然是以林秋禾的口味为主,自从从漠北回来王妃对她的关爱已经是毫不掩饰了。而宁羽虽然还有些小别扭,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有跟林秋禾起过争执,连平日里面喜欢的李慕清、李慕秋姐妹似乎也来往少了。 这次饭后聊天,林秋禾才知道宁羽正被王妃拘着学东西,王妃这边不管是夸赞宁羽学的好还是不好,宁羽都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引得林秋禾忍不住逗趣问她是不是喝的黄连水。 宁羽白了她一眼,这才道:「那些规矩懂就好了,母亲非要我时时刻刻都那样,实在是累得很。」 王妃就收敛了笑容,道:「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出嫁为媳跟在家为女是不一样的,若是我一直纵着你反而是害了你。」 「那我就不要嫁了不就好了,我陪着娘,一辈子!」宁羽凑过去,脑袋就抵在王妃的肩膀蹭啊蹭的撒娇,「我想陪着娘亲嘛,我不舍得娘亲。难道娘亲舍得把我嫁出去?」 「我自然是不舍得,把你养了那么大也不知道会便宜谁家的臭小子呢。」王妃笑着说,推开宁羽道:「可是你也不能太野了,若不是昨日赛马,又怎么会惹出这么多的事情。这才若不是子岱那孩子舍身救你,你此时还能这般撒娇辩驳我的话吗?你二舅舅家的三哥向来得你外公看重,这次为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只怕今年的会试都要耽误了。」 宁羽闻言这才不再笑了,低声道:「娘,我晚些时候和林姑娘一起去虎字营看看,可好?」 王妃也没有拦着她,点了下头,半响突然又开口:「那咱们歇息半个时辰,让人准备马车一起过去看看吧。」言下之意,她竟然是要跟着一起过去虎字营看看林子岱这个晚辈的。 林秋禾这才意识到王妃对于林家的在乎程度,不是说她只是林家的「养女」吗?还是说,养女是假,实际上她就是林家的女儿?说起来,她之前好像真的没问宁卿先皇在位时的皇后究竟是哪家的女儿! 第十一章 王妃的出行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等到林秋禾再次抵达虎字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了。王妃的到来惊动了宁卿,他亲自接着这三个人进入虎字营,王妃直接跟着林秋禾进了林子岱的房间,后面跟着有些纠结的宁羽还有在瞪她的宁卿。 这些人的到来让照顾林子岱的小厮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手脚利索地送来了茶水和点心,林子岱有些尴尬地看着王妃,露出一丝笑容:「我年轻不懂事惹了祸,反而让姑母跟着担心,是我的错。」 王妃恼火地摇头,「瞎说什么呢,要不是你还不知道阿羽会怎么样呢!你放心,秋禾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大夫,既然她说了你的腿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不管是需要什么药材,林府上没有的就尽管派人来王府说一声。」 林子岱笑着应了声,没有客气。一旁的宁羽松了一口气露出放心的神色,低声说:「谢谢你,林三哥。」 「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自然会护着你的。」林子岱露出了一丝笑容,正想说话林秋禾却松开了她按在他手腕上的手。所有人都顿了下来看向林秋禾,等着她说话。 林秋禾可以吊其他人胃口,却不会这么对待王妃,既然她也看着等待回答,她就点了下头:「恢复的很好。」她低声说,然后飞快看了一眼林子岱,「你忍着点儿。」 林子岱还没反应过来,林秋禾伸手就取掉了给他止疼的银针。 没有麻醉止痛的药物,没有了银针,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席卷了林子岱全身。毫无预兆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吓得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林秋禾抬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我说了,你忍着点儿。」 林子岱疼得脸色苍白,然而被林秋禾这么一说似乎觉得是自己太过于小题大做了,他勉强呲牙笑了下,「我没事,只是……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疼。」 林秋禾微微摇头,「我必须每过一段时间取出银针一段时间,不然的话你腿上的肌肉容易坏死。」她看了一眼有些不懂的人,解释:「就是骨头好了,肌肉却萎缩没有力气。」 「那就不要用银针。」林子岱缓慢地说,脸上已经开始冒出冷汗,「我可以坚持。」 「只是今天而已。」林秋禾说:「放心,那种情况不会发生的。」她说着笑了一下,再次探向林子岱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体质真不错。」 「家里有给我请习武的师父。」林子岱勉强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这个吧。」 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林秋禾重新给林子岱的腿上下了止疼的银针,约定第二天一早会过来取下银针,然后就跟王妃一起回城。晚膳如同午膳一样是在摄政王府用的,而他们刚用完餐的时候宁卿就回来了。 「林子嵩过去照看子岱了。」宁卿说着坐下,一旁的丫鬟连忙给他上了热茶,他喝了一口气才看向王妃,「我留了黑泽在那边看着,至于阿羽他们赛马的事情,黑棋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阿羽先回去。」王妃突然开口吩咐,一旁的宁羽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林秋禾:「为什么她就可以听?」 林秋禾无辜地看回去,「因为闯祸的人不是我。」她说着笑了一下,然后看向王妃:「王妃,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不过阿羽确实应该留在这里听听。」 宁羽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直接起身坐到了林秋禾身边抓着她的胳膊,「说的没错,毕竟我是当事人。」 「我认为,你应该从这件事情上学学聪明才对。」宁卿轻笑了一下,把林秋禾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阿羽,你已经十六岁了(这里指虚岁),我以为及笄之后你会更懂事一些,不过现在看来你并没有。」 「这又不是我的错!」宁羽委屈地嘟囔,面对宁卿的时候她还是老实很多,「我是说,林三哥受伤当然是为了救我,可是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发生的。」 「如果你不去约他们赛马,而是老老实实地去了一趟医馆就回来的话,会出现这种情况吗?」宁卿说着脸上的笑容彻底不见了,宁羽打了个颤,想了半天才低声说:「但是大家都同意了……」 实际上她只是被邀请了而已。 宁羽觉得她最近已经老实了不少,不过明显在宁卿看来她还不够小心、谨慎。 王妃不想他们吵架,看了一眼宁卿阻止他然后才开口:「那就让阿羽一起听听吧,她也该长些教训了。」 「……」宁羽不敢再抱怨了,只能委屈地看着王妃。宁卿点头,没有继续指责宁羽的不懂事,开始说他所调查的结果。事实上这件事情确实跟宁羽没有关系,而是一起赛马的另外一个人看林子岱不顺眼,特意设下的陷阱。 他们这群人赛马差不多也是有一些规律的,加上开赛之前用了点小心思,就很容易确定林子岱骑马所过的路线。只可惜,林子岱运气好胯、下的马匹跳过了那个陷阱。布置了陷阱的人都放弃了,结果峰回路转紧紧追在林子岱身后的宁羽直接踩中了陷阱,林子岱为了救姑母家的女儿就直接舍身了,效果比他想的还要好。 「这都是什么人……」王妃无奈地扶额,「正经地不知道学会,这些外门路子竟然学着用起来了。这是还好有秋禾在,不然的话子岱若是真的残废了,难道还以为依照林家和摄政王府查不出来他吗?」 这样的熊孩子,完全是损人不利己,给家中把仇恨值拉得满满的。 林秋禾也听得无语,事实上那个对林子岱下手的人只是为了让他不能参加会试而已,如果不能参加秋试甚至不能出仕自然是更好的。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林子岱出事的话,他的家人怎么办。 宁羽听完之后就更委屈了,低声嘟囔:「这根本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吗?就算不是这次,下次那个人一样会对付林三哥的。」如果单独讨论这件事情的话,她的话还算没问题。然而宁卿明显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过她,直接就问道:「我们跟林家是亲戚,关系近的很。所以子岱才会愿意救你,就算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家也不会跟你计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救你,子岱就不会受这样的伤?更深入的说一句,如果不是子岱在你前面反应迅速救了你的话,你会怎么样?」 宁羽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宁卿接着指出,「而子岱本来是在家中温书的,因为你答应了这次赛马,别人又用你的名义请了他出来呢?到时候你能说得清楚呢?咱们跟子岱是亲戚,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子岱就不会拒绝咱们一般的邀请。」 「你哥哥说的你可懂了?」王妃看着这对兄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打断了宁卿的话,亲自对宁羽说教,「更何况,摄政王府在京城的地位本来就是非比寻常的,你父亲、你大哥都是王爷,又是颇得皇上信重的。如果你身边的一些人想要拿你的名头去外面做些什么事情,你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就会因为这样的‘朋友’而得罪了不少的人。」 第十二章 宁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半响才低声道:「娘,大哥,我知道了。」京城之中的这些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一些的,可是真的到了有些时候反而是一叶障目,当局者迷。 这会儿被宁卿和王妃用这般直白的话给点醒,她这才露出了羞愧的神色,「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王妃见她如此也忍不住叹息,她对着宁卿招手,低声道:「过来坐娘这边。」 宁羽连忙过去,委屈地依靠着王妃,「娘,我错了。」 王妃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和你大哥不让你出去玩,而是你已经大了应当明白什么人才是值得结交的朋友,而什么人应当是泛泛之交,不能太近。」 她缓声细语,不止是在提点宁羽更是在提醒林秋禾,最后又道:「最近一年京中肯定是多事的,你们不管是一言一行都更应当小心谨慎才是,避免惹祸上身,也要避免被殃及池鱼。」 三人连忙正色一起应了,王妃这才露出疲惫的神色示意她累了,让他们都回去休息。 林秋禾这边自然是由宁卿亲自送了回去,路上宁卿又详细说了一些林家的事情,最后林秋禾问起摄政王妃跟林家的真实关系的时候,他神色格外奇怪地看了一眼。 「你猜的没错,实际上林大人之所以愿意帮你,不过是看在你是他甥女的份上。」他低声说,「至于女子为官,出任学院教授这样的事情,他实际上也不是那么赞同的。」 林秋禾内心微微囧了下,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表示自己坚定的立场,就听到宁卿轻声说:「不过这次子岱受伤之后,他应当会对你改观不少。」他说着扬眉,「无论如何,林家二房欠了你很大一个人情。」 林秋禾还想表示,她背后有着晋王有着摄政王,还有王妃,甚至还有张章和宁邵哲,加上她一身的医术,林家的人情似乎也不怎么样。然而,很快林家就用事实打脸了。 林子岱的伤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受伤的前因后果,林家也就在五天之后把他接回了家中。再之后京城风平浪静,似乎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陈自晴出孝的日子转眼就来,这虽然不值得大肆庆祝,却也要办一个小小的酒宴昭告一些亲朋好友。陈家人少,京城中虽然有亲戚却几乎已经是出了五服的了。平日里面这些亲戚也少来往,不过这种时候还是要请上一请的。 出孝的酒席就不适宜在秦家办了,陈自晴从那日林秋禾提醒之后就让人收拾了陈家的老宅,这天就在这里宴请了客人。 秦家和陈家都有去人,陈自晴交好的林秋禾和孙梓棋、赵思思也都过去了,整个酒宴也算是顺利,林秋禾落在最后才走陈自晴又拉着她说了不少当年的事情。 林秋禾对此只能在心中呵呵,她对于那些实在没有记忆,而在她穿成林秋禾之前,实际上陈自晴跟林秋禾的接触也不多。不过如今两个人感情好,凑在一起听陈自晴回忆往昔也不会觉得厌烦。 说到最后,陈自晴脸色微微泛红。 「还有一件事情……」她低声说,「齐公子回京之后,我曾经偶尔见过他一次说了几句话。」她说着又抬头看了林秋禾一眼,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秋禾瞬间只觉得头大,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就听到陈自晴道:「齐公子说,他回去跟家人商量,最后测出两人八字不合。还好事情没闹大,只是两家人知道……」 陈自晴跟齐林的事情简直就像一个惊天巨雷一样炸晕了林秋禾,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去张府找齐林问话——张章不再,林秋禾事忙,齐林又忙着今年秋日的行医资格考试。从林秋禾回来之后,师兄妹两个人总共就见了一面,可怜见的旁边还一群其他人连私下说说话都不行。 自从被陈自晴炸了一个雷之后,林秋禾就跟齐林这个师兄写了封信,大体意思就是你看咱们师兄妹如今都忙得很,师父又不在京城,不如找个时间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免得同门的情谊就这么淡了?又附上了自己比较空闲的时间让齐林挑。 齐林掐指一算就把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三天后林秋禾去张府,齐林早就备好了好茶好水好点心,看着师妹一眼瞟过来就殷勤得紧。林秋禾拿够了架子,正准备松口问话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齐小子,你听说了吗?崔家那位大少爷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他爹打了一顿,然后送出京城了?!」说话间,李默就一头冲了进来,一副要跟齐林好好八卦一下「我的国子监极品同学失学事件」的样子。 那崔家,就是之前赛马的时候暗中对林子岱下手的人家了,至于那位「失学」的大少爷,就是幕后主使了。 林秋禾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冲进来的人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半响都没有反应。 「许久不见了,李大哥。」她款款起身,屈膝行礼,「回京数日未曾得空邀李大哥一起喝茶,是小妹失礼了。」她落落大方,不见一丝的尴尬。李默这才回过神,勉强笑了下竟然直接举起手拿袖子当着脸道:「齐林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齐林尴尬地对着林秋禾笑了下,「我出去一下。」下一秒他就被李默给不由分说地拉了出去,林秋禾之前还有些不可言说的尴尬,这会儿反而全没了。她笑着坐回去端起茶慢慢喝着,听到外面响起李默急促的声音,「你怎么没说过你会邀请林姑娘今天来?」 「我特意挑了你不在的时候请她过来的。我以为你在国子监里面老老实实地上课,师兄你要是再这样,我想我应该写信回去才对。」齐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懊恼,很明显李默之前做的荒唐事情他都知道,让林秋禾和李默两个人见面也不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那么现在呢?我们怎么办?」李默摊手问,而齐林则无奈的笑容,「好了,大大方方地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进去跟我师妹打个招呼。」 两个人拉扯着进来,林秋禾低头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喝了一口茶,抬头对着两个人露出笑容。 「林师妹。」李默笑着过去,「许久没见了。」 林秋禾摇头:「没有很久,我们刚刚才见过,不是吗?」 这是一句调皮话,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那仅存地一点尴尬消失不见了。李默和齐林坐下,林秋禾这才看向李默,状似不经意问他之前说了一半的话。 「崔家的事情?」李默听林秋禾注意到他带回来的八卦,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放下茶杯,「崔皓那小子,说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整日里跟一些外面的人混在一起玩,听人说他还被家里人从勾栏里抓回去几次呢!」 「咳咳!」齐林咳嗽了两声,阻止李默当着林秋禾的面说出更过分的事情,「他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这些日子他循规蹈矩,上课的时候也努力学习,比以前更努力我是说。」李默补充了一句,然后看向齐林,「他说想要参加今年的会试,我无意中听到的,他不光是想要参加会试,还想要成为会元。」 第十三章 「野心不小。」齐林说,「他水平很好?」 「不得不说崔皓算是个聪明人,中上水平,只比我差一点点。」李默保持着他无所谓的骄傲,飞快地笑了一下,「但是想要成为会元就有点不切实际了。」 「会试分两次,第二次是在明年春天礼部举行的。」齐林说,「如果他家里肯为他操心的话,谁也说不定,不是吗」 实际上,如果没有林子岱同样准备参加今年的会试的话,崔皓很可能会成为会元。 林秋禾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这才问了她所关注的重点。「所以说,你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是的。」李默摊手,「我以为你们可能会知道。」 「为什么?」齐林皱眉,而李默笑了起来,「因为听说是他父亲亲自打的他,而且一不小心把他的一条腿打断了……」他说着扬了扬眉,「我给他推荐了齐林,说齐林是……呵呵,林御医的师兄。」 「你以为崔家会来找我?」齐林忍住想要暴揍李默一顿的冲动,「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没有行医资格?」 「哦哦,我好想忘记这个了。」李默说着对着齐林挤挤眼,「不过,你不是可以推荐别人吗?」他说着飞快地看了一眼林秋禾,却正好被林秋禾看过去。 李默尴尬地笑了下,在林秋禾扬眉的注视下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好吧,我只是想要帮忙。」 「崔家应该不会找我的。」林秋禾皱眉,没有解释这是为什么反而继续问下去:「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他被送出京了吗?」 「是啊,崔家把他送出京,我以为是送他在京外修养的。」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说真的,我以为崔家肯定会来找你。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 看得出来,崔家是被林家给吓坏了,至于打断的那条腿,只怕并不是失手而是为了给林家一个答复。 只是林家一个内定的继承人,跟崔家一个普普通通在国子监读书,为了会试会元的名头就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竞争者的崔皓来比实在不是在一个平台的。就算林子岱的腿最后能够康复,林家就会放过崔家吗? 那以后只怕是不管什么人就都想要往林家身上踩上两脚了,林阁老是老了,可是不见得对于这种已经实质性伤害到林家子孙的人就能够这么轻易的放过。 李默要赶回国子监,林秋禾留下吃了晚饭这才抓住了机会提起了他之前说的要定亲的事情。 「就是八字不合,主要是我的属相和八字对女方不好。」齐林很是无奈,被林秋禾这么盯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半响,他才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好吧,实际上你应该猜到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而她,也很好。」 「你家里呢?」林秋禾皱眉,齐林摊手,「我已经说服了我父母。事实上,等到夏天之前他们就会到京城来。」他说着脸上微微透出了绯红,「好了师妹,我都没有问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外科医学的事情呢,我回京之后不少的人都问我这些那些,说实话,身为你的师兄和师父的徒弟,被一问三不知实在很尴尬。」 齐林并没有责问的意思,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纵容的笑容。他只是不想让林秋禾再追问他和陈自晴的事情,免得尴尬而已。 「说起来,我听闻你准备建一个军事医学院?」齐林笑着开口:「招收学员的要求似乎是必须要有行医资格?」 林秋禾点头,「这个是那些朝中的大臣们定下的规矩,具体还是以推荐为主。」林秋禾一点都不为这些着急,因为到现在为止校区都还没有选好。 齐林也不过是问了两句,等饭桌撤了下去,这才道:「师父送了信回来,说是三天后启程回京,按照送信时间来算,只怕顶多再有半个月他就回来了。」 他说着看向林秋禾,「他说回来要检验我们这段日子有没有偷懒!」 「你在开玩笑!」这段时间她忙得要死,说真的确实没有多少时间看医书。齐林同情地看着她,「是的,师父要回来了。我没有开玩笑。」 因为张章寄往京城的一封预示着他要回来的信,林秋禾过上了简单的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是在医馆中就是在林府林子岱住的院子,又或者在两者之间的路上。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复习之前看过的医书,张章讲解过的那些以及她所做出来的笔记。这么重新看一遍的收获也是不错的,加上那些病案,林秋禾觉得真的是受益良多。 不管怎么忙,陈自晴的生辰总是不好错过的,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及笄礼。林秋禾回来时就让人准备好了要送的礼物,而在陈自晴生辰前一天,齐林跑了一趟医馆,硬是在林秋禾的礼单上加上了几样东西。 「师妹,拜托了!」他紧张地看着林秋禾,「都是些小东西,没有什么让你为难的。」 林秋禾看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暗藏的信或者是其他东西,不过她还是有些迟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帮这个忙。 「师妹,我只是想着让她多些生日礼物而已。」齐林认真地说:「她一个孤女住在外祖家,看似受尽了宠爱,实际上委屈也不少。若尺家中有事耽搁了时间,我家中这时候应当是已经来人像陈家提亲了才是。」 林秋禾沉默,最终却还是没有熬过齐林的恳求答应了把那些小东西,甚至还包括两盒子的吃食给算进了礼单里面。 反正都是些布料和吃食,吃的吃完也就没了,至于布料,全部算在她的份上也不会让人诟病什么。 陈自晴的及笄礼跟林秋禾比起来并没有多么的盛大,甚至依照之前她出孝的时候所安排的那样,及笄礼也是安排在了陈家的老宅而不是秦府。这让秦老夫人很是气恼,不过最后却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外孙女,出席了这次及笄礼。 客人不多,却都是陈自晴的亲人或者是亲近的朋友,没有外人她们自然是和乐一团,几人饭后凑在一起说话聊起了京城中的见闻,赵思思与几女都相熟说开了之后就忍不住透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 「我前两天去表姨夫家,听他们说跟快跟表姨家二姐订婚的崔公子被崔大人打断了腿,表姨夫正准备考虑着是不是要退婚呢。」赵思思压低了声音,「那崔家的公子本来就有些品行不端,要不是在国子监读书还算好,表姨也不会同意把二表姐订给他的。」 「品行不端?」几个女孩就都好奇地凑得更近了一些,眼巴巴地看着赵思思等着她说出更加劲爆的消息。 赵思思神色严肃地点了下头:「我也是听表姨家的人说的,说这位崔公子流连风月场所不说,还得过不干净的病。甚至连他兄长房里的丫鬟也都没放过,两年前崔家抬出过一个打死的丫鬟说是因为偷盗,实际上……」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众女一圈,表情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字:你们懂的。 众女当然都懂。 到了如今的年龄,她们大多懂得一些事情,此时听赵思思这么说脸色都有些变白了。 第十四章 赵思思却又再接再厉,「我还听人说,他私下脾气暴戾常常打身边的小厮、丫鬟,不打到皮开肉绽都不会放过的。」在众女压低声音的惊呼声中,她又举了几个被崔皓打死的丫鬟小厮的例子,让人不得不相信。 林秋禾坐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由得对崔家有些害怕。这些言之凿凿的传闻自然不会完全是空穴来风,不然有人一查也就烟消云散了。所以,崔家这些年确实死了不少的人。而林家也有着足够震慑人心的力量,竟然能够查出这些年来崔家所处的人命,并且加以利用。 嗯,也许有些是真的。 毕竟,精明的谎言就是九真一假,不然怎么可能骗过所有的人。 之后的日子里面,林秋禾就算是在医馆里面也开始不断地听到有关崔皓乃至整个崔家的传闻,那些传闻有假有真。就连崔皓为什么会被他父亲打断了腿也被编排出了不少的街头故事。 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崔皓看上了他父亲身边的某个丫鬟意图不轨,丫鬟性子烈事后直接找到崔父说明了一切然后自杀的版本最让人喜欢。 不然的话,又是什么会让一个父亲亲手打断了疼爱多年的儿子的腿呢? 而就在这一片的谣言蜚语之中,张章随着虎字营的大部队回京了。 蛮族没有被彻底消灭,宁邵哲以及摄政王一开始的意思就是打残了他们然后留着震慑其余诸国。不过既然已经把他们打怕了,那么大部分的军队也都该各回各营。 跟林秋禾他们回来时的程序差不多,不过这次大军在外驻扎了三天,宁卿作为主帅又一次随军入京。面圣、议事、夜宴,整个京城一片的欢欣鼓舞。 一直到第五天,林秋禾才收到了张忠带来的消息请她去张府。 张章比林秋禾晚回来了月余,这会儿看着人似乎比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更黑瘦了一些,胡子也又长了些,依然是一个黑黑的美大叔。只可惜美大叔一开口就让扫兴的话题,「这次漠北边城打仗多日,齐林先是回家,秋禾也跟着忙其他的,这么一耽搁你们两人的课也耽误了不少。嗯,今天就先考校一下你们之前所学的东西。」 张章前一天晚上夜宴之后就从宫里回来,因为之前随军辛苦,他跟白术都被放了半个月的大假。齐林昨晚见张章没开口,早上也没开口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虽知道下半晌他突然听闻张忠去了林秋禾的医馆心中就觉得不妙,刚躺下去还没有睡着就连忙又爬起来看书了。这会儿张章考校起来,他虽然答得有些迟疑却没有错,也不算磕磕巴巴。 往好处想这叫做沉稳,每句话出口之前都先过了一边脑子。 张章满意地点了下头,示意徒弟站一边,开始考校这个师侄女了。 林秋禾可是经过多年应试教育的人,自从在齐林这边得到了张章回来要考校他们一番的事情之后就开始了手不释卷的日子。她又惯会抓重点,这些日子把东西这么复习了一遍不止是受益颇深,还顺顺当当地应付下了张章的考校。 张章对徒弟和师侄女的水平表示很满意,这才让人换了两茶上来,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林秋禾从漠北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了不少的药材,张章这次是大捷之后班师回京,更是如同扫荡一般的让人收集药材。要不是他跟白术有默契,说不得两个人还要把漠北的药价抬高几成呢。 而这些药材可不是买回来了就能用,一般而言还是要先进行炮制,不然的话不利于收藏还容易散了药性。而有些药材更是不经过炮制根本就不能直接用的。 这样的话,有些良药也要变毒药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齐林和林秋禾两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炮制药材。林秋禾有医馆,不过一般而言每天都是只见两个约见的客人,没有约见的如果不行就换家看病,坚持的话就留下帖子尽快派上。不过这样也还是占据了不少的时间,因此她只每日下午过来帮忙。 既然有了林秋禾的例子,准备考行医资格的齐林也就上午读书,下午一边炮制药材一边跟着林秋禾一起背这些药材的特性和用法,甚至是用到这门药材的药方也要一起背一背。 小日子就这么安逸地过了小半个月,到了五月端午之前这些药材才算是全部做好,这还是有张府的下人帮忙打下手的结果。若真是要林秋禾和齐林两个人全部都亲自动手的话,只怕要忙到入秋了。 端午节林秋禾只往张府、摄政王府和秦府以及陈家送了些东西,如今陈自晴虽然还没有搬回陈家旧宅,然而却也让人收拾得妥妥帖帖,偶尔见人或者小姐妹们聚一聚就会去那边。所以,林秋禾就把端午节的礼送到了陈家旧宅那边。 而花云白从上次送了一筐的樱桃之后又消失了许久,等到端午节都过去了他突然又冒出来,给林秋禾这边又送了一筐子的桃子。理由嘛,还是如上。出京庄子中早熟的,送了其他人之后顺路送过来一份,让林秋禾尝尝鲜。 林秋禾几次三番打听不出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频频送礼,等到送了花云白离开就有种微妙的感觉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而,花云白明显不是这样的人。再者依照她跟花氏的交情,若真是有什么事情送上两次礼也该开口说了才对。 因此,她略自恋地觉得,花云白这是喜欢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一次次送这些东西过来的? 这念头一升上来,她就暗骂了自己几声自恋。然而,不等几日,他竟然又送来了一筐子的香瓜,还有一筐子的脆藕。甚至还附上了一封信,上面写着香瓜的几种吃法,还有这脆藕怎么吃才好。 林秋禾整个人都囧了,这次倒不是花云白亲自送过来的,但是他到了医馆两次林秋禾都认得他随身伺候的小厮了。那小厮笑着送了东西,像是生怕林秋禾拒绝一样连赏钱都没要就走了。 林秋禾对着这两筐的东西发愁,虽然都不过是吃食,吃了喝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这花云白的意思就有点让人斟酌了。若他真的不是对她的医术有所求,而是对她有所求的话,这事儿就真的尴尬起来了。 她和宁卿也算是大风大浪的过来了,目前对于这个男朋友准未婚夫也算是满意,真的没准备半路换个男朋友试试的想法啊。 可花云白这一手…… 林秋禾对着这些喜欢的吃食叹气,想了想转身就吩咐人:「把这东西挑好的,凑成一筐送去摄政王府。」这事儿还是要让宁卿知道一二,他这些日子忙东忙西的也不见人影,要是等日后再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这事儿只怕心里也要别扭,还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他知道了算了。 至于花云白,说起来也算是认识。朋友送东西,又还是借口花氏交代的她还真的不好把人往外赶。 东西送了摄政王妃,第二天林秋禾就见到了宁羽过来回赠了一些新鲜的吃食。都是当季的蔬菜果实。让人意外是竟然还有一小筐的荔枝。荔枝还没到吃的季节,最快也还要半个月才会有的。不过对于摄政王府来说,吃点早熟的荔枝也不是什么问题。 第十五章 宁羽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左右看看捧着林秋禾招呼她吃的酸奶吃了一半解暑。她自从上次赛马的事情之后就被王妃关在府中好好地学了学规矩,这次出来还是乘坐的马车没有骑马。 等到酸奶吃完,宁羽也不见起身说要离开,反而是指着院子中种的具有观赏性的药材东问西问,一副很是好奇的样子。林秋禾猜着她怕是被关久了闷得才不愿意回去,想了想就留她吃午饭。 宁羽闻言果然露出喜色,然后就不客气地点名了要吃上次吃过的糖醋鱼。 林秋禾对这姑娘可谓是无语了,就吩咐道:「厨房有就坐,没就算了。」 宁羽还想说什么,不过看了看林秋禾居然忍下了。过了一会儿就又指着墙角的一丛草问道:「那是什么药材,治什么病的?都有什么药丸中用过它……」 比应付张章的考校还让人头疼! 她以为宁羽是为了不想回王府才故意在这边找话题的,可实际上似乎她是真的对药材感兴趣,就算是定了在这边吃午饭还是问了不少问题,让林秋禾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觉得头晕目眩怀念起一个人看书练习针灸的宁静。 吃了午饭,她让青黛安排宁羽休息的地方,宁羽去手一挥道:「我又不是没来过你这个小医馆,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我去你书房睡就好了。」 她的书房! 林秋禾头更疼了,然而还是示意青黛把书房的床整理出来给宁羽休息。既然书房被宁羽占了,那么她就在侧间那边看书就好了。好不容易送了这个最新升级为「十万个为什么」的姑娘去书房休息,林秋禾这才坐在侧间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半响才发现她的笔记还在书房里放着呢。 算了,轻手轻脚过去一次,别把人吵醒就好了。她想着起身,然而等到书房时候就吓了一跳。 宁羽没有睡,反而是窝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在看书。 再定睛一看,那书还是医术?! 林秋禾整个人都不好了,而宁羽看到她来连忙就放下了蜷缩在椅子上的脚,然后整理裙摆这才若无其事地看向林秋禾,「我睡不着,就想着医书枯燥说不定能催眠。」 姑娘,你能找个别的借口吗? 林秋禾无语,缓缓走过去坐在了小几的另外一边侧着身子笑了下,「我也是睡不着想着过来拿本书看。」她说着扫了一眼宁羽,似笑非笑地道:「这书有时候我看着都会睡着。」 宁羽瞪大眼睛,道:「是嘛,我倒是觉得看着挺有意思的。」她说着迟疑了一下,「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学医的天赋?」 想学医? 林秋禾一愣,又看了看被宁羽紧紧抓在手中的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宁羽脸上的期待也随着她的表情慢慢消失,不等林秋禾开口她就又道:「当然了,我就是说说而已。以我的身份,还用得着学医吗?只是偶尔兴起的好奇心而已……」 「如果你有心……」林秋禾缓缓说,「我倒是可以借你几本书慢慢看。」她说着看向宁羽,见她双眼就像是被点亮了一样就把接下来迟疑的话说了出来,「当然了,为了确信你是否真的有毅力,我会过一段时间考校你看过的书,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天赋。」 「你,」宁羽没有惊喜,相反反而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你说的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林秋禾说,脸上露出了笑容,「再说,女孩子懂些药材医术也是好的,我想王妃也不会阻止你学这些的。」 「真的吗?」 「其实你可以回去问问王妃,甚至不用直接问,就说看我这边医书挺有趣就借了两本回去看看,看王妃的反应就应当知道了。」 送走了可能是心血来潮的宁羽,林秋禾这才得到了片刻的安静。而晚饭之后,医馆外面就停了一辆林家的马车,接她去给林子岱看诊。 林家不是第一次来,林秋禾穿过拱门,绕过回廊。一路算不上目不斜视,但是也不能说是没见过世面的东张西望。她的目光只是很随意地扫过一些地方,很快就意识到这次带路的丫鬟走的路似乎跟之前几次都有偏差。 不是去林子岱院子中的,也不是去林母院子中的。 她放慢了脚步,落在了后面。 领路的丫鬟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对着林秋禾道:「林御医这边请。」 「这是去……?」林秋禾缓步过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并且在距离那个丫鬟三步之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我似乎从未去过那边呢。」 「这……」丫鬟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停顿了片刻才道:「林御医随我来就是了。」 「我毕竟是客人,向来客随主便。」林秋禾语调轻柔,然而脚下却是动也没动,「我上门是为了林三公子的伤势,若是随意乱走似乎不大好。万一冲撞了贵府上的什么人,就是我的失礼了。」 见她坚持不肯走,这领路的丫鬟就有些为难了。恰好此时后面又传来脚步声,林秋禾回头看去却是上次见过的林家媳妇唐氏。说起来后来林秋禾才知道唐氏是苏青衣的小姑子,一年前才嫁入了林家正是林子岱的大嫂。 唐氏这边见着这边僵持就放缓了脚步,近了之后才跟林秋禾打了个招呼,道:「林御医是来给三弟看诊的?如意怎么带着林御医走这条路?」 「是老太爷,」见唐氏问话,如意也就不再隐瞒,坦白道:「老太爷说想要见见林御医。」 「这样啊,那你先忙去吧。我正好要去给老太爷请安,带着林御医过去就好。」唐氏揽下了这个活儿,等着如意走了才转头笑着对林秋禾道:「林御医不用担心,老太爷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只怕是听闻你多次上门给三弟诊治,想要当面谢你。」 由她带路林秋禾这才放心了不少,虽然不是怕那位当朝阁老的林老太爷,却也怕是被一个丫鬟故意算计了闯入林家的私密事件之中。 有唐氏在她就可以放心一些,这边被带着很快就进了林老太爷的院子,外面守着的丫鬟见状连忙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掀帘子请她们进去。 林秋禾见林阁老的第一印象就是很慈爱的一位长者,看着不过是六十多岁的样子,胡须头发都有些花白。别的不说,那一双眼睛却是丝毫不减浑浊,反而有种能够看透人心的感觉。 唐氏上前行礼,然后才介绍了两人。林秋禾这才上前屈膝,「见过林阁老。」 林阁老点头,道:「起来起来,不用这么拘谨。你我都姓林,说不得还有什么关系呢。你也是个后辈,就跟小茹一起坐。」他说着指了一下,唐氏连忙就拉着林秋禾一起坐下,笑着道:「爷爷平日里面最是疼爱我们这些晚辈。」 林阁老笑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没有问林子岱的伤势反而是问了林秋禾不少的话,问了医术从小是跟谁学的,又问她学医苦不苦。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一样,林秋禾开始还有些别扭,后来就不知道怎么的被林阁老给带得放松下来,说起了一些日常中的琐事。 第十六章 最后自然还是要提及林子岱的伤势的,虽然林阁老没问她也不能忘记自己的首页责任不是。林阁老就一直笑着听她说话,半响才突然冒出来一句:「跟你娘倒是颇像。」 林秋禾心中一紧,袖子下的手就立刻握了起来,一旁的唐氏一愣看了看林秋禾又看了看林阁老,状似无所察觉地笑着道:「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嘛,我在家中的时候也常常被夸跟我娘亲像呢。」 她这么一说算是把话题扯开了,林秋禾暗暗松了一口气,而林阁老却只是笑了笑道:「好了,林御医平日里也是忙,若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好奇想要见一见救了子岱的人是什么样,也不会耽搁林御医这么久。」 林秋禾闻言就跟唐氏一起起身告退,等到唐氏亲自送了她都林子岱的院中,她都还有些迷惑不解。那一句话,究竟是林阁老无意中说出来的,还是有意为之? 以林阁老如今的身份,应该还没到老眼昏花,说话瞻前不顾后的时候吧?那这话就是有意说的,而且还是当着唐氏的面? 她越想越不明白,更何况她的身份摄政王府那边还没有私下挑破,林阁老这个外祖父反而这般直言不讳……她出了林府才意识到一点,许是林阁老觉得她受委屈了? 这不过是个意外,而唐氏也不是多嘴的人。虽然她心中有所怀疑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因为看出林阁老对林秋禾的重视,跟她更亲近了几分。 宁卿这边又过了五六日才算是完全把虎字营给整顿了一番,上了奏章该请功的请功,该补充人手的补充人手。他这边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休息,就听到流苏一边给他揉按腿部的穴位一边不经意地提起林秋禾往摄政王府给王妃送了一筐子的脆藕和香瓜的事情。 林秋禾手中没有庄子,这些东西如今还没到季节自然不会是她买的……晋王殿下脑子转的飞快,转眼有了怀疑叫了黑泽进来。黑泽这边早就把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把脆藕和香瓜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就见晋王殿下的脸色先是黑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就又好转继而露出了一丝笑意。 「让人备马,不,备马车,我去一趟医馆。」 所谓医馆,自然必须是林姑娘的医馆了! 宁卿的到来让林秋禾用理智压抑下去的烦躁重新爆发出来,花云白的屡屡示好,林家的暧昧不明,宁羽竟然还想学医,她都忙不过来了张章还要考校她的学习情况,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回京的这段日子真的是过的格外「热闹」。而她的男朋友却在这些都发生之后,甚至都尘埃落定了才出现? 她干脆就没给宁卿好脸色看,当然了,要是真让她因为这些事情就对宁卿发火她还真做不出来。因此,把人让进来之后她就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看书,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宁卿。 知道他公务繁忙,但是她也真的是有些气不顺。 宁卿放下茶杯摸了摸鼻子,林秋禾向来怕热,从端午节之后这天气就一天热过一天,她脾气大些也是应当的。他想着就又安静地端起茶杯默默把茶喝完,看着林秋禾神色似乎缓和了些这才起身过去。 「花家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查了。」他声音平静,而晾着宁卿的林秋禾闻言却只觉得心中一虚,下意识地就抬头看过去。宁卿脸上带着丝笑容,看得她心中一恼火直接就放下书起身跟他对视。 「哦,怎么说?」 宁卿发现林秋禾的恼火了,想了想才又说:「你放心,我会解决的。」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当初轻舞出现的时候林秋禾都能够轻描淡写地把对方视若无物。为什么花云白的事情却让她这么烦躁? 要是说烦躁、恼火,那人也应该是他不是吗? 他想着眼神微微暗了下去,「敢觊觎你,他也是不想活了!」 骠骑将军大人在漠北养成的杀伐之气还没有完全被繁花似锦的京城给磨灭掉,一开口竟然就带着十足的杀气。林秋禾在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之后吓了一跳,花云白可不比轻舞,想让人失踪就失踪的。更何况,轻舞当时是自己作死,花云白的话……人家只是很含蓄地表达了对她的好感,说不定还是她误会了。 她不敢置信地等着宁卿,半响都没有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卿看着她这个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这才笑了出来。「放心,这里是京城,我不会那么鲁莽的。不过花云白也是该得些教训了。」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京城的话,晋王殿下他说不定真的会杀人? 林秋禾将信将疑,不过却觉得他们应该换个安全一点的话题才对。因此,她就重新提起了林家,重点在林阁老的身上,把那天晚上见她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他可是历经三朝不倒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老糊涂了。」宁卿闻言终于露出认真的神色,捧着半空的茶杯思索着京城之中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露出了喜色,「禾禾,这可是你的好机会。」 机会? 林秋禾微微一愣,而宁卿见她这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林阁老那个老狐狸只怕是对你印象颇好才是,不然的话也不会这样公开暗示林大的媳妇。」 林大……听到宁卿对林大公子的称呼是林大的时候,林秋禾囧了一下,不过也飞快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林阁老故意让唐氏误以为我是他的故人之女?」她缓缓开口,然后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之前是因为她太过于在乎自己跟摄政王府的关系,也太过于在于摄政王府和林府的关系,以为林阁老所指的是她和摄政王妃的关系。而实际上呢,当时那句话,在场三个人,她和林阁老确实都明白林阁老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实际上唐氏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 她不知道那背后复杂的牵扯和故事,只会以为她所谓的父母,张章的同门师弟实际上跟林阁老是旧识,而林阁老看起来看挺看重她这个晚辈。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而林阁老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这点认知上的误会弄清楚之后,林秋禾的心事就去了大半看着宁卿也顺眼了不少,这才注意他手中的茶杯早就只剩了个底。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宁卿,起身给他续茶。 「那么还请晋王殿下给我分析分析,究竟林阁老是想要帮我什么,才要借住唐家呢?」如果不是想让唐家出手,干嘛当着唐氏的面说?这会儿回想起来,只怕那天就算不是她耽搁了时间巧遇唐氏,她也会跟她前后脚过去林阁老那边。 林秋禾笑得如同小狐狸一般,目光狡黠而愉悦。宁卿看着她这样就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如同牛饮一般把杯子递过去,「还请林姑娘给满上?」 林秋禾忍笑给他添了茶,然后也给自己添满这才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我估计,还是跟军事医学院的管理结构有关。当时为了顺利,只让你占了一个‘教授’的名头,这其实是不利于学院的管理和发展的。」说起正事宁卿就收敛了之前戏谑的神色,眉头微微蹙起,漂亮的桃花眼中也带着一丝丝的精光,有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第十七章 林秋禾认真地听着他分析唐家在朝堂上的特殊之处,这看似是文科班子出身的家族实际上当年却是跟着行军打仗博得前程的。只是经过几代的体更,唐家科举出生的后辈渐多,甚至依靠家中力量出仕的人也多是走了文官的路子。 「也就是说,唐家实际上是披着文官外皮的武官?」林秋禾精准地概括了唐家在朝堂上的身份和地位,宁卿忍着笑点头示意确实是如此,「而且唐家如今的第三代,唐氏的嫂子苏氏的娘家可也是行武出生。」也就是说,唐家并没有完全背弃他们的出身,只是更好的融入了天下最高的权力机构而已。 林秋禾表示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朝堂之争她略懂。 宁卿笑:「行武出生的人都比文人少了一丝婆婆妈妈的纠结,对于战场上同袍的尸首颇为在意,而对于敌人或者是罪人,就不会讲究什么死者为大。」实际上,战场上,获胜的一方私下不鞭尸的极少。就算是将领明令禁止,私下也不会真的处罚那些死了同袍或者同泽而拿敌人尸首泄愤的手下。 一是偏袒,二是他们只是以身作则,遵从一些规矩,但是并不见得就真的说什么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人,怎么可能信奉死者为大,连敌人的尸首都妥善处置的呢。 林、唐两家是姻亲,唐、苏两家也是姻亲,这些拐弯抹角的关系看着不大,实际上却形成了世家的关系网。林阁老又隐隐是几家地位最高的「首脑」,他的一个态度甚至是一句话,唐氏自然是应该放在心上说给唐家听的。 「可是……」林秋禾皱眉,「林阁老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究竟想把我推到什么地步?」 军事医学院的荣誉校长是宁邵哲,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而理事也有朝中大臣担任,其中一个就是林阁老的儿子,林子岱的父亲林岳。林秋禾不觉得这里面还有她能够站住脚的地方,就算有也应该是张章或者白术,而不是乳臭未干的她。 是的,就算已经及笄,在朝堂那群老狐狸眼中,她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 而按照实际年龄相比,就算是两个林秋禾也比不上里面最年轻的林大人,而林岳实际上还是她舅舅! 想想都觉得头疼,理事之中,摄政王是她亲爹,林岳是她舅舅,周阁老……她救过他的嫡亲孙子。然后跟她同级的一个是张章一个是白术,一个是她师伯,一个是……在她手下学过西医的同僚,就算这样的安排林阁老还觉得不满意,还想让她在军事医学院中地位再高些? 林秋禾只觉得头晕目眩,本来对摄政王在她和宁卿回来之前就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已经惊讶加满意得不得了了。今天听到宁卿分析林阁老还想让她再进一步,她就有种要晕的感觉了。 对于朝堂纸上,她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而林阁老不会是想要推举出一个女官吧? 宁卿听了林秋禾的担忧就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摸着她的脑袋说:「你还真是不懂政治啊。」 你才不懂政治,你全家都不懂政治!深觉自己像是被宁卿摸了狗头的林秋禾怒从心生,张口就咬住了宁卿的手,然后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张口放手,她尴尬地拿着帕子擦了唇角,一抬头就见宁卿的手指上还留着她晶晶亮的口水。 正在说正事的两个人都愣住了,随即宁卿发出了低声的笑声,低沉得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的共鸣一样。林秋禾窘迫地把帕子丢了过去,「快擦擦。」 宁卿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手上残留的口水,然后「认真」的道歉:「我不应该说你不懂政治?」 林秋禾假笑了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林阁老不是想让你成为朝堂之上的女官,这不是帮你,而是在害你。」宁卿低声说,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笑意,「那等于把你架在火上烤。」 「那他是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让你真正的掌握住军事医学院,而不是成为别人手中的筹码。」宁卿放慢了语速,明显是一边斟酌一边说了这个结论。「很明显,这会成为一个新的机会,甚至可能牵扯到朝堂之中的势力划分。而你,不管怎么样,林阁老对你很满意。」 「所以,我就应该成为林阁老手中的筹码?」关系到自身的时候,林秋禾向来反应迅速,「这跟成为其他人的筹码有什么不同?」 「第一,有摄政王府在他不会把你当成筹码。第二,他实际上是你的外公,而你的母亲则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宁卿说,似乎对林阁老格外的信任,「我认为他是想要培养你,给你足够的机会让你能够真的独立,而不是各方面都能够抢夺的筹码。」他想着补充了一句,「甚至是摄政王府。」 「而摄政王府则保障我不会成为林府的筹码?」林秋禾反问,宁卿笑了起来:「其实你明白的。」 林秋禾眨了下眼睛,还是觉得不够明白,最起码她想不明白这些人之间究竟是在干什么。 宁卿对此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林秋禾更明白,「总而言之就是,林阁老开始看重你看,但是他和父亲一样,警惕着所有人包括他们对方。」 「实际上……」林秋禾微微皱眉,「他们是在警惕另外的人吧?」 宁邵哲。 不管摄政王当初是如何扶植宁邵哲上位的,也不管林阁老当时给予了宁邵哲多么大的助力,如今宁邵哲已经坐稳了皇位,而很明显就算宁邵哲在乎摄政王又或者林阁老,又或者是其他人都好,林秋禾都不在这范围之内。 就算她的身份恢复,对于宁邵哲来说也是作用大于其他。 她只有加重自己本身的筹码,而不是其他人所附加给她的筹码,才能让宁邵哲对她真正的重视,而不是利用又或者其他。 所以,实际上林家做出了一副要跟摄政王府抢夺她的控制权的架势,实际上则是跟摄政王府一样在慢慢给她机会增加筹码? 林秋禾神色间的变化让宁卿明白她猜到了一切,「这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他有些懊恼,「我不应该告诉你,让你因为这个而担忧的。」 「我讨厌被隐瞒,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林秋禾低声说:「最起码,我现在明白我面对的是什么,知道该怎么选择,不是吗?」她说着笑了起来,「而且我知道什么人是在我这边的。」 宁卿、摄政王、王妃,甚至是林家的当家人林阁老,这些人为了她费尽心机,只是为了阻止宁邵哲可能有的举动。 「早做准备,总比事到临头才不知所措的好。」宁卿淡淡地说,「所以,你明白军事医学院的重要性了吧?」 所以当时还在漠北的时候宁卿就让她写奏章,他们都知道这是宁邵哲无法拒绝的诱饵,也是她累积资本的开始。最快不过三年,她就会有一批由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 这个世界上的师徒关系还是很亲密的,天地君亲师,师排第五,却不意味着老师的地位就是最低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老师存在的意义有时候比父母更重,正是所谓的尊师重道。 第十八章 「如果我不问你的话,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林秋禾看着宁卿,「不要说你现在才知道。」 「事实上,我只是现在才知道林阁老已经见过你了。」宁卿歉意地说:「如果你不问的话,我想等到下一次有关学校的议事之前我会提前告诉你。」 「感谢你没有觉得我不需要知道。」林秋禾干巴巴地嘲讽了一句,然后笑了起来,「不过这感觉不错。」有人为了她筹谋,为了她去费尽心机做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她,最后甚至都不想让她知道她曾经有过的危险。 这就是……家人? 宁卿也没有想到林秋禾会这么的敏感,从医馆回去之后就立刻找了摄政王把事情的进展说了一下。摄政王对于他被林秋禾三言两语就套出了真话表示不满的同时又开始觉得愉悦。 未来要娶他女儿的养子拿女儿没办法,怎么说也应该是好事吧? 可是养了这么大的儿子被人这么简单就套出真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真是纠结啊! 最后摄政王还是狠狠地训斥了宁卿一顿,然后丢下儿子去后院跟老婆炫耀他们女儿多聪明。顺便嘱咐王妃为了女儿估计还要再跟林家的人见一面。 「说起来,也是我的错。」说起林家和王妃的关系,摄政王就叹息,「这些年不应该为了小心谨慎就带着你四处走动,不然上次见了林岳之后,你也不会那么伤心。」 「一别多年,我回京之后为了避嫌两家又一直没有走动过。」 「如今蛮人被打惨了,只怕其余诸国也被蛮人的下场吓到了。之后就不必再事事小心了,你若是喜欢,隔三差五回去又或者请人过来都好。」 「还是不要了,京城中多少只眼睛盯着王府呢。我若是肆意妄为,只会给我们两家惹麻烦。」她对外宣称的身份可是林家的养女,而不是林家的嫡女。而摄政王妃不喜交际的名声早已经传扬多年,若是突然表现得跟林府很亲近的话,只怕有心人就会请托到林府那边,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更何况,还会让宁邵哲多心。 摄政王府和林府的「不合」也是让他放心使用两家的原因之一,毕竟林阁老是一位读书人,刻在骨子里面的一些规矩让他不大能接受女儿再嫁,且嫁的是前夫的叔叔这样的事情。 当年王妃能以林阁老家的养女的身份出嫁,还是因为宁邵哲这边的请托,林阁老才勉强答应的。而之后除了逢年过节之外,王妃就再也没有回过林家,甚至于逢年过节有时候也只是礼到人不到而已。 因为林阁老「不愿意」见她。 而实际上,从林阁老对林秋禾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真的不是那种古板到让人无法接受的人,这一切不过是从十多年前就策划好的一场戏,用来以防万一的。 王妃想起当年的事情,脸上也多了一丝怅然。 「没有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哲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一直想要帮我们寻回来的女儿竟然成了我们跟他对立的诱因。」当初所猜想的最坏的结果都没有出现,宁邵哲没有在掌握天下大权之后提出摄政王应该对承贞皇帝的死负责,没有为先皇报仇的意思。 甚至于他都没有表露出对摄政王的忌讳,叔侄两人都是聪明人,各自退让一步,且又明白一家人齐心协力的重要性。 摄政王见她有些难过就安慰她道:「我们只是不想女儿成为别人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如果她只是像阿羽那样的话,你我甚至是皇上都可以保住她一世的安稳富贵。」 只可惜,林秋禾的本领和志向都不是阿羽可以比拟的,她甚至比世间大多数的男子都要优秀(大雾),而摄政王对女儿的补偿心理跟王妃完全不一样。他是真的评估了林秋禾的本事,然后给她所有她所想要的一切。 甚至是一个军事医学院! 这种东西完全可以说是把握住了一个国家的军事命脉,战场死亡率在战争之中究竟有多重要,谁都没有摄政王明白。而摄政王明白的,如今熟悉了帝王心术的宁邵哲又怎么可能不重要? 一个还没有过十六岁生辰的姑娘,竟然有着如此的能力,这怎么可能不让宁邵哲警惕。 实际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摄政王甚至都没有告诉宁卿。 在他们回京之前,宁邵哲真的有考虑过把林秋禾和苏晓宁一起召入宫中,一个封为修仪,一个封为美人。这样既可以安心使用林秋禾的外科医术,又可以坐享美人在怀的乐趣,自然是一箭双雕。 而阻止了宁邵哲这个想法的原因也很简单,摄政王在得信儿知道他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就立刻假装无意地透露出了林秋禾疑似他和王妃的女儿,甚至指出若不是苏晓宁带着金锁玉佩出现扰乱了视线的话,他早就派人去调查林秋禾的出身了。 其后宁卿又带回来了「那一位」入京,如今宁邵哲正是焦头烂额的忙碌着,自然也就忘记了关注林秋禾到底是不是他便宜堂妹的事情了。 摄政王宠爱女儿的方法就是这么的霸气侧漏! 「晋王殿下想要买下这个庄子?」花云白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约他喝酒的宁卿,花家在京城中的地位跟摄政王府还差上不少,他与宁卿实在是没有太多的交往,「这庄子倒是我一朋友的,只是不知道晋王殿下为何……」 为何要买这个庄子,又为何找上他当中间人? 宁卿当然看出了花云白的疑惑,他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端起了茶杯喝茶,等茶杯重新放回去之后,才淡淡开口:「这庄子其实也不是我要的,不过是一个朋友请托。我又恰好知道你也认识这位朋友又认识庄子的主人,就让人先寻了你请你当个中间人。」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林氏医馆的林御医,花公子应该认得吧?」宁卿说,「就是她嘱托我帮忙在京外购买几处庄子的。」他说着露出笑容,「我听闻花公子跟林御医也有些渊源,上次林御医送往摄政王府给我母亲的脆藕和香瓜都是这个庄子中产的,她既然喜欢我自然要帮她买下来,不是吗?」 他唇角带着让花云白觉得刺眼的笑容,一副你应该懂的样子。 花云白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客套的笑容也不见了踪影。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林御医的意思我还不明白。这事儿是林御医全权托付给王爷处理了,还是托付王爷来向我询问庄子的事情呢?」他说着站起来,「我想我还是亲自问问林御医才放心,免得王爷误会了她的意思才好。」 他说着拱手,「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行告辞了。这里的茶不错,王爷若是有空倒是可以多留一会儿,算我账上。」 宁卿眯着眼睛低头看着外面花云白上车离开,半响才有些头疼。 「这花云白,还真是一个麻烦。」他微微皱眉想起之前的调查结果更是心烦,片刻之后才起身,「去医馆。」 他到的时候林秋禾刚好送走了一个病人,见宁卿进来也不过是招呼了一声,洗完手拿起帕子一边擦一边说:「怎么这时候过来?」 第十九章 「我记得你上一年夏天的时候提过想要在京外买庄子?」宁卿笑着坐下,等一旁的青黛上了茶就退到了门外,他才又接着道:「我最近帮你看中了一个庄子,距离虎字营也就十多里地,庄子里田地不多,大多是果园和菜园,还有一个大池塘专门养的莲藕。猪羊鸡鸭都有养一些……」 宁卿把那庄子形容了一下,因为庄子挨着山良田确实不过百亩,不过多的是山上的果园和一个大池塘。池塘里面养了莲藕不说,还有鲫鱼和草鱼。至于果园里面,樱桃和枣树都有,还有几棵橘子树以及梨树。 他说的栩栩如生,林秋禾听得也出神,半响才突然问道:「也不知道这庄子里的果子好吃不好吃,万一品种不对,等到明年发现就晚了。」 宁卿一时大意,没留神话就出了口。 「没事,花云白送你这儿的樱桃、香瓜和脆藕都是那个庄子出的!」 …… 说漏嘴的宁卿最后为了避免丢人狼狈而逃,林秋禾一开始只以为他是吃醋所以才故意拿了这庄子说事儿。除了有些啼笑皆非之外,心中还有些喜滋滋的。等第二天花云白上门的时候,她才知道宁卿到底干了什么。 花云白依然安坐前面医馆用屏风隔出来的后屋,红线上的好茶。他坐着一边品着今年的新茶一边把要说的话从心里再过一遍。就怕是宁卿故意诈他,若宁卿和林秋禾不是他所以为的那种关系,不就真的惹怒了林秋禾了吗? 说不得这也是宁卿的阴谋之一呢。 因此他这会儿格外的紧张,本来一开始只是配合家人的安排借着花氏的机缘接近林秋禾的。然而,暗中打探观察加上几次近距离见面之后他是真的对林秋禾有了好感。 花云白此时想着这些,心中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当听家里人的,直接找人说亲该多好?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惊他是什么时候对林秋禾有了这样的想法的?他手下意识地一紧,手里的茶杯微微晃动茶水就洒出来落在他银白色的衣摆之上形成茶色的水渍。恰好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连忙放下茶杯看过去,见是林秋禾过来连忙就起身用衣袖挡住了上面的茶渍,道:「今天登门,打扰了林姑娘的清净。」 林秋禾笑着过去请了她坐下,又让人换了茶,这才笑着道:「前几次得了花公子送的庄子中的野味我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呢,今日若是得空,我去请了师兄作陪,花公子留下用了午饭再走?」 她开口就带着一股生疏的感觉,花云白笑着拒绝了,继而又道:「我此次来是为了一个庄子的事情。」 他话一出口,林秋禾面上不显心中却咯噔一声,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关系。 花云白看她神色无疑,才又接着道:「我听人传说林姑娘想要在京外买一个庄子?」 林秋禾想起昨天匆匆离开的宁卿,心知这都是他惹出来的事儿,因为也不否认,笑着道:「上一年入夏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不过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之后又去了一趟漠北,这才耽搁到如今。这几日得闲就托了朋友帮我寻寻看。」她说着笑道:「我也不指望能收租子什么的,只是想着临水靠山,夏日的时候能够避避暑。」 她想着宁卿为了那庄子肯定是得罪人了,因此就把原因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之前托花公子的福送来几回果子,我觉得不错还特意说了最好有果园。」她说着这才露出了讶异的神色,道:「不过这事儿我也没对外说,怎么就传到了花公子的耳中了?」 花云白苦笑,道:「你是托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倒是找到了合适的庄子,只是那庄子是我朋友的。对了,之前的樱桃和香瓜、脆藕都是他那庄子中产的。晋王殿下眼光好,一眼就看中了这庄子就寻到了我这边来。我那朋友……」他说着为难地叹气,「我还当晋王是找了个借口,现如今听林姑娘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 「怎么?」林秋禾微微皱眉,「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花云白就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半响才叹气道:「我那朋友姓崔。」 崔! 林秋禾一愣,转瞬就明白了过来。崔家这些日子正倒霉呢,说是崔家老爷已经向皇上递了奏章想要外放为官。而花云白的那位朋友恰好也姓崔,难不成跟崔家是近亲? 她恍然大悟,低声道:「可是跟那位崔大人有关?你是担心……」 花云白点头,带着担忧道:「晋王殿下找我说的时候,是我小人之心了,以为依照摄政王府和林府的渊源,加上摄政王府的大姑娘牵扯于此,所以他才故意为难我那朋友。就咬着没有答应……我回去之后想着,若真是林姑娘想要买庄子,反正我那朋友也是准备出去游历一番的,若是错过了林姑娘这个好主顾也可惜,这才厚着脸皮过来的。」 「那你前两次送东西,难不成也是为了给他这个庄子找买家?」林秋禾一句话就把之前花云白态度之间的那点暧昧给带了过去,「难怪了,我当时还想是不是秦大奶奶又有了喜讯,你想托我照看一二呢。」 花云白苦笑,却也不好否认。他沉默了片刻,这才又道:「既然是你想要那庄子,也就不用劳烦晋王殿下跑动,免得别人以为他仗势欺人。咱们也算是认识,你对我姐姐又有恩,再说我也帮我那朋友的忙,就跑上一趟。改日你去庄子中看看,若是可以倒是能一起谈一谈?」 林秋禾一开始就是照着那个庄子的样子说自己想要的庄子的,这个时候这么大一个「馅饼」放在面前,她难道还能推说又不想买庄子了?那不就成了逗人玩,之前掩饰的那些话就全部成了笑话了。因此,她就笑着道:「也好,那就有劳花公子安排了,改日若是事成我定然是要请花公子吃一顿酒席的。」 花云白依然是带着心事的样子,笑着应了这话转头又道:「说起来,你买下他的庄子才是帮了他的忙。这些日子里面他也是愁,崔家的好事从来没有轮到过他,如今得罪了人却是连他也一起牵连了。」 这就有些交浅言深了,林秋禾不再轻易搭话,花云白说了两句见状也就叹了口气,起身道:「我来也就是为了此事,既然林姑娘有意,我定然帮林姑娘达成心愿才是。」顿了下又道:「那日我误以为晋王殿下来者不善,言语之间多有冒失,若是林姑娘见了他还请帮我美言几句,在下先谢过姑娘了。」 林秋禾送了她到前厅药堂,看着他出门上了马车离开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叔,吩咐道:「张叔让人准备马车,下午我要出去一趟。」转而又吩咐红线,「晋王殿下的药膏只怕是快要用完了,下半晌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去摄政王府送药过去。」 花云白处处暗示宁卿仗势欺人,行为嚣张,这可真是有趣呢。 林秋禾跑了一趟摄政王府借着送药的机会去找宁卿接过却是扑了个空,只好把药留下顺便去见王妃。宁羽得了她来的信立刻喜上眉梢,让丫环帮忙整理了下衣衫就匆匆去了王妃的院子中。 第二十章 「娘,林姑娘。」她满脸笑容倒是让王妃心中有些惊讶。虽然平日里面宁羽见着林秋禾也称不上横眉冷对,却也绝对没有这么热情的。想到林秋禾借了几本书给宁羽看,她这才算是有些明白了。 这两个姑娘感情好,王妃也是高兴的。于是就让她们坐在一起说话,她只在一旁笑着听宁羽炫耀说她已经看完了其中一本书了。 林秋禾对于宁羽看书的速度到是有些惊讶,要知道医术大多又枯燥又无味,有些东西还特别的琐碎繁杂。若不是真有心看下去的话,这些天不要说是一本了,就是几页也不见得能看下去。 「那我就问问你试试?」林秋禾笑着说,一旁宁羽倒是一脸的骄傲,转身就对身后的丫鬟吩咐:「回去拿了书过来,让林姑娘看着。」 林秋禾拦了人,「不用这个。」她说着就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都是宁羽说看完的那本书上的。宁羽见她信手拈来一般,吃了一惊,这才转而回想她问的问题,竟然也是答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样?」她兴奋又得意地看着林秋禾意外的样子,「我可是有用心看的。」 林秋禾笑着点头,道:「确实不错。」 「那我有学医的天赋吧?」宁羽说着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王妃,「有天赋的话,要是不学是不是也有点可惜?」 这姑娘,说她多了点心机吧,这心机用的也太浅显了。若是说没心机吧,她这么说出来,当着她和王妃的面,她们两个谁都不好说话。 宁羽却像是无所察觉一样,凑到了王妃身边拉着胳膊摇晃她,「娘,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学有所长吗?学医好不好,我也不准备当什么盖世名医,但是会些也没有坏处不是?」 王妃被她摇得发钗都晃动起来,无奈伸手点着她的额头推开,道:「你若是有那个耐心倒还好,若是几天的好奇心就惹得身边人为你惊师动众,就不好了。」 「娘,我肯定好好学。不然……不然也不要另外请先生了,就让林姑娘闲着没事的时候来府上教我。或者我去医馆也好啊?」她说着看向林秋禾,可怜巴巴的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盯着林秋禾,「林姑娘……林师父……」 林秋禾心里打了个冷颤,连忙道:「你还是叫我林姑娘好了,若是你喜欢那些医术,尽可以去医馆找我借。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 王妃这才道:「你平日里面就够忙了,这丫头向来喜欢凑热闹,只怕是要扰了你休息。我看,她要是真心想学医,还是请了女先生来教才好。」 宁羽闻言目露喜色,很明显刚刚的话是以退为进呢。 林秋禾也懒得跟她搅合在一起,想了下就点头道:「这样也好,医学一道,若是学个半吊子到时候救人不成反而更容易变成害人。」也算是提醒了宁羽一句。 等到从摄政王府离开,她回去的时候就又顺路去了张府。张章刚刚销假入宫,只有齐林还在埋头苦读,这会儿见了林秋禾也是高兴,开口就跟她借之前的笔记来看。 林秋禾闻言一笑,「笔记借你没问题,只是过几天你要陪我出京一趟。」 齐林一愣,本来准备好的好话全部都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干什么?」 「我想买个庄子,夏日避暑用。刚好秦大奶奶的弟弟的一个朋友在京外有个庄子不错,他就做了个中人两边跑,说是过几天带我去看庄子。我一个女子,单独跟他出去不大好,这才想着叫上师兄。」林秋禾就简单解释了两句,齐林一想就点头道:「那好,到时候你派人过来知会我一声就是。」 林秋禾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说是回去整理一番就让人把她的笔记都送过来。 她这边忙碌了一天,等到晚膳的时候才算是忙完,绿袖带着丫鬟摆膳,笑着说新买了什么东西是新鲜的就做了给林秋禾尝味道。林秋禾这边看着菜色也颇为满意,还没有来得及动筷子呢外面就传来青黛惊讶的声音。 「晋王殿下,这么晚了……」 话还没有说完,宁卿就出现在了门口。他顿了下脚步看向里面,「我听闻你今天去了王府就过来了,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吃饭。」 林秋禾与他倒也不见外,两人在漠北的时候同桌吃饭的次数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次,转头叫人添了碗筷。宁卿这才笑着进去坐下,喝了口茶润口,「你去王府,可是寻我有事?」 「是‘我’要买庄子的事情。」林秋禾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宁卿,这才注意到他脸上似乎有些尘土的样子。她眉头一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宁卿道:「花云白来找你了?他倒是不死心。」 他语气嘲讽,见林秋禾皱眉以为她生气了,这才连忙放缓了语调道:「我是真心想要给你买个庄子,刚好不是遇上这次事情吗?你之前也喜欢那庄子上出的东西,我才动了心思。」 林秋禾见他这样小心翼翼,本来就没生气的她也就缓了缓神色,问道:「你这是又出京城了?」 「去了虎字营一趟,顺道看了看崔家的那个庄子。」宁卿说,「我也是才知道,那庄子是崔家的。既然这样,到时候倒是可以压一压价钱,说不定还能让他白送了给你。毕竟你可是救了林子岱的。」 「我救的又不是崔皓。」林秋禾没好气地说,而宁卿则笑了起来,「你这会儿怎么笨了。你虽然没救崔皓,但是崔皓的腿等于是他家里人特意打断的,做给林家看的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好呢?但是林子岱的腿没事,也就给两家留了日后再见面的一线生机。不然林家怎么可能是这种小打小闹,朝中只怕早就是一片参奏林家的奏章了。」 这还是小打小闹? 林秋禾心中颇有些一样,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庄子的事情,你别插手。」吃了饭之后,林秋禾这才又开口,「我过几天就跟着花公子去看庄子,若是真的不错就买下来。」她说,「既然离虎字营近,那也不错。」 最起码安全有保障,住着安心。 宁卿一听却是心中一急,脸上虽然不显身子却微微一挺直道:「你明知道那花云白别有用心,还跟他一起出去?」 「我还叫上了师兄。」林秋禾假装不懂他的意思,「有师兄陪着,又不是单独出去。再说,不过是去看个庄子,到时候青黛和红线肯定是要跟着我一起过去的。」 宁卿这次是真的急了,心知林秋禾这么做算是给他私下找花云白自作主张说她要买庄子的事情一个回击,却又不好说他之前知道了花云白给医馆这边送东西就彻底查了一遍花云白,觉得他行为可以这才故意用那样的态度去试探的。 他浑身僵硬了片刻,最后才咬牙道:「有齐林陪着你自然是好,可是京外又是崔家的地方,你既然不想让我跟着过去那就让黑雾装作是丫鬟跟你一起出行吧,免得路上出了意外。」 说着他有些崔头丧气,想了想又正色道:「崔家的那个庄子确实不错,加上他们准备搬回灵州老家,你若真是喜欢到时候就多拖拖,肯定能有一个好价位的。」 第二十一章 他说着往林秋禾身边靠了靠,低声道:「这事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妥当,这才惹来了麻烦。但是那庄子,我是真心觉得你会喜欢的,刚好庄子的主人又跟花云白有些交情。」 宁卿说着苦笑,这事儿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幼稚了些。只能说当时知道花云白对林秋禾的举动之后,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只觉得这人不是那么简单,然而到如今却还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若他现在信口开河说这人有问题,却又拿不出证据,只怕就连林秋禾也要低看他一眼吧?因为吃醋而做些幼稚的举动,可以算是情人之间的小情调。若是再过,只怕林秋禾就不是甩开他跟花云白去一趟庄子的事情了。 若两个人真因此产生了嫌隙,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林秋禾听了这话,心中那点不快就完全不见了踪影,两个人就此放下庄子的事情又说起了医学院的事情。因为张章和白术的回归,这个事情正以相比之前而言成倍的速度发展着。 「皇上最后准备把医学院建在虎字营旁侧的地方,这也是我会注意到崔家那个庄子的缘故。」宁卿说,「不过那庄子倒不再医学院的建造范围之内,到时候若是挂了你的名字也不会被清理。」 林秋禾一想,若是日后她在医学院上课,那晚上就可以直接回庄子这边休息,倒也是方便。这么一想,本来是应付花云白才随口答应的事情,倒是让她真的在意起来。 又过了两日花云白就亲自过来送了好消息,说是约了对方第二日去庄子上转转。 「那日我倒刚好无事,」林秋禾唇角带笑,看着花云白道:「倒是劳烦花公子费心了。只是买庄子毕竟不是小事,那日我可否跟朋友一起?」 「晋王殿下吗?」花云白反应迅速,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快速了,「我是说,那日晋王殿下已经提过林姑娘对他眼光的信任了。」他又趁机小小挑拨了一下,「所以听林姑娘说朋友,就下意识的认为是晋王殿下了。」 林秋禾失笑,道:「晋王殿下纵然说不上日理万机,只怕也不是那么有空去庄子上看一看的。我说的是我师兄,我师伯前些日子回来,他被拘束得紧了,我就想着拉他一起出去走走。」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多心了。」花云白笑着道:「既然是林姑娘的师兄,那自然是无碍的。到时候一起出城就好,到时候我过来接你一起出发?」 「那就劳花公子费心了。」林秋禾点头应下,没有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反而多了一丝亲近,「若是方便,倒是不如问问花姐姐,到时候大家一起过去倒也显得热闹。」 既然宁卿不放心她跟齐林两个人过去,还特意安排了黑雾装作丫鬟当侍卫,那么多去点人也是好的。 花云白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闻言就笑着道:「这样也好,我那朋友的庄子也许久没有热闹过了,毕竟近一两个月崔家的事情不少,不少人都会特意避开那边。」他开始暗示,去那边似乎对秦家不好。 「既然庄子准备易主,以后也就没有这些顾忌了,不是吗?」林秋禾微微笑着,「上次花姐姐还说在家里闷呢,这次叫上她和康哥儿,还有秦二姑娘、陈姑娘,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好。」 她察觉了花云白的推拒的态度,心中一动就不动声色地说着话,似乎真的是想让所有人都一起热闹热闹。 「若真是担心林家的话,」见花云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林秋禾直接开口:「我相信林家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今日正好要去一趟林府,我顺口提一句也就是了。」 她态度落落大方,方方面面也都考虑到了,花云白迟疑了下这才道:「这样也好,我那朋友若是因此能与林家少些芥蒂,肯定会好好谢你的。」 这话林秋禾自然是不敢往身上揽,只是随意笑过去,跟花云白确定了时间,然后就写了两份帖子让人分送秦家的秦大奶奶和秦舒兰。至于陈自晴那边,帖子则直接送往了陈家老宅。 自从陈自晴出孝以来,加上及笄礼那次,林秋禾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是准备搬出来的,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好时机,这才一直住在秦家。毕竟她可是被秦家收留了两年,又颇得照顾,加上秦老夫人是真心喜欢她,若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还真不好搬出来。 不过作为朋友,她自然是要从小事上表示支持。都在京城,陈家老宅距离秦府也没有太远,让帖子转个圈再回秦府到陈自晴手中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边陈自晴收到帖子却很是开心,知道林秋禾的意思是一回事,能够出去走走是另外一回事。她转而就去找了秦舒兰,然后拉着秦舒兰一起去找花氏。花氏本有些犹豫,然而一个小姑子,一个不是小姑子却胜似小姑子,两个人一左一右劝说,又说如今天气好,让康哥儿多走动走动也好,一个男孩别跟女孩一眼总囚在院子里。 花氏,就被说动心了。 转眼就到了出行那日,花云白和齐林两人骑马跟在车队一侧,看着四五辆的马车就跟着发愁。而即使上,花氏跟儿子一个马车,林秋禾跟陈自晴、秦舒兰一个马车,还有两个马车是空着的,最后还有一辆马车装着的是可能要用上的器物以及伺候的丫鬟。 本来只是一次私下的出行,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这么浩浩荡荡的一个出游。 众人一大早出发,那庄子离得也不是太远,上半晌他们就到了。众女依次下车,只见庄子中绿荫片片,一个大池塘里面绿波荡漾,一侧的荷叶碧绿接天一般,荷花却是嫣红动人,徒生一股凉意。 庄子的主家姓崔,却只是崔家的旁支,甚至不曾有过当朝为官的人。到了这一代更是只有一子留在京城,家中长辈早早就已经回了故乡了。 这位崔明钰崔公子亲自迎了众人,态度上很是谦和,问了才知道这还是一个有着举人身份的学子,然而因为崔家的事情,只怕近几年他都不能参加秋试了。 这倒不是林家霸道,而是他自己心中就膈应,觉得还是小心一些好。 因为知道女客较多崔明钰的妻子董氏也跟着过来了,这会儿众女由她来招呼,身后不远处就是崔明钰招呼的花云白和齐林。毕竟这庄子是要转手的,董氏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当家,若是要谈起正事还是要崔明钰来的,双方倒也不好离得太远。 庄子不是很大,一看就知道主家用了些心思,林秋禾转了一圈,看了果树林子和农田,心中确实很满意。对于宁卿看庄子的眼光也在心底无声地给予了高度肯定,等到一顿午饭吃完,各人去休息的时候陈自晴就拉住了林秋禾一起。两个人所休息的房间正挨着池塘,一道竹帘下去挡住了可能有的蚊虫,然而缝隙中却又偷着波光粼粼,这么看着绝对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庄子确实不错。」陈自晴低声说:「若你不图出产和租子的话,倒是可以买下来。这地方我看,虽然不怎么赚钱,但是自给自足是足够了的。」 第二十二章 林秋禾点头,这点也是她最满意的地方。她实际上不指望租子赚钱或者什么的,这地方买下来应该是被她当成度假村或者是京外别墅住的,只说每年不用往里贴钱就足够让人满意了。 更何况,军事医学院已经敲定了要在这附近建造,她日后若是在医学院授课住在这边自然是来往方便,还安全。 崔明钰有心要卖庄子,林秋禾这边又是真心想要买,两人几乎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下午休息起来就谈起了庄子的问题。要买下这样一个庄子,就算是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林秋禾的钱财还是有些不足,然而双方几番来往,林秋禾还是咬住了最后的价格不再松口。 崔明钰无奈,叹气道:「林姑娘是爽利人,我这庄子又是诚心要卖……」 他这么一说林秋禾就有些内疚了,然而她来之前就让墨香估算过家中的现银和库房一些东西折现之后的钱银,这个价码是不能再高一点了,若是再高医馆那边就会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了。这话她又不能明说,因此只是笑着道:「若是再高,那我就真是有心无力了。崔公子也当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医,开了家医馆也不大,实在不是富足之人。」 「再说,这庄子说实话又没多少出产,买下来之后说不得每年还要往里面贴钱……」 双方的拉力战其他人自然不会参与,这会儿陈自晴她们几人正趁着湖上没有阳光直射上船泛舟采莲呢。为了照顾众女,花云白和齐林只好各自随了一条船,湖上不是传过来笑声,林秋禾偶尔看上一眼见齐林低头跟陈自晴说话,就忍不住有些分心。 湖上泛舟说些私密话,似乎也不错嘛。 崔明钰见她心动,就连忙再接再厉,林秋禾略微思考了下才道:「我听闻崔公子也是有举人身份的,明天的秋试难道不准备下场试一试吗?」 还没来之前宁卿就说了这个方法,林秋禾却是不愿意欠了林家人情,这会儿既然价格相持不下就只好祭出来了。 崔明钰闻言神色一动,然后又苦笑:「崔家如今的情形,林姑娘在林家给林三公子治病,难道还真不知道吗?」他自然是不愿意放弃多年的苦读的,然而林家势大又是苦主,崔家的情形岌岌可危。若是不避让的话,只怕他这个不被本家注意的旁支连以后都没有了。 他还年轻,还能等。 崔明钰这么说服自己,可是若是可以不等的话,他还是希望不等的!人生苦短,有几个三年?而林家又岂是三年就能满足的?那又有几个六年,几个九年呢? 林秋禾微微笑着,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既然崔公子也知道如今我在为那位林三公子治疗腿上,就应当知道,我在林三公子跟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更何况,崔公子这次实属无妄之灾。林三公子受伤的事情跟崔公子应当没有关系吧?」 「我家与崔大人家已经多年不曾来往了。」所以他才常年在庄子中苦读,而为了照顾他,这庄子才改建成了如今的模样。 林秋禾笑:「这不是正好,林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我去说说若是可行的话……」她说到后面声调就拉长了,等着崔明钰表态。 崔明钰心中一动,几乎压不下心中的激动,大声道:「若是可行,我这庄子送给姑娘又如何?」他声音略大,引得外面泛舟的人一惊,纷纷朝着屋中看去,林秋禾对着齐林挥了下手示意没事,这才笑着回头。 「我可不好意思白要崔公子的庄子,只是这价钱是不是应当低些?」林家,这该是多大的人情,多大的面子?若是只值他们之前争论的那点价钱的话,只怕林家知道了也不乐意啊。 崔明钰是聪明人,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顿时下定了决心道:「只要姑娘说的价格的三成就好。另外这庄子中的器物也都送给姑娘,姑娘用也好,送人也好都是好东西。」 「崔公子是痛快人,那我以茶代酒先敬崔公子一杯,预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之后的事情就顺利多了,林家的事情实际上林秋禾这边早就探过了口风。对于崔家林家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这样不就显得他们太过于霸道了吗?本来是苦主,说不定后面做过了反而被人诟病。 因此,他们本来就准备是打压崔家这一主脉,然后放过崔家旁支的。崔明钰也是个好人选,只可惜胆子有些小,这次借了林秋禾的手给他一颗定心丸吃,双方竟然算是扯平,谁也不欠谁的人情。 林秋禾心知林家这是照顾她,也不揭穿只是笑着应了。 等到五月底庄子过到了她手中,她手上余钱还有不少,就又雇人收拾了一番,这才高高兴兴地在书房写帖子准备请人过去小住几天,顺便炫耀一下新庄子。 她写好了帖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这边就宁邵哲就派人召她入宫了。 林秋禾只得换了衣服入宫,一路就直接被苏胜这个老熟人给带到了宁邵哲的小书房。林秋禾见面就塞了个荷包,苏胜倒是说了个干脆直接说是好事。 进了书房,林秋禾见着摄政王、周阁老、林岳林大人三人都在,一旁还有张章和白术、宁卿,这就有些明白了。看来是军事医学院的事情定下来了。 她想着上前行礼,宁邵哲摆手示意她也坐下之后就不再出声,只是翻看着奏章。林秋禾用眼神询问身边的宁卿,去见宁卿微微摆手做了一个等待的口型。 还要等什么人? 林秋禾想着就听到外面脚步声,「皇上,林阁老,唐正棋大人,还有苏鑫将军求见。」 林家、唐家、苏家? 林秋禾眉头微微一跳,意识到有些事情在她所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这些人操纵并且执行起来了。人还在继续入宫,最后出了他们已经到的之外,还有另外几位官员。这么多人聚在小书房中议事,林秋禾甚至根本就不用插嘴就看到林阁老不断地否决摄政王一脉的提议,而摄政王除了频频让步之外却也一边挑拨着周阁老,对林阁老的提议做出攻击。 整个书房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林秋禾坐在一旁看着这些人吵架——不,是讨论政务感觉又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宁卿在一旁偷笑,这些人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长辈,没看就连林秋禾的便宜舅舅林岳都不怎么说话,只有林阁老被人顶撞的时候才站出来给老爹打气——真真是商战父子兵。而摄政王殿下积威已久,甚至都用不上宁卿帮腔就力战群雄。 林秋禾和宁卿低声说话,讨论的也是医学院的问题,这会儿正说到学校是不是要建个少数民族的食堂时苏胜踮着脚尖过来了,低声陪笑道:「打扰两位说话了,皇上请两位过去一起说话呢。」 转头一看,果然连宁邵哲都被晾到了一边。 两个人连忙起身凑了过去,这会儿宁邵哲也被这些人吵得头疼,见他们两个过来就直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林秋禾看了一眼宁卿,说:「我看大人们都在争执是分三个班好,还是四个班好,就问了下晋王殿下推举的学员有多少。晋王殿下有近百名,还有不少是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规矩习俗跟我们都不同。我就说,那岂不是要多建一个少数民族的食堂,让他们感受来自皇上的恩宠。」 宁邵哲点头,「这注意好,比他们讨论那些分班的话题好得太多了。」他说着看向宁卿,「既然这学校要实行‘军事化管理’?」他说着看向林秋禾,「是这个词吧?」 林秋禾点头,「这样才更利于统一教学,快速进步,也能让这些人像军人一样对国家更有归属感。」简而言之就是洗脑,做思想工作,尽量避免出现叛徒。 宁邵哲点头,「医学院的学员要住校,自然是大小事宜都要安排好的。我看摄政王和周阁老还好,擅长这方面的管理。林岳还是年轻了些,林阁老身体又不好……」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林秋禾道:「不然学员的常任理事就设置为五人,除开之前三人外就再加上林秋禾你这个倡议者,另外再加上唐正棋。」 在宁邵哲看来,摄政王属于军部,周阁老、林岳、唐正棋属于文臣,而林秋禾这个疑似摄政王女儿的倡导者背后就算有摄政王支持,还有另外三个人呢。更何况林岳身后还有林阁老,没看现在林阁老已经指着摄政王的鼻子骂了吗? 这样总比摄政王一个人能够力压周阁老和林岳来的好一些,至于林秋禾救了林岳三儿子的事情,宁邵哲虽然有所耳闻却又觉得这样也好,让她在几家起一个润滑剂的作用,免得这学校真的被坑了。 无论建校的过程中有多少龌龊事儿,但是有一点是这些人一致都同意的。这学校一定要建起来,而且要建好。 所以说,臣子们太齐心了不好,太不齐心了也不好。目前这个情形才是刚刚好的! 林秋禾跟着听了一下午的大臣吵架,最后在医学院的官位往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又是常任理事又是最高教授,可谓是身兼数职。而宁邵哲对她那么放心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这姑娘是真的不懂政治。后期吵架因为她已经是常任理事,有说话权。所以在吵架中还插了几次嘴,宁邵哲冷眼看着倒是发现林秋禾才是真正一心一意只想着医学院的人。 这样的人手才是他所想要的。 建学院并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就算是定址之后也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忙,例如这里要不要加个湖,那边是不是应该种两棵树这样事无巨细一样一样都要确认下来。而林秋禾这边修庄子却是简单快捷,这庄子本来就合她意,也不过是小修了些细节就可以入住了。 而她的帖子也发了出去,陈自晴、秦舒兰自然是不可少的,孙梓棋也有,还有上次的赵思思,这次连宁羽林秋禾也给发了个帖子。 几人齐聚庄子,都是两人一屋,所有人都先选了房间让随行的丫鬟收拾,这才一起泛舟湖上采莲钓鱼。 如今正是暑热的时候,这庄子数多凉快,还另外僻处了一块地种了些西瓜。为了招待客人林秋禾这边就让人挑了两个早熟的冰镇起来,众人玩了一下午吃上冰镇西瓜都纷纷赞叹。 「比酸梅汤解暑。」宁羽说,「只可惜母亲向来不让我多吃。」她很是遗憾,伸手就又拿了两块西瓜捧在手里。以前接触中,几女都觉得宁羽过于骄纵有些难以接近,如今看她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却多了一丝亲和感,几女说说笑笑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此时秦舒兰就掩唇笑着道:「宁姐姐,你若真是喜欢,不如我这块也给你留着?」 宁羽撇了下唇角,「过会儿我去瓜田里再找一个,这个你就留着吧!」 众女就都笑了起来,孙梓棋这个时候眨了眨眼睛说:「晚上我们吃鱼吧,之前我和思思可是钓了两条大鱼上来。」她说着看向林秋禾,「你这个主人可不能小气,钓上来的鱼不能再放回去了。」 林秋禾都一一笑着应了,众人本来预定的是要在庄子里面住上三天的,结果第二天宁卿就骑马赶到了庄子。 「林理事。」他下马对着林秋禾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是的,林秋禾的称呼又变了,这会儿正笑着点头,「是工地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宁卿点头,神色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怡然自得,「你上马,路上我们慢慢说。」 林秋禾见他这样也没有迟疑,回头看了一眼青黛吩咐她照顾客人,这就翻身上了她的那匹红枣。宁羽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立刻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林秋禾手中的马缰,「我跟着一起去!」 「胡闹!」宁卿皱眉呵斥,「这是公务,你去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 林秋禾趁机抢回了马缰,低头道:「阿羽帮我照顾客人。」宁羽性子上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照顾人。虽然骄纵了些,但是别人有需要请托到她跟前,她向来是不拒绝的。 宁羽这边刚被宁卿训斥,得了这么一个台阶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等看到那两人策马离开,宁羽竟然真的如同主人一样招呼众人回去继续玩耍。 宁卿带着林秋禾一路奔驰,等到离远了这才放下速度回头等着林秋禾赶上来。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林秋禾皱眉跟他并排走,「让你特意跑来寻我?」 宁卿闻言眉头就又皱起,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地方按照之前设计的要挖出来一个湖,结果今天挖到一半竟然起出来几具尸骸。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那骨头间却是有些东西……」 林秋禾闻言心中一跳,心知若是那东西跟她没有关系的话宁卿是断然不会来找她的。但是,如今尸体都成了骨头就算是有关系只怕也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所以说,这是跟「林秋禾」有关? 她心中惴惴,就没有再说话。宁卿见她神色不好,也没有再说只是带着她一路过去,然后进了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面,这才道:「东西我让人放在这里了,你看看吧。」 林秋禾低头一看,彻底愣住了。 那东西很是眼熟,正是苏晓宁身上曾经出现的金锁玉佩。 「这……?」她迟疑地抬头看向宁卿,「这是怎么回事?这两样东西不是在苏晓宁的手中吗?」 如今苏晓宁都已经入宫了…… 宁卿阴沉着一张脸点头,「所以看到这两样东西的人我都给关起来了。这东西是当年王府订制的,玉佩和金锁上的花纹都是母亲画的。若这一副埋在土中的才是真的,那么苏晓宁身上的是怎么来的?」 林秋禾跟着点头,实际上在看出这刚刚出土的两样东西的时候,她就隐隐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等认出是什么,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苏晓宁是怎么回事? 不说着世界上不可能有两对一模一样的玉佩金锁了,就算有这被人草草埋在京外的人只怕更符合当初她所做的那些梦。 只怕当初那人抢了她的东西,转眼就被追杀她的人给杀了,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拿走这金锁玉佩反而是又做了一副?想到这里,林秋禾又有些迟疑。 第二十四章 这么想似乎有些不对劲? 真的不用做假的,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她想着抬头看向宁卿,把心中所想说了。宁卿皱眉道:「以我猜测是这些人同归于尽了,然而这尸首只怕也是后来被人随意填坑了,也没有注意到里面有贵重物品。 所以之后摄政王这边搜寻才没有找到一点的线索,而对方也无奈仿制了一对玉佩金锁。 「仿制到一模一样?」林秋禾扬眉,怎么也不信这个说辞。宁卿则神色更是阴郁,「只怕摄政王府里面真如你之前怀疑的那样不干净,有人在宁羽身边捣鬼,甚至还偷出了金锁玉佩的设计图。」 「可是苏晓宁当初被孙家收养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四岁的年纪,这点却是不容置疑的。」林秋禾皱眉,「三四岁的女孩又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 所以说,就算有人想要利用这点做什么,这线也埋得未免太长了,长到了可能都没办法用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最后林秋禾突然开口:「这事儿,是不是要告诉摄政王?」 「我已经让人回摄政王府请人了。」宁卿说着示意林秋禾坐在一旁,「那些尸骸……」 「那些尸骸留着吧,等着开学之后可以直接做成教材。」林秋禾迅速补充了一句,看着宁卿满脸的错愕就忍不住笑了下,道:「这是必备了,为了让那些学员早些明白人体的构造和骨骼的问题。既然那坑里发现了好几句尸骸,总归是能够找到整副的。」 宁卿点头,出去吩咐了下去,进来两个人就又对着那金锁玉佩发呆。说真的,在地里埋了十多年,这金锁玉佩比起苏晓宁身上那一直贴身带着的自然差上不少,上面还有不少的沁色。可也就是这样,才让两人更坚信他们面前这一对的玉佩金锁才是真正的那一对。 摄政王府的马车过了些时候也到了,宁卿听闻是马车来了眉头就越皱越紧低声道:「母亲也来了。」若是摄政王独自前来,定然是骑马的。 两人一起应出去就见摄政王妃带着一个斗笠,斗笠围了一圈的轻纱挡住了她的容貌。他们两人迎上来,还没行礼就被摄政王给拦住了。摄政王看了一眼正在清坑里尸骸的工人,这才回头看向宁卿,「带路吧。」 宁卿这才回身带路,王妃则示意林秋禾跟她一起走,四人进了由黑泽和黑田守着的帐篷。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正中央的玉佩金锁王妃脚步一顿,立刻就拉着林秋禾上前。 「这……这……」她连续两次欲言又止,林秋禾在一旁由着她紧紧抓着手,痛了也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说话。 摄政王上前一只手轻轻地按在王妃的肩膀,一只手则按在林秋禾的肩膀,「无论如何,如今我们一家人是在一起的。」 林秋禾这是第一次得摄政王亲口承认,以前父女那曾还没有捅破关系的暧昧让她觉得别扭又难受,一直以为她跟摄政王夫妇没有那种亲人的感情。然而,现在听到摄政王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她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鼻头酸酸的,眼睛也涨得难受。 王妃低声应了声,手一直抓着林秋禾不放。半响,她才低声道:「我看着那坑里的尸首,看着这一对金锁玉佩,只想着若是当初不是这东西被人抢了,只怕你……」她说着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林秋禾被她影响得更是难受,连忙拉着她到一旁坐下,这才低声问道:「这金锁玉佩有什么办法辨认出来真假吗?」 王妃想了想,才又道:「有,那金锁做的时候就是中空的,里面我放了一块玉,那玉是玉佩的边角料,上面刻了一个林字。」 宁卿闻言立刻过去,直接抽出靴子中的匕首把金锁给撬开,果然见里面还有一块玉。他拿给摄政王,回头又低声问道:「金锁里有玉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吗?」 王妃摇头,「除我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当年做这金锁的金匠也早就死在了战乱中。」 「那金锁和玉佩的图样?」林秋禾紧跟着问了一句,王妃皱眉想了许久才道:「图样多年前就丢了。」 林秋禾心中顿时一紧,这样的话,只怕就真的难以找到线索了。她和宁卿能够想到的,摄政王这边也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考虑到了,闻言见两人露出难色,就毫不在意地说:「不过是些许小事,只要按照线索摸索下去肯定就能查出来。」 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沉声道:「如今最要紧的反而是这医学院,这京城之中想要立住脚跟靠的全是真本事,别人能看家世给你一时的面子,难道还能给一世的面子。更何况,若是家道中落……」 王妃听到这里,一肘子拐过去撞了摄政王小腹一下。林秋禾本来还有些愁绪,这会儿全没了。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咒自己的,不过也隐约意识到摄政王是借这个机会跟她解释什么。 她对摄政王的感觉一直都是淡淡的,觉得这是一个典型的古代父亲。对于女儿没有像儿子那么看重,甚至因为自小遗失的缘故对她就比对陌生人好了一点。 然而去漠北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了摄政王对女儿的感情跟她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而这一次,这种拐外抹角的解释又让她心下暖暖的。 东西被摄政王夫妇带走了,林秋禾又在工地上转了一圈,觉得这医学院建得似乎比她所想的大了一些。她和宁卿是骑马转的,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管事的却是都知道的,一路逢迎林秋禾都颇有些不自在。宁卿看了出来,笑着道:「不如我们赛赛马?」 两个人一甩鞭子胯、下骏马奔驰自然是将那些人都甩开了。等到不见了人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才低声问宁卿:「刚刚摄政王在,我有些话不敢说。如今苏晓宁可是在皇宫之中,这是不是不大好?」 苏晓宁入宫也有一个月左右了,听说还颇为得宠。 宁卿想了想然后摇头,「跟我们没有一点的关系。」苏晓宁在孙家住过,是孙韶喆的养妹。跟摄政王府虽然传出来过一些流言,摄政王府这边却是一直不冷不淡的,最后更是挑明了没关系——不然宁邵哲也不可能把她收进宫。 所以,不管苏晓宁是什么身份,日后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牵连到摄政王府的。 林秋禾明白他的意思,然后还是忍不住张了张口,最后才把心里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她能想到的,宁卿如何想不到。万一苏晓宁刺杀皇上呢? 等等! 实际上宁邵哲已经经历过一次刺杀了,就是那次跟苏晓宁一起出宫去摄政王府的时候。那时候苏晓宁还真的背着摄政王府流落在外的女儿的名头呢! 林秋禾猛然拉紧了马缰停下,宁卿反应迅速,在越过她之后也立刻停下马回头。 「怎么了?」他漂亮的桃花眼中透露着担忧,「不舒服吗?」 她迎上那样的目光微微摇头,「不,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苏晓宁的目标是刺杀皇上的话,只怕不用入宫为妃就能做到了。」她略微感慨了下,双腿微微夹了下胯、下的红枣示意它慢慢前行,「也难怪当时她所受的都是轻伤,身上的伤疤也那么容易就消除。」 第二十五章 宁卿见她想起了这点,也跟上去笑着道:「苏晓宁身边的人肯定是会被彻查的,看到底有没有跟阿羽身边的人有交叠的情况。另外,孙韶喆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毕竟苏晓宁的身世都是他说的。」 至于皇宫之中,除非找到切实的证据,不然的话妄议后宫妃嫔是最容易让帝王反感的举动之一了。所以这件事情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临近傍晚的时候,宁卿护送着林秋禾回庄子。庄子中一群女孩,林秋禾本来不想留她用晚膳的,然而宁羽这边刚好注意到她们回来就立刻冲了过来叫着宁卿:「哥,我今天抓了一条好的鱼,还挖出来了一节藕你一定要留下来尝尝!」 既然宁羽开口了,林秋禾这个主人也就只要「为难」地留下宁卿一起用晚膳,晚饭的时候宁羽跟宁卿一个桌子,林秋禾这边陪着其余几女,中间只隔了一个屏风。 以前在摄政王府算是家宴,对于王妃来说并没有外人,所以虽然分桌却没有用屏风隔起来。如今这样的情形反而是林秋禾第一次遭遇。虽然看不清隔壁桌的人具体的表情和动作,却能够听到宁羽和宁卿在说些什么。 宁羽在不断地试探宁卿匆匆来找林秋禾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好奇,连林秋禾这桌的女孩们也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动作,听着隔壁桌的动静。陈自晴飞快地看了一眼林秋禾,用眼神示意。林秋禾微微摇头,加了一筷子的小青菜过去,低声道:「尝尝看味道如何?」 陈自晴见她怡然自得的样子,这才点了头咬着青菜吃下去。 宁卿这边怎么可能会把事情告诉宁羽,在宁羽不死心地询问了几次之后,他就放下碗筷直接呵斥了宁羽一声。 「阿羽,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 林秋禾这桌其他人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赵思思更是吐了下舌头,低声说:「晋王殿下好可怕啊!」秦舒兰连忙摆手,「嘘!别瞎说!」 桌上所有人都交换了一个眼神,在不敢说话发表评论的时候就只好用眼神交流了。 晋王殿下,真的好可怕! 林秋禾看着她们这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女孩们的交情还是很容易建立起来的,之前几人对宁羽还有些生疏和排斥,这才两天的功夫听到她被宁卿训斥,竟然都升起了同情之心。 吃了晚饭,宁卿并没有多留。除了交代她们一群女孩住在庄子中要注意安全之外,就是在林秋禾送她出去的时候低声说:「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明日我若没空的话会派人过来护送你们回京的。」 林秋禾刚想要拒绝,就见宁卿伸手阻止她说话。 「父亲回去若是想要调查当年的事情,势必要找一些借口的。只怕从今晚开始京城之中就要暗中戒严了。有我这边的侍卫护送的话,你们会安全不少,也能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说着笑了下,「放心吧,当年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论了。」 林秋禾点了下头,然而眼中还是带着一丝担忧。宁卿见她这样,也只能无奈地道:「也许当时是我不够冷静,若是不找你过去,你也就不知道这事儿了。也就用不着为这件事情担忧了。」 「我还是宁愿知道的。」林秋禾低声说:「总比被瞒在鼓里,等到事情爆发出来才毫无准备的知道时感觉好些。」 宁卿伸手想要触摸林秋禾,然而手到一半就又收了回去,低声道:「回去吧,郊外夜里天凉,不要在外面久留。阿羽不懂事,若是有做错的地方,你尽管管教她就是了,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林秋禾笑了笑,看着宁羽翻身上马,这才拉住了想要跟着离开的红枣,摸了摸它的马鬃交给了一旁庄子中的人,「好好照看。」 而全部都凑到窗户边上偷看他们两个说话的人正在讨论两个人究竟说些什么,就看到宁卿伸出了手。 「阿羽阿羽,你哥哥不会是想要打秋禾吧?」 「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从来没动手打过人!」宁羽反驳,「而且他对秋禾一直很照顾的……」她顿了一下,突然觉得既然不能说出真相就真的没办法解释宁卿为什么会对林秋禾好。她扯下头发,道:「你们不懂了,我觉得大哥是宁可对我动手都不会伤害林秋禾的。」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看过去,甚至没有注意到林秋禾回来了。 「晋王殿下跟秋禾……」赵思思迟疑地开口,「不是说秋禾是负责晋王殿下的御医之一吗?」 「是啊,所以晋王殿下对秋禾很客气很正常吧?」陈自晴有些紧张地紧握着袖子下的手,「反正像我自幼身体弱,是从来不敢得罪大夫的。」 「噗!」几女笑了起来,「晴儿,照你这么说晋王殿下的威严何在?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光是听他说话就吓得不敢大声喘气了。」 「大哥人很好了。」宁羽在众女面前维护宁卿的形象,「平日里面对我也很好,是我不该问他公务上的事情。」她说着撇了下唇角,「而且,我哥也不是会怕大夫的人!」 林秋禾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宁羽这么说,转头看着众人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你们在说什么?」 众女左右看看,突然就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黑泽带队护送着这群少女回去,林秋禾准备了庄子中的一些东西当做礼物让她们一起带回各家,又亲自往摄政王府送了一份。 王妃见着她很是高兴,趁着宁羽去洗漱的时候拉着她低声把京中的事情说了一下。「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有我和摄政王呢,绝对不会让人影响到你。」 林秋禾点头,低声道:「我更担心摄政王府会因此而被牵连。」一旦对苏晓宁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那么如今在皇宫中的她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宁邵哲给炸死了。 到时候就不是摄政王府想要不被牵连就不会被牵连的了。 王妃却笑着摇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不用害怕,当年他既然下定决心做了这样的事情,就早已经准备好了后路的安排。无论发生时候,摄政王府都能够全身而退的。」 她说着眨了下眼睛,声音再次压低了一些,「只可惜你和阿卿的婚事,我原本以为等到过完年就可以提亲了。谁知道你们都去了漠北,一路传回来的消息把你的位置越捧越高,就连我在深宅之中也知道这样下去对你不好。然而事已至此,他们也是没办法才定下了这样的计划。」 既然地位越来越高,那就做到范围内的最高好了。这样最起码会让一些人知难而退,让林秋禾所要走的道路上少去不少的绊脚石。 林秋禾从摄政王府离开的时候才意识到在她不在京城的时候,随着一次次捷报传入京城,这里究竟进行了多少勾心斗角的争斗和布置。而如今她能够成为军事医学院的常任理事之一,也是这场角逐的结果之一。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京城的繁荣之下究竟有着怎么样狰狞的面孔。 京城居之不易,说的不只是房价呢。 第二十六章 六月似乎过比五月份的更快,在四下忙碌中转眼就过去了一大半。林秋禾醒过神的时候发现六月份就只剩下几天就结束了。而军事医学院的建造也已经完成了大半,似乎等到七月中旬就可以全部完成了。然后新建的房子晾一晾,等到八月份就能够正式开课了。 而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她大部分的空余时间都是在和张章、白术,甚至是宁卿等军部的一人一起挑选医学院的学员。这可不是一个按照考试资格招生的年代,又是军事医学院第一次招生,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包括宁邵哲也都多次关注招生的情况,对于宁邵哲来说,忠心是唯一的要求。 而林秋禾附加上的要求是必须三十岁以下,实际上她想要定的是二十岁以下,这样接受新生事物快,而且不容易对她的年轻产生意见,更容易对她老师的身份认同。 然而就跟每隔三年一次的秋试一样,年轻一代的学子是有,但是真的只能占小部分。可以说金榜题名的人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二十岁以上的,而甚至百分之九十都是三十岁一样的。 年龄是一个大问题。 事实上要不是张章相对还算年轻——等七月份过生日他也不过三十七岁——他们真的有可能把年轻定到三十五岁以下。林秋禾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指出长期而繁复的外科手术实际上是一场体力劳动,如果学员因为年龄大而体力不足的话,完全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而他们建立学院教授外科知识,最根本的意图就是实用性,长期的实用性。一批教导出来的学院最起码要能够继续为国家服务二十年吧?四十岁的人,二十年后就是六十岁了。在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的时代,谁都不会认为这样的年纪可以持续一场长时间的外科手术。 实际上把门槛定在三十岁已经已经是一次极大的让步了。 然后就如同林秋禾所知道清朝大选一样,每一个推举过来的学院都要经过多方人证。给他们做出证词证明他们就是本人的人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甚至每个军区送来的大夫都是要军区中的副副将连同最少随即抽选出来的三位地方官员一同护送入京,以避免半路被人冒名顶替。 事实上,诸国不是不想要得到这份医术,而是因为一年前宁邵哲那次遇刺让摄政王和宁卿两人联手扫荡了整个京城各国暗中埋下的钉子,让京城的环境干净无比。 这才是林秋禾等人免于被骚扰绑架或者刺杀的真实原因。 林秋禾疲惫地合上那一串的名单,对于这种前期的准备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实际上最想要的是学院的各种老师,只有她、张章和白术明显是不够的。然而,老师比学生还要难找。 骨科这边擅长的御医倒是有两个,只是一个太老对于拿着尸骸当教材很是反感,认为学院不尊重死者。至于年轻的那位,实际上也有四十多了,然而正值当用却在林子岱受伤事件中被林秋禾抢了风头,这会儿正在摆架子对着林秋禾冷嘲热讽呢。 林秋禾又不是忍辱负重的受虐狂,这两个人选都不好说服的情况下立刻该换目标,倒是张章劝她说关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骨科上的造诣其实早就超过了他的那位前辈。他安抚林秋禾道:「既然你不愿意出面,我去也是一样的。」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全部丢给张章一个人处理,林秋禾答应了他今天下午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如果关杰还拒绝的话,那就只能再拉上白术了。 没办法,在关杰面前,他们三个一个比一个年轻,而年轻就意味着分量不够。 这才是林秋禾有些烦躁的真实原因。一旁的青黛看她放下册子就连忙端了酸梅汤过去,笑着道:「消消暑,绿袖那边做了酸奶,我让人给你端上来一碗?」 「放红豆和蜂蜜。」林秋禾提出要求,一口气喝完了杯子中的酸梅汤,还没有吃到她点名的红豆酸奶就被突然过来的黑雾给叫走了。黑雾骑马过来,却让林秋禾准备了马车,等到林秋禾出行她就直接钻进了马车,笑着道:「外面热。」 林秋禾见她这个态度就松了一口气,递了一杯酸梅汤过去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王爷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黑雾说,「让我过来接你。」 林秋禾这才想起还有那一对玉佩金锁所引起发事情,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她除了开始两天惦记着这件事情之外后来早就抛之脑后了。现在听到黑雾提起,她心中这才一紧,还没有来得及问一些细节就见黑雾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 「这个,王爷跟摄政王吵起来了。」黑雾说,「大概是因为要请林姑娘你过去的事情,摄政王不是很想让你参与到其中。但是王爷坚持林姑娘你作为当事人最起码具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然后父子两个就争执了起来,大体内容就是摄政王觉得林秋禾就算比一般的人都要心理强大一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解剖尸体而面不改色的——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不应该接触太多这方面的阴谋。而宁卿则认为,这种保护是对林秋禾无形中的侮辱——林秋禾多次表示知情权最重要,几次下来宁卿的一些观点也被改变了——而如果事后等到一切都结束才让林秋禾知道的话,很可能会造成她跟两人之间关系的裂痕。 摄政王最后被说服,不然黑雾也不可能去接林秋禾。但是,生气还是无法避免的。黑雾就是提醒林秋禾一下,免得她被摄政王的怒火尾风给扫到。 林秋禾谢了她,等到了地方在黑雾的提醒下带着面纱下车这才意识到他们去的不是摄政王府而是京城某个不起眼的宅子。黑雾上前敲门,门被打开开门的人检查了黑雾的腰牌又看了林秋禾一眼这才放人进去。 两人一路走过去,林秋禾隐约意识到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宅子,而是一个监狱,或者说是刑讯部门更为准确。 屋中的血腥味很淡,用熏香盖着,但是对于她来说还是能够轻易分辨出来的。她们一路到了后院的正厅,她这才看到了分主次坐着的摄政王和宁卿。 黑雾站在门口示意她进去,林秋禾进屋还没有行礼就被摄政王给叫住了。 「坐。」他简单的吩咐,然后等林秋禾坐下就直接开口:「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让阿卿跟你说吧。」老实说,摄政王的语调中听不出有什么怒火的感觉,然而屋子中的低气压却是实打实的。 林秋禾没有多话,直接转头看向了宁卿。 宁卿苦笑,飞快地说出了他们调查的结果。 当初抢了林秋禾金锁玉佩的人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的见财起意的人,并不是各路的势力——如果是的话,就不会只抢东西那么简单了。而那人抢了东西出城的时候钱财外露,又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最后两拨人追出了城厮杀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 第二十七章 「实际上有人逃了出去,不过并没有逃出去多远就被乱军杀死了。」摄政王补充了一句,「不过在被杀死之前他花钱雇人掩埋了死在那里的尸首,准备等伤势好之后再行动。我们找到了当时埋尸的人,如果不是那人当时就受了重伤后来又被乱军杀死,埋尸的人说不定当年就被杀死了。」 林秋禾点头,这才算是明白了那一堆尸骸形成的原因。这条线到这里算是清晰明了了,而金锁玉佩的线却更加复杂。 「当初苏晓宁出现的时候,我们曾经调查过她,只可惜当时重点在她身上又一直怀疑过她的身份,调查进行的并不详细。」宁卿苦笑,这才他们算是阴沟里翻船了,「这次重新调查我们才知道,在苏晓宁七岁之前到她十二岁生日这四五年间,孙韶喆是外出读书的。这其中一次都没有回家过。」 「也就是说,这苏晓宁外貌变化最大的那几年他们实际上根本就没见过面?」林秋禾瞪大了双眼,如果两个人再见面是十二岁的话,又没了一路见证苏晓宁长大的孙父孙母的话,这苏晓宁的真实性就大打折扣了。 「而他是在他父母意外身亡的时候才回去的。」宁卿点头正是了她的猜想,「两人守孝之后苏晓宁足不出户,三年之后出孝兄妹两人处理了杂务就直接到京城来了。」 「那,他们故乡查得怎么样?」林秋禾双手一紧,人死留尸,如果当初处理后续的人没有那么谨慎的话,也许可以找出一具十二三岁少女的尸体。 宁卿摇头,「并没有什么发现。」他说着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发现可以说是我们怀疑的方向错了,也可以说是对方非常小心,处理得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闻言房间中一阵沉默,摄政王也紧皱眉头很明显对于目前事情的进展有些束手无策。 「孙氏夫妇的尸体呢?」林秋禾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抬头问道,「他们相继在一个月之内过世,应该不会真的是那么巧吧?如果不是巧合的自然死亡的话,谋杀总会留下痕迹的。」 「如今三四年过去,还可能有什么痕迹吗?」摄政王皱眉,对于从尸体上查找线索的信心并不是很足。 对于法医这个专业,林秋禾的了解并不多。她知道学校有这个专业,也知道那句法医界的至理名言「尸体不会说谎」,然而实际上的了解就只有电视剧和电影两个途径了。 至于这个时代的法医界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查出三四年前下葬的尸首有什么问题,她还真的说不清。 不过,她有一个可以推荐的人选。 「让冷启去试试?」她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冷启本就是仵作,这方面应该比较擅长才对。」了解人体解剖的仵作,当初可是摄政王送给她的帮手,应该也是值得信任的吧? 摄政王闻言皱眉,半响才道:「如此就又要耽搁月余,若是不行的话……」这段时间就等于白白浪费了,而且很可能会惊动一些人,让调查的方向偏离。 最重要的是,如今那个苏晓宁可还是在皇宫里面当宠妃呢。 宁邵哲如果真的出什么问题,就算是大皇子如今也不过十岁,很容易就被人挑拨认为真的是摄政王谋求皇位才下了杀手。更何况,如今京城之中还有身份未明的「那一位」呢。 宁卿明显也想到了这点,转眼就道:「既然这样,冷启还是要找个借口才好离京。」他们调查当年的事情,绝对会引起一些人的警觉,更何况,当初埋尸的坑可是在境外,那里多少工人在施工,三言两语就能把里面的情形给问出来…… 孙韶喆当年是住在万州的,距离京城走水路大约也就是十多天的时间就能到,林秋禾想起之前看到的推荐名册上一个四十岁的军医,迟疑了一下就提了出来。 摄政王闻言就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以查看这个人是否适合破格录取的名医出京?」 「冷启在漠北一战中也是有些名头的,以这个名义派他出京倒是光明正大……」宁卿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如果可行的话,把他在仵作中的记录销毁掉,就更加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了。」 这些都是小事,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更何况如今坐在屋中的三人不计是谁都比臭皮匠要能干些。冷启带人出京的事情定下之后,宁卿就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摄政王。 林秋禾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一愣,见摄政王一脸的不满意识到只怕刚刚所说的都是开胃菜,接下来他们要说的才是真正的大餐。她不错眼地注意着两人的表情,最后摄政王不开口宁卿这边才微微挺直身子准备开口。 「我说!」摄政王直接开口喝断了宁卿准备说出口的话,转头看向林秋禾,「你有御医的身份,又有妇幼圣手的别称,如今这件事情张章不好插手,你却是可以借着后宫妃嫔有孕的时候常常入宫的。」 「想要让我接触苏晓宁?」林秋禾皱眉,她跟苏晓宁实际上到最后也没有闹翻过,两个人之间一直是淡淡的。若是她主动贴上去的话,只怕对方会怀疑。 「通过秦锦兰。」宁卿提醒了她一声,林秋禾这才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她不想牵扯到秦锦兰。无论如何秦锦兰也是她在京城之中关系很好的朋友,虽然从她入宫之后这一年多来两人来往少了不少,但是利用她的话…… 「其实就算你不说,秦锦兰这几日只怕也要召你入宫了。」宁卿放缓语调,「别人只怕她也不信。」 林秋禾这才意识到宁卿话中的意思,「她已经有孕了?」 「应当不到两个月,如今还不确定。」摄政王说,「这件事情本来不想让你参与,只是如同阿卿所说,以你和秦锦兰的关系只怕迟早也要牵扯其中。不如现在就告诉你,让你心中有个准备。」 原来这父子两人之前的争吵是因为这个。林秋禾心中明了,也知道两人说的皆是实情,关系到秦锦兰她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而频繁出入宫廷,这样刻意避开认识的苏晓宁就跟之前所想的刻意跟她交好一样假了。 林秋禾仔细想了下,并没有大包大揽,道:「如果有机会,我会留意苏晓宁的。」 宁卿点头,摄政王嘱咐她要小心谨慎,不要被苏晓宁看出了端倪,然后就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阿卿送阿佑回去吧。」 那一声阿佑让林秋禾一愣,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那是她的字。她迷迷糊糊的跟着宁卿出去,直到两人都上了那个其貌不扬的马车这才回过神来。这似乎是摄政王第一次这么亲昵的叫她,不知道当时王妃给她定下这个字的时候,摄政王有没有参与呢? 她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开始期待亲人的这种关心和维护了。 宁卿见她想事情想得出神,就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的晃动。他的手修长纤细,指节微微突出,手掌之内有着一些已经淡化的伤疤,配合着手心那蔓延开来的纹路显得格外有韵味。 林秋禾一把抓住他微微晃动的手,笑着道:「我在家呢!」 第二十八章 宁卿明显不是很明白这个笑话的含义,想了下这才大体上领悟了这话的意思,他手指轻轻在林秋禾手心中划动,「就你调皮。」责备了一声,然后才又叹气道:「这事儿本不应该叫上你的,但是……」 「你能想到我,说实话我很开心。」林秋禾低声手,为了避免被宁卿接着骚扰就两只手都抓着他的手指研究他手心的薄薄的那层茧子和上面的伤疤。她没抬头看过去,像是自顾自一般的低声说:「你能够相信我的能力而不是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温房花朵,这比什么都重要。我讨厌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她说到这里才抬头,看着宁卿低声问道:「阿卿,我们以后会成亲,会厮守一生的,对吗?」 宁卿一愣,虽然不明白林秋禾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些,心中却感觉像是被什么涨满了一样,让他不能控制地反手握住了林秋禾的两只手,「当然了,我们会厮守一生,就像父母一样,一辈子只有你,只有我,除了孩子外面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其他人。」 林秋禾双颊微红,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认真到几乎一字一句。 「既然这样,我就不能永远在你的保护之下。不管是你也好,我也好,甚至是摄政王夫妇,我们的身份还有我们身后的人都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像是一般人一样能够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我们会遇到很多事情,我希望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成为你的助力,而不是累赘。」 所谓夫妻,相守相助才是正道。如果一方太弱,总是需要另外一方保护,那么总有一天保护方会觉得疲惫和累,这样相知相守又相助的夫妻之道才能够长久。既然两个人是准备厮守一辈子的,那么自然不喜欢自己成为对方的累赘。 林秋禾自然是希望以后的日子太太平平,但是两个人的身份和地位放在这里,她若真的是一个只知道安于后宅的女子的话,只怕总有一天会把宁卿给拖累了。 她说着双眼发亮,目光灼灼地看向宁卿。 「我希望我们能够举案齐眉,守望相助。」 宁卿双手微微收紧,几乎不能控制心中激动到要让他不能控制的情绪。他自然是知道林秋禾喜欢他,然而林秋禾的感情太过于理智,理智到了让他每每都有种不安的感觉。如今听到她开诚布公地说起以后,甚至是婚后虽然有种性别错位的感觉,却又格外的安心。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林秋禾,半响只憋出来了一句话。 「我想亲你,禾禾。」 之后几天林秋禾继续跟那些名单死磕,而第二批名单也很快就送了过来。知道医学院缺先生,也有不少人想着往这上面钻营的。别的不说,只看林秋禾。不过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就因为这点医术嫣然快成了京城乃至全国第一神医了。 皇上御赐的「生死刀」的封号说出去就是威风凛凛,倍儿有面子。 再说了,户部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这医学院的建立已经投了五十万的银子,只怕里面也是油水多多,不管是为名还是为利都应该试试看能不能挤进去的。 林秋禾这边的第二份名单就是这么一批人了。说真的,这里面真才实学的有,但是沽名钓誉的也不是没有。到她手里的时候实际上已经配上了一份很不错的「简历」了。这简历可不是那些人自己写的,而是调查之后备注上去的,完全真实可靠。上面甚至连哪个大夫手里什么时候死过人,是因为久治不愈而死,还是大夫开错药方而死都写得清清楚楚。 如果非要林秋禾在这个工作上找点乐趣的话,那就是「大家一起来找黑历史」!看各种黑历史有时候是她放松的一种方式,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放松也显得弥足珍贵。 「姑娘。」青黛站在一旁,「花公子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了,如果你还在‘休息’的话……」她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真的就有点不合适了。」 林秋禾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既然今天避而不见不能奏效那她就只好露个面了。 她换了衣服,原来的袖子上沾染了墨迹,然后又洗漱了一番,这才带着一种刚起身的慵懒感觉出现在了花云白的视线中。 「让花公子久候是我的错,这些天我忙的事情太多,她们也都不敢叫醒我。」林秋禾致歉,然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顺便暗示花云白老娘已经很忙了,如果没事您能不能不要再出现了。 花云白像是没听懂这暗示一般露出了笑容,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他说着看向林秋禾,「林姑娘这些日子却是瘦了不少,除了注意休息之外也应当好好滋补一下才是。」 这话就有点太亲近了,林秋禾一愣还没说话花云白就道:「我姐姐那边倒是有个滋补的方子不错……哦,我都忘记了,林姑娘本就是大夫,这些只怕比我懂得更多。我只怕医不自医,林姑娘想着自己是大夫就忽视了自己的身体。」 他声音低沉,说到最后更是带上了一丝暧昧。 林秋禾听在耳中却是脸颊都不见一丝绯红,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劳花公子担心是我的不是,只是我向来苦夏,等到天气凉了自然也就好了。」 本以为这样就打发了花云白,谁知道第二天花云白就亲自送来了一车的冰。这东西夏日根本就不耐放,林秋禾不好拒绝只好让三个药童辛劳一些全部都放入了后院的冰窖之中。 人家特意送来了冰给她解暑,她自然不能这样就送客吧?然而想起后院那些名单,她心中的焦躁不是一点两点,不得已开口留了花云白在医馆用午膳——东西送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时间点。她这边安排了菜单,示意青黛去请齐林过来作陪,接过齐林还没有到反而是冷启到了。 「林御医。」冷启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客气地对一旁的花云白点了下头,就直接过去道:「我听说是林御医推举我去万州抽检那边所推举的学员是否合格的?」 既然是正事,林秋禾自然也就不能推托。她似乎也忘记了一旁的花云白,直接就道:「万州军方不顾我们的条件限制推举了一位四十二岁的军医秦元胡,并且特意附上了一封举荐信。」 「这个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冷启眉头微微皱起,平凡的五官中带出了一丝不耐烦,「但是我的研究,我是指有关‘呼吸道’那部分正进行到了要点,这个时候离开……」 林秋禾点头,笑着安抚他。「是的,我知道这些。但是白院判和张院判如今守着宫中,我又要和其他几位大人一起关注城外学院的建立,剩下的人中只有你最适合去做这个鉴定人。相比而言,你也有这个资格就否决或者同意格外录取一个学院。冷启,我希望你能先放下手头的事情。」 「……」冷启眉头紧皱,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林秋禾无奈,只能进一步提出交换条件,「我保证,等你回来我会参与你的研究。」 冷启冰冷的神色这才略微缓和,「只有万州一个地方?回来之后年前你都要确保每个月有五天在实验室?」 第二十九章 一个个生僻的词汇让一旁的花云白听得云山雾罩,等到冷启离开之后他都有种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了什么的感觉。林秋禾回身仿佛才又看到他一样连忙道歉,花云白心中就算介意这时候也不会说些什么,反而好奇地问:「刚刚那位是……」 「是外科医学研讨班的人,当初也是一起去过漠北的。」林秋禾说,「如今医学院的事情繁多,我虽然只是一名女子却也是深得皇上信重,自然不能疏忽任何细节的。忙不过来时就只好找他帮忙,只是他这个人虽然医术是极好的,就是人有点不知变通,更是不擅长应酬……」 她没有解释更多,反而是有些歉意地看着花云白。花云白连忙说一般能人异士都是有些脾气的,更何况是在漠北被称为夺命手的冷启。 见他一口说出了冷启的名字和外号,林秋禾却也不过是笑了下,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恰好这时候齐林过来,见了花云白就先是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坐在一起就说起来之前同行去庄子的事情。 花云白这边有齐林招呼,林秋禾就轻松了不少。午膳不一会儿也都送了上来,三个人分桌坐就有点傻,一起坐就又有点太容易让花云白拉近距离了。还是青黛反应快,直接来了个分餐。 每个人的饭菜都是一样的,用小盘子分了各人吃各人的。 林秋禾这边上的冰镇酸梅汤,至于齐林和花云白上的就是果酒,说是酒然而味道已经淡到了极致,只怕最高也不过是五度左右可以当成夏日解暑的饮品来喝。 这是林秋禾为了填补买庄子的资金空缺又苏出来的东西,直接就让齐林找人把方子卖了出去。她倒是没有想着那分成,结果一次性买断之后没半个月就证实了她的选择是正确的,现在大街小巷多少酒楼都有这个东西卖了。买了方子的老板自然是不会这么大方的跟人共享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山寨了。 而且分成这种东西还要各种计算成本、利润已经卖出去的数量,太过于麻烦,还不如一笔钱直接拿了简单又轻松。 等到花云白用了午膳离开,齐林立刻就没有了君子如玉的形象,直接就凑到林秋禾这边问道:「师妹,这家伙在打你主意?」 林秋禾一口气憋在胸口,瞪了他半响才生硬地开口:「师兄,你秋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所谓秋试实际上也并没有等到天气凉爽,而是在七月底就要举行了。 齐林被打出致命一击,顿时就没了精神,这会儿又厚着脸皮蹭到了林秋禾的书房去借她最新的读书笔记。林秋禾无奈,只好让他搜刮了一圈,然后才慢悠悠地道:「我觉得以师兄的水平,秋试中的笔试应当是没问题的。反而是诊脉开药方以及写脉案的时候,容易出问题。你就没跟师伯提一下吗?」 「师父最近忙得不沾家,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是去城外看医学院的进度,就是在书房里删减名单。对了,还有那个关杰,上次你没去接过师父跑了一趟虽然没有吃闭门羹却是在客厅喝了一壶的茶最后才见到了人。那人如今还摆着架子,不肯松口呢……」 当时她被摄政王和宁卿紧急叫了出去,赶不及回来就只好让张章一个人去了。之后张章入宫她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如今听到关杰竟然这么倨傲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世间有学之士颇多,也不差他一个。」她缓声道:「这般倨傲之人,只怕就算请到了学院也是一尊大佛,倒不如另外寻人好了。」 齐林点头,「我也是这般说的,只是师父觉得可惜。不过那次之后师父对挖他到学院的心思也就淡了,还曾感叹总不好拉着白院判一起受气。」 林秋禾点头,等到齐林抱着一堆笔记回张府却又没有了心思看名单。 那日宁卿和摄政王都推测只怕宫中再过两日就会有消息传来,召她入宫。然而到如今,竟然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虽然不怎么乐意去,如今这件事挂在心上却又让人有些不安。 加上花云白的到来,以及冷启特意过来演了这么一出戏把握的机巧,林秋禾心思就更乱了。反正也看不下去,她叫了墨香过来把东西收拾起来,转身就准备去庄子里面偷个懒,在那边过个夜明天一早趁着天气凉爽再回来。 她这边要出行,张叔就连忙去套马车。马车还没有套好,宫中就来人了。 林秋禾知道后几乎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等了好几天都没人来。这会儿她都准备放松放松了,人反而来了?只是她又能说什么,只能够换衣服入宫。 林秋禾还挂着宫里御医的职呢,每个月的月俸,各种福利从来不少,宫里要使唤人她自然是不能推辞的。这会儿匆匆换了衣服上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秦锦兰知道她苦夏,这马车中还放着一盆子冰来降温呢。一旁出宫宣召的小太监见她拿着帕子擦拭额头就笑着道:「咱们修容知道御医怕热,特意掏了银子让人准备的冰盆。」 林秋禾笑着接了这个好,佯装不知道一样递了荷包过去,低声问道:「不知道秦修容有何事,竟然这么匆匆召我入宫?」 那小太监收了荷包在手心一捏就露出了笑容,凑近了低声道:「咱们修容大喜,有了喜讯想着跟林御医是故交,就想着请林御医入宫给诊诊平安脉呢。」 林秋禾点头露出喜色,也不再说话就闭目养神。 景荷宫中,秦锦兰一见林秋禾就露出了笑容,满脸的喜色是怎么都遮挡不住的。她起身就迎了过去,不等林秋禾曲一曲膝盖就连声道:「免礼,免礼。」如今林秋禾有御医的品阶在身,她就理所当然的拉着她一起坐下,两个人一起也没有立刻说什么诊脉,反而是提起了林秋禾之前买的那个庄子。 「上次舒兰跟着进宫,说你们在庄子里面泛舟钓鱼吃脆藕,听得我一嘴的口水回头就让人做了酥炸鱼浇了酸甜汁过来,谁知道还没吃两口就吐了,吓得人跪了一地。」秦锦兰这才笑着说,「后来还是我这里伺候的嬷嬷有经验,问了我的换洗这才觉得许是有信儿了。一直熬到这个月没来才请了御医过来看。」 她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宫中妃位以上半个月请一次平安脉,妃位以下一般都是一个月。若是嫔位以下甚至是两个月或者是更长时间才会请一次平安脉。当然了,若是人有个头疼脑热那都是另外算的。毕竟若是后宫的主子们不舒服了,那些御医也不敢怠慢的。 「等确信了是喜讯,我这才让人去请了你。」秦锦兰拉着林秋禾的手低声道:「别人说的我不信,只信你。」 林秋禾一下子就觉得压力大大的,抬头看着秦锦兰那双明亮的眼睛,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信任她,还是害怕这胎保不住才特意这么说想让她主动帮她保胎的。 后宫这种地方,虽然说不上是大染缸,然而没有几分本事肯定是不能活出个好人样的。再说,她过来不是还有其他的想法吗?若是秦锦兰也这般,那她帮她保了胎也算刚好两不相欠。 第三十章 她压下这些心思,笑着道:「给我手。」 秦锦兰的手上涂着眼色漂亮的豆蔻,林秋禾只略微看了一眼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左右换手诊脉是她的习惯,秦锦兰也不以为意,等到两只手都诊过脉之后她才看向林秋禾。 「放心,你身子好的很。我看是时常按照方子调养的。」 「还要多谢当初你送我的那个方子。」秦锦兰真心实意地说,「不然只怕我也难以有孕。」 林秋禾笑着道:「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她说着认真看了一眼秦锦兰的装扮,想了想道:「你如今都用什么粉,我看看?」 秦锦兰素来信她,也不多问直接就起身带着林秋禾去了内屋她的梳妆台前,然后把东西全部打开给林秋禾看。林秋禾挑了几样用米粉做的粉道:「就用这几样就好,其余的粉就别在用了。」 秦锦兰大惊,看了看左右见都是心腹这才问道:「那些东西有问题?」 「是也不是,东西是没问题。但是那些粉用了对孩子不好。实际上,有孕的话最好不要往身上脸上涂抹东西,这样会更好。但是若是这样你面圣时就又算是失仪,所幸这几盒是米粉用着没什么。」她说得简单明了,秦锦兰却又拉着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分辨了个仔细,两个人正在这边看梳妆的东西就听到外面有宫女道:「修容,苏才人来给你道喜呢。」 苏晓宁跟孙家有渊源,孙梓棋在秦锦兰入宫之前又是她的至交好友,因此两个人在宫中也算是很快就结成了同盟。她上门实属情理之中,秦舒兰也没有客气直接让人带着她进来了。 苏晓宁进来一看到林秋禾就愣了一下,然后屈膝道:「见过林御医。」 按照品阶来说,林秋禾确实是高了苏晓宁一头,不过苏晓宁身份是宁邵哲的后妃,跟她又有不同。因此见着苏晓宁行礼她就连忙躲开,然后拱手行礼道:「见过苏才人。」 秦锦兰就道:「没进宫的时候你们也是一起玩耍过的,怎么这会儿变得生疏了,一起坐下来说话吧。」她说着就丢下那些东西让带入宫的那两个丫鬟收拾,又拉着人出了内屋坐在花厅里面说话。 苏晓宁向来是礼仪周全的,未入宫的时候就是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到的人,入宫了之后就更是谨慎小心。先是说不知道林秋禾在这里,贸然前来打扰了她们说话。见秦锦兰和林秋禾都不在意,这才又捧出了礼物说是贺秦锦兰有喜的。 「只是我家世一般,当如入宫也没有多准备些东西,这点东西只怕秦姐姐不喜欢呢。」她说着从一旁宫女手中拿过了捧着的盒子然后推到了秦锦兰和林秋禾中间。 林秋禾一愣,对这女人的心机更是明白了一些。 她定然是听到了她入宫的消息,这才过来的。这礼物说是给秦锦兰看却推到了她们中间,就是想着要经林秋禾的手看一眼,就是怕被人陷害了。 秦锦兰也是愣了一下,这礼物推的位置有些偏,她倒是有些不方面动手打开了。一旁的宫女机灵,连忙笑着道:「奴婢帮修容打开看看。」 说着过去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一个漂亮的金锁,上面写着平安康乐四个字。 这……孩子还没出生怎么就送这个? 像是看懂了秦锦兰和林秋禾的疑惑一样,苏晓宁道:「这是我们那边的习俗,说是有孕的时候有个小儿的锁自然就会带来儿子了。我想着这是个好兆头,就贸然按照家乡习俗这么送了。」 秦锦兰闻言却是高兴的,连忙就让丫环又多上了两碟子的点心。 苏晓宁就打趣说:「看起来还是我嘴巧讨了好,不然还吃不上这两碟子的点心的。」 林秋禾在一旁看着就笑着道:「那我也占了苏才人的光,还当谢过苏才人才是。」 后宫妃嫔说话向来都是说三分留七分,哪怕是秦锦兰和苏晓宁这样的关系也避免不了这样的结果,林秋禾在一旁听着无趣,想着张章这会儿应当还在御医院就起身告辞回御医院了。 有苏晓宁在,秦锦兰也没办法跟她好好说话,这就让身边的宫女带路免得她不常入宫走错了方向。她说着就对着林秋禾眨了下眼,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秋禾明白秦锦兰是怕她还有什么没交代可以趁机告诉宫女然后转告回来,因此一路上倒是也说了不少孕妇养生的要点。等进了御医院的大门这才让人回去复命。 她一个人进去,看门的太监不认得她还是拿了御医的腰牌这才惊讶地放行了,等到进去的时候林秋禾还听到那太监嘟囔着,原来传说中的生死刀这么年轻,脸看着这么嫩真是想不到啊。 脸看着嫩?算是夸她长得漂亮吧?最不济也当是夸她皮肤好的,想到这些林秋禾心情一下子多云转晴,笑着进了里面找到正在看脉案的张章靠近时才放重了脚步声。 张章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她先是一愣,然后又点头。 「是了,想着不是今天就是明日你就当进宫一趟。」他没说为什么,不过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林秋禾就笑了笑过去拎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低声道:「之前的事情有劳师伯了。」 这次说的却是关杰的事情,然而御医院中人多口杂她也不好明说就只是敬了一杯茶赔罪。之后才又跟着张章一起整理那些脉案,师徒两人正忙着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有些眼熟的宫女就一头冲了进来。 这屋子不小,里面有好几个当值的御医,听到动静这时候都抬头看过去。 那宫女喘了两口气,抬头就道:「陈太妃身子不爽,听闻林御医过来了想着请林御医和张御医一起过去看看。」她说着看了过去,这才算是看到了林秋禾,「劳烦张御医和林御医走一趟吧。」 林秋禾在医术传开之前就屡次打御医院这些御医们的脸,这次打脸也不算严重,那些御医闻言跟他们没关系都低头各忙各的了。林秋禾这才认出了这个眼熟的宫女正是陈太妃身边的人,她见陈太妃也不过几次,对她印象也不深刻,这会儿就让她稍等收拾了她和张章的药箱这才一起出了御医院朝着陈太妃的宫中走去。 别看那丫鬟一路是疾走过来的,又说陈太妃身体不适。这会儿回去的时候反而走的也不算急了,偶尔说上两句话也不疾不徐不见了之前的慌张。 林秋禾见她前后表现的差距颇大,心中一动隐隐有种这宫女之前那么慌张只怕不是为了陈太妃身体不适的事情,反而更像是怕她不在御医院了慌着来堵人的。 这么一想她的思绪就开了脑洞,最后得出一个有些让人不能理解的结论。 不是这宫女想要堵她,而是号称身体不适的陈太妃想要堵她。而唯一让林秋禾不明白的就是,堂堂陈太妃为什么这么急着堵她呢?真要想见她,直接让人召她入宫不就是了吗? 从御医院到陈太妃宫中宫道漫长,就算带路的宫女特意挑选了阴凉的地方走,林秋禾还是出了一身的汗。等进了放了冰盆的屋子,只觉得浑身猛然一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感觉。 第三十一章 她不敢怠慢,四下飞快一扫就对着上首的陈太妃行礼。 近一年未见,陈太妃气色似乎如常,这会儿张章和林秋禾被叫了起身赐座等坐下之后林秋禾才趁机打量了陈太妃一般。陈太妃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加上保养得极好看着并不比宫中那些青春少艾的后妃差,只是浑身上下多了一种成熟的气度,加上刻意穿着颜色暗沉的衣服,这才显出了年龄。 张章先上前给她诊脉,半响才道:「太妃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要少忧少思才好。」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林秋禾,示意她也上前诊脉。林秋禾心中颇有些无奈,不过还是等张章侧身让开之后过去了。从脉象来看陈太妃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林秋禾不敢像张章那样肯定,只能够多问了一些细节,最后推荐给陈太妃喝花茶。 美容养颜的同时还能略微调理下内分泌,最重要的是味道还不错。 陈太妃听她说话几斜斜地瞥了一眼张章,不知道是她多想还是真的两个人有什么,林秋禾只觉得这一眼似乎信息量颇大。想起当初听过的消息,以及宫中后来抬出来的死人,林秋禾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多看一眼。 陈太妃这边却是笑着跟她说话,不时地问上一些问题。林秋禾心中大惊,不知道她买了个庄子的事情竟然不止秦锦兰知道,尽然是连陈太妃都心里有数,这会儿问起庄子来还特意说了那是崔家的。 「林大人一家颇为明理,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迁怒呢。」林秋禾笑着道:「那庄子实在是合我眼缘,又是晋王殿下帮忙挑的,我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说起宁卿,她就想到好几次她来陈太妃这边不多久宁卿就会出现,不管是不是匆匆赶到却是一出现说上几句话就会把她带走。仿佛陈太妃这里是龙潭虎穴一般,她来这边就会有危险。 她开始这么想只是觉得好玩,然而越仔细回想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宁卿似乎一直都不愿意她跟陈太妃多接触,上次她在宫中听了那么大的一个消息,宁卿也等于是想办法瞒着她给办了,从头到尾她等于出了宁卿和张章之外就没有人知道过这件事情是她引出来的。 一开始林秋禾还觉得这是对她的保护,现在想来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她在陈太妃这么太显眼? 陈太妃不知道林秋禾心中所想,依然眯着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看着她,问些有趣的话题想要对眼前这个姑娘了解更多。林秋禾的实际身份她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外面的传闻太多,她的为人陈太妃却是不怎么清楚。 想到最近传入她耳中的那些话,她就隐隐有些担忧,不注意间看向林秋禾的眼神就有些挑剔了。 除了有关林秋禾新近买了一个庄子的事情之外,陈太妃所知道的也就是医学院的建设了,这点张章也可以说上两句,因此林秋禾就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只含笑不说话。 她心里一直在猜想着陈太妃要见她的真实原因是什么,然而越是想就越是不明白。她跟陈太妃之间的交际实在是少到了极致,而不管是宁卿还是张章都不大可能会把当初是她听到宫女密谈的事情说出来。看陈太妃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然而对她的探究也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三人说话,茶水换了一次。之前喝的是今年的碧螺春,这次又换上了铁观音。林秋禾正想着再耽搁下去难道陈太妃要能留张章也一同在这边用晚膳吗?就看到陈太妃宫中一个姑姑过来,低声道:「皇上和摄政王、晋王殿下一起过来了。」 林秋禾一愣,心中愈加的肯定宁卿这次过来绝对不是什么意外。只是连宁邵哲和摄政王都一起过来,这次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夸张了? 想着她就连忙跟着其余人起身看向已经率先走进来的宁邵哲行礼,宁邵哲身后是摄政王,然后才是宁卿。三人进来,依次行礼然后才又重新换了位置。这次摄政王和宁卿挨着宁邵哲手边坐,而张章和林秋禾则挨着陈太妃坐在他们对面。 这个场面很是奇怪,不过林秋禾这些年来也隐约意识到了张章在皇宫之中不同于以往的地位。不管宁邵哲,摄政王还有陈太妃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对于他似乎都很信任。 也许,这跟他同样参与了当年的事情有关。这么算起来的话,除了她之外,眼前的这些人可以算是一个「犯罪组合」了? 嗯,或许对面的宁卿也应该排除在外?「犯罪的秘密」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比外人所猜测的更加亲密,而这也就导致了摄政王虽然用了不少的手段来防止宁邵哲当权之后卸磨杀驴,不过却一直都没有用上。 宁邵哲担忧地看着陈太妃,低声道:「听闻太妃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些?」 陈太妃点头,道:「劳皇上担心了,不过是突然有些心悸,又听闻林御医难得入宫,就叫了她和张御医一起过来看看,顺便让她陪着说会儿话。」 「皇上对太妃真是一片关切之情,当时在书房中听御医院的人来报太妃召了御医过来看诊,传讯的宫女还略显匆忙,皇上就立刻停下了政事过来探望太后。」宁卿缓声开口,这样的话自然不适合让摄政王来说,不过他这个晚辈来说的话就恰到好处。 陈太妃果然很高兴,竟然直接端了一盘子的点心推过去道:「你这些天忙着政事看着瘦了不少,只怕是午膳又没好好用,现在吃些点心垫垫,过会儿就在这里用晚膳好了。」 宁邵哲捏了块点心也没有吃,只是道:「说起来这会儿确实饿了。」陈太妃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的身体耽搁了朝政之类的话,反而是推了点心关心他身体,这让他心里十分的高兴也没有推辞在这里用晚膳,反而顺口道:「张章和林佑也都留下用膳好了,顺便说一下医学院的事情。」 「吃饭就吃饭,还要顺便讨论公务,这样下去对胃可不好。」陈太妃有些不满,转头看着林秋禾道:「秋禾说本宫说的对不对?」 林秋禾呵呵笑着,尽量是两不相帮地说了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话。陈太妃倒也没有因此而不满,反而是叫人直接让让去御膳房那边给晚膳加菜。 晚膳的时候,她和林秋禾一桌,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宁邵哲和其余人一桌。 宁邵哲说是要顺便说一下医学院的事情,实际上饭桌上则是标准的食不言。而他不开口说话,其余众人自然是更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林秋禾不是第一次留在皇宫中用饭,不过这么高档次的还是第一次。整个过程她都提着一口气,时刻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要丢丑。而陈太妃不时审视的眼神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一顿晚膳吃得浑然无味,等到饭桌撤下,所有人重新坐回去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捧着宫女送上来的解暑玫瑰露低头不语。陈太妃这边知道他们要讨论公事,自然不会久留。更何况能够真的留林秋禾吃了一顿晚膳好好观察她一次已经算是意外惊喜了,等众人略微坐了坐就顺水推舟做出疲惫的样子让他们都回去书房商讨正事了。 第三十二章 医学院的事情,她一个后妃还是不应该多听的。而等到人都走了,她贴身伺候的陈姑姑就把她手中的玫瑰露换成了热红茶,低声道:「娘娘还是喝这个好,安眠。」 陈太妃笑了下,示意她坐在一旁陪着说话。 「你觉得那位林御医如何?」 陈姑姑自幼伺候陈太妃,更是跟着她一道入宫的。这么多年下来,两个人名为主仆,实则情为姐妹。陈太妃一开口她就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低头略微沉吟一番才道:「觉得比当年的那一位更盛一筹,是个腹中有见地有主见的人,只怕不会安于后宅。」 「安于后宅?」陈太妃轻笑,「别看那一位如今是摄政王妃了,又不喜欢四处走动,然而真的有没有安于后宅,咱们谁都不知道呢。」她说着喝了一口茶,才又缓缓道:「女子若是太认命,就会如同当年的花氏,若是太不认命又会如同我这般。林秋禾如今看起来倒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也是了,她爹娘都不是普通人,她若是普普通通安于后宅,我反而要失望了呢。」 「那晋王……」陈姑姑迟疑,而陈太妃则笑着道:「他一个摄政王的养子能当上堂堂晋王,一是皇上看摄政王的面子,又想要分权下去。二是当年他奋身一搏,用命换来的。三则,皇上毕竟还欠着我一份情呢。」 她说着瞥了陈姑姑一眼,「你别看如今皇上似乎宅心仁厚,实际想想皇室之中又有谁得了他的重用呢?就连摄政王都退避三舍,更何况是其他人。晋王也不过是占了一个不是皇室血统的便宜而已,加上身子不好这才让皇上放心用了他。」 她这么说着忍不住叹气,「只是若是他跟林秋禾在一起的话,跟摄政王府就多了一分牵绊,只怕到时候皇上对他也会多一丝戒心。」 陈姑姑见她说得灰心丧气,忍不住开口宽慰他:「王爷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让皇上对他多疑的……」 「也罢,最起码还有我在这皇宫之中呢。只要我在一天,皇上自然是安心一天的。」陈太妃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认命的神色,一旁的陈姑姑大惊,半响才低声道:「娘娘……」 陈太妃摆手,道:「这样的结局,当初入宫的时候你我就都知道的。」她说着又叹气,「也是我当年太不认命,不然的话何苦非要入宫呢?」 「娘娘如今也不该认命的,那位都出去了,娘娘也是有希望的。这些年来那药张御医不是一直在研究吗?」陈姑姑心急之下有些话脱口而出,陈太妃一愣连忙皱眉阻止了她。 「不要再说了,且不说那药当年就是唯一的一份。就算是如今有,我也不见得真能出宫。」她若是用药出宫,当初知道摄政王妃出宫真相的宁邵哲怎么可能会不怀疑?到时候,只怕人还没脱身,就害了一群人了。 林秋禾这边跟着一起回了书房,如今宫中的宫女、太监已经开始掌灯,一路过去都是昏黄的日光陪着烛光,等到了书房宁邵哲就示意众人随意坐下。 「我听闻关杰如今还坚持不肯入医学院?」他坐下就直接抽出了一份奏章,一边看上面的名字一边道:「如果不行,朕就下旨……」 「皇上,若是关御医不愿意教授学生一技之长,那么强行让他去医学院也只会适得其反。」林秋禾见宁邵哲语中带着一些迟疑,就开口道:「骨科之中关御医自然是最好的,然而比他略微次之一些的也不是没有。只要用心教学,一心研究相信很快就会有所成就的。」 到时候关杰就算是哭着求着想要入医学院也不可能了。 说实话,林秋禾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而关杰虽然没有直面得罪过她,却是让张章这个一向真心待她的师伯受辱,这比得罪她更是过分。更何况,她又是女人,小心眼一点又能如何? 她说着就提供了两个人的名字,「黄岚和宇文宏两人在骨科上也是颇有简介的,臣之前看过他们的档案,觉得若是他们两人的话也是可以胜任医学院的职位的。」 「医学院大约于七月底完工,钦天监那边看了日子,八月初五开校最为合适,而各地的学生的话,这次还是放在八月二十九入校才好。」宁卿低声说:「这样今年的医学考试资格已结束,还能再挑选一些适当的年轻人入学。」 「还有学校中的各种物资要求,琉璃制作的那些东西到开校那日起最多能够供应十套,再多的话只要要等年后。」摄政王补充,而实际上林秋禾要的是玻璃制的东西,要求无色透明的琉璃这也让人很是头疼,而一些东西制作起来也颇为麻烦。 不过,这些还都是最容易的。最起码林秋禾知道那是什么,而后续需要他们摸索的就更多了。到时候才是真的步履维艰,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了。 虽然已经预计了前途艰难,然而只要一想到所谓的中西医结合疗效好在这个世界的后世会果断的变成中医独霸天下,林秋禾就觉得颇有成就感。 这也算是推动了历史的车轮,改变了它应有的道路吧? 等到宁邵哲再次要求七月底之前一定要送上十六名医学院教席的名单,而十五日之前就必须确定下来第一批学员名单的时候宣布会议结束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摄政王这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宁邵哲商讨,张章还没到轮休的日子,林秋禾就只好跟宁卿一起离开了。 苏胜一路领着人送出了宫门,而宫外林秋禾一眼看去竟然没见医馆的马车。一旁的黑泽见他们出来就立刻上前,行礼之后这才解释了一句。 「医馆那边青黛姑娘本来在路边等着姑娘的,之后后来有人过来说了什么她就托付属下一起送了林姑娘回去,就匆匆离开了。」 林秋禾闻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她可有说什么事情,这么急?」 「像是她家中出了事情。」黑泽道:「她本来是想要留下马车和车夫等林姑娘的,不过我之前派人问了下知道你们被留下用了晚膳,就让那车夫也先回去了。」 林秋禾点头,心中虽然有些担心青黛却也不便在这里表现出来。 两人上车,流苏早就准备好了凉茶给他们解暑。虽然如今已经暮春来临,然而热气还是从地面蒸腾起来,烤得人难受。马车中放了冰盆,喝了半杯凉茶之后林秋禾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我看你晚膳似乎也没有用多少,既然已经晚了不如一起去吃些宵夜?」宁卿笑着提议,林秋禾确实是饿狠了,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拒绝,道:「不会这个时辰还去酒楼吧?」 「酒楼要等,我带你去吃京城的小吃。」宁卿笑了下,示意流苏吩咐了前面赶车的黑泽,这才又道:「陈太妃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当时众人都在,他不好细问这才一直等到出宫了才提起这件事情。 林秋禾摇头,「太妃身子无碍,许是我太过于敏感,只觉得她似乎只是想要见见我。」实际上,她很肯定不是自己敏感了。她可以非常确定,陈太妃一直都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第三十三章 宁卿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然后才道:「后宫之中想要见你的人又何止是陈太妃。」 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又如何瞒得过林秋禾,闻言她没有说话反而是眉毛一挑,用眼神问了回去。 坐在对面的人一愣,继而失笑。林秋禾皱眉,这才开了口:「我每次去陈太妃那边都能遇上你,这不会是巧合吧?」竟然是一语点破了宁卿屡次的举动。 宁卿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收敛起来,皱眉想了半天这才道:「陈太妃多次想要见你,原因不在你身上。」 「这么说,是因为你了?」林秋禾反应迅速,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可是,为什么?」 「这事儿我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你若是信我的话,我就多交代你一句。」宁卿说着看向林秋禾,林秋禾皱眉,「我若是不信你,如今就不会问你这些事情。」 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般。 「陈太妃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之所以每次都过去,除了巧合之外确实是不想让你们多相处。」他低声说,「不过,若是你在后宫之中遇到什么事情,倒是可以信她。」 林秋禾日后只怕会因为秦锦兰的胎而频繁出入皇宫,而这样做的原因除了她跟秦锦兰之间的情谊之外,最关键的是她要观察留意苏晓宁。这件事情不管是宁卿还是摄政王,实际上都是不愿意她涉险的。只可惜,除了她之外再没有更好的人选。而既然宫中还是有可以帮助林秋禾的人,宁卿自然是不愿意浪费的。 林秋禾心中却更是好奇起来,不过既然宁卿说现在不好说,她也就没有追问。 马车缓缓前行,不一会儿林秋禾就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声响,而食物的香味也随着飘了进来。酸甜香鲜,各色的味道扑鼻而来,加上那热闹的叫卖声,林秋禾只觉得更是饿了。 马车停下,宁卿先是下了车,然后林秋禾带上面纱一起下车,就看到了跟她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京城夜景。 这里人来人往,男男女女都有,路的两侧有只支着一张小桌子,摆了四五个凳子的小摊,也有开了门面在外面招揽客人的馆子。还有推着车沿街叫卖的小商贩。 这里女子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是少数,林秋禾下车跟着宁卿混入了人群就一点也不显眼了。两个人一路走过去,林秋禾看着各色吃的只觉得口水泛滥。宁卿走了两步才回头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林秋禾一愣,想了想道:「馄饨吧?」 「那行,你跟我来,我知道一家的馄饨特别好吃。」宁卿说着护着林秋禾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人声鼎沸的店面之中。他虽然带林秋禾过来吃东西,却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就那么不讲究地在外面坐着小凳子吃。更何况,这家店里的馄饨也算得上是京城一绝了。 两个人过去找了个小桌子,立刻就有人过来对着宁卿点头,拿着搭肩膀上的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笑着道:「宁少爷,还是老样子?」 宁卿点头,转头看向林秋禾道:「这边的馄饨有汤的和煎炸的,另外一些小菜也不错。」 「那就各来半份,小菜的话就看着来两个好的就行。」林秋禾开口,一旁的店小二利索地就报了两个菜名,又把两人点的餐重复了一遍没问题之后就立刻过去,一边走一边唱菜名听得林秋禾一愣一愣的。 她看了看四周,带着好奇:「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一直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跟着那些朋友一起出来玩,不是去庄子就是去护城河,这些地方龙蛇混杂,自然是不好涉足的。」宁卿倒是明白这点,「我还怕你不喜欢呢。」他说着拿起茶壶倒了水把杯子都烫了,然后才又倒茶递过去,「这边吃的不错,就是茶水一般。还都是茶叶沫子,你就当喝水好了。」 林秋禾对于茶要求不高,小心翼翼避开倒出来的茶末喝了两口表示可以接受这个略微苦涩点的味道。 两人的饭菜很快就送上来,林秋禾拿着勺子先是喝了一口汤,然后双眼就亮了起来。看得一直等她反应的宁卿心中一喜,知道这地方是来对了。 吃了宵夜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已经不多了,林秋禾自觉吃得有些多——其实还不到宁卿饭量的一半——就要求多走动走动,直到走出了两条街她这才上了马车回去。 两人在医馆外面告别,等林秋禾进去了宁卿这才重新上了马车离开。而林秋禾一回家中,红线就过来道:「青黛之前匆匆回来说是家中有事,只怕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了。」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林秋禾喝了一杯消食茶问道。红线摇头,让人依次送了东西伺候她洗漱,更衣,然后洗澡,才低声道:「姑娘放心,既然她说了明早回来,问题应当不大。」 青黛向来是妥帖的人,林秋禾听红线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她今天算是折腾了一整天,等头发擦干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她难得睡了个懒觉,等到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而青黛见她醒了这才笑着过去道:「姑娘起身吧,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林秋禾见她愣了愣,坐起身由着青黛帮她擦脸,这才闷声问道:「你家中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头顶传来青黛的声音,「劳姑娘惦记,不过是家中缺了些钱银,我已经送了过去。昨夜是想着许久未回家了,我就偷懒在城外家中住了一夜。」她说着又道:「主要是怕耽搁了时间不好回城。」 听她这么说,语气动作皆没有什么异样,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起身洗漱穿戴完毕,吃了早饭还没有多休息片刻这日的病人就上门了。 病人是张祝的夫人章氏,年前她因为家中出事才察觉有了身孕,林秋禾曾经费了心思给她调理。谁也没有想到等她从漠北回京城就听到了她小产的消息,之后林秋禾也就再没有上门,章氏似乎也一直在家中休养。 之前接了她的帖子林秋禾就有些纠结,然而也不能避而不见。如今再见章氏,她几乎是吓了一跳。章氏比她记忆中足足瘦了两圈,手伸出来感觉只有一层皮挂在了骨头上面,更别提脸上就是涂了厚厚一层脂粉也挡不住的憔悴了。 她不敢乱说话,只是认真的诊脉。左右手皆换过,林秋禾斟酌了一些才道:「夫人这是劳心劳神,加上伤心过度……」她说着顿了一下,看向章氏的小腹,低声道:「还请节哀顺变。」 章氏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低声道:「我如今还有救吗?」语气之间嫣然是病入膏肓了一样。林秋禾心下一凛,话从脑海中过了一遍才低声道:「只怕是要耗费一段时间调理才能看出究竟能否调理到如同当初。」 章氏闻言却是双眼一亮,双唇因为激动而微微的哆嗦着,半响才道:「只恨我当时没有听从林大夫你的嘱咐,不仅没了孩子,还因为伤心而忘了自身。」 林秋禾不愿意牵扯到这种他人家中的阴私之事,连忙递了一杯茶过去,道:「切记要克制情绪,不能太过伤心激动。」 第三十四章 章氏深深呼吸了几次,喝了半杯茶这才控制住了情绪,半响才开口缓缓道:「多谢林大夫的提醒,还请大夫开了方子,说一说需要避忌的地方。」 林秋禾见她这样这才松了一口气,思索片刻就开了滋补调理的方子,然后又说了一堆需要避忌的地方这才让人抓了药送她出门。等到章氏走了,红线这才道:「张府的事情如今京城都快传了个遍了,那位张大人端午前新纳了个姿色上乘的小妾。一入府那小妾都颇得宠爱,张夫人如今这般回转过来,只怕是那小妾有了身孕了。」 女子为母则强,为了自己膝下的儿女考虑,章氏自然是不能自暴自弃的。 林秋禾心中感慨,却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多久。她这边学员的名单挑选了大半,后续的工作量依然不少。每日两位病人都已经减到一位了,却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而就在她忙碌这各种名单,趁着张章、白术休息的时候和他们做筛选,甚至几次跑去林府在帮林子岱做康复检查的时候找林岳这个便宜舅舅商量人选的时候,青黛却又请了一次假回家。 这天,林秋禾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青黛就端上了一份酸奶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秋禾微微扬眉,指了下一旁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这才道:「是你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青黛低声应了一句,又停顿了片刻才道:「我弟弟学医,本想着过两年才参加行医资格的考试,只是听闻今年医学院招人,今年通过考试的人也有机会进入医学院就动心了。」 她说着抬头看向林秋禾,「家里人如今都知道我在姑娘身边做事,就想着能不能……」她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不过意思却也表达的清清楚楚。 「我不想让姑娘为难,只是家中几次来说这件事情,弟弟又颇为刻苦……」 青黛说着道:「姑娘不用为了我难为的。」 林秋禾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她想了想道:「未曾过了医考的学院肯定是不收的,所以只要你弟弟能过了医考,我这边往学院里面加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青黛闻言大喜,道:「如此就好,他若是连医考都考不过的话,也就没连再说这些了。」 林秋禾闻言就笑了起来,想起当初承诺过青黛要帮忙照顾她的家人的。虽然如今青黛还好好活着,她却也不能忘记这话,想了想就道:「他如今是跟着哪位大夫在学医,若是觉得不足的话我这边倒是可以帮忙推荐给一位师兄让他帮忙照看一二。」 七月底医考就要开始,齐林这边也在紧张备考自然是不能打扰的,但是程卓那边却不算忙碌,欠他一份人情林秋禾相信自己还是还得起的。 见林秋禾真心实意为她弟弟考虑,青黛真有点喜不自胜的感觉。半响才回过神道:「这样自然是最好,弟弟本在医馆里面当学徒,并没有真正拜师。平日里面也是一边看书自学的,如果有位师父带着……」 「这样吧,我给师兄写一封信,你今日就出城带了你弟弟过去。若是师兄考核一番觉得可行的话,就让师兄帮忙给他总结一下历年医考的规律。」听闻青黛的弟弟连师父都没有,林秋禾心中就有些没底,只好又加了两句话,最后又道:「若是师兄那边忙的话,也不用紧着今年的医考,明年也是一样的。学院每年都是会进一批人的。」 她说着就让青黛研磨,写了一封推荐信给程卓,等青黛回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来请托到她这边的人不是没有,不过大部分都被她躲掉了。只是青黛这边,她是实在不好推脱。加之也不是无条件地答应收到医学院,她这才没有特别为难。 她本以为青黛的弟弟连个正式的老师都没有,又只是医馆的学徒加自学,不见得能被程卓看上,却没有想到程卓竟然回了一封信让青黛带回来,直夸这孩子有灵性,准备收为徒弟。 林秋禾就把信给青黛看了,道:「这下可放心了?」 青黛满脸喜色,一旁的红线等人就凑趣叫她请客才行。青黛想了想道:「这还不简单,明日里我买了材料让绿袖大展身手就是了。」 林秋禾就带头说她没诚意,怎么着也应当亲自下厨才是。几女正说笑呢,前院医馆的小丫鬟就跑了过来,说是花公子又来了。 听闻是花云白来了,林秋禾一愣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淡了。她道:「青黛帮我收拾下。」又嘱咐小丫鬟,「上了好茶招待着,就说我片刻就到。」 这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坏处了,若是她是人家闺中的姑娘,自然就不是外男上门就能见到的。而如今她是坐堂的大夫,这样的客人却不能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的。 等林秋禾去了前面,就见花云白穿着一声雨过天青色的衣服端坐于一旁,旁边的茶水并没有动。见林秋禾出来,他立刻起身道:「今日冒昧过来,想请林姑娘出一趟诊。」 这倒是林秋禾没有想到的,许是她脸上意外的表情太明显,花云白苦笑道:「是舍妹……」他迟疑了一下,俊俏的脸上浮上一丝可疑的绯红,「听闻孙姑娘当初的小毛病就是林姑娘给看好的,舍妹如今……还请林姑娘走一趟。」 林秋禾听他提起孙梓棋就秒懂了花云白的妹妹是什么毛病了,她想了下也不敢托大直接给一个治疗痛经的方子,就立刻吩咐了红线准备药箱,张叔备好马车要出门。 花云白闻言下意识道:「花家的马车就在外面。」 林秋禾道:「总不好太过于劳烦花公子。」语气中的疏离再明显不过。花云白心中一紧,想着得到的消息中林秋禾多次跟宁卿同车出入,袖子下的手一紧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坐回去捧着茶杯安静地等待着。 药箱、马车很快备好,林秋禾想了想叫上了青黛和橙光陪她一起出门。毕竟花云白这些日子来的刻意接触太过于显眼,加上宁卿也曾经提过花云白暗中调查过她,她出行自然是小心为上的。 青黛见林秋禾这般作为心中就有些明白,等到了花家更是一步不错的跟在林秋禾的身边,一路到了花云白的妹妹花云岭的院子。 花云岭这会儿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大夏天的额头上冒出来的却是细密的冷汗,衬得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见到林秋禾过来,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虚弱地道:「劳烦林御医了。」 林秋禾示意她躺下,净手之后拿了腕枕给她诊脉。片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抬头看着花云岭道:「只是正常的小日子腹痛,好好调理过上三个月就会好转了。你这应当是第一次来小日子,比平日里痛一些也是有的。」 才十二岁的花云岭闻言神色才略微放松了些,一旁林秋禾让人给她备了热水,先是下针帮她缓解疼痛然后才讲了一些吃药之后避忌的地方。 小日子和平时的药方还是不一样的,她细细交代了事情见花云岭脸色渐渐回转这才道:「不用太过于害怕,慢慢养上一些日子就好了。」 第三十五章 花云岭点头,伸手摸了摸小腹,低声道:「这会儿真的不疼了。」 林秋禾想了想又给她开了一剂止疼的药方,嘱咐道:「若是疼得厉害,就喝上小半碗止疼。不是特别的疼的话,还是不用的好。」 花云岭一一记下,一旁的丫鬟又把林秋禾交代的事项都重复了一边,见没有大碍这才让人出去抓药。林秋禾这边陪着花云岭说话,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等她抬头就见一个与秦大太太章氏有着几分相似的妇人走了进来。林秋禾早就听闻秦大太太实际上是花氏的姨妈,想着这位大约就是秦大太太的姐妹了。 「云岭如今可无碍了?」章氏一进门就看向了床边的花云岭,见她脸色略好才回身对着道:「我原是出了门,听到家中有事这才匆匆赶回来。多谢林御医走动一趟,刚刚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林秋禾怎么可能跟她计较这些小节,连忙道:「母女天性,花太太关心女儿之情让人羡慕。」 章氏这才笑了下,又低声问了花云岭的身子如何,得知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人上了茶水点心,道:「府上别的东西没有,只有这凉茶还算好,林御医应当尝尝才好。」 林秋禾笑着应了,之后又称赞了一下花家的凉茶确实不错,才又嘱托这样的凉茶女子性寒女子最好少饮。等顺顺利利地从花府离开,林秋禾坐进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暗笑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这才觉得花云白请她出医是不怀好意。 之后又过两日,林秋禾这才把筛检好的第一批学员名单送了上去。而冷启那边却似乎在万州耽搁了起来,到了十五号那天也没有回来,只是送了一封信称那位秦元胡确实医术不错,且擅长骨科。 林秋禾大喜,立刻又把这个人以助教的名义编入了学院教席之中,趁机把十六位教席连同几位助教的名额都定了下来,只等张章轮休地时候确定了就可以跟着呈给宁邵哲过目了。 这个事情完结之后,林秋禾这边算是松了一大口气。转念一想也不等张章回府,反而是细细誊写了一遍名单,准备第二天直接入宫——顺便去看看有孕的秦锦兰。 她都忘记了如今她有着御医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凭着腰牌出入皇宫的。更何况秦锦兰那边,还吊着一个苏晓宁呢。 林秋禾入宫给张章看了名单,刚好白术也在,三人确认了名单没有问题之后就直接签上了名字让人递给了宁邵哲。而秦锦兰知道林秋禾入宫果然让人请了她过去,等林秋禾到的时候就见孙昭仪和苏晓宁这个才人都在秦锦兰处。 行礼折腾了一番,林秋禾这才坐下,一旁的孙昭仪就笑着道:「我之前就听梓棋说锦兰你在闺阁之中时与林御医关系最好,如今看来果然是不假。」 秦锦兰满脸都是笑容,这会儿看向林秋禾也是目带感激的。林秋禾笑了下,不疾不徐地道:「孙昭仪这般说我可不敢当,不过是刚好有事需要入宫。再说,当初我也没有身份可疑出宫皇宫不是。」 孙昭仪闻言道:「那以后你入宫,我那边若是有事你可不许推辞。」 林秋禾连忙笑着应了,转头看苏晓宁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就像是补充一样道:「苏才人若是有事自然也是可以吩咐的。」 苏晓宁这才连忙起身道:「我位份低微,只怕……」 「你说什么傻话呢,咱们入宫之前就是有交情的,秋禾又不是那种踩低捧高的人,自家姐妹身子不适有些小毛病找她难道她还不应?」秦锦兰不等林秋禾示好就皱起了眉头,「再说了,皇上对你颇为喜欢,只怕过不了多久你的位份也该提提了。」 苏晓宁闻言脸羞红了大半,对着林秋禾点了下头道:「多谢你关心。」然后才又坐下道:「修容姐姐在打趣我,我就真不敢来了。」 林秋禾这才笑着道:「这是好事,上次跟梓棋见面,她还担心你呢。说孙昭仪身边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怕你在宫中不适应。」她说着看了一眼孙、秦两人,笑着道:「我看是她白操心了,如今你们一起感情多好。」 三女都笑了起来,几人又说笑了一番孙昭仪就起身说要回去看孩子,苏晓宁连忙跟着起身道她宫中还有些事情就也离开了。等人都走了林秋禾这才坐过去给秦锦兰诊脉。 秦锦兰道:「这些日子我都照你所说的不再涂脂抹粉,除非皇上过来才会略微装扮一下。」 林秋禾知道她心中紧着这个孩子,毕竟后宫的女子若真的凭借皇上的宠爱过活的话,只怕不等人老珠黄就会失宠。身边有个孩子傍身才是根本,就算多年之后没有登上龙椅的命,等新君登基当过安稳王爷也是能够把母妃接出皇宫居住的。 她细细诊脉,然后才笑着道:「母子均康健,你就放心吧。」 秦锦兰这才舒了一口气,半响才又抬头看着林秋禾道:「你对我好,我是记在心中的。」她说着握住了林秋禾的手,低声道:「如今皇后娘娘的两个儿子都站住了脚,六皇子转眼就快要五岁了,我只盼着等这个孩子出生之后皇后娘娘才会再次有孕。不然两个孩子若是前后没差多少的话,只怕皇上心中就会有计较。」 林秋禾听她这么说,心中一惊。不知道秦锦兰只是随意说说,还是想要有什么行动,就连忙劝道:「这话可不敢乱说,不然传出去只怕皇后要忌讳你了。」 秦锦兰就笑道:「我也是说给你听听,我又没有什么野心。入宫一年多了,如今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好好长大就是了。」 林秋禾点头,低声道:「你能这般想就是好的。」后宫女子若是争斗起来,胜者还好说,若是败的话最怕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活着被人欺负。 如今皇后有两子一女傍身,后位可以说是坐得稳稳的。她虽然看着不是善妒阴毒之人,却颇有些手段,有她坐镇众女自然是安分一点才好过日子。 秦锦兰点头,让人上了点心。她手中的茶换成了白开水,林秋禾的则换成了桂花蜜,两人一起吃点心说话,半响她才叹息了一声,看了眼左右才道:「我觉得苏才人可不是没野心的人,若是她找你……」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有些事情你可要思量好。」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才又自责:「今日孙昭仪拿话堵你,苏才人又做出那样的姿态,我若是不开口那般说只怕你就真要得罪了这两人了。孙昭仪位份比我高,又有一对龙凤胎傍身……你也要小心为上。」 林秋禾感念她的好意,笑着点头应了才道:「我虽然不知道后宫的纷争,却也明白有些事情的轻重缓急。你且放心,」她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以后每月我都会入宫两三次,你若是不适或者是想找人说话的话,尽管派人去御医院那边找我就是了。」 秦锦兰闻言眼眶都红了,抓着林秋禾的手半响不说话。林秋禾是多么慵懒的人,她是入宫之后才知道的。要是一般的御医只怕是巴不得在主子跟前露露脸,林秋禾倒好自从挂了名头之后没有传召根本就不入宫,宁邵哲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这点。 第三十六章 「你若是为了我特意入宫……」 「说什么傻话呢,你若是好好的不管是我还是晴儿也都放心啊。」林秋禾道:「纵然是你有身孕了,也总不能三不五时地召了家人进宫吧?」 秦锦兰这才止住了言不由衷的话,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个事情。 从皇宫中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林秋禾难得入宫一次,要见她的自然不止是秦锦兰了。秦锦兰之后皇后也叫了她跑一趟,皇后心悸的毛病自从听了她的话调理之后这半年多来都没有再发作过,如今面色红润,六皇子见了她更是亲热得很,明显还记得林秋禾这个曾经陪他玩过的人。 皇后关心了下秦锦兰的胎,又说起了如今体弱多病的八皇子。柳婕妤膝下的八皇子是剖腹产出生,当时麻沸散的剂量还不是很稳定,林秋禾一直担心这孩子出生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如今看来确实也显露了出来。 差不多九个月的孩子一般而言都会发腔,跟着大人咿咿呀呀地学说话了。然而八皇子虽然有些声音,却很是小,如同小猫叫一般就连坐有时候都坐不稳。 这样羸弱的孩子着实看着让人忧心,林秋禾听皇后说起也没有主动应承了去看八皇子。 当初柳婕妤难产究竟是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再说人也没有找上来,她若是巴巴的凑上前还指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呢。万一还有人惦记着柳婕妤那边,说不定她也要跟着折进去。 幸而她在这边没坐多久,陈太妃那边就派人去请她了。林秋禾虽然不怎么乐意被陈太妃审视,却也觉得陈太妃那边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反而更舒服一些。一直在陈太妃处陪着说话到了近黄昏她这才起身直接出宫了。 回到医馆她就累得恨不得倒在床上不起来,这不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陪着那些后宫的女子说话,说真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林秋禾之所以只每个月进宫两三次,怕的就是遇上这样的情形。而最可怕的是,她这样苏晓宁反而不上勾的话那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躺着歇息了大半个时辰,青黛这才敲门进来提醒她要用晚膳了。 等到七月二十五之前,林秋禾又入宫了一次,这次苏晓宁是在她到了秦锦兰宫中之后才出现的,一见面就露出了羞怯不好意思的笑容,低声道:「我听到林姑娘又入宫,就想着许久未见一起过来说说话。」 这话的意思却算是很明白了,她就是为着林秋禾而来。 秦锦兰也不拦着两人说话,反而起身道:「我刚刚出了汗,先去换身衣服。」就避开了两人。等她带人出去,这屋中就只剩下林秋禾和苏晓宁两人。苏晓宁纠结了一下这才抬头道:「之前一直听闻林姑娘医术好,乃是妇科圣手,不知道我的小毛病能否治一治。」 她说着起身坐到了林秋禾的身边,然后挽起袖子把手腕伸到了她的跟前。 林秋禾低头看了看那洁白到显出血管的腕子,倒是也没有推辞直接搭了手指过去。她这还算是第一次认真给苏晓宁诊脉,左手之后换右手,等到收了手之后半响才道:「苏才人痛经切月经不准,有时候二十天就来一次有时候却又两三个月都可能不来,且来的第一天还有最后一天会腹痛难忍?」 苏晓宁一愣,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林御医有法子治吗?」 「我试试看。」林秋禾并没有打包票,而是开了个方子给她先调理身体,顺手就把她的脉案一起记了下来,写上了用药的方子等到之后回御医院做记录。 苏晓宁明白这是必须的过程,也没有多说。不然的话,在后宫之中她就算是拿着方子也是找不到药的。 林秋禾言明这方子只是调理所用,等到苏晓宁身子好些之后还是要再改药方试试的。苏晓宁虽然有些失望,面子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露出笑容谢了林秋禾。不多会儿秦锦兰就换了一身衣衫回来,三人笑着说了会儿话,林秋禾这就起身告辞说要离宫。 秦锦兰和苏晓宁那日之后都听说了林秋禾在后宫中的遭遇,因此也不强留她反而是派人直接送她回御医院。 林秋禾到了御医院先是找张章把脉案记录下来,然后又把苏晓宁的偷偷抄录一份放在随身的荷包之中这次匆匆离宫。而她前脚刚走没多久,柳婕妤就派了人去御医院中寻她了。 这自然是她之后才知道的,而此时出了宫的林秋禾没有直接回她的医馆反而直接让张叔驾车去了张章府上。 她下马车就直奔张章的书房,张忠一路跟着只因为林秋禾神色不对竟然都没有敢出口拦一下。等林秋禾到了书房门口停下脚步时,张忠才问了一句,「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林秋禾缓了口气,转头道:「请师兄过来。」 张忠迟疑了下,见林秋禾说完这话就推门进了张章的书房就连忙招手叫了一个丫鬟去请齐林。齐林这几天为了医考做最后冲刺,这会儿被叫过来正是胡子拉碴,看着一下子似乎大了十岁的样子。他看着张忠守在书房门外焦急地等着连忙打了个招呼就进去,「师妹,师父的书房不让乱闯的?」 林秋禾头也不回,听到他的声音就道:「你快帮我寻一本师伯珍藏的《万毒》、《奇异毒物》、《西域游记》、《南虫北毒》这几本书,我急用。」说完她才又补充了一句,「让人点灯,我回来之前已经跟师伯说了,他应允我来寻书了的。」 齐林见林秋禾如此匆忙,自然不敢耽误。且也相信她口中所说的得了张章同意,连忙起身点了几个烛台放在围墙放的书架前面跟着林秋禾一起查找她口中的那几本书。 实际上,就连他也只听过《西域游记》这本书,至于其他三本一听就是毒物的书,今天如果不是听到林秋禾念起,齐林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由此可见,书房中有这几本藏书应该是张章说给林秋禾知道的才对。 两个人忙碌了许久,齐林先是找到了《西域游记》,之后又寻到了《万毒》。林秋禾速度也不慢,很快就把剩下的两本书也烦了出来。然后她也不出去就直接在书房的书桌上拿出了那一份的脉案,然后对照着翻书。 「师兄也帮忙找找。」林秋禾说着把手中的脉案一推示意齐林看,这脉案上并没有写病人的名字,然而齐林却是猜到林秋禾是入宫回来的,这会儿吓了一大跳半响才拿起脉案看了一眼注意到最后一行略微小的注解这才拿起一本书对着翻找起来。 师兄妹两人一起忙碌到了天色黑透,外面都点起了灯笼这才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 张忠在外面轻声敲门,提醒他们用晚膳。 齐林这才回过神,起身道:「用过晚膳再查这些吧,书又不会跑。我若是让你在家中饿着了,只怕师父也不会饶了我的。」他说了之后看向林秋禾,却见她动也不动一下。齐林没办法只好上前,直接就把林秋禾手中的书给抽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林秋禾这才意识到他的举动,抬头看过去眼睛就忍不住眯了眯,只觉得屋中的灯光刺眼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反而是吓了齐林一跳,连忙递了帕子道:「我又没生气,也没骂你,你别哭别哭啊!」 林秋禾拿着帕子擦眼泪,听到齐林的话忍不住笑了下。 「我就是眼睛疼流泪了,哪里是哭了!」她说着扯下帕子瞪了齐林一眼,然而眼泪却还止不住的落,眼睛又算又疼连忙就又拿着帕子擦泪顺便挡住光。过了片刻,她才觉得眼睛舒服了些,扯下了帕子道:「好了,你抢了我的书想说什么?」 「咱们先去用晚膳,不然等师父回来知道我饿着了你,只怕就要剥了我的皮了。」齐林连忙道,也不敢去偷看林秋禾的脸。他略微尴尬地摸了下脑袋:「书放在这里又不会跑了,你这样看累着了自己不值得。」 林秋禾这才注意到了时辰,微微动了动身子起身活动了下道:「那就先去吃晚膳吧。」 两人正吃晚膳的时候张章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宁卿。见着两人还在吃饭,张章眉头一皱果然就直接斥责齐林了。齐林有苦难言吃了这个亏,然后才道:「师父在宫中只怕吃得也不好,我让人添了碗筷,干脆师父再吃些?」 一旁的宁卿则看着林秋禾,见她眼眶微微泛红就皱起了眉头。 「出了什么事儿?」他直接过去低声问,林秋禾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宁卿指了指她的眼睛她这才醒悟过来。「看书看久了,猛得一抬头被烛光刺着了。」 一旁的张章就又开口训斥齐林,林秋禾可怜他连忙道:「不怪师兄,若不是师兄提醒我休息,用晚膳,我这会儿只怕还在书房中呢。」 齐林就笑了笑,道:「我是你师兄,自然是要照顾你周全的。」说着看了一眼宁卿,道:「晋王殿下这个时候来,只怕也没用晚膳的吧?我让厨房再添两道菜,我陪晋王殿下用膳?」 「用得着你多事!」张章瞪了他一眼,坐下道:「都别客气,吃了饭还有事情要忙呢。」 齐林想起林秋禾拿回来的那个脉案,心中一紧也不敢再嬉皮笑脸或者是针对宁卿,连忙催人添了餐具和两道快手菜,四人围坐一桌匆匆吃了晚膳,才抱着茶水坐下说起了话。 张章这才仔细问了林秋禾把脉的时候的感觉,又问她开了什么调养的方子,然后才点头:「你处理的很好,这情况也许只是意外,不宜惊动太多人。」 「中毒一说也是我的怀疑……」林秋禾低声说,「若不是我不擅长辨析脉搏多诊断了一段时间,只怕还真没有察觉那一丝丝的异样。」是的,不管京城还是漠北边城都快把林秋禾传成了一个神,然而她如今还是不怎么擅长脉搏,左右手轮流把脉一是为了谨慎,而是为了弥补她这点的不足。 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师伯若是有机会的话,不如也上上手。若真是中毒的话……」她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了宁卿。宁卿点头,把她没有说完的话补充了一句。 「她知不知道自己中毒才是问题的关键。」 苏晓宁若是心知自己中毒了,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说她是被人胁迫的。而她若是不知道的话,也有可能是后宫有人对她这个皇上的「救命恩人」太过于戒备,提前就下手了。 一旁的齐林听他们讨论,心中虽然好奇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能够参与的,连忙起身道:「我还要温书,这里就留师妹照看吧。」说着他就起身不等人说话就退了出去。 宁卿微微扬眉看了一眼张章,反而是林秋禾笑了起来。 「师兄向来小心。」她说,算是对宁卿解释这事儿。宁卿点头,他与齐林也认识颇久,若不是放心他的为人也不会在他面前谈论这些。既然如今齐林知趣地躲了出去,他自然也不会强拉着他听这些后宫的阴私事情。 不过齐林的离开也让三个人之间的讨论陷入了一阵沉默中,作为对当年事都知道的三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都沉默了下来。 林秋禾不大习惯这样的气氛,想了想才低声开口:「冷启那边,什么时候才能传回来消息?」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了冷启,最后还是宁卿微微皱眉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怕最快也还要十天左右。」 林秋禾只是想要打开一个话题,免得这么尴尬的沉默下去,这会儿听到宁卿的回答却是吃了一惊,「之前不是说月底就能回来的吗?」 宁卿也很是无奈,解释道:「那边的验尸难度超出了预计,因为事情紧要我得到的消息也不全面。」他想着又道:「不管这个苏晓宁究竟是不是原来孙家收养的苏晓宁,都不得不说她的身份很可疑。为了全局考虑,把她的身份按照最危险的程度来预估都不为过。」 「最危险的程度?」那就是有人特意安排了多年的伏笔,只为了刺杀宁邵哲。或者是借着她的手来让宁邵哲和摄政王之间起嫌隙。林秋禾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只是这一点对于他们没有丝毫的帮助。想要这么做的势力方实在太多了,周边诸国不说,就说之前随着他们一起回京的「那一位」,都不见得真的如他一路上表现的那么老实。 他可是从小就被教导他是堂堂太子,是先皇唯一的儿子的!那样的人难道真的愿意当一个被圈养起来的「贵族」吗? 「还是先确定苏才人体内究竟有没有毒,如果有又是来自何方吧。」张章放下了茶杯,道:「去书房。」 医学院的开校典礼如期举行,宁邵哲这个荣誉校长甚至都亲自出席了开校典礼,之后学校的十六位教席,还有八位助教也都一一出现,林秋禾、张章和白术则是特约教席的身份,享受一切教席的权利,只需要每个月上一到三堂课就可以了。 初次之外朝中文武百官自然也不愿意错过这样的盛事,这天可谓是热闹到了极点。等到傍晚宁邵哲回宫,学院这里才真正的热闹了起来。宁邵哲走了之后,摄政王,周、林两位阁老也都依次离开,留下的林大人和唐大人、宁卿以及林秋禾就成了众人的焦点,宁卿和林秋禾把张章和白术往前一推,就也顺势溜了。 林秋禾买下的庄子距离这里也不过十里左右,两个人坐上马车天黑之前就到了庄子,而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两个人一起用了晚膳坐在临湖的楼阁中品茶赏景,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月余来,林秋禾和宁卿都各有各的事情忙碌着,难得有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间,这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感受着临窗吹进来的徐徐凉风,闻着茶香发呆。 许久,宁卿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低声道:「如今夜里已经开始转凉了,转眼入秋离你的生辰也就不远了。」 林秋禾闻言回神,一愣才意识到转眼她就要十六岁了。想着如今她也不过才二八年华,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啊,今年上半年的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就到了秋天了。」 第三十八章 宁卿见她这样,心中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开口。 「我本想在你十六岁的时候提亲的。」说实话,林秋禾如今在京城乃至全国的名声都不差,在皇宫中的地位更是不见得低到什么地方,然而就是因为地位太过于高了,所以如今有些事情反而有些棘手。他说到这里就顿了一下,接着才又道:「我跟父亲、母亲提了这件事情,他们的意思是如今你正在风尖浪头上,婚事的事情还是晚一年看看情形再说。」 林秋禾闻言却丝毫不意外,实际上婚事的问题王妃早就跟她提过了。如今听到宁卿早就计划了提亲的事情,她不但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要推迟一年而懊恼,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知道。」她低声说,想了想才又补充,「实际上,如果你现在提亲的话,我只怕也是要拒绝的……」 「秋禾!」宁卿听她说要拒绝心中一急,早就失去了以往的震惊和从容,急得猛然站起来甚至还撞到了桌角发出了一声巨响,惊得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林秋禾连忙示意他坐下,让人进来收拾了撞翻的茶杯,重新换了茶水进来,这才道:「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 「我怎么能不急!」宁卿虽然在丫鬟们进来收拾的时候神色如常,然而听到林秋禾这么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他对林秋禾几乎可以说是从好感升起的那一刻就情根深种,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爱意就越来越明显的涌现出来,直到两个人私定终身——这实际上就已经不应该了,然而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让林秋禾知道他爱她。 比起林秋禾身边的那些优秀的年轻男子,他看似优势很大。但是,实际上他反而是最没有资格的人。因为他是林秋禾的「哥哥」! 而好不容易这个问题克服了,他的自私也得到了林秋禾的谅解和家人的同意,林秋禾却因为起死回生一样的医术被卷入了更大的权利漩涡,让他们的定亲不得不推迟,而林秋禾现在还说就算不这样,她实际上也会拒绝! 宁卿一瞬间觉得五脏俱焚,竟然比毒发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还要难忍。 林秋禾看着宁卿因为急切和不安而涨红的脸,此时没有一点想要笑的冲动,反而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她伸手示意宁卿镇定,然后才低声道:「我不是说我不想嫁给你了,阿卿。」 那一声轻柔的「阿卿」就如同是夏日潺潺的溪流一样,从宁卿的心头流过,他喘息着看着林秋禾认真的神色这才慢慢缓了口气,重新坐回去。 「秋禾,」他低声说,「不要拿这件事情吓唬我。在我心中,你比任何事或者人都重要的。」 林秋禾一愣,她觉得她跟宁卿两心相知、相喜、相爱已经很难得了,然而如今听着宁卿毫不掩饰地承认她的重要性,她还是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她最起码就不敢这样果断的承认宁卿比任何事或者人更重要。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决定跳过这个问题,「我是想说,我当然愿意嫁给你,可是……」她微笑着看向宁卿,「阿卿,等到我十八岁之后好吗?我还没有做好嫁人的准备,更没有准备好为人洗手做汤羹,当一个贤妻良母。」 她认真地看着宁卿,「我从来不怀疑我会嫁给你,我们也可以在一年后定亲,但是成亲的时间,能再晚一年吗?」 宁卿有种被人紧抓在手心的心脏重新可以自由跳动的感觉,他浑身无力地看着林秋禾,唇角带着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笑:「你是说,你想把我们的婚礼推迟到后年这个时候,或者更晚一些?」 林秋禾点头,有些不安地看着宁卿。 宁卿低头,然后肩膀微微颤动,半响他低沉的笑声响起。 「秋禾,」他抬头,眼角带着有些可疑的亮光——也许是笑出来的眼泪——「我要说,如果我们明年这个时候订婚的话,一些过程稍微慢一些,等到我们成年差不多就是再一年之后了。你完全不必担心这点,难道你以为以我的身份,以你到时候的身份,一场婚礼会简简单单的从定亲到成亲不到半年吗?」 实际上一年的准备时间都已经算是快的了。 林秋禾一愣,然后才意识到她犯了一个白痴级的错误。她勉强笑着瞪了一眼宁卿,道:「反正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十八岁以后我们成亲。」 不然,就看这个时代外科手术的发展程度,她还真不敢生孩子。柳婕妤的那个剖腹产的孩子,如今还是羸弱到让人不安呢。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会有那样的命运。 宁卿点头,大大方方地应了她的话,然后才道:「秋禾,你若再这样难得傻上两次,我只怕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还说!」 「好,我不说,咳咳……我只笑好了!」 「笑也不许!」 「林姑娘。」 「花公子。」林秋禾看着医馆中又出现的身影,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请花云白坐。花云白迟疑了下,然后才道:「今日上门,还是请林姑娘去一趟府上。」 「怎么?」林秋禾一愣,立刻就想到了只见过一面的女孩花云岭,算算日子距离她小日子应当还有几天才对。「难道是令妹身体不适?」 花云白点头,看着林秋禾那张五官出众却只是略施粉黛没有刻意梳妆打扮的脸,这会儿心中挂念的并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怀疑为什么他这么频繁的来往医馆,与林秋禾之间却依然是这般生疏而客套的关系? 是他真的没有魅力,还是林秋禾迟钝到需要他更近一步? 若是跟晋王比,他相信他也并不差才是。为什么林秋禾就是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呢?或许,他应该采取些其他的手段,让美人倾心?若说之前他接近林秋禾是为了一些不能说的原因的话,如今半年下来,他对这个漂亮的女神医则真的有些神魂颠倒了。 首先,他要承认,林秋禾真的算得上一个美人。而其次,她这种态度让花云白有了想要征服的欲、望。最后,花云白这些日子通过对林秋禾的调查,开始真心的举得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对以后花家好处多多。 花家最兴盛的时候,还是他的一位姑姑入宫为妃的时候。当年那位入宫的花氏还曾经为承贞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不到一岁就夭折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更是诡异,莫名的承贞皇帝就要御驾亲征,然后就折在了边境。 而花氏闻讯就在后宫中自尽了,不然如今花家最起码也会有一位太妃在后宫之中的。不过,有太妃也不见得有多好。没看陈太妃吗?皇上对她也算是敬重,一直荣养在宫中。可是陈家呢?如今天下哪里还有陈太妃那一支的陈家的踪影? 陈家可以说是除了陈太妃之外,早已经尽数折在了当年的混战之中。 他想起这些事情就有些出神,早已经准备好的林秋禾只好上前一步叫了他一声:「花公子,可以去府上了?!」 第三十九章 花云白这才回神,连忙道:「在下忧心妹妹,这才失态,还请林姑娘不要介意。」说着就起身出医馆,两人分坐马车到了花府上,林秋禾被带到了花云岭的屋中,净手把脉,过了一会儿才收手道:「无碍,多喝些糖水就好。」 花云岭白着一张小脸,低声道:「母亲说小日子一般都是一个月一次,若是好的话,更是上个月什么时候来,这个月也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提前了七八天,真的无碍吗?」 「你不过刚刚来潮,日子不稳定也是常有的。有些人来的早,差不多要一年多才能稳定下来的。」林秋禾低声说,给花云岭科普了一些生理卫生知识,让她安心不少。等到从花云岭的房中出来,守在外面的花云白就连忙起身道:「不过是区区小事儿倒是劳动林姑娘跑一趟,我送姑娘回去吧?」 「花公子不必如此介怀,我毕竟是收了诊金的,这些不算什么。」林秋禾客气地笑着,婉拒了花云白要送她的热情独自上马车回了府中。 虽然医学院正式开学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九,然而还是有着不少已经得到通知的学员提前出来到了京城的。学员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是不能让他们还住在外面,因此林秋禾这边得了消息就去城外庄子中住了几日,顺便安排那些早到的学员的住宿问题。还好学院里什么东西和人手都是安排好的,不会让这些学员都饿肚子。 林秋禾这边忙碌了几日定下章程,又在庄子中多住了一天赏秋景就被催着回京过十六岁的生辰了。 这天一早她就让人收拾了东西,吃了早饭就上车准备回京。这边回京坐马车慢慢来的话大约要走将近一个时辰,马车摇晃不方便看书她也就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靠在软垫上补眠,谁知道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马车就猛然停了下来,晃得她差点跌倒下去。 青黛连忙扶住了她,然后推开前面的小窗问张叔,「怎么突然停车了?」她说着声音一顿,也注意到了前方的情形。 前面路上摆着一具尸体,然后几人披麻戴孝正在哭丧。 真是晦气! 路上遇上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让人开心了,青黛连忙吩咐张叔绕路,然而就是这么一耽搁,那哭丧的几人猛然起身竟然从麻衣下面抽出了刀逼近过来,就连地上的「尸首」也一个翻身跟着冲了过来,几个人竟然是把马车团团给围住了。 这里距离京城快马不过三刻钟的路程,从来没有人敢拦路抢劫的,不要说是林秋禾就连张叔和青黛都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让这些人把他们给团团围住,更是有人直接拉住了拉车的马,防止他们驾车逃窜。 「咱们哥儿几个只求财,让车里的人下来,把贵重物品都留下,咱们就不为难你们。不然的话,咱们手中的刀子可是不认银子的!」领头的人直接开口索财,这让马车中的林秋禾松了一口气,示意青黛拿了银子还有简单的几样首饰给张叔。 外面张叔道:「几位爷,这车里都是女眷,咱们把买路的钱给了,几位爷放咱们过去可好?」 「废话少说,赶紧下来!」又一个声音响起,话语中就带上了一些暴戾的感觉,然后林秋禾就听到一声钝响,然后张叔发出一声惊叫:「各位爷,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千万别动刀子!」 「车里的人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就不要怪咱们哥儿几个不懂得礼貌要上去拉人下来了。到时候万一磕着碰着伤了脸,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领头的人又说话,林秋禾连忙把头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并且示意青黛同样这么做,然后主仆两个人这才一起下车。 两人手中捧着东西下车的样子倒是吓了那帮「哭丧的」一跳,还没见过这么配合的被抢劫者呢,林秋禾下车就蹲下把手中的东西往地面上一摆,然后就后退了两步,一旁青黛有样学样照做了。 等到东西都放好,林秋禾才道:「既然诸位只为财如今我们主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和钱银都已经在此了。买路财在此,我们是否可以离开了?」 这…… 那几个人瞬间迟疑了,目光在地上的财物和林秋禾、青黛两人身上徘徊。最后领头的那个人一声呵斥,然后才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把钱财都拿出来,也许还藏的有在车上,又或者是在你们身上呢?」 他说着目光变得淫、邪起来,盯着林秋禾的衣衫,「说起来,大小姐你身上的衣服也值不少钱呢。既然大小姐你这么大方,不如把衣服也留下给我们兄弟?」 他说着上前,伸手就想去抓林秋禾的肩头。林秋禾双眼一瞪,在一旁青黛呵斥出声的同时,手中的银针一甩直接刺入了那个男人的穴位中。对方动作一顿,林秋禾躲开的一瞬间青黛一脚踢开了那人手中的刀,然后手持匕首直接把那人试图碰触林秋禾的手掌刺头钉在了马车上。 「现在,」林秋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谁还想要上来试试?」 她说话的同时,青黛抽出了另外一只匕首,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的人。 双方僵持起来,而这个时候后面响起了马蹄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地有人一袭白衣,骑着一匹白马飞快赶来,在那些「哭丧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就直接横在了林秋禾和他们之间。 那人没有回头,不过一开口说话林秋禾就认出了这是谁。 花云白脊背挺直把林秋禾护在身后,「你们这些人胆子倒是不小,光天化日之下又在京城边上竟然就敢拦路抢劫。」他说话间身后的家丁也就跟了上来,那些「哭丧的」见状立刻转身就跑,而被钉在马车上的那个头领更是一把拔出了匕首丢在地上也跟着逃命去了。 花云白派了人去追,这才回身看了一眼林秋禾翻身下马。 他洁白的衣衫上带着些许的尘土,直接走到了林秋禾跟前目带关切地看着她,声音中透着温柔的安抚,「秋禾,你没吓到吧?」 说实话,在边境被绑架过一次,林秋禾的胆子大了不少。这样区区几个普通人的绑架,身边还有青黛助阵就算花云白不出现她都不会觉得害怕。而现在听到花云白这么一问,她一愣然后就露出了后怕的神色:「刚刚还不觉得……若不是你出现,只怕我和青黛就惨了。」 她微微颤抖,飞快地看了一眼花云白怕眼神泄露了自己的情绪,就连忙又低下头一手抓着青黛的手臂,「花公子,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我以为我们最少也算是朋友,而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我都会出手相救的。」花云白说,「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说着低声道:「收拾下东西,我护送你回京?」 林秋禾这会儿头上发钗和簪子全无,因为之前慌乱取下东西甚至连带着头发都有些散乱下来垂在脸两侧。本应该是很狼狈的情形,然而花云白却觉得她这样别有一番美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连忙收回眼神,「上车吧,不要怕,我在一旁护送你不会有事的。」 第四十章 青黛收拾了东西,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血迹又拿了帕子简单擦了擦,这才扶着似乎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林秋禾上车。她之前见林秋禾对付那头领的时候很是镇定,还以为她没有被吓到,这会儿见她这样就连忙跟上上车,低声道:「姑娘别怕,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林秋禾抬头,脸上却不见一丝恐惧。 她看着青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右手食指放在了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才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只怕之前那些哭丧的劫匪都跟外面的花公子有关系。」 「姑娘是说?」青黛不管是跟着宁卿还是林秋禾都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儿林秋禾一说她就反应了过来,惊讶地瞪大眼睛,「不会吧?他这么做图什么?」 她们可是什么都没有被抢走,而且找了这么一群不怎么专业的劫匪,也就是遇上那种少不经事的闺阁姑娘才能得逞。像她们家姑娘,不用花云白来救都能自己解决了这些人,他们还能抢到什么? 「我猜他图的不是从我们身上抢什么东西。实际上,当时我们把财物放在地上时那些人明显心动了,还在迟疑却是因为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林秋禾仔细回想之前的每一个细节,「他们是在等花云白来‘英雄救美’。」 听到林秋禾语带嘲讽的那句「英雄救美」,青黛眼睛慢慢瞪大,不可思议地朝着外面花云白的方向看去。 「姑娘是说,他这么折腾就是为了……」她啼笑皆非,半响才摇头道:「这也太小看姑娘了吧?」 林秋禾微笑,「那是因为他不了解我。」花云白确实有调查过她,但是有些东西是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出来的。至于漠北的有些事情,只怕他就算是想调查也是有心无力的。「至于我的猜测对不对,就看最后他的家丁能不能抓住那几个劫匪了。」 有了花云白的护送,几人顺顺利利地到了京城,等林秋禾下车的时候青黛两人早已经重新收拾好了容貌。医馆前面,林秋禾抬头红着眼眶对花云白道谢,转而就又道:「不知道拦路抢劫的人抓到了没有,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今日我有幸遇上了花公子这才得以侥幸逃脱,若是他人遇上……」 她说到这里一顿,又露出害怕的神色。 「真是不敢想象。」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我看花公子带的家丁并不是武艺高强的护院,不如我们还是去报官吧?」 花云白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林秋禾在好不容易逃脱升天之后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提出要去报官。一般的女子不是都会惊恐一两天,等到她们想到要报官,到时候只要推脱人是流窜作案早就不见了踪影不就可以了? 他旋即反应过来,心说能够被他喜欢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这才寻了借口道:「你才受了惊吓还是好好休息吧,那些家丁虽然不比护院但是也不会吃亏的。咱们先看看那些劫匪是什么人,若是穷凶极恶的话自然是要报官的。若只是一般的农户……」 「他们手持利刃,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农户?」林秋禾皱眉,直接打断了花云白的话,「普通的农户又如何会那么大的胆子?就算他们之前是农户,从准备打开拦路打劫那一刻起也就不是了……」 「也许他们只是被生活所迫?」花云白开始觉得这样的对话节奏越来越不对劲,「如果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只是迫于生计……」他开始觉得说不下去了,因为林秋禾正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他是一个痴人说梦的白痴一样。 「花公子,我知道你秉性善良,愿意为他人多想。但是劫匪就是劫匪,今日我得你相救才逃脱升天,但是这些人若是放回去的话,下一次他们抢劫的人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林秋禾用一种苦口婆心的语气劝说,「你说他们也许是迫于生计上有老下有小,但是每天在京城内外往返的人,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呢?又有多少是为了生计而辛苦劳作的?」 她说到这里深深看了一眼花云白,「花公子同情那些劫匪,倒是不如同情那些可能会被抢劫的可怜人。他们辛勤劳作最后却是便宜了不劳而获的劫匪,事件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就算是被抢劫的是富户人家,难道富户人家的钱财不也是他们辛勤赚来、数年积攒的?」林秋禾扬眉,京城内外风气颇好,还没有听说过所谓的黑心地主或者商人逼死人的。 她说着看向花云白,见他脸色奇怪半响说不出话来,就默默在心底给他补充了一句心里独白:她说的如此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咱们还是报官吧。」林秋禾不等他回应,下了结论转身就看向张叔,「还是劳烦张叔走一趟,那些人想来你也都看清楚了,定然要缉拿归案才是。」 张叔点头离开,林秋禾回头才又对花云白笑着道:「今日多亏了花公子及时出现,还请花公子入内吃杯茶歇息歇息。」 这本来是花云白期待了许久的场景,然而此时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随着林秋禾进了医馆,两个人分主次坐下,丫鬟送上了好茶。花云白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之前他跟林秋禾的对话有什么问题。 好像他们的位置置换了一样,明明林秋禾说的那些话应该是他说,而他说的那些话应当是林秋禾说的。最后,他不敌美人求情放过了那些「可恶的劫匪」没有报官。 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他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秋禾,见她捧着茶杯发呆似乎还是被吓坏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见识博广,所以不同于一般闺中女子的见地?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热了热,只觉得林秋禾这样的女子真的是贤妻良母的典范。这样的女子教养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格外优秀的,绝对不会成为井底之蛙,只知道后宅是非一有大事就缩头了。 他所想到的正是花家三房的老大,本来林秋禾的事情以他的年龄更为合适,不过这人有事就躲了起来。如今想想,花云白反而有些感谢这人的缩头缩尾。不然,他怎么会发现当年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的林秋禾这些年来竟然出落得如此迷人。 等到客客气气地送了花云白离开,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就让人烧水沐浴。等到洗好披着长到臀部的头发在廊檐下面晾头发的时候,前面的红线就匆匆过来,站在廊檐外道:「姑娘,晋王殿下来了。」 说话间,宁卿就到了后院。见到林秋禾一袭宽松的白色家常便服坐在廊檐之下,身后头发因为还未干透而垂垂落在一旁他先是一愣,然后眼中就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林秋禾这般也算得上是衣衫不整了,然而此时却丝毫不减尴尬,只笑着吩咐人上茶摆了小圆桌在树荫之下招呼宁卿,然后才入内把头发松松地绾了起来,出来招呼宁卿。 宁卿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懒散和自在,笑了笑道:「看起来,你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惊吓?」林秋禾有些没明白过来,宁卿无奈道:「你医馆的张叔去报了案,我这才知道你在城外遇上了劫匪。」 第四十一章 林秋禾这才明白过来,她一直都把这当成了花云白的一次计谋,完全就忘记了自己被抢劫的事情。这会儿听宁卿说起来就笑了起来,顺口把事情说了一遍。 宁卿的看法果然跟她一样,然而却更警醒一些。 「你身边还是要配些护卫才对。」他皱着眉头,「这次只是花云白为了接近你准备的小手段,所以人手什么的也没有准备好。可是若真是有人想要绑架你的话……」京城不比漠北边城,战时处处戒严,林秋禾身边总是跟着摄政王的亲卫。这里实际上更是人员复杂一些,而林秋禾往返京城内外,身边若是无人真的更容易出意外。 林秋禾闻言皱眉,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宁卿考虑的很周全。 「既然这样,」宁卿想了下道:「我把黑雾调到你这边,她之下还有三个女护卫……」说到这里,宁卿看了看林秋禾这个院子,深觉地方有些不够了。「你有没有想过,把隔壁的宅子也买下来?」 林秋禾这个院子算是这条街上最小的了,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然而,若是她身边再加一些护卫的话,地方就有些不够了。而她隔壁那户是外地的商人再次购买的宅子,一年也住不上几天,最起码林秋禾是从来没有跟这位邻居来往过的。 不过要买宅子的话最大的问题莫过于钱银,之前买庄子林秋禾占了林家的便宜,钱财比预计的少花了不少。而如今的话,加上每个月医学院教授的月俸和医馆的收入,她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够。更别提买下来之后还要重新修葺整理了,这又是一大笔的钱银支出。 「你若真用银子,我这里还有。」宁卿低声说,而实际上他这么说真是太过于谦虚了。他的账务也是有人专门管的。然而作为京城除了皇帝之外最高阶级之一,可以说他的账务每年总体算下来是只进不出的。论起家产的话,林秋禾真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不过出于一个独立自主女性的根本,林秋禾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她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的考虑到自己的能力觉得还是可以完成这种安排的。 宁卿无奈,只好先安排了黑雾和黑水两人入住医馆保护林秋禾出行。 第二日,花云白就又带着一些东西上门,见了林秋禾就道:「我怕你受惊,回去思来想去又觉得你本就大夫,这些东西你都该懂的。」他说着认真而温柔地看着林秋禾,「如今见你气色还好,我就放心了。」 林秋禾客气地笑了下,道:「多谢花公子关心。只是我还没有登门拜谢,反而让花公子过来探望,真的是太失礼了。」 「区区小事,不必挂齿。」花云白微微笑着,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又关切地问了林秋禾一些问题,才道:「如今那一帮劫匪还没有下落,林姑娘若是要出门倒是可以让人去花府知会一声,到时候我护送你就好。」 语气温柔,神色关切,如果不是林秋禾从一开始就怀疑他的心思的话,说不定真的要被骗过去了。而此时,她也没有直接推脱,反而低声道:「太过于劳烦花公子了总归是不好的。就算你我是朋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花云白听到她声音低柔地说起了两个人是朋友,只觉得心中轻飘飘的,半响才回神道:「如今我帮着家中管外面的庄子,倒是时长出京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秋禾就笑着不说话,没有应下来也没有拒绝。 花云白自觉这次过来两人关系进展不错,林秋禾被「英雄救美」之后果然对他不是那么冷漠生疏了,等到他心满意足地离开林秋禾这才放下了端着的样子叫人收拾了东西就回后院了。 这花云白,难不成是真的看中她了? 林秋禾不由得多了这么一个念头,然而又摇头把这个念头给甩了出去。 这想法也未免太不靠谱了,说起来她认识花云白也算是挺早的了,若他真的有心不好找别人难不成还不能找花氏试探一二?连花氏都瞒着,那只能说是别有用心,不想让秦府的人知道了。 又过了两日,冷启这才风尘仆仆地回京,而林秋禾也在医学院中见到了那位秦元胡。林秋禾留冷启和秦元胡留在了医学院中用膳,等到午后宁卿和摄政王、张章果然就也赶来了。 对话说的自然是为了查看这位预定了的助教,然而实际上对助教的考察全部丢给了张章,而冷启则和另外三人去了另外一个守备森严的屋子。 「慢性中毒身亡?」 听到冷启说孙氏夫妇是慢性中毒身亡,不止是林秋禾就连宁卿和摄政王也都变了脸色。他们都想到后宫之中的苏晓宁体内的毒,继而想到了宁邵哲的安危。 冷启不知道这些日子京城中的事情,被他们的反应下了一跳,然后才又拿出做的验尸报告递了过去,一边让他们看一边解说自己检验所得。 「……所中毒物不易察觉,且会让人身体慢慢虚弱。我曾经暗中调查过,当年孙氏夫妇曾经长期抓药调理身体,为此家底都空了大半,是苏晓宁一力承担起了当时孙家的所有负担。因此等孙氏夫妇过世她因伤心过度不再见外人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由此可以看出冷启是一个多么心细如尘的人,他不止检验了孙氏夫妇的尸首,更是调查了当年的事情甚至拿到了他们所用的药方。林秋禾快速地翻看着手中的验尸报告,听到他这么说就抬头问了一句,「可以肯定孙氏夫妇是中毒身亡,而不是那些药物引起的验尸时的虚假反应吗?」 冷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林秋禾这才放下验尸报告看向了摄政王。 摄政王微微皱眉,半响才道:「我会安排时机的。」 众人散了,摄政王和宁卿各有需要忙碌的事情就提前离开,而林秋禾则领着冷启熟悉医学院里的环境,并且嘱咐他这些日子好好休息,等到开学之后只怕解剖课就要由他来上了。 冷启随着她到了教员们居住的区域,这边都是独立隔开的小院子,地方不算特别大却是五脏俱全。冷启住的院子中甚至还有一口独自的水井,一旁的角落被开辟出来种了一些草药。 他医学知识一般,所以虽然是教员的身份却要补上不少的基础才行。如今教员入住的不是很多,冷启进去之后发现各项事务都准备妥帖,甚至还有热水供他洗漱。 林秋禾把他送到,见他满意就笑着道:「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可以自带或者是让学院中的工作人员负责购买。你先好好休息,晚膳就在学院的食堂用。对了,过会儿可能会有人来给你量尺寸,教员的制服也是特制的总共六套,你回来晚了只怕那些绣娘要赶工一下才行。」 冷启闻言一愣,回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林秋禾。 「我能带人进来吗?」 「带人?」林秋禾一愣,下意识想到了上次林子岱受伤的时候冷启身边的那个助手。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冷启身边有其他人,她微微皱眉,「按照规定是每个教员可以带两个照顾日常的随从的。」 第四十二章 安顿好了冷启之后,林秋禾并没有回庄子里过夜反而是直接回京了。等她进入京城里面已经是一片的夜景,想起那日晚上和宁卿一起吃的宵夜,她心中微动就让张叔改了路线去买了两份炸馄饨连带几份小菜回去当宵夜。 冷启回来之后没几天就是林秋禾十六岁的生辰了。前日她就让人把谢礼送去了花府,而这日花云白又出现在了医馆,送来的却是她的生辰礼物。 「我今晚就有事要离京,只怕你的生辰就赶不上了。」花云白脸上带着一丝惋惜,笑着把单独拿进来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推过去道:「你看看可还喜欢?」 林秋禾闻言迟疑了一下这才打开了面前的小盒子。盒子打开之后上面还蒙着一层微微透明的轻纱,她掀开就看到了下面做工精美的一个缠丝金镯子。镯子头上做出了稻子的花型,看着有些朴拙又多了一丝寓意和精巧。 饶是林秋禾也忍不住抬头看了花云白一眼,迟疑道:「这东西太贵重了……」金子也就罢了,林秋禾还不放在眼中,重要的是这镯子的做工。若不是能工巧匠只怕也做不出这般栩栩如生的稻穗,也拉不出如此漂亮的丝纹。 花云白见她这样反应就露出了笑容,道:「不过是个精巧的小物件,并不值什么钱。只是我见它别有含义,跟你格外相配才买下来的。你若喜欢,收下就是了。」他说着反问了一句:「你我也算得上是朋友,再推辞岂不是见外了?」 林秋禾低头又看了看镯子,迟疑了一下才道:「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说着抬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笑容。花云白第一次见她这般和煦的笑容,一时间竟然有些晃神。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这样盯着人看不好,脸颊微红,低声道:「长听人说如沐春风,如今见了秋禾你这般笑我才真正知道这话的含义。」 林秋禾闻言心中气恼,面上就带上了一分。她起身道:「花公子还请自重,纵然是朋友这般直呼我的闺名也是不好的。」说着目光流转,瞥了花云白一眼,心下道:对我用美男计,就不要怪我反用回去了。 花云白果然被她这个眼神给煞到了,连忙道歉:「是我一时疏忽了,还请林姑娘见谅。实在是姑娘你太漂亮了……」这般直白地夸赞让林秋禾脸颊微红,不得不说花云白还是有些哄女孩子的手段的。 她收下了礼物,自然是要把生辰宴会的帖子往花家发上一份的。本以为花云白离京了肯定会不能到场,谁也没有想到等到酒宴都结束了,花云白突然出现。 林秋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愣,一旁的秦舒兰倒是没多想笑着道:「花家哥哥到是有心了,我听闻你之前去花府两趟给云岭看病?」 林秋禾点头,不想单独见花云白就拉着秦舒兰一起过去,让陈自晴帮忙招呼其他人。 花云白看到林秋禾和秦舒兰一起出现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然后才起身道:「生辰快乐,我碰巧今日回京想着竟然没有错过你的生辰就过来凑凑热闹。」 「花公子客气了。」林秋禾笑了下,一旁的秦舒兰道:「花哥哥来晚了,可要罚酒三杯才是。」 花云白也不推辞,喝了三杯酒,又道了一次恭贺生辰见确实没有机会和林秋禾私下说话就起身离开了。林秋禾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相信花云白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刚好回京,只怕这么费尽心思只是为了凸显一个惊喜的感觉而已。 她拉着秦舒兰回去,几女聚在一起说话,转眼话题就落在了孙梓棋的身上。 孙梓棋早在年前的时候就定亲了,这会儿众女一起问她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她被一群人问着脸早已经红透,虽然娇羞却也落落大方地道:「只怕是要定在十月间,万寿节前后了。到时候你们可要去给我添妆才好,一个都不许少。」 众女纷纷应了,然后又笑她不知道羞。孙梓棋脸一甩道:「难不成你们就不嫁人了,不说别人舒兰可也是定了人家的,至于思思你只怕也是好事将近了吧?」 她这么一转移战火,其余众女也就跟着起哄。秦舒兰向来是利索的性子,这会儿也不羞怯,反而是赵思思被人这么一说脸一下子红得要滴血,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试着转换话题。 「你们听说了没,李家的李慕清,听闻要订到外地去呢。这一去以后真的是想要见面都难了……」 这事儿林秋禾倒是真的没听说过,而一旁孙梓棋就也皱起了眉头道:「我一直以为她会跟晋王殿下定亲呢。」她说着飞快地看了一眼林秋禾,见她神色之间没有一丝异样,心中就有些不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不是对的。难道林秋禾跟晋王真的就是普通的医患关系,没有一点暧昧? 众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全部凑了上去讨论起实际上论起出生和家族都比她们强上不少的李慕清。 反而是宁羽少见地没有说话,就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林秋禾这边虽然好奇李慕清的婚事,不过看她这样也觉得有些异常,就过去坐下低声道:「怎么了?」 宁羽回神看是林秋禾就摇头,「只是有些不舍得。」虽然自从李夫人那次到摄政王府来访之后她与李慕清姐妹有些生疏了,可是多年的情分还是在的,想到她要远嫁他乡宁羽就有些不舍得。 林秋禾看得出宁羽是真心不舍得李慕清远嫁的,她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也是她身边的那个人没有敢直接告诉宁羽她的身世,策反宁羽的原因。因为她不确定宁羽会不会念及跟摄政王府上下这么多年的情谊,而放弃所谓的未来的大长公主的名头。 曾经的宁羽在乎她摄政王府长女的身份,在乎她在摄政王府的地位,因此做错了不少的事情。而苏晓宁的出现给她上了实实在在的一堂课,加上宁卿的训斥,王妃的教导她如今愈发的成熟起来,再也不会轻易被人说动心神了。 宁羽迟疑了下,拉住了林秋禾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大哥说,让你今晚等他的礼物。」她说着见林秋禾神色如常,倒是她自己有些紧张甚至红了脸,似乎私下与男子见面的人不适林秋禾反而是她一样。 林秋禾有些错愕地看着宁羽的样子,点头道:「我知道了。」她说着拍了拍宁羽的手,「你若真的不舍得就趁她出嫁之前多去李府上看看她就是了。」 她说着起身要走,毕竟她是主人不好为了宁羽一个就冷落其他人。谁知道宁羽猛然抓着她的手拉她坐下,差点就让她倒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宁羽连忙道歉,看其他人没注意到这边,这才道:「我听说林三哥如今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哪天去林府带上我吧?」 说着她期待地看着林秋禾,目光很明确的在说我都帮你和我大哥了,你也帮帮我吧?! 宁羽和林子岱?!林秋禾一愣,然后才道:「你是……」 第四十三章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宁羽顿了一下,露出懊恼的神色。「我只是有些担心,怕他恢复得不好。他毕竟是为了我才受了这番触摸的。如果不是你医术好的话,只怕他连今年的会试都要错过……这样一耽误就又是三年……」 林秋禾见她说的认真,想了下才道:「再过三天我会去林府一趟。」 宁羽当下大喜,直接就起身抱住了林秋禾,「你太好了!」这下她就把其余众女都给吸引了过来,一群人围着又是热闹了一番,这才依次离开。陈自晴当然是落在了最后秦舒兰在外面马车上等她,她则拉着林秋禾说话。 「既然如今李府的那位姑娘已经订了亲了,那你跟晋王殿下是不是喜讯也该近了?」她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林秋禾耳边说,见林秋禾摇头立刻神色大变,「难不成晋王他……」 「你别多想,如今京城之中事情繁多,不是我们定亲的好时机。」林秋禾说着露出了笑容,「我可是听师兄提起,再过些时日他爹娘就要入京了。」 陈自晴闻言双颊绯红,想了想又道:「我看外祖母的意思,是想着我毕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不如嫁入秦家……」她语气中带着迟疑,「我毕竟在秦府住了两年半了,上上下下我都是熟悉的。纵然有些小不如意也能应对过来……」 林秋禾闻言一愣,这种表兄表妹的戏码实在是内宅必不可少的设定,但是陈自晴……她迟疑地看过去,「你可是对那位秦少爷有好感?」 「你说什么胡话呢!」陈自晴皱眉,「我的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既然他未曾负我,我又怎么能够辜负他?只是外祖母待我一向很好,我实在不想让她失望……」 林秋禾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若是陈自晴也觉得表兄表妹凑一对什么的更好的话,她说不得还有偷偷给她灌输一下近亲结婚的害处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还是别说这扫兴的事情了。」陈自晴反而先回转了过来,道:「你这些日子总是忙,我去了医馆几次都是扑空,若是哪日得空了记得去寻我说话才好。」 林秋禾点头应了,送她上马车这才回了张府。 府中其余客人早已经离去,只留下林秋禾师兄妹几人。程卓此时也在,他已经决定了要等到八月底选个吉日正式收了青黛的弟弟李越为徒,这会儿自然是带着李越一起来赴宴的。 她进屋见众人都在就笑了下,道:「今日倒是劳烦师兄们为我前后忙碌了。」 程卓与她并不算十分熟悉,只是客气地笑了笑,而一旁的齐林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就开口问道:「那个花云白是怎么回事?特意赶回来给你庆生,你与他什么时候那么熟悉了?」 正说话间外面就又传来脚步声,几人回头就见张章和宁卿一起过来。 林秋禾等人连忙起身行礼,宁卿示意众人免礼和张章一起坐下其他人这才一起坐下。至于还没有成为正式徒弟的李越更是连坐都没敢坐,只是老实地站在程卓的身后。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得到了宁卿的注意,等得知李越已经成为程卓内定的徒弟,且七月底就会进入医学院学习之后他就低声赞了两句。李越有些紧张地应对了两句,然后就跟暗示他的青黛一起离去。 等到屋中再没有其他人,林秋禾这才略微放松了些,露出有些疲惫的神色。几人讨论了下有关医学院的事情,林秋禾大部分时间也不过是说上三言两语,精神并不十分好。 等到话题告一段落宁卿看了一眼林秋禾,唇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过来之前母亲特意交代,让你晚膳去王府那边用。她不方便来这边,就特意在府里做了长寿面给你庆生。」 听到这个林秋禾心中一暖,笑着道:「王妃有心了。」她说着看向张章,见他示意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师伯,那我就先走了。今日让人跟着劳累,改日我再回谢。」 「不用那么客气。」张章摆手,「我总归是你师伯,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等到林秋禾和宁卿离开,齐林这才看了看程卓又看了看张章,凑上前道:「师父,晋王殿下跟师妹……」 「不要以为医考过了你就可以放松,」张章瞥了一眼齐林,吩咐道:「再过几日你爹娘就要入京,你可安排好了他们要住的地方?」 齐家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只是齐林跟着张章学医,早两年甚至多处游历,就住在了张府之中。但是齐氏夫妇来京自然不好也一起住在张府当中,齐林之前忙着医考无分、身之术,如今医考结束自然是要把齐家的宅子好好修葺一番的。 打发了这个最小的徒弟,张章又问了程卓一些事情,就挥手示意可以回去休息了。 而林秋禾到了摄政王府这边自然是受到了王妃的热情欢迎,王妃拉着她左看右看几乎放不开手,一旁的宁羽撇着唇角假装不在意,却还是忍不住酸了酸。 等到王妃亲自去厨房下面,宁羽才低声道:「以往每年,我和大哥,还有宁征、宁阳过生日的时候,母亲都会亲自下面条给我们吃。」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算是别扭地承认了林秋禾跟他们确实是一家人。 林秋禾闻言也不过是笑了笑,低头就不再说话。她想起前世,每年生日的时候也是会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的。 本以为来王府只是和王妃一起过一个平淡的生日,谁知道吃完了长寿面之后,王妃却看了一眼身边的摄政王突然开口道:「今年过完年,我和王爷就要离京。」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就连宁卿也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露出沉思的神色。 没有人急着发问,只是安静而专注地等着王妃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次出去大约要半年,等到明年入秋之后才会回来。」她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和宁卿,「到时候也就该给你们两个定下来了。」 林秋禾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突然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一旁的摄政王一眼。而宁卿也是有些羞涩又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悦。 摄政王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开口:「等阿卿的婚事订下之后,阿羽的婚事也就不能再耽搁了。你母亲向来宠爱你,自然是希望你嫁得好的。阿卿,你要多留意京中适合的那几家人家的孩子。」 宁羽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饶是平日里多么爽利、大方的姑娘,被当众谈起婚事也会不自在。然而宁羽却是尴尬了片刻之后立刻抬头看向摄政王夫妇。 「我的婚事,爹娘在定下之前可否先知会我一声?」 「那是自然了。」王妃笑着道,伸手拉着宁羽的手,「以咱们家的地位自然是不需要联姻来巩固的,所以不管是你大哥,你又或者是宁征和宁阳,你们的婚事都是会考虑你们的想法的。」 宁羽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宁卿又飞快地低头不语。 第四十四章 宁卿和林秋禾,她倒是看出来过一些端倪,然而真的从摄政王夫妇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她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如今让她再去选择,她倒是觉得林秋禾确实比李慕清更适合宁卿。 被点名的宁征和宁阳都红了一张脸,偷偷看了看宁卿和林秋禾,正值调皮年龄的宁阳就嘿嘿笑着开口:「娘,那以后是不是我们要叫林姐姐为大嫂了?」 「娘和爹离京要不要带上我们,如果我们在家是不是大嫂照顾我们日常生活呢?」宁征也跟着促狭起来,由此可见两人对林秋禾的印象也是很好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接受了她未来大嫂的身份。 林秋禾这才真的是羞恼起来,偏偏宁征和宁阳两个人还越看越觉得有趣,又在一旁偷偷的踢宁羽。 宁羽看了看左右,还没有开口一张脸就又涨红了,一旁宁阳又偷偷捏了她胳膊一下,她这才对着林秋禾道:「大嫂,那你是不是也要陪着我骑马,出去游玩?你若是偏心,只对两个小的好,我可是不依的!」 林秋禾:!!!!! 林秋禾不确定摄政王夫妇是否是特意在这个时候点出了宁卿跟她未来的关系的,不过这样的效果很明显。之后每隔几天宁征就会去一趟医馆,过两天换宁阳过去,而这两个弟弟对林秋禾的认同感也建立的很快。 宁羽虽然别扭了一些,不过她之前就会偶尔去一次医馆借书又说着是问林秋禾一些医学上的问题,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在缓和和加深的过程中。如今既然她与宁卿的关系已经挑明,她在最初的别扭之后也就继续之前的借书问询之旅了。 而花云白就很不幸,在故意营造了生辰「惊喜」之后第一次上门就碰上了宁羽。 宁羽当时正和林秋禾一起窝在书房里看书,自从确定了林秋禾「自家人」的身份,她纠结了两天就反应过来。林秋禾是大嫂,总比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这个身份好。更何况,她那天都叫过大嫂了,还别扭什么。更何况,当时两人就约好了要一起去林家的。 这姑娘自己一想通就不再抑郁了,拿着上次借的书就上门。见林秋禾对她态度如常,那点紧张和不安也就没了,反而心中更是平添了一份亲昵。 林秋禾自然是察觉了她这些细微的变化,也是笑笑不在说什么。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不过是十三岁,而宁羽当时按照实际年龄应当是十四岁。按照她的概念,那时候她们不过都是初中生而已。吵吵闹闹的长大了,懂得事情多了现在回想过去只觉得自以为很懂事,已经开始理解人生的年龄也不过是幼稚而已。 宁羽究竟是不是这样的想法她并不知道,不过这一年来宁羽的成长却是有目共睹的。 而两人各自占据一边认真看书的时候,青黛就一脸无奈地过来,说是花公子来访。 「花公子?」宁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向林秋禾:「是你生辰那天特意赶回来给你庆生的花公子吗?」她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想着虽然摄政王夫妇都认可了两个人的婚事,但是他们毕竟没有订婚。要是有人对林秋禾别有心思的话……这可是她的大嫂! 林秋禾点头,示意宁羽继续看书她则出去应酬。 宁羽立刻放下手中的手,「我陪你。」特意赶回来给人庆生什么的,这样的招数实在太容易让人心动的。宁羽想着自己大哥所谓的夜里偷偷庆生被王妃的安排给彻底毁了,就觉得有些危险。这会儿自然是不愿意林秋禾这么出去见花云白的。 林秋禾微微皱眉,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想了下道:「那我们约法三章,到时候见了人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发脾气。更不能乱说话,特别是我跟你大哥的事情,不许透露出去。」 「为什么?!」宁羽果然瞪大了眼睛,不满地看着林秋禾,「难不成你觉得我大哥配不上你,给你丢面子了?」 林秋禾隐隐有些头疼,就知道宁羽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姑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她成为家人的事实,说真的她很感动。但是有些时候,有她在处理一些事情就有些为难了。 「总之,要不你在这边等我回来。要不就听话,不许闹事。」林秋禾板起脸不准备现在就给宁羽解释这里面复杂的情况。宁羽皱眉,半响才不情愿的点头,「那我跟着过去,只看不说话可以了吧?」 林秋禾得了她的话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示意青黛一路跟着这才一起去了前面医馆。 花云白似乎格外喜欢穿白色的锦衣,这才又是一袭白衣,领子和袖口上则绣着翠绿的竹叶。见林秋禾过来他就翩然起身,然而在看到林秋禾身后宁羽的时候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他连忙掩饰好情绪,笑着打了个招呼,林秋禾这才介绍了彼此,然后示意大家一起坐。 花云白先是说明了来意,道:「之前出去特意带了一些山珍回来,又野生的蘑菇,不计是炖汤还是炒菜都是不错的。以及一些野猪肉和野鸡肉,你看着按照喜欢的方式让厨房做,味道都是鲜美的。」 林秋禾连忙道谢,「多次得花公子送的这些东西,我真是有些心虚了。所谓无功不受禄……」 「我与你本就是朋友论交,更何况家妹的身子还需劳你调养,这些东西不值得些什么,也就是讲究个稀罕而已。」花云白微微笑着,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秋禾,「你素来苦夏,一个夏天人就瘦了一圈,如今天气凉爽正当好好滋补一下。啊,是我多嘴了。你本就是名医,又如何不知道这些呢?」 林秋禾客气地应了几句,一副与花云白相谈甚欢的样子。而一旁的宁羽则早就是怒火中烧了,那个花云白看着长得还不错,比起她大哥宁卿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然而那种造作的姿态却是看得她想反胃,更别提那种故意暧昧的语调和话语了。而林秋禾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似乎一点都看不出花云白那副样子的恶心之处。 偏偏她之前答应了林秋禾绝对不多嘴,只能暗暗隐忍。捧着茶杯不时地喝上一口,然后在花云白说得正温柔的时候就猛然放下茶杯,发出声音打断他的话。 如此几次,虽然宁羽一句话没说,却让花云白起身告辞,匆匆离去。 等到人走了,林秋禾就坐在远处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宁羽赶走人的时候满心的得意,这会儿见林秋禾回来就这样反而有些心虚。她是按照约定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然而做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地道。 林秋禾不说话,她就也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最然觉得林秋禾背着宁卿这么跟花云白见面明明是她不对,她赶走了花云白才是对的。然而那种心虚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慢慢的她就注意到林秋禾的肩膀微微抖动,这下才真是慌了神,半响才伸手轻轻的推了林秋禾的胳膊一下。「喂,你不会真的是哭了吧?」 她话刚出口就听到林秋禾忍不住的笑声,宁羽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她算是被林秋禾给耍了。 第四十五章 而林秋禾也抬头,满脸都是笑容。她笑了一会儿,这才止住笑道:「我才发现,你真是个妙人!」花云白来医馆的次数不少,然而这么狼狈和无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而最为微妙的是,出手的人是宁羽,宁羽的背后是宁卿。花云白这个人,宁卿之前借着买庄子的事情特意试探兼敲打了他一番。然而出身在京城来说并不是特别出众的他,反而就跟没有听懂宁卿话背后的含义一样,竟然一如既往地到她这边献殷勤。 甚至在求之不得的时候用了雇佣「劫匪」的办法来英雄救美……由此林秋禾也可以看出花云白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一切手段的人,所以她的态度才软和了下来,然而每次跟花云白这样尔虞我诈也是耗费心力。今天看到宁羽一力降十会的表现,怎么不让她心情大好呢? 如今京城的局势正因为苏晓宁的身份问题而产生着微妙的变化,就算宁卿想要早些解决花云白,却也不得不小心他背后所代表的花家,甚至是花家背后所站着的前朝旧人。毕竟,那人可是被他们带回来的,他虽然不是大张旗鼓的入京,然而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都是知道的。至于不该知道的人,总是有方法知道的。 目前一切都以稳妥为准,所以花云白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接近就让人愈发觉得难以忍受了。甚至因为这个,林秋禾连带去秦府的次数都减少了不少。当年那个一心关心着姐姐的清秀少年的形象也渐渐的模糊,留下的则是如今这个花云白。 不过才两年多的功夫,如今就变得物是人非了。不,人还是当初的人,只是两年的时间也足够长了,长到每个人都发生了改变。她从陈自晴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边城了闻名京城甚至是诸国的名医,而陈自晴也从当初略微有些怯懦的小女孩成长为了如今落落大方的淑女。他们都在改变,花云白只不过是变成了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而已。 林秋禾的心情有些微妙,不过也没有为难宁羽,反而道:「这样也好,免得浪费我时间。」 宁羽从她淡淡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苗头,跟上去忍不住连声问:「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见他?我看你们说话不是挺投机的吗?你就真的不觉得那个花公子说话假惺惺的……」 林秋禾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宁羽。 「我现在只觉得你好啰嗦。」她笑着说:「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搀和进来。当然了,在这里遇上花云白的事情你可以说给阿卿,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事实上,宁卿对于林秋禾屡次被花云白骚扰恼火到了极致。然而,他毕竟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冲动之后会考虑更多的事情。一力打压花云白只会让他的行为更为偏激,林秋禾被「抢劫」就是证明。 而花云白背后的势力不一起拔除的话,少了这个花云白,还会有其他的「花云白」冒出来的。 宁羽哪里经历过这么复杂的事情,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然后冲着已经走到书房门口的林秋禾「喂」了一声,「我回去肯定会告诉大哥的,你确定?」 林秋禾没回身,只是摆摆手道:「你不说我也要说的,你回去说了我反而省事。」她说着推门进去,「我过会儿就要去林家,你一起吗?」 宁羽迟疑了一下,追上去,「就算你帮我去林家,我也不会帮你隐瞒的。」 「我真没想过隐瞒阿卿。」林秋禾无奈到失笑,过了会儿才道:「不过你不能私自去做什么,这件事情我不希望你搀和进来!」最后一句她说得格外认真,宁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醒过神来林秋禾却已经在书架前收拾东西了。她看着林秋禾的背影,微微眨眼:「你不让我搀和我就不搀和吗?这可是关系到大哥的一生幸福呢……」 她嘀咕着眼珠灵动地一转,努力回想林秋禾之前透露出来的信息。 那人是叫花云白,对吧?知道名字,难道她还查不出是哪家的人吗?既然敢于觊觎她大哥的女人,她可要给他的教训尝尝,让他知道这世上的女人,有些可不是凭借他的小白脸就能够招惹的! 特别是他们宁家的女人! 也是林秋禾大意,本以为宁羽如今学乖了不少,本来的骄纵之气沉淀下来人虽然活泼了些,却也沉稳不少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太过于出格的事情。 然而这次,宁羽满心都是包围大哥未来的媳妇的想法,又觉得花云白被她故意放了几下杯子就吓跑了也不过如此,竟然是胆大包天到谁也没有说只是找了身边伺候的人去打听了花云白的消息。 早二十年花家也算得上京城中有名的家族,然而自从承贞皇帝后宫中的花氏跟着承贞皇帝身死之后,花家就没落了下来。听在宁羽的耳中自然是连之前的崔家都比不上,她怎么可能会心有忌讳呢? 而这番打探也让她知道了花云白屡次去医馆,甚至曾经英雄救美的事迹来。她听着丫鬟说这些事情,眼睛眯了又眯就带出了一丝危险。宁羽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以宁羽这几年在京城里面混迹下来的水准,不过是半个时辰她就准确地出现在了在酒楼吃饭的花云白面前。 「花公子是吧?」她毕竟还是沉稳了一些,没有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给人脸色看。反而是笑了下道:「我们见过面的,在林姐姐的医馆里面。」她说着指了一下花云白对面的位置,「我能坐这里吗?」 花云白看了看四周,见空着的桌子虽然不多却还有就知道宁羽这是特意找上他的。 姓宁又跟林秋禾关系不错的女孩,不用调查他也能够猜的出来是谁,这会儿神色一动就露出了笑容道:「当然可以。宁姑娘请坐,宁姑娘也是过来用午膳?」 他笑着看向宁羽,一派好脾气的样子。 「这里的鱼香茄子味道不错,另外就是八宝鸡了。」花云白介绍道,而一旁过来的店小二也是好奇地看着宁羽,他可以肯定这位俊俏的姑娘不是店里的常客。 宁羽本来就是匆匆出门,这会儿才意识到竟然已经到了午膳的点儿,被花云白这么一说就有些饿了。随意点了三四道招牌菜打发了店小二她这才看向花云白。 「好叫花公子知道,我父亲是摄政王,兄长是晋王。」她毕竟习惯了以势压人,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自报家门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 花云白笑了下,道:「这我之前见到宁姑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说着深深看了宁羽一眼,宁羽只觉得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不服气地瞪了回去,毫不示弱:「花公子的家世我倒是也知道了呢。」 花云白就又笑了下,似乎是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宁羽这边急冲冲过来找他,然而这的见面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虽然鲁莽了些,但是也明白在林秋禾和宁卿未订婚之前就大声嚷嚷两人的关系不好,更别提之前王妃还特意提过这件事情。 如果这个不能说,那她凭什么让花云白离林秋禾远点呢? 第四十六章 一时间宁羽有些卡壳了,还好店小二很快送上了她点的菜,她慢慢吃着菜想着到底该怎么开口,然而饭才吃到一半,对面的花云白就放下了碗筷,道:「我用完了,宁姑娘慢慢用饭。」 宁羽一顿,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你要去哪里?」 「这……」花云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羽,「宁姑娘这么关心我的去向,难道不是来此用饭而是特意找我的?」 宁羽神色微变,然后就爽利地承认了下来:「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她看着花云白,「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按照兵法所云,不能把主动权完全交到对方手中的。她想了想,然后道:「我知道一家茶楼,离这里不远,环境也清幽雅致。」 花云白笑着道:「那我等宁姑娘用了膳一起过去。」他说着回身重新坐下,宁羽却是丝毫不领情的,只觉得他更是可恶竟然想盯着她用膳,就直接道:「我本就不是为了吃饭而来的。花公子不是知道了吗?」 她冷艳高贵了一把,起身就出了店门随身跟着的丫鬟一个连忙去结账。而宁羽更是管都不管花云白就朝着那茶楼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一壶南边上好的红茶。茶香弥漫,酒红色的茶水低头看去更是醉人心扉。宁羽不懂红茶,对于这些东西性却也不是很大,不过略微品了一口就放下道:「我今日找你,是与林姐姐有关。」 「林……」花云白目光微妙,看着宁羽低声重复宁羽的称呼:「姐姐?」 宁羽毫不觉得有错,点头道:「是了,我与林姐姐关系亲密,自然要替她问上一问,你这般频繁出入她的医馆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不知,这样容易坏了人的名节吗?」 宁羽去找花云白的事情林秋禾并不知道,这会儿她刚用完午膳,顺便研究八月二十九这日的开学典礼上她作为学院最着名的教授之一应当说些什么。 如同裹脚布一样臭长的演讲词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太过于简短也会有敷衍了事的感觉。林秋禾甚至恨不得找个人代笔,然后拿着演讲稿站上去一念简单省事。 只可惜,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个人风采。拿演讲稿这种领导风范根本就不受欢迎。 可以说,开学典礼的演讲是她在日后能不能震住学校里面那些几乎都比她大的学生的根本,若是这第一步都没有走好的话,只怕以后就越来越难走了。而在这种忙碌之中,她还有一件事情要点击。 当年,她跟宁卿的两年之约。 她说,两年之后要治好宁卿身上的毒。而如今,两年的时间几乎是转眼即过,林秋禾相信她的针灸之术已经达到了顶峰,加上前段时间因为怀疑苏晓宁身中奇毒的缘故查阅了不少的毒经医书,如今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计划了。 本来要跟张章商量一番,制定一个详细的治疗方案的,然而如今他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忙,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反而抽不出空来,只能等到九月间医学院稳定了再说。 林秋禾的看法是最好是十月入冬降温之前给宁卿驱毒,若是入了十月天气冷下来,那么他体内的寒毒一旦爆发出来,其他几种毒素无法与之相抗衡的话,体内那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破坏。轻则人废重则身亡。若是十月之前赶不及的话,就只能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后了。 而这个驱毒的过程,最好是还有温泉配合。 她想着就有些走神,写了一般的演讲稿就写不下去了。青黛给她端了一杯消食茶过去,这才低声道:「姑娘若是累了就歇息一会儿,过了中秋之后,人就容易困乏,等休息好了精神自然是足的。」 林秋禾也不逞强,就把东西交给青黛收拾就回屋睡了一个午觉。等到她下午醒来时果然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又喝了杯茶这才重新看了下之前写的演讲稿,又酌情删减增添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她不求太过于出众,只要给那些学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好了。而脑子里面上下前面的存货虽然不多,却还是有些的。这样整合下来一段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演讲稿还是没有问题的。林秋禾把稿子重新誊写了一遍,决定在这两天里面全部都背会,顺便试着演讲两次给青黛她们看看效果。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特别快,少了花云白隔三差五的打扰转眼就到了八月二十九日。林秋禾第一次从一堆忙碌中回过神,坐在马车中捧着茶水发呆。 「青黛,花公子有多久没有来医馆了?」若不是对这个人一点牵挂都没有,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忘记了这个人呢?如今突然想起,她心中就有种微妙的不安感觉。 花云白可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不来是又发现了什么可以图谋的事情了吗?青黛的回答证实了她的不安。 「从那日宁姑娘在的时候他匆匆离开之后就再也没上门过了。」 果然! 林秋禾心中一紧,觉得自己对于宁羽还是放心的太过于早了些。加上这些天忙碌,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低头想了想她吩咐道:「等到了医学院你私下找一下晋王,就说我有事情跟他说。」 青黛点头,把这个吩咐暗暗记在了心中。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她们就顺利到了医学院。在前面轮流驾车外加保护林秋禾的黑雾和黑水两人送林秋禾进了学院后面,这才一人把马车驾走,一人如同青黛一样陪在她的左右。 虽然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跟着略微麻烦了一些,但是林秋禾绝对不是那种矫情到叫嚷着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的人。更何况黑雾也是旧相识,黑水更是很有分寸。她们两个人跟林秋禾乃至医馆上下都相处的很不错,而隔壁那比林秋禾医馆还大些的院子前段时间也顺利买下,如今正在找人改建,等到院子改建好,林秋禾身边的女卫也会更多一些,让黑水和黑雾两个人可以轮流休息。 黑水很快就也回来了,有她们两个在青黛这才悄然离开寻宁卿的踪影去。 然而宁卿还未到就有人先一步找到了林秋禾。 冷启身边果然跟着上一次林秋禾所见到的瘦瘦弱弱的年轻人,他跟在冷启的身边竟然比他矮了一头,看着格外的娇小。上次匆匆见面是晚上,林秋禾又记挂着林子岱的伤势并未真正的留意。这会儿认真一看她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哪里是年轻男子,而是个年轻姑娘! 虽然她打扮得很是谨慎小心,一些地方也都注意到了,然而林秋禾可是经历了多年电视剧考验的人,不要说是雷人电视里除了男主看不出来的男扮女装了。就是正正经经的男角女演,例如《新白娘子传奇》里的许仙,她也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这么一对比,现在的化妆等手段自然是不能比。加上细节上的小动作,林秋禾就立刻对冷启改变了看法。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想着就意味深长地看向冷启,然而正提醒她注意演讲的冷启却有些莫名了。他本就是顶着面瘫的一张脸,这会儿眉头又微微皱起看着格外吓人。 第四十七章 只可惜林秋禾与他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又有过一起上战场的经历对他自然是多了一分熟稔,少了一些顾忌。她对于冷启皱眉头的样子毫不在意,反而是点头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稿子可有什么问题。」 她说着把随身带来的稿子递了过去,然后目光就又落在了冷启身后的少女身上。 「这就是你上次提的要带进来的人?」林秋禾状似不经意地问:「看着似乎年纪不大啊。」她说着对着人家露出了笑容,「今年多大了?」 「十五。」眼前的人压低了声音开口,而冷启像是没注意到她们说话一样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稿子。林秋禾趁机再次问:「你跟在冷启身边多久了?」 对方明显卡壳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十年了。」 这答案明显有水分,但是林秋禾不知道究竟是比十年多还是比十年少。她转头看了一眼黑雾,道:「你带着这位小兄弟去吃些点心吧。这边也用不上照顾。」 听到林秋禾让人带开身边的人,冷启这才回神。回头见人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他就点了下头,道:「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等到人都走了,他这才把稿子拿到他和林秋禾中间,指出里面一些遣词用句的小细节。林秋禾早就有准备,这会儿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炭笔做了添改,又低声念了一遍看向冷启。 冷启点头,「这样就没问题了。早知道你做了如此详尽的准备……」发言稿这个东西,实际上在此时并不流行,人们还是推崇现场发挥。就算是提前做准备顶多也是在心中斟酌一番而已。像林秋禾这样的,说出去只怕外人还要笑话她没有见过大场面呢。 正事说完,林秋禾低头又把稿子看了几遍,默默记下修改的那些地方,这才收起来看向冷启。 「你身边跟着的那位姑娘是怎么回事?」她熟知冷启的个性,也不跟他客气就直接开门见山。冷启闻言也不过是微微扬眉,冷静地回答:「我妹妹冷悠,十年前家中出事等我回去就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我没办法就带在了身边,她对外科又兴趣,平日里面听我说过一些,当当助手还是没问题的。」 知道是冷启的亲妹妹,林秋禾就没有再多嘴问下去,甚至心中隐隐还有些尴尬的感觉。她似乎一不小心就刺探到了冷启身上的秘密,听冷启冷漠地提起家里的事情,她隐隐就有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似乎,他跟家中的隔阂不小。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妹妹实在无家可归的话,只怕他也是不愿意就近照顾的。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一下冷启,医学院中有女医部,若是冷悠真的留下,可以申请一套助手的衣服,还可以趁着闲暇的时间去听课。 冷启点头没有说话,正在尴尬的时候青黛引着宁卿过来了。进门的时候看到冷启在,旁边只有黑水一个人守着不管是青黛和是宁卿都愣了一下,不等他们说话冷启就起身行礼然后利索的告辞了。 宁卿没有问冷启过来的原因,而是看向林秋禾。「让青黛匆匆去找我,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之前没有留意的事情?」 要说有关宁羽的事情,林秋禾就让青黛和黑水都守在了外面,然后看着宁卿道:「阿羽这些日子一直没去医馆,可是在家中跟着王妃学规矩?」 宁卿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头,摇头。 林秋禾又道:「那日花云白在我那边见着了阿羽,我让她转告你这件事情的……」 「阿羽根本就没提过。」宁卿神色间带上了一丝不悦,而林秋禾对他了解颇深,看出了在这不悦之下所隐藏的不安。她微微握起手,有些紧张的问道:「花家,或者说是花云白跟先帝有关?他……难不成跟暗中联系阿羽,暗示她身份的人有关系?」 宁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眉思索,许久才突然开口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我用下你的人。」黑水和黑雾已经确定给了林秋禾了,宁卿尊重林秋禾自然不会再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下属一般随意指使了。等林秋禾点头,他这才吩咐黑水去寻黑田过来。 林秋禾本以为他会解释,然而等到黑田过来之前,宁卿都还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心事重重。 她等了等,见宁卿确实不准备说什么就拿出了发言稿再认真的看了起来。他们到的早,距离开学典礼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足够她把这份略作改动的发言稿记好了。 黑田到的时候林秋禾就把稿子放在了一旁,看宁卿毫不避讳的当着他的面让黑田调查宁羽这些日子出门都干了什么,连带调查花云白这些日子的去向。 花云白的行动宁卿这边其实一直有监控的,不过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这些事情毕竟是暗中进行的,他人手有限,只能够做主要调查。而且,最近众人皆忙碌,所以调查的结果如今放在案头他都还没有看。 黑田本来就是负责这些的,听宁卿这么一说就立刻知道他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最近十天的报告,因此连忙总结了下语言把花云白的一些重点行动给讲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宁羽运气真好,反正黑田这边倒是没有真的查到他们私下有见面。 林秋禾又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的是否重要了?可是宁羽的身份太特殊了,承贞皇帝名副其实的遗孤,比起她和宁卿从漠北边城带回来的那一位更有说服力,甚至是身世也是更清楚明白一些的。 花云白若是真的别有用心,像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跟承贞皇帝旧故有关的话,宁羽就是一个绝佳的利用对象。 黑田退了出去,按照宁卿的吩咐继续加强对宁羽和花云白的监视。宁卿这个时候才突然叹息了一声,看向林秋禾开口:「你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事情吗?」 「你是指哪一件?」林秋禾皱眉,虽然明白宁卿指的是当年的旧事,却还是不确定他想说的究竟是哪一件事情。 「承贞皇帝出征没多久后宫的一位妃嫔就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宁卿安静地说,「那位妃子姓花,在剩下孩子之后为了保全花家就自尽了。」 还有一位妃位的妃子不愿意为了所谓的家族自尽,甚至选择了跟家族背离的立场,后来成为了孤家寡人的太妃——陈太妃。 林秋禾甚至不用在脑子里过一遍宁卿这句信息量颇大的话,就秒懂了他的意思。 她咬着下唇生怕自己忍不住惊呼出来。 片刻之后,她才控制着声音开口:「所以,阿羽和花云白……」 「是表兄妹。按照血脉来说阿羽应当叫花云白一声表哥。」宁羽说,「当年那位花妃正是花云白的嫡亲姑母。」所以,为了当前的局势他没有动花云白,没有动花家。 因为这中间,还夹着一个并不是很明白这其中关系的宁羽。 林秋禾几乎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当年的那些秘辛之事一点点在她面前展开。先皇一意孤行的出征,被俘,留下遗孤。皇后假死嫁给了皇帝的叔叔,当了摄政王妃,收养了皇帝的遗腹女,丢了自己的女儿。如今京外某个庄子中还住着一位先皇的儿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第四十八章 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吗? 林秋禾莫名其妙地想着,像是没有意识一样的突然开口问道:「那你呢?摄政王夫妇为什么会收养你?」 战乱之中的孤儿何其多,出色的也不见得就宁卿一个。就如同宁羽被收养一样,宁卿被收养定然也是有着一定的政治目的的吧?可是宁卿的身世,似乎平淡无奇。京城之中那么多年八卦下来,都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养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世。 话问出口,林秋禾就知道她抓住了重点。 实际上,她真的不在意宁卿的出身。不管他是世家权贵之子,还是乞丐流民之子,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宁卿本身的能力和心性才是她所看重的。说一句矫情的话,她喜欢的是宁卿这个人,而不是他背后的家世和钱财。当然了,如果她所喜欢的人家世不错的话,那也更好。 她没有道理为了表示自己的真爱就非要嫁给一个乞丐,不是吗? 不过在当年的事情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宁卿到底是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了? 宁卿闻言一愣,然后没有气恼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就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想到。」他平静地说,「既然想到了这点,不如你再想想看我的身世究竟是如何的?」 林秋禾眨眼,本来有些木然的脑袋开始认真的运转起来。宁卿既然这么说,也就是说她早就已经面临了一些细节和线索了,也许那些东西早就在她眼前,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或者是联想到一起而已。 她手心紧握,半响才低声道:「陈太妃……你跟陈太妃有关?」 所以接连几次陈太妃对她的观察都让她觉得别扭,所以宁卿才说可以信任陈太妃,所以每次陈太妃见她的时候,宁卿都会出现。他是在担心她,又或者是担心陈太妃对她印象不好? 只是,陈太妃和宁卿的关系究竟是…… 「她是我姐姐。」宁卿低声道,语气有些怅然,「是我在成为摄政王府养子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姐姐。她是陈家的弃子,满怀着怨恨被送入宫中。而我……」他苦笑,避开了林秋禾的目光。 林秋禾没有催促他说下去,而是认真的等待着。 过了片刻,宁卿似乎做好了说出一切的打算,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声。 「我不过是陈老爷外室生下的私生子而已。」他说着看向林秋禾,见她似乎不为所动心中突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安心,像是满足,像是解脱。 这个隐藏在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终于说出口了,不管林秋禾对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最起码都不会再有那种隐瞒和欺骗林秋禾的愧疚感了。 「可是,」林秋禾开口,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宁卿复杂的心情一样,就事论事道:「我看陈太妃对你很好?」 这可不像是对家族有怨的嫡女对私生子的弟弟的态度。 「因为,陈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宁卿低声说,「当年我们联手,彻底毁了陈家。」 一个心怀怨恨的嫡女,一个仇视家族的私生子,陈家造孽太多,宁卿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母亲死前对陈老爷的痛恨,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让她成为了见不得光的外室,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都要受人鄙夷。 林秋禾心中一紧,不知道陈家或者是陈老爷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他的儿女都恨不得吃其肉、啃其骨。 「所以,」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笑着看向宁卿,「陈太妃屡次要见我,是因为知道了你我之间的事情?」 宁卿点头,也跟着林秋禾露出了一丝笑容,无奈道:「这些年来她在后宫修身养性,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如今最为关心的就是我的婚事,偏偏我体内毒素过多,平日看着倒还好,每次毒发就会……她自觉我是为了她在后宫活得更好才会这样,自觉亏欠我良多……其实完全不必要这样的……」 林秋禾知道他所说的陈太妃的「亏欠」是指宁卿早年拼死救宁邵哲的事情,他体内的毒也是那之后落下的。不过想到长姐如母,她竟然有些小紧张:「那我,陈太妃……」 「她很是喜欢你的,你不用担心。」只是人在后宫久了,孤单落寞是怎么都无法排遣的。所以陈太妃就喜欢叫了林秋禾过去,看着她有些小紧张不安的样子,也是觉得有趣的。 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起当年那些事情,又牵扯出了宁卿的身世,时间似乎一转眼就过去了。等林秋禾回神想起她找宁卿主要是为了说宁羽的事情,就差不多到了开学典礼要开始的时辰了。 冷启去而复返回来提醒了她,林秋禾看了一眼宁卿,叫青黛进来帮她查看她周身可还妥帖,而宁卿则表示她尽可以放心就匆匆离去了。 今天,他们都是大忙人。 开学典礼持续了两个时辰,邀请来的各路贵宾在结束之后都被请入了食堂里用了一次医学院的午膳。而来人中虽然都是富贵权势,然而全天下权势最大的宁邵哲都是在食堂用膳,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午膳之后就是游园了,反正这天是没有安排任何的课程的。而医学院工作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医学院完全展现给当朝那些最有权势的文武百官,让他们对医学院留下深刻的印象。 林秋禾作为常任理事之一,自然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偷懒的。她穿着的是医学院的袍子,带着那些官员的太太、姑娘们沿着另外一条线游园。 在她的概念中,医学院应该是要做到自给自足的。就算不能,也不应该完全靠着国库来供养。所以医学院出了学习区域和住宿区域以及食堂之外,还有制药厂。 而制药厂还区分为了更多的区域,其中有两个区域就是京城贵妇最为感兴趣的。 一个区域专门生产美白补水的面膜和脂粉,而另外一个区域则是出产香水和肥皂的。 众人对医学院有这些东西都是满腔的好奇,这会儿被带着走了一圈,听着林秋禾有条理的解释这些产品中的东西所包含的药物和对皮肤老化、松弛、干燥、暗黄的作用,皆是动心不已。 林秋禾说得顺口,差点就直接说出了「一片面膜解决皮肤四大问题」这样的宣传语来。见这些贵妇东西,早就准备好的她立刻让人过来登记她们的预定,并且承诺十天之内只要全款付清就可以拿到预定的产品了。 等到开学典礼结束,林秋禾带着墨香一起盘算支出和收入的时候,才露出了笑容对着一旁过来帮忙的冷启道:「比我预计的还要好。」 冷启脸上神色不变,眼睛却格外的亮,一旁早已经换了医学院女助手长袍的冷悠脸上还带着一丝羞红,有些不敢说话。林秋禾这边干脆就把账册一推,道:「当初你们还不看好,说实话,这世上三种人的钱最好赚:老人、孩子、女人。」 冷启看到那上面的数字也是忍不住眉头一跳,半响才开口:「林姑娘果然是料事如神。」 第四十九章 这些收入林秋禾等五位管事都是有股份的,冷启虽然没有股份却有分红。他暗中算了一下,发现不过是短短一天他的分红竟然快有三十两银子了。别的不说,这三十两的银子都要顶的上他一个月的月俸加各种福利了。 如今外科医生属于稀缺人才,所以医学院教授的月俸都开的颇高,且都有正式的品级在身的。 林秋禾笑了下道:「也就是今天了,以后还是要慢慢发展起来才是。不过有了这些贵妇回去宣传,想来京城的销路也是不愁的。」她这边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宁卿就出现在了门口和冷启略微点头示意,就看向林秋禾:「你是回京城还是去庄子上?」 「我明天要上一堂大课,还是在庄子上休息吧。」林秋禾说出了心中的计划,宁卿点头道:「这样也好,等你忙完我送你去庄子上。」 实际上林秋禾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听他这么说就让他在一旁喝茶略微等待,然后带着人扫扫尾就起身道:「我们走吧。」 宁卿起身,又对着冷启点头就和林秋禾一起离开了。等到两个人离开,冷启也就起身带着冷悠离去,回去他们院子的路上,冷悠突然开口:「哥哥喜欢的人就是那位林姑娘吧?」 冷启动作一顿,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有些时候,有些感情只能用一句话来总结——恨不相逢未嫁时。林秋禾虽然未嫁,然而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就心有所属。他暗生好感,却也一直都压抑着,让那些感情只是好感而不会真的越界。 如今,更是只剩下一份单纯的欣赏。 医学院里出产的面膜等一些美容产品林秋禾自然是专门准备出来了几份送人的。 秦舒兰和陈自晴,孙梓棋、赵思思等人都是有的。而摄政王府这边,王妃和宁羽那边却是她亲自送过去的。王妃年后开春就要跟着摄政王远行,一开始林秋禾不觉得有什么,然而看着她院中的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她才有种即将要分离的感觉。 王妃忙碌就打发了宁羽陪着她,宁羽这会儿心事重重,拉着林秋禾一起去后院喝茶赏菊花。林秋禾想到花云白的事情,故意笑着道:「你这些天一直没去医馆,难不成是还在为了花公子的事情生气?」 宁羽闻言一愣,看向林秋禾纠结了一下才道:「那件事情我没告诉大哥……秋禾,」她说着凑过去,难得跟林秋禾显得亲昵,「花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林秋禾微微有些迟疑,「你对他……?」 「你乱想什么?!」宁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道:「我只是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至于其他完全没有。」 她神色坦荡,林秋禾认真看着她确信她确实对花云白没有什么想法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花云白真的觉得美男计在她这边行不通,转而对宁羽用了心思的话,她还真怕宁羽动心。 如今看宁羽落落大方,根本就没有一点少女动心的娇羞,她也就放下了心。 「你没有告诉阿卿,而是自己私下去找他了?」林秋禾微微扬眉,「你们私下见面了?」 「我只是想让他离你远点嘛!」宁羽有些心虚,「不过他倒是比我想的好,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只说喜欢你。要不是那是我大哥,我说不定就被他说服了。」 林秋禾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宁羽的手,道:「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不少我的事情?!」 宁羽神色间有些尴尬,又有些气恼。 「你放心,你跟我大哥明年订婚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提。」她压低了声音,然而语气间的气恼还是显而易见的。对于林秋禾对她的不信任,看起来很是介意。 林秋禾摇头,「你要是说这件事情反而没关系了,我是说,你有没有在被他所谓的‘真爱’感动了之后,在他的引导之下告诉他一些有关我本人的事情?」她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跟宁羽解释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宁羽却明显比她所认为的聪明不少,听了这话脸上的恼怒之色渐渐消失,半响才道:「我说过一些,不过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她有些心虚,事实上如果不是林秋禾提起的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她被花云白引导着说了不少有关林秋禾的事情。而唯一没有泄露林秋禾很多秘密的根本原因在于她们两个除了最近在医学上的交流之外,关系只能算是一般,远远达不到她所告诉花云白时所表达的那么亲密。 林秋禾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然后笑了下摇头道:「花云白的身份一般,但是他背后隐藏的势力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她说着认真的看着宁羽,「忘记他所说的对我的欣赏或者是好感的话吧,那些都是假的。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刺探医学院的秘密。通过我,通过你。」 宁羽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秋禾,少女的情怀总是浪漫的。虽然觉得花云白那些隐晦而痛苦的表白有些不对劲,然而对于宁羽来说林秋禾这般决绝的话却更让人难以接受。 「你……」她皱着眉,想要说这么想一个爱慕你的男子,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是看着林秋禾淡然冷漠的眉眼,却又莫名地觉得心安。花云白有多优秀她不是看不出来,可是林秋禾竟然能够做到对他不假颜色,更是一眼看穿了对方的目的。 等等! 她想到这里猛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秋禾。 「怎么了?」林秋禾料定她会有疑问,甚至会不相信她所说的话。然而宁羽却没有立刻反驳,反而露出了震惊、不敢相信的神色。 听到林秋禾的问话,宁羽只是下意识地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好吧,我会注意的。」她沉着地应下了林秋禾的话,没有反驳,没有恼火,这让林秋禾都有些把握不住后续谈话的内容。 而宁羽似乎也不怎么乐意再继续下来,起身道:「这里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你和花云白……」林秋禾跟着起身,想了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另外一个方向来阻止宁羽和花云白见面,「林三公子的腿上恢复得很快,只是如今天气渐冷为了怕日后骨头折断的地方受风寒而留下后遗症,我这边配了药膏改天要送过去,顺便给他做复建检查,你要一起去吗?」 上次去林家的时候,宁羽并没有得到任何白眼或者是刁难。林秋禾相信林子岱的顺利康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宁羽看起来也很是关心林子岱的伤势恢复程度。 如果想要把她的注意力从花云白的身上拉开的话,也许这一招还是比较管用的。 果然,听到她提起林子岱,宁羽立刻慢下了脚步,道:「以后还会有后遗症吗?」 「实际上,就算今年冬天照应的好,以后每到天气变化忽冷忽热的时候,他腿伤的地方都会有隐隐刺痛的感觉。若是照顾不好的话,只怕会更严重。如今林三公子还算年轻,身子底子好。等到再过二三十年……」林秋禾并没有故意吓唬宁羽,只是把最不好的后果说给她听。果然,宁羽听了之后就露出了痛下决心的表情。 「我跟你一起去。明天我就去医馆看书!」 第五十章 结果第二天午后宁羽到医馆的时候林秋禾根本就不在,而青黛早就得了吩咐,把宁羽请进了书房然后拿出了两本书道:「姑娘交代按照宁姑娘你的进度,差不多可以看这两本书了。她当时看这两本书的时候还做了笔记,也都留下给宁姑娘一起参考。」 宁羽有些闷闷不乐地接过书和笔记,还想着早知道这样就去约花云白一起喝茶听戏了。有些百无聊赖的她把书放在一旁直接打开了笔记,上面露出的字迹让她一愣,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低头认真看着那份笔记。 「真有趣,」她低声说,「林秋禾的字……」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把后面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好丑! 林秋禾此时正在张府张章的书房之中,张章这天休息,而她也在开学典礼之后也总算是完成了有关给宁卿驱毒的第一份计划书。林秋禾甚至是直接跑到张府用早膳的,而早膳之后两个人连同程卓一起进了书房讨论这份驱毒计划的可行性。 虽然整个驱毒的过程是以林秋禾的针灸为主导,但是所需要用上的药材甚至是毒药也是不可小看的。因为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保证宁卿体内的毒素一直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并且慢慢减少。 至于驱毒之后的余毒排出和调养也很重要。 张章从宁卿中毒开始就负责照顾他的身体,而程卓负责帮他按摩推拿药膏也已经很久了。而那些药膏则是林秋禾一手调制的,可以说在书房中的这三个人是最有权威决定治疗过程的大夫了。 林秋禾听着他们一条条的讨论那些驱毒的步骤,解释或者是辩驳又或者是更改。这是一个漫长的任务,计划书被不断的改写,他们用来做推论和计算药材剂量的纸张都堆满了桌子,甚至掉落到了地面上。 齐林过来提醒他们用午膳,而等到午膳之后,他就也加入了这个队伍之中,帮忙整理那些确定下来的药方和剂量。 四人埋头苦干,一直到屋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张章才率先停了下来。 「都歇歇吧。」他声音低沉地开口:「明天请晋王殿下过来一趟,咱们再把细节和时间敲定应该就没问题了。」他说着把手中那一厚摞的方子递给林秋禾,「都收起来,没用的就全部烧掉,不要流出去让人察觉了。秋禾,既然方子都已经定得差不多了,你这两日找个时间跟晋王殿下说一下。」 林秋禾点头,把他们之前整理的那些都收好,然后余下的就直接放在一旁的炭盆里面点燃,看着盆子里面火光明灭,把所有的纸张都烧成了灰烬,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宁羽可能还在医馆,林秋禾没有留在张府用晚膳而是匆匆回去。红线引着她进去,说是张夫人又过来了一趟,约定了明天下午再过来。 「另外,宁姑娘一直在书房中看书,青黛之前进去点了烛台,说她在看姑娘你的笔记。」 林秋禾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去通知厨房准备摆膳,回屋洗漱了一番换下沾染了墨汁的衣衫这才去了书房。宁羽果然披着一条白色皮毛的毯子窝在软榻上看她钉成册子的笔记,一边看唇角还带着一丝微笑,似乎里面的什么东西让她感觉到了愉悦一样,就连林秋禾推门进来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 林秋禾特意放重了脚步声走过去,宁羽这才抬头见是她脸上的笑容才收了收,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昨天明明说好了我今天过来的!」她说:「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把约好的客人丢在家里,自己跑得不见影子?」 这话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是无理取闹,林秋禾只好歉意地笑了下,然后又道:「我这几天可能都不会长时间待在家中的,有些事情要忙。你来了就让青黛领你进来看书就好。」 听到她这么说,宁羽先是恼火,还没有开口说林秋禾怠慢她,突然就又想到什么,然后露出一丝笑容。 林秋禾会这么随意的安排她,应当不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反而是因为把她当成自己人了才对。想起她竟然还把林秋禾的事情告诉花云白,宁羽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傻叉。花云白想要挖她哥哥的墙角,她竟然还帮忙?难道他说不求真的能跟林秋禾在一起,只是想要多知道林秋禾一些事情就心满意足了,她就信了? 这种顿悟让宁羽深刻地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这会儿坐在软榻上抱着毯子露出懊恼的神色。 之前所谓的什么感动啊,什么可怜啊,什么愧疚啊全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咬牙切齿的痛恨。花云白这个家伙,竟然把她当成白痴一样耍吗?昨天她还觉得林秋禾的要求有些小题大做,今天想想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林秋禾却没有想到宁羽突然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见她没意见就笑了下过去把散落在一旁的书收起来,然后宁羽还没反应这才出声提醒,「正厅那边绿袖已经带人摆膳了,你起身洗漱一下就过去用膳吧。用了晚膳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宁羽回神,转身看着书架前面忙碌的林秋禾,掀开毯子下了软榻穿鞋子,她重新起身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不是为了送我,是为了见我大哥吧?不然你送了我,我大哥再送你,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林秋禾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羞臊的表情,「知道还说出来,岂不是讨打!」 宁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讨饶道:「是我的错,不该乱说话,大嫂饶了我这次吧!」这下林秋禾的脸颊上才真的飞起一层绯红,过去瞪了一眼道:「真是饿晕了头,越来越胡言乱语了。」 宁羽的性子磨平了许多,更突显了她骄纵之下隐藏的调皮可爱,林秋禾跟她说笑着到了正厅,果然见绿袖已经带着丫鬟们在摆膳了。吃了晚饭之后,林秋禾和宁羽喝了消食茶那边张叔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一路送她们去了摄政王府。 等到了地方林秋禾才知道,宁卿竟然还没有回来。王妃见她确实有事,转头就让人出去寻宁卿回来,而她就留在王妃院中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就听到外面匆忙的脚步声,转眼玳瑁就进来笑着道:「小王爷回来了,说换了衣衫就过来给王妃请安。派出去寻小王爷的四栋还没回来,许是路上错过了。」 如今夜里天凉,回来的晚的话自然就带着一股寒意,所以宁卿回府先是换了衣服这才过来。一进屋他就看到了林秋禾坐在王妃一侧,先是一愣然后笑容就更深了些,上前行礼请安这才跟林秋禾打了个招呼。 林秋禾起身点了下头,等到宁卿坐下这才也跟着坐下。她并不急着说话,不过王妃却是怕她有什么急事,只是随口应了宁卿的话就道:「阿佑送了阿羽回来,说是有事找你的。我这边还有些事情,你们在这边聊也好,回你的三友苑那边也行。」 林秋禾连忙道:「王妃先别忙,这事儿本也就应该跟王妃说的。」 听她这么一说,王妃和宁卿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王妃想了想又重新坐下,示意除了玳瑁之外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这才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第五十一章 「是有关晋王体内的毒,我和师伯连同程师兄已经有了一些看法,若是时间上配合的话,最好是立刻开始准备,重阳之后去秋霞山的庄子中配合着温泉治疗,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林秋禾也没有多做隐瞒,利索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王妃闻言一愣,继而就露出了喜色。 「这是好消息,好消息!」她忍不住重复了一下,然后才道:「我明日就入宫,这样的好消息应当早些让她知道才是!」 宁卿点头,作为当事人他虽然也很高兴,却比王妃克制了一些。只是当林秋禾看向他的时候,想起当年的两年之约漂亮的桃花眼就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 王妃高兴了一阵子,才又冷静下来。 「这……驱毒的成功率有多高?」惊喜之后她这才想起了其他的问题。这些林秋禾和张章、程卓他们早就讨论了无数次,因此听到王妃问,她毫不迟疑的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把握在九成。」 至于不顺利,林秋禾相信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算是有什么意外也是张章他们能够应对下来的。更何况这天下又怎么可能有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情。 果然,王妃闻言就放心的点了下头,道:「需要什么,我来准备,定然是准备得妥妥帖帖,避免意外情况。」 林秋禾正想说话就听到宁卿突然开口:「不,这些东西让皇上准备。」 屋中两个女人都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宁卿的意思。 「如果驱毒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那么皇上必然是知道的。与其到时候被他猜出来,心生芥蒂,倒不如直接说出来,上奏章要药材。」宁卿简单地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看了一眼林秋禾和王妃,「若是到时候不放心要求,咱们私下准备一份也是可以的。」 「这倒是不用担心,」林秋禾道:「药材这块我和师伯、师兄们分工检查一下就可以了。」她之前倒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往政治方面想,只是想着尽快治好宁卿。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而当时张章特意提起让她把这件事情告诉宁卿一声,只怕也是怕他所说的她就算听了也会心怀芥蒂吧? 想着,林秋禾就又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回头就告诉师伯,请他上一份奏章,这样会更正式一些?」 王妃想着也是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再等两天入宫就好。」 对于张章这样的老手来说,写一份奏章真是再简单不过了。不过他也没有完全占据功劳,把林秋禾和程卓都点了名,奏章第三天一早就递了上去,当天下午林秋禾还没午睡呢就又被召入宫中。 同时入宫的还有程卓,师兄妹两人在宫门口碰见,就一起被等在一旁的苏胜带到了小书房中。 张章早就在小书房中解释那些药方的作用了,宁邵哲只是略懂医理,事关他手下最为得用的宁卿,加上药方太过于复杂他定然是要问个清楚的。张章也不嫌麻烦,一点点的详细解释。等听到通传林秋禾和程卓都到的时候,他这才停顿了一下,等到林秋禾和程卓进来一番行礼赐座之后这才由宁邵哲继续问话。 这里面复杂的东西实在太多,宁邵哲之前也听张章说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问了几个问题就道:「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张章看了一眼林秋禾,然后才缓声道:「总归还是有七成的,若是一切顺利,八成把握晋王会无事。」他含蓄地把他们之前预估的成功率少说了二十个百分点。 「七成?」宁邵哲皱眉,「若是没治好的话,又会如何?」 「轻则如同现在,体虚多病,重则双腿残废。」当年宁卿中箭的地方就是在腿上,所以几乎每次毒性发作双腿的反应也是最为剧烈的。宁邵哲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听到张章如此说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半响才道:「难道就不能等到把握再大一些吗?」 「晋王殿下体内的毒素随着时间的推迟会更加深入骨髓,时间越久反而越不好治疗。」张章也很无奈,实际上如果不是上一年冬天在漠北的时候,林秋禾和他一直守在宁卿左右的话,他体内的毒素很有可能还会有一次大的爆发,那到时候只怕是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林秋禾只怕也是担心今年冬天再出什么意外,这才在针灸有所成的情况下立刻制定了治疗的方案。 宁邵哲闻言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所需药材一律由御医院提供,若是御医院药材不够就动用朕的私库。这些东西你们先准备着,至于摄政王和宁卿那边,朕来说。」 听他这么说,在坐的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等出了小书房,林秋禾顺势就去了一趟秦锦兰那边。如今秦锦兰有孕才三个月,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她每个月入宫两三次,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知道秦锦兰有孕之后第四次去看她。 之前入宫时她给苏晓宁把脉就隐约觉得她脉象有异常,怀疑是中毒了。之后还特意请冷启跑了一趟万州去查了苏晓宁养父养母的尸首,得出两人皆是慢性中毒而死。 当时林秋禾只是给苏晓宁开了一个调养的方子,理由还是因为她小日子时腹痛难忍。时间耽搁了这么多天,因此林秋禾从秦锦兰宫中离开的时候,就让带路的宫女带着她去了一趟苏晓宁处。 苏晓宁不过是个才人,自然是比不得秦锦兰住的好。所居住的小院子不过有着三间正厅卧室,然后就是一排小排房,大约是隔成了四五个房间,供置放物件和宫女居住。 见林秋禾来她简直是惊喜异常,连忙让宫女给上了珍藏的好茶,之后又笑着道:「这茶还是我哥哥得了皇上的赏托人送我的。我这里可不比秦姐姐那边样样都好,委屈了你了。」 「我不过是个大夫,有什么好委屈不委屈的。」林秋禾笑着道:「这些日子京城外的医学院开学,我在那边忙了好些天,这才难得有空入宫。之前去秦修容那边看了看,想着之前给你开了个方子调养就也过来问下那些药吃了可好些?」 「小日子确实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苏晓宁笑着道,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低声道:「这些日子我也觉得自己脸色似乎红润了不少。」 林秋禾净手,从药箱里拿出腕枕过去。苏晓宁配合的卷起袖子把手腕放在腕枕上面,林秋禾三根手指轻轻落在上面。 脉搏跳动之间那些细微的差距,如果不是真的修习过中医的人一般都会很难以辨认的。普通人大概只会感觉到有些人脉搏较快,有些人脉搏较慢。而对于习医的人来说,脉搏之间最为细微的差距有时候都能够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林秋禾对于诊脉这点并不算是特别的擅长,然而跟在张章身边这两年多来也进步不少。加上她向来心细,又知道许多这个时代并不了解的病例,两相互补也就早就了她如今的名气。 她细心地给苏晓宁左右手都诊了一遍脉搏,然后记录下来。这才又把上次的药方做了一些细节上的改动,然后交给苏晓宁道:「身体确实调理好了不少,以后就按照这个方子调理就好。」 第五十二章 苏晓宁笑着点头,收下了药方这才又低声道:「我在后宫之中消息不同,不过之前听闻皇上想要把我大哥派出去……」她有些迟疑,「若是林御医知道有关这方面的事情的话,还请帮我一把。」 林秋禾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晓宁竟然会请托到她的身上。有关孙韶喆要被派出京的事情,她当然听过一耳朵,还是宁卿特意告诉她的。 既然苏晓宁身份不明,孙氏夫妇又死的蹊跷,自然不能把他们兄妹都放在了京城了。万一两个人真的里应外合联手的话,岂不是糟糕。既然无法动已经身在后宫的苏晓宁,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孙韶喆给派出去,断了这对兄妹的联系。 她不认为她跟苏晓宁之间的关系好到她可以请托这样的事情,因此就直接露出了迟疑了神色。 「苏才人,后妃不得干涉朝政。虽然孙大人是您的兄长……」林秋禾话没有完全说出来,不过意思已经足够明白了。苏晓宁闻言一愣,露出错愕地神色看着林秋禾,一瞬间眼眶就红了起来。 「林御医,」她声音弱弱的,比起之前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多了一分哽咽的感觉,「我不是妄想干涉朝政,我真没有。我就是跟大哥相依为命多年,想到他若是离京我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京城无依无靠了……」 卧槽!她怎么忘记了,苏晓宁有着强烈的小白花属性的! 林秋禾看着苏晓宁双眼很快就氤氲了一层淡淡的水汽,然而却也不哭,只是低声说着自己可怜。她有些烦躁,看戏的时候不觉得小白花如何,真正被小白花拿话围追堵截的时候才意识到当初宁羽是多么的可怜。 「苏才人,我不过是一介御医,朝中之事我并不懂。只是若是才人想跟孙大人见面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人代为通传一下。」林秋禾没什么诚意的说,嫔位以下是没有资格召见家人入宫的。说白了也就是,入了后宫的女人,除非有孕又或者是在嫔位以上这才能见着家人。说起来可怜,但是又有多少人甘之如饴呢? 苏晓宁闻言果然顿住了诉说,想了又想才道:「这事儿是我突兀了,我不过是想要见见大哥,然而总不好让他为难……」她又是小白花了一番,林秋禾听了一耳朵这才找了个机会起身离开了。 照例回到御医院记录下苏晓宁的脉案和改动后的药方,把东西收齐来放好,林秋禾正陪着张章一起整理宁卿第一个疗程前三天的药材单子就见陈太妃身边的陈姑姑来了。 陈姑姑见人先笑,过去屈膝行了个礼这才道:「打扰张御医和林御医了,刚刚摄政王妃去看望太妃,听闻林御医也在此处就让奴婢过来请去说会儿话。」 林秋禾闻言一愣,连忙跟张章打了招呼洗掉了手中无意中沾染的墨水,这才跟着陈姑姑一起去了陈太妃处。 果然她一进去就见陈太妃和摄政王妃两人坐在一起说话。说真的,王妃带着一种宁静安详的美感,而陈太妃跟她比起来,略微娇小了一些却显得娇弱迷人。 两人见林秋禾进来,不等她行礼就一起开口叫了免礼,然后又拉着她一起坐在边上吃茶说话。 王妃入宫自然是说宁卿身上之毒可解的事情,陈太妃一听当下就坐不住让人去请了林秋禾过来。如今见她们母女挨着坐,她反而没有着急问宁卿的事情,而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秋禾不是很明白这是为了什么,然而王妃却像是知道陈太妃为何叹气一般,身子微微倾过去抓着她的手,低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只这一句安慰的话和她的动作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很是亲近。也难怪陈太妃会放心宁卿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摄政王收养了。林秋禾在旁并不多话,通过宁卿实际上她已经知道把当年那些混乱之下隐藏的真相知道的七七八八了,然而这个时候除非是她傻了,不然绝对不会表露出——艾玛,我知道你的秘密哟!——这样的事实。 陈太妃和王妃也是略微感叹了两句,之后就收拢了心情。她毕竟在后宫中生活多年,若不是一时感慨,身边的人又都算得上可以尽信的,是决计不会表露出真实的心情的。 她这边心情平复,自然就开始关心给宁卿解毒的事情。陈太妃所问又与宁邵哲多有不同。还好林秋禾是整个治疗方案的制定者,这会儿陈太妃问过去,她也对答如流。不过最后倒是喝了一肚子的好茶,这才避免了口干舌燥的结果。 跟王妃一起出宫,林秋禾就直接被带到了摄政王府用晚膳。只是两人回去的时候已经临近夕阳西下,然而宁羽却意外不在家中。 「这丫头,竟然又跑出去疯了。」王妃有些恼火,让人带着林秋禾去休息了一番,顺便派人出去寻了宁羽回来。 林秋禾知道宁羽下午出门心中却猛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上次她暗中提醒过宁羽花云白这个人不可信,她当着看着是明白过来。可是,若是见了花云白又被对方三言两语给骗了,该如何是好? 或者说,宁羽之所以会被花云白所骗,也是因为花云白是真的对宁羽这个表妹好,所以宁羽才没有危机感? 想当初,白莲花一般的苏晓宁可是就没有糊弄过宁羽的。 她被带到了芊墨园中,这里早就备下了她穿着合身的衣物,还有洗漱的热水等东西。玳瑁和青黛一起照顾她换下了御医的官袍,穿上一身家常而舒适的便服略作休息。 而宁羽此时,正如林秋禾所猜测的那般在和花云白说话。 不过若是说她主动去找花云白,却又冤枉了她。实际上,她是见这日天气难得好,想要约李慕清姐妹一起出去跑马赏秋的。结果李慕清备嫁,而李慕秋则临时有事推脱了。她没一个人出城跑马的兴致,正准备回王府就「巧遇」了出来买东西的花云白。 花云白本人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对外一直是风度翩翩极为注意形象。也就是这样,林秋禾就算是明明怀疑了他「英雄救美」的事情,却也没有办法揭穿。 至于向来由着性子行事的宁羽,若是放在两年前林秋禾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只怕会指着花云白的鼻子让他滚开,再不被对方所欺瞒。只如今的她,磨过了性子多了一分圆润,竟然忍住了脾气。她虽然没给花云白好脸色看,然而花云白却是极好的脾气,不管宁羽如何他都没有发火,更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宁羽无奈,两人一路骑着马并肩骑行,就听到花云白又道:「今日巧遇也算是老天帮忙,我有位朋友过段日子就要过生辰了,我正好不知道该送她什么才好,这才随意出门走动想要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 他说着看向宁羽,「你与她年纪相仿,又同时女子想来应该是有些见解的。不知道宁姑娘可否帮我这个小忙呢?」 宁羽皱眉,「我出来的匆忙,说晚些时候就回去的。」一脸为难的样子,虽然有些假却也算是婉拒了。 花云白却不愿意放弃,指着前面道:「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我向来把宁姑娘当成朋友的。若是宁姑娘觉得在下身份低微,不配与摄政王府的大姑娘朋友相称的话,也就罢了。」 第五十三章 他话说到这份上,宁羽若是不答应就真的应了那句摄政王府的大姑娘嚣张跋扈看不起来花家的公子了。 宁羽并不是真笨,只不过就如同她第一次见花云白那样,她有足够的资本一力降十会,很多问题她的身份和地位就足够解决了,她自然也就懒得用心想那么多。从林子岱为了救她意外受伤之后,她跟林秋禾渐渐熟悉起来加上这两年吃的苦头这才渐渐开始用心。不然,只怕早些年的她听到花云白这么说果断就会甩脸子走人了。 如今的她却只好捏着鼻子忍了,陪着他去逛那些店铺。 因为要送东西给一位姑娘过生辰,花云白挑选的大多是首饰铺子。宁羽再刻意在心中对他警惕,却还是没忍住对那些精美物件的喜欢,一不留神就真的认真选了起来。 她当然不是帮花云白选的,而是她想着也给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毕竟距离她的生辰也没有多久了呢,就当是慰劳她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这么一分心,她对花云白的态度就好了不少,话语之间也就少了警惕。 花云白一边让老板不断地拿了精美的饰品、物件进雅间,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宁羽聊着,问她对那些东西的看法,是否喜欢之类的,顺便也就夹杂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一开始他自然不敢问太多,也不敢问太过于深入的问题,宁羽没有在意只是一双眼睛发亮地看着一个红宝石的镯子,随意地回应两句。花云白看着那个镯子道:「你肤色细白,带这样的镯子定然好看。」 「是啊,看着真漂亮。」宁羽低声感叹,伸手拿起隔着一层丝绸带到了手腕上左右看了看才又依依不舍地取下。她虽然有些私房钱,然而这镯子一看做工和品质就定然不会便宜。她不是买不起,而是考虑到更多的方面,还是忍了下来。 嗯,回头让大哥买来给她当生辰礼物就好了! 宁羽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个镯子,愉快地在心中决定了这个镯子的归属,然后就听到花云白道:「这几日,林姑娘似乎往贵府上去的颇为频繁。她之前一直负责晋王殿下的身子,这是有进展了吗?」 宁羽闻言心中一紧,脸上自然是带上了一些情绪的。 「她?」她迟疑地开口,把目光从手中的红宝石镯子上离开转而看向花云白。「你还记挂着她,上次不是还说要试着忘记吗?」宁羽嘲讽地笑了下,微微晃动手中的镯子道:「现在不是还让我帮忙给其他姑娘挑镯子?她的生辰可是早就过去了,你当天不是也去送了礼物吗?这费劲了心思的礼物,只怕不是送给她的吧?」 花云白怎么也没有想到宁羽会这么说,本以为按照宁羽的性子,她不然就是矢口否认但是会露出一些端倪或者说出林秋禾频繁出入摄政王府的正向,不然就是毫无心机地直接承认。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宁羽竟然会避开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另外一方面对他的行为产生质疑。 花云白想了想,然后才放缓了声音道:「看起来这些东西里面,你最看中这个镯子了?」他说着招呼一旁的人,「把这个镯子包起来。」 在这样的店铺中伺候的人都是八窍玲珑,对于这一男一女的对话根本就没有露出一丝诧异或者是留神的神色,听到花云白吩咐就立刻过去把宁羽手中的镯子收起用一块精美的绸缎帕子包裹然后放在了盒子中。 宁羽看着那个镯子被抱起来,神色隐晦不定,半响之后猛然起身道:「既然你已经选中了合适的礼物,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这会儿她是真的连一点的耐心都没有了。 花云白的居心不良,对摄政王府和林秋禾甚至是宁卿的刺探,还有她看中了想要的镯子被他抢走,种种事情都让宁羽恼怒之色流于表面。 花云白却像是不知道一样,付了银子拿上镯子这才出店上马。他左右看了下,找到了宁羽那一身鲜红的身影快马追上。 宁羽见他追上来,冷笑一声道:「我记得花府似乎和摄政王府的方向相反,我这会儿要回家了,你既然买了合心意的东西,这会儿跟上来干什么?」 花云白面露苦笑,道:「你慢些,万一撞上了人又是一桩麻烦事。」 宁羽出了店门上马就反省了过来,她又一次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虽然当时发火是为了回避花云白刺探她的那些问题,不过还是有些过头了。不知道会不会让花云白起疑,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虽然发火过了头儿,却没有因此顺口说出有些不应该说的问题。 因此花云白追上来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因为他之前说心心念念喜欢林秋禾,如今又给其他女人费心思买礼物的行为生气一般。 现在听到花云白的提醒,她也就见好就收,有些不自在地撇了下唇角道:「我的骑术岂是一般人能比的。」话虽然如此,却也放慢了速度。花云白跟在一侧,见状就笑了起来。 「这份礼物自然不是跟林姑娘的,却是送给一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朋友的。」花云白耐心在一旁温声解释,「我和她认识时间虽然不长,然而她却时常开解我,在我心情苦闷的时候陪我喝茶听戏。我只觉得有这样一位朋友也算是上天的恩赐,这才想要在她生辰的时候送上她最喜欢的礼物。」 他说着偷偷看向宁羽,观察她神色的变化。 「却没有想到,因为这个而让你误会我是个花心的公子哥儿!」他苦笑,无奈地摇头:「我若真是如此,只怕如今也不会患得患失,身陷其中而不能自拔了。」 宁羽神色阴晴不定,一则想起林秋禾对花云白的评价,对他的话只信了一半,听他这般深情就想反问他那之前对宁卿和摄政王府的刺探是怎么回事。二则,她隐约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她虽然心思没有大多数女孩细腻,然而总归是女孩,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联系到一些事情,就让她有种微妙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花云白,「这些话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若是真觉得愧疚的话,应当对着林姑娘说不是吗?」 「因为,」花云白开口,然后又是停顿,等到宁羽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脸上才带着说不清怎样让人心软的苦笑,低声说:「我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啊!」 「我当你是朋友,你的生辰我又怎么会不记得呢?」他无奈地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宠溺,「我想送你一份你真正喜欢的礼物,而不是随随便便让家中人帮忙挑选定下的礼单。你不是需要应酬的人,对于我来说你是朋友。这点比你是摄政王府的大姑娘更重要。」 宁羽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而花云白乘胜追击拿出了包好的红宝石镯子,「本来是准备等你生辰那日再送你的,只是想着那时候人多口杂,如今又惹得你生气,还是现下就送你好了。到时候,我再补上一份礼单,你可不许说我小气才是。」 他说到后来语调轻快,让宁羽有些不知所措。 「这……」她低头看着那个做工精美的匣子,知道她所喜爱的镯子就静静地躺在里面,只要她点头,那个她真心喜欢的镯子就是她的了。这几乎是一份无法拒绝的礼物,也是一份几乎无法拒绝的心意。 第五十四章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宁羽可不是眼皮子浅薄的女孩,虽然这个镯子贵重到了让她舍不得用私房钱去买,暗中考虑过是否要「勒索」宁卿一把。然而,当别人送到她跟前的时候,她还是有拒绝的决心的。 「我不能收这个,太贵重了。」她说,转而坚定地把目光移开看向花云白,「我想我们还没有达到朋友的程度。也许以前我曾经这么想过,但是以后不可能的。」 她说着拉起马缰,「我想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以免她控制不住,冲动之下拿着马鞭抽他! 花云白一时之间愣住,这个场面他之前设想了很多,甚至觉得依照宁羽那假小子的性格只怕根本就从来没有被男子这般对待过,一定会为此心动。而他之前一直表明喜欢林秋禾,对她则是坚定的「朋友」,她在心动之余肯定是会为了他做更多的事情的。 而到时候他收服了林秋禾,娶了宁羽这个名义上是摄政王府的大姑娘,实际上则是承贞皇帝的女儿的出身高贵的女子当正妻,再纳了林秋禾这个医术高明,心高气傲的女子当妾室。 想想都会有种成就感,特别是林秋禾那种从心底高傲的女子,想到她会雌伏在他身下委曲求全,花云白就有种异样的快感。 然而,这个完美的暧昧计划从刚刚开始执行就遇到了问题。 宁羽竟然拒绝了这个镯子,甚至拒绝再跟他见面!哪里出了问题吗?林秋禾那边的进展已经缓慢到让人不满了,若是宁羽这边也跟着出问题的话…… 花云白没有继续追上去,只是看着宁羽的身影转过街口消失不见,然后才缓慢收起了手中的匣子。 他要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打这一副明明明面上很不错、却屡屡受挫的牌。 在芊墨园中休息了之后,林秋禾就去王妃院中陪着她说话。如今天气渐冷,傍晚之后屋中已经开始放上了炭盆取暖。而更北方一些的漠北据说早在中秋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开始进入漫长的严冬。 两人就宁卿这些日子的饮食连同作息都进行了详尽的安排,争取让他在治疗开始时身体状态出于最佳。 而宁羽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她早就换下了那身骑马装,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她这会儿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妥当的神色,然而看到林秋禾时一瞬间情绪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怎么了?」王妃示意她坐过去,才问道:「才老实了些日子,就又开始四处跑动了。你这个样子,可真是愁人。」 「我就是出去逛逛嘛,李家姐姐都要远嫁了,我本是找她玩耍的,结果她太忙着备嫁我就回来了。」宁羽强笑着说,把路上遇见花云白的事情给忽略了过去,「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今天‘大嫂’会过来!」 她说着冲着林秋禾坏笑,故意加重了「大嫂」的音调想要看林秋禾窘迫的样子。 对于这个程度的调笑林秋禾早就不放在眼中,只是微微笑了下静静地看着宁羽不说话。宁羽自讨没趣,也就没有再多少什么反而转头说起了去秋霞山庄子中游玩几天的事情。 摄政王夫妇明年秋冬之时才会回京,所以宁羽就提议一家人一起住在庄子中好好的玩上几天。山中空气好,又安静地方也宽敞,加上是自家的温泉别院自然是再好不过。 王妃想着之后宁卿驱毒也是要住在秋霞山的,所以这两日正在让人准备。毕竟庄子中长久不住主人,很多地方都是需要重新收拾,更换用品的。而这边若是住上十天半个月,需要带过去的东西也不少。 林秋禾陪着一起出谋划策,等到三人一起用了晚膳,王妃这才挥手让宁羽她们两个自说话去。 一出了王妃的园子,宁羽看了看左右没人就让跟着的丫鬟离得远些,然后挽着林秋禾的手臂凑过去低声说:「我遇上花云白了,他打探你频繁出入王府是不是因为大哥。」 让宁羽心生警惕的不只是花云白的打探,而是他竟然一开口就说中了真实的情况。 「这事儿除了宫里和府里之外,还没有旁人知道吧?」宁羽说,虽然考虑的程度不算深入,却也算是认真的思考了。林秋禾闻言也微微皱眉,她所考虑的更多。 花云白如果有准确的消息的话,就不会再对着宁羽试探了。不过他这次试探,倒是露出了不少的信息量。她出入摄政王府虽然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却也不是随意就能够打听到的。而花云白能立刻联想到宁卿的身体情况,只能说他可能也在留意宁卿的一举一动。 更甚至,他为什么会留意这个? 究竟是因为她而留意到宁卿的,还是因为宁卿而留意到她的? 这个先后顺序也很重要。 宁羽如今对林秋禾愈发的信任,两人到了她院子之后,等人上了茶她就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然后才把后半段发生的事情说给了林秋禾听。 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风度翩翩,行为举止之间也颇为有风范,真诚地说了那么一通话又送上那般贵重的礼物,宁羽又不是木头怎么会没有感觉。只不过林秋禾之前的提醒让她意识到自己之前多傻,被人耍得团团转,这才咬着舌尖提醒自己不要上当,拒绝了花云白的礼物。 这会儿说给林秋禾听,就是想要看看她的意见。 是不是,她们都误会花云白了? 林秋禾一听却皱起了眉头,花云白和宁羽之间那些复杂的关系她和宁卿都知道,然而当事人宁羽却是不知道的。依照花云白对花氏的态度,应该不会是为了所谓的雄图霸业而谋害亲人的人。可是宁羽虽然血缘上跟他亲近,而实际上这两个人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际。 至于花云白这种暧昧的泡妞手段,实在是不值一提。她心中也暗暗感慨,好在宁羽从小跟在摄政王夫妇身边,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不然那么一个贵重的镯子又是情深意重的送了出去,鲜少有人能够狠心拒绝的。 「还好你没收。」林秋禾松了一口气,「他那话猛然一听确实是有道理,然而却颇有一种拿钱砸人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尽量破坏宁羽心中花云白的形象。「你想想,平日里男人怎么会拿钱去砸一个良家女子?」 宁羽闻言色变,半响才咬牙切齿道:「早知道我就应该直接给他一鞭子的!」——该姑娘确实有这样的往事,不过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林秋禾偷偷松了一口气,道:「他这样的男子,看着似乎是翩翩公子哥儿,实际上却是最不把女子当成人来看的。对于他来说,女子都是附属品,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的家世和背景,以及个人能力。他肯在你身上花这样的价钱……」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宁羽一眼,分明表达着一个意思:你懂的! 宁羽脸一阵青一阵红,想着当时花云白的反应,联系到林秋禾对此的评价更是恨得想要摔杯子。 「这个混蛋,下次见面我定然要抽得他哭爹喊娘才是!」 第五十五章 林秋禾闻言皱眉,半响才道:「若是这样,只怕他恼羞成怒反而对你不利。你之前毕竟跟他来往过几次,若是他宣扬出去的话……」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样的人难不成还真的值得你为止动气?你看我,何时会被他气得这般样子?」 「我自然是比不得你的!」宁羽忍不住顶了一句。 林秋禾叹气,「那就更应当学着才是。难道你以后成亲了,也是这般看谁不顺眼就抽人家一顿鞭子?」 人心都是相对的,宁羽这些日子来愈发的亲近林秋禾,对她又是信任地说了这番遭遇,林秋禾自然是报之以李,耐心规劝她。 「说白了,你只要过的好了,再过几年且去看他,定然是过的不怎么好的。」林秋禾笑着说,「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反而坏了自己的风评呢。难不成,一只狗咬了你,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我自然是不会去咬狗的,可是这气……」宁羽说着瞪大眼睛,「说起来,花云白的上头也是有人的吧?他父亲如今在朝为官,不过四品而已。这样的俸禄就算加上祖产,可是也是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他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回去……」 她嘿嘿笑着,拉着林秋禾的手摇了摇道:「多谢你了,大嫂。我知道应当怎么做了!」 她语调轻快,之前的气恼全然不见踪影。林秋禾看着她映着灯光亮晶晶的眼睛,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觉——呃,她不会就这么把宁羽这个小姑娘给教坏了吧? 之后几天,林秋禾没有听闻宁羽又做了什么惊人之举这才放松下来,而宁卿所需的药材也都一样样准备好,这日对外宣称摄政王一家去秋霞山小住半个月,然后林秋禾、程卓、齐林和张章四人就一起混在了车队之中跟着入山。 摄政王和宁卿的别院挨着,张章等三人住在了宁卿的候秋别院中,而同为主治大夫的林秋禾则被王妃安在了落枫别院。反正两个别院挨着,甚至有一道小门方便来往,不管是林秋禾还是张章都没有说什么。 林秋禾随身带着这两年来陆陆续续制成的两套银针,还有一套只有十八支的金针。初次之外她之前做的药酒和药膏也都有带来,至于其他药材则都直接送入了候秋别院之中,直接由张章动手准备。 一行人吃了午膳午休之后就开始忙碌,等到晚膳之前才算是把第一次的药浴准备好。 而宁卿则早已经穿了最为宽松的袍子等待着林秋禾给他针灸。 林秋禾看着他,这时候才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咬着下唇。 「怎么了?」宁卿见她为难就低声安慰,「不用紧张,这些毒在我体内这么多年了,就算真的没办法祛除,我也习惯了。你不用因为这个而太过于在意。就当我是个普通病人就好。」 林秋禾点了下头,然后镇静地吩咐:「那就把衣服都脱了,只留一条亵裤就好。」 宁卿一愣,然后脸就开始红了起来。他错愕地看着林秋禾,一张脸红到连耳垂都是绯红的眼色。林秋禾也有些不自在,然而却硬着头皮道:「我需要快速下针,隔着衣服容易分不清你肌理之下的穴位,而一次次辨认穴位太耽搁时间,容易做白工。」 她说着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你就把我当成普通大夫就是,脱衣服吧。」 林秋禾的针灸之术跟这个时代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的,光是穴位的位置都多出上百个。为了避嫌,不管是张章还是程卓都没有进来。宁卿纠结了片刻,看着脸色绯红却已经恢复了镇静的林秋禾,这才起身脱下了衣裤,只留了亵裤在身上。 他虽然体内有各种毒素多年,却也从未停止过锻炼。不然的话,宁邵哲和摄政王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上战场带兵? 因此,宽松的衣衫褪下,宁卿结实紧致的躯体就完全暴露在了林秋禾的视线中。她有些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飘忽起来。然而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平坦而紧致的小腹,还有那看着似乎就强健有力的腿。毒素的作用下,他没有成为肌肉男那样的强壮模样,不过坚持的锻炼也让他不显得瘦弱。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只看外在的话,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宁卿是一个身中数种毒素的病人。而唯一暴露的细节可能就是他膝盖关节比正常人来说略微有些突出。 这是寒毒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里,林秋禾杂乱的心情才算是慢慢平复下来。就如同他们之前所说的。宁卿只是一个普通的病患,而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而已。 如果她不能从「男色」之中醒悟过来的话,他们最好不要进行治疗,以避免发生意外。 林秋禾起身去净手,顺便用冰水拍了拍滚烫的脸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等到她回身打开针囊,再开口吩咐宁卿做好的时候,声音除了略微嘶哑之外已经恢复了正常了。 她并没有立刻取出银针,而是伸手轻轻覆盖在了宁卿的胸膛上。 宁卿猛然加深呼吸,胸膛在她手下有着明显的起伏。林秋禾皱眉,吩咐:「保持平静。我要先确定穴位。」 她要一次性确定每个穴位的具体位置,以此推展开来快速在宁卿身上用下上百支银针。整个过程不能超过一刻钟,换算过来的话,大约一支银针下落到下一支银针落下不能超过七秒。 这套针法林秋禾是自幼学的,所以早就会。可是这个速度和准确度以及力度却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这两年间她无论多么忙,每天都要抽出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练习腕力和下针,如今才有把握真的施展这套家传的绝学。 第一针很快落下,然后是平稳的第二针。因为知道这个难度,宁卿早就捧着针囊帮忙了。林秋禾一开始的动作并不算太快,很快十多针落下护住了宁卿的心脉。然后她顺着心脉的十多针开始往四周蔓延开来,每一支银针落下的速度都在逐渐的增快。 心脉,头部,然后是小腹,最后才是膝盖以下。 到了最后,宁卿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花了一样,林秋禾的手带出一道道的手影,而额头上的汗水更是不断的冒出来。如果不是宁卿偶尔帮她擦拭一下的话,说不定这汗水滴落下去影响了她的视线,就又耽搁时间了。 从来没有觉得一刻钟会有这么的漫长。 林秋禾的呼吸到了后面都有些急促,可见这手起针落之间她看似轻松的动作到底消耗了多少的体力。 宁卿再次帮她擦汗,而随着针囊中的银针一根根减少,终于林秋禾落下了最后一根银针。她疲惫地笑了下,收起手维持原来的姿势片刻,这才缓缓起身。 宁卿想要伸手扶她,却被阻止了。 「我没事。」这次她的声音都干涩起来,宁卿皱眉道:「你先喝些水……」 「不用,我去叫他们把进来,送你去温泉中泡药浴。」林秋禾摇头,开门叫了人,张章这边早就准备就绪,立刻进来送了在更衣间的宁卿去泡药浴。 不管是张章还是程卓,又或者是齐林都对宁卿赤、裸全身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样。这样大范围的下针,若是是隔着衣服进行的,那林秋禾的天赋也未免太妖异了。 第五十六章 等人出去,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过去倒了杯还滚烫的茶水喝下去润喉,坐在一旁休息。 外面响起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齐林就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齐林走过去递了一个帕子,「擦擦汗吧,你累得脸都发白了。」 林秋禾接过帕子随意擦了下汗水,看着齐林坐在一旁这才道:「外面如何了?」 「不过是药浴而已,里面药量的比例你和师父、师兄计算了那么久,肯定是没问题的。」齐林低声劝林秋禾,「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不然每天都来这样一次,不出三天你就扛不住了。」 短短一刻钟,所耗费的心力却是几人之中最甚的。林秋禾知道齐林所说的是实情,只是她心中又怎么可能不记挂着外面温泉中宁卿的情况呢? 不过齐林进来只怕也是张章的意思,让齐林看着她,免得她不好好休息。 而这都是张章和齐林的好意,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呢?若是她先倒下了,那么治疗到一半的宁卿又该怎么办?因此林秋禾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却依然坐着慢慢喝了两杯茶,等到身上的汗都落了这才起身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这次的针灸时间比平时要长些,但是也不过是三刻钟而已。等到银针全部取出,宁卿还要在药浴中再泡上两刻钟,然后擦干身体涂上药膏,这第一天的治疗才算是结束了。 而取针自然也要林秋禾亲自下去动手。 另外一边的更衣间中早就准备好了林秋禾换洗的衣服,青黛这会儿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扶着,低声道:「姑娘,你觉得如何?」 林秋禾点头,请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我没事,回去吃了晚饭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她声音这会儿恢复了清亮,泡在温泉药浴中的宁卿自然是听到了。这会儿已经满头汗水的他抬头对着林秋禾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没有说话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秋禾过去,坐在了一旁看了片刻,然后伸手探了探水温闻了下手指上沾染的药水味道。一旁的张章道:「放心,这些药材我和你两位师兄在准备药浴的时候就又检查了一遍。」 她点头坐下,笑着道:「有师伯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而这时候青黛已经和齐林合力搬过来了一个小桌子,然后开始摆膳。至于宁卿,为了配合治疗,晚饭是不能吃的。 可能是为了犒劳这些辛苦的大夫们,晚上几位丰盛,林秋禾四人也不方便远离,因此都留在了温泉边上吃饭。齐林为了好玩,还特意让青黛拿了两个生鸡蛋过来,偷偷放在了另外一个温度更高些的温泉中,准备来个温泉煮蛋。 林秋禾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却也只不过是笑了下没有说什么。不过等到鸡蛋捞出来,齐林就大大方方地分了一个给她,还美其名曰:「师妹辛苦了,应当吃些好的滋补一下。」说着,他就看了一眼温泉里面的宁卿,「刚刚我进去的时候你脸色都是苍白的,可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林秋禾笑着应了,知道齐林偶尔看宁卿不顺眼且敢于如此挑衅的原因无外乎他知道了她和宁卿之间的那些情愫,觉得她这个师妹被抢走了而已。 这种幼稚的心理真的是很可笑,但是又让人有些感动。 就好像,真的多了一位兄长一样。对着地位崇高的妹夫各种看不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找毛病生怕他未来亏待的妹妹。 她笑着摇头,吃了晚膳就立刻脱了鞋子挽起裤腿下温泉里面给宁卿收针。收针不比下针,众人不用避开。但是难度却并不比之前小,甚至更为复杂一些。因为除了护着脑部的银针之外,其他银针皆在水下,而如今天色渐暗,就算是周边点上了灯笼照得灯火通明,水面的光线折射也给林秋禾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处。 她几乎要全凭感觉按照顺序收针,而不是凭借视觉。 就如同之前一样,刚刚开始收针的时候林秋禾动作缓慢而有节奏,到了后期就隐隐看到了因为动作过快而带出来的影子。如今夜暮降临,这影子看着就更加朦胧,不只是程卓和齐林,就连张章也忍不住感慨林秋禾对于针灸一道所下的苦工。 一般人,就算知道了她下针的穴位,能不能练到这个程度也是一个大问题。 这次有着温泉的热气蒸腾,林秋禾的额头上更快浮现了一层汗珠,一旁的青黛动作轻快地帮林秋禾擦拭汗水,不时的伸手接过林秋禾收齐的银针,整个过程比下针时持续的时间还长,宁卿看向林秋禾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担忧了。 不要说是药皆有三分毒了,这温泉之中放的药材本身就有一些毒物的,他为了维持体内毒素平衡加之以毒攻毒这才泡在里面的,而林秋禾呢? 在温泉里面泡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 他想开口,然而林秋禾却像是察觉了他的想法一样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灯光的映照下,林秋禾脸上的汗水却没有她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宁卿被她这么一看,就明白了她的决心,因此只是用力咬着下唇不再说一句话。 宁卿知道的事情,张章等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这针灸之术,收针也是有讲究的,他们几个人谁也代替不了林秋禾去泡这毒药浴,只能安静而焦急地在外面等着,生怕一不小心出声反而耽误了她收针。 林秋禾心中默数着终于把银针如数收回,这才猛然起来带着温泉中的药浴发出一声「哗啦」的轻响,然后青黛就连忙抓住了她已经泡得指尖有些皱巴巴的手把她从温泉之中扶出来,迅速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帮她裹起来。 林秋禾出水的时候其他几人自然是礼貌的转身避开,等到她这边回了房间其余几人这才回身,张章更是上前给宁卿诊脉。 宁卿浑身上下在温泉之中都泡成了绯红色,如今除了痛苦之外更是被热气蒸腾得有种透不过去的感觉。要知道一般人泡温泉也就是一刻钟,最多也就是再多五分钟而已,而他已经在这里面泡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准备好的浴桶搬来。」张章吩咐,这次换上的是刚刚有些温的水,而里面的药物才是真正的解毒之物。 等宁卿重新泡了进去,林秋禾这才换了干燥的衣物出来。她跟张章等人打了个招呼,过去就直接帮宁卿诊脉,等到左右手都换过,又问了宁卿身体各处的感觉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天的治疗,一切顺利。 「放心,这边有我们看着,你还是赶紧回隔壁吧。」张章语带担忧,「不要再耽搁时间,那边药浴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了,你回去就直接泡上,之后也别过来,喝了汤药就擦干了头发就休息。」 林秋禾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宁卿,宁卿则笑了下道:「这边有他们照看决计不会出事的。你放心,若真有不对,我不会忍着,定然会让人通知你的。」 第五十七章 有着张章等人的看顾,加上知道后面就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林秋禾这才略有不安地回到了落枫别院之中。虽然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然而忽冷忽热之下,加上之前的药浴有毒,而她在给宁卿的针灸治疗中还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这会儿一放松下来也开始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了。 青黛一路扶着她抄近道回去,屋中早就摆上了准备好的药浴,她帮林秋禾褪下衣衫扶她坐进去,这才低声道:「奴婢把要给姑娘端过来。」 林秋禾点头,疲惫地趴在浴桶的边缘闻着下面慢慢飘起来的药味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勉强提起精神等喝了解毒汤药,这才趴在浴桶边上睡去。青黛也不叫醒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往浴桶里面加热水保证水温。 等到林秋禾泡药浴的时间到了,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叫醒林秋禾,给她擦干身子换上了中衣让她斜躺在床上帮她擦拭头发。 整个过程林秋禾都觉得迷迷糊糊地,不过她却也不担心。能睡下才是最好的接过,她之前所耗费的大量精力只有在睡着的情况下才会快速恢复。若是到了后期精力大量消耗,甚至都会出现明明累得要死,精神却保持亢奋睡不着的状态。 那才是最要命的。 她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错过来早膳。青黛早已经去摄政王夫妇处请了罪,知道林秋禾还在睡觉,过来吃早饭的宁卿都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看宁羽,用眼神示意她说话。 宁羽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既然这样,那我去看看她吧,免得父母担心。」 她说着就要起身,一旁青黛连忙道:「姑娘只是累着了,之前她也交代过这种情况,说若是她睡得沉稳不要叫醒她就好。」 宁羽闻言下意识就看向宁卿见他点头,这才又重新坐回来,「那就等用了早饭我和大哥再去看她好了。」一句话就把宁卿给捎带上了,回头她还趁着摄政王夫妇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冲他眨了下眼睛。 大哥,我可是尽心尽力帮你了啊! 因为,等到林秋禾醒来的时候,一睁开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的宁卿。 她抿唇笑了下,道:「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有种我们两个身份置换的了的错觉。」好像她才是那个久病的病人,而宁卿才是她的爱人兼大夫。 宁卿见她醒来之后精神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端了茶过去,道:「你先润润喉咙,我让青黛进来伺候你。」 他说着脸色微微发红地避出去,不一会儿青黛就进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林秋禾起身给她换衣服、洗漱,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才道:「晋王殿下和宁姑娘已经等了姑娘有小半个时辰了。」 说起来这会儿也不过是早上八点左右,但是联系到她昨天晚上睡的时间,林秋禾心中默默一算,惊讶自己竟然一口气睡了十二三个小时。 她略微有些尴尬,不过自诊自脉后却笑了笑道:「可见睡这一觉也是好的。」 脉象来看她恢复得不错,没有被毒气浸染,这会儿更是觉得精神十足。她出去,外面早就摆好了凿山,宁羽坐下陪着她道:「还以为你过会儿就会醒,我特意少吃了些想着陪你。谁想到,竟然一下子饿了我这么久!」 林秋禾笑着给她夹了一个藕夹,道:「那你在我这边就多吃些。」 宁卿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这会儿也不过是多陪着喝了半碗粥,看着林秋禾醒来之后没有任何的异常,脸色也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用过早膳,宁羽就兴致勃勃地冲出去说是要出去带宁征和宁阳骑马打猎,给午膳添道菜。 这是早就得了摄政王夫妇同意的,宁卿和林秋禾都没阻拦,等她出去了两个人就坐在院子中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喝茶聊天。林秋禾又给宁卿诊了诊脉,「早上的药可喝了?」 「我又不是阿羽,难不成还会偷偷倒掉了汤药?」宁卿笑着,看着林秋禾落在他手腕上的纤纤玉指,低声道:「更何况那药中都是你的心血,我又怎么可能舍得倒掉。」 这话…… 林秋禾脸颊微微发烫,抬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太多了,那药方最后可是师伯定下的,熬药的也是师兄。一点不假旁人之手。要说心血,也是他们的心血才是。」 宁卿闻言一愣,半响才道:「你明知道我的意思,难不成谁给我熬一碗药,我就要觉得对方如何?」他说着看向林秋禾,「虽然你们都没有说,不过我也看得出来这其中你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林秋禾没有多辩解什么,因为宁卿说的全部都对。若是她这个时候再推辞谦虚一二,反而显得虚伪。他们两个人之间,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么做。 茶喝完,宁卿带着林秋禾去见了摄政王妃,王妃见她起色还好,人也是精神奕奕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许面前自己,若是撑不住了就直接说出来。张御医他们总归是有办法的,我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孩子,一个好了,另外一个就又病倒了。」 林秋禾连忙应了,由着王妃拉着自己的手说话,最后不得不说:「我就是昨日累了,这般睡上一觉其实更好。」她说着解释了一番,王妃这才略略放心,然后一推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好好出去走动走动,看看风景,放松下也是好的。」 这别院附近并没有其他住户,自然也就不需要担心被不必要的人看到了传出来什么风言风语。 两个人披上了同色的斗篷这才一起出门,青黛和流苏在身后跟着半响也没有多一句话。如今山间景致正好,满山红叶映着日光似乎色彩也更加鲜艳了,一路上都是落下了红色或黄色的树叶,踩上去发出轻响,脚下触感软软的。 林秋禾和宁卿两个人也都沉默着,似乎都在享受着这种难得的独处。 直到路旁突然窜出来一只兔子,看看他们又连忙跳进了树丛中,这才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宁静。 「离别院这么近,竟然还有兔子?」林秋禾有些错愕,还以为这别院附近定然不会有什么野生的动物才是。要不宁羽为何要跑马打猎? 宁卿笑着道:「这附近本就是闲来无事赏景的,有几只兔子什么的也好。所以护院只是会驱赶大型又有威胁性的动作,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会留下来。阿羽也喜欢这些,因此每次打猎都会跑得远些,免得惊动了这附近的小动物。」 原来如此。林秋禾闻言扭头对着宁卿笑了笑,转眼就看到之前跳走的兔子又回到了路边的草丛之中,偷偷地看着他们这些好像闯入了它家园的陌生人。 宁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道:「你要是喜欢,不如抓上两只一起喂?」 老实说,兔子毛茸茸的,一双耳朵特别机警地微微动着聆听四周的动静,很是可爱。可是想到兔子本身的破坏力,林秋禾还是摇头。「算了吧,医馆里面可是中了不少的草药,有兔子的话它们就真的遭难了。」 她说着捡起了一块小石块冲着草丛地方向轻轻丢了过去,「快跑了,小心被人抓了回去当宠物。」兔子果然立刻蹦着消失了,林秋禾这才笑了起来,而宁卿无奈地摇头,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林秋禾这个样子,只觉得可爱到迷人。 第五十八章 两个人在外面又转了一会儿,然后就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喝茶取暖。不一会儿一头就传来了马蹄声,两个人朝着那边看去只略等了片刻就见以宁羽为首的一群人回来了。 宁羽、宁征、宁阳三人见到在路边石桌旁喝茶的两人立刻拉紧缰绳停马,三人利索地翻身下来远远地就跑了过来。三个主子都下马了,其余的人自然也都是翻身下马,连着被他们丢下的马也一同牵了过来。 「大哥!」宁羽三人过去行礼,又跟林秋禾这个未来的大嫂打了招呼,然后才展示他们的战利品。山间的野物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这会儿正是肥嫩,宁羽三人兴奋地说着,一旁青黛和流苏就上前给他们加了茶水,然后流苏才引着其他人先行回去。 「我们之前还看到了一只鹿!」宁阳比划着,「这么大,眼睛特别漂亮,皮毛也不错。我本来想着猎回来让人给母亲用,谁知道大姐一脚踩到了枯枝,把鹿给吓跑了!」 他说得无比惋惜,想到自己的猎物只有两只兔子就觉得有些垂头丧气。 宁羽闻言伸手就拍了下他的肩膀,「是大姐不对好不好?不然我把我猎到的那只大雁给你?这会儿京城中的大雁可是稀罕物,你要不要?」 「要!」宁阳毫不客气地要了下来,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跟大哥大嫂告状管用!」 一直旁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两个人这会儿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卿虚点了下宁阳的额头,道:「你啊,就会耍这些小聪明。若不是你姐姐让着你,难不成你猎不到鹿还真能怪了她?」 「那是,我自然是知道姐姐心疼我的。」宁阳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会儿更是冲着宁羽眨眼笑。 宁征如今正处于变声期能不说话就不多说话,宁卿也不为难他,出了简单对答了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看宁阳耍宝。几人在外面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回了别院之中。 等几人洗漱回去齐聚王妃院中,宁阳就又把差点猎到一头鹿的事情说了下,气得宁羽瞪着他道:「我可是给了你一只大雁的,你别再想从我这里得好处了。」 众人又是笑,王妃拉着宁阳站在身边道:「你这个促狭鬼,我才不信是阿羽坏事了。肯定是你粗手粗脚的惊动了鹿才对,这会儿又冤枉你姐姐。」 宁羽连称王妃是明察秋毫的清官,还说自己终于沉冤得雪,又说要要回拿只大雁。 「不行,那大雁可是要留着给大哥定亲的时候用的,这只算我的,大姐另外再猎!」 「那大雁难不成你还准备养到明年秋天,今年冬天只怕就会冻死了。」宁羽说着偷偷看了一眼林秋禾,「要猎也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后,猎活的好好养一夏天,等到秋天就能用了。」 然而,林秋禾的反应却让她失望了。这会儿听到他们说起来提亲的事情,林秋禾也不过是微微脸红了下丝毫不见尴尬。这会儿听到她们说猎大雁,竟然还微微往一旁凑了下跟宁卿说话。 未来大嫂脸皮太厚,不好逗,肿么破?! 山中无岁月,转眼就是三天过去。宁卿的情况按照林秋禾所预想的发展,每次诊脉都会让她又是欣喜又是皱眉,等到三天后的第一个疗程结束,她就可以送一口气了。 之后的三天里面就再也没有这种大劳动量的针灸治疗了,而是配合用药的常规治疗手段。当然了,说是这样说,但是实际上林秋禾的劳动量还是比一般人要大的。只是说如今的针灸程度已经在了一个她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她不用再如同之前三天那样每天回去泡着药浴都能趴在浴桶边上睡着。 不过是短短三天,她看着脸颊都消瘦了一些。 接下来的这三天里面,林秋禾需要每天早上及晚膳之后给宁卿针灸,而宁卿也不需要再泡药浴,只是喝更换了药方的药,然后大量地喝水第一次进行毒素排出。 这三天的进展才是关键,林秋禾前后跟着,甚至还要检查排毒的进程,不过是三天的功夫眼下就有了些许的阴影,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休息好。 王妃这边心疼完儿子又心疼女儿,只能让人熬汤给林秋禾滋补,至于宁卿那边她却是不好插手,只能托付给张章等人。 三天之后,宁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样子,然而人却是更精神了些。毒素的排出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前两个疗程完成,按照之前的计划,所有人都可以趁机休息三天。再过三天才开始第三个疗程。第三、四个疗程就会变成各两天,重复之前的过程,把宁卿体内的毒素再进行一次排除。再之后就是针对他深入骨髓的毒素了。 在针灸之术上,一直就有一种说法叫做金针渡厄。这虽然是一种传说,但是林家还真有这样的医术。效果自然是不可能达到活死人生白骨的起死回生的。然而,却是真的可以强行排出深入骨髓的毒素。 这六天结束,摄政王却没有让他们在山庄之中休息,而是安排所有人一起下山回京。 秋霞山离京城病不算远,这番来往到也不折腾。只是有必要全部都回去吗? 「有这个必要的。」宁卿低声说,「皇上为了我下了血本,两个疗程结束总该回去让他看看才是。」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又笑道:「你也不用担忧,我如今真的感觉好了不少。就像一直压在身体上的重负卸了下来一样。如今只不过是看着不大好而已。」 「我在想的是,既然你要给皇上看,那么这几天的治疗过程……」他们是说一切顺利好呢,还是说不怎么顺利,但是也达到了一定的预期效果好呢? 若是最后宁邵哲知道宁卿完全好了,会不会对他心生防备,自此之后两人之间有了芥蒂? 宁卿明显也想过这样的问题,可以说,林秋禾或者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中最后一个想到的。之前摄政王就这个问题跟张章已经谈过。既然宁卿的脉象看似有些危险,那就不如顺手推舟,找了别人过来给宁卿把脉说出判断。 这样也正好可以掩饰张章和林秋禾等人有关治疗不顺利的说辞。 一行人这才一起下山,等到入京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午膳的点儿,张章、林秋禾、程卓和齐林四人就一起去了摄政王府用膳,然后让人递了帖子,下午入宫。 一切就如同他们之前预想的一样,张章只是语焉不详的说了整个治疗的过程去,最后表示这个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宁邵哲闻言自然是多想了片刻,然后才道:「既然这样,不如召了白术一起过来看看。」 白术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只可惜他对宁卿的情况不了解,这么一诊脉就皱起了眉头目露担忧地看了张章一眼。他也不敢耽搁,收了手就斟酌着告诉宁邵哲,晋王殿下的身体不怎么微妙。体内的毒素再这么下去可能都会被激活。依照脉象来看的话,隐隐有种之前毒性已经发作一次,又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痕迹。 第五十九章 宁邵哲闻言转头看向张章,张章连忙辩解。表示晋王殿下的情况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当时他们没有掌握好激发毒性的程度,这才有些危险。然而后期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只有激发毒性才能排毒巴拉巴拉。 两个人就医学知识最了一番毫不客气的讨论,宁邵哲听得头疼,转而就问林秋禾道:「林御医怎么说?」 林秋禾皱眉,想了想才道:「治疗过程有些小意外,但是都在控制范围之内。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如同白院判所说,若是就此收手的话只怕才是绝路。」 她话中的意思表达的格外明白,宁邵哲微微皱眉转而看向白术。白术也不得不赞同了林秋禾的意见,最终宁邵哲满怀担忧地道:「定然要小心再小心,那些药材毁了不可惜,然而晋王是国之重臣,朕的左膀右臂,断然是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几人这才连忙起身领旨谢恩,一通闹剧之后各自散去了。 林秋禾临出去之前,宁邵哲还暗示了一下,既然你跟秦修容和苏才人关系那好,就顺便去看看她们吧。 虽然觉得很漫长,然而实际上距离她上次入宫还不到十天,秦锦兰自然是没有什么异样,跟上次见到的时候一样,甚至因为滋养得当而脸色红润,看着竟然又漂亮了几分。 秦锦兰这块从孙昭仪那边得到了孙梓棋即将出嫁的消息,这会儿见了林秋禾就好一番的感叹,然后又道:「我准备了些许东西给她添妆。你放心,都不是违禁的。」见林秋禾张口欲说话,她才连忙补充了一句,随后又笑着道:「你如今也过了十六岁生辰了,可有看得还顺眼的人?」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又道:「若是互相有意就说给我知道,我就算说不动皇上,却也能够让祖母帮你出面。」 这份恩情就大了,林秋禾连忙道:「婚事我还不急,如今医学院那边正是用人之际,只怕一时半刻之间不少人还不想着我嫁人呢。」她说着微微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又道:「不过,适合的人倒是有了。对方家中也是有了默契的,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秦锦兰见她这么说这才作罢,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就有宫女进来说苏才人到了。 苏晓宁这是久等不到自己,所以急了吗? 林秋禾心中一动,脸上却不显。等到苏晓宁进来两个人见了礼又落座这才笑着道:「苏才人看着气色似乎好了些。」 苏晓宁连忙笑着谢了她开的药方,这才又道:「若不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只怕这会儿气色更好。如今让林御医看了,只怕还会觉得我不听医嘱,没有好好吃药呢。」 林秋禾笑了下,并没有接这个茬,然而秦锦兰作为主人却是不能不多说一句的话的。她就笑着道:「昨夜里没休息好,是因为天气转凉,你那边碳不够吗?」 苏晓宁:「多谢姐姐关心,这些东西宫人倒是不敢亏待我。只是昨夜里做了噩梦,竟然梦到我大哥出京遇到了劫匪……半夜吓醒,就再也没有入睡了。」 竟然又提孙韶喆的事情? 林秋禾心中厌烦,却还是赶在了秦锦兰说话之前道:「只怕若是孙大人知道了才人你这般忧心他的安慰,也会担心才人你的身体可否吃得消的。才人既然关心兄长,就更应当照顾好自己才是。」 这话挑不出一丝的礼,秦锦兰闻言也没有多言。苏晓宁闻言这才叹息,「这个到底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记挂大哥的心情却又难以自制。当年我和哥哥一路到京城,路上遇到了多少事情也只有我知道。如今自然是天下太平的,可是万一……」 「孙大人要出京吗?」这才林秋禾没有来得及阻止,秦锦兰直接就掉入了苏晓宁的语言陷阱之中。 苏晓宁连忙抬头道:「姐姐竟然还不知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听人说的,说是皇上可能有意让我哥哥外放出去……」 「这可真是好事啊,值得好好让我给你道喜了!」秦锦兰却是不接收苏晓宁递出去的意思,满脸喜悦的神色,「若不是皇上信任,孙大人又颇有能力,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外放出去。」 她说着又是连忙转头叫了一个宫女,「快去把我收在第三个箱子中的一个红匣子拿出来,就当是我送给苏才人的贺礼了。」她说着又看向苏晓宁,一脸的喜气洋洋,「你放心,孙大人那边我家中也定然会送上贺礼的。」 「姐姐……」苏晓宁愣怔了片刻,然后连忙道:「万不可如此,姐姐。这消息我也是无意中听人说的,还没有传开。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姐姐不要这般兴师动众。」 「既然我知道了,自然也就不能亏待你。这样,我这边的贺礼你先收着,等知道了孙大人究竟会被外放到何处时,我再让家中送上贺礼。」 秦锦兰作为主人这般真心实意地为苏晓宁高兴,她自然是不好再说那些扫兴的话,而林秋禾不耐烦在应付她就在这里给她诊脉,嘱咐之前的药方要按时吃。 苏晓宁不是没眼色的人,见这两人还有话要私下说的样子,这就起身告辞了。 等到她走了,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你应对得体,上次我可是被她缠了许久。」 秦锦兰不过是笑了下,「这也是她自己看不开。这样的大好事,放在后宫其他妃嫔身上,只怕早就高兴得喜不自胜了,也就只有她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架势,竟然还真的想要拦着不让孙大人出京。若真是让她得逞,那可就真是害了孙大人一生,说不得连她也会遭了皇上厌弃了。」 她说着不屑地撇了下唇角:「我若是个眼皮子浅的人,真的一时心动答应了帮她在皇上跟前递话。只怕,皇上那份不满和嫌隙就都落到我身上了。」 林秋禾点头,苏晓宁这件事情上虽然处理的有些小家子气,然而一旦得逞却也是一举数得的好事。说不准她再小白花一番,宁邵哲反而觉得她是受害者,对她更是宠爱几分呢。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焦躁,对于后宫这些女子的勾心斗角再是厌烦不过了。然而,想想苏晓宁身份的可疑之处,又觉得她又怎么可能真心把秦锦兰当成姐妹。若是这样,秦锦兰又何必对她好呢。 她自我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才在心中自嘲她真是闲的蛋疼了才会去想这些事情。又陪着秦锦兰说了一会儿的话,林秋禾这才起身准备离开。等到临走之时,她思考了半天,才又暗示秦锦兰要小心苏晓宁。 秦锦兰在秦府中长大,林秋禾也对秦府的情况有些了解。真心来说的话,秦府后院的环境相对还是比较简单干净的。秦锦兰入宫之前明显没有经历过太多女子之间的争斗,林秋禾这才不放心地提醒她。 等她走后,秦锦兰独自一人坐在内屋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面的人看了许久,然后才低声道:「你说秋禾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苏晓宁真的有什么坏心思不成? 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想了又想,虽然没有想到多么证据有力的证明苏晓宁心怀不轨,却也暗暗把林秋禾的话记在了心中。手轻轻覆盖在小腹上,秦锦兰又想了片刻,突然开口叫人。 第六十章 等到贴身的宫女进来,她才低声吩咐:「去把苏才人用过的东西都偷偷砸碎了埋起来。」 那宫女一愣,秦锦兰就略微有些恼火,回头道:「还不快去,别让人知道了!」 九月间又是菊花盛开的时节,林秋禾虽然只回来几天却也接到了好几个帖子请她去赏菊花,其余人她都一一回了帖子说明情况,只有陈自晴那边她是去了一趟的。 陈自晴定的地方不是秦府,而是陈家老宅。 这也就避免了见到花氏的机会,林秋禾想起花云白之前种种的作死,觉得还是跟花氏拉开一些距离的话。毕竟他们才是亲姐弟,而她就算花氏对她再好也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何必让花氏因为花云白而毁了两个人之前的那点情谊呢。 陈家老宅这大半年来收拾得似模似样,林秋禾跟着进去之后就发现这里面连陈自晴的卧室都布置得很规整了。两个人坐在床边说话,她这才问起这件事。 「你是准备在年前年后搬出来?」 陈自晴想了想道:「原本是这样打算的,等到过了年,我就搬出去。之前三舅妈又添了个儿子,而且如今康哥儿也渐渐大了。还有二哥拖了这么几年也该成亲了……府中种种事情,我就想着搬出来也好。」 原本打算?也就是说如今计划变了? 林秋禾看过去,「那如今呢?」 「齐家伯父伯母入京,去过秦府一趟。」陈自晴低声说,「私下齐林说我一个女孩家,最好还是在秦府住到成亲前。这样嫁过去不会让人觉得无依无靠。」她说着神色有些黯然,「齐家是大家族,他是怕我嫁过去之后吃亏,被妯娌们看不上。」 林秋禾闻言皱眉,齐林如今算是定了在京城的,他这样的说辞,难不成是齐家他那一支准备一起搬入京城? 这事儿之前也没有听齐林提起过,而且齐林当初给他父母寻的院子也不大,而且是租赁下来暂住的。还是说,齐林准备成亲之后让陈自晴跟着回老家,而他留在京城? 这也太过了吧。 没有想到回来歇息这么三两天还遇上这样的事情,林秋禾安抚了陈自晴,暗暗想着要记得回头问一问齐林的想法,两人又一起说了不少的话,这才一起出了陈家老宅各回各家。 林秋禾本以为这样一件事情也就足够了,谁曾想还没到医馆她的马车就又被拦住了。是红线匆匆寻了过来,上车见了林秋禾就压低声音道:「姑娘,张府那边请您过府一趟。」说完她又补充,「是张祝张大人府上,来的嬷嬷一脸惊慌,头发还有些凌乱。看起来张府上是出了事儿的……」 她说着看向林秋禾,「姑娘若是不想去,就……」这才是她特意寻出来的本意。算着时间林秋禾大约该回来了,她这才寻出来先给林秋禾提个醒。若是她不愿意搀和到张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就避开不回好了。 张府自然是不会强撑着,非要等林秋禾回来。这京城之中好大夫多了去了,没有林秋禾,还有其他人。总不好耽误了医治,害了府上夫人的性命。 林秋禾闻言一愣,转眼就想了不少。最后却还是道:「你坐好,咱们这就回医馆去张府看看。」 毕竟是跟章氏相识一场,这些天来她好不容易才把章氏的身体调养好了些,若是就此撒手,她自己都有种不甘心的感觉。至于张府的乱子,难不成那次她去看得还少? 思及此林秋禾自然是再无顾忌,等到了医馆,让青黛和红线下车帮她拿药箱,然后就叫上那位前来请人的嬷嬷直接去了张府。 等到张府的时候,林秋禾一下车就感觉到了府中的紧张气氛。而靠近章氏院子的时候她还隐约听到了叫骂声,内容粗俗不堪,让人忍不住皱眉。 领路的嬷嬷脸色尴尬,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头带路。等到进了院子,林秋禾就见到一个锦衣老太太站在院中一手掐腰一手伸长指着章氏的屋子,形状恰如一个茶壶,破口大骂,言语粗俗到一旁候着的丫鬟们都气得涨红了脸,却又无一人敢上前说上一句。 由此可见这位老太太身份地位在张府卓然,当中骂当家夫人都无人敢还口,怕也只有张祝的母亲张老夫人了。等再近些,林秋禾才看到张老夫人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俏丽的妇人打扮的女子,穿着桃红色的衣服。 林秋禾顿了顿,让前面带路的嬷嬷上前说话。等到张老夫人停下叫骂声她这才上前一步说话。 而那张老夫人张口就是贱人贱命,只知道白花我张家的银子,还不如早早死了省心,免得害了我的孩子!林秋禾闻言本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恼意。 她来本着的是救人的原则,不想干涉张家大小事务,然而这张老夫人这般作态却又是欺人太甚。想到从一年前认识章氏以来,她都是纤柔有礼,纵然是怒火中烧也从来不曾说过家中这点破事,心中对她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同情。 遇上这样的婆婆,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而这婆婆不止是磋磨儿媳妇,竟然还光明正大的扶持小妾。最让人不齿的是,张祝张大人竟然不曾露面,也不知道是躲起来,还是根本得信了没回府。 总之,就这两次来张府的所见所闻而言,林秋禾觉得张氏一家真的是个烂泥坛子,而章氏若真的一心要跟着张家淹死在这烂泥坛子中的话,她也爱莫能助了。 这样都能忍,人要自贱,旁人又能如何呢? 从张府离开,林秋禾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憋在心口的那股闷气这才缓缓消散。一旁的红线轻轻帮她舒缓着胸口,低声道:「姑娘何必劝章氏那些话呢?」 「我只不过是顺应心意而为罢了。」林秋禾示意她没事,略微叹息了一番,才低声道:「更何况,我也不过提点两句,到底能不能想明白,却是她自己了。」 只是看起来章氏倒像是之前就考虑过这些,她不过是暗示了一两句,章氏就直接了当让林秋禾开了方子,只等身体调养好了就另有所谓你。 「我是个大夫,又是个女子,见到她这般可怜,又不是自甘如此的话,自然是想要帮一把。」不过,这毕竟是张府和章府的事情,到底章氏最后如何,只怕她也说不清楚。 「只怕这事儿最后流传出去,有人以讹传讹对姑娘名声不好。」 「我若是在意那些名声,岂不是生生要把自己给闷死了吗?」林秋禾笑了起来,伸手虚点了下红线,「你今日怎么这般小心翼翼?」 红线闻言一愣,想了想才道:「奴婢这是被张家的事情带歪了!」她们家的姑娘,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这点事儿还真不算是事儿。难不成到最后张家那位张大人,还真的敢纵着他的老娘那位张老夫人攀咬林秋禾不成? 这么一样,她就又笑了起来,给林秋禾端茶送水又是揉肩按腿。 林秋禾见她这般就笑了下,嘱咐她这边隔几日就送药过去张府,想了想又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你就帮忙跑一趟秦府去请秦大太太。」 第六十一章 秦大太太章氏,跟张夫人章氏也是近亲,分属张家两房,自然是关系亲昵。 「若是还不成,就去一旁文定侯府请柳夫人陈氏。」想起上次离京,她回来之后就得知章氏小产的消息她就又补充了一句。陈湉幼当年也是颇受婆婆磋磨的,若是她愿意出手相助一下,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陈氏不愿意,你也别强求。」 毕竟陈湉幼只是她的一个病人,两个人之间的那些交情还是通过顾容和苏青衣得来的,并不深厚。 「姑娘做到这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又何必为她如此操心。」红线有些心疼林秋禾这般眉头紧皱,劝了两句,回去之后和青黛一起伺候了林秋禾洗漱,就让人摆膳。 晚膳吃得颇好,林秋禾似乎真的放下了心事,当晚早早就睡了,第二天起身的时候就精神奕奕。 她这边今日算是无事,安安静静的过去之后第二日就又早早起身出城。这次几人是分开出城,林秋禾跟着张章和齐林、程卓三人,而宁卿则带着宁羽。摄政王夫妇则留在了京城处理各种事务,没有再次跟着去秋霞山。至于宁征和宁阳两个人,还要继续上学自然也没有跟去。 宁羽和林秋禾住落枫别院,其余四人住在候秋别院,治疗过程就如同之前一样,只是每个疗程的三天变成了两天。而林秋禾在最初的两天之后相对就会轻松不少,宁羽就拉着她一起在秋霞山上游玩,顺便跟着林秋禾辨认各种草药。 她本来就是半吊子的水平,因为看书多知道不少药草的功效。然而对着山间那些如同杂草一般四处生长的药材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会儿跟着林秋禾一边采摘药材一边学习,倒也不觉得枯燥。 四天的日子转眼即过,林秋禾看似轻松,却也时时刻刻记挂着宁卿的情况。四天之后一切顺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次众人没有回京,而是歇息了两天,直接进行最后一次治疗。 宁卿体内的余毒这次已经排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几乎都是深入骨髓的寒毒。而林秋禾准备的十八支金针也就派上了用场,若是说之前下针是数量惊人的话,这次只有十八支金针看着似乎要轻松不少。然而懂行的人都明白,金针比银针更软,更难入刺入穴位抵达想要它到的位置。 而这十八支金针落下一样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慢了,不止是下针无用,更可能会适得其反让毒性爆发。宁卿体内本来就因为常年压制的毒性被排除而虚弱无比,这会儿若是骨髓中的毒性爆发起来的话,人就算不死也真的废了。 这才是整个治疗过程中最为凶险的一步。 为此,林秋禾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确认没有一丝问题之后就先下了银针护着宁卿的头部和心脉。 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完,她这才拿出特质的针囊一根根检查那十八支细长柔软的金针。金针渡厄,这手法听着似乎高大上,实际上却比之前林秋禾所用的手法要简单很多。最大的困难也就是让细长的金针在时间范围之内达到她所预期的地方。 深入骨髓的穴位,然后利用金针中空的那一道细至不可见的通道把药物引导进去,解除或者排除毒素。 林秋禾下针极为小心,一双手看似稳而缓慢,而最后那微微的一抖更是让一旁注意着的张章心中一紧。然而,林秋禾手离开金针之后,金针甚至都没有抖动一下。 由此可见她的手有多稳,而那一下抖动又是多么的突兀。 见林秋禾神色没变,张章这才隐忍没有说话。只怕那一下抖动是预计之内的。他不敢让林秋禾分心,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果然,第二针落下的时候,最后林秋禾的手又是微微一抖,然后才平稳地放开了金针。 十八支金针有条不紊地落下,林秋禾期间擦了三次汗水,然后才扶着青黛起身。她对着等在一旁的张章点头,张章这才连忙吩咐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桶搬了进来,然后宁卿双腿连同膝盖都泡入了药水之中。 深入骨髓的疼痛很快就从落针的地方蔓延开来,宁卿咬牙强忍,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汗水。这种钻心剜骨一般的疼痛甚至比毒发的时候还要厉害,他很快就咬破了唇角,血丝顺着蔓延开来。 然而为了药性发挥效果最好,林秋禾和张章甚至不敢给他喝麻沸散用以麻醉。这样的疼痛,他只能自己挺过来,而且是三天。 很快细碎的呻、吟声从宁卿的唇角溢出,林秋禾把早就准备好适合他咬合的东西拿出来,低声道:「小心不要咬破舌头。」 宁卿几乎是颤抖着开口,林秋禾动作迅速把东西塞入他齿下,见他牙上带着的血丝就忍不住心痛。这东西她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依照宁卿的骄傲又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这般狼狈,因此才等到这时候才拿出来。 而这疼痛,还要持续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药水中的药性减退,疼痛才会慢慢降低。只是那隐隐作痛的感觉却一直会持续到药性完全作用于骨髓之间。 不过是短短三天的功夫,宁卿就像是久病了多年的病人一般。等到最后一次药浴针灸完成,他只是略微松口吐出了口中咬着的软木,看了一眼林秋禾就晕倒过去。 林秋禾和张章吓了一跳,两个人可以说是直接扑了过去,一个抓左手一个抓右手,同时搭在了宁卿的手腕上。等确定他就是猛然放松之后晕了过去,林秋禾这才勉强笑了一下。 「师伯,」她低声说:「我们成了!」 「是啊。」张章点头,心中也颇为感慨。这么多年了,他曾经想过无数的办法给宁卿驱毒,然而最终却是这个无意中厚着脸皮收下的「师侄女」帮了大忙,完成了他的这项心事。 如今,他总算可以告诉在宫中的那人,你唯一的弟弟还活着,以后也会好好的活着。娶妻生子,再无一丝让人担忧。 等到宁卿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他一醒过来林秋禾就得了信儿,先是一碗药汤让他灌下去,然后才让人上了晚膳。宁卿所吃与他们皆不同。他所用的都是特意做出的药膳,而且易消化易吸收。 几人用过晚膳,林秋禾和张章、程卓甚至是齐林四人先后给他诊脉,确认无碍之后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张章道:「明日我就带着程卓和齐林回京,皇上那边也定然在等着这个结果。」 闻言宁卿和林秋禾都抬头看过去,张章道:「你们放心,我自然知道如何说。只是你们也要做好准备才是,晋王殿下身子好了些,然而却也没有完全好,不过以后也不会妨碍子嗣。不管对于谁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子嗣,林秋禾和宁卿都有些不自在,一旁的宁羽反而有些不懂。左右看看,等到最终回去的时候她才拉着林秋禾问了个仔细。 林秋禾为了避免她无意中泄露出去,认认真真地解释了这其中的关键。 宁羽听得认真,等林秋禾说话就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最后两个人坐下喝茶的时候,她才抬头看过去,低声问道:「如今府上的处境很不好吗?」 第六十二章 林秋禾闻言一愣,然后才摇头道:「如今摄政王和晋王都身居要位,特别是这两年来,摄政王回京还是给不少人带来了压力的。」最重要的是接连几次的事情,都可以显露出来摄政王虽然早些年不在京城,然后权势却依然惊人。在宁少则重伤之际,他一个人就能把持住京城内外。当时宁邵哲肯定是松了一口气,庆幸没有出乱子。 然而,事后呢? 而这种猜疑和忌讳都不是可以宣诸于口的,宁邵哲纵然怀疑也不会说。而摄政王就算不肯定宁邵哲是不是对摄政王府有什么不满,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然为何年后摄政王夫妇还要离京呢? 宁羽听着林秋禾细细说起这些事情,表情带着震惊半响都没有说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她低声说,「从来没有想过父亲和大哥的处境是这么艰难的。」 林秋禾笑了下道:「还不至于说是艰难,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摄政王府和宁邵哲之间有着太多的秘密和牵扯,这对叔侄,只怕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会翻脸,而只会小心翼翼地维持这样的关系。不然为什么宁邵哲会在摄政王避开之后,提拔宁卿这个养子为晋王呢? 宁卿的能力是一回事,而宁卿的身份以及宁邵哲想要向摄政王示好则是另外一回事。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这晚上,虽然林秋禾说的并不算深入。然而宁羽的三观还是被彻底颠覆了。她翻来覆去一晚上如同烙饼一样,第二天起床吃早饭的时候就顶上了一对明显的熊猫眼。 宁卿如今还是要单独吃药膳的,然而见了宁羽蔫吧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问急了还双眼一瞪直接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道:「难道大哥这都看不出来吗?就是没睡好而已。」 宁卿算是对宁羽这个脾气无语,见她如今还算精神也就没有追问。想着,回头问问林秋禾定然也能猜测出来一二。谁知道宁羽发了火转头就又觉得后悔,想了半天才低声道:「我就是有些担心家里。」 「你放心,家中父母皆在又会出什么事情。」宁卿失笑,「不过阿羽真是长大了,懂得为父母担心了。」 宁羽就撇了下唇角,「大哥你就把我当成宁阳哄吧。」 用过早饭,张章等人就准备启程回去,原来他是想着留下齐林照看的。然而齐林父母皆在京城之中,这些日子若不是想着让这个徒弟随着多学些东西,也不会把他叫来。因此,考虑了一晚上,张章就把程卓留下来照看,只带着齐林一起回京。 等张章离开之后,程卓就和宁卿一起住在了候秋别院,而林秋禾和宁羽一样还是在落枫别院中。宁羽这边正是学认草药学得兴致盎然,平日里面没事就拉着林秋禾出去。宁卿体内毒素一下子驱除出去,这会儿身子正虚担心宁羽没个分寸就让黑泽带队一路守护着两个人。 山中无岁月,等到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林秋禾才猛然意识到自张章走后,他们又在别院中住了十多天了。如今已经进入了十月份,而距离孙梓棋的婚期也就越来越近了。 这场雪并不大,只是铺了薄薄的一层。林秋禾就坐在廊檐下面,披着厚厚的斗篷看着雪花飘飘散散的落下,一旁院子中宁羽让人挖了个两个坑生火,准备烤之前猎到之后腌制过的兔肉吃,顺便另外一堆火上架上锅熬汤。 她这边捧着热茶看宁羽带着一群人忙碌,折腾得几乎每个人都有种人仰马翻的感觉。就连向来严肃的程卓也心情大好,配合着她来折腾。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着宁卿穿着宽松了不少的衣服,披着斗篷出来就露出了笑容。比起十天前,宁卿的起色好了不少,虽然之前的衣服穿上还是显得宽松了不少,不过这种松松垮垮的样子却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而不见病弱。 她略微挪了下位置,示意宁卿一起坐。 「你可不能久坐,外面天凉。」林秋禾说着担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腿,招手示意青黛过来,「拿条皮毛毯子给晋王殿下盖上。」 宁卿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林秋禾说话,等到毯子拿来就柔顺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围在了腹部然后把两条腿都裹了起来,然后又拉紧了身上的大氅这才笑着道:「这样可好?」 「晚上记得擦药酒。」林秋禾见他配合,而不是逞强地说什么「我没问题,这点冷……」之类的话,唇角就也带上了笑意。 正在折腾的宁羽看到了这边,立刻就拿着一个烤得一边焦黄,另外一边却是已经发黑的兔子腿过来,「大哥尝尝看,我的手艺!」她说着挨着宁卿坐在一旁,又示意宁卿往林秋禾那边挪了下,「给我留点地方。」 等挤在一起坐下来,宁羽这才又叫着人给她把烤好的兔肉片成片,连同蘸酱一起送过来,然后弯腰对着宁卿另外一边的林秋禾道:「你尝尝看,这蘸酱是特制的。王府不传之秘,绝对好吃!」 她说得夸张,那边流苏倒是动作迅速,立刻就让人弄好了两份烤肉连同蘸酱送过去,这边炖的兔肉汤也盛了三碗送过去,顺便就把宁卿手中的烤肉拿了下来,道:「王爷,林姑娘可是吩咐过,这些油腻的东西你不能喝。只喝碗汤就好了。」 一旁宁羽就吐着舌头道:「我忘记了,大哥,好可惜,你只能看着我和秋禾一起吃了。」 她说着冲着林秋禾眨眼,一派开心快乐的模样。林秋禾也笑了笑,知道宁羽之所以这么开心其实还是因为宁卿的身体恢复的状态很好,这才折腾人一起来一个初冬烧烤聚会的。 这些日子腌制了不少的兔子,野山羊、野鸡或者其他的山雀之类的鸟类,山庄中的人一起忙碌起来,配上一些庄子里的其他蔬菜、食物来做烧烤,不一会儿整个院子中就满是食物的香味。 林秋禾他们早就挪到了烧起炭火的屋子里面,外面风雪虽然听了,可是气温却更是冷了一些,庄子中的丫鬟过来给窗户和门前都加了棉帘子遮风,然后又多挪了一个炭盆过来。宁羽让人去厨房抓了一小筐子的板栗丢进已经快烧尽的炭盆里面,不一会儿屋里就升起了一股子板栗的香甜味道。 有宁羽带头,众人一起热闹到了天色完全黑透才散去。因为是在宁卿的候秋别院中折腾的,所以宁羽这边拉着林秋禾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来一大堆的狼藉给别院中的仆役和丫鬟忙碌。 最起码那挖出来的两个大坑还是要填上,说不得还要再搬几盆万年青在上面遮挡遮挡。 篝火烧烤晚会之后没两天,山中雪化尽趁着路上好走的时候,林秋禾等人这才收拾东西坐车下车,回到了似乎阔别已久的京城。京城里似乎完全没有受那场小雪的影响。或者有,但是他们离开了二十来天,根本就没有感觉到。 反正入城的城门处热热闹闹的,宁羽馋了还让人下去买了烤白薯跟林秋禾分着吃。白薯香甜的味道立刻蔓延开来,林秋禾小心翼翼地吃了两口避免被烫着,然后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宁羽一眼。 第六十三章 「怎么了?」宁羽的唇角粘了一小块白薯,伸出舌头舔了下才又问:「哪里不对?」 「你看着,好像胖了点。」林秋禾纠结地看着宁羽微微有些双的下巴,意识到这些天来在给宁卿滋补身体的同时,宁羽似乎也跟着吃了不少。 「舒展胳膊向前拉伸,然后慢慢放下,手掌轻轻碰触地面。」舒缓而平静地声音从书房中响起,「下巴抬起,仰望斜前方……」 青黛守在门外的廊檐下,一个小风炉在旁烧着热水,顺便让她取暖。一起守着炉子的小丫鬟听着里面的声响,好奇地偷看了两眼,然后给青黛捧了一捧烤好的花生,低声问道:「青黛姐姐,咱们姑娘跟宁姑娘这是在屋里干什么呢?不像是看书啊……」 「看好你的炉子就是,别过会儿姑娘要热水喝你这边没有就好。」青黛点了她一下,这才抓了几颗花生,一边剥开一边低声道:「听姑娘说,宁姑娘前些日子去别院玩,吃了不少好吃的,这会儿减肥呢!」 她话音还没落,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别压……啊——!」 小丫鬟吓了一跳,正想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反而没了。过了一会儿又是林秋禾平静而舒缓的声音。 这么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里面传来宁羽呻、吟的声音,一边哀嚎着一边抱怨,而林秋禾则云淡风轻一般地提高嗓音吩咐外面送茶水进去。 青黛拎着茶壶进去,给两人添了茶,然后收起铺在地面的蓝色特制的毯子放在一旁柜子之中,然后回头又把快要燃尽的熏香拿出去。门外的小丫鬟利索地上前帮忙,就听到里面宁羽抱怨。 「疼死我了,浑身都是疼的。我说你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这真的有用?」 「要是没用,你干嘛还过来。」林秋禾白了她一眼,端起茶喝了两口润嗓子,然后声音冷酷地说:「美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宁羽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老实地喝水补充水分,回过神来才说:「晚上去王府吃饭?我出来的时候,娘还跟我念叨呢,说自从回京那日见了你之外,你就不过去走动了。」 他们回来也不过是才十天而已,林秋禾之前为了宁卿的事情把医学院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白术一人,后来张章先回来帮上了些忙,然而她这个主事也不能就此逃避责任。因此回来的这十天,每隔一日必然是要去医学院那边上一堂课,然后留在那边一天帮着处理一些日常事务的。 张章、白术和她三人轮流来,这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而除此之外,她还去了一趟张祝府上再次给章氏看诊,去了一趟孙府给孙梓棋添妆,顺便跟陈自晴聊天得知陈家已经向秦老夫人提了有关陈自晴的婚事,然而秦老夫人似乎不怎么满意陈家。 这之后也就是昨天她还入了一趟宫,除了重新给苏晓宁把脉之外,这次还趁机拿着医学院专供的琉璃试管取了她一些血。另外就是给秦锦兰透了下有关陈自晴婚事的信儿,让她见着秦老夫人的时候敲敲边鼓。 秦锦兰听了这事儿却没有一口应下来,反而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林秋禾当时心中就是一紧,开口道:「这事儿让你为难?」 「祖母的心事我倒是明白,她想让晴儿嫁回到秦家,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她说着看向林秋禾,「齐公子既然是你的师兄,人品我们自然是相信的。可是其余呢?齐家是大家族,若是之后留在晴儿和齐公子留在京城还好,若是跟着回去了齐家本族……」 秦锦兰的想法倒是跟秦老夫人一脉相承,然而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更何况,晴儿先是与齐公子有了些许暧昧才告知家中的,若是齐公子父母心中不喜的话,嫁过去之后多的是磋磨她的办法。而她若是留在秦家,家中上下本就对她喜欢,更何况不计是谁,总归是有祖母看着的。」 话若是这么说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林秋禾想了想竟然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来说服秦锦兰。 难不成真的要说,他们是真爱,我们应当成全他们? 傻叉不傻叉。 她想了下,看着秦锦兰如画一般的面孔,狠下心开口:「那么当初呢,若是你有机会选择的话,你会如何?」 此话一出,秦锦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转头看着林秋禾,那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死死盯着了。 「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看得出来的。」林秋禾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为秦锦兰略微松了一口气。若是秦锦兰知道如今的花云白是个什么样子,只怕也会庆幸没有嫁给他吧?只可惜,入宫也不是一条什么好走的路。 秦锦兰闻言失笑,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低声道:「亏我还自以为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人知晓呢。没有想到,连你也看得明明白白,也就难怪当初祖母看的出来了。」 她想起当初自己的痴傻,也是一阵好笑,半响才拉着林秋禾的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情你且放在心上,我又如何不为她担忧。既然如此,我就见一见家里的人,把道理好好说上一番。」 林秋禾点了下头,把剩下的话都给咽回了肚子里。 她这一番也不算是辜负了陈自晴所托,这会儿回想起来提起往事对秦锦兰却有些过分。一旁的宁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不理人又跑神了,就在一旁哼哼了两声,道:「你不会还在想理由拒绝我吧?」 「怎么会?」林秋禾失笑,「我在想要穿哪件衣服呢,这个说法宁大姑娘满意吗?」 宁羽知道林秋禾在说笑,不过还是热情的过去拉着她道:「我来帮你挑,大哥喜欢红色,我记得你之前穿过一套红色的衣衫,他见了看得眼睛都直了。」 林秋禾被拉着挑了半响的衣衫,最后果然是穿着一套石榴红的衣衫,裹着大氅出门。等到了摄政王府,宁羽就不断的把林秋禾往宁卿身边推,最后还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看秋禾这套衣服好看吗?」 宁卿笑着点头,宁羽就高兴地笑了起来,「我帮忙挑的。」 她心满意足的走了,林秋禾这才过去坐下,示意他伸手诊脉。 「下午的时候,张御医才来过。」宁卿说,不过手腕却是配合的伸了过去。他自从回京那日入宫去给宁邵哲看过之后,就在府中足不出户。每隔三日张章就会过来一趟给他诊脉,顺便跟着脉象添改药方。 林秋禾闻言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如今起色还好手指就轻轻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宁卿的身体机理虽然被各种毒素侵蚀了多年,然而一直就有张章这个医术大手在一旁调理,之前排毒过程又是顺利结束,这些日子调养下来,身体虽然说不上已经完全好了,却也不再让人担忧。 林秋禾缓缓收起手,对着宁卿笑了下,低声道:「看得出来,虽然这些日子我没过来,你还是谨遵医嘱的。」 宁卿这些天没见林秋禾,说不想才是假的。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就凑近压低了声音道:「娘子吩咐,我何德何能还敢不遵从。」 第六十四章 温热的气息带着宁卿身上淡淡的药酒味道熏过来,林秋禾只觉得面红耳赤一时间竟然有种微醉的感觉。她抬头瞪了宁卿一眼,见他一脸愉悦的笑容,这才道:「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不等宁卿问,手往荷包一摸指尖就带出一根银针。 不得不说,如今的她在医术提升的过程中,还多出了不少的防身的本事。上次花云白雇人「打劫」的时候,就算他不出现,林秋禾和青黛加上张叔三个人也是足够收拾那些劫匪了。 也就是因为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她才能够冷眼看出花云白的做戏。 十月就在忙碌中转眼即过,自第一场小雪之后,这段日子天气一直很好。宁羽被林秋禾拉着练了一段时间瑜伽,尝到了好处竟然撺掇着林秋禾开一个女子瑜伽班。 林秋禾囧了下,然后才拒绝了。 她现在已经颇有种忙不过来的感觉,就连医馆,实际上也是以卖成药为主,几乎是每隔一日才会看上一位病人。当然了,之前已经看诊过的病人,是不算在内的。 例如,鸿胪寺卿张祝府上的夫人章氏。 林秋禾从给宁卿排毒中回京那次就开始给她调理身体,但是因为她体虚多年,非一日之寒到了如今也不过是好转一些,若说完全好转,最少也要再花一两年的功夫慢慢调养。而这个调养过程中还要尽量少动气,少劳心劳力。 章氏如今看着精神好了不少,这次等林秋禾开了药,才又道:「我准备与他和离。」 说实话,林秋禾一直觉得张祝不算是良配,然而听到章氏这么说还是吓了一跳。她看过去,章氏自嘲地笑了下,「以前总是觉得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况我们还有个孩子,为了儿子也应当忍下去。」 林秋禾沉默不语,不再这件事情上发表评论。 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如今这个时代,孩子都是很多女人隐忍最根本的原因。 章氏沉默了半响,然后才又道:「如今这些日子我算是看清楚了,我病了这些日子……反正,既然儿子也是指望不上的,他又能够照顾好自己,我又何必为了他就这般委屈自己。」她说着凄惨地笑了下,语气中的落寞和绝望却是让人心惊。 这张家,还真是个泥潭。 林秋禾默默给她诊脉,右手之后换左手,半响才道:「你这些日子好好调养一番,若是要做劳心劳力的事情,最好还是再等两个月。」 两个月后就是春节了。 章氏沉默了半响,然后才低声道:「我是真的不准备留着这一家人过年了。」她说着苦笑,「林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若是这个年过的如鲠在喉,只怕我也一样是劳心劳力。」 林秋禾就不再劝,想了想又给她改了改药方,然后才离开。 几天之后,她就听闻了章氏搬离张府的消息,然而她也没有回家,竟然是在京城中租了一套房子自住。而她,也接到了秦大太太的帖子,请她过府一叙。 秦府大房秦大太太的院子林秋禾自然不会是第一次进,然而来的次数却也不多。这会儿花氏有些不安地陪着她过来,到了门口就低声提醒她道:「我不好陪着你一起坐,你过会儿,应对之间小心些。」 林秋禾失笑,摆手道:「我不过是个大夫,他们难不成还能吃了吗?」 花氏一愣,然后才又笑道:「是我太过于小心了。」她欲言又止,然而看着林秋禾平淡的样子,却只好把想要说的话给咽回去,笑着送了进去。 林秋禾却没有解释,她从知道章氏是在外面租房子住而不是回娘家之后就大约猜到了章家的态度。这个时候秦大太太给她下帖子,她自然也就猜到了这是替章府上的人约见她呢,又怕被人笑话这才由秦大太太出面。 她被丫鬟引着去了花厅,进去抬头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居首坐着的不是秦大太太而是一位年龄跟秦老夫人差不多的老妇,而秦大太太和另外一个妇人挨着坐,他们对面还有两位妇人。除了秦大太太之外,其余四人都是绷着一张脸,仿佛林秋禾欠了他们钱一般。 林秋禾却也不是看人脸色的人,这会儿进去一眼看尽当下局面就笑着对秦大太太打了个招呼,「许久未见,大太太的气色还是那般好。可见如今事事顺遂。」 「哼!」秦大太太没说话,上首的老妇却是冷哼了一声,手中的串珠往小桌上一拍,「真是没规矩,果然是低贱的丫鬟出身,连行礼都不会吗?!」 林秋禾自张章开口认师侄女之后,谁曾经这般直白的训斥过她。当时她真的是一个小小的丫鬟都不曾忍过他人的气,这会儿都是御医院的挂名院判,又是医学院的常任理事了,自然不可能看着对方年纪大就这般欺辱到她的头上。 她闻言不理会秦大太太的神色,趁着转头的时候微微侧身,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章老夫人,然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啊,有些真是连行礼都不会。我如今虽然没有穿官服,可是却依然是皇上亲封的四品院判,三品教授,身兼数职。只是秦大太太与我相熟,早些年又颇为照料我,我自然是不需她这般生疏行礼的,只是不知道其余人,又是如何的身份,竟然见官不拜,还安坐与此。」 她说着像是才发现章老夫人身上的衣衫制式一样,伸手掩唇惊讶道:「我倒是现在才注意到,老夫人也是有四品的诰命在身呢。我敬您年纪大了,自然是不敢让您行礼的。」 只可惜,她的官身跟诰命这种夫、子所请无关,是皇上亲封,自然也就理直气壮不少。林秋禾这般一说,那章老夫人脸色立刻涨红,唇角微微抖动,却是半响都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而一旁的秦大太太脸上虽然不显,却是打心眼里面满意林秋禾的做派。 有些人,就不应当给她名字!张章氏当年嫁的不比她好,然而相公却是个有能力的,十多年过去,她还是个大太太,张章氏却已经是夫人了。因此连带的上首坐着的章老夫人也是高人一等的样子,凡事都要压着她们母女一头,这会儿更是跟讨债一样让她去约见林秋禾,要质问人家。 可是凭什么呢? 不要说林秋禾只是个大夫,能说什么影响张章氏了,就算她真的说了些什么。你一个四品的诰命夫人能跟四品的院判相比吗?更何况,林秋禾身上可是不知一个四品的院判身份呢,她还是那个医学院的教授,受命三品。是拿俸禄,吃皇粮的! 看着林秋禾一脸傲然、冷漠地扫视她的姐妹或者是妯娌,秦大太太心中美到了边,这会儿也不出言相劝,只等着看这些人唱好戏呢。 她都快忘记了,当年林秋禾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花氏房中的丫鬟逼着承认是她谋害花氏子嗣时的表现了。那个时候的林秋禾,在秦老夫人和她面前就没有低过头,更何况如今? 现在她这位婶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林秋禾拿出了官身,又冷嘲热讽了一通不用章老夫人这个年长者行礼,其余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此时,就连章老夫人的女儿刘章氏也是对自己的母亲颇有些怨言的。 第六十五章 然而她看看坐在身边的秦章氏,见她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就只能强撑着笑容,开口道:「林姑娘,再座的人……」 「请称呼我为林御医,或者林教授。」林秋禾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唇角一勾道:「这位四品诰命的老夫人说我是低贱的丫鬟出生,不懂得礼貌规矩,难不成这位太太也是?」 她脸带好奇,最后更是问地彬彬有礼。 「……」开口的刘章氏顿时愣住,也是被气得够呛。她们本以为今日是助阵质问一个小小的大夫,根本就没有听秦大太太的劝告,还明里暗里嘲讽她胆子小,一个未出阁的小大夫也怕。 现如今看来,果然是他们妄自尊大了,竟然忘记了林秋禾还是挂着官身的。 如今这样的情形,他们到底是拉下脸面行礼呢,还是坚持着不要脸也不行礼呢? 众人纠结,林秋禾却是丝毫不纠结的,不过又站立了片刻就转身对秦大太太道:「既然今日秦大太太这边有……这般的客人,我也就不加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就是。我还有事,又约定了这两日入宫给秦修容诊平安脉,就不久留了。」 她给足了秦章氏的面子,秦章氏自然不会不识趣,一个眼神示意立刻就有丫鬟过来道:「林大人这边请。」 竟然真的是晾了一屋子的人,送了林秋禾出去。 林秋禾走后,章老夫人自然是大怒,质问秦章氏,秦章氏却也是淡淡的几句话就给驳了回去。 「我早说过这位林御医脾气不好,不是那般性子好、会隐忍的人,若是好好说话她还能够给个好脸。偏偏婶母仗着自己四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要以势压人……」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章老夫人却是气得几乎仰倒,坐着缓了两口气就也气冲冲的走了。 等到人都走了,秦章氏这才叫了人进来,吩咐厨房加上两道菜,稳上一壶果酒。 「太太这是心情好呢。」一旁的丫鬟笑着恭维,秦章氏也不在意,笑着道:「今日这场戏,值得喝上一壶。」 章家想要找麻烦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林秋禾说忙并不是谦辞,而是她真的很忙。宫中秦锦兰的身孕如今已经五个月了,自然是安稳了不少。可是还有一个苏晓宁在那边挂着,似乎是越来越受宁邵哲喜欢,竟然在十月份的时候提升为了婕妤,跟生了一对双生子的柳婕妤竟然一个品级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林秋禾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然而,林秋禾等人又顾忌着她背后的人,这会儿只能拼双方的耐心,看谁先露出破绽。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对方在明,而林秋禾他们还算是在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 如今住在京中某个院中的「那一位」,就是林秋禾和宁卿带回来的那一位,身体有些撑不住了,宁邵哲还不想他死,正想要让林秋禾帮忙医治,等到明年的时候拿他承贞皇帝遗孤的身份当吉祥物,显示他的胸襟和气度呢。 而在林秋禾忙碌到甚至无暇隔三差五跟宁卿见一面,小小约会一下的时候,宁羽这边却是除了跟着看医术、练瑜伽之外闲的有些发慌了。 她这次午后从林秋禾医馆离开,还没出这条街就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宁姑娘。」花云白上前行礼,「在下等你许久了。」 宁羽皱眉,看着他片刻这才行礼,「花公子好。」说完就错身准备走,却听到花云白道:「我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宁姑娘的。在下有话要跟宁姑娘说。」 宁羽顿下脚步,回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不成我上次说的话还不够明白,你我之间本就不是同类人,朋友一说我也担当不起,还请花公子以后对我敬而远之。不要看我今日没骑马,却一样可以抽你!」 这姑娘有着独特的暴力美学,从来不认为女子就应该柔柔顺顺,不能使用暴力。 她本是准备离开之后就逛街给宁卿准备生辰礼物的,这才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让马车去四方街那边等着接她就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花云白给拦住。 花云白闻言却是苦笑,低声道:「可否让你身边这位姑娘后退些,我只说一句话,若是宁姑娘觉得无用,不感兴趣,我转身就走,绝对不会多言一句。」 宁羽想了下,觉得拼体力的话,花云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这才让丫环后退了两步。 「你说。」 「宁姑娘并不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而是更为尊贵的身份。我知道你的身世!」花云白几乎是说得一字一句,以防止宁羽听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宁羽,见她神色突变,然后一阵青一阵红,这才放下心。 果然,那人说的对。宁羽其实是知道自己不是摄政王夫妇亲生女儿的。 「你……」宁羽半响才觉得回神,错愕地看着花云白,「你胡说什么?!」说话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心虚和害怕。 花云白这样的人精又怎么可能会被宁羽的虚张声势给骗过去,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也不过是笑笑,转身边走边道:「既然宁姑娘对在下的话没兴趣,那就当在下是胡言乱语罢了。只可惜,你那亲生的兄弟为了寻你特意来京城身陷险境,真是可怜啊!」 他说着越走越远,宁羽看着他的背影半响才咬牙道:「我们回府。」不管信不信花云白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身世,她都没有了逛街的心情了。 只是当天晚上,宁羽不断的做梦。有时是她幼时身边伺候的嬷嬷交代的话。 「姑娘要讨王妃喜欢,不然的话你这样的孤儿只怕会是被遗弃……」 「你爹娘都是被摄政王害死的,他们对你好是他们欠你的……」 「姑娘,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嬷嬷不能再陪你了……」 然后就是花云白的话。 「……只可惜,你那亲生的兄弟为了寻你特意来京城身陷险境,真是可怜啊!」 她猛然睁开双眼,映着屋中昏黄的烛光看着头顶的缠枝花的幔帐,半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嬷嬷已经死了,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摄政王夫妇收养的女儿了,那花云白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她的身份比想象中的更高贵,还说她有一个兄弟为了他如京城而身陷险地。 宁羽躺在床上半响不动,最后却还是心烦意乱地起身,一旁守夜的丫鬟立刻就醒了过来,低声叫道:「姑娘?」 「给我倒杯水来喝。」宁羽低声说,掀开了床帐,吩咐:「把灯点起来。」 外面寒风刮过,但是屋内却烧着炭盆,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她穿了鞋子披着斗篷下床,又吩咐:「把桂嬷嬷留下来的东西都拿过来。」 「姑娘这是……」守夜的丫鬟有些迟疑,然而宁羽却是不耐烦,「去把我要的东西找来,一切都不能少!」 如果嬷嬷知道她的身世,那么自然是应该留下一些东西证明着这点才对。 宁羽的发火让守夜的丫鬟惊慌,她连忙叫醒了另外两个丫鬟,一个守着宁羽,另外两个则一起去找桂嬷嬷死后封存起来的东西,然后一起送过来给宁羽。 第六十六章 她们的行动惊醒了更多的人,而宁羽只是皱眉看着面前的那些东西。 一面小铜镜,几套衣服,还有一个破损的银镯子。此外,还有两双鞋子,一个破旧的化妆匣子。宁羽低头看着打开的包袱,皱起眉头:「只有这么点东西?」 桂嬷嬷是她的奶嬷嬷,摄政王府的待遇一向很好,宁羽记得她当时过世的时候府上还给她的家人不少钱。 「姑娘,桂嬷嬷的东西,当时已经让她的家人领回去了。」果然,一旁的小丫鬟回想了一下给出答案,「现在府上留的也只有这些了。」 宁羽想了想伸手过去,「帮我一起检查。」她说着看了一眼丫鬟,「拿几把剪刀过来,把这些衣服和鞋子都剪了。」 然而,折腾了大半夜,她们还是一无所获。第二天一早过去给王妃请安的时候,王妃就问起了她半夜折腾的事情,宁羽一愣然后才笑着道:「没有想到竟然惊扰到了母亲。我昨天晚上梦到了桂嬷嬷,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这才让人把她的东西拿过去看看的。」 王妃闻言点头,道:「你重情义是好事,但是毕竟是死人的东西,还是不要乱翻动的好。」 这件事情就这样翻了过去,宁羽的成长有好有坏,最起码在掩饰自己心情的这方面,她渐渐有所增长,竟然这样轻描淡写的就瞒过了王妃。 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吃了早膳回去就借口去找林秋禾带人出府了。这边她刚出府,王妃就让玳瑁去叫了她身边昨夜守夜的丫鬟过来,原本不过是照例问上两句。一开始听到丫鬟说宁羽半夜醒过来,还真以为是她做了梦。然而,把死者的衣物都拆了,这明显是在寻什么东西。 这奶嬷嬷…… 王妃微微皱眉,想了半响才低声道:「让人去请王爷和小王爷过来。」 她想,府中那个告诉宁羽被收养这件事情的人已经找到了。难怪这件事情上,他们一直一筹莫展。原来,做出这件事情的人早在多年前就过世了。想到这里,王妃微微叹息,当初收养宁羽是按照寻的奶嬷嬷,就是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给盯上。如今看来,只怕当时他们就被盯上了,这位知道宁羽身份的桂嬷嬷只怕就是刻意混进来的。 她这边注意力全部都用在回忆那位桂嬷嬷入府的细节,却忘记了去想宁羽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要查看桂嬷嬷的遗物,更是没有想到宁羽竟然借着去找林秋禾的借口跑去了桂嬷嬷的家中。 宁羽出了门直接看向跟她出来的丫鬟翠镯,翠镯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把打听来的桂嬷嬷家的地址说了出来,就示意车夫赶车。 回到王府当奶嬷嬷,桂嬷嬷的身份也不会是特别的低贱肮脏。她家所在的小刀胡同看着也是干干净净的,宁羽下车之后看了看左右,示意翠镯过去问话。 翠镯一会儿回来指着其中一个门道:「就是这家了,姑娘,咱们真的要去吗?桂嬷嬷的遗物……」身为主子去要奶嬷嬷的遗物,实在是有些不讲究。 「咱们又不是白要的,我让你带的银子你带了吗?」宁羽皱眉,「直接给钱就是了,不过若是他们狮子大开口的话,我也不会客气!」 见宁羽意已决,翠镯就不再多话,过去敲了门,很快就出现一个年轻媳妇开口,警惕地看着她们问:「你们是谁?」 「我们姑娘是摄政王府的大姑娘,这些日子想起幼时奶过她的桂嬷嬷,这才打听着过来看看。」翠镯说明来意,又出示了王府的腰牌给那年轻媳妇看,「还请让我们进去说话。」 年轻媳妇怎么会认得王府的腰牌,不过闻言还是连忙让开了门,只是有些迟疑地道:「阿婆已经过时多年了……」 宁羽没有多话,抬脚就进了院子,左右看了一下,直接问道:「桂嬷嬷的遗物都放在什么地方?」 「这……」年轻媳妇迟疑,而这时一个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轻轻地拍着手掌赞叹道:「果然如我所想,宁姑娘你聪明过人,能够找到这个地方来。」 花云白说着走了出来,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不枉费我一早在这边等着宁姑娘。还以为要多等两天呢,没有想到,宁姑娘倒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宁羽见是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有种上当了的感觉。她防备地看着花云白却没有后退,只是皱眉,「你是怎么找到我奶嬷嬷这边来的?你调查我?」 「我来这里,自然是你兄弟说的。」花云白笑着道:「我已经备了好茶,宁姑娘不进去喝杯茶吗?当年的事情,说来话长,咱们不如一边喝茶一边说。我也好讲个清楚明白。」 「你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请我过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讲我的身世?」宁卿嘲讽,「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管宁姑娘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若是我说了当年的事情,宁姑娘还是不为所动的话,那我就立时消失,再也不会再宁姑娘面前露面。」花云白唇角带笑,自然是满是自信。 宁羽沉吟片刻,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门口方向的年轻媳妇,冷笑一声,「茶就不必了,我看今日太阳不错,不如就坐在院子里面说话好了。」 花云白也不勉强,立刻让人搬了椅子小桌过来,沏茶之后自斟自饮也不劝宁羽。 宁羽安静地坐在一旁,示意翠镯不用担心。她心中虽然有些焦躁,却并不害怕。不是说她真的自信以摄政王府的地位,花云白不敢伤害她。而是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想要突围出去是易容反掌的。 更不要说,她长久不出现外面的车夫也会警觉了。 花云白作态了一番,见宁羽不动声色,反而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因为也就不再拖延,笑着道:「这话要从十七八年前承贞皇帝在位的时候说起,当时我花家也是有一位姑姑在宫中为妃的。」 宁羽皱眉,想要打断他的话问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这些日子毕竟还是养了一些耐心的,竟然破天荒没有询问,只是听着花云白继续说。 「当年承贞皇帝被奸臣所惑,坚持要亲征漠北。然而他出征不久,宫中的花妃娘娘就被查出了以有两个月的身孕。只可惜,不等这孩子出世,承贞皇帝就被漠北蛮人所擒,无奈之下传位于当今圣上。后来太上皇在漠北驾崩,尸首运回京城。而那位花妃娘娘也自缢与宫中殉情。」 宁羽心头一跳,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卷四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一:丫鬟成医女》作者:侬语 2、《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二:本是贵女命》作者:侬语 3、《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三:窈窕女御医》作者:侬语 4、《乌鸦掉毛变凤凰卷四:勇闯美男计》作者:侬语 5、《乌鸦掉毛变凤凰卷五:宠妻天下知》作者:侬语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