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你万千》 第1页 [gl百合] 《吻你万千》作者：林海潮声【完结+番外】 简介： 方泠上段感情刚刚结束，就被一个女生疯狂追求。 女生名叫金文瑶，裕美集团大小姐。 方泠的工作单位跟裕美集团就隔了一条大马路，裕美集团老总、金文瑶老爸是他们的大客户。 方泠多次拒绝无果、又不敢跟她撕破脸，金文瑶说：「跟我在一起吧，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听你的。」 方泠：「包括分手？」 金文瑶：「包括。」 但真在一起之后，方泠却捨不得这么对她了。 泠（ling）：清凉的样子。 舔狗偏执富二代vs清冷禁慾大美人 内容标籤：情有独钟，爱情战争，现代，互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文瑶，方泠┃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二代上位史 立意：人生在世当断则断 第1章 水晶熊 四月初，d市春天慢吞吞的还没过去，白天温度高穿一件长袖就够了，但太阳一下山就涌上一股凉气。 方泠加班半小时才把预算表打包发到老闆邮箱。 办公室的饮水机还没没修好，她起身去茶水室，期间路过大工作间，开阔的隔间一览无余，电话声不时响起，碎纸机印表机嗡嗡作响，一片灯火皇皇的样子。 身处建筑行业，即使是第三方谘询公司，仍然视加班如家常便饭。 新人工资分底薪和提成两部分，底薪就是勉强混个温饱，真想挣钱还是要看提成，提成拿得多即使是个新人一个月也能到手一两万，这个薪资在应届毕业生里面也算天花板了。 不过提成可不是这么好拿的，早八晚十都是常规操作。 好在方泠早就过了这个阶段，今天工作已经完成，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她捧着热水回办公室一边看窗边自己养的绿植，一边拿起手机看消息，微信联繫人里面有个特殊的傢伙，——不用置顶都能靠发消息数量跻身消息框前列。 方泠见怪不怪的越过她，回復了朋友和客户的消息，这才打开名为「金文瑶」的消息框。 金文瑶发的消息太多，方泠直接拉到底，看到金文瑶说：【钱梦凡打碎了这里的水晶熊，来赔钱吧。】 方泠眉心一蹙，这才划拉着对话框往上面看，果然看见金文瑶发过来一张现场图，她放大后看见一个绑着品牌logo的水晶小熊摔成了两半，小熊的头跟身子分家，中间呈不规则的锯齿状，一看就知道没了修补的价值。 她回道：【你们在哪儿？梦凡在你身边吗？】 几乎是微信消息发过去的同时，金文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方泠毫不犹豫地按断电话，继续发微信消息：【你们在哪儿？】 金文瑶：【盛泰购物中心三楼。】 方泠拿着外套跟包包下楼，路上不断接触到大工作间里新人羡慕的目光，她对几个有印象的说：「好好干活吧。」 工作这种事又没有捷径可走，大家都是这样苦熬过来的。 开车去盛泰的路上，金文瑶又打过来三通电话，但方泠一个也没接。 因为晚高峰路上堵车她到盛泰已经快八点了，金文瑶跟钱梦凡各给她发了不少消息，方泠停好车还没走两步，就见表妹钱梦凡跟一个同龄女生站在盛泰门口。 钱梦凡已经看见她开始朝这边疯狂挥手，方泠嘆了口气这才走过去。 钱梦凡：「姐，今天不忙吗？你竟然有时间过来逛街？」 方泠跟着两人进了大厅，她的目光扫过钱梦凡旁边一脸平静的金文瑶就知道自己被骗了，淡淡道：「正好要换季，过来买两件衣服。」 钱梦凡殷勤的问表姐工作累不累？有没有吃饭？ 知道方泠没吃东西就要去给她买吃的，还问：「喝不喝饮料？」 方泠也看见前面几步远处有一个饮品店，她说：「看看有没有热红茶。」 钱梦凡又问金文瑶：「你喝什么？」 金文瑶笑出两个小酒窝：「我跟姐姐一样。」 金文瑶本来就是一个社交能力很强的人，钱梦凡对她对表姐方泠的称唿接受良好，两人一下单先跑去饮品店排队了。 金文瑶见她走远后夺了方泠的包包，方泠一时不察包包被夺了去，她还没开口就听到金文瑶说：「累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说完，金文瑶在前面带路，方泠无可无不可的跟在她身后，两人找到一个四位卡座，方泠坐下后金文瑶还站在一边说：「姐姐往里面坐坐给我留一个位置。」 方泠抬头看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金文瑶。」 方泠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威胁，金文瑶夸张的长嘆一口气，说：「姐姐怎么这么对我，我好伤心啊。」但还是乖乖坐到了方泠对面。 不过她一坐下来就用脚碰方泠的腿。 隔着鞋子和衣服实际上说不出来有什么触感，但这个动作实在是亲近过头了，让人心里不适。 方泠把腿一收，有些恼怒的看着她，金文瑶笑嘻嘻道：「姐姐。」她学着方泠一般压低声音说：「我就是太想你了，我约你你又不出来只能借梦凡东风了，你别生气。」 金文瑶想见她，想逗她说话，但又怕人真被自己惹恼了，在钱梦凡回来前一直低声下气的解释：「我没骗你，水晶熊真是钱梦凡碰倒的，不过有我跟着店长也没让赔。」 第2页 这倒不是金文瑶跟店长有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钞能力，金文瑶每年在品牌店拿的衣服都够店长沖销售额了。 更别提什么时候兴致来了亲自来商场扫荡的鞋子、包包，品牌在她身上挣的钱海了去了，一个水晶熊才多少钱？ 店长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东西，见东西倒了，反倒亲自扑过来问两人受没受伤。 金文瑶解释完，钱梦凡也带着一份三明治、三杯饮品走了过来，钱梦凡帮方泠插了吸管才把热红茶递给她，方泠真有点渴了，接过来喝了两口。 她吃三明治的时候，对面两人都在盯着她看。 钱梦凡问：「姐，要不点个餐吧？要是知道你过来我们就晚点吃饭了。」 方泠今天忙了一天，临了又被金文瑶骗过来，根本没什么胃口，三明治也只吃了几口，闻言摇摇头：「我也不太想吃东西，你们要去哪里逛？」 钱梦凡：「我还想买个衬衫。」 方泠想了想：「去楼上吧。」 钱梦凡跟金文瑶是同一所大学、同一间宿舍的朋友，但因为金文瑶大学期间活动较多，两人关系并不紧密，去年夏天毕业后就没什么联繫了。 还是钱梦凡点背，两次考研都不太理想，过了毕业季工作又难找，自家爸妈一把年纪了她看着他们为自己低头托人情心里难受，试探着联络了一下昔日朋友，没想到金文瑶真给她一个面试机会。 说是面试机会，但做人事的哪个不是人精，大小姐打过招唿的人也没人敢涮下去。 钱梦凡借着金文瑶的东风在裕美集团市场部混了个职位，只不过现在还没过试用期工资只有一半，手中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她们一行三人路过品牌店，方泠见钱梦凡目光停留，问：「有什么喜欢的？我送你。」 钱梦凡摇头：「我看看就行了。」 方泠听她这么说也不强求，带着她们去了四楼，她的朋友在这里开了一家服装店，店里衣服质量不错，方泠有时候想起来了就会来这里捧捧场。 进店没看到朋友，方泠在店里转了一圈在钱梦凡身上比了一件内搭说：「进去试试吧。」 钱梦凡前脚抱着衣服进去，金文瑶后脚就凑到方泠面前，口中说道：「姐姐偏心，都不给我买。」 大小姐会缺这点东西？ 方泠见金文瑶越来越靠近不由自主伸出手推了她一下，说：「别离这么近。」 但金文瑶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怎么推都推不走。 方泠趁机问那个水晶熊的钱，店主没让赔是看在金文瑶面子上，但她实在不想欠这傢伙的人情。 金文瑶盯着她的嘴唇慢腾腾的摇头，「赔什么？都说了不用。」 方泠轻轻蹙眉，金文瑶见状就说：「你要是过意不去就陪我吃饭吧，就咱们两个人，单独约个时间。」 方泠：「不去。」 金文瑶笑道：「我就知道我想要的你肯定不会给我。」 方泠跟金文瑶还是因为她给钱梦凡送饭才熟悉起来的，钱梦凡是她大姨家的妹妹，虽然中间隔了很多年不见，但没想到成年后两人工作单位离得这么近，慢慢就联繫上了。 钱梦凡实习半个月，屁.股还没坐热就得了急性阑尾炎，因为还在实习期不好请假，下了手术台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要滚回岗位上班。 裕美集团没有食堂，病号吃不了油腻的食物，方泠准备第二天午饭的时候会顺带捎上钱梦凡的一份，每到中午午休再送到裕美集团一楼前台。 她们工作单位中间就隔了一条马路，所以送饭也不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钱梦凡请託的缘故，金文瑶偶尔会下楼帮她拿饭，两人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 刚开始，金文瑶行事还很收敛，只是每天按时按点在前台蹲守方泠，借着拿保温桶的机会跟方泠见上一面，但自从一个月前知道方泠跟男友分手后态度就越来越黏煳了。 方泠每天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心神俱疲，下班后还要打起精神应付金文瑶的追求，不可谓不难受。 她有时候被金文瑶逼到墙角都会疑惑：现在社会已经这么开放了吗？ 金文瑶身为裕美集团大小姐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她为什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追求一个女人？ 原本应该隐瞒的人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取向是否暴露，被她追求的方泠反倒因为在意同事和其他人的眼光还要费心遮掩。 正如现在，瞥见钱梦凡穿着内搭从试衣间走出来，方泠朝后面退了几步跟金文瑶拉开距离，金文瑶还要再凑过来，她胡乱拿一件衣服躲进了试衣间。 钱梦凡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正要找金文瑶问意见，却见她迅速拉开试衣间走了进去。 「……」表姐刚才是拿了什么难穿的衣服吗？ 还有，试衣间为什么能从外面打开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本来计划着排雷的，但这个故事比较简单，排雷又涉及剧透，所以我基本在前三章点明了故事背景，不喜欢一定要及时止损哦！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2章 拒绝 方泠也想问为什么，她明明锁了门。 方泠进了试衣间才发现自己拿的是一条素色针织裙，正适合春夏交替的时候穿。原本为了躲金文瑶才进来，但现在看见衣服真起了买衣服的兴致，她刚脱了外套打算试衣服，试衣间的门飞快开合，金文瑶已经跑到了她面前。 第3页 这个试衣间不算小，但绝对不会很大，一个人换衣服的话空间还算充足，金文瑶一加进来，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方泠现在只穿了一个半高领的驼色薄毛衣，略微修身的薄毛衣完美的展示出了她胸前的起伏。 金文瑶反应过来怕惹方泠生气很乖觉的错开目光，但这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她就像一个变态一样忍不住又瞟了一眼。 方泠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视线，压低声音：「出去。」 金文瑶：「我看衣服不好穿，我来帮你吧。」 她说着伸出手撩起方泠薄毛衣的衣角，一截雪白柔软的腰腹没有遮挡就这么显露出来，试衣间里静的只有金文瑶的抽气声。 当事人恼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打人，她在金文瑶面前真的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维持自己的教养。 方泠从金文瑶手里夺过来自己的衣角，声音略微抬高重复道：「出去。」她看着金文瑶黑黝黝的眼睛说：「你给我出去。」 金文瑶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一个能跟她这么亲近的机会，自然捨不得走人。 但她能听出方泠语气中的恼意，口中顺从道：「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脚还是不挪地。 「你别生气，我就是太喜欢你了，你又不愿意见我……」 方泠直接上手把人推走，她穿上针织裙出了试衣间，正巧钱梦凡也换了衣服凑过来，钱梦凡嘴甜：「真漂亮，我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金文瑶还要开口附和，方泠立马瞪过来，她视线扫过那一身贴附着女人曲线的裙子，到底没敢再凑过去。 眼见着两人试了几身衣服，钱梦凡时不时还伸手帮方泠调整衣领、袖口，有时候还扭头问金文瑶：「这一身怎么样？」 金文瑶忍下心里那点看见她们亲近的不舒服：「好。」这倒不是什么敷衍的说辞，实在是方泠条件摆在这里，穿什么都好看。 等朋友来了，方泠刷卡让人全都包起来，钱梦凡白得了衣服抱着方泠手臂好一阵撒娇，直到表姐把她推开，钱梦凡眼风这才扫到捧着杯饮料在一边罚站的金文瑶。 钱梦凡：「文瑶，你不试试衣服吗？」 金文瑶见方泠垂着眼看手机发消息没往这边看，笑道：「我的衣服够了。」 钱梦凡还以为金文瑶这个大小姐看不上非品牌的衣服，富人跟穷人本来就少有能玩到一起的，也没细究。 剩下半场钱梦凡一直挎着方泠胳膊亲亲密密的逛街，方泠在一家轻奢品牌店帮她挑了两件衬衫，一个白色、一个深灰色，款式大方，不管是上班还是出去玩都能穿的出来。 钱梦凡试了下特别合身，不好意思金文瑶一路沉默拉着她也试了一件，方泠倒没说什么，等她们试好已经喊服务员刷卡包了起来。 逛街逛到十点多，因为方泠晚上就吃了几口三明治，三人本来打算去西餐厅吃顿甜点，但没想到钱梦凡突然接到上司电话要回家加班，实习期间加班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方泠说：「我送你。」 钱梦凡还没说话，金文瑶却突兀的伸手捉住了方泠的手腕。 方泠不防一直安静的金文瑶搞这一出，见钱梦凡若有所思的看过来忍不住甩了一下，金文瑶没松手，气氛一时之间十分尴尬。 还是钱梦凡体贴的说：「不用不用，我刚叫了车，你们好好聊。」 等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出去，方泠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金文瑶。」 金文瑶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这才依依不捨的放开。 方泠也不跟她说话，脚步匆匆的走向另一个出口。 金文瑶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地下车库，方泠想装没看见直接上车点火，但没想到副驾驶门被拉开，金文瑶灵巧的坐了进来。 方泠头疼道：「下去，我要回家了。」 金文瑶：「我没开车，你送我一段吧。」 车内一阵沉寂，方泠都懒得去戳破她的谎话，没开车，没开车那你的车钥匙是哪来的？ 方泠对待自己的追求者实际上只有两个态度：接受或者不接受。不管是求学阶段还是现在出来工作，她每天都十分忙碌，不想把仅剩的休息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金文瑶当然归属于不接受这一类，……连性别都不对。从她试探着开始追求时，方泠拒绝的就十分干脆利落，没给人留一点希望。 有时候方泠都感觉自己说话难听，伤人自尊心，但金文瑶就跟没听见一样，下次还是照样缠上来。 要她是个男的，这种行为怎么也够得上性骚扰了。 方泠沉声道：「金文瑶，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不喜欢你，别再来纠缠我了。」 金文瑶点头：「我知道。」 方泠听到这话一愣反倒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不禁扭头看向她。 金文瑶这个人真要说起来那张脸着实可圈可点，眉眼间没有一般二代的颓废劲儿反倒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英气，凭她手里的钱还有外貌条件，即使性取向不同，方泠估计她在另一个群体里面也很受欢迎，何苦跟自己纠缠呢？ 她又重复一遍：「下车。」 金文瑶说：「我不下，今天要是让你走了，你肯定不会再见我。」 方泠见她这么有自知之明几乎要被气笑，两人平日交集不算多，但在钱梦凡一事前还算见过几面，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还是个无赖呢？ 第4页 裕美集团老总是他们公司老闆的朋友，两家公司又是脸对脸的关系，她要是想在公司继续干就不能把人家女儿得罪太狠。 方泠：「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狠话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还是不死心？我不喜欢你，我自认也没给你任何误会的机会，我不想你再缠着我明白吗？」 「我明白。」金文瑶说，「你还想着你那前男友吗？」 方泠不知道话头怎么又扯到自己前男友身上，她一边不耐烦跟人继续纠缠一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车里再次沉寂下来。 金文瑶被她拒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见方泠没回答这个问题，却突然意识到：「她对前男友还有感情。」 这可难办了，她任由雾气盈满眼眶，可怜的看着方泠：「真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但这招对方泠没用，她把人赶下车拉手剎走人的时候，好像听到一声模煳的低泣，「真狠心啊……」 方泠开车回家这一路很顺，到家也不到十一点，她靠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不自觉想起了曲英勛。这可真是个稀奇事，因为她对待感情一向很干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虽然不是没有伤心难过，但每天工作、社交忙的一脑袋官司，哪里还有时间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面呢？ 金文瑶说曲英勛是前男友实际上也不恰当，方泠跟他已经走到了见家长商量婚事那一步，对彼此的父母都算有印象，真要给个称谓应该是「未婚夫」。 他们认识两年，在一起半年，从朋友发展成恋人关系，两人算是比较熟悉的，方泠跟他相处也没什么负担。 两人交往时间算不得长但也不算短，谈结婚的时候方泠还感觉有点太快了，但没想到说服自己踏出这一步后，两人却倒在曲英勛他老妈那一关。 曲英勛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没做好沟通员，方泠也不是为了结婚什么都能委屈自己的人，婚前没讲明白的事就别指望着婚后能讲明白，两人结婚的事自然耽搁下来。 这时候曲英勛又得到一个外派出国的机会，上面说外派回来肯定能给他升职，再加上婚事不顺他多少也带点逃避的意味，跟方泠单方面打个招唿就出去了。 两人隔着大半个地球、八小时的时差，联络越来越少，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两个月，方泠主动提了分手，并删除了他的联繫方式。 她跟前任分手还不到一个月，金文瑶就缠上来了。 方泠都疑惑金文瑶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自己分手的消息，她很少跟别人提及自己的私事，就是同事许久不见曲英勛过来接人问及，方泠也只是说他外派含煳过去，倒不是她还存着复合的心思，曲英勛条件那么好她说了分手难免被人追问原因。 她不想说实话又不想编谎话，全等着时间长了这号人物被大家淡忘，到时候知道他们分手顶多惋惜一句。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事，但一个原本应该局限于她跟前任之间的消息是怎么传到金文瑶耳朵里的？ 再者：金文瑶为什么看上自己？ 要说一见钟情那也太扯淡了，在钱梦凡这层关系前两人就见过面，只不过不熟而已。 d市二代圈子很小，方泠跟曲英勛在一起时也去过几次他们的聚会，那个时间点金文瑶还是个正常人，两人简短、客气的说过几句话。 方泠这段时间被金文瑶缠的不行，总寻思着他们这些混不吝的二代是不是又玩什么下道游戏，比如说金文瑶向朋友直播自己如何掰弯直女？ 她也不想把人想的这么差，但她认识的二代确实能干出这种事。 第3章 送菜 第二天周六不用上班。 方泠跟朋友约好出去玩，虽然昨天逛了一天想买的东西早买了，但她也不愿意失约。睡到九点多就起床洗漱，对着镜子十分钟搞定一个淡妆，拿上车钥匙就出门。 朋友名叫关又晴，就是昨天她们在盛泰逛街光顾的那家服装店店主，不过那时候方泠忙于应付金文瑶，关又晴跑到其他楼层照看新开的门店，两人匆匆碰了面却没说上几句话。 关又晴是方泠的初中同学，两人家境相仿，有一段时间家长甚至购置了同一个小区的房产，两个女孩子一起上下学，感情自然好了起来。 不过方泠初一还没上完就被父母打包送到国外读书，在国外待了十几年回来，朋友圈子十分小，除了同事、同行就是工作后偶尔遇到的熟人。 能跟关又晴联繫上也实在是凑巧。 关又晴的服装店还是托方泠帮忙选的，方泠现在待的第三方谘询公司，因为老闆人脉广、吃得开，他们这些手下往往也能得到一些内部优惠。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店吃了早午餐，关又晴说：「早知道就跟你约下午了，我今天差点没起来。」然后又说：「现在吃一顿中午再吃一顿，会不会发胖啊？」 方泠：「那就等一会儿错开饭点，现在多吃点中午不饿。」 关又晴早就在网上定好两张电影票，她们在前台换了票带着送的爆米花入场，关又晴：「我早就想看这个了，从上映等到快撤档都没找到人陪，要不是有你在我就只能在视频软体上看了。」 方泠笑道：「怎么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 关又晴：「本来就是，对了，曲英勛呢，大好周末怎么不见他来陪你？我还以为你这次也约不出来。」 第5页 提及前男友方泠面上的笑意收了一瞬，关又晴算是她的朋友没必要说假话，但人家好不容易看一场电影更没必要提及自己分手的事扫兴，是以，她只是说：「电影开始了。」 关又晴闻言立马扭过头一眼不错的盯着巨幕。 关又晴选的这部电影是个爱情喜剧片，具体情节方泠也记不住，不过中间倒是跟着影厅的观众一起笑了几次，电影散场的时候，关又晴还说：「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两人初中时是玩的不错，不过方泠出国匆忙年纪又小，每天都在不断适应英国的一切，不管是授课老师难以形容的口音还是食堂贫瘠到难以下咽的饭菜，这对一个小留学生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 每天忙忙碌碌，自然跟国内的朋友联繫减少，一晃十来年，再见面就在d市的歌剧剧场。 大家穿着得体的衣服，稀稀散散的坐在阶梯座位上，在这么空旷安静的地方，观众连交谈都很小心，生怕哪一声打扰到别人沉浸艺术的美梦。 关又晴去歌剧剧场是为了见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就约在这么高雅的地方，自然是吹了。 遇到老同学就是额外的惊喜。 她们平常都是微信联繫，私下约着出来玩还是头一次，再加上方泠不刻意保持微笑时周身气场真的有点冷淡，所以两人相处总显得有些客气。 方泠：「这个也好看。」 关又晴：「跟歌剧一样吗？」 「一样。」方泠说，不管电影还是歌剧对她来说都是消磨时间的东西，哪里还用分个上下高低呢。 关又晴笑道：「你倒是奇怪，我要是跟朋友圈里的名媛说歌剧跟爆米花电影一样，她们的尖叫声估计都能穿破我的耳膜。」 两人混的圈子不太一样，方泠朋友圈最多的是大龄留学生每天抱怨作业怎么那么多、菜怎么那么难吃，整天熬夜写作业人要猝死了；关又晴朋友圈里的俊男美女则走高雅路线，晒白富美日常、偶尔点评一家法餐厅、入手一个品牌最新款包包，时间久了嘴巴都毒的很。 方泠坦然承认：「是我没什么艺术细胞。」 两人看完电影又在影视城附近转了转，开车去预定的私家菜馆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这是d市很有名的一家私房菜馆，听说老闆还是御厨传人，每天限定三道菜，每道只卖二十份，先到先得，而且只让堂食不准外带。 味道怎么样不好说，两人都没来这里吃过，但看这副样子名头是挺大的。 关又晴说：「你不知道这家私房菜位置有多难抢，我来这里也託了好多人。」 这家私房菜生意十分火爆，饭点都过了还有人等着排队，关又晴托人情定的位置倒是免了这一番等待之苦。 她们去包厢的路上还不断见到服务员引着酒足饭饱的客人出来，期间方泠遇见几个公司的客户，不过一看状态就是跟朋友家人一起出来玩，跟客户联络感情的机会多的是，也没必要巴巴凑上去扫兴。 只有视线在她脸上略微停留有些迟疑的，方泠才笑着打一个招唿。 饶是如此，进包厢时方泠也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关又晴问方泠有没有什么忌口，方泠看了眼菜单，都是很正常的食材，「都能吃。」 两人在服务员推荐下点了两个招牌菜、两个冷切、一个汤，关又晴还担心不够吃：「我的胃口很大的。」 这时候服务员已经带着菜单走了，再加菜还要摇铃喊人家回来，方泠说：「他能这么推估计也能算准咱俩的饭量，不够吃再点算了。」 关又晴：「就怕菜做的慢。」 这话真不假，她们点的第一道菜等了半小时才上，要不是有那顿早午餐垫肚子，现在早饿的不行了。 也难怪这里位置难定，上菜都这么难，吃饭中间要是还谈事，那吃的不是更慢嘛。 不过第一道菜味道就很惊艷，糖醋鱼里面的鱼是现杀的，十分新鲜又没一点鱼腥气，关又晴尝了一筷子就不抱怨了。 味道一好，两人胃口大开，上到第三盘的时候果然觉得不够吃，关又晴又喊服务员加菜，「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约上，多吃点才不亏。」 说着噌噌噌利落的点了一道炸小黄鱼、羊肉八宝饭，加上还没上的一道已经有三道菜、一个汤了，关又晴兴致勃勃的开始翻面点单，要了炸春卷、煳糖酥，又加了两道凉菜还没住手，方泠不得不提醒：「这里不让外带。」 服务员在一旁笑着道：「面点可以带出去。」 「啊，扫兴，我还想多点几个尝尝味儿呢。」关又晴这才依依不捨的把菜单放下，对服务员说，「就这些吧。」 服务员微微弯个腰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厨房太忙加的菜排到了后面，两人的汤都上了，凉菜还没影呢。 关又晴按铃催了催服务员，两人半包不飢的也算有耐心，一边吃着送的小点心一边聊天。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服务员过来送了两个热菜、两个冷盘并一点小吃，两人还以为菜到了，但等服务员一摆出来就感觉不对，根本不是她们点的。 服务员上完菜就想走，关又晴拦下来问道：「是不是上错了？」 服务员也被她说的一懵，在这种地方，特别是上菜周期这么长，要是送错菜可真是个大事故了。 第6页 服务员叫来了经理，经理匆忙赶过来笑着说：「没有上错，这是你们的一位朋友送来的。」 关又晴满头雾水：「什么朋友？」 经理见她不知道也是奇怪，说道：「客人姓金。」 方泠一怔，透过包厢半开放的多宝阁玄关，这才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跟几个人站在不远处说话，看着像是酒足饭饱正在送客。菜都送上来了没必要再撤下去，她收回目光对经理说：「帮我谢谢金小姐，让她破费了。」 这几道加起来都千八百了。 经理心里核对了一番名姓，这才放下心带着服务员走了。 没上错就行，关又晴也不多问：「那我可托你的福多尝尝了。」她夹了一筷子绿叶菜：「凉拌麻叶，我好长时间没吃这一口了。」 去年春天开始，d市发文件打击「野味」，一时之间抓、封好几家餐馆，关又晴常去的饭店连野菜都不敢上了，反倒整天拿着鲍鱼海参这些东西煳弄人。 方泠听她这么说也夹了一筷子尝尝，她离开d市的时候还不到十三岁，对故乡饭菜的回忆也就那么几个吃过的，这种时节性的菜还真没见过。 关又晴见她尝了笑眯眯问道：「好吃吧？我妈这两天还特地去郊区找荠菜说要包饺子呢，要是她找到了我打电话让你过来尝尝。」 方泠笑着道了谢。 两人散场时已经五六点了，太阳刚下山带着一股凉气，方泠拎着打包好的面点走向停车库，她们来的时候人多不方便停车，她直接把钥匙给了泊车小弟，这会儿还不知道车停到哪里了呢。 方泠沿着停车线绕了一圈，最后发现一辆黑车开着大灯还鸣了两声喇叭，她扭头环顾停车库，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黑车在叫她？ 但她人刚走过去黑车就转了方向直接走了，方泠疑惑的走近，这才发现在空出的停车位旁，郝然停着她那辆奥迪。 第4章 大客户 不知是拜的哪路神佛起了作用，接下来半个月方泠都没收到一条来自金文瑶的微信消息，本来从私家菜馆出来那天她还打算发个消息道谢还钱，但想了想又感觉没必要。 她欠金文瑶的债多了，钱梦凡上次碰碎的水晶熊官网报价三万八，还是限量版，有钱都不一定能买的下来，吃饭那千八百的，金文瑶也不一定放在心上。 欠人情的感觉不太好，但方泠差不多也能猜出来这是金文瑶的套路，欠来欠去才能有来有往。 以后有机会托钱梦凡还回去吧。 总不能人家那边稍稍降温，她又去撩拨人吧？ 方泠犹豫着要不要把金文瑶微信删了。 她之前留着金文瑶微信也是发现这个人狂热的追求态度有点不对劲，非常像「crush」，一段狂热而又短暂的爱恋情绪。 这种时候强烈的拒绝其实没什么用，删了人反而更容易逆反，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人谈恋爱多注重细节啊，方泠高中认识的朋友因为某天发现男神忘了剃鼻毛而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暗恋。 方泠本来也希望于金文瑶因为发现自己真人跟她幻想中的落差，而体面的结束这一场追求。 但很遗憾的是：她的预想没有成功。 她自己反倒因为金文瑶侵入社交圈而感到不适，发展到最后就像是她主动放权让人家了解自己一样。 不过现在没必要想这些了。 金文瑶半个月不联繫她意味着什么？她已经脱离这段狂热的感情了。 这时候才是删人的好时机，一方面可以阻止金文瑶后悔，另一方面就是删除这些聊天信息。 知道金文瑶脱离苦海之后，方泠慢慢翻看着她给自己发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心境改变，现在看着这些白色对话框也没了不耐烦的情绪，反倒对自己拒绝人感到有点抱歉。 金文瑶从过年时的那个新年快乐的祝福语开始，一直坚持给方泠发消息，早安晚安一天都没断过，方泠偶尔回復都能让她激动的发一天消息。 一个半月前，方泠第一次拒绝金文瑶当天晚上，金文瑶还发小论文道歉。 她说：「我很抱歉因为自己的问题对你造成困扰。」 她说：「以后不会了。」 ……虽然她最后没做到继续过来缠人。 但谁见过裕美集团大小姐这么卑微的样子？ 方泠看见了，这没办法她是当事人，但她不打算让别人看见。 金文瑶人也不算坏，既然她一只脚都已经挣脱了泥沼，何妨再助她一把？ 这么想着，方泠打开手机屏幕右上方的三个点，看了一眼金文瑶的微信头像，还是按下了删除键。 结果当天晚上方泠就梦见金文瑶抱着自己哭，她怎么推都推不动，金文瑶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金文瑶一边哭一边质问她：「你怎么可以删了我？！」 方泠：「为什么不可以？」 金文瑶顿了顿哭的更凶了。 方泠第二天起床头痛欲裂，任谁脑子里响了一夜哭声也不会好受，她对着镜子遮黑眼圈的时候却突然因为自己的梦笑了一下，「我怎么这么自恋？」 好像潜意识里认为金文瑶离开自己就要死了一样。 这世上谁离开谁不能过啊？ 但没想到刚进办公室，同事就走过来敲了敲她的办公桌，方泠：「怎么了？」 第7页 同事莉莉说：「王总喊你过去。」 王总是方泠的顶头上司，这两年基本已经不参加公司工作了，一个月能来两三次都是勤的，怎么现在突然喊人？ 方泠站起身：「他喊我干什么？」 莉莉耸耸肩：「谁知道这位抽什么风，昨天阿杰可被骂了半天，你小心点，要是撑不住给我发信号，我打电话救你。」 方泠拍拍她的肩走向老闆办公室，她手指曲起刚敲了一下门，王总就在里面喊：「进来！」 方泠推开门还没打量老闆脸色，却突然看见金文瑶正捧着一杯咖啡端坐在左手边的沙发上。金文瑶见方泠进来立马把咖啡杯放到矮桌上，站了起来。 王总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对方泠和煦道：「进来进来，先把门关上。」 等方泠松了门走近，王总亲切的介绍金文瑶：「裕美集团金总家的大小姐，这是我的得力爱将方泠。」 金文瑶沖方泠伸出了手。 王总都因为她这个动作愣了一下，即将吹嘘方泠功绩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方泠也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齐，透出淡淡的粉色，金文瑶不易察觉的多握了几秒。 等两人收手，王总就笑道：「年轻人跟我们可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上工地泥里来土里去，一群大老粗哪儿还讲究这些礼。」 然后着重介绍方泠的学歷：「c大建筑专业的硕士，前两年刚回国，跟着我做过几个大项目，经验丰富。」 金文瑶笑着说：「王叔，既然是您的爱将，把项目交给她我也放心。」 然后当着王总的面对方泠说：「咱们加微信私下聊？」 完了，听这意思肯定是知道自己被删了，方泠本来还想着要是金文瑶没发现再偷偷把人加上的。 她站在办公室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精緻、唇边带着笑意的女人，不由感嘆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谁知道下一步掉到哪个坑里边。 方泠道歉：「我没带手机。」一会儿去工位拿…… 不过她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听金文瑶笑道：「不会是不想加我吧？」 王总插口道：「你今天怎么光逗人玩？在办公室谁带手机啊？小方。」 方泠看向领导，王总说：「就这几步，你出去一趟把阿杰也喊过来。」 虽然王总点将点到了方泠，但这么大一个项目没两个人带短时间根本啃不下来。 方泠拿着手机喊同事阿杰一起进去，阿杰苦着脸跟在方泠后面，「方姐，你行行好给我透个准话，王总这会儿心情好不好？」 「好。」 准备好挨骂的阿杰：「……欸？」 方泠敲了一下门权当提醒，推开门的时候两人还能听到办公室里传来的笑声，阿杰疑惑：「今天怎么回事？」 王总跟阿杰说话的时候方泠找金文瑶要微信，金文瑶倒也没为难她，调出二维码让她扫，方泠弄完填备註的时候还想：还好没有拉黑。 虽说也比较不出来删人跟拉黑哪个更得罪人…… 裕美集团主要经营大型连锁商超和部分房地产业务。 为什么说是部分呢，因为房地产投资周期太长一不小心就容易资金鍊断裂破产，这两年别看房价高昂，但楼市根本不景气，每次都是拿着商超的盈利去填补房地产的窟窿。 自金文瑶毕业进入裕美集团后，已经建议她老爸把房地产这部分砍了一半。 剩下一半不是正在做就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没有办法停止。 如果不是他们砍项目把负责这部分的员工踢了，这次在l市新商超的造价谘询也落不到方泠他们头上。 王总跟金文瑶老爸是商场上的老朋友，这次金文瑶过来当交接人员，看着老朋友有那么几分把家业传给女儿的意思，金文瑶又是客户又是后辈，王总怎么也要请她吃一顿饭。 同事阿杰手头还有点东西要交接脱不开身，金文瑶又是个女客不需要拼酒，是以只有方泠充当陪客。 领导开车方泠本来是打算坐到副驾驶，金文瑶是客户可以安心把王总当司机，但方泠以后还要在他手下混呢，自然不能让领导尴尬。 但方泠手刚放到车门上，王总就降下车窗说：「咱没那么多路数，今天我就给你们两个小姑娘当司机，你也别不好意思，去后面陪文瑶说说话。」 方泠跟金文瑶并排坐在后座上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 好像步步都很合理，但结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倒是金文瑶一路上都十分平静，也没往日痴缠方泠的样子，只是偶尔问她几个问题，比如说问他们团队里有多少人，什么时候能审完图纸，什么时候能给个大概的预算。 方泠按捺着自己飘散的思绪和一丝删了人后再见面微妙的尴尬，一一回答了金文瑶的问题。 王总在前面听着还夸道：「文瑶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吧？还不错嘛，每次都能问到点子上，小方都快被你问出汗了。」 金文瑶笑着回道：「王叔别夸我了，我这都是现学现卖，本来是其他同事过来交接的，但他们都在忙新商超的事，我爸看就我一个人闲的没事干，这才把我拎过来了。突击培训这么多天总算摸到一点门。」 王总笑道：「怎么样？当初你爸说你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我就说要不选个造价，以后来我手底下干，保管亏不了他闺女。」 第8页 金文瑶诚恳道：「还好没选这个，要不然我是毕不了业了。」 王总哈哈大笑：「哪儿有那么难，方泠本硕学的还都是景观建筑呢，现在不也一样干的风生水起？」 这句话说的让人怎么接，方泠实在不想在金文瑶面前自夸，只能让自己的微笑多维持一会儿以示对领导的贊同。 金文瑶视线微不可察的落在方泠身上，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美人光滑的侧脸，睫毛之下是一片阴影，颊边是圆润的耳垂，珍珠耳坠闪烁着细微的光茫。 方泠扭脸看过来前金文瑶淡淡收回目光。 她心道：真想咬一口。 第5章 监工金小姐 那顿饭方泠吃的如坐针毡，王总带着两人去饭店要了一个包间，点菜的时候还好，点酒的时候金文瑶拦了一下，她说：「王叔，别客气了，我不喝酒。」 王总：「小姑娘也要练练酒量嘛，今天都是熟人，怕什么？小方？」 方泠看向他，王总说：「今天你就别喝了，你帮忙开车。」 方泠还没答应，金文瑶倒是开口了：「方工也会喝酒？」她惊奇的看着方泠，好像眼前这个人突然长了两只角。 王总：「怎么不会？」 金文瑶跟王总你来我往的聊天，菜色再好也只不过夹了两筷子，喝的酒倒是不少，不知是不是酒劲上头吃到最后她只顾着托腮盯着方泠看，王总说什么也只是懒洋洋的附和一句。 那眼神里暧昧的意味看的人心悸，方泠本来准备夹菜的筷子怎么也落不下去，她瞪过去，金文瑶也不收回目光只是微笑。 好在王总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喷，一边跟金文瑶回忆自己过去和金总的交情，一边自己倒酒自己喝，这么下来倒是没看出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 吃完饭王总坚持自己打车，要方泠开着他的车送金文瑶回去。 方泠看他醉的不轻又固执，只能答应下来，帮忙叫了车让师傅送到公司，这才带着金文瑶去停车场，她本来打算送金文瑶回裕美集团总部，但没想到金文瑶说：「我要回家。」 好吧，送客户回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卖保险的小哥还要上门帮大爷大妈清洗油烟机呢。 只不过方泠开车路上等红绿灯时，客户的手貌似想越过两人中间的操作挡放在她大腿上，方泠则狠狠拍了那只停顿在半空中的手。 金文瑶老实一路，临进家门前敲窗问：「你真不想进去坐坐？」 方泠升上车窗直接走人。 裕美集团在l市的新商超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完成了招投标工作，按理说下一步就是跟各个部门打招唿争取早日开工，应该不需要第三方造价谘询公司介入，但拖到现在都没开工就已经说明有问题了。 ——投标单位造价师因为贪-污受-贿被抓进局子了。 这对招投标双方来讲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工程建设原本就是一个大摊子，现在随便一栋楼没有几百万就下不来，更遑论裕美集团这个致力于打造成l市新地标的庞然大物，任谁一看都知道这是一块肥肉。 这里面门道多的很，比如说採暖系统里用的阀门，一般用螺纹阀门，但非要用电动螺纹阀门也不能说不对，用是一样用，电动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这两个小东西报价就能差百倍。 裕美集团是财大气粗、捨得用好料，但他们也不是冤大头。 这位造价师经手完工的项目可以慢慢调查追责，但正急着开工的项目肯定要再覆核一遍。 裕美集团给了相关图纸后，方泠跟阿杰挑了几个人临时组成团队开始干活，造价干的都是精细活，仅图纸一项他们就加班加点的审了两天。 金文瑶作为交接员偶尔会来方泠他们办公室晃一圈，来的时候正值中午也会请一顿外卖，要是晚上就是夜宵、奶茶，这么客气的散财童女谁不爱？也不过一周时间她就跟办公室里的人打成一片。 阿杰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保管给您做了好！一点亏都不会吃。」 金文瑶站在一边笑吟吟地道谢，她这个人好像不经意间就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方泠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建模，她负责更难一点的钢筋算量部分，本来资歷熬上去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加班，但人嘛，总是要向钱低头，裕美集团这个大单子打破了所有的安排。 她盯了一会儿眼睛酸涩难忍，摘掉眼镜手指按揉着太阳穴，莉莉看见问道：「方姐？歇一会儿？我去给你接热水，要不要咖啡？」 方泠：「热水就行，辛苦了。」 莉莉摇头正打算起身却发现金小姐走过来挡了路。 金文瑶递过来一杯热红茶，她声音淡淡的，不太亲近但也说不上来生疏：「这不是有嘛，喝不了？」 「嫌弃茶叶不够高档？方工，你想喝什么茶？只要你开口，你喝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莉莉嗅到一丝不平凡的气息，乖觉的捧着水杯跑远了。 方泠当作没听见这句话接过来，「谢谢。」 她一摸还是温的，掀开口直接喝了一口，这时候同事又递过来一份文件，「方工，这里签个名。」 方泠接过来一页一页的看，她一旦忙起来就顾不上监工站在一边盯人，再回神已经到了晚餐时间，阿杰带着几个男同事两手拎得满满当当走进来，「今天金小姐请客。」 第9页 办公室一片欢唿声，大家唿啦啦聚过来开始分东西。 阿杰拎着一袋子东西走到方泠身边，方泠电脑还停留在建模页面，见他过来乱七八糟指点一通净说些有的没的，她直接点个保存转过座椅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阿杰嘿嘿一笑，把热咖啡掀开口递过来，「您先吃，吃完咱们再聊。」 今天是炸鸡局，方泠好不容易捡出来一份生菜沙拉，刚倒了酱汁叉了个小番茄，就听见阿杰说：「方姐，你跟金小姐是不是认识？」 方泠手头动作一顿：「怎么这么问？」 阿杰：「我看她来五次里有三次都往你这儿跑。」 ……金文瑶真是一点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心思。 不过还好正常人看见两个女的互动亲密一般都是「她们感情好吧？」，倒也没人突发奇想的怀疑她的性取向，但一个人的眼神、动作实际上都骗不了人，这么下去离暴露的一天也不远了。 她现在就像捂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爆炸的炸弹，胆战心惊。 方泠：「我表妹跟她是大学同学。」 阿杰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金小姐现在单身吗？」 果然，无事献殷勤。 方泠吃了口沙拉，她对这句话有点不知道怎么回，早知道就咬死说不认识了！反正她们在别人眼中也是因为工作才熟悉起来的。 阿杰是王总侄子，平日相处就能看出这是个不差钱的主，跟金文瑶也说不上配不配这个问题，但关键金文瑶不喜欢男的啊…… 她要是说个单身，阿杰真去追人了怎么办？ 且先不说这傻子会不会把自己供出去，关键是他们这个关系太复杂了，怎么着，合着她这个前被追对象还给人家两个做媒呢？哪儿来那么大的脸？ 方泠：「我也不知道，她不是经常来吗，你自己问算了。」 阿杰：「别啊，方姐，你是我亲姐行吗，我直接问多莽啊，要是她对我印象不好怎么办？」说着嘆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看她也不像是缺追求者的。」 他拱手求人：「方姐行行好，您受累帮我问问行不行？」他环顾办公室一周，指着电脑说：「剩下的我全包了，连续加班这么多天累了吧？您回去泡个脚睡个美容觉怎么样？」 方泠呵呵两声提起自己的包包就走。 阿杰见状还以为有门，跟在方泠后面说：「你有她微信吗？推给我，推给我。」 「你们交接这么久你都没加她微信？」 没错，方泠把跟金文瑶交接的重任推给了阿杰，所以这两天金文瑶对她颇有点阴阳怪气的。 「加了，不过我翻朋友圈看看怎么都像工作微。」 方泠按了电梯拿出手机，阿杰揣着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她动作，不由伸出手抓方泠胳膊，「方姐，方姐，求求你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阿杰口中的主人翁正站在两人脸前。 金文瑶视线不着痕迹的掠过阿杰攥着的胳膊，「你们同事关系怪好的。」 阿杰不明其意：「方姐很照顾我们……」 他对金文瑶很殷勤：「金小姐还有事要交代吗？走走走，咱们去办公室。」 方泠一甩脱阿杰立马朝电梯口走了几步，两台电梯都朝上走，她只能站在这里再等一会儿。 金文瑶就像没听见阿杰说的什么一样，问方泠：「方工今天要早退吗？」 方泠还没开口，阿杰说：「咱们是自愿加班、自愿加班，方姐盯了好几天现在轮到我了。」 金文瑶长长的哦了一声，无论阿杰怎么劝还是站在方泠身边不动，等电梯再次打开，她也跟着方泠走了进去。 阿杰在电梯关合前下意识拦了一下：「金小姐？」 金文瑶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来的太晚了，这么晚还要你们加班实在不太妥当，宵夜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都记在我的帐上。」 阿杰还要再说，电梯里其他人却等的不耐烦，「走不走？」 金文瑶回头说了声抱歉，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电梯一路下行，到了一楼人唿啦啦下去一大片，再关上门只有两个人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金文瑶突然嘆口气，方泠听到后浑身起毛。 金文瑶：「方工就这么讨厌我？」 方泠假客气：「金小姐怎么这么想？」 金文瑶剩下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到了地下车库，方泠脚步匆匆去找自己的车，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金文瑶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依旧站在原地。 第6章 晚会 方泠回家后直接扑到床上，她感觉自己这一段时间过的真是绝了，再狗血的剧本也没她的现实经歷狗血！ 她第二天都有点不想上班，心里琢磨着怎么请个假，但王总打电话喊她开会，方泠无奈收拾一下去了公司。 王总散会后留了方泠跟阿杰训话，问方泠：「项目顺不顺利？有没有什么困难？」 方泠：「就是钢筋算量比较大，我看了一下建筑结构，发现挺有设计感的。」 新地标建筑当然要造型独特，不独特怎么说服甲方并且吸引人注意力呢？设计师很喜欢这种挑战，说不定还能因为这个建筑提名什么什么奖项，实现名利双收走上人生巅峰。 但除了设计师本人外其他工作人员都不喜欢！ 第10页 结构设计师：这么古怪的造型，请问我怎么做承重？ 造价员：这一个吊板他妈怎么算？ 施工看着图纸：这都啥啊？ 总之又难算又容易出问题！ 但这句话也不能明说，房地产从业人员都有点迷信，项目还没开工就说不好那不是招烦吗？ 是以方泠说的也很委婉。 王总闻言正想说话见自己侄子还云里雾里的，又停住了。阿杰挠头：「是挺有设计感的，像个迷宫一样。」王总指着阿杰摇头嘆气，「学的东西都还给你老师了？」 底子太薄，有问题看都看不出来。王总从业这么多年也挺喜欢这种人的，至少盖章痛快。 但这个人是他侄子就不行了。 要是图纸有问题你还盖章，这不是替罪羊吗？就是不用别人推自己早晚也会掉沟里。 王总对方泠说：「放心，老金比咱们更谨慎，早就托其他人看过了，图纸设计都没有问题。」 方泠点头，这次王总不拉人打头阵，虽说项目结束之后她分的钱占大头，但最后肯定是用她的章，一盖章就是要担责任的，审图纸的时候她还留心多看了几遍，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王总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侄子的脑袋：「跟方工好好学学，你个兔崽子，脑子是进狗肚子里了？」 阿杰一边躲一边委屈，他是造价员又不是设计师，算东西就行了为什么还逼他看建筑结构？别人都羡慕他一毕业就有工作受重用，但他妈谁知道他工资低的租个房子吃顿饭就没了，有时候下工地勤了他还要倒贴油费！ 狗都没他惨！还亲侄子呢。 但两人出了办公室后阿杰就忘了这一茬，他又开始问方泠：「方姐，金小姐今天过来吗？」 方泠奇怪道：「我怎么知道？」 阿杰：「你们昨天不是一起回去的吗？她来找你不给你发消息？」 这时候手机来了一个电话，方泠一边接一边说：「我跟她又不熟。」阿杰还想再问，方泠已经带着手机走远了。 方泠打完电话后脑子里一直迴响着那句「她来找你不给你发消息？」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点开金文瑶的对话框，因为她删人又加，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已经清空了，现在只有两个白色对话框，是金文瑶给她转发的图纸文件。 除此之外整个聊天页面非常干净。 跟之前满屏消息轰炸的状态截然相反。 今天天气不错，站在走廊上还能感到风带着花草清新的香气吹过来，方泠按灭手机屏幕反问自己：「这样不是最好吗？」 项目进行到一半时迎来了五一假期，五一可是工薪阶层的节日！ 五一调成小长假后几乎是人人欢唿，法定节假日就是不能放假加班至少能提工资。 方泠去年五一就在忙，本来打算今年出去转转，但现在被工作困在这里也是没办法。 王总乐呵呵的来办公室转了一圈：「好好干同志们，节假日加班按双倍工资来算，要是你们干得好，之后调休也不是不可能哦。」 大家等他走之后才哀嚎一声。 连新入职不到一年的莉莉都说：「王总也就嘴上说的好听。」 实际上恨不得在公司建个员工宿舍，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上班加班，三个大老闆，就他手里的假最难请，他只批过婚假、奔丧假，年前一个同事腿摔断了还要拄着拐杖过来上班呢。 莉莉问方泠：「方姐，今天走吗？你要是走我跟你一起。」 方泠觉得节假日自己也提前走人有点不地道：「再说吧。」 中午她请了一顿饭：「这个五一大家要辛苦一下了，今天随便点，我买单。」 「谢谢方工！」 「方工也辛苦。」 不过这语调都不是十分积极。 不能放假实在太痛苦了，连免费午饭也不能让大家好受多少，只有莉莉配合道：「那我要吃澳洲大龙虾！」 方泠爽快道：「点。」 她也没办法，一个老闆一个风格，王总就是这种手上有活必须做完才能歇的急性子。 方泠下午去市场看建材，再回到办公室却发现原本丧着脸干活的人一个个都聚在一起说小话，连个望风的人都没有，大家光明正大的摸鱼，开心的不得了。 方泠把包包放在一边，问莉莉：「这是怎么了？」 莉莉笑眯眯道：「方姐，你猜。」 方泠接杯水喝了一口：「财务说加班工资按五倍来算？」 「怎么可能！」五倍就上万了，莉莉：「今天金小姐过来说五一要跟咱们公司联谊，让大家早点下班收拾一下明天一起玩儿。」 王总当时也在，但甲方都说项目不急了他也不能说什么，悻悻道：「别玩的太晚，第二天还要上班呢。」 虽然剩下四天还要加班，但至少五一不用啊！ 方泠听见就想请假，好好一个假期在家休息不好吗？但莉莉早有预料，「方姐，王总说了，一个人都不能少，人家裕美集团大小姐赏面，咱稀稀拉拉就去几个，这不是打人家脸吗？」 阿杰这两天加班加太晚直接在公司睡，现在顶着一个鸡窝头梦游一般走过来：「王总也要去。今年裕美集团不打算办年会，趁着五一把生意伙伴都喊过来玩了。」 王总是过去拉业务的。 第11页 这就没办法了，要是顶头上司不在方泠好歹也是个领导可以自己做主，熘号就熘号了，他们总不能把她从床上拎过去。 但王总一去没见到她就不好了，他要是打电话，方泠还真得接。 好在晚会定在五一晚上六点，她还可以拥有一个白天。 方泠回家泡了个热水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这才起床煎香肠鸡蛋做了个三明治，吃吃喝喝再看会儿电影，五点多才穿上一件黑色露肩礼服，对着镜子看肩线腰线全都露了出来，虽说有点商务风但也不能说敷衍，她描描眉、涂涂口红就出发了。 d市虽然是省会，但富人圈很小，裕美集团这次办五一晚会的四季酒店老闆也是金总的朋友，大手一挥直接单开了一个贵宾电梯让他们来往。 方泠到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厅里人倒是挺多，大家三五一群的围在一起说话，长长的自助餐桌还空荡荡的，也不像是开场的样子。 她没看见王总，本来打算找一个地方躲着，等大家玩的差不多了就偷偷回去，但没想到刚走几步就看见金文瑶，金文瑶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穿着西装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王总今天是借裕美集团的便利拉业务当然也在金文瑶身边，还向方泠招唿说：「怎么来的这么晚？」 晚吗？这时候还有人陆陆续续进场呢。 方泠笑笑：「路上堵车。」 金文瑶凑近她小声道：「是不是不想来？放心吧，吃不了你。」 她的头髮似乎特意打理过，浸着一股好闻的香气，十分蓬松有型，柔软的髮丝几乎是擦着方泠的脸离开，金文瑶目光滑过美人的肩头，说：「不忍心看你们五一加班受累，没想到你还不领情。」 这语气十分亲近，不仅金文瑶背后的西装人士你碰我我碰你的相互提醒着悄悄打量，连顶头上司王总都若有所思的看着方泠。 方泠咬牙道：「金小姐说笑了，我哪儿敢不领情啊，今天一大早就出去选衣服，这才来晚了。」 「是吗？」 金文瑶笑了笑，还想再多跟她说几句话，身后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西装人士上前提醒：「文瑶，金总还等着你一起去前厅接客呢。」 金文瑶这才对方泠说：「好好玩。」 然后带着身后一大串尾巴走了。 这场插曲已经把大厅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方泠躲也不能躲，正好莉莉在人群中沖她招手，她想也没想就走到公司同事身边。 阿杰穿着一身西装，腰背挺直后完全颠覆了之前不修边幅的理工宅男形象，他看着方泠哀怨道：「方姐，你不是说你跟金小姐不熟吗？」 莉莉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阿杰怒瞪：「干嘛？」 莉莉：「好不容易出来玩，你烦不烦啊？」 方泠沉默着翻看手机消息没管这两人的官司，没过多久大厅里的人就满了，大家在服务员指引下分别落座。 金文瑶老爸金总上台致辞，金总是个剃着小平头、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穿着一身西装，这体格气质完全就是拎着刀出门跟人决斗那一挂。 金总致辞完毕，大家都用力鼓掌，眼看着气氛慢慢起来，金总这才笑着招手示意金文瑶上台，他们父女俩拿香槟刀开了一瓶香槟倒在酒杯塔上，流动的酒液为这个晚会注入了一丝金钱气息。 晚会当然要跳舞啦，金家父女是绝对主人翁，金文瑶跟自己老爸跳了开场舞，不过他们只是短暂跳了几个拍子意思意思就下场了。 金总先带着一大波人离场，金文瑶暂时留了下来，方泠坐的老远还能感到她穿透性的目光，这种感觉让方泠不自觉回忆起昔日被毒蛇隔着玻璃盯上的经歷，她不知道金文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借着调整坐姿把自己藏到莉莉身后。 好在汹涌的、想要跟金家联络感情的人瞬间就把大小姐淹没了。 方泠暗自松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第7章 微醺 莉莉见别人跳舞有些意动，拉着身边坐着的阿杰也上场了，阿杰临走前还说：「方姐，等着我一会儿下来邀请你，你放心，我可是雨露均沾的！」 莉莉扯着他的耳朵：「方姐还轮得到你邀请？别贫了，走吧。」 方泠：「好好玩。」 莉莉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他们俩刚走不久就有人过来邀请方泠跳舞，方泠打发走一个又来了一个，连着拒绝了两个人她也不敢继续在这里坐了，提着包包就朝清净的地方钻。 裕美集团包下的宴会厅特别大，中西合併，外面是西式舞会、自助餐，里面就是包桌上菜纯粹中式晚宴。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斤两，身份重量不够的在外面玩玩就算了，也没人去中式晚宴凑热闹。 方泠在两者交界处找到一个小的休息区，坐在那里看了半晌报纸、杂志，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莉莉却打电话说王总在找她。 方泠一看手机还真有个未接来电，不过上面没备註，她今天想躲清闲就没接，谁知道这么巧就是王总呢。 莉莉：「王总转悠好几圈了，一直在找你。」 方泠跟她道了谢，刚给王总打过去就听见熟悉的铃声在不远处响起，她站起来一看，王总正在中式宴会厅门口跟一个人说话。 第12页 王总一边跟人家道歉一边掏手机，还没接通就挂断了，一抬头就发现方泠走到他身边，「王总，您找我？」 王总哈哈一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不是怕你无聊嘛。」他跟说话的人打了招唿，带着方泠走远了。 方泠客气的跟他周旋几句，王总这才步入正题：「我看今天来的还有你同专业学长，你跟我一起进去说两句话吧。」 方泠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心，酒桌文化实在是职场中一个无法迴避的问题，特别是在建筑行业，好像不拉着吃一顿饭喝个酒就办不成事一样。 她知道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对这种事一向是能避就避，刚工作的时候就不在意因为推拒酒局丧失晋升机会，没道理现在妥协。 她短暂的沉默是在找一个怎么能不太得罪人的说辞。 但王总好像知道方泠心中所想，宽慰道：「今天就是个家常饭局，金总跟文瑶都在呢，你就坐在我身边，要是那个c大的学长有兴趣，你帮我谈一会儿拉拉关系。」 方泠听见金文瑶的名字心头一松，这才说：「那咱们可先说好了，我真喝不了酒。」 王总满口保证：「不会不会，这饭局上都没人喝，我们这把年纪再喝就得脂肪肝了。」 说罢，带着方泠穿过拦在门口的侍者进入中式晚宴。 如果说外面的晚会是金总为了与民同乐所作的表面功夫，来的都是公司里的小喽啰，那么中式晚宴才是今天的重头戏，一进门甚至可以看见宴会厅角落站着的保镖。 宴会厅一共十桌，每桌都坐的满满当当。 男士清一色的黑西装，女士着装倒是稍微艷丽一点，但礼服大多数都很保守，只露出锁骨、手臂，少数穿着职业装，行动干练，总之每一个人打扮的都十分得体。 偶尔有人串位交谈，但方泠就看见一个串位的人站在桌边赔笑，跟他讲话的人还是坐着的，没人站起来附和，时间久了还以为那人在罚站。 前几桌大声吃喝招唿人的声音跟后排的寂静形成了微妙的对比，空气中流淌着一种上位者的倨傲。 因为在场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方泠跟着王总入座的路上不断有人把视线扫过来。 他们坐在中间的一桌，不知道座位是按什么排的，但打眼一看就明白这个位置离金总那一桌还有点距离。 方泠模煳的意识到：王总跟金总的关系可能没他描绘的那么亲密。 桌上菜都上满了却没人动一下，大厨手艺不仅香味勾人，卖相也十分好，看着不能吃实在可惜。 方泠这么想但面上还是没露出来一点，跟王总坐在一起的多少也是个总，她坐在这里都已经令人意外了，怎么好意思伸手夹菜呢？ 倒是同桌人见王总带着方泠过来，对她十分好奇，王总殷勤的给方泠夹菜：「你晚上也没吃多少，饿了吧？别不好意思，四季酒店今天可是请了大厨过来，保管你吃了一次还想吃。」 方泠谦逊的低头道谢，但还是不动筷子。 桌上众人见王总这副小意的样子倒是不好猜方泠身份了。 王总又在一边殷勤的给她倒饮料。 这时候一个总才问：「这是？」 「哦呦，」王总一拍脑门，「你看我，我光顾着带人过来却忘了介绍。」 王总指着这个总说：「黄总，新江公司採购部长，跟我也是老交情了。」 然后含煳的介绍方泠：「c大硕士，现在也拿红章了，跟着我出来长长见识。」 方泠点头沖那个黄总打招唿，态度很客气但不亲热。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陪酒的，有那么几分意思的也把自己轻佻的态度收了收，黄总点点头还给方泠塞了一张名片，「别的不说建材生意我还知道一点，以后用得上的小姑娘尽管开口。」 方泠接过笑了笑，客气周道的恭维了几句。 被美人夸赞，明知道里面水分很多，但黄总脸上还是带了笑，像对待朋友家里小辈那样和气地询问方泠读书工作，刚才王总的那番介绍他明显没听进去，等方泠说自己是c大毕业的，黄总这才贊了一句：「是个好学校。」 然后又问方泠是什么专业，王总在一边接话：「c大王牌专业！我当初挖人过来可费了不少力气。」 方泠也习惯别人拿她的学歷说事了，一个人的社交名片也就那么几样，其他介绍不出来那就拿学歷出去砸人，好在c大的名头够响亮，她至少可以用到老。 方泠：「景观建筑设计，跟国内学建筑的差不多。」 几人说话间金文瑶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拿着杯子过来了，她站在一边笑盈盈道：「这是聊什么呢？说的这么开心，老远就能听见你们的笑声。」 桌上其他几个沉默的人也因为金文瑶的到来活络起来，口中或是喊着文瑶或是喊金小姐套近乎，一群人聊些有的没的，金文瑶：「我爸酒量不行已经喝趴下了，这会儿我来给各位倒一杯赔罪。」 桌上带着方泠总共六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分到一杯倒满杯底的酒，他们捏着酒杯跟金文瑶客气聊天，方泠趁这个时间嗅了嗅，金文瑶手里的酒瓶撕了标籤也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能肯定不是白酒，闻着没什么酒味儿，反倒还有一种清甜的香气。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格一把换成饮料，反正桌上就她一个女客，这时候提出来大家都会宽容的，但没想到金文瑶说了声：「请。」 第13页 率先把自己手里那杯喝完了。 桌上众人纷纷举杯同饮，方泠见他们表情不变以为这酒度数不高，也喝了进去。 这酒跟香气一样有股甜味儿。 方泠跟着放下酒杯却见金文瑶走到她身边问：「喝着怎么样？」 一桌人的目光都聚过来，方泠静静感受了一下：「不沖。」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把金文瑶逗笑了，她牵着方泠手腕说：「你怎么坐这一桌？跟我坐吧。」 跟她一起坐，跟她一起去见那些商界大佬？方泠还没来得及拒绝，头就晕了一下，她眨了一下眼睛头脑又恢復清醒，好像刚才一瞬间的眩晕只是她身体被拽动时的错觉。 金文瑶低声道：「走不了了？」 王总也走到两人身边，「小方，文瑶让你去你就跟着去嘛，跟着人家长长见识。」 方泠看着场内厚重的黑色，理智觉得跟金文瑶在一起更安全，顺着她手握的力道走出了座位，王总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最后如愿以偿走到金总他们那一桌攀谈。 倒是金总额外看了方泠一眼，不过这一眼十分短暂，快到方泠没有察觉，还是金文瑶感到她头晃了一下，这才说：「爸，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方泠头脑晕沉沉的跟着金文瑶穿过长长的走廊，她的手腕一直被人握着，有些灼热的情绪仿佛能透过身体的温度传过来，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的交谈声突然间消失，她们来到一个昏暗的空间。 她听到金文瑶轻声道：「先坐这里。」 她顺着肩膀上那双手的力道坐下来，后背椅靠的沙发垫子十分柔软，方泠慢慢放松身体靠在上面，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喀啪」声，方泠费力睁开眼睛，就见金文瑶笑道：「这里太暗了，开了一盏灯，你先坐这里休息一会儿，我马上过来找你。」 金文瑶话是这么说，但方泠却能用迟钝不少的眼睛看见她走到旁边开了窗户，夜里微凉的风吹进来，方泠一下好受不少，她扶着头髮出一声舒适的呻-吟。 金文瑶回头深深看着她，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空间不算小，但落地灯照亮的范围也就局限在方泠身边，金文瑶离她几步远身形都快隐匿在阴影里了，方泠看不见金文瑶的表情，但能感觉到气氛一下变得很奇怪。 「欸。」金文瑶嘆气，「我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差。」 金文瑶走到方泠身边留恋般的又看了一眼：「我马上回来。」 不过她一走方泠意识就更昏沉了，整个人好像趴在一根浮木上，在海水的沖刷下越飘越远，她偶尔有一瞬间清醒的想到：我应该洗把脸醒醒酒。 但很快又被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拉回黑暗深处。 晚风静悄悄的从窗户探出头抚摸美人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小片空间的寂静再次被开门声打破。 「方泠？」 没有人回应。 金文瑶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她站在沙发贪婪的看着美人的睡态，方泠躺靠的是个小沙发，一个人就占满了，金文瑶搬了把轻巧的凳子过来坐在她身边。 她本来想伸手摸摸方泠的脸，但又怕人恼，手在空中顿了顿落在方泠的头髮上。 方泠这头黑髮没怎么染烫，带着自然弯曲的弧度，现在随着主人的动作随意披散在靠背上、胸前，触感如同滑熘熘的丝绸，金文瑶刚开始怕人醒还只是摸一摸，到后来胆子越来越大，一边缠在手指上玩一边怎么也看不够般盯着人看。 她甚至猖狂的想：醒了就醒了，反正也要生气的，要是醒了直接吻上去。 这么想着视线自然而然落在美人花瓣般粉嫩的嘴唇上。 金文瑶拉回视线提醒自己：「不能亲。」 那摸摸别的地方总可以吧？ 金文瑶用指尖碰了碰方泠藏在发间的耳朵，手指若有若无的顺着耳廓来到她的耳垂边，越过耳坠，食指中指弯曲轻轻夹了一下。 一种十分柔嫩的触感。 金文瑶还要再继续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怕把人吵醒收回手直接挂断，但看见来电名字只能嘆口气出去接听。 走动声、关门声相继响起，夜风轻悄悄走进来，躺靠在沙发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方泠耳朵已经红透了，她摸着自己耳垂低骂道：「有病。」 耳颊热度一直不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方泠仿佛不解恨般又说：「变态。」 第8章 事故 那个酒的后劲儿是大，但方泠只抿了一个杯底，在沙发上躺那么长时间身体适应后意识差不多已经恢復过来，只是头还有点晕晕的，有点口渴，所以没站起来。 方泠本来打算等金文瑶回来就走，谁知道她竟然胆大包天的敢摸自己耳垂！ 她人生中真是少有这么让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好像做什么都不对，本来金文瑶上手摸头髮的时候方泠都想睁开眼，但睁开眼抓金文瑶一个正着之后说什么呢？ 今天晚宴醉酒还多亏人家照拂，她现在发脾气多少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而且只是摸头髮，她跟熟悉的朋友出去玩也会帮忙整理头髮和裙摆，……只是摸头髮而已，她安慰自己，很快就好了。 但金文瑶又摸她耳朵。 ……方泠想这时候醒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她该怎么解释刚才摸头髮不醒摸耳朵就醒？难道她心里也默认前者的亲近没什么？无从解释，所以她只能继续装下去。 第14页 好不容易忍到金文瑶出去接电话，方泠立马起身翻找自己的包包，她模煳记得金文瑶把包包放在沙发旁边，但怎么都找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方泠难得有点着急，要不是手机跟车钥匙都放在包包里，今天这包不要也罢。 等脚步声再传来，方泠立马坐回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躺靠，而是直起了腰背。 金文瑶走近神情自若的问道：「醒了？头还晕不晕？」 方泠含煳的嗯了一声。 空间寂静片刻，金文瑶说：「也快散场了，你怎么回去？」 方泠：「我手机呢？」 金文瑶：「不知道。」她还皱起眉问道：「你没寄存在前台吗？」 今天是裕美集团的主场，金文瑶邀请方泠跟同事过来的时候还贴心的递了请柬，请柬上已经註明是西式舞会，晚会需要穿礼服出席甚至还要跳舞，不方便带手机。 大家进门前都会有侍者提醒寄存东西，但方泠本来就不打算多待，为了省事就没存。 其实越是像这种比较高端的聚会场所越是容易丢东西，因为酒店平日运转不需要那么多员工，忙的时候就找一些临时工，人员混杂下安保难免出现疏漏，国内方泠还不知道，但国外丢钻石首饰的可不在少数。 方泠没喝酒前把自己东西看的好好的，她喝了那口酒后真有一瞬间的断片，本来记得是金文瑶帮忙提的包，但现在见她说的这么肯定，方泠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道是长时间没碰酒精突然碰了后产生的后遗症？ 方泠：「手机借我用用。」 金文瑶用一种瞭然的语气：「想不起来了？还记得上次见是在哪儿吗？」 方泠循着她的引导回忆，好像是放在了座位后面……金文瑶过来敬酒，她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来。 金文瑶带着方泠返回中式晚宴厅，不知道她这一觉睡了多久，反正厅里人已经走光了，现在只有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员工在收拾垃圾，金文瑶拦住一个人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包包？」 服务员：「没有吧，我没看见。」然后又问：「长什么样？有照片吗？我喊人帮忙找找。」 方泠：「酒红色，皮质，上面有一个铜扣。」 服务员对客人落东西这件事见怪不怪，很有经验的问：「里面装了什么？上一次见是什么时候？你发觉包包找不到之前去了哪些地方？」 几人说话间一个别着经理铭牌的人走了过来，一见金文瑶先套近乎，知道方泠要找东西立刻殷勤的说：「我去看看监控，不过调监控也需要一段时间，方小姐可以先回家休息，我们找到会亲自送过去。」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方泠只能道谢。 她跟金文瑶走到门口，本想麻烦金文瑶叫个车，但金文瑶却突然问道：「你没钥匙怎么进门？」 方泠：「电子锁。」 金文瑶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方泠的错觉，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挺遗憾的，「我喊司机送你回去。」 两人说完这些话也没话说了，静静站在门口等车，晚风带来一些凉意，她带来的外套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方泠摸了下肩膀，金文瑶说：「马上就来了。」 司机很快打着双闪过来，方泠对汽车了解不多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车型，但车内空间很大，后座的椅子几乎可以放平。 方泠本来还有点在密闭空间跟金文瑶共乘的不适，打起精神等了半路，金文瑶倒是没怎么说话，一路上时不时拿手机发一下消息，顶灯衬的窗外夜色更深，她撑着头看了一会儿，竟然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是感觉有人扯了一下她的头髮。 金文瑶说：「到了。」 方泠道谢下车，还没关车门就听见金文瑶说：「包不要了？」 方泠这才看见金文瑶手里提的包，她疑惑的看着车里的女人，今晚夜色太过浓重，四周都静悄悄的，她一时分不清是真是梦。 金文瑶少见她这么迷煳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酒店经理开车送过来的，走吧，早点睡。」 方泠直到卸完妆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她上车太匆忙都忘了说地址，司机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处的？ …… 第二天方泠跟金文瑶的对话框就多出来几条消息，金文瑶说最近比较忙，要过几天才能去公司看她。 方泠盯着手机看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回。 她一是不喜欢金文瑶这种强势的靠近，这让她有一种自己的私人领域被入侵的感觉。 一个性取向正常的人可以和同性.交朋友，亲如闺蜜互相打闹……但那是因为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正常」啊，要是她一直想跟你接吻或者做点别的什么，这种不适就很明显了。 另一个就是她实在不知道回什么。 方泠发现她对金文瑶的拒绝没太大用处，——因为金文瑶总是能找到机会、一个容不得她拒绝的机会再次靠近。 真难办啊。 五一假期最后一天，方泠跟同事还在苦逼的加班时业内突然出了个大新闻，——隔壁h市6.3级的地震把某楼盘房子震歪了。 出于经济或其他方面考虑，国内一般民用建筑防震等级会根据建筑物所在地调整，不是无差别拉满防御条。 因为h市歷史上并不是地震多发地，甚至可以说新中国成立以来就没震过一次，所以防震等级不高，但一般实际防震效果也都能达到八级啊，怎么可能因为6.3级的小地震就把地基震坏了呢？ 第15页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刚建完一期、准备建二期的楼盘开发商还是被约谈了。 与此同时经手过h市楼盘开发建筑的所有责任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被有关部门请过去开会。 方泠他们之后也慢慢得到一些内部消息，大家实际上都在疑惑：这次阵仗为什么这么大呢？ 以前只要是建筑出了问题，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找专家实地考察，这不是说你墙皮开裂、天花板漏水这个建筑就是危房了、不能住了，建筑要考虑整体结构，如果承重结构没有被破坏那就没问题，开裂的墙皮顶多算你衣服坏了，衣服坏了人不还是好好的吗？咱们再换一身衣服就行。 只要按照正常流程建造的房子，它绝对能撑过使用年限。 而且这种事不宜闹大，一般都是小范围内解决，闹大了业主在银行贷的款、开发商已经建好的房子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根本理不出一个线头，只要房子主体结构没问题还能住人，开发商道个歉补点东西就算过去了。 但这次h市相关部门直接跳过请专家这一步把责任人都控制起来，实在是生了大气。 同事：「楼都歪了，歪的都住不了人，地基还有点沉降，我看也就比比萨斜塔强一点，反正人都撤出来了。」 这个楼盘还是新开发新交付，很多人只是刚晾完装修甲醛搬进去没几天，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年半，这时候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势必要追责。 现在这年代买个房子不容易，像d市、h市这种大城市一套房至少三五百万起跳，按三百万全款来算首付都要掏空几代的钱包了，这么大的投资，出了什么问题背着房贷的工薪阶层肯定受不住。 莉莉嘆道：「这又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偷工减料呢，你说开发商好好建个房子不行吗？前期投资都这么大了，非要在这些要命的地方偷工减料，缺德啊。」 方泠：「估计就是因为前期投资大，摊子铺的太大收不回来，银行一催还款着急了想缩短工期。」 同事：「百米长征开个头，非要在中间翻个跟头，你等着吧，我就没见哪次人家生过这么大的气。」 他们工作间隙闲聊的时候也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因为有关部门牵线督促，专家很快就给出了分析报告，但这个报告没救人反倒把一些人送进去了，请的三轮专家都很肯定的说：「不能再住人了，现在不是涂墙抹腻子掩饰裂痕的问题，这些楼根本不达标，直接爆了重建吧。」 其实得到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本来官方对这些事一般没什么大问题都是和稀泥，专家用词也很含煳不会这么准确，专家也是靠这行吃饭的总不能把同行得罪死吧？ 方泠他们还推测会赔偿多少钱。 专家说不能住虽然有一点小意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网络时代实际上很难彻底封锁什么消息，方泠就在短视频平台刷到了这些建筑的现状，楼房倾斜度很大，情况不容乐观。 莉莉调侃道：「又有哪些熟人要进局子了？」 这次h市雷厉风行，该送局子送局子，该赔偿的督促着开发商赔偿，不过事情进行到一半，……原本签了丰厚赔偿协议、认错态度良好的开发商跑路了。 开发商名下的公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搬的一干二净，留下的全是两眼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员工。 警察虽然抓了不少高层，但不管怎么审问就一个结果：钱被老闆卷跑了，没钱赔啊。 任期中出现烂尾楼或者说是危楼。 h市管这部分的领导脸都绿了。 第9章 风尾 d市、h市还有其他兄弟市建筑行业头头都被请过去开了一场大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有关部门要开始缩减、审查他们这些建筑公司的资质，不达标的直接关门整顿。 连方泠他们这种第三方谘询公司都难以倖免，建筑公司哪个头上没几根小辫子？ 别的不说就拿资格证挂靠这件事来讲，哪家公司能养得起那么多一级建筑师、一级造价师？就是养得起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放弃原本熟悉的工作环境跳槽过来啊。 养不起资质达不到不能做项目挣钱怎么办？ ——找个中介公司掏点钱让有证的把证挂靠在自家公司。 平常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现在要是认真起来保准一抓一个准。 在连续关停几家公司之后，方泠他们办公室的人也坐不住了。 阿杰作为王总亲侄子这段时间没少被他们堵着问，但阿杰只说：「这我哪儿知道，王总现在都不着家。」 同事：「咱们同事这么久了，你小子就不能透个准话？」 阿杰赔笑：「我是真不知道，你没见我这几天也待在办公室坐班吗？」 莉莉解围：「你没看这两天王总都不朝这里晃悠了吗？明摆着躲人呢，亲儿子都能保密，阿杰这个侄子能知道个啥？」 同事撇撇嘴：「话不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这么说了？！」 「你跟阿杰关系好帮他说话，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你……」莉莉气的叉腰就想骂，但对面人多势众，她就是现在占了上风以后也会被穿小鞋，办公室乱嗡嗡的实在不像话，方泠出面拍了拍手，等办公室安静下来，方泠才沉声道：「手头东西都做完了？做完了我再拨给你一点。」 第16页 方泠一开口办公室众人多少收敛一点，低头嘀嘀咕咕的开始敲键盘了。 方泠去茶水间接热水的时候莉莉也跟了过来，她正拉开抽屉找咖啡液，莉莉伸手递了过来，方泠：「怎么放到这里了？」 莉莉：「早就换了，你不常来所以不知道。」 莉莉靠坐在一边见着方泠慢条斯理的揭开盖子沖热水，忍不住问道：「方姐，你就不着急吗？」 方泠看过去，只见莉莉捂着自己胸口说：「我这两天都睡不着觉，心慌的厉害。」 方泠：「熬夜熬的吧？裕美集团这个项目结束后好好休息一下，年纪轻轻的别熬出病来。」 莉莉也不装了，跺脚道：「方姐！我是说真的。」她压低声音说，「要是公司真被关了怎么办？我朋友那家公司说是关门整顿，实际上人家根本不给机会申请覆核重开，他们老闆託了多少关系全都没个音，我看上面是发狠收拾人。」 她一边讲一边骂那个开发商：「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汤，这贱人怎么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熘走的，他挣那么多黑心钱也不怕半夜被人套麻袋。」 方泠听她骂，等她骂完才说：「还能怎么办？凉拌，关门了就拿着三个月工资走人。」 不怪办公室人心惶惶，实在是他们这家公司成立时间短，最资深的员工也才待了三年，根本没什么资歷可言。 虽说他们头上三个大老闆都是业界略有名气的人物，但那也是他们老闆的名气不是公司的啊！ 说实在话，他们能拿这么高的工资纯粹就是靠着老闆的人脉，下一次能不能再有还不一定呢！老闆就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出卖劳力的平台，然后大家按比例分成，这就是实质上的人人「技术参股」。 这家公司倒了对老闆来说能有什么影响，鸟悄的躲一段避避风头，等上面态度缓和了再拉班子不是分分钟的事？ 但他们这些员工呢？ 现在五月份，不年不节的卡在中间，要是公司一倒闭发的三个月工资顶什么用？ 更别提这种上面严厉打击的情形了，现在还活着的哪家公司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这时候不辞退人都算厚道了，哪里还招人呢？ 身上背着房贷车贷的同事都焦虑的嘴角起泡，生怕下一份工作接不住家里闹饥荒。 莉莉嘆气：「我这段时间嘆的气比去年一整年都多，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方泠安慰般拍拍她的肩膀，玩笑道：「回去加把劲儿，趁着公司还没倒闭赶紧把裕美集团的项目做出来，拿了奖金少说也能撑一段。」 莉莉唉声嘆气的捧着空水杯回了办公室。 方泠原本对老闆们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她经朋友介绍来面试的时候跟几个老闆都谈过，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甚至包括平日一直压榨员工的王总都是很有责任心的人。 但她没想到这辈子能撞见两个大老闆在办公室撕逼。 大家好不容易按捺下来开始干活，下一秒老闆办公室大门砰的一声摔得震天响。 当着办公室全体同仁的面王总简直声泪俱下：「阿斌啊，你说咱们多少年交情了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大哥吗？啊？！」 那个被王总称唿为阿斌的大老闆一边赔笑哄人拖着王总进办公室，「进去聊进去说，同事们都看着呢。」一边呵斥其他人，「手上没活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大家缩头缩脑的回了办公室，老闆办公室正对着大工作间，跟方泠他们的办公室还有一段距离，是以大家凑到一起咬耳朵也不怕被发现。 一个同事问阿杰：「王总怎么生这么大气？」 阿杰不管他们问什么都是一脸：「你说什么？」 等同事巴拉巴拉跟他讲清楚，阿杰哦了一声，「吵架了吧？你也知道最近风声紧，老闆压力也很大。」 同事都气笑了，伸手扇他脑袋，指着他点，「你小子，嘴里就没句实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阿杰笑嘻嘻的混过去，晚上下班却喊住莉莉跟方泠，含煳的说：「要早点做准备。」 方泠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但看阿杰最近沉寂不少的表现又知道不是骗人，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只能拍拍两人的肩膀权作安慰。 意外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前一天晚上阿杰刚透了消息，第二天八点半方泠就接到人事电话让她暂时停工。 方泠：「我被开除了？」 人事苦笑一声：「方工，我也不知道，你别问了。」 方泠懂了，她换个说法：「王总呢，今天去公司了吗？」 人事跟方泠都是同一批进公司的，当时公司规模还不算大所有人都挤在一个大工作间，三个大老闆创业初期办公室一度十分混乱，即使公司每个月按时发工资，也总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倒闭的错觉。 听说第一年甚至没有人事跟财务！方泠来的时候才略微好一点，招人是老闆亲自负责省了人事的钱，财务没办法就外包给其他会计。 那时候女员工十分少，她们见没人管就把工位搬到一处，一起干活一起约饭。 有这个交情在人事也很痛快的给了消息：「不在，以后能不能在也不好说。」 方泠又跟公司里熟人打电话问情况，莉莉刚到办公室，她悄悄说：「你一说我才发现工位空了好几个，这都什么时候搬走的？」 第17页 这么多琐碎的信息拼凑到一起，也能模煳的碰到事情真相。 这件事可以短暂的总结为：三个大老闆志向不合，王总跟其他两个老闆闹翻要抽资走人。 昨天王总被叫阿斌的老总拉进办公室后，第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也出现了，熟人形容：「吵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保洁收拾东西的时候手还被玻璃划破了。」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方泠就是那个拿来祭天的倒霉蛋。 方泠进现在这个公司还是经朋友介绍、由王总一手包办的，王总还跟项目的时候经常把她叫到身边帮忙学习，甚至后来考造价资格证也是王总帮忙张罗着盖章，一来二去她头顶就明晃晃的盖了个王总嫡系的大戳。 现在老闆吵架，她就是用着最顺手的那个飞镖，办公室斗争开始的时候谁还管你这个小员工的死活呢？ 方泠无奈的笑了一下：现在被连累也真是意料之中。 被迫停工后她也挺平静的，心里对老闆的无语多一点，对王总倒是没什么怨怼，他们这么长时间的情谊也不是唬人的，要不然按照方泠的性格，早在四季酒店王总喊她作陪那一次就直接跟他翻脸了。 但王总就不能提前给她打个招唿吗？ 方泠本来还疑惑为什么王总最近跑公司跑这么勤，他本来可是说准备退休、拿分红就满意了的人。 上面这么一摆弄她也明白了，王总跟另外两个老闆的分歧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前一段时间的宁静根本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人事能奉命把她按下来，王总明显处于劣势。 但这也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 大概率是一边吵一边谈，另外两个大老闆也没想闹到撕破脸的地步，要不然就不是让她停工，而是直接朝王总亲侄子阿杰下手了。 那两个大老闆明显想拿方泠的下场当个威慑，正式谈判前总要试试对方的底线不是？她以后能不能復位全看王总怎么谈了。 第10章 短暂的假期 现在应该是王总最艰难的时候，想也是，一对二能讨到什么好？ 方泠本来打算给王总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但电话还没拨出去又感觉现在打过去有求着王总妥协、换取自己工作復位的嫌疑，她被拉下来的时间点着实凑巧，就是她自己不怨恨别人可不会这么想，升米恩斗米仇不外如此。 就是不管外人看法，这时候打过去估计王总还要费心安抚自己，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她想了想还是没打通，而是给阿杰发了消息。 阿杰电话很快打过来，他一上来就是道歉：「方姐，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我还是来了办公室才听他们说你被停职了，我这会儿刚到公司，你等着，我立马给王总打电话。」 方泠制止道：「不用，阿杰，我给你发消息也是担心王总，他现在怎么样？」 阿杰倒没想到方泠现在还想着自家叔叔，一时有些感动：「他昨晚没回家，我这会儿也没找到人。」 方泠：「你打电话他接吗？」 「接，」阿杰走到走廊说，「就是不跟我说人在哪儿。」 「那就没问题了，不要瞎担心，王总不是没成算的人。」方泠说：「现在我交代你的事你要听清楚。」 阿杰：「您说。」 方泠：「三个大老闆的事咱们也帮不上忙，把你的心思全都放在裕美集团这个项目上。」 阿杰苦笑一声：「方姐，你好不知道吧？你这一走办公室都乱了套了，就是我想干能把他们都压下去，但你走了这项目谁还能推的下去？」 造价这玩意儿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做项目全看经验。 学校老师教的是全面，但他们主要还是为了让你考试啊，那教材都不说是哪一年编的了，等他们走出学校产品型号都换了好几拨，真到工作的时候能用上一半就不错了。 王总这种野路子出身混出名头来的，几百人里面也不一定有一个，而且他也是凑国家大搞基建的东风。 总体来说，方泠能抗的动大旗，但换阿杰顶上就有点悬。 方泠：「我能不帮你？还是原来的团队、每个人还是负责自己那一部分，只不过我从办公室办公搬到家里办公而已，要是嫌办公室吵你们就去会议室，门一锁谁也进不来。」 公司倒闭有时候只需要几个小时，有时候又可以因为各种因素苟延残喘。 但既然它一天没倒又难找下家，那就好好干手里的活。 阿杰沉默半晌，还是说：「不行，姐，我是想升职加薪，但我再想也不能踩着你上去啊。」 方泠闻言这才真心笑了一下，「你能这么想就代表我没看错人，他们早不涮晚不涮偏偏这个时间点把我涮下来，背后没一点小九九谁信呢？要是我这次註定只能做嫁衣，我倒是乐意把项目给你。」 至少阿杰是王总的亲侄子，帮不了王总拉阿杰一把方泠还是能做到的。 阿杰：「姐，别这么说，我一会儿跟王总联繫一下，看他有没有办法。」 「阿杰，」方泠说，「王总现在忙着跟他们撕呢，咱们帮不上忙也别拖后腿了，裕美集团这个项目还是王总亲自拉过来的，前后也来办公室问了好几次，我看他挺重视的，就当我临走前送给你的礼物吧。」 「当然了，钱要照样结给我哦，要不然我可不盖章。」 第18页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盖不盖章还是次要的，主要是项目署名。项目署名就是经验加成，以后人家找上来你说我做过哪个项目，这就是有「作品」有保障的，老闆分配任务的时候也会放心把东西交给你。 盖章纯粹就是为了资质审核，虽说作为名义上的负责人分的钱更多一点，但一盖章就要担责任，到时候你签字盖章的东西一出问题，好一点赔个钱除名滚蛋，坏一点就是进局子陪熟人了。 所以很多造价师都喜欢接私活，活是肯定给你办好，税也一子不少的交，但盖章这件事咱还是免谈。 相当于只出劳动力不出头，「作品」越少，职业生涯才越长。 方泠这一帮就是又送劳动力又出头了，因为阿杰这小子还没拿资格证呢。 方泠都说到这里，阿杰也没再推辞：「好，每一关我都盯着，决不给你丢脸。」 一早上好像处理了很多事，但挂断电话一看时间才九点多，方泠换衣服躺床上睡了个回笼觉，没办法干这行就是觉不够睡，至于离职这件事反正都已经发生了，醒来再想也不迟。 这一觉一直睡到十二点。 方泠摸到手机本来打算订个外卖，但没想到关又晴正好发微信问：【荠菜馅儿的饺子吃不吃？我妈刚包的。】 说完发了个图过来。 方泠点开一看一个个圆滚滚的元宝饺子已经占满整张桌子了。 关又晴发来自己沾满面粉的手：【你快来，一起包。】 方泠一早就被人事轰炸的心情也变好了，起身收拾了一下，开车去关家路上还买了点保健品，她到的时候刚好赶上第一锅饺子出锅。 关妈妈对方泠还有印象，关又晴一说：「你还记不记得初中经常一起跟我上学的那个女生？」她就拉着方泠的手左看看又看看，笑道：「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越长大越漂亮。」 方泠带来的礼物被保姆放到储藏室，三人一边说话一边端饺子放醋碟。 保姆在一边张罗着端摆盘，桌上除了饺子还准备了三道肉菜、两道素菜、一个热汤，关又晴口中的主角荠菜饺子也只不过是关妈妈突发奇想尝个新鲜罢了。 饭桌上关妈妈还问：「我记得你们不是也在这儿有房子吗？怎么不住了？」 方泠：「我出国后他们也住了一段，后来就跑老家养老了。」 关妈妈：「你爸妈都退休了？这么早？」 方泠还没说话，关又晴翻了个白眼，「妈，方泠是来做客的，不是让你审特务，怎么一直问来问去……」 关妈妈：「我聊都不能聊了？」 然后看着方泠说：「小方别介意，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住总想跟人唠唠嗑，你要是不想说就别理我。」 长辈话是这么说，但方泠也没真当真，一顿饭下来也挑拣着也说了不少。 她们刚吃完饭，关又晴带着方泠上楼去自己房间说话，关家是两个打通的大平层，楼下待客、做饭，楼上住人，楼上还装了个家庭影院、烧烤台，宽阔的阳台看的人心情舒畅。 关又晴亲自动手泡了两杯茶，她们还没说上几句话关妈妈又敲门进来，关妈妈：「是这样，小方我跟你说关姨这里有个侄子，也是国外名校毕业的，今年31岁，现在在……」 话说到一半关又晴忍无可忍的捶桌：「妈！人家有男朋友，都准备结婚了！你能不能别一心当红娘了？！」 关妈妈：「哎呦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她尴尬的扶头一笑，「我见了小方就琢磨着怎么把她扒拉到咱们家，一时昏了头了，都忘了问。」 「小方，你可千万别在意啊……」 关又晴直接关了门，她回来的时候还问：「咱们聊到哪儿了？」 方泠笑道：「你的衣服店。」 关又晴这才对方泠吐槽：「真是对不住，我妈现在上了年纪，连小区里谁家狗几天洗一次澡都要操心。」她见方泠笑了，这才放下心。 关又晴：「我也拿她没办法，本来就是请你来吃饺子的，也不知道她整天瞎琢磨什么。」 方泠不介意，只是说：「阿姨挺活泼的。」 关又晴嘆气：「就是太活泼了，一点也没个老太太的样子。」然后又开始聊自己的服装店，她说：「整天不赚不赔的，我感觉开着也没什么意思。」 关又晴也是个有钱人，方泠记得她初中的时候都能坐飞机出国看演唱会了，现在看来这些年家里发展的也挺不错。 方泠知道她出来工作也就是图个乐呵，问道：「那你大学学的什么？」 关又晴：「商务英语，就它分最低。」 方泠：「出去当翻译？」 关又晴：「不行，我这水平出去当翻译不就是祸害人嘛，我四级都考了三次。」 说着说着又开始问方泠工作，「你现在能挣多少？」 方泠：「干一年差不多抵一年留学的债。」 关又晴：「折合成英镑？那也不少了。」 方泠：「是不包生活费那种。」 出国留学真不是个划算的买卖，就拿方泠读的c大来说，本科一年学费、保险费、住宿费外加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就四十多万了。 研究生学费更贵，按她现在工资，五年内是别想着把父母为她花出去的帐弄平了。 说到这里关又晴也笑了起来，「你那时候一出国我还跟我妈闹着也要出去呢，结果她给我报了夏令营，去外面熘达一圈整天吃面包香肠奶油浓汤，吃的我难受死了，就再也不提出国这回事了。」 第19页 方泠喝了口茶：「我要是能选我也不愿意出去。」 特别是出去之后又要回来，在那里经营那么多年的人脉网也断得差不多，回来又是从头开始干，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学歷还是有用啊，」关又晴嘆口气，「我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花着家里的钱，你说要是嫁个跟我一样啃老的吧我又感觉没意思，但是找那种潜力股，人家又嫌我跟不上人家的思想。」 方泠：「你还不到三十岁，时间长着呢，慢慢挑总能遇见好的。」 说到相亲的事，自然就少不了提及曲英勛，关又晴：「你们不是准备着结婚吗？怎么样了？定好日子可要给我发请柬，我连礼金都准备好了。」 方泠：「分了。」 关又晴不防听到这一句有些吃惊，但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说：「我看你们还挺合适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方泠摇头：「不合适。」两人走不到最后不全是曲英勛的问题，她也有点责任。 第11章 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频繁提起曲英勛，方泠从关家回来就看到邮箱里正躺着他发的邮件，她没删但也没看。 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曲英勛这个前任对自己的影响正在逐渐变小。 这是一件好事。 刚分手那段时间，方泠早上醒来看见有个来自国外的未接来电都会心神恍惚一整天，同事们、其他人偶尔提及这个名字，她工作的好好的也会莫名停下脚步沉寂一会儿。 他发过来的任何消息都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方泠怕自己改变主意，一眼不看，每次都会删除消息，再把来电记录中新的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 但今天看见他发的邮件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正好阿杰已经安抚完团队人员开始加班，方泠直接跟阿杰他们开了线上视频，大家一起边说话边工作。 阿杰在小窗口给方泠发消息：【姐，把你的画面放大投在幕布上行吗？】 方泠：【可以。】 她打量着视频分块中每个人的表情，几乎是她的画面投在幕布上的一瞬，好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那神态那动作就像是说「阿杰这小子没骗人」。 方泠笑眯眯的跟大家打招唿，「要是加班太晚可别忘了让阿杰请宵夜。」 一天不见特别是发生这么大的变动，团队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跟方泠说话，气氛一时轻松下来。 方泠看向阿杰那个小方块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她，阿杰耸耸肩沖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这小子来的时间太短，如果不是王总亲侄子、再加上有方泠在背后托着其实很难服众。 不过这方面谁也帮不上忙，只能看他自己了。 公司裁员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没办法，眼看着办公室的人一天天变少，刚开始消失那么几个的效果跟现在实在不能比。 莉莉有时候上楼送文件，回来就对方泠说：「楼上几乎空了一半。」 不知道老闆是按什么顺序裁员的，反正方泠他们这边参与裕美集团项目的人员一个也没少，不过这样也省了出面跟老闆讲道理的功夫。 有方泠看着、主持着，裕美集团的项目平稳运行。 经过差不多半个月时间的加班加点，项目也迎来了收尾阶段，正好公司裁员潮还没过去管理松散，阿杰就商量着以后下午再去公司干活，除了担任覆核工作的几位同事，大家都可以歇一歇。 方泠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就直接关了工作群，她说放手让阿杰去干就是真不打算插手，一闲下来就想趁着淡季出去转转弥补一下五一加班的损失，但没想到票还没订却接到表妹钱梦凡的饭约。 钱梦凡说：「姐！我转正了！」 钱梦凡今年二月份考研成绩一出来就放弃幻想开始找的工作，因为有金文瑶这层关系在入职速度十分快，现在不到月底就走完实习程序拿到了正式工的合同。 她开心的不得了，补发的实习工资一到帐立马要请方泠吃饭。 方泠也挺替她开心的，两人说好约了第二天的晚饭，挂断电话前钱梦凡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上次在盛泰，金文瑶是不是找你有事啊？」 「问一点工作上的事。」 钱梦凡突然舒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她告状呢，要你帮我赔钱。」 她能看出金文瑶对方泠的亲近，以为两人关系好，金文瑶拿这件事去方泠面前「讨赏」，可能这件事对金文瑶跟方泠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或者说金文瑶根本没这么无聊把事情说给方泠听。 但钱梦凡这段时间总是不断回想每一个细节，她有时候都恨自己这个性格，明明承了别人的情，还跟个白眼狼一样想来想去想人家的不好，还要别人去维护她那可怜的自尊心。 她甚至自暴自弃的想：要是当时果断一点，直接向爸妈要钱赔给店主就好了。 「我那天把店里的东西撞倒了，店主说不用赔，但我也看出来这是看在她面子上……」 「我那时候难受死了，但手上实在没钱，走的时候问店主要了联繫方式，本来准备有钱了就给一点，还个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了。」 「但今天刚打过去一笔，人家立马给我打电话，她一上来先道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20页 钱梦凡：「明明是我做错了事想要弥补，但却又跟害了她一样，她说『金小姐是我们的大客户，您是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要是实在想弥补就帮我们多宣传宣传吧，麻烦你了。』」 「哎，」钱梦凡嘆气，「人家响噹噹的品牌店用得着我宣传？她是不敢收。」 方泠大概也能理解她的想法，那个水晶熊的钱家里不是出不起，但她不想麻烦父母，默认承了金文瑶人情但也不想让店主吃亏，结果发现到最后绕来绕去还是越不过金文瑶，店主的一番话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有点马后炮、假惺惺、装模做样。 这个因为钱窘迫的样子虽然方泠没经歷过，但留学期间也知道不少朋友手里都不是多宽裕，不是不能理解，钱梦凡还是她的妹妹，这在方泠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实际上她那天能那么容易被金文瑶喊过去，也是猜到了钱梦凡这种别扭的性子，想着自己好歹是家里人帮着掏钱钱梦凡心里会好受一点。 但没想到过去后两人愣是一个比一个会演，她都没看出来钱梦凡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方泠耐心的跟她说：「没关系，你约她吃顿饭再道个谢吧，她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钱梦凡跟表姐说完又唾弃自己一遍，心里好受很多，这时候说：「但钱不够，我想先请你吃，这可是我挣的钱！」 方泠笑了一下给她出主意：「那你先给金文瑶打个电话好好道谢，稳住她，让她等着你请。」 傻子，她还用你勾我出去，你们早就扯平了。 但方泠错估了金文瑶的洗脑功力，第二天跟钱梦凡吃饭的时候，就见她一脸感动的夸金文瑶，「大学四年我真是白过了，都不知道主动一点，没发现她这么好的人！」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金文瑶怎么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心，亲自给店主打电话要店主接她的赔偿的事。 方泠：「……」 然后钱梦凡又一脸小心的问：「姐，你工作是不是出了问题？」 方泠：「金文瑶跟你说的？」 钱梦凡不答反问：「那就是真的了？」 方泠没再说话，正好菜也上来了，她说：「先吃饭吧。」 饭间钱梦凡神色不自然的拿起手机要上厕所，方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想干什么，直接说：「坐下。」 钱梦凡：「姐……」 方泠好笑道：「金文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不还别别扭扭的嘛，今天怎么回事？ 「她托我问问你，说合作本来就是因为你在那个公司，要是你不在，合同就作废。」 方泠：「签好的合同是她想作废就作废的？」她拉钱梦凡坐下，「就算你跟金文瑶玩的好也不要一直拜託她，托的是人情消耗的是你们两个的情谊。」 钱梦凡品了一会儿才琢磨出味儿来，不对啊，金文瑶帮表姐不是因为她们两个关系好吗？怎么听表姐的意思金文瑶是因为自己才帮的？ 她席间一直想说话，每次方泠都借着夹菜、上饮料这些小事岔过去，等结完帐分手，方泠对她说：「我会跟金文瑶打电话的，不用担心。」 方泠说是自己打，实际上刚进家门金文瑶就掐着点打过来了，方泠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清来电后顿了几秒才接通，金文瑶嗓音有些沙哑，说，「方泠。」 方泠嗯了一声，金文瑶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繫她，「我出差了，这两天刚回来。」然后又说昨天才知道她被停工的事，「我给你们老闆打电话。」 「谢谢。」 「我本来就是因为……」她停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方泠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咱俩没亲没故你还这么照拂我。」 金文瑶太阳穴一时剧烈的跳动，她疲惫的揉捏着鼻樑，带着一点无奈跟不甘心道：「又来了，又开始了，你又要拒绝我！」 说完这句话她又接着道：「现在不是对你很重要的阶段吗？你就不能利用完我再说这种话？！」 方泠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的气急败坏，她追逐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确实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方泠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要是后路真被堵绝了说不定真会昧着良心默认金文瑶的帮助。 但现在不是还有路可走嘛。 她这些天一边带着阿杰他们做项目，一边也很冷静的审视自己的处境，最后实在感觉强留下来没什么意思，老闆这么喜欢搞办公室政-治，时不时就让人连坐，谁能保证她復位后不会再被这样拉下来呢？ 再者如果说真有一个人愿意替她出头，方泠更乐意见到这个人是王总。王总本来就对她有知遇之恩，再添点也没事，债多不压身嘛。 但出手的人是金文瑶，……那就不行。 为什么要让人家把精力浪费在一个註定得不到回应的人身上？ 是以，方泠对金文瑶说：「去找喜欢你、爱你的人吧，你值得被好好对待，而不是一直跟在我身后。」 第12章 见面 金文瑶明显因为方泠的再次拒绝感到生气，她们此后几天都没有联繫，方泠还想过反正项目已经做完、离开了现在这个公司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繫，要不要把人删了？ 但手指移到删除键又有些犹豫，删人再加的尴尬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更何况这种频繁的删人再加反倒有种微妙的「恃宠生骄」的感觉，等项目结了尾款再说吧。 第21页 她趁着这段难得的休息时间回了一趟老家f市。 方家人口简单，方爸爸是大学教授，不过十年前聘期结束就因为病情在家休养没有再任教，现在基本就是在家做饭、做家务，每天等着方妈妈下班回来。 方泠不年不节的回来一趟，方爸爸什么也不问，从见她回来就张罗着要做一桌大餐，还给方妈妈打电话要她跟同事换班赶紧回家。 方爸爸电话里什么也不说，等方妈妈火急火燎、骂骂咧咧的回来就见女儿笑意盈盈的坐在客厅里，她的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坐到沙发旁摸摸方泠的头髮，说道：「怎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没好好吃饭？」 方泠：「没有，我是长高了。」 都多大了还长个呢，方妈妈笑着点她的脑袋，「扯谎也不走点心。」 方爸爸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见方妈妈不气了这才说：「吃饭啦吃饭啦，把桌子收拾收拾。」 吃完饭方爸爸收拾残局，方妈妈换了一身衣服带女儿去逛超市，她在零食区买了好多零食，还有一大桶方泠爱吃的冰淇淋，方泠劝也劝不住，最后两人带着购物车往返车库两趟才算把东西全都装到后备箱。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回家的时候冰淇淋都快化了，方妈妈拿了勺子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吃。 晚上方妈妈撸起袖子亲自下厨，方泠进厨房帮忙就看见方妈妈刚炒好一盘西兰花，她端着菜去餐桌的路上，毫无徵兆的想起金文瑶。 那还是发生在两个多月前、她每天给钱梦凡送饭的时候，那天她也做的西兰花、咖喱牛肉，金文瑶帮忙去前台给钱梦凡拿饭，但笨手笨脚的把保温桶打翻了，最后她自讨腰包请方泠跟钱梦凡吃饭赔罪。 方泠那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想都没想就说自己还有，让她们两个出去吃算了，金文瑶藉此契机道歉并开始跟她聊天。 她一直都没怎么回復，因为她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陌生人身上。 她拒绝过很多人，有很熟悉的朋友，有没多少交集的同事，也有像金文瑶一样根本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甚至还疑惑这人为什么喜欢自己的。 但任何一个都没像拒绝金文瑶这样，让她感到如此的愧疚。 方泠在家三天，方家热闹的就像过节一样，或者说从她去国外读书、每年只有暑假和圣诞长假才能回国开始，方家的节日就跟别人错了个日子。 父母越是这样方泠越捨不得走，甚至都想着要不要从d市回来在f市找个工作算了，但最后接到王总电话还是立马订高铁票赶了过去。 方父开车送方泠去高铁站的时候问了情况，他说：「你做的很对，王总情况不好，你越是要现身站在他身边用行动表达支持。」 f市直通d市的高铁只需要两个小时，方泠的车还停在收费站，到公司也不过下午三点多。 她从接到人事停工消息到现在再进入办公室不到二十天，但再验证指纹进入的时候却觉得恍如隔世，莉莉工位离电梯近，看见熟悉的身影立马凑过来。 莉莉：「方姐？」 方泠对她笑了一下：「剪头髮了？」 莉莉：「换个心情嘛，你怎么来了？」她说完就意识到什么神情一变，「谈离职的？」 方泠：「别瞎猜，是王总喊我过来。」 「王总？」莉莉疑惑道：「没见他过来啊。」 「是你没看见吧？」 但等方泠进了王总办公室还真没见到本人，她见到的是那个被王总称为「阿斌」的老闆，方泠记得他姓庞。 庞总神态自若的坐在老闆椅上，见方泠敲门进来还和煦的说：「坐。」 方泠他们公司三个老闆，她刚来的时候还见他们在公司奋斗、做项目、加班、带人，但不到半年这些老闆来公司的次数越来越少，基本在家遥控指挥项目进度，庞总还算来的勤的，——什么时候想起来才会来公司找个人骂骂。 最近三个老闆中两个在公司撕逼，一个来一趟之后照旧神隐，这个庞总就是跟王总撕逼的那个，年约三十五岁，比方泠顶头上司王总小了一轮，这么大的年龄差没有代沟吗？也不知道当初这几个人是怎么跨越分歧一起拉公司的。 庞总一上来就说：「前天阿杰把裕美集团的项目交上来，我还吓了一大跳，以为这小子用蛮劲儿干活还要返工，但看见你的章我才放心。」 三个大老闆在公司都有各自倚重的嫡系，方泠跟他算不上熟悉，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接话只是笑了笑。 他抱歉道：「这两天公司乱七八糟的，你还能带着团队继续干活，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方泠，王总当初果然没看错人。」 然后又提了给她升职的事。 方泠还真有点惊讶，公司不是要倒闭了吗？ 还有，竟然跳过復位直接给升职？ 他们这个第三方谘询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盛时期甚至占了两层写字楼，人一多自然也分级别，进一级薪资也跨一个槛，按照王总当初给方泠画的饼，她的下一次晋升不出意外应该在拿到一级造价师证书那一天。 虽然现在楼上那一层因为裁员潮已经清空退租，楼下工位也重新调整显得比以往拥挤，但听庞总的意思，她要是晋升职位薪酬都不会因为这些客观因素缩水。 第22页 方泠先是意外然后就是犹豫，升职加薪诱惑虽然很大，但这种精通办公室政-治的老闆更是让人头疼，如果方泠是庞总的嫡系那现在肯定一口应下，但她不是，她的顶头上司在电话中甚至提及自己将要退休。 庞总笑道：「升职加薪还这么为难？」 话音刚落一阵推门声响起，王总带着金文瑶走了进来。 庞总见王总进来起身说道：「呦呵，今天什么风把您老吹过来了？」 王总乐呵呵的说：「我这人还没走你就坐上我的位置了？」但语气听不出什么怨怼更多的是调侃，然后为庞总引荐道：「这是金总家的大小姐，金文瑶。」 金文瑶从进门开始就没看方泠一眼，这时候顺着王总的招唿跟庞总客气两句，直接问：「我听说项目做完了？」 庞总把文件递过来：「刚想派人送过去呢，你们正好来了。」 金文瑶意思意思把东西接过来随手又放在了桌子上，这动作像是尊重又不太给人面子，但办公室里两个总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和煦的跟金文瑶说话。 他们说什么呢？ 方泠在旁围观，反正没听见什么有营养的话题，王总还是老样子回忆往昔：哪年哪月哪日他跟金总怎么怎么样。庞总呢则是委婉的夸人家老爸决策英明，白手起家缔造这么大的商业帝国，夸完老爸夸女儿，说金文瑶小小年纪怎么怎么样。 她听这些车轱辘话都有点烦了，但金文瑶还能听下去，时不时说：「是吗？」 然后那两个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夸，直到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开始找水喝，金文瑶才说：「我这两天一回来一大波人堵着我告状，我还以为托给你们的项目完不成了，没想到今天刚打算过来兴师问罪，这造价书就摆在了我眼前。」 两个总别看在公司撕的昏天暗地，但在客户面前还是十分团结的。 庞总一时卡壳，王总巧妙装傻把话头引到方泠身上，埋怨道：「你来了怎么也不说话？」 然后又笑着问金文瑶：「文瑶还有印象吗？这就是负责项目的造价师方泠，这次也是她带队把项目提前、保质保量的完成了。」 方泠听到这话才抬头，她明白王总为什么把这些功劳都堆在她身上，晚会那一次之后王总认为两人「关系好」。 但她没想到的是金文瑶竟然也很给面子的接住了这句话，她一抬头，金文瑶就哦了一声，「何止有印象，我们还一起玩儿呢。」 金文瑶笑道：「那就提前恭喜方工分奖金了，拿了钱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她这话一说，裕美集团这个项目的功劳算是彻底砸实到方泠身上，王总他们这些领导不分个几万块钱的奖金都说不过去。 方泠还能说什么呢？这对她也太好了，要她自己说，她也不一定有这个为拒绝自己、惹怒自己、不识抬举的追求对象考虑的心胸。 她只能笑着答应下来。 然后在庞总、王总的注视下，喊着阿杰当苦力，把裕美集团这段时间送过来的图纸、资料全都搬到金文瑶的车上。 金文瑶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人干活，方泠介绍道：「这是阿杰，我停工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办公室指挥出力。」 阿杰看过来，金文瑶露出一个标准的、敷衍的笑容。 方泠能看出来她好像真对阿杰没什么印象了…… 等阿杰搬完东西上楼，车位上就站了两个人，方泠说：「谢谢。」 金文瑶没有吭声，只是嘲讽般的扯了下嘴角，方泠想直接走人，但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个槛，金文瑶帮她那么多，她现在把人丢这里？ 就算这个人是她一直想拒绝的追求者，但这也不能否认人家帮了她啊。 方泠又加了个：「对不起。」 金文瑶听到这句话才动了，说：「知道错了就好。」她朝车走了两步，见方泠没跟过来，问道：「愣那里干什么？」 方泠还没说自己要回公司，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见王总，但金文瑶已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又把我删了？」 方泠下意识道：「没有。」 「没有那你怕什么？快点过来。」 这时候正好有车要开出去，方泠站那里挡了人家的路，车一鸣喇叭，方泠就朝金文瑶那里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离的很近了，近到方泠可以看到她的黑眼圈。 她的心忽然软了一下，没有拿客气推脱的说辞，而是说：「我还要去见王总。」 金文瑶今天过来就是故意让那几个总向她低头给方泠出气，她不可能为此耽误方泠的大事，只能有些不情愿的说：「好吧。」 见方泠似乎松了口气，她又有点不爽，问：「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嗯？」 「当着你老闆的面你不是也没拒绝吗？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请我吃饭？」 「那……」方泠思考时间。 「明天晚上，我顶多等到明天晚上。」金文瑶这么说，上车点火走人，一点也没给方泠拒绝的机会。 这次是她先走，让方泠留在原地了。 第13章 温泉山庄 请金文瑶吃饭这件事虽然本人千交代万嘱咐，但还是抵不过天意往后顺延了几天。 因为方泠跟王总开诚布公的聊过之后，觉得留下来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从「裁员」到升职，就是方泠心态稳能压住，也要给手下人一个适应时间。 第23页 王总那天说：「为什么不试试呢？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办公室文化，但你能保证下一次去的公司氛围就合你心意吗？找一个各方面都好的工作可不容易。」 「升职加薪对你没一点坏处，就算你最后跟庞总磨合不了选择离开，但已经升上去的职位不会变啊，与职位相匹配的薪水更不会变。」 王总笑呵呵的说：「这次要不是文瑶过来，你以为庞斌能因为我的争取就松口给你復位还升职？这人情你是欠定了，欠都欠了为什么不让它利益最大化呢？」 干的好了就算了，干的不好了还能把庞斌当跳板跳槽。何乐而不为呢？ 王总不仅是劝说方泠留下，连侄子阿杰都没让他走。 王总：「不要因为我斩断你们蒸蒸日上的事业。」 王总这次的退场跟之前闹得天崩地裂相比显得非常体面，他走的那一天还是方泠跟阿杰一起收拾的办公室，庞斌亲自送到大门口，矮身给王总开车门。 不管之前有什么纷争，反正两人现在明面上是一笑抹恩仇。 方泠升职后着手整顿了一下办公室，她这一走快一个月办公室人员裁的裁、调的调弄得大家心乱，现在安稳下来有人觉察变天，想搬到大工位巴结庞总嫡系，——另一个老闆一直没出面，公司现在基本就是庞总的一言堂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方泠也没拦，想走的只要招唿一声可以直接走人。 莉莉抱臂跟在那些人后面嘲讽：「您能一直码的准风往哪边吹吗？这么快就倒，可别找错了靠山啊。」 等这段混乱的时间过去，方泠接了项目再分配到下面已经是一周后了。 金文瑶等的略微有点不耐烦，好几次打电话过来催人。 方泠能感觉到她在努力压着自己的焦躁情绪，其实这时候金文瑶要是真大摇大摆、一点都不顾及的来公司找人，方泠倒是能狠下心再说一次狠话，但人家都退让到这个地步，她还真有点没办法，一有空就主动约了时间。 金文瑶一听她约吃饭语气都松快不少，「不要订餐厅，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结果这个好地方离d市八百里远，开车油门踩死也要两个小时。 到地方的时候方泠坐车都坐疲了，下来一看才知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是个温泉山庄。 这个温泉山庄也是金文瑶圈子里的朋友开着玩的，自己要来玩那装修上肯定不能煳弄，而且二代还是个颜狗，喜欢高薪揽男女服务员过来，美人就是不动站在那里也令人赏心悦目。 后来越做越大，来的人除了亲密的朋友还有不少闲散客人，看着颇具规模。 温泉山庄内部装修走的日式风格，前台背后写了一个巨大的「汤」字，一进门就有服务员带着去女宾区换衣服。 方泠挑了一件遮胸遮臀的泳衣，外面披上长到小腿的浴袍，女服务员拿来汤牌，上面写着b区2号，金文瑶换好衣服一直在路口等人，见方泠过来说：「怎么那么慢？」 随口说一句就带着方泠朝里面走，她这次倒没不要脸的非要跟方泠泡一个池子，只是临走前说：「不要睡觉，困了就给我打电话。」 温泉山庄的单人池很大，容纳五人泡汤也绰绰有余，方泠把门反锁好进水泡了一会儿，身体接触温水，只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疲惫全都消散了。 方泠一直泡了三个小时，直到金文瑶给她打电话，才走出去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当然也是在温泉山庄内部吃的，这个温泉山庄特别大，客人来往不同的功能区还需要乘坐摆渡车。 金文瑶带方泠去了一个日式饭馆，看得出老闆在经营上很是下心思，从进门到现在，不管是汤池、浴袍、甚至是厕所都严格遵循日式风格，服务员厨师的穿着也很和风，半开放的料理台前面还挂着日文海报。 方泠点了一份豚骨拉面，金文瑶问：「不喜欢吃？点的这么少？」 方泠：「有点困，想睡觉。」 金文瑶闻言也没多说话，飞快点了几个小菜催服务员上饭，最后她给方泠点的特色温泉蛋还是回到了自己碗里，金文瑶：「这是无菌蛋。」 方泠：「感觉会腥气。」 金文瑶用一种很轻柔的语调笑着说了一句话。 方泠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娇气？她一个二代竟然说自己娇气？ 「没什么。」金文瑶说。 剩下的什么半熟玉子、章鱼小丸子也没吃多少，金文瑶见她实在是困，去前台开了房间让方泠赶紧休息。 方泠睡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她还想眯一会儿起来坐车回去，但头一沾到床上就抬不起来，再醒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这个时间点醒了也没人，大家都在睡觉。 方泠盘腿坐在床上看邮件、看推特、看朋友圈，差不多到四点，天已经有些亮的趋势了，金文瑶发消息：【饿不饿？】 方泠晚上点的那份拉面都没吃完，真的有点饿了，刚回復过去还没问金文瑶这么晚怎么不睡，就接到她电话。 「餵？」 「出来吧，我在门口。」 方泠穿上衣服鞋子跑过去开门，温泉山庄建筑为了延续日式风格都是木结构，只有准备给客人留宿的房间才是混凝土、防盗门、智能门锁，房间内外是两个世界。 第24页 金文瑶披着一个深色外套趿拉着拖鞋正站在门口，在这个深夜、黎明没有明确界限的时间点，一切都显得有些梦幻，方泠就着屋前昏暗的灯光，看见那双眼睛因为她的到来闪闪发亮。 方泠跟着金文瑶去饭馆见到三三两两小酌的客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温泉山庄是24小时营业的！ 金文瑶对这里很熟悉，带着方泠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来到饭馆最深处，这是一个包厢，包厢正中间摆着几个拼合起来的小桌子，桌子上面散落着扑克牌、细细闪闪又小巧的金瓜子，一群人正围坐在桌旁玩闹。 见金文瑶带着陌生面孔进来，一个男人一边出牌一边问：「谁啊？」 金文瑶：「打你的吧。」 然后带着方泠走过他们再推开一扇门，这扇门一推开就传来一股饭香，几个打牌的还骂道：「老子也饿！吃快点过来替人！」 方泠在包厢里面吃到了小笼包、馄饨、咸菜丝，吃到一半金文瑶不知道从哪里又端过来一大盆虾仁粥，围坐在桌旁的几人瞬间下手舀了个精光。 金文瑶给方泠递上一碗，方泠低声道谢，说完却发觉室内目光突然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一抬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女人，年纪跟金文瑶相仿，长着一双丹凤眼，目光转动间妩媚极了。 原本在方泠进来前已经坐在隔间吃饭的几人，不约而同放慢手中吃饭的动作，一脸「好戏要开场了！」的激动。 再一瞧，金文瑶正隔着几个位置，事不关己般的托腮瞧着这边。 「……」方泠，他们在搞什么。 不过眼前站个人还是不好直接吃饭，方泠抬头看着那个离她很近的丹凤眼女人，「要粥？」 女人迟迟没有说话，方泠感觉古怪，也放下手里的东西仔细盯着她看。 这个包厢里的人应该是玩了一整夜，个个都可以说是形容邋遢、头髮凌乱，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好像是刚刚打理过，头髮顺滑、脸上还带着淡妆，从方泠意识到身边站着一个人开始，她那双眼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好像带着点敌意的样子。 但这种微不可察的敌意也因为对方停驻时间太长而变得有些古怪，还有点幼稚。 方泠拿出见客户的精神，丹凤眼女人盯着自己看，她也盯着对方看，两人对视不到三十秒，她就眼睁睁看着丹凤眼的脸慢慢变红了。 丹凤眼败下阵，自我介绍道：「吴蔓珠。」 方泠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吴蔓珠见她没跟自己说话的意思走了，方泠不管屋内几个人的官司，还是照旧吃饭，吃完准备走人，金文瑶却拦着她说：「天还没亮呢，回去干什么？在这里玩一会儿吧。」 然后推着方泠出去打牌。 坐主位的男人金文瑶喊他邢森，邢森一见金文瑶带着人过来就说：「不介绍介绍？」 金文瑶询问般的看向方泠，方泠点点头，金文瑶介绍道：「方泠。」 不知道是不是方泠的错觉，邢森原本松垮的肩膀瞬间挺立了，他有些惊奇的、仔细的打量方泠一眼，又对金文瑶重复了一句：「方泠？」 听这语气好像认识，但方泠扫过他的脸，邢森这个人长相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那种，但她一点都没印象。 邢森笑道：「有你的啊，这……」后半句好像是什么墙，方泠模煳听了个一字半字，因为金文瑶不等邢森说完直接出脚踹了过去，邢森闪躲不及，挨了一脚也不恼，拍拍屁.股退位让贤。 后半场金文瑶就坐在邢森的位置上打扑克，方泠坐在一边偶尔看一眼，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应付这群人对她的好奇心，这群一看就是二代的人对金文瑶带人过来玩这件事感到惊讶，一直围着方泠问东问西。 还是那个吴蔓珠凑过来问：「你是文瑶女朋友吗？」 第14章 金瓜子 这话题够劲爆，连牌桌上的几个人也支起耳朵，方泠扫了金文瑶一眼，发现她也在看自己。 方泠说：「不是。」 金文瑶哼了一声，听着好像挺不服气的，但出牌的手一点都没慢，几个正打牌的一边听八卦一边看牌，一心二用很快就输了个精光，气的桌上一个男的开始骂：「看牌！看牌！」 包厢里的人见两个主角都不生气，再接再厉继续问下去，只不过接下来方泠就藉口口渴不再说话，大家虽然有些扫兴但碍于金文瑶威严还是不敢表达不满。 就在方泠以为自己快混过去的时候，吴蔓珠不信邪的出去一趟专门给她拿了热饮，递过来时还说：「喝吧。」 方泠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短暂的交谈中她也能看出来，吴蔓珠这个人有种跟自己长相不符合的天真，——这种人一般家境都不错，从来没被人落过面子。 方泠对她也没恶感，热饮都递过来了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 吴蔓珠单枪直入：「那你喜欢女生吗？」 屋里人的眼神都闪烁起来，方泠在内心嘆口气，是她离开二代圈子太久了吗，一群人精里面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傻子？ 就是金文瑶不遮掩自己的性取向，她难道会喜欢别人出去宣传吗？ 人家都好奇都想问但都不问，专门给吴蔓珠腾场子，拿她当枪使。 偏偏吴蔓珠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不在意，竟然真的问出来。 第25页 她就没想过自己会仗着金文瑶的势羞辱她？ 反正她跟这群二代的圈子也不重合，唯一有可能的交集也就是跟他们老爸那一辈谈谈合同。 二代分两种，一种是曲英勛，海外留学、名校毕业、事业有成，这种不能得罪，因为他们能跟家里人说上话，家里人也信他。 但他们这种明眼一看就是混吃等死的，家里人会因为「哦，这个人的罪过我儿子/女儿」不签合同吗？ 不会。 挣钱比什么都重要，就像他们公司里的王总跟庞总一样，别看之前撕得那么难看，以后该合作合作该走动继续走动，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首富生意那么大那么多钱还是被人穿小鞋呢，更何况「寻常」一点的生意人家。 不过在这种场合也没必要给人难堪。 吴蔓珠是正经问，但没人会承认，金文瑶还坐这里他们敢在老虎头上拔鬍子？ 旁人都当乐子看，她也就当她开玩笑。 方泠轻巧的回道：「比起女人，我更喜欢男人。」 几乎是这话落地的同时，金文瑶重重地咳了一声。 一个男人说：「打牌打牌，过来换人了。」 温泉山庄之行最大的收穫是一把金瓜子，金文瑶手气极好，从坐下到站起来换人几乎把桌上的金瓜子全赢走了。 邢森出去抽个烟回来打牌的彩头都没了，只能喊服务员再拿一罐过来。 金文瑶赢的，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方泠手上。 服务员用一种很漂亮的纸罐装好安上木塞，方泠回家后晃着听了一下，是悦耳的金子碰撞声。 她闲着没事坐床上算了一笔帐，虽然水晶熊的赔偿金被钱梦凡接了过去，但这罐金瓜子也差不多一两万了。 就是不提钱的部分，金文瑶在她復位升职中出的力也不能轻视，人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欠越大，她该怎么还呢？ 而且金文瑶会让她还的这么轻松吗？ 方泠倒在床上哀嘆一声，想来想去也摸不到头绪就不想了。 接下来的日子方泠看见金文瑶发消息照旧不回，打的电话因为怕「狗急跳墙」还是接了那么一两次，每一次金文瑶都跟没察觉到方泠的冷淡一样约她出去玩、约她吃饭，方泠都说没时间。 金文瑶从来都不强迫她答应什么，聊到最后就说，「下次要回我消息，不回消息就给你打电话了。」 方泠对她这种态度反倒没什么办法。 要是金文瑶强硬一点，方泠可以直接删除拉黑，——像对待以往那些不识相的追求者一样。虽然这个举动在受金文瑶恩惠之后显得有点狼心狗肺，但方泠确实不介意这么做去换取她的死心。 不谈恋爱就别给对方一点希望。 但关键问题是方泠知道她就是删除拉黑了，人家也不会死心，这个用过一次没什么用的杀手锏就显得有点鸡肋了。 要是金文瑶软弱一点，……虽然像假设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情况，但真要是这样，她可以直接强硬的拒绝！ 总比现在无处下手、还有点吊着人意味的举动强得多。 方泠隐约感觉两人中间的天枰已经开始朝金文瑶那边倾斜，这种情况令她有些焦躁，却又跟困兽一样只能在原地打转。 她甚至思考过要不要藉助外力，比如说接受身边人介绍的相亲，去找一个新的男朋友，借用外力摆脱这个处境。 但一想到这样会牵扯进来一个无辜的人，她就气馁了。 金文瑶的脾气这么长时间她也略有耳闻，——这女的刚毕业就大刀阔斧的裁了三百多名员工，收取骂声无数。 人家员工好好的在公司干了一二十年，就指望着熬到岁数退休养老呢，这么一下被捋下来谁能受得了？ 其中不乏过激施展报復的，不管成没成功都被金文瑶告了。 赔偿金几乎要把金总赔给员工的遣散费掏空，然后这中间有一家老人身体出了毛病，金文瑶又喊人把钱一分不少的送了回去，她带着金总那份又多给了十来万。 人也收拾了，面子也有了，还不能说人家无情无义。 方泠感嘆：「资本家啊。」但越是这个样，她越不敢把别人牵扯进来。 她不会因为金文瑶对自己伏低做小而放松警惕，更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她。 感情上是一团乱麻，工作上也不是多顺利，庞总一改之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一周五天工作日每天都来坐班，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志把公司做大做强。 方泠一个没看住，阿杰就被庞总嫡系带出去拉业务喝酒喝到吐，她第二天不见人不见请假还有点奇怪，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结果还是庞总那边的人见她过问，才吞吞吐吐的说：「在医院呢。」 ——喝酒喝到酒精中毒。 方泠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打不通电话也不知道阿杰的心思，人家万一也想靠到庞总那边去呢？她现在要是去兴师问罪，阿杰回来反倒不乐意，还因为她浪费了自己一次机会而产生怨怼呢？ 但王总的知遇之恩方泠还没来得及报，难道现在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侄子一条道走到黑？ 方泠等到下班，等到自己平心静气后，才去了一趟医院。 阿杰正苍白着脸躺靠在床上，见方泠提着水果走过来喊了一声方姐，就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生怕看到方泠生气的样子。 第26页 方姐生起气来也挺吓人的…… 方泠就坐在一边看着阿杰埋在被子里当鸵鸟，护士在门口喊人的时候还问：「人呢？」 方泠：「这儿呢，练气功，想把自己憋死。」 护士说要输液，阿杰这才讪讪的坐起来露出脸，护士插完针头、调好流速交代：「禁食，连水也不要喝。」 这个点住院的人不多，等护士一走病房就剩方泠跟阿杰两个人了。 方泠问：「昨天是你自己想去的吗？」 阿杰：「方姐……」 方泠：「跟我说实话，我能吃了你？」 阿杰说，昨天下午他就被庞总嫡系喊过去要他参加一个酒局，他本来以为还是跟王总带着他参加的一样，就去了。 方泠听到这里一声冷笑。 阿杰咳了两声继续说：「我一去看见酒局上没一个女的就知道不好，这摆明不是谈生意就是想闷酒的，但来都来了，也不能走，他们一举杯我不也要陪着吗？一来二去就这样了。」 方泠看着他那副怕挨骂缩头缩脑的样子，原本准备要说的话在脱口前却突然打了个折扣，她这几天累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她说：「合同签了。」 阿杰惊讶的抬头看着她。 方泠：「我下班之前特意去问了一次，你们昨天谈的那个项目已经签了。」那一桌都被他喝趴下了，客户醒来有那被灌醉的交情，一般签字都很爽快。 方泠参加工作这几年也跟着上了不少次酒桌，合作双方能走到一起吃饭喝酒这一步其实都是谈的差不多了，有酒是锦上添花，没酒难道人家就会傻逼的出尔反尔了？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谁还敢跟他继续做生意呢？ 但领导喜欢能喝酒的员工也是真的，因为谈生意大多数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甚至没什么各公司间勾心斗角的戏份，——只要你能把对面喝趴下。 喝趴下约等于合同到手。 阿杰一毕业就跟着王总进了这个公司，虽然王总走了还有方泠在这儿坐镇，但跟之前还是不太一样了，他想找别的途径也不是不能理解。 方泠问：「下次再有这种机会，你还去不去？」 阿杰有些犹豫的看着她。 方泠：「说实话。」 「去。」阿杰咬牙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第15章 设计院 令人意外的是他本以为会非常、非常愤怒的方泠，只是嘆了一口气，没骂也没责怪，只是教他：「桌上那么多人不喝你就非要喝？」 阿杰：「客户举杯我不能不陪啊。」 方泠：「那他们呢？跟你一起去的那几个呢？」 阿杰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大概……没喝几口？ 方泠看他神情就知道这人回过味儿来了，公司三个老闆的时候就是大老闆带着自己嫡系挣钱，谁拉的业务谁赚大头，他们吃剩下的才轮到别人，之前都不带你们玩，为什么现在王总这个大靠山走了，偏拉着阿杰去呢？ ——他们知道阿杰心焦、知道阿杰需要机会。 ——阿杰相对好骗。 庞总嫡系找阿杰之前也找过其他人，但一个个都跟泥鳅一样滑不熘手，所以这个「机会」落在了阿杰头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雪中送炭的好心人？ 他们更喜欢墙倒众人推。 一个能挡酒的肉盾，不用白不用。 方泠：「你喝酒喝到住院，带你去应酬的人给你打电话了吗？」 阿杰低下头：「打了。」 方泠：「他说什么？」 阿杰抓抓头髮，有些难以启齿的说：「夸了我一顿，说庞总知道我的付出，让我养好身体早点回去上班。」 方泠呵呵一声，「你不会真信了吧？」 「没有，我知道他们在利用我。」 「不仅是利用你，」方泠说，「让你出力，还想让你倒贴钱。陪客户喝酒喝到住院，但医药费、误工费还是要自己出，我今天去财务那里，人家说你缺勤。」 阿杰不敢抬头。 方泠：「昨天晚上他们送你过来的时候垫了五百块钱医药费，我刚才来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医药费早扣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我过来，估计下一步就是护士喊你缴费了。」 「你这么惨他们又说什么了吗？没有，住院费是肯定不会给你掏的，你信不信，等你回去还有人蹲着问你要那五百块钱？」 阿杰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泠也嘆口气，「你跟王总犟嘴的机灵劲儿呢？人家让你帮忙，什么酬劳都没说，连一句好听话都懒得讲，你就巴巴凑过去？」 阿杰：「是我太着急了。」 「看着别人挣钱眼热？」 方泠：「我跟你讲这么多并不是想指责你、说你做错了，造价本来就是个技术工，就是只做纯粹的技术工作不参与酒局，只要你资歷上去、资格证下来，你到手的钱一点也不会少，我本来是想着你也不缺钱，带着你多做几个项目熟悉熟悉。」 「但没想到你志向这么大，王总一走就想转业务员了？」 阿杰反驳：「不是，方姐，我只是想把业务拉过来大家一起做。」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所以就想着我好歹是个男人，总不能什么都让你承担吧？」 第27页 方泠好笑道：「那我还要谢谢你这个大英雄了？」 阿杰这下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头摇掉，「不是。」 话说开了方泠也不想多待，临走前对阿杰说：「好好养着吧，我亲自去跟庞总谈你的住院费、误工费还有奖金，还有，你喝酒喝到吐拉过来的业务能有多少？你小子造价还没搞熟练又盘算着当业务员，真当你那张脸比王总还好用？」 「你瞎担心什么？就是旅游还有淡旺季呢，造价还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歇？」 「庞总既然把人留下来没裁那就是用得到，你以为他心地多善良白白烧钱养祖宗呢？」 …… 阿杰这回事是庞总嫡系理亏在先，方泠一有替阿杰出头的意思，庞总就麻熘的签了字，签完字也不让方泠走，长吁短嘆的回忆了一番自己跟王总的交情，还提及方泠刚来公司的时候。 庞总：「王总说自己挖来一个c大的硕士，我还以为他吹牛呢。」 c大硕士这学歷在业界几乎跟金子等价，就是拿去砸甲方的头，甲方也能乐呵呵的收下来，怎么会来他们这个草台班子？ 但方泠就是来了。庞斌琢磨着也许是王总私下贴着钱？ 就是私下贴钱这买卖也不亏啊。 虽说专业不同，但不知道是不是学歷高的人脑子就好，王总说什么只要交代一遍，人家立马就能学会，不仅能学会，下一次就能自己带人了。 庞总那时候看着不是不眼馋，方泠把他身边跟着的人衬得都成了傻子，更关键的是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倒不是他有什么龌龊思想，但做工程的这种吧就是喜欢女同志多一点，谁愿意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啊？ 工作这东西少一两个人干根本看不出来，但多一个女同志的效果是立竿见影。 方泠什么都不用做，王总跟人家谈的差不多，带着客户来这里一看，对着坐在工位上干活的方泠一指。 客户：哦，女的，c大。 然后就签合同了！ 庞总就是现在想起来也是唏嘘，王总这运气不服都不行，他这次跟方泠回忆往昔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她跟自己去一趟酒局。 庞总再三保证：「不喝酒，你去了就知道了，桌上一滴酒都没有，就是熟悉的朋友聊聊天，然后里面也有个c大的硕士，我估摸着还是你的学长呢，你去了也帮我引荐引荐。」 方泠根本就没搭理，王总喊她，那是她知道王总为人，……金文瑶也在那儿，但庞总嘴里说的她一点也不信。 更何况她一点也喜欢那种场面。 方泠：「庞总说笑了，我哪儿有那么大的面子？c大每年毕业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是拿个毕业证也没什么名气，人家上哪儿认识我啊？」 她说：「我也不太会说话，真去了反倒是耽误你的大事。」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庞总还在后面做挽留状，「真不去啊？」 方泠回工位，莉莉抱着资料过来问阿杰情况，方泠也没瞒着，能说的都说了。 莉莉听完就是冷笑：「大少爷估计是看不上这些小活儿。」 王总走后方泠他们这一群的工资实际上也没缩水，方泠就不说了，她光升职加薪这一项工资就涨了不少，莉莉他们这群拿提成的反倒不愿意干什么大项目。 因为大项目的钱都被头头拿走了。 而且领导为了表现一般都会拼命压缩时间，他们没日没夜的忙到最后顶多喝个汤、拿个加班费，加班费是多，但这都是用命生熬出来的啊，碰上死扣的老闆，加班费都要拖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发下来。 不是每个人都想做出一番事业走上人生巅峰的，拼命就意味着透支身体，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份工作。 所以现在手里干个小活，能按时下班，工资也不见得缩减多少的状况，大家基本都很满意。 方泠拿着文件看完签了字，「他是想岔了。」 莉莉：「别替他描补了，方姐，他就是傻。」 忙忙碌碌一上午过去，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庞总直接拍掌说要请客吃饭，办公室一片欢唿，连方泠也退出了订餐页面。 不过下了楼庞总才说去的地方比较远，让没开车的挤挤同事的车，方泠车上载着莉莉跟其他几个熟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庞总这次下了血本了！」 「收买民心嘛，正常。」 「到底去哪里？」 「……六品阁。」 方泠到了六品阁才知道这是一个不亚于御膳人家的私家菜馆，因为地方偏，在d市新法院这边，六品阁圈了老大一块地。 里面新中式装修，奢华大气，大厅里面还引活水养鱼呢。 莉莉悄悄说：「我就跟个土包子一样。」 庞总今天带公司人来这里也是下了血本，方泠跟莉莉他们坐一桌，菜上来还没吃几口，庞总就笑眯眯的过来问：「够吃吗？不够吃再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方泠他们这一桌都很客气的拍庞总马屁，庞总这人也看不出到底受不受用，等大家吹捧够了交代：「下午就不让你们上班了，大家都放个假，吃完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记住留个人开车别喝酒，这片代驾可难找。」 然后又对方泠说：「方工，你跟我出来一下。」 第28页 他们出来后只是掩了门没关门缝，屋里爆发的欢唿声听的一清二楚，庞总摇头笑道：「这些人。」 庞总很关怀很体贴的问方泠手下人好不好带，人少不少，要是少了他可以指几个过去。 方泠摇头说：「够用。」现在把人指过来是想让她结仇呢吧？ 庞总东拉西扯半天就是不让方泠回包厢，磨蹭到最后方泠有点饿了，也真有点不耐烦了，——这人跟唐僧一样。 她就直接问：「庞总有什么要指示的，您说吧。」 庞总这才说：「今天凑巧六品阁来了几个熟人，都是d市设计院的，最近不是在搞新区的几个建筑群嘛，我听说他们有意把造价外包出去。」 铺垫了这么多，庞总说：「里面有个c大的，姓刘，正好管这一块儿，我就想着你要是方便就跟我进去认认人。」 「放心。」庞总保证道：「今天是人家内部聚会，就是吃个饭，上的都是饮料，咱们进去转一圈，顶多给你喝个橙汁，绝对不耽误你吃饭。」 第16章 敬酒 这话方泠过耳不过心，真上了酒桌人家拼酒，还由着你喝橙汁？ 庞斌就是在放屁。 但领导放屁，方泠怎么也要听着，她听完说：「那我也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会儿不正是吃饭时间？咱们这么进去也不太好，总要等人家饭吃的差不多了，交情也叙够了，这时候进去才不惹人烦。」 庞总真有点被方泠说服了：「那你先吃饭。」 方泠进包厢，莉莉就问：「他拉着你干嘛？」 方泠出去这一趟碗里的菜都冒尖了，莉莉嘻嘻一笑：「这群恶狼，要不是我手快，你连虾都吃不到了。」 「谢谢。」方泠笑着说。 莉莉：「庞总想拉拢你啊？」 「他想喊我加班。」 闻言，一桌人都同情的看着方泠，莉莉更是翻转桌子给她夹菜，「那中午多吃点，我再点两个菜，总不能加班还不让人吃饱吧？」 方泠坐下吃了十来分钟，庞总就又过来敲门，她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走出来，庞总赔笑道：「走吧？」 如果不是猜出来今天要去见的都是熟人，方泠就是跟庞总撕破脸也不想走这一趟。 但方泠跟着庞总一进门，先看见的却是坐在主位上的金文瑶。 金文瑶正扭头跟别人说话，余光看见有人进来，定睛一瞧是方泠，当即就想站起来，还是身边人看她这副样子询问，她才回过神。 接下来虽然分心应酬，但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黏在方泠身上。 连庞总都有点惊讶，问道：「今天是金小姐做东？」 酒桌上庞总的熟人、同时也是方泠前同事站起来，先沖方泠打招唿：「好久不见，方工。」然后才对庞总说：「今天本来就是金小姐做东。」 庞总见熟人跟方泠还认识，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了大半天才说：「这真是赶巧了。」 方泠对那人笑笑，前同事几个跟她合作过的招唿方泠坐自己边上，大家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没什么龃龊，现在再见面也很乐意结个善缘。 一人调侃道：「没想到进了新公司，还有人能指使的动你这尊大佛，之前你可把路所长气的够呛。」 方泠：「路所长呢？怎么不见人？他不是最喜欢这种场合吗？」 那人忍不住笑道：「他自己脸挂不住，申请调任了。」 这话音一落，桌上都是笑声。 有一点庞总真没说假话，这场酒局还真是个家宴，围坐在金文瑶周围的几个大佬负责应酬，这帮同事纯粹就是气氛组，当个和气的背景板。 桌上笑，几个大佬也跟着笑，一个头髮半白的中年男人说：「这是方泠吧？」 方泠起身跟老所长打了声招唿，老所长赶紧摆手说：「坐坐，早知道你也在就喊你过来吃了，别客气，小张，再点几个菜。」 客气的关怀完熟人，几个大佬继续聊。 方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坐方泠旁边那个女的，英文名luna的说：「你走后三个月吧，你都走了，他要是还有脸留下来，那我可真要冲他吐口唾沫。」 方泠留学归国第一份工作就在d市设计院，她的前男友曲英勛也是她的同事，d市设计院那几年致力于引进新血液，跟方泠一样的留学生没八个也有七个了。 留学生圈子实际上小的可怜，能进设计院的学歷都差不多，方泠很快就跟同事熟悉起来，工作也慢慢上手。 按理说设计院这份工作又有保障、又有社会地位，如果不是遇见一个致力于巴结各方、总是让女同事上酒桌的路副所长，方泠也不会离开。 她的脾气实际上说不上不知变通，在哪里就服哪里的管，经手的工作从没出过纰漏，酒桌也上了好几次，但不论路所长嘴都说出花来，什么喝一杯喝不醉、喝醉了他亲自送她回家这种话，她一句都不信。 路所长发怒当着酒桌上众人的面逼她喝酒，方泠就跟客户或者路所长请的其他来路的人道歉，说自己领导情绪不稳定，让诸位多担待担待。 酒桌上人一般听到这句话也就笑笑，要是有那种跟着路所长劝酒的，方泠就以茶代酒意思意思，再过分一点她就藉口去洗手间直接走人。 如此几次气的路所长直接在办公室痛批：「无组织无纪律，不服从管理！」 第29页 luna跟方泠一样，刚回国、根基浅、脸蛋漂亮，也被路所长拉去酒局好几次，有一次还被人摸大腿吃豆腐，她气的直流泪，但没那个胆气跟他对着干，只能躲。 方泠算是间接替她指了一条明路，有一次路所长恨她们不服管教，要两人一起陪着客户去酒吧，方泠跟luna一通气，摆了他一局，谁也没去。 梁子越结越深，一个副所长想整人还是很有力的，方泠被耽误的工作也做不好，索性打报告朝上面举报，前一天刚把报告交上去，第二天路所长就跟死了亲娘一样在办公室闹，连累的半退休的老所长回来主持大局。 领导对两个相争的下属无非也就是那几套，先看谁位置更重要，要是论位置、资歷，方泠肯定比不过路所长，但上面的领导一致觉得路所长欠收拾，所以最后决定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互相赔礼道歉。 老所长就是提议引进新血液的领导，对方泠还有点印象，当时一直找她谈话安慰，但方泠就问一句：路所长以后还在这里干吗？ 想也知道，一个副所长也不可能轻易被拉下来。 他不走，方泠走了。 她离开之后就没再关心这件事，没想到举报信竟然真把这傻逼搞下来了。 luna对方泠很是感激，如果不是方泠一直拉仇恨吸引路所长火力，她也不一定能继续在设计院干下去，临走前人家又帮忙弄走了路人渣，她现在平平顺顺的日子都是方泠的功劳。 luna举杯敬方泠：「旧友重聚，当浮一大白。」 庞总借着方泠的势已经心满意足的跟刘设计师攀上交情了，这会儿正聊的火热，根本顾不上这边。 方泠压下luna的酒杯：「咱俩还喝什么酒，用茶吧。」 她涮了一下茶杯，给两人添上热茶，然后跟luna碰了碰杯子。 那个被老所长喊小张的同事这会儿也带着服务员进来了，又上了几个菜，大忙人今天忙了一天也不往大佬那边凑，坐到方泠身边问：「之前所里聚餐，我还说让英勛喊你呢，结果你一次也不来，现在忙什么呢？」 方泠指了指喷的正厉害的庞总，「在老闆手下干点活。」 小张略微一想就反应过来：「投标？造价？」 方泠点点头。 小张：「那也行，还在一个地方，路所长也走了，以后约饭喊你，你就出来，大家聚聚。」 方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笑着盖过去。 倒是luna听见曲英勛的名字想起来，亲近的撞了一下方泠的肩膀：「怎么样？曲工出国大半年，想不想他？」 她还说：「你们年前不就说要见家长吗？日子定下来了？」 方泠敏锐的察觉有一道视线扫向这里，她不抬头也知道是谁，这本来是一个跟曲英勛撇清关系的大好时机，但金文瑶稳稳噹噹的坐在这里，她跟luna说两人分手了反倒有一种向这人自陈清白的奇怪感觉。 她说：「没。」但也不过多解释。 正好庞总这时候又跟刘设计师指着方泠说：「方泠还是你的学妹呢。」 刘设计师连忙道：「哎呦，你可别笑我了。」 庞总还以为是刘设计师客气还想继续夸，方泠立马接口喊了一声：「刘工。」 刘工看向方泠，他年近四十，脸上有很深的笑纹，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他这个年纪的知识分子只要路没走错，一般过得都不会太差。 方泠还在设计院的时候他就是办公室第三人，现在路所长跑了，估计就是老所长一人之下了，他拿着前辈的谱问：「在庞总这里干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啊？」 方泠一笑：「庞总是个大方人，我在他这里能受什么委屈？」她看庞总还想插嘴，生怕他再提学歷的事，举起茶杯说：「来，好久不见，今天赶巧了以茶代酒敬刘工一杯，今后要是有项目可要多考虑考虑我们。」 刘工坐直身体：「瞧你说的，咱们这些同事还客气什么。」 拿起桌上的茶杯，两人凌空一碰，各自喝了一口。 方泠跟在座各位断断续续的聊几句，熟络一下昔日情谊，感觉也差不多了，起身想走人。 不过临走前还是跟庞总使了个眼色比划着名让他看手机，庞总是个人精，看见方泠发的消息心里捏着一把虚汗，但面上不露分毫继续拍刘工马屁。 ——刘工是c大的一年期硕士，不是本科也不是学硕。 方泠本人对一年期硕士没什么意见，因为c大对这方面的限制也是很多的，不仅要求雅思分数、工作经验还要看作品集，虽说含金量没有学硕高，但这也是c大承认的学歷。 国内建筑行业起家晚，学歷高的人也不多，现在坐在老闆位置上的开发商、承包商等等，很多都是小学学歷，有个中学学歷都算不错了，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渴望什么，所以圈子里对学歷很是推崇。 特别是那种在业界闯出一点名气的，就喜欢提升一下自己的学歷。 刘工本科是外省的一个二本院校，那时候大学还没扩招，大学的含金量很高，现在这个二本院校已经升成了一本，学校校庆的时候刘工还会捐款。 但参加工作以后特别是到了刘工这个年龄，即使再希望提升学歷也不可能脱产读硕士了，有没有时间是一方面，考不考得上也是一方面。 第30页 正好那时候方泠这群新鲜出炉的、高学歷海龟在面前晃荡，刘工就去c大读了一年期硕士。 学的专业也跟方泠的不太一样，方泠的景观建筑设计是实打实的建筑内容，刘工那个是跟建筑沾一点边的城市建筑艺术，有些自持学歷的就会说一年期硕士是「镀金」。 学歷这种东西，有了就是锦上添花，没了也没什么，但庞总在方泠这个「正规军」面前夸刘工学歷，这不是结仇呢吗？ 刘工之前还带过方泠呢！在座都是熟人，谁不知道刘工这个c大硕士有一点水分？ 方泠心想：也是庞总点背，谁让他带自己进来？要是他一个人来，这马屁该怎么拍怎么拍！ 不过她想走的时候，老所长起身拦住了，「方泠，怎么东西还没吃就走了，不合胃口吗？」 方泠赶紧说不是，还要再解释，老所长转头跟金文瑶介绍道：「这是c大硕士，方泠，之前还在我手下干了一段，业务能力没得说。」 然后又跟方泠介绍道：「这是裕美集团的大小姐，金文瑶。」 两人隔着酒桌、人群对视，包厢里的喧嚣成了背景乐，好像每一次官方的会面都这么郑重，真奇怪。 庞总知道两人认识，不过老所长也是好心引荐，谁也不会说出来落他面子，庞总忍笑给方泠递了一杯热茶，「怎么不敬金小姐一杯？」 方泠接过举杯：「金小姐。」她还想说一声『我干了你随意』早点脱离战场。 但没想到金文瑶却郑重的站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等方泠的祝酒词。 方泠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说不出什么话了，只能干巴巴的说：「请。」 身边有人拦了一下，说：「金小姐，换成清茶吧？」 金文瑶拎着酒杯笑看方泠：「方小姐敬的酒，金某怎敢辜负？」 说罢，仰头满饮。 第17章 捨不得 方泠发现金文瑶在给她找麻烦这方面真是无师自通。 她端的茶，金文瑶喝的却是酒，而且人家还不是抿一口意思应付的那种，她全干了。 包厢里寂静一会儿，还是庞总出声打破沉默，「金小姐好酒量。」 然后更不肯让方泠走了，甚至还喊服务员在几个大佬中间给方泠加了个位置，美其名曰：走那么早干嘛呢？都是熟人，留在这里陪大傢伙说说话。 围坐在金文瑶身边的几个大佬都属于那种业界名人，有人参与编写过建筑学教材、有人名下哪个建筑提名了什么奖项，人均四十五岁，气场十分足，平时见一个都了不起了，金文瑶做东竟然还能凑个全乎。 坐在他们中间荣幸是真的，难熬也是真是。 方泠后半场都想：刚才就应该甩开庞总的手，管它场面难不难看、尴不尴尬的，总比坐在这里受罪强。 混到这个段位的大佬即使出来应酬也不用太委屈自己了，他们难得坐在一起基本都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前一刻还在说哪里的酒好喝，后一刻又跳到哪个建筑图纸上，偶尔想起来带金文瑶一句半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方泠也属于业内人士，可以归类为「懂」的那一种，他们跟方泠说的话反倒比金文瑶多。 比如老所长就很和气的问她现在做什么工作。 方泠：「造价。」 一个大佬疑惑道：「你不是c大毕业的吗？我记得c大建筑院可没这个专业。」 方泠：「上学的时候学的设计，参加工作后跟的造价。」 大佬闻言评价道：「大材小用。」一个造价员简单培训三年就可以出师，在这个全凭经验的行业，专科出身的造价员甚至比本科更有优势，因为专科更重实操、学习时间也更短，基本一毕业就可以上手工作。 但培养一个建筑师可不容易，谁说大学课程学完就可以出师了？哪个公司敢让你上手，万一你设计的楼塌了怎么办？少说也要留在位置上沉淀两年，这两年培养单位都不期望能从他身上获取什么经济效益。 从资本的角度来讲纯粹就是在做慈善，所以一些私人的设计公司都不愿意招大学生，管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有培养你的时间还不如直接挖个人过来干活，还省得为菜鸟擦屁股。 c大建筑院注重实践，硕士的培养模式一般都是「4+1+2」，磨练七年，这已经是半成品了，稍微练一练就能用。 大佬又问方泠有没有作品集，要是有发给他看看，他再帮忙介绍一份工作。 方泠笑着拒绝：「我毕业后也就工作了三年，这有两年都没参加设计工作了，能有什么好的作品？」 大佬：「你本科也在c大读的吧？」 「是。」 大佬：「为什么不坚持一下呢？本硕都在英国，这条件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了，设计师混一辈子也不就为了那个职称跟学会？」 「你直接申请英国建筑师学会也省了在国内一级一级的考试，那群英国佬可不会卡本国学府学子的申请，你可以说只要交上去就算成功了。」 国人都有一种「外面的奖项比自家的好！」这种观念，对国内建筑界来说，发达国家承认的头衔也是很值钱的。 而且他们提及的建筑师学会全称是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什么事加个皇家都显得高级一些，因为英国建筑师学会创建时间早，在业界名头也更响亮。 第31页 不过这个学会门槛极高，需要参加三阶段考试，第一阶段跟本国国内大学建筑系课程绑定，第二阶段同样绑定研究生课程，非常看重「出身」。 英国这个老牌资本家把会所这一套理论玩的很熘，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就是顶尖大牛带着后面的精英一起玩。 要是成为会员，不仅说出去好听，这里面全都是人脉啊！ 可以说英国本科出身的建筑系学子，就没一个不想进这个学会的。 方泠能不知道吗？c大本科升硕士之前学校还要求学生出去工作一年呢，她短暂的工作后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争取这个荣誉。 ……但那一年她在d市设计院工作，直属领导是致力于让女同事上酒桌陪客户的路副所长。 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方泠跟路所长对着干之前也忍了很多次，只不过最后没能说服自己忍下来罢了。 不过都过了这么久，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今天桌上坐的还都是熟人，方泠还是含煳道：「没什么好的作品。」 大佬又是嘆气又是惋惜，中间一直问方泠硕士期间做过什么项目，方泠提了一个大楼，大佬立马说出了她导师的名字，然后问：「你是艾伦的学生？」 方泠笑道：「您认识老师？」 大佬：「艾伦带着你们设计这个楼的时候可是崩溃好几次，每次大半夜给我打跨国电话，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 那栋大楼是方泠老师第二大得意作品，第一大直接把他送上了c大终身教授的职位，第二大更是精益求精，建筑模型一摆出来直接完胜，还没开工就有报纸吹「百年第一」。 只不过英国建筑效率大家都知道，方泠毕业了那个大楼才刚打个地基，建设过程中都因为工人不满意薪资罢工耽误好长时间，工期一长，能不能保证设计图纸不被阉割还悬着呢。 方泠：「也不知道我四十岁前能不能看见它建出来。」 大佬也是笑：「他们修缮个教堂都能修五十年，你这作品没个二三十年会行？」 这个大佬姓施，是d大建筑系的老教授，一向喜爱提携优秀的后辈，酒局散场前给了方泠一张名片，再三交代：「作品集一定要发给我看看。」 酒局散场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同事们早就吃完饭走人，方泠满车来，走的时候也不是空车，金文瑶借着自己喝酒不能开车也坐了上来。 方泠总感觉她是算好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送人回家了，路上还问她：「送你去上次那个地方？」 金文瑶：「嗯。」说完继续盯着方泠看，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问：「你今天怎么来了？那个庞总喊你出来应酬？」 方泠：「他上午跟我说要我参加一个酒局，我不同意，结果人家下血本请公司所有人来六品阁吃饭，一来就遇到你了。」 金文瑶皱眉评价道：「奸。」又说，「还没王浩敞亮。」 王浩就是王总的大名，方泠进公司两三年只在文件上看过这个签名，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喊出来。 金文瑶问：「要是今天他非逼着你喝酒怎么办？」 方泠难得调侃道：「你不是还在吗？」 金文瑶：「我不在你怎么办？」 方泠跟着前面的车打方向盘，午后的阳光从车窗泼洒过来，光影的衬托下更显得她手指修长、面容姣好，她说：「迄今为止，还没人能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方泠的声音十分平静，但这句话却像投进湖泊中的石子一样，在金文瑶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她看着身旁这个女人，那么骄傲、那么美丽。 家境优渥、名校出身的精英金文瑶见过很多，不论男女，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带着身份学歷加持的、难以洗脱的、轻佻到可笑的傲气。 好像凭藉着自己的那点丢人现眼的聪明劲儿，就可以把所有人都踩到脚下似的。 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眼睛都能翻到天上，明明瞧不起人，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我很有素质、我跟你们都不一样」的姿态继续跟人交谈。 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了，谁看不出来呢？ 只不过为了挣钱捏鼻子忍着罢了。 当然他们对金家这种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家，会摆出另一副相对和善的面孔，但再怎么和善还是掩盖不了那股沖天的精明劲儿。 有时候他们凑上来，金文瑶都懒得见，自作聪明的人还不如蠢蛋呢，她宁愿跟那群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代一起玩。 但方泠却不太一样，她符合所有产生这种「傲气」的条件，甚至还要再加个外貌拔尖，本人却偏偏没一丝这种想法。 这群人中不以身份、学歷自傲的非常少见，因为他们整个人生中也就剩这些东西了。 金文瑶起初以为这是那种少见的「谦逊」品格，这种可以称得上贵族气质的东西，家里不传三代是培养不出来的，而且家风还要正。 像商人家庭，他们会教子女什么？ 也许一开始是把孩子往真善美这方面培养，但因为他自己做不到，慢慢的，孩子也会越来越歪。 金文瑶也曾兴起调查过方家父母，但那对夫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中产阶级富人，在成长过程中甚至对女儿过于疏忽，——她敢断言，方泠这种性格绝不是父母言传身教。 第32页 这让她更加好奇。 金文瑶在爱上方泠后，没有像□□丝一样因为自己追求不到而迁怒于人，也没有坐以待毙，在很长一段时间，一闲下来就拿着放大镜想要挑出方泠身上的毛病，她从小被金父当成继承人培养，一直都没走真善美那一套，报復心与掌控欲并肩，甚至说不出哪方面占了大头。 她不甘心只有自己单方面、静悄悄的堕入情网。 她想找出方泠不值得人爱的缺点，然后再狠狠的捨弃她。 不过对方泠的研究发展到最后事情已经脱离控制了，她有时候都在想刚开始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调查来着，真的是因为不服气？还是想再离那个人近一点？ 真是不公平啊。 她早已匍匐在她脚下。 但方泠却懒得看她一眼。 金文瑶有一瞬间甚至恶意的想把她平静的面容撕碎，想把她逼到绝境，想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咬着她喉管，逼迫她臣服。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样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而且…… 金文瑶长久的注视终于引起方泠警觉，她问：「怎么了？」 金文瑶看着她如花瓣般柔嫩的唇瓣嘆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没事。」 她捨不得。 第18章 外援 酒局过后，庞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文瑶对方泠表现出来的亲近，觉得从中有利可图，也开始重视她。 第一个表现就是坐在大工作间的庞总嫡系变得安静了。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一直致力于挤兑王总留下来的人，好像王总跟庞总之间的矛盾迅速让大家分了立场，不是同一战线的都被划归为千年仇敌，不把人坑死誓不罢休。 且不说阿杰这种小喽啰被坑去喝酒，就是方泠这个新上任的管理层，偶尔都会被财务卡一下、拖几天。 方泠不信庞斌不知道。 不过不管他之前怎么样，反正现在是一边约束嫡系，一边还给方泠这波人分了不少活，她也不是非梗着脖子跟老闆争论的小年轻，职场上大多数时候都不问前因后由，就是之前有点分歧争执，只要没撕破脸，大被一盖，大家还是掏心掏肺的好朋友。 他递钱方泠就收着。 阿杰跟莉莉都是方泠重点培养的对象，两人的工位也离她最近，但阿杰这傻子根本看不出来，还是莉莉察觉到有些不安的对方泠说：「总感觉他不安好心。」 方泠说：「没事。」 猪也要等到养肥了再宰呢，他们这才哪儿跟哪儿，更何况庞斌也不是一个蠢蛋，自己公司员工出了问题，他能好到哪那里去？ 只不过他就是有事求人不主动张口，那方泠也不问，他迟早会忍不住的。 庞总分下来的活还是安定了一下办公室里的人心，大家虽然放松了，但熟悉的加班生活也重新回来了。 活一多赶工期就免不了加班，方泠带的都是熟人，之前是王总做主没办法，但她现在管人就没那么苛刻，工作分配下去让他们自由安排时间，想在公司加班就去财务那里签到拿加班费，只要能保证质量，想带回家做的她也不拦着。 方泠自己就是准点下班的。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拿工作忙当藉口，短短一周，接连推拒了金文瑶三次邀约。 她有时候也真是服气金文瑶的毅力。 还是在某个周六，钱梦凡生日，两人才见了一面。 钱梦凡毕业后因为闭门考研，跟同届同学的联繫并不算多，宿舍几个玩的好的现在也天各一方，线下约饭庆生的都是在裕美集团玩的好的同事。 方泠订了一个大蛋糕，人比蛋糕先去，一进门就能听见一群小姑娘围在一起聊八卦，她还看见了裕美集团大厦的前台，钱梦凡一边喊着表姐一边把她往里面拉的时候，方泠还想：应该是那时候送饭才跟人家熟络起来的。 没想到钱梦凡短短几个月竟然交了这么多能来庆生的朋友。 公司员工凑到一起能聊什么八卦呢？ 先是顶头上司，说谁谁谁又换了一块新的手錶，谁谁谁跟谁有一腿，等聊开了就开始撒野，发散到集团主人身上。 方泠要不是听她们说还真不知道金文瑶有个弟弟。 然后又知道最近有个富二代天天往前台送花。 前台说：「老夸张了，第一天是九百九十九朵，金经理说不要让我丢了，我哪里抬得动，花店都是用小拖车才拉进来的，最后还是保洁大妈拿垃圾袋兜着拖出去了。」 「不过那花是真的好看，」前台略带憧憬的说：「不是玫瑰，花粉粉的，那个颜色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很漂亮。」 另一个人：「多少钱多少钱？说出来让我开开眼。」 前台：「我也不知道，不过花店员工说为了这个巨型花束还联繫苗圃送花，他们店里的不够。」 「真有钱啊……」 在一片嘆息声中金文瑶敲了敲门。 一群小姑娘就跟被扼住脖子的鸡，除了钱梦凡站起来让人进来，其他人都低垂着头安静极了。 金文瑶见状笑了笑，也不跟她们打招唿，反而跟钱梦凡说话，等大家缓过来劲儿，金文瑶就说：「刚给你订了蛋糕，再有十分钟就能送过来了，好好玩儿。」 钱梦凡愣了，下意识看向方泠，表姐今天也订了蛋糕…… 第33页 金文瑶说：「你也订了？」 方泠无奈道：「你就不能提前问问？」 金文瑶：「提前通知还有什么意思？」而且也显得不诚心，好像故意施捨人情一样。 方泠只能打电话问蛋糕店能不能做别的，包厢里不方便讲话，她去走廊跟蛋糕店沟通半天，最后让他们换了等价的甜品和其他新品。 蛋糕店：「正好要上新，帮我们尝尝口味吧。」 挂断电话再回头的时候就见金文瑶牵个小孩站在她身后。 金文瑶：「我弟弟，金宇。」 金宇很可爱的朝方泠招手，方泠对金文瑶这个大人不太好，但小孩儿跟她没仇没怨的自然态度好一点，她也跟金宇打了招唿，本来还打算进去，但金文瑶说：「她们一群聊的正开心，你进去干什么？」 方泠：「陪梦凡过生日。」 「你进去她们该不自在了。」 方泠腹诽：这是说你自己呢吧。 金文瑶：「我的车坏了，你送我一程吧。」 话音刚落，金宇非常上道的去抱方泠大腿，金宇今年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个头很小甚至还有点瘦弱，从大人身边闪过都会让人以为这是一条小狗，他抱着方泠喊：「妈妈！」 方泠还没反应过来，金文瑶倒是笑了，她几步走过来拎着金宇的小胳膊：「小崽子，到处认妈，看回去怎么揍你。」 方泠甩了几下没甩脱，别看金宇个头小，手却一直牢牢的抓着方泠的衣服，她怕把小孩碰倒又不敢使劲儿，见金文瑶没帮忙的意思只能跟钱梦凡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走前还想把卡放到前台帮钱梦凡结帐，但金文瑶已经说了：「放这里你不还要拐过来拿？我已经交代过了。」 ……就当是老闆为下属庆生吧。 方泠一有去停车场的意思，金文瑶就轻轻松松的把金宇扒下来了，她简直无语，大人精也就算了，现在的小孩儿怎么也这么精！ 然后金家姐弟一坐上车，方泠还没问去哪儿，金文瑶就说：「今天是金宇生日，你不送他礼物吗？」 方泠：「……」她都张口了，就是为了避嫌，也不差这点东西。 接下来整个过程可以总结为姐姐带着弟弟乞讨。 金文瑶让方泠开到d市最火爆的游乐园，人送到了她也没走成，因为金宇只让她抱，她本来是看这小短腿下车费劲帮帮忙，结果金宇揽着她的脖子就不肯下地了，一撒手就扯着嗓子开始嚎开始哭，嚎的这么大声，方泠都疑心能看见他的小喉咙。 金文瑶就站在一边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等方泠忍不住看过去求助，她才说：「我也哄不住。」 这绝对是故意的。 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原本就是周六，难得的休息时间，家长都选择带着孩子出来玩，看见有小孩哭的这么惨不由侧目，方泠都被人看的冒汗，她敢打赌，如果不是自己的穿着，肯定会被当成.人贩子！ 一个阿姨说：「小孩怎么哭的这么惨，你哄哄嘛，好不容易出来玩，他想要什么就买。」 方泠僵着脸说谢谢，然后真的跟金宇商量，「你想要什么？」 金宇瞬间收住哭腔：「自行车。」 金文瑶冷冷道：「不可能。」 金宇又开始哭了。 这次哭的很有感情，方泠去买了一个隔壁冰淇淋店买了个加大号的甜筒才把人哄回来，剩下的时间就是金宇止不住抽噎的捧着甜筒走在前面，金文瑶跟方泠跟在身后。 方泠：「你搞什么？」 金文瑶：「今天真是他生日，不过他爸妈都忙，我一出门他就爬到副驾坐上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带他出来。」 金宇这时候指着一个糖炒山楂的摊位沖方泠讨好的笑，「妈妈！我要这个！」 「……我不是你妈。」 但方泠还是走近认命的扫了二维码。 金宇拿到糖炒山楂后自己没吃，第一口让方泠，但方泠摇头：「我不吃甜的，你吃吧。」 他就把那个山楂球让给了金文瑶，金文瑶吃完一个又叉了两个，一会儿功夫就把一大包山楂球吃了三分之二，方泠看着都牙酸。 金宇一直没吃到也不恼，等金文瑶把包装袋递给他，他才叉了一个自己吃。 方泠：「脾气还怪好的。」 金文瑶：「那是他知道自己本来就不能吃。」能吃上一口都是意外之喜了，自然不敢发脾气。 她随手拎着金宇的胳膊沖方泠说：「去那里点杯茶喝吧，我要渴死了。」 虽然金宇的眼睛一直盯着奶茶，但最后送到他面前的还是热牛奶，他还想试探着向方泠求情，小孩子的本能让他知道讨好方泠能达成目标，但金文瑶却在他跳下高脚凳之前摁住了他的脑袋：「乖一点，别惹我生气。」 金宇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人中间隔了一个金文瑶的方泠。 方泠摇头：「我也没办法。」 她慢慢也看出来了，这个金宇跟她见过的所有小孩都不一样，不仅是表情动作更多，他也更加聪明，正常小孩三四岁会看人眼色吗？ 喝完饮料，两人带着小寿星在游乐园转了一圈，中午去了儿童主题餐厅，餐厅员工根本不听大人讲话，小孩要什么就给什么，金宇吃到了鳕鱼汉堡、炸薯条和可乐。 方泠：「他能吃吗？」 第34页 金文瑶：「我也不知道，看看晚上会不会拉肚子吧。」 方泠：「……」金宇能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金宇还是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自行车，原本方泠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奢侈品，品牌店偶尔会推出什么身上嵌满水晶的小熊啊、用钻石装饰的丝带这种限量款礼物，她还想借着这次机会直接还清欠款。 但没想到金宇要的真的是自行车。 儿童小号，后面带了两个辅助轮的那种，总价899元。 她把姐弟俩送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金宇已经熟睡，金文瑶一手夹着人，一手拎着自行车说：「晚安，记得回我消息。」 她也挥挥手：「晚安。」 这一天晚上的月亮非常圆，方泠洗完澡看见金文瑶发的消息。 「我每天都在想自己要用什么理由靠近你。」 方泠吹头髮的时候突然又想起这句话，吐槽道：「肉麻。」 第19章 坏消息 钱梦凡生日一过就到了六月中旬，d市正式步入夏天，早晚还好，白天天热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公司同事打完卡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 方泠她们办公室原本跟大工位有段距离，王总一走大家还有点被孤立的感觉，但夏天一来好处才显出来，关上门开空调是真的凉快。 一上午忙忙碌碌，中午同事约着一起去楼下新开的海鲜自助吃饭，方泠跟他们走到半路，突然接到金文瑶电话。 金文瑶打电话之前发过消息：【有事告诉你。】 方泠当时正在忙，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到一边。金文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说有事就一定有事，方泠本来打算晚上回去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没想到她现在就打过来了。 方泠让同事先走，走到路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汽车鸣笛声从她背后传过来。 方泠扭头，就见金文瑶从车窗伸出一只手，她在电话里说：「上车聊。」 方泠坐的后面，金文瑶啧一声：「至于吗，我又不会吃了你。」然后说：「还没吃饭吧？我订了餐厅，吃完再说。」 话音刚落就踩着油门出发，不给方泠一点拒绝的机会。 不过点完单方泠还是把自己的卡递给了服务员，金文瑶笑道：「我能缺你一顿饭？」 方泠没搭理，餐前服务员送来了切好的法棍和奶酪柠檬汁，国内西餐厅实际上就在于一个西字，只要不是中国菜就行，全部都走的西方混搭风，不分什么正宗不正宗。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适应国人口味，不会太甜了。 金文瑶亲自上手拿小刀给她抹了一片，方泠只能接过来吃两口。 两人的主食都是黑胡椒牛排，方泠要的九分熟，虽然切开内里还是有些红色，但已经没什么生肉的口感，加上酱汁已经可以入口了。 对面点的却是五分熟，方泠看着金文瑶慢悠悠的把带着血丝的肉放进嘴里，不禁问：「好吃吗？」 她在国外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哪个勇士吃五分熟的。 金文瑶看着她：「味道不错。」 不过那眼神明显不是在说牛排，方泠也就不问了。 吃完等服务员撤餐盘上甜点的空档，金文瑶说：「庞斌前两天过来找我，说什么可以跟我创立一个合作项目。」 方泠直觉不是好事。 果然，金文瑶继续说：「我之前裁员是想把那些一直占着位置的人赶出去，但人裁了还要招新的继续干活，裕美在房地产上还有几个大头没收回来，他就说可以把你送过来。」 劳动合同不可以转让，但庞斌可以把方泠调到一个新项目上，因为一般劳动合同只明确劳资关系，并不会规定员工工作场所。 合同註明的都是「需提供合适的工作场所」。 老闆都是钻合同漏洞的熟手，方泠之前就听说过这一招，有些中介公司为了卖房子、车子，会把女员工合情合理的送到客户身边，她一般都当成业内传说来听，谣言嘛，这个加工一下那个发挥一下的，听听就行了，但没想到这种事竟然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金文瑶可惜道：「要不是知道你会生气，我就直接让他这么干了，之前还觉得庞斌心眼不够还爱钻营出不了头，没想到……」还挺会琢磨别人心思的。 方泠听出她言外之意，见她那副「好可惜！」的样子，几乎都要被气笑。如果不是桌上餐具都被收走，真想把盘子拍她脸上。 这时候服务员正好端着甜点过来，方泠要的是少糖版焦糖布丁，金文瑶选了一个提拉米苏。 两人都没动叉子，金文瑶坐在对面闲适的看着她，问：「你想怎么办？」 方泠：「我还能怎么办？」 庞斌为什么直接点名道姓的说送方泠呢？ ——因为金文瑶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对方泠的好感。 金文瑶性取向那回事基本是半公开，明面上谁都不会说，也不会出去宣传，但要是真有心的，打听一下也差不多了。 不过方泠听到最多的消息还是说她「男女通吃」，把裕美集团大小姐描绘成d市一霸，好像稍微有点姿色的男男女女都难逃她的魔爪。 其实长得漂亮的不论男女都更容易陷入桃色危机，在这些皮条客眼里，没有严厉的拒绝就会被当成默认，当然就是你拒绝了他们也有其他的办法拿捏人。有些人半推半就、有些人性格软弱，用一段关系换取资源也是常事，但前提是双方都能接受。 第35页 庞斌这傻逼相当于招唿都不打就做主把方泠送过来了。 金文瑶笑眯眯道：「他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方泠也觉得是王总给庞斌留下的错觉，因为王总在的时候她是下属，她很服王总的管，说不定庞斌拉她去应酬就是效仿王总。 王总一走，她这个嫡系也没表现的太激烈，甚至还接受了升职加薪的协议，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他把她看成没有了大靠山的「可怜人」。 那这段时间的约束嫡系和分拨活计，估计就是庞总对礼物施捨的怜悯？ 方泠冷哼一声。 金文瑶继续撩拨：「要不你就过来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方泠怒道：「金文瑶！」 金文瑶：「好了好了，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要不要律师啊？你这公司是肯定不能待了，都什么人啊，老闆亲自出来拉皮条。」 金文瑶开车把方泠放到公司楼下，方泠都没上去，直接去地下车库开车走人了。 她路上还是不断想起这件事，到了小区门口自动杆又没反应，气的她拍了好几次喇叭。 但等保安小跑着过来道歉，手动拉自动杆的时候，方泠又感觉自己这气撒的不对，庞斌这傻逼搞的破事怎么让别人受罪，踩油门前从车窗给保安抛出去一包烟。 方泠回家躺在沙发上还是在想，一边想捶金文瑶，要不是她大大咧咧的摆明心意，庞斌能看出来？再往前推，要是没有她根本就不会有这齣破事。 另一边又想撬开庞斌那脑壳看看里面塞的是什么东西，他以为送个人就能万事无忧了？ 前几天还借着她的势跟设计院那帮人攀关系，今天就能先斩后奏，怎么着，他以为自己好欺负？她被人这么摆一道还能忍气吞声的看他从中捞好处？ 方泠都气的头疼。 下午直接把手机关机睡了一觉，再醒天已经黑了，手机一开机就好几条消息，谁的都有。 金文瑶发过来一个律师的联繫方式，然后问：【要不要我帮你出气？】 方泠直接让她滚。 莉莉跟阿杰是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用不用帮忙打卡。 莉莉最后一条：【庞总来办公室找你，我说你出去了。】 方泠给莉莉道谢，然后稍微透出一点意思，说自己这几天要休息，暂时不上班。 最后，她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金文瑶介绍的这个律师是处理劳资关系的熟手，在方泠说了自己的情况之后就说：「方小姐方便把劳动合同发过来吗？」 方泠跟公司签的劳务合同是三年的，因为她刚过来的时候王总这几个老闆并没有信心能办出一个大公司，为了解约方便，员工的劳动合同也相对简单，普通员工的劳动合同并没有约定违约赔偿金，只要提前三十天通知人事就可以解约。 但关键是方泠升职了。 升职前补充了一个约定条款，一方面是提高薪资，另一方面就是竞业限制。 律师研究了一晚，最后还是建议方泠去找她们公司的另一个老闆试试，律师：「另一个出资人也是有权决定的，这个竞业条款比较苛刻，这样下去势必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工作，我们先缓着来。」 公司另一个老闆姓高，四十许人，家里就是做房地产开发的，方泠现在在的这个公司是他早期投资项目之一，借这个便利经常把自家的造价拿过来覆核，基本不参与公司运作。 方泠打电话直接被转到秘书台，秘书说需要预约，但没给个明确时间，要是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人黄花菜都凉了，方泠废了老大劲儿才拿到住址，路上买了几件礼物直接杀过去。 高总跟妻子分居，现在住在某中档小区，——这比高档小区好多了，因为高档小区业主不同意根本不给进。 给方泠开门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方泠甚至都怀疑她成没成年。 高总被人杀上门也很淡定，打完电话才把方泠叫进来，问清原因就说：「不行。」 方泠还想再求一求，她跟着王总干活的时候也见过高总好几次，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闹翻，但这两个同样四十多岁的老总交情还是有的，她想再拿王总这张牌试试。 但高总却说：「不是我不帮你，王总走的时候我就跟庞斌分割好了，他管运营，我只分红，我不能拆他的台。」 他说：「今天这回事看在王总的份上，我也不会跟庞斌说。」他劝道：「你主动找庞斌聊聊，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老闆的基本技能之一：睁着眼说瞎话。 方泠心一沉，高总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第20章 接受 从高总那里出来后方泠约律师在咖啡厅见了一面，律师详细解读了一下她签的劳动合同，提出两条思路。 一是直接解约。 律师：「不过因为竞业协议比较苛刻，此后三年您不能再从事工程相关工作。」 三年。 方泠六月底过完生日就是二十八岁，她本来就因为路所长这个傻逼失去一个平台，打拼两三年才重新起来，难道还要再因为庞斌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吗？ 方泠：「不行。」 律师早就有准备，说第二个办法：「在庞斌转移您的工作地前，找一家具有相关资质的公司接收您的劳动合同，由第二个东家帮忙解除竞业限制。」 第36页 方泠听完很快就意识到第二个更不可能。 首先，庞斌本来就是打算把方泠当作礼物送出去，没有足够的诚意，他脑子坏了才会把方泠的劳动合同转移出去。 其次，就是庞斌脑子坏了，她要去哪里找一个有这种资质、并且还愿意做慈善的冤大头呢？ ……除非。 方泠看着面前的律师，他是金文瑶介绍过来的。 方泠：「不知道文律师在哪里高就？」 文律师笑道：「方小姐说笑了，我就是混口饭吃，哪里称得上高就？」他说：「我现在在裕美集团担任法律顾问。」 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泠这两天实在是被庞斌气的够呛，现在回过神来自然能够发现金文瑶送律师过来的深意。 ——她没时间继续跟庞斌耗下去。 金文瑶在一开始就猜到她会妥协，所以提前把人放在她身边，虽然这也有一种「只有我能帮你」的自大，但有庞斌衬着竟然显得温和体贴起来。 文律师就是金文瑶给的台阶，方泠可以随时反悔。 方泠嘆口气，笑道：「那就麻烦您给金经理托句话，我明天在福西餐厅请客，希望金经理赏光。」 文律师态度更谦卑了：「当然，这话我一定带到。」 方泠心里有了主意，第二天还是照旧去上班，她刚进办公室庞斌就敲门说：「方工，你过来一下。」 两人进了办公室，庞斌异常亲热客气的让方泠落座，东拉西扯铺垫半天异常郑重的说：「d市新区这个项目我们拿到了。」 方泠真有点惊讶，她甚至怀疑这是金文瑶的手笔，如果不是有人帮忙，就凭她们公司这个体量，能争得过业内这么多大佬？ 她假笑鼓掌，赞嘆道：「都是托庞总的福。」 庞总客气又得意的推拒，等了半晌说：「但是咱们公司体量太小，这么大的项目肯定吃不下，新区规划时间紧、任务重，我就想着找几个朋友合作。」 他说：「正巧裕美也在新区投资了一条商业街，不是我夸，金小姐的效率真是没办法说，她一说招人，人就立刻有了。」 然后又说金小姐招的那一拨人都是菜鸟、生手，再加上裕美集团之前走了好几个核心人物，这么看着颇有点青黄不接的意思，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庞斌唱嘆俱佳的演了一出大戏，说：「我们跟裕美毕竟是兄弟单位，怎么能看见他们掉进咱们掉过的坑里呢？」 再夸方泠的学歷高、工作经验丰富、是王总高徒，说他早就知道自己这座小庙留不住大佛，所以一听有这机会立马跟金小姐举荐方泠。 庞斌嘆息：「也不枉咱们共事一场。」 方泠本来以为王总的脸皮就够厚了，但跟庞斌一比，老上司这哪儿叫脸皮厚啊，这根本就是正派人，至少人家弯的了腰还能回护手下员工。 而庞斌呢？他跟王总差的不仅是年纪，摆她一道竟然还想卖她一个人情，这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方泠这时候甚至都想庞斌的智商呢？被狗吃了？他真觉得自己能凭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稳坐钓鱼台？ 她能相信庞斌毒，但真对『他是个傻子』这个认知感到惊讶。 但是再瞧那一张脸却又明白了，——这是一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 估计在他眼里，女的都不配有脑子。 方泠说：「那可真是要好好谢谢庞总了，您跟王总的感情真不是盖的，真是有肚量，什么都想着照顾老人。」 她说：「我真是太感动了。」 也没说答不答应，一出办公室大门就态度异常诚恳的去跟庞总嫡系道歉，庞斌会噁心人方泠当然也会，对庞总嫡系大夸特夸一顿庞斌的大气。 对付这种傻子招式就要直接点，要不然之后把他脖子抹了他还不知道呢。 她倒是不介意自己做无用功，因为这明摆着就是潜规则的东西，谁也不会摆在明面上来，庞斌就是想平息嫡系的怨气低下头解释，他顶多跟自己心腹说几句，他难道能跟整个办公室的人说吗？ 「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我为了拉业务把方泠送出去了！」 「你们要好好干，特别是长得漂亮的，我看看要是效果好也找机会把你们送出去！」 他不会，他也不敢。 他要是真这么蠢方泠才要笑呢，就凭这句话她都能请律师追着庞斌咬，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他搞死，她就不信庞斌这么多年经手的工程全都干干净净的。 方泠刚开始道歉的时候庞总嫡系还一脸云里雾里摸不清状况的样子，但等她提到d市新区的项目，这种利益相关的东西时，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 方泠又加了把火，「庞总这么大方，大公无私，我也不能让他吃亏，本来有心想带你们也过去，毕竟裕美条件摆在那儿……」 但为什么不带呢？ 欲言又止。 方泠摇头嘆气：「庞总真是个大方人，唉，以前都是我错怪他了，你们跟着这么好的老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这么做是有点假，但这不重要，关键是让这群人知道这个消息。 假话要夹杂着真话才有效果，最好再留白给他们一点自由发挥脑补的空间。 方泠合同还捏在庞斌手上，自己不方便动手，只能让他手下给他添堵了。 第37页 她从庞总办公室出来又跑他嫡系那里一趟，几乎整个大工作间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方泠见效果差不多就去了自己工位，莉莉立马围上来问情况，方泠：「我还要出去一趟，一会儿跟你说。」 这次出去前方泠用了二十分钟时间收拾自己的工位，为了做出一副自己还不知道庞斌把戏、要继续为公司卖命的错觉，大件东西她全都没动，只把电脑上的数据拷贝了一下，捡了几个自己的东西装到小号礼品袋里。 她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工位，桌下堆叠着各种资料，桌上还摆着刚来公司时买的一小杯仙人掌。 不过早在半年前，跟她一起逛街买仙人掌的同事就离职回老家结婚了，她那时候还攒着劲儿刷题，立志走绿色通道提前考试，早点拿下一级资格证升职加薪。 谁知道半年后梦想中的升职加薪提前来了，但她竟然也要走了。 方泠带着自己的东西开车回家，好好收拾打扮了一下，她平日为了节省时间实际上很少在妆发上花心思，但现在不是要求人吗，自然要光鲜亮丽一点。 她洗澡洗头，头髮吹到半干开始做发膜，因为自来卷不好打理，发膜之后还要用精油再次抚顺髮丝，她挑了一件收腰的素色裙子，顺色高跟鞋，黑色西装外套，最后对着镜子坐下来修眉、描眉…… 等戴上耳坠开车去福西餐厅实际上已经接近约好的时间了，方泠几乎是踩点到的。 请客还去的这么晚显得很失礼，但显然今天的客人并不介意，从方泠走进包厢大门开始，金文瑶的目光就一直黏在她身上，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方泠的欣赏，说：「真好看。」 方泠微笑着受了，喊服务员点单，一顿饭下来又体贴又细緻，吃到最后金文瑶反倒有点坐立不安的意思了。 金文瑶觑着方泠的脸色：「你生气了？」 方泠：「没有。」 金文瑶不信自顾自开始解释，她能说一长段异常诚恳又不打磕巴的话，不知道是早就准备好的还是自己本身就有演讲才能，方泠坐在一边面带微笑心不在焉的听着，重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 结果就是她受庞斌迫害，需要向金文瑶求助，而金文瑶愿意伸出援手。 方泠不是一个受了别人恩惠还能心安理得端着的人，那种人她也看不上，凭什么把别人的付出当作义务呢？就凭自己那张脸？那也未免太自大了。 等金文瑶说完，方泠说：「我真没生气，现在是我求你帮忙，当然要拿出样子来。」 她看着金文瑶说：「非常感谢金经理为我着想，愿意在我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个人情我一定记得，以后金经理有用得上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方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金文瑶倒是第一次见方泠这么官方、客气的一面，因为两人见面时机不太对，刚开始方泠一直是拿拒绝追求者冷硬的那一套，倒不是说那张面孔不好，方泠的每一面金文瑶都喜欢。 金文瑶早就知道追方泠是个持久战，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多难受，晚上回去实际上一直在回忆她柔嫩的嘴唇。 她想：要是能有个办法亲吻这个人，她愿意付出自己的年薪。 后来又慢慢追加了股票分红、远在某地的房产等等。 现在听见那句竭尽所能，金文瑶不由坐正，她义正言辞道：「要不你让我亲一下吧？」 我只求美人一个吻。 回应她的是方泠扔过来的一个钥匙圈，直冲面门的那种，金文瑶一手握住，说：「小气。」 第21章 天生丽质 庞斌很快发现方泠不再来办公室了，他打电话打不通，去办公室找人，莉莉跟阿杰比他更茫然，这几个平日勾肩搭背好的就跟一个妈生的，现在方泠不来他们不知道？ 虽然他一点也不信，但也不能对王总留下的这个「遗物」说什么。 然后他又晃到人事，员工入职的时候一般都会填一个紧急联繫方式，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但他跟人事一起在档案堆里扒啊找啊的，找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还是一个小姑娘回来说：「你们找什么？」 一听要找方泠的合同，小姑娘：「方工前一阵子升职补合约，合同抽出来还没归档，应该在另一拨。」手指向那边堆成一座山的档案袋。 庞斌：「……」他扭头骂人事经理，「我给你开的工资是不是都餵狗了？档案就堆在那里不知道整理？」 人事经理垂头当受气包。 庞斌看他那副猪头猪脑的样子就心烦，这人事经理还是他亲戚，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他说：「下班前，我要看见方泠的合同。」 别说下班了，就是第三天也没找到。 庞斌心道不好，开始跟裕美那边联络，他心里还抱着期望：万一方泠主动去找金小姐了呢？ 电话转接到金小姐那边，金小姐比较忙，但言语还是十分客气，挂断前还问：方泠的劳动关系什么时候转过来？裕美房产部门已经开始工作了，要是方泠来的太晚耽误工作。 庞斌听着都有点责怪他的意思，满头大汗的保证：「还在走程序，就这两天，我保准把人给你送过去。」 金小姐：「那就等庞总消息，别让我失望。」 庞斌挂断电话苦笑一声，他知道这些太子的厉害，之前有个同行就是送礼没送好被人搞了，好好一个公司到最后耗的只能申请破产，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只能重头再来，不说这个人怎么想，他看着都心惊。 第38页 礼物不仅要送，还要送对啊。 但现在关键是「礼物」去哪儿了呢？ 方泠跟关又晴做完spa回来还是接到了庞斌的电话，说实话大家人脉都在一个圈子里，要是完全避开也不可能，但庞斌能找人把电话打过来估计也託了一圈人吧？ 她这个私人号码可没跟几个说过。 庞斌打过来就是道歉，说自己鬼迷心窍、自己不是人。 方泠就听着他骂，他骂到一半停下来，方泠还催促：「继续啊，庞总说的太快我都没听清。」 庞斌本来就为自己要对一个手下低头感到憋屈，现在听见方泠这句话怒气上涌，直接喝道：「方泠！我承认我是不对，但我跟你讲的时候你不也没拒绝吗？」 没拒绝，没拒绝个屁，庞斌根本就没跟她说过，上次谈话还包着举荐员工的皮遮羞呢。 方泠哦了一声，「没拒绝就是答应了？那你去法院告我吧，你看法院承不承认。」 庞斌冷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去法院，我要是去法院就是你赔钱的时候了，你能拿得出三百万？」 方泠笑道：「我们可是只签了竞业协议，再说我一年到头都在为公司卖命，最后还要赔你钱？先不说你这话让人寒心，庞总，你好歹也是一个总了，无根无据的怎么一直说胡话呢？」 「我可真害怕啊。」方泠冷笑道：「小心我报警说你欺诈哦。」 庞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人是真的蠢，方泠有点失望了，她攒足了劲儿想跟他斗一斗，结果发现对手是一头猪……都走到这一步还认不清形势，在她面前装大爷呢。 方泠也没继续跟他纠缠的心思，直接说，「姑奶奶今天还就不受你这个气了，你去告吧，告了我正好把合同解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咱俩没什么好聊的，接你的电话我嫌晦气。」 说完不顾庞斌连声挽留直接挂断，但电话号码没拉黑，她还等着他再次打过来。 谈生意嘛，都是有来有往的，碰个几次壁庞斌就会知道现在是谁求着谁了，就是她跟金文瑶商量好要过去，但也不介意临走前狠狠宰庞斌一笔。 真以为她好欺负？ 突然结束工作不用去公司打卡还有点不适应，方泠趁着闲散的时间跟关又晴在外面好好逛了逛，不想出门的时候就接接庞斌电话，看看他又想出什么新的理由。 说实在话，看着别人绞尽脑汁但脑子仍旧不够用的场景还是挺爽的，尤其当这个人还是你仇人的时候。 庞斌用过「扣你工资」、「去法院起诉」、「开除莉莉/阿杰」等等一系列理由，也就最后一个方泠说：「好啊，你去啊。」 老闆开人还要多赔三个月工资，总比莉莉跟阿杰主动辞职划算，方泠为此还特意给两人都去了电话，让他们再等等看。 方泠知道自己跟庞斌作对会连累这两个人，跟金文瑶分手当天立马就跟他们通了气，莉莉为方泠嘆息，「方姐，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犯了太岁啊？」 阿杰则是想去给庞斌套个麻袋打一顿，他甚至还去公司附近踩点，看看哪里是监控盲区。 不过现代法治社会能动脑子咱还是别动手了，方泠把阿杰拦了下来，「我要亲自收拾他。」 方泠也不是说假话安慰人，其实这里面就是没有金文瑶，方泠也能倒过来把庞斌收拾一顿，就是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罢了，有了金文瑶帮忙那更好了，不闹大一点让庞斌吃吃苦头都算亏本。 因为金文瑶那边催的紧，庞斌像疯狗一样沖方泠咆哮三天后，还是抹下脸求王总出面说和，王总没想到再见方泠竟然是这种场景，自然有点尴尬，再加上侄子添油加醋的告状，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方泠也不为难老上司，多遛庞斌几天能出什么气？她还有后招等着呢，王总一出面，她就摆出了条件。 最后一行人齐聚公司，在王总之前的办公室里，庞斌僵着脸当着王总的面给方泠道歉，再奉上一张三百万的现金支票。 ——这正好是庞斌提过的违约金数额。 文律师跟在方泠身后，郑重其事的让庞斌签署劳务薪酬支付协议，——这种合同远比赠与合同来的可靠，赠与还可以撤销，但已经支付的薪酬法官是不会判还的。 庞斌那个表情真是让人难忘，说不清是心疼钱还是憋气，最后碍于自己有求于方泠还是签上了名字，王总旁观全程忍笑忍的脸都在抽搐。 等方泠带着律师走后，王总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庞斌的肩膀，如同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后辈一般嘆道：「阿斌啊，人呢，还是要走正道，d市虽然不大，但它也不小啊，随便一块石头都能砸死人的。」 出了门，方泠就把支票给了文律师，让他走程序直接把钱捐出去。 文律师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衷心劝方泠：「这是您应得的。」 方泠：「我知道。」她不缺钱用，这次问庞斌要钱主要就是为了扇他的脸，拿了钱再对付人总有点站不住脚，还不如直接捐出去，从庞斌身上榨出来的油还是回馈给社会吧。 等待庞斌跟裕美转移劳动关系的期间，方泠答应金文瑶邀请跟着一群二代去野外烧烤。 要说吃喝玩乐这一块，二代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的，他们开车去了郊区一个小河边，这个地方选的不错，河水异常清澈，附近还有果园、菜地、农家散养的土鸡土鸭什么的。 第39页 因为这群人常来玩跟村民也熟悉的很。 具体表现为越野车还没下田埂就撞死两头羊、三只鸡、一只鸭，邢森无奈的说：「一见车就往车这边赶，不撞死才怪呢。」 这话逗得车里人都笑起来了。 金文瑶：「原来是这么跟你熟起来的。」 邢森：「不止，我上次来还剐蹭了好几棵果树，那次我们人来的少，死的鸡鸭又太多，就是果子也把后备箱填满了，那大娘还有点不好意思，帮忙把鸡鸭毛都拔了，要不然带着毛回去又要挨骂。」 鸡鸭羊什么的也不值钱，村民们虽然宰熟客，但价格也都很公道，有时候还会送一提饮料、帮忙宰杀清洗，反正他们来这里也是要吃东西的，人家自己送过来还不用自己跑腿去挑了，再说了，刚撞死的，新鲜。 在这些小事上，邢森他们还是很大方的。 说着他喊几个男生下车，「走，散财童子们，今天咱们吃烤全羊！」 其他人笑骂：「还散财童子呢，冤大头吧你。」 几辆越野车停在路边，女生分工把烧烤架、食材这些东西运送到河边开阔的地方，等男生把牲畜处理好就会过来扎帐篷、生火。 方泠也拎着东西跟金文瑶来回跑了好几次，金文瑶还让方泠歇着要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方泠摇头道：「没事，还挺有意思的。」 她今天因为出来玩特意穿的长袖、运动裤，头髮也扎了起来，显得整个人都很轻快。 上午十点多太阳已经有些毒了，方泠来回跑几趟额上冒出细汗，金文瑶递给她一张手帕，「没带纸巾，擦擦汗吧，脸都成花猫了。」 方泠闻言一怔，下意识要掏出手机照镜子，但手伸到口袋看见金文瑶大笑突然反应过来，她捶金文瑶：「我今天都没化妆！」她就涂了一层防晒霜！ 唯一的化妆品是口红。 「哦，」金文瑶捉住她的手，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摸了一把，赞嘆道：「果然是天生丽质啊。」 第22章 初心 河边烧烤架刚支起来没多久，又一辆越野开了过来，方泠正在给土豆片刷酱料，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她一抬头：「吴蔓珠？」 吴蔓珠笑道：「你还记得我啊？」 说完就想上手帮忙一起干，不过金文瑶拿着一瓶苹果汁过来把她挤开了。 吴蔓珠切道：「小气。」 虽然让开了位置但还是没有离开，觑着金文瑶离开的空档问方泠要联络方式，吴蔓珠：「上次都没机会问你要，以后一起出来玩。」 方泠掏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在金文瑶过来前吴蔓珠抓紧时间问：「你还没答应她吧？」 答应什么？ 吴蔓珠努努嘴示意她看向一边正撸起袖子拿铁串串肉的人，「我追她好久了，她脾气坏死了，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她，她现在都是装的。」 方泠：「她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说她坏话，你就别想活了。」 吴蔓珠：「我才不怕呢。」顿了半晌，又有点不放心的问：「你不会跟她说对吧？」 这副顾前不顾后的样子着实好笑，方泠摇头：「不会。」 方泠说完也没见人离开，她也没管自顾自的开始刷蜂蜜、翻转烤串，吴蔓珠顶着烟气就在一边盯着她看，看了半晌突然嘆气：「她就只看脸吗？」 方泠递给她一根刚烤好的鹌鹑蛋，吴蔓珠咬了一口夸道：「好吃。」然后又说：「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问金文瑶啊，她不是在追你吗，你不好奇？裕美集团大小姐，老爸可是金旭鹏！」 方泠：「我知道啊。」很有钱嘛。 她还在酒桌上见过金总呢，个头高大、满脸凶气，还剃个平头，如果不是穿着西装活脱脱一个劳改犯。 说起来金文瑶的个子好像也随了她老爸，方泠穿着高跟鞋都没比她高多少。 吴蔓珠顿时噎住，方泠根本不按套路走！ 但她也生不起这个人的气，……方泠实在是太美了，人们对美人总是宽容一点，这样的美貌也活该金文瑶倒贴。 要是倒贴人家也看不上就更好了！ 临走前吴蔓珠还是不甘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千万别被她骗了，她谈过好几个呢！」 金文瑶拎着东西朝这边走，吴蔓珠不敢久留，把方泠烤好的串端了一盘直接熘了。 金文瑶：「她又跟你叽歪什么？」 方泠：「让我擦亮自己的双眼，千万别被人骗了。」 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金文瑶半信半疑，但当着方泠的面也不能揪着人去一边问，只能作罢。 等烤全羊香味儿飘出来，还有村里的小孩抱着一篮自家的水果过来卖。 邢森说：「行啊，今天买的少了连果子也不送了。」 小孩儿不好意思道：「这是洗过的，你给我五块钱手工费算了。」 靠着果园，水果多的不值钱。 邢森走过去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一张红票，「行了，小崽子，亏谁也亏不了你的。」 小孩开心的带着一串小尾巴走了。 邢森招唿众人吃东西，「赶紧吃，一会儿太阳更大了。」 他分给金文瑶好大一块羊肋，因为人多下手快，金文瑶也没在桌子上切，端着盘子就走到方泠身边，然后才拿刀开始切。 第40页 吴蔓珠悄悄凑过来，金文瑶就当没看见，切下一块直接方泠盘子里，还问方泠要不要蘸料。 这种放养的小羊肉特别香，蘸着辣椒更好吃，异常体贴周到，跟对吴蔓珠的不耐烦完全是两个极端。 方泠：「不用。」 她见吴蔓珠馋的可怜把自己那份分了一半出去，邢森烧烤手艺一绝，羊肉又嫩又香还没一点膻味儿。 吴蔓珠吃了一口感动死了，对方泠说：「以后我罩着你！」 方泠适当的表示感谢。 但她下次再跟着金文瑶出去玩却见不到吴蔓珠了，她发微信问吴蔓珠怎么不过来，吴蔓珠回：【小气啊！】 然后又迅速撤回，再回：【最近有点忙，你们玩吧。】 要不是方泠一直等着她消息根本看不见上面那条。 金文瑶小气这个方泠倒没看出来，不过她倒是相信金文瑶脾气不好这条。 她们两个出来玩这么多次，那群放浪形骸喝懵逼的二代在她面前乖的跟孙子似的，要是说这群人没在她手下吃过亏，方泠可不信。 正好金文瑶端着一杯甜酒过来，问：「你在跟谁聊呢？一进来就低着头。」 方泠：「聊工作。」 金文瑶：「对了，忘了跟你说，劳动关系转过来了。」 方泠道谢，但金文瑶却说：「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解除竞业限制再找一家新公司？去新公司按你现在的职位估计还要约定赔偿金吧？」 「要是新老闆也跟庞斌一个德性呢？」 金文瑶：「我倒不介意再救你一次，我乐意你欠着我。」 方泠看着她：「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金文瑶一笑：「假设，我只是做个假设，不过你真不打算在裕美试试吗？」 方泠看着金文瑶，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含义。 金文瑶：「就是抛开私人关系，我也十分认可你的工作能力。」 「裕美房产部在我计划中是需要淘汰的，但那也有个过程，大概需要三到五年的过渡期，这中间大致方向还没定下来，不过我可以先给你定薪酬。」 「比你在前公司拿的只多不少。」 方泠现在没找到下家，听金文瑶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心动。 但随即又想到她要是去裕美，那还不是跟金文瑶天天见，到时候变成了上下级关系才真是难搞，她说：「不了。」 金文瑶：「你在犹豫，我看出来了，你为什么不来？」她问：「因为我吗？」 「要是真因为我，你更不用担心，我这两年跟着金总七跑八跑的在公司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月。」 方泠不信：「我去送饭的时候都见过你好几次了。」 「哦，这个啊。」金文瑶把酒推给她说：「那是我想见你，特意过去的。不信你问钱梦凡，她肯定会告诉你，我只有那段有时间。」 她这么坦然的把自己的心思剖出来，方泠反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那杯特调的甜酒也没喝，她临走前对金文瑶说：「我再想想。」 结果当天晚上就收到阿杰的消息：王总自己办了一个造价谘询工作室。 阿杰很激动，他本来以为几人匆忙散伙后不会有再聚的时候，没想到亲叔叔这么给力，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服老！ 他很开心的跟方泠说：「方工，你快过来吧，咱们一起干！」 方泠问：「莉莉呢？」她还是对自己牵连两人感到有些抱歉。 阿杰：「莉莉也过来，我们昨天一起交了辞职报告。」 他说：「庞斌早就看我们不顺眼，当天就签了字。王总那边还要再准备准备，办公室刚租下来还没怎么布置，你要是来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方泠为老上司高兴也为两人开心。 但她这几个月的经歷真是称得上跌宕起伏，她不想什么都没准备就一个劲儿的往前沖，打算暂时停下来整理思绪。 所以也没直接应，还是那句：「我再考虑考虑。」 烦心事一解决，方泠也没了前几天跟金文瑶一起往外面跑的劲儿，金文瑶下次约人约不出来还指责她：「用过就丢，负心汉。」 方泠理直气壮：「我也不能一直出去玩吧？」 金文瑶换了一个策略：「我带你看看你未来的工作环境怎么样？金总为了补偿房产部批了好多资金，还买了一套大模型，你真不过来看看？」 说着给方泠连发好几张图片，说：「这都是今天拍的。」 裕美房产部新人也招的七七八八了，图片里一群打扮的光鲜亮丽的都市男女坐在格子间敲电脑，方泠还在一张图里看见了熟人。 方泠：「陈工也在？」 金文瑶：「挖过来的。」 陈工陈高翰是业内比较有个人风格的设计师。 方泠还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经常会翻阅国内的建筑设计，其中陈高翰设计的一个商务酒店十分突出，连方泠老师也夸：「空间利用率很高嘛。」 陈高翰也是从d市设计院出来的，不过方泠去的时候他已经出去单干了，没想到金文瑶竟然能把人请过来。 金文瑶：「是请的，不过不是请一个人，是请了一整个工作室，他的工作室挂靠在裕美这里，偶尔帮裕美干活。」 设计师个人工作室其实都会挂靠在比较大的设计公司下面，一方面是因为税收优惠，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资源。 第41页 金文瑶能把人请过来一定花了很大的成本，这个认知让方泠对裕美房产部未来的发展有了点信心，烧那么多钱，总不会说砍就砍了。 方泠本来还对「去裕美看工作环境」没什么热情，但看见陈高翰突然就有了兴致。 金文瑶去问了一下陈高翰的时间，说：「明天应该会过来，他现在还在画图。」 方泠：「那我明天去找你吧。」 她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突然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脚踩不到地上的焦躁从哪里来，……她还是想继续干设计工作。 倒不是设计师比造价师高大上什么的，而是她从一开始就立志做一名建筑师，看见自己的设计图纸被一点一点建造出来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方泠为此付出了无数个日夜的努力，跨越一道海峡，上万公里，间隔三年，还是未改初心。 第23章 新工作 裕美集团作为省内知名企业经常需要接待社会各界人士，有时候是政府来人，有时候是记者来採访。 大多数都没预约，报个名字随便乱闯，公关部生怕哪个带着摄像头过来搞事。 为了应付这些外来访客，一楼是对所有人开放的。 员工门禁从电梯口开始，访客进入需要登记、进入大厦期间要有人全程陪同。 不过有金文瑶带着方泠哪里都能去，保安见两人乘电梯也只是象徵性的跟打了招唿。 到了楼上人更多了，从进门开始，无数个路过的员工都会统一低声打招唿喊：「金经理。」 金文瑶面带微笑的回应，既没有太子视察民情的高傲，也没有跟群众打成一片的谦卑，方泠在一旁看了半天还是把不准她的脉。 裕美房产部因为金文瑶锐意改革，不仅是大规模的裁员招新，连工位都没放在以前的部门，反而搬到了七楼。 楼下是餐厅，楼上就是秘书办公室，夹在这两者中间颇有点「被独立」的意味。 对此金文瑶解释：「我还没考虑好具体怎么走，但以后肯定不会再大包大揽的买地皮造房子了，有餵他们的钱还不如捐出去。」 方泠明白：工程项目最容易养蛀虫。房地产的水深的很，国内数不清多少个在其他方面做的不错的大企业都被项目给拖死了。 金文瑶能砍掉房产部也算有魄力。 陈高翰的办公室就在左手边第三个门，个人办公室十分宽敞，只有五六个工位坐着人，一个个熬的眼都红了，见到大老闆视察还起身欢迎。 金文瑶：「没事，你们继续工作吧，我就是过来转转。」 方泠跟在她身后安静的当一个跟班，金文瑶本来打算替她引荐，但方泠说：「我见见就行。」 她一没作品，二仗人势，这时候见陈高翰不是让人家上赶着应酬吗？ 她们略等了一会儿，刚出门洗脸的陈高翰就回来了，他今年三十七岁，性格爽朗，跟金文瑶似乎很熟悉，一见面就喊她「小金总」。 金文瑶笑眯眯的跟他说话，「怎么熬夜熬这么狠？」 陈高翰苦笑：「甲方催的紧，设计图都改几版了，一会儿要加个东西，一会儿要改一下布局，没办法。」 设计师大多数时间都是为客户服务的，他的作品造型怎么样、结构怎么样、有哪些富有内涵的表达什么的，其实不获奖不提名的话根本没多少人关心，拿了钱就要改到客户满意为止。 金文瑶：「那我也不劝了，楼下餐厅也装修的差不多了，这周就能开始营业，以后拿着员工卡下去吃夜宵吧。」 陈高翰跟办公室几个人都说好。 方泠跟着金文瑶又走到大工作间，新员工接过前人留下的烂摊子，一个个忙的焦头烂额、脚不沾地，金文瑶说：「刚开始肯定要忙一阵。」 方泠入行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正常下班都是上天恩赐，闻言只是点点头。 金文瑶又带她去看一间独立办公室，也不知道房产部的内部设计是由谁操刀的，简约、干净，看起来赏心悦目。 金文瑶说：「这间怎么样？你要是过来我就把它拨给你当办公室。」 方泠：「挺好的。」不过她估计用不上了。 中午钱梦凡知道表姐来裕美说什么也要一起吃饭，三人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馆，钱梦凡饭间知道方泠可能来裕美工作十分兴奋，「我们可以一起上下班！」 方泠对此只是微笑。 把钱梦凡送回裕美大厦，金文瑶问：「考虑好了吗？」她本以为方泠还会推辞，但没想到方泠说：「考虑好了。」 她的那双眼睛十分有神，好像找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一扫之前疲惫的样子，金文瑶直觉是跟陈高翰有点关系，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方泠几乎是同时开口：「我不打算过去。」 话音一落，车里一片寂静。 这段时间受金文瑶照拂较多，方泠感觉自己都不是那么硬气了，这时候还悄悄打量金文瑶神色，金文瑶倒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反倒是问：「还是因为我吗？」 方泠说不是又解释了一下，金文瑶点头说：「你要从头开始干？」 方泠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放弃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工作口碑，从新开始就意味着她这几年的拼搏都成了无用功。 她的造价资格证甚至只考到二级，一级才是真的挣钱呢，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两年事业就会跨过一个新台阶，为什么现在放弃呢？ 第42页 就是在外人看来也会感觉可惜。 但她心里想重新开始的声音却更大，她还能列举出很多条理由。 一来她不缺钱、不在意工资，对工作的要求不算高，选择面更广。 二来她的学歷很硬气，就是中间有空白期也没关系，现在还可以拿出去当作敲门砖。 她只是耽误了三年而已，工作中认识的一个同事二十八岁才辞职出国读研呢。 一个建筑师的职业生涯是很长的，——要是想，他可以工作到死前那一秒。 方泠：「所以想找一个设计岗，裕美……」不适合我。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金文瑶说：「你怎么不早说，陈高翰正在招实习生呢。」 金文瑶扭头看着她，「不过你要是不想去也行，刚才陈高翰的目光就快黏在你身上了，他才刚离婚，还带着个小孩儿呢，不要脸。」 她骂的也不是多真心实意，只是想借用这些话分散方泠的心思，她不想让方泠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金文瑶坐在副驾，从中午喊钱梦凡吃饭开始方泠就坚持开自己的车，她本来还以为方泠嫌自己的车张扬准备下次换个便宜点的，但现在想来她应该一早就考虑好了，开自己的车方便离开。 这在她的计划之外，但也不是多意外，方泠就没一次顺她心意的。 不能急，金文瑶对自己说。 从陌生人到熟人，再到现在这个难以准确介断的位置，她花费了很多精力。 现在能跟方泠这么亲近也是意外之喜了，——在她预想里自己应该会在漫长的等待和无数次的拒绝中，慢慢消磨掉这种近乎狂热的感情。 她不断安慰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 可是……很多时候，她还是会想为什么不能再进一步呢？ 方泠现在也没反感不是吗？ 她想随时都能触摸她、亲吻她。 只要一想到某一天方泠的视线只会为自己停驻，在打着充足冷气的车里她也浑身发热。 但金文瑶更清楚现在时机还不到。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在每个阶段都有一个临界点，每向新的阶段冲刺时都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冲刺失败后关系是不会重新回到原来那个阶段的，不进就是退后。 失败的人会像曲英勛一样被淘汰出局。 不能急。 方泠反驳：「我跟着你进去的，还是个生面孔，他们要是不看一眼才奇怪。」 金文瑶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是吗？我误会他了？」 又问：「来吗？你的劳动关系还在裕美，要是来了也不用跟陈高翰再签合同了，这样还方便一点。」 她从余光观察方泠的反应，随时准备追加筹码。 方泠：「来！」 金文瑶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带简歷了吗？入职之前你至少要见见本人。」 方泠再跟着金文瑶混过门禁上楼，从参观者变成应聘者这个跨度有点大，不过她的表现应该还不错，陈高翰看了她的简歷说：「现在软体还记得怎么用吗？」 方泠：「记得。」 陈高翰笑道：「我就说今天小金总怎么带着人过来晃一圈，原来是给你一个考察的机会啊。」 方泠连忙解释：「本来想跟陈工谈两句，但我跟着金经理一起进来看见大家还在忙，不想添乱。」 陈高翰：「这有什么，你留这里才是好事，你不知道你们两个走以后办公室都在猜你是哪个部门的同事，怎么出门才能跟你偶遇。」 一个男生咳了一声，「陈工！」 陈高翰沖那边道：「敢做不敢让人说？」 但被这么一打岔也不提了，直接递给她一个图纸，「你这空白期也有点长了，先从室内开始吧，我看看你图纸怎么样。」 方泠调好画图板，拿起久违的铅笔和a3纸。 陈高翰布置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一个房间布局，都是不到三四十平的小户型，要她根据承重墙、採光这些因素做排列组合，只要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不是太离谱就行。 这还没上学时老师布置的作业难呢。 如果用cad这些辅助软体肯定会快一点，但陈高翰明显是想考方泠基本功，这个举动实际上带着磨灭不掉的d市设计院的印记，设计院就是这么培养新员工的。 用老所长的话说就是让他们把洋习惯磨掉。 c大建筑课程虽然也收集很多其他地区的建筑作为案例，但教授主讲时还是拿着英国的标准，顶多再拓宽到其他欧洲国家上面，久而久之学生就形成一种惯性审美。 这种惯性不仅出现在建筑外形、空间设计里面，方泠甚至连防火都会下意识按照英标。 国情不同，这种设计实际上是一种浪费。 欧美国家因为城市建设比较早，市政规划中地皮是十分规整紧凑的，两栋建筑物之间的距离根本达不到标准的防火距离，一旦发生火灾后果十分严重，这时候就需要精密的防火系统作为补充。 这种就是留学生深恶痛绝的烟雾报警器，十分敏感、十分娇贵，做饭的时候只要响一次250英镑就进去了。 但在国内情况就不一样了，中餐煎炒烹炸油烟那么大，哪个傻子会在厨房装一个烟雾报警器整天响着玩儿啊？物业还不够花那敲门的功夫呢。 方泠当初光磨习惯就磨了三个月，做造价的时候没太多时间正好画的都是室内，这时候做空间设计简直是小意思。 第43页 她画到一半陈高翰就过来看了一眼，说：「下面都画简图吧，最后成果拿给我看看就行，别跟我们一起熬了，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过来干活。」 d市六点多天色转暗，方泠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见金文瑶坐在楼梯口的休息区等，她快步走了过去，金文瑶问：「怎么样？」 方泠抬起手让她看掌侧蹭到的铅笔灰：「画了一下午图，累死了。」 金文瑶心都快化了。 第24章 食堂 陈高翰工作室来了个大美人！ 这条消息在方泠上班第一天就已经飞遍了七楼。 格子间的男男女女更勤快的路过个人办公室门口，每回都捧着杯子勾头朝里面看，或者进办公室借a4纸借笔借纸杯，能借的全都借了一个遍，连员工自己攒的咖啡条也被搜罗干净了。 陈高翰都说：「不用我搬资料了。」 工作室在房产部的地位比较特殊，说是裕美的员工吧人家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接私活，说不是吧他们人也在裕美大厦。 但因为彼此之间没什么竞争关系，裕美房产部的人反倒更热情一点。 房产部早在一周前人就招的差不多了，方泠来的晚还进的陈高翰工作室，他们总要新鲜一阵子。 不过人是给他们白看的？陈高翰只要见到门口有人就笑眯眯的拉着他们过去干活，在方泠面前这些人一般也不会拒绝。 办公室员工闻言都开始笑。 陈高翰这个办公室男多女少，方泠来之前带上他这个老闆总共八个人，七个男的，唯一的女生瞿雅对方泠表示热烈欢迎，瞿雅说：「我上学的时候也没咱们工作室这么夸张，一个女的也没有。」 陈工：「那是她们不投简歷！我有什么办法？」实习生到现在还少一个缺。 不过这也是业界常态了，除了造价谘询和甲方，这一行的女生哪儿都缺。不仅是陈高翰的工作室，连裕美房产部的女生都少，方泠来了之后就一个感觉：厕所好宽敞，永远都不用等。 就这么感慨一次之后，陈高翰就让她开始画厕所了。 方泠：「……」 陈高翰：「那要不你画楼梯？」 一个外号胖伦的男同事闻言抬头：「真的？我解放了？」 陈高翰：「画你的吧，我让她做的室内。」 陈高翰是个很民主的老闆，他每天早上会跟员工开十分钟的简短晨会，大家说一下手头的进度，顺便把带进来还没来得及吃的早饭吃了，然后各自开始干活。 他偶尔起身熘达一下，因为方泠刚来手还有点生，陈高翰每次都会过来看看她的进展。 方泠有问题都顺便问了，她现在还跟不上进度，没办法参与他们手上的项目。 好在工作这么长时间她的心态很稳一点也不着急，陈高翰布置什么她就做什么，有时候做完了就翻翻工作室的图集和杂志。 瞿雅羡慕死了：「我也想重头再来！」他们这次接了一个小别墅群的项目，这是一个老闆打算自己住的地方，所以要求就特别多。 今天想起来要加一个泳池，那他们就要做供水。 明天又嫌那个花坛不好看让他们改成喷泉，改也就算了，还请人算卦非要改到西边，别墅群主设计图都一度因为这些要求耽搁下来，直到陈高翰过去拍桌子发飙说不干了，那个大老闆才收敛一点。 可以说是非常难伺候了。 方泠也没办法，有时候她结束的时间早会主动问问他们要不要点外卖、点个奶茶什么，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聊胜于无吧。 工作室唯二的两个女生因为安全问题不用加班，方泠有时候回家竟然还能看见晚霞。 她跟金文瑶待在一栋大楼里，见面的次数反倒比较少了，钱梦凡倒是每回都带着自己点的外卖跑上来找方泠一起吃饭。 中午男同事都会去休息室抢位置午休，倒是不打扰谁，但次数一多方泠就感觉不对劲，钱梦凡怎么不跟同事一起吃饭，被排挤了？ 瞿雅有一次问起，钱梦凡说：「这里清净。」 市场部跟房产部相反，女多男少，男主管每天都被吵的头疼，形容道：「就像几百只鸭子一起扯着喉咙在我旁边叫。」 钱梦凡虽然跟同事处的好但也受不了顿顿听八卦，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女员工嘴里总是掺一点荤话，倒是也没什么阴阳人的意思，只是她受不了。 堵不了别人的嘴只能自己带着饭碗跑了。 瞿雅：「怎么不跟七楼匀匀，方泠没来之前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知道她们是表姐妹之后还很羡慕：「我也想有个妹妹一起上班！」 钱梦凡嘿嘿一笑：「把你表妹也介绍过来嘛。」 等楼下食堂开业，三人自然一起去吃饭，裕美这个新食堂占了一层楼，主要就是给员工提供员工餐，每人每顿是按二十元的标准，夜宵听说能补到五十块，每次就餐前需要刷员工卡。 因为新开业来的人比较多，方泠她们几个分工合作，方泠去占位置，两外两个先打饭。 但方泠坐下还没多久身边就多出一道阴影，她还没说这里有人，看见熟悉的手錶就认出来了。 「金文瑶？」 金文瑶今天穿着一身职业装，妆化的特别重，好像刚从一场会议出来的一样，她让方泠往里面挪，自己挨着她坐下来休息。 第44页 随口问：「怎么不去打饭？不喜欢？」 方泠：「等人。」 这句话刚落地就见瞿雅一脸震惊的端着盘子站在不远处，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过来，方泠朝她招手，瞿雅这才走近喊了一声金经理，金文瑶和气的笑笑。 钱梦凡离得老远就说：「姐，那边还有酸奶跟水果，你一会儿帮我也拿点儿。」走近了才看见金文瑶，喊得比瞿雅更亲近点：「文瑶，你也来食堂吃饭？」 金文瑶：「不是刚开业吗，我看看怎么样。」 然后起身示意方泠跟自己走，调侃道：「跟着我应该能多送一个果盘。」 这会儿正值饭点，打饭的人特比多，方泠本来还害怕挤想拿个三明治垫垫肚子算了，但金文瑶从哪里路过哪里就有一个不小的真空地带，她在周围人带着敬佩的注视下瞬间挤上去。 最后跟在金文瑶身后还拿到了特供的甜品，——三盒四个装的蛋挞。 三个饭搭子因为今天多出一个人气氛没有之前好，主要是瞿雅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方泠本来想把金文瑶赶走，但金文瑶威胁说：「那我喊其他经理坐你们旁边。」 ……那样估计连钱梦凡也要窒息了。 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打量让人侷促，方泠都觉得自己是沾了谁都不认识的光，要不然这顿饭吃下去真的会让人营养不良。 饭间金文瑶也曾尝试过调节气氛，比如说问钱梦凡工作这个让人绝倒的想法，还是钱梦凡机灵说：「吃饭时间不谈公事。」 金文瑶这才消停下来，她也不太饿，随便吃了几口就端着餐盘离开了，瞿雅一见她走夸张的唿了口气，问两人：「你们认识金经理？」 钱梦凡主动道歉：「她是我大学室友。」到现在钱梦凡还以为方泠是因为自己才跟金文瑶熟悉起来的。 瞿雅真有点惊讶了：「你竟然跟金经理是室友？」然后略有点八卦的问：「金经理大学的时候谈过男朋友吗？她们这种家庭是不是需要联姻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说：「不需要。」 金文瑶拿了好几瓶酸奶过来放在桌上，瞿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背后八卦结果撞上正主了！ 金文瑶继续说：「因为他们都没金家有钱。」她看了方泠一眼这才离开食堂。 瞿雅这股尴尬劲儿到第二天上班也没散，中午吃饭一直在祈祷不要遇见金经理，结果金经理人是没过来，昨天见证她亲自送酸奶那一幕的人倒是围了上来。 钱梦凡跟金文瑶相熟的消息很快就人尽皆知，方泠这个表姐倒是位于战火圈外面，就是她意外接到房产部一个男同事的示好。 方泠第一个念头：千万不要被金文瑶看到。 第二个念头：这谁啊？他们见过吗？ 然后就很客气的推拒了男同事的邀约，藉口自己在工作没时间，男同事很有风度的走了，方泠刚坐到工位就见瞿雅挤眉弄眼的让她看微信消息。 瞿雅：【刚才咱们办公室的同事还巴着百叶窗朝你那里看呢，这个长得好帅，你答应没有？】 方泠：【没有。】 瞿雅发个嘆气的表情包，【你这是活生生斩断了自己的桃花运啊。】 方泠不是条件不好，她是太好了，这种可以称得上女神级别的人物，一般都会让习惯找个比自己弱势的男的望而却步。 据瞿雅所知，他们这个小工作室有两个年龄适当的都对方泠有点特殊，但他们为什么不表现呢？ 一个是因为方泠来的时间太短，现在还没怎么熟悉，凑上去有点突兀。 另一个就是他们看见了自己的竞争者，想等一个探路石看看方泠的态度。 方泠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之后他们更该缩起来了。 瞿雅真心实意的为方泠打算：【咱们工作室的再不济也是重点本科，房产部招人更看学歷了，这里都是优质资源，你要是打算结婚还不如在同事里面找。】 就是不提金文瑶这一茬，方泠短时间也没心思想这回事，她耽误了三年现在时间实在太宝贵了，有这精力她更愿意放在自己身上，但瞿雅都是好意，她只能委婉的转了一个话题。 【找工程项目组的，等着他们去外面洗脚吗？】 逗得瞿雅哈哈大笑。 但方泠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她这天下班刚到一楼就被钱梦凡拽住：「姐，你谈恋爱了？」 ……这谣言也加工太多了吧。 等方泠解释了一遍，钱梦凡这才哦了一声，方泠：「你今天不加班？专门在楼下等我？」 钱梦凡：「刚从外面回来，本来还想上楼找你呢。」她哭丧着脸：「怎么不加班？加，领导恨不得我们住在公司呢。」 她说：「主要是为了你的生日，你生日不快到了吗？今年打算怎么过？」 钱梦凡有点发愁：「那天是工作日啊，我不知道能不能准时下班。」 方泠还没张口，就听见金文瑶的声音，她好像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问：「谁的生日？」 第25章 夏至 钱梦凡工作半年还算练出一点分寸感，她知道方泠刚来裕美不久跟同事不是多熟悉，所以就算接连几天跟瞿雅一起吃饭也没提表姐过生日这件事。 要是瞿雅听到同事过生日怎么也要表示一下，不过半生不熟的，这时候还让人花钱总归不好。 第45页 但金文瑶就不一样了，她们是大学同学、室友，她这份工作还全仰赖人家伸手帮忙，再说她感觉表姐跟金文瑶的关系也不错，所以金文瑶一问，钱梦凡就说了。 方泠要拦都拦不住，钱梦凡放完炸弹自己拍拍屁.股上楼，只剩她一个人留这里跟金文瑶面面相觑。 金文瑶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问：「怎么不跟我提？」 方泠觉得没必要，她之前庆生也只是跟很亲近的朋友视频、打电话，然后接接长辈发的红包，一年中这么特殊的日子她谁也不想见，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金文瑶问起她只能搪塞道：「太累了，想休息休息。」 金文瑶当时什么表情方泠也记不清楚，到了她生日当天，工作室图纸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大家忙完这一段都自觉的收拾东西提前下班了。 瞿雅打着哈欠问方泠：「真不走？」 方泠：「你们这段时间这么忙肯定累，我也就坐班画点东西，走吧，早点回去。」 瞿雅：「梦凡中午能陪你吃饭吗？」 「能。」方泠说，「走吧。」 瞿雅跟她挥挥手拎着自己包包走了。 这下工作室就剩方泠一个人，平常人多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人的时候方泠才感觉陈高翰占的这个工作室特别大，足足有一百多平，空旷的工作室里只有她时不时点动滑鼠的回音。 方泠吃完饭也没午休，继续做陈高翰布置的东西，下午两点多接到陈高翰电话，他先祝方泠生日快乐，他这么一说方泠就瞬间反应过来，反问道：「老闆，金文瑶给你打电话了？」 她身份证上的生日信息不准，只有熟人才知道她的生日。 陈高翰笑道：「昨晚掐着点给我打的，说什么也让我放你一天假，但我能听她的？」 然后问方泠手上东西做到哪一步，方泠说完他就说：「那也差不多了，你一个人留工作室干什么？就是追进度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回去吧，约个朋友出去逛逛。」 挂断电话之后还给方泠发了一个红包。 方泠不想辜负他的好意，虽然才来这个工作室没多久，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同事气场相合，她总感觉这里的气氛比前公司好。 她收了老闆的红包，又把电脑上的图稿保存好，这才检查门窗关了电闸出门。 裕美房产部电话响个不停，人来人往的送资料，每个人忙的都恨不得脚下踩个风火轮，偶然见陈高翰工作室灯关了都嫉妒死了。 方泠等电梯的时候，有个眼熟的女员工刚泡完咖啡从茶水室出来，说：「早知道我也来陈工这里了。」 方泠闻言只是笑笑，说：「工作室现在还在招人，这时候投简歷也不晚。」 裕美财大气粗房产部实习生工资都七千多，他们这种正式工拿的肯定更多，这句话也不过说说而已。 方泠虽然有学歷加持，但因为空白期长，现在只拿了六千，虽说过了实习期肯定会提，但这工资实在拿不出手，在d市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她在这种时候都无比感谢自己的父母，房车解决后人生就像是丢掉了一个大包袱，可以让她自由自在的唿吸。 方泠不出意外的在一楼遇见了金文瑶，她自己打扮的很清爽，还给方泠带了一双运动鞋。 金文瑶：「绝对不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一年一次的生日怎么能这么平淡的过去呢？至少要去吃一顿饭。」 金文瑶带着方泠去了御膳人家，她这是第二次来了，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她跟关又晴来的那次两人是客人，跟金文瑶来瞬间就升级成了上帝。 不仅没什么点菜需要等、加菜至少等半小时的限制，她们直接从另一道门走，一路上根本不会遇见什么人被迫打招唿寒暄。 包厢里面还摆着一个倒垂香，方泠第一次见这种小架子新奇了好一阵，金文瑶推开窗户见她这副样子问：「喜欢？」 大有一副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一大卡车的架势。 方泠摇头：「只是感觉好玩，上次来就没这些。」 金文瑶笑道：「何止是这些，你往外面看。」 窗户外面是一处假山活水造的山景，水下面还养的有手掌大小粉嫩粉嫩的睡莲，莲叶下面是金鱼，离得近了似乎还能听到水声。 方泠觉得凭这一手就比不少米其林高级餐厅贵了，金文瑶说：「再往远处看。」 这时候正好服务员一个接一个的开始上菜报菜名，方泠被打了个岔再往外面看那里已经支起架子，有人登台开始唱戏了。 戏腔婉约悠扬，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就当背景乐听着也不错。 方泠赞嘆道：「这家店真会做生意。」 金文瑶见她看向鱼肉就开始帮忙挑刺，她说：「刚开业的时候请人来唱了好几天，我爸他们挺喜欢这个的，我本来打算带你去西餐厅，不过上次你就没吃多少。」 方泠解释：「吃了那么多年了，都是那个样子。」能填饱肚子就行，她不挑剔。 「所以想着带你来这里看看，我记得上次你跟那个朋友吃的还不错。」 金文瑶给她剃了两块鱼肉递过来，方泠道谢，想起她上次请的几道菜说：「这次我请。」 金文瑶：「差你这一顿饭？」 钱梦凡今天上午就被领导薅出去拜访客户，中午没回来，方泠去食堂拿了三明治和酸奶凑合一顿，现在是真的饿了，金文瑶剃刺剥虾，她就一直吃。 第46页 印象最深的是一笼晶莹剔透的蟹粉包，里面的蟹肉又嫩又鲜，她跟金文瑶分完又点了一笼。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吃到中间就下起了雨，戏台上的人还在唱，雨越来越大，服务员都开始跑出去把窗户遮雨的蓑面打开，唱戏的人还没走。 方泠感觉他声音都冻哆嗦了。 她问金文瑶：「怎么还在唱？」 金文瑶：「你不想听了？」 方泠：「下雨了。」 金文瑶明白她的意思喊服务员过来说吵，让他们把戏停了，服务员出去没多久就看见有人打着伞走到戏台把人搀扶下来。 方泠：「没人喊停他就要一直唱吗？」 服务员这时候正好送酒过来，说今天下雨戏没唱完给各位道个歉，听见这句话跟方泠解释：「这是戏班的规矩，一开腔就要唱完。」 然后亲自给两人倒上酒，金文瑶抬起来喝了一口，服务员才走出去。 这场雨越下越大，等方泠她们吃完雨水已经积到脚踝了，客人都被困在这里，这种天气就是开车上路也没办法，雨刷器根本刷不及。 方泠走到廊下把手伸出去，雨点又急又密，砸在人手上发疼。 御膳人家服务员收拾出了一个大客厅让大家过去避雨等一等，方泠不想跟那么多人挤，两人还是回到原来的包厢，让服务员把盘子撤了，坐在那里等雨停。 金文瑶中间接了几个电话，其中有一通，接着接着突然盯着方泠开始看，方泠刚抬头她又收回视线对电话那边说：「在外面吃个饭被困住了，你们决定吧。」 方泠生日这天d市遇到了百年不见的大暴雨，她们等到天黑实在没办法住进了御膳人家安排的酒店，中间坐车转移的时候方泠的脚都被水泡的冰凉。 她刷卡进房间就先放热水泡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但还是有点着凉，已经开始打喷嚏了，她擦着头髮突然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见到金文瑶提着一个热水瓶，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感冒药。 方泠让她先进来，自己拿着吹风机吹头髮，吹完头髮出来就见金文瑶站在落地窗那里往外面看。 她们入住的这家酒店也算四星级，楼高，从落地窗可以看见酒店花大力气种活的树，在狂风里挥舞着枝条挣扎。 一声惊雷响起，酒店照明灯瞬间熄灭，方泠似乎都能听到客人的惊唿。 金文瑶打开手机手电筒走过来摸了一下她的发梢，说：「还好你吹完了。」然后给方泠倒了杯水，让她吃感冒药。 方泠还问：「你从哪里找的？」 金文瑶：「大厅经理找的。」她问：「停电了你也不害怕？」 方泠：「这种酒店一般都会有备用电源，估计等一个小时就可以恢復一部分照明了。」 金文瑶突然说：「因为出生在夏至，所以才叫方泠吗？」 方泠嗯了一声，金文瑶说：「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她从口袋掏出一个扁平的盒子，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一条淡粉色的珍珠项鍊闪着温润的光泽。 方泠知道推不过去，就要伸手接过来：「谢谢。」 但金文瑶却带着盒子躲了一下，没让她碰到，方泠抬头看她，在这一片黑暗中实际上分辨不出金文瑶的表情，她听到金文瑶说：「我给你戴。」 撩开还带着一点湿气的头髮，金文瑶低下头仔细对准锁扣。 她站的远一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美人，金文瑶说：「你好像会发光。」 方泠。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出声喊道：「方泠。」 那张美人脸看向她，一双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金文瑶情不自禁的走近贴上了自己的嘴唇，亲了一下，见方泠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按着她的脑袋重新贴了上去，直到最后被方泠推出大门。 牙齿不是人身体上最坚硬的部位吗？为什么现在还能感受到舌尖舔-过后那种又麻又痒的触感？ 方泠在黑暗中怔怔的抚着自己的唇。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明天还是双更~ 第26章 出差 d市这场大雨接连下了三天，每天早上醒来天空都是阴沉沉一片，但再大的雨也阻拦不了上班路。 方泠第一天是直接从酒店过来，当天打车回去，因为一路上都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路况。 第二天本来还想试着自己开车往返，但老闆陈高翰身先士卒，早上七点多就在群里发消息说自己的车过水熄火停在坑边走不了，让大家坐公交。 陈高翰算是倒霉，下着雨人家拖车业务繁忙，等车拉出来没个上万快的维修费都说不过去。 方泠也就放弃这个想法跟瞿雅商量着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每次下班都能看见金文瑶守在一楼大厅，她倒是心里还有点数，知道避着人或者装出一副客套的样子，一见方泠就凑过来说话，但方泠不想理她，直接打着伞就走了。 金文瑶那天晚上实际上还敲了好久的门，一边发消息说道歉说自己可以解释，一边那张脸上又带着止不住的笑容和得意。 得意你个头。 方泠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正常人被同性亲了就算不拼命也会暴跳如雷吧？她问自己噁心吗？好像也没有，只是感觉来的太快甚至还有点突兀。 第47页 有时候甚至会有一个模煳的念头……她那时候应该可以推开，为什么没推开呢？ 但要说能接受，又好像不是那回事，她无法想像自己未来会跟一个女性一起生活。 怎么也想不清楚她就不想了，反正金文瑶又不是她领导，非要自己针对这件事写个报告或者给出一个答案。 被偷袭这件事暂且轻轻放过，但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她现在对金文瑶的靠近充满防备。 这种防备在雨停后，方泠回家知道金文瑶在她楼上买了一套房子时达到了顶峰。 正好第二天陈高翰在工作室发愁，这两天也不仅d市下雨，h市也下，有一个项目都被水泡了，甲方不放心要他们过去看看，他问：「谁能跟我一起出差？」 大家都低下头，别人出差还能有个休息时间，跟着陈高翰那简直就是活受罪，晚上十点睡早上六点起，就算活干完了还要跟着他跑建材市场看材料，谁愿意谁是狗。 陈高翰：「那就抽籤！瞿雅、方泠，你们两个也来，谁都别想躲。」 方泠主动说：「陈工，我跟着你去吧。」 办公室众人惊讶过后纷纷称赞方泠的大义，以为这是新人时期特有的进取精神，大家不论对工作还是学习都有这么一个新鲜的阶段，每天都感觉自己充满力量，「我还能再写一本习题/再干十小时！」 但等这个阶段过去之后就继续摸鱼回归平常了。 老油条不利用这个心理都对不起自己。 倒是瞿雅有点不忍，在微信里把陈高翰的一桩桩「恶行」全都发给方泠看。 「坐五小时火车，一到地方就要拎着行李箱跑去干活，走的路还全是那些破破烂烂的山路，我刚买的行李箱都被弄掉一个轮。」 「有一次项目地离市区远，时间又紧张，我们直接在工地睡，连厕所都没有，早上刷个牙还要排队。」 「小项目就更好了。」 瞿雅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当天来回，时间来不及，回到哪儿是哪儿，或者晚上订个酒店，第二天早上陪他去看当地的建材市场，碰见个瓷砖就要摸，看见个变形缝就要量，有时候还要你帮忙拉着尺子。」 瞿雅：「他还说这是带你放松。」如果不是还要从陈高翰手里拿工资，瞿雅真想撕了他的脸，正常人放松会去建材市场？！ 她们俩正在说话，陈高翰又说：「方泠要去？那还少一个，还有谁？不报名我真的让你们抽籤了。」 话音落地十来分钟，正在陈高翰打算撕纸条写名字的时候，一个叫普绍祺的男生说：「老大，我陪你去。」 人一齐陈高翰直接订了三张高铁票，大家回家收拾东西，三个小时候高铁站见。 方泠特意问了一下大概要去几天，去了那里要做些什么工作，知道要出差一周她真是直接就松口气，所以在电梯口遇见金文瑶的时候也没像前几天一样直接躲开了。 金文瑶跟在她身后，方泠叫车她也直接坐了上去，两人在后座一路无话，到了小区门口金文瑶解释：「这套房子是我去年买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会遇见你。」 方泠嗯了一声，也没说信没信，伸手摁了电梯门。 金文瑶一直跟着她走到家门口，看见方泠没让她进门的意思，这才迅速出手可怜兮兮的巴着门看着方泠。 方泠一根一根撬开她的手指头，最后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她收拾完特意打开手机软体看了一下门口的情况，见金文瑶没守在门口，这才背着自己的背包下楼。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在h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当天晚上从高铁转大巴九点多才到地方，时间太晚也赶不到项目地，三人开了两个标间，点了顿外卖填饱肚子就睡下了。 第二天项目地直接派人开了一辆车过来接人，普绍祺主动坐到副驾驶，让方泠坐后面。 司机就是这次喊他们过来的老闆，一路上都在讲自己的担忧，「刚打好的地基进水了我扪借了机器把水抽出来，但到最后总感觉有点不稳。」 这次是个小项目，也就是个五六层高的自建房，不过因为h市本地的政策能拿到产权证，所以老闆掏钱搞了三栋准备成本价卖给员工做福利房。 陈高翰跟老闆是老相识，所以一通电话就带着人过来帮忙了。 到了地方戴上安全帽跟着进工地，因为土方挖填再加上最近下雨，工地全都是泥沼地，走到地方一双鞋也脏的不能要了。 陈高翰跟着老闆去他说的地方看，最后真发现有点沉降的问题，他又喊来技术工看他们的施工记录，三人跑了一圈，陈高翰看出问题肚子里攒的全是火。 普绍祺有心指点方泠：「能看出来吗？」 方泠：「超挖了吧？」 陈高翰冷哼道：「何止啊，这帮龟孙子回填还没用混凝土。」 超挖是施工时很常见的问题，因为技术人员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很难保证他的计算准确率，一般大项目在准备工程款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一点，留了充足的预算，地基挖的深了再填回去顶多费点料，耽误几天时间。 但在小项目就不一样了，这个周老闆为了省钱都是自己请的施工队，技术员出现失误可没人给他兜底，让他拿自己工资去赔他肯定不乐意。 所以只要没人看出来，那就继续干，反正房子建好他就走了，就是后续出问题也不一定能抓到他。 第48页 陈高翰这么一说老闆自然也生气，回去把施工队骂了个狗血喷头。 技术工还不服气，梗着脖子跟陈高翰犟嘴，「你哪个学校出来的？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能在这里胡咧咧，合着钱不是你的你就能胡说？我经手这么多工程都是这么干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陈高翰都被气笑了：「怎么着，还想跟我比划比划？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还哪个学校毕业，老子下工地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 周老闆见技术工还顶嘴气的太阳穴直突突，这还好是只搭了一层架子，要是房子建好又出问题，他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放了。 他喊人把技术工拉走，技术工还要继续争辩，周老闆说：「亏不了你的小子，等我忙完就给你送局子去。」 送走这个傻逼，周老闆焦头烂额的给其他人打电话。 三人也不用人招唿自顾自在工地转了半晌，陈高翰时不时指挥着两人去量个角度看看木板和钢筋，幸好其他地方都没出什么问题。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老闆要请陈高翰出去吃饭，陈高翰说：「工地不是有人做饭吗？我们跟着吃点就行。」 桌上三个男人负责喝酒应酬，方泠捡着自己喜欢的吃菜，普绍祺还起身给方泠倒了杯橙汁，方泠道谢接过来。 普绍祺看着旁边正吹牛对着喷的两个人，问方泠：「无聊吗？」 方泠没答只说：「好久都没下工地了。」她在读书的时候跟着老师倒是去了几次现场，不过英国人工贵，那边的承包商都开始用机器了，还有很多抑尘的幕布，跟国内不太一样。 普绍祺就讲自己之前驻场的经歷，「我大四就签了公司，前两年都在驻场，每天都分不清是干活还是在休息，混了两年出来感觉实在不像样子，我黑的我妈都认不出来了。」 讲到这里方泠笑了一下。 普绍祺：「还好陈工愿意给我机会，要不然我现在还在工地待着呢，从一个工地到另一个工地，每次放假出去买个东西，都跟乡巴佬进城一样。」 周老闆笑道：「我在这里待久了，裤腿上带着泥点子，一进城可不就乡巴佬吗？」 众人都笑，笑过之后周老闆继续跟陈高翰说话叙交情，陈高翰劝周老闆不要省小钱，「请个监理过来压着，他们就不敢像今天这样跟你对着干了。」 周老闆嘆气：「上一个刚被这帮孙子气走，再找也不容易啊。」 第27章 泥石流 处理完周老闆这边的事也不过花了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有一天是处理技术工作，另外两天就是陈高翰跟技术工对骂。 关键是陈高翰骂完人把技术工气的脸红脖子粗，他还能丝毫不受影响，悠哉悠哉的带着方泠去另外两栋建到一半的房子看结构。 陈高翰培养人真的一点都不藏私，他在设计这几栋房子时要注意的点都一一给方泠讲清楚，还会给方泠找一点极端一点的情况，考她怎么做。 方泠错的多他更放心，「现在知道了改过来就行。」 但就是带着人学习也用不了一周啊，工地都被他们踩烂了。 方泠还想着为什么的时候，陈高翰第二天就包车带着他们到了更偏僻的村镇，这路都能把人颠吐……如果不是信任老闆，这种场景真的很像拐卖，特别是车里加上司机三个男的，只有她一个女的。 到了地方还遇见很多同行，陈高翰入乡随俗的给他们散烟，几个学生摸样的男生扛着三脚架，唯二的女生身边堆着很多红色跟黄色的箱子。 女生看见方泠也很好奇，有一个胆大的跟一个头髮半白的男人说两句话，男人看着这边一点头，她就沖方泠走过来了。 她走近问：「姐姐，你们上班之后还要来工地吗？」 方泠被她问的满头雾水，又聊了半天才知道他们这次过来是帮附近十来个村子测量宅基地的。 女生是h大测量专业的学生，他们老师说这次算实训，要是画的图能用还会发钱。 女生：「不过我估计也没多少。」 ……因为本地负责测量工作的测量员好像就是受不了这工资跑路了。 乡镇政府帐上根本没多少钱，所以每次都是等上面分人过来帮忙干活，但人来了之后即使拿着县里拨的工资也留不住，因为实在是太苦了。 特别是这种带着下乡性质的工作，领导派你下乡帮忙，那你怎么去？县里一天能发几趟下乡公交？就是到了公交站，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呢，这段路你要怎么走？ 员工还要自己倒贴钱买个电动车，或者要是有劲儿买个自行车蹬着估计更便宜一点。 因为他们最高月薪资只有两千两百块。 测量员跑路之后宅基地测量工作也耽误下来，还是最近上面发文件要截止，乡镇领导没办法求上门，h大才借着给测量专业学生实训的机会把人派出去。 女生说：「我同学都分到另一个镇上了，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干完。」 方泠听完都疑惑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陈高翰说：「画图啊，你跟着学生一起下地帮他们画图，小普去帮忙填那个宅基地档案。」 普绍祺也无语：「老大，你怎么这么好心？」 陈高翰嘿嘿一笑，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进村子找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围墙建的很高，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朱红色铁大门显得异常气派。 第49页 他一敲门，一个头髮全白的老人就打开了门，说：「进来吧，刚做好饭。」 陈高翰过去扶人，喊道：「奶奶，慢点走。」 「……」原来这是老闆老家啊。 这次来帮忙的工作人员都就近安置在村民家中，方泠跟着老闆住在他家的豪华自建房，总共两层，一楼装修住人，二楼全是空荡荡的水泥地面。 陈奶奶在一楼给方泠腾出一间客房，普绍祺则是跟陈高翰挤一间。 因为陈奶奶家住在村口还方便一点，每天早上跟方泠分到一拨的学生都会带着人过来找她，在门口集合，他们老师第一天还跟着做点指导工作，后来知道方泠是c大立马撒手不管了。 学生们都对方泠很好奇，一是学这行的女的是真的少，另一个就是学歷。 每天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的时候，他们还会围着她问，有的问她的工作，憧憬未来自己上班的样子，有的问留学的事，想看看家里能不能承担这些花销。 方泠能说的都说了，不过不太推荐留学。 一个是专业问题，测量在国外根本没相应的硕士专业，只能跨考。 另一个也就是经济问题，这些年随着国内的迅速发展，留学生群体也在不断扩大，方泠读硕士的时候英国已经了全华班，海龟含金量大大下降，国内用人单位已经开始筛选海龟学校。 如果不是出国读那些排名靠前的学校和专业，还不如读国内的研究生。至少在国内的学歷承认度高。 方泠：「d市设计院就是d大的校友根据地，跟我同一批过去的实习生一提自己的学校，迅速就能跟师兄师姐熟悉起来。」 她在忙碌间隙偶尔也会想起金文瑶，不过真等金文瑶打过来电话她却一通也没接。 接了能说什么？她想不到，但把人拉黑也不太好，所以每一次金文瑶来电方泠都会把手机掏出口袋，看见它震动，听着它响铃，直到最后对面主动挂断。 有时候女生看见了还会问：「方姐，你怎么不接电话？」或者说，「方姐，你去接电话吧，这里我看着呢。」 但方泠都是摇摇头，说：「是骚扰电话。」 时间长了女生也不问了，只不过大家慢慢都知道方泠有一个正在吵架闹冷战的男朋友。 女生还说：「这么好的女朋友也不知道珍惜，活该他着急！」 方泠有些无奈，但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也就随他们去了。 电话打不通、视频消息也不回，方泠的微信消息又开始被这个人填满了，金文瑶先是髮小作文道歉，骂自己鬼迷心窍，骂自己不尊重人，还说下次亲之前一定问。 方泠偶然看见都气死了，问你个头！ 金文瑶问了好几次她在哪儿，方泠都没回，她现在总算明白了那句话：逃避可耻但是有效！ 因为老闆太坑，他们比原计划的一周又多待了三天时间，到了收尾阶段方泠已经不用整天跑地里了，她把自己这段时间画好的图纸收集整理起来，这些最后还要誊到更大的a0图纸上面。 方泠从村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普绍祺还在写档案，方泠问：「要不把你的饭送过来？」 普绍祺摆摆手：「马上就能写完，你先回去吧。」 陈奶奶知道他们快走了，这两天去村里抓了两只老母鸡正在院子里处理，打算晚上做小鸡炖蘑菇，方泠今天回来的早也撸起袖子过去帮忙。 陈奶奶手里还拿着刀避了一下不让她碰，口中说道：「一个大男人还死屋里躺着不动，你个小姑娘帮什么忙？进屋歇歇等着吃饭吧。」 方泠就去厨房帮她烧火，不过她弄了半天也没把火点着，还是等陈奶奶把鸡处理完进来才点上，她就坐在凳子上时不时往里面塞一根木棍就行。 陈奶奶看着方泠突然说：「小姑娘你跟奶奶说实话，高娃有没有再找啊？」 高娃？ 方泠都不知道说的谁，陈奶奶见她疑惑才笑道：「高娃是你们老闆小名，他从小就长得壮，跑得快，一闯祸他爸爸拿着棍子都追不上他，我这孙子聪明啊，读了大学，还给家里建好了房子。」 「但他为什么留不住我孙媳妇呢？」 方泠略有点尴尬的坐在厨房听完了老闆陈高翰的八卦，知道他跟自己妻子少年相识，大学毕业就结婚，人到中年突然净身出户，孩子也留给前妻带。 陈奶奶恨恨道：「肯定是他对不起小美，是他心虚！」 她又说：「我好想我孙女啊，小乖乖今年都要五岁了吧。」 因为提起旧事，吃饭的时候陈奶奶也没给陈高翰一个好脸色，吃饭挑他吧唧嘴，陈高翰：「我还没开始吃呢！」 但陈奶奶还是看他不顺眼，他筷子刚落到一个菜上，陈奶奶就打他的手，说：「小时候是怎么教你的？有客人在不准翻菜，出去时间一长连这都忘了？」 最后逼得陈高翰只能端着碗去厨房吃饭，方泠去刷牙的时候还能听到陈高翰疑惑道：「今天怎么了？又发脾气？」 然后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陈高翰清清嗓子客套的喊：「小金总。」 方泠离开的脚步一顿。 陈高翰还在客厅跟金文瑶隔着电话寒暄：「都好都好，哦没在办公室，我这不是有一个项目在h市吗？带着同事过来看看，马上就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去？」 第50页 陈高翰看了下车票说：「明天上午十点的车票，一回去保准去找你。」 但是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又下起了暴雨，方泠住在一楼还能听见雨珠打在雨棚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的就跟谁在放鞭炮一样。 她十点多才睡着，睡前还担心下雨路会变得泥泞，走的时候估计还要踩泥巴。 但半梦半醒间只感到一阵地动山摇，有人拿着大喇叭尖叫，「泥石流！泥石流来了！」 方泠吓出一身冷汗，她胡乱穿上鞋子外套跑出去喇叭声已经听不见了，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 但随即更大的晃动感传了过来，好像万千洪流奔腾入海，又像高山雪崩摧枯拉朽，泥水掺杂着石块、树根唿啸而来，所经之处一切都能被夷为平地。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第28章 救援队 方泠意识到不对立马开始喊人，陈高翰跟普绍祺乱七八糟的穿着拖鞋跑出来，方泠问：「陈奶奶呢？」 她见两人还有点愣大声说：「泥石流！」 陈高翰这才跟梦醒了一样立马往老人家住的屋子里沖。 持续的震动感不断传来，但一看见同伴大家好像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普绍祺对方泠说：「你先去拿点吃的，我上楼顶看看。」 陈高翰这时候已经背着陈奶奶出来，看见普绍祺朝楼上走吼道：「你还上去干什么？」 普绍祺：「看看情况。」 陈高翰管不住他，只能说：「方泠，快去把门打开。」 方泠刚走到院子里，一阵令人牙酸的石头碰撞声又响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挨挨挤挤的跑到过道，这种刺耳的摩擦声令人耳鸣，方泠甚至连头也开始发昏。 陈高翰背着人都没站稳，往后退了好几步，噼里啪啦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 方泠见他们两个没摔着，咬牙起身走出去，手刚放到门闩上还没用力，就听见普绍祺咆哮道：「往后跑！跑！！」 但这时已经晚了，泥水挟带着土石从门缝挤进来，只听「轰」的一声，铁门闩被撞的弯成一个钩子。 方泠意识到危险飞快往屋里跑，不过泥沙的速度远比人的反应速度更快。 从门缝挤进来的沙石还是沖了方泠一下，她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台阶上。 不一会儿时间泥石流已经吞没了人的腿，整个院子都蔓延着黄色的泥水，门缝越来越大。 外面汹涌流动的泥沙树枝都被铁门挡在外面，但单薄的铁皮怎么抵挡的住这种攻势？ 眼见着门闩在泥石流的冲击下就要报废。 再来一次冲击，人直接就被埋进去了。 方泠抽动脚踝想站起来，但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剧痛之下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陈高翰这时候也顾不得要被磕断的腰，飞速冲出去拖着方泠的两只胳膊进屋，陈奶奶等他们进来迅速关上屋门。 普绍祺从楼梯上跑下来看见方泠伤势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一根手指粗细的木刺直接扎入小腿，伤口因为沾染了泥浆根本看不清创口，不过血色太多看着都疼。 就这样方泠也一声没吭。 陈高翰翻箱倒柜的找酒精，客厅即使关上门也从门缝蔓延进不少泥沙，方泠疼的一头冷汗，还是说：「先上楼，泥沙太多了，再过一会儿估计一楼也要被埋了。」 陈奶奶看着方泠伤口抹泪，还是普绍祺脑子清醒，听方泠这么一说立马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把她抱起来，一边上楼一边喊：「老大！把奶奶扶上来！」 他们走到楼梯拐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墙面，东西撞击墙面的咚咚声格外大。 普绍祺强撑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看房子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然后又冲下面吼：「老大！」 陈高翰：「来了！来了！」 普绍祺把方泠放到二楼又跑下去帮忙，不一会儿时间两人抢救出两床被子，一箱饼干还有其他被床单包裹起来胡乱拿上来的东西。 陈高翰让普绍祺举着手机看方泠伤口，因为粘着泥浆看不清楚，只能用酒精先沖洗一遍，方泠疼的冒出冷汗，普绍祺一直安慰：「没事，没事。」 等创口清洗干净，陈高翰心一沉，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腿的另一侧，说：「太深了，□□估计血流的更多。」 此时震动感仍在持续，而且似乎因为几人来了二楼的关系还变得更厉害了。 这时候根本没办法出去请医生，陈奶奶坐在一边握着方泠的手抹泪，方泠还能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陈高翰见她精神还好才算放一点心，他对方泠说：「酒精很少，这里又没绷带，我不敢帮你拔，现在的情况说不准，但咱们争取好好清创不让伤口发炎。」 方泠点头。 二楼因为没有装修只抹了一层水泥，几人逃难上来连一个椅子都找不到，只能分一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普绍祺还从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扒出一根蜡烛，不过因为没有打火机也点不着。 现在还说不清什么时候才能脱困，为了省电大家连手机手电筒都关了。 陈高翰给大家分了分饼干：「先吃点垫垫肚子。」 黑暗和不时传来的震动让人的恐惧不断扩大。 第51页 陈高翰跟困兽一样乱转，倒是意外在另一间空屋发现一地的花生。 陈奶奶说：「你们来之前刚拔的，本来还打算让你带点回去，但这两天太阳不好，只能在这里晾晾。」 普绍祺：「多点吃的人也安心。」 陈高翰勉强的笑笑，他这时候又是庆幸又是后悔，既庆幸自己救了奶奶，又担心方泠的伤势，甚至还有点害怕外面没有生命的勐兽。 难道他们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是普绍祺看不过去冒险走到窗户边，此时打着手电筒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泥水翻过高耸的围墙涌入院子里。 原本空旷的院子已经被泥沙填满了。 这院墙可有两米五！ 他又跑到后面，后墙因为直接承受冲击的缘故，泥沙更多，眼看着泥水还有几十公分就要冲破窗户涌过来了。 普绍祺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等雨停了咱们还能踩着泥走。」 陈高翰都没力气骂他。 到了后半夜雨势渐小，虽然带来的冷空气还是能冻的人打哆嗦，但泥沙流速放缓已经几近于停滞了。 方泠小腿木刺还没□□左腿只能露在被子外面，陈高翰后半夜给她沖刷伤口的时候，她膝盖以下已经没知觉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失血太多。 陈高翰明显也发觉了，一直叮嘱道：「不能睡，隔一会儿摸摸头，要是发烧了及时跟我说。」 但现在这个情况就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方泠还是点点头，她对跟自己裹同一个被子的陈奶奶说：「奶奶，你先睡吧，睡一会儿，天都快亮了，我没事。」 陈奶奶固执的摇头：「我不困。」 等到天光大亮，陈高翰再也忍不住爬到房顶看情况，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浩浩荡荡的黄色泥浆，偶尔一两片绿色还砸在建筑物上，看的人颇为揪心。 他喊旁边的邻居：「二叔二婶？」 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等到下午泥土稍微凝实，他才敢踩着去隔壁看看情况。 陈家老宅是陈高翰当初自己设计、自己请了施工队盯着建起来的，当初设那么高的围墙还是因为房子靠路、怕有贼过来，但没想到现在倒是救了大家一命。 隔壁明显就没那么好了，他们虽然也建到二楼，但因为一楼没跟着院墙一起拔高，跟陈家比起来还是错了一米多，二楼都已经被淹了一半。 他带着普绍祺费尽力气把楼顶门撬开，只在里面找出一个嘴唇都冻的青紫的小男孩。 陈高翰把他拍醒，问道：「你爷爷奶奶呢？」 小孩子似乎不到两岁大，身上穿的衣服也全是泥巴，根本不明白陈高翰问的是什么，见到大人来了只是哭，一边哭一边指楼梯。 普绍祺嘆气，直接把他抱到了陈家。 小孩儿见到熟人哭的更厉害了，陈奶奶给他拿块饼干，他一边哭一边吃，吃到最后哽咽着趴在老人身上睡着了。 经过一个白天的勘察两个男人带回一个好消息，此次泥石流是由两侧山体碾压过来的，临路的几家因为离山体较远大多数都跟他们一样没什么伤亡。 陈家出门往左手边走一百米左右，还是正常的路面高度。 现在村里人正在组织人手搜救。 当天陈高翰就把方泠并陈奶奶和邻居小孩转移到了那里，方泠腿上的伤还在村里卫生所医生的帮助下成功处理好了。 但坏消息也有：信号没有了。 陈家村后面的信号塔被碾了个粉碎，连电也断了。 唯一直通外面的路又陡又长，村里已经派人出去求救了，但因为没信号手机也成了废品，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村卫生所现在变成了一个救治点，村民要是搜寻到伤者会立马送过来，方泠因为发烧一直在这里输水，所以见到很多熟人。 学生们因为住的都远，这次泥石流一个也没受伤，他们老师还说：「还好学生没事。」 要是有一个出了问题，他也干到头了。 剩下的时间大家一直都在搜救搜救，村里支起了土锅，没受灾的人家把米面都拿出来做大锅菜。 方泠因为输液加上伤口实在动不了，每次都是陈奶奶端着饭过来找她。 她道谢过后却没什么胃口，身体的持续高温已经让她尝不出什么味道了，但陈奶奶一直劝：「吃一口，吃一口，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陈奶奶伸出苍老的手抚摸方泠的头髮：「小乖乖，吃一点。」 一边劝一边自己哭。 方泠没办法喝了点汤，她感觉自己根本没那么严重，因为除了身体高温外她的脑子还是十分清醒的，有时候小孩躲进卫生所哭她还能抱一个安慰安慰。 有人高烧不退好几天没用药都没事呢，她这还输着液，发烧估计也是因为伤口发炎了，根本没什么大问题。 在泥石流发生后的第三十六小时，金文瑶跟着救援队辗转来到陈家村。 她见到方泠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立马扑了过去，抓住她的手想要说什么，喉咙却跟被堵住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这副样子唬的跟着一起来的救援队也不敢动弹。 还是方泠强撑着眩晕感摸她的脸：「哭什么？」 金文瑶捉住她的手，带着一点哽咽道：「你要吓死我了。」 第52页 第29章 养伤 救援队领头人姓孙，之前是个外科医生，有很丰富的户外救治经验，方泠把金文瑶这个金主稳住，他也能分出精力组织队员出去救援。 等他忙完去越野车上把医疗箱拿过来的时候，金文瑶还坐在病床边抓着人的手不放呢。 孙队咳了一声，等金文瑶看过来这才说：「我先给这位女士看看。」 孙队拆开绷带看到伤口周围开始发红就知道不好，问医生开了什么药，诊所医生说：「我这里几百年不来几个人，药都用完了，只能输点消炎药，口服阿莫西林，她这两天还有点烧，感觉药都不管用。」 孙队一听直接去隔壁凑了几个伤员，让人开车送到县级医院。 这地方救护车是进不来了，只能用越野车一趟一趟送，情况不好的先走，伤势轻一点的再留在卫生所等等。 金文瑶当然跟着方泠走，孙队怕这大小姐出什么意外，又派了几个人跟过去。 到了医院医生直接就让他们把人推到手术室，金文瑶还以为方泠有什么不好，脸色都变了，医生说：「在手术室方便，就是清清伤口，之前伤口处理的不好。」 清创居然不打麻醉！ 腿上的伤口太深，医生处理的时候方泠都要痛死了，小腿都不受控制的一直在抽搐，但就是痛的一直冒冷汗她也没吭声，医生还在一边说：「不错嘛，现在的小姑娘还挺坚强的。」 方泠呵呵，她都没坚持到出手术室，绷带绑上直接就昏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方泠睡的浑身酸痛、口干舌燥，还想坐起来喝口水，没想到动一动之后不是伤口疼，而是根本起不来。 金文瑶半边身子都趴在她盖着的被子上休息，右手隔着被子都被这个人枕麻了。 方泠躺靠在床头都能看见她的黑眼圈，也不知道这人是几点睡的，她抽出自己的手活动活动，在床头柜找到自己的手机，手机已经充满电，通知栏全是密密麻麻的消息，看的人都头疼。 轰炸次数最多的肯定是金文瑶，方泠从头翻了一下，她大概从自己失联的那天早上十点，——陈高翰说的回程时间，一直都在刷屏，问方泠车到哪儿了，她去接人。 然后到了当天晚上好像忍不住一样又问：【你回家了吗？】 这之后大概就是意识到不对，一直在打电话、打视频，还乱七八糟的发了好多乱码，最后几条是：【我去找你了。】 【等等我。】 【我爱你。】 方泠看完消息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一瞬间甚至感觉「她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这时趴在床边睡觉的人也醒了过来，金文瑶见方泠醒了十分惊喜，盯着她上看看下看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还是方泠被盯得受不了推她：「给我倒杯水。」 金文瑶勐地站起来腿还有点麻，缓了几秒才把水端过来，只不过走路姿势一瘸一拐的看着还有点可怜的样子。 方泠道谢，但伸手接水杯却被金文瑶躲了一下，她端着水杯看向方泠，带着一点诱哄的语气说：「你睡这么久，胳膊应该没力气了吧？」 说着移近杯口碰方泠的嘴唇，伤在腿上胳膊为什么会没力气？方泠疑惑的张开口喝了一点。 下班前医生又过来看了下伤口，称赞道：「恢復的还不错，至少没出脓。」 但还是让护士帮忙换药，昨天绑的纱布已经沾在伤口上了，即使护士小心翼翼的用碘伏软化再取下来，方泠还是感觉她在撕自己的肉，她为了缓解疼痛四处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金文瑶站在一边一直盯着她的伤口，眉心皱成一团看着很严肃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护士换完药医生又交代最近都不能用这条腿走路，医生：「你这伤口太深，裂开就不是缝合一下这么简单了。」 然后又说吃什么药、有什么忌口，金文瑶代方泠一一答应下来。 再转身就听方泠问：「陈工他们呢？」 金文瑶听见这个名字脸色就不太好，陈高翰这次是带着员工回老家帮忙，把方泠跟普绍祺当成自己的助理用，还害的人受伤，金文瑶生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哪儿还会管他死活。 但方泠问起来金文瑶再不情愿还是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这次泥石流受灾区域太大，官方救援队是根据受灾严重程度和受灾人数决定优先救援区域的。 人多受灾又重的地区泥石流发生后立马就得到了救援，但像陈家村这种在山里面的村子只能先等一等，或者依靠那些不在系统内的民间救援组织。 跟着金文瑶一起去陈家村的救援队都是她掏钱请的私人救援队，时薪上万，不过这钱花的很值，不仅人专业，必要时还可以调动大型抢险机器。 陈家村受灾严重，她带着方泠离开的时候也没让这些人走，他们现在是搜救主力，所以金文瑶这个金主电话一打过去就问明白了。 金文瑶：「两个都进了搜救队，估计还要再待一段时间。」 金文瑶还想给方泠转院，县城医疗资源肯定比不过d市，但方泠烧退后却不太想回去，d市离老家f市太近了，要是家里人突发奇想过来看人，她受伤的事就瞒不住了。 方泠不走，金文瑶竟然也留了下来。 第53页 虽然她每天都忙的不行，接连不断的电话，深夜还需要敲电脑，甚至给方泠剥桔子的时候也需要回消息，方泠都忍不住问她：「你不忙吗？」 「不忙。」 方泠不信：「你先回去吧，我伤都快好了，有护工就行。」 金文瑶塞进她嘴里一瓣桔子，方泠后知后觉的吃起来，金文瑶这才说：「你不回去我回去干嘛？」 这么说好像不太对，但方泠见劝不动也不劝了。 住院期间天气好的时候金文瑶会推着轮椅带方泠下楼转转，h市下属的这个小县城比较破旧，连医院路面也坑坑洼洼的，不过门口不远处就是卖冰糖葫芦和棉花糖的小摊贩，勐然一看还有点繁华的意思。 果然只有医院门口的生意才永远都没有淡旺季。 金文瑶推着方泠过去挨个买了几串，一串冰糖葫芦竟然才两块，棉花糖稍微贵一点，不过也才五块钱。 方泠一边感嘆低物价，一边拿着金文瑶塞给她的棉花糖发愁，她真的不太喜欢吃甜的。 但金文瑶说：「尝一口。」 方泠试探着咬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埋进了粉色的云团里，棉花糖吃起来竟然还有一种被烟火燎烧的味道，她咽下去说：「不好吃。」 金文瑶就接过来自己吃了，不过方泠怎么看怎么感觉她是循着自己咬过的地方开始吃的，这种近乎情侣般的亲近让她有些无措，但涌上心头更多的还是一种迷茫。 金文瑶到底看上自己哪里了？ 这个问题直到医生宣布方泠可以下地走路后也没个答案。 陈高翰跟普绍祺在方泠动身前就结束救援工作回了d市，他知道方泠伤口还没好利落亲自打电话说这次算工伤，给她半个月时间养养，医药费等她回来上班再结。 瘸着腿上班确实艰难，方泠领了老闆好意在家修养，不过每天一睁眼就等着天黑的日子太难熬了，她休息几天就有点无聊，在生鲜app上下单了很多蔬菜、肉类。 腿脚还没完全恢復的日子就在家里琢磨吃的。 金文瑶偶尔会上门，自从两人回到d市后她已经彻底搬到方泠楼上，有时候方泠的快递都是她帮忙拿的。 今天也不例外，金文瑶一下班直接来方泠这里，正好方泠也把菜分装好了，直接装到保温盒里让她带回去吃。 金文瑶不想离开，试探道：「我不能跟你一起吃吗？」 「但我吃过了。」方泠说。 不过即使两人之间关系不明朗，金文瑶是自己救命恩人这一点也不容置疑——官方救援队在方泠转移后两天才到。 虽说这中间肯定也有一点知道陈家村有人救援所以耽误了的意思，但按照方泠伤口的恶化程度，她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 方泠还是给金文瑶找了碗筷，让她直接坐在餐桌上吃。 她起身打算给客人洗点水果，金文瑶见状却又出声问：「你不陪我吗？」 方泠有些无奈的扭头看着她，金文瑶垂下眼睛用筷子夹着餐盘里的虾仁，看着颇有点心不在焉的意思，「你要是不想见我不用这样，我知道我很烦人，对不起。」 方泠拿了盒酸奶直接走了过去，坐在金文瑶对面说：「吃吧。」 正常人被人盯着吃饭真的不会消化不良吗？ 不过金文瑶挺开心的，吃完饭喝了方泠拿过来的酸奶，还自己跑到厨房收拾了一下，就是收拾的有些慢，放着洗碗机不用非要自己上手刷，刷完碗再收拾台面，一直磨蹭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还是方泠看不过去把她推出去了。 临走前金文瑶撑着门不让她关，盯着方泠看半晌，直到把人看恼了才问：「你还有快递吗？把消息发给我，我明天下班给你拿。」 「没有。」方泠关上了门。 第30章 蹭饭 第二天周六，金文瑶一大早就下楼按门铃，方泠穿着睡袍迷迷煳煳过来给人开门，金文瑶惊讶道：「你还没睡醒？我打扰你了？」 然后自顾自的推门走进来，她对方泠说：「那你去睡吧。」 方泠看了眼客厅的时钟，——早上七点。她嘆道：「你真是……」 但人都来了怎么也不能把她赶出去，于是方泠问道：「吃早饭没有？」 金文瑶肯定没吃，她恨不得一天到晚蹭四顿饭，三顿常餐外加一顿宵夜。 方泠去冰箱拿了几片吐司，然后进厨房看见金文瑶亦步亦趋的跟过来，想把人推走但又感觉没必要，于是沉默的开始煎鸡蛋、煎香肠，对金文瑶说：「洗点生菜。」 等她把鸡蛋香肠摊到烤好的吐司片上时，金文瑶身边已经摆了一小篮生菜，但她还在洗…… 方泠：算了，想洗就洗吧。 她问金文瑶：「你喝牛奶还是咖啡？」 早饭沉默的吃过，起的太早方泠就去书房继续画图，金文瑶则是从书架上随意薅出一本书拿在手里看，一边看一边打量房子的内部陈设。 方泠这间房子进门第一个感觉就是：亮堂、宽敞。 因为套内一百五十平她只留了三间房，一间卧室，金文瑶现在还没进去过，所以不置评价，但另一间书房占地最大也不过二十平，剩下一间更是酒店标配一般没怎么打理过的客房。 剩下的空间全部打通，除了厨房拉个玻璃隔断阻绝油烟外，整个开阔的空间毫无遮挡，看的人心情舒畅。 第54页 金文瑶坐在沙发上看着在书房画图的人，她敲门敲的早，方泠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到现在一直都穿着睡袍。 那是一种很清淡的粉色，不太贴身，肩颈胳膊的面料稍微薄一点，在阳光照射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肌肤的轮廓。 她发现方泠在家里的穿着更加随意，这种随意是区别于上班时刻意模煳自己性别的穿着。 金文瑶的形象设计师也这么建议过这种穿法，一是可以营造出一种「可靠、专业」的形象，一提起这个人就想到工作和业务能力。 二来也可以告诉其他人「我跟你的关系十分官方」，距离感拉满，能避免很多喜欢在职场猎艷的人的追逐，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金文瑶的形象设计师还是在她毕业后正式进入裕美集团时，金母给她请的，这倒不是金母有什么独到的时尚品味或者要求，请形象设计师主要就是为了塑造「金文瑶」这个人的形象。 别看现在金文瑶这个名字在裕美这么响亮，这也是近两年有金父支持，再加上金文瑶自己努力的结果。 要是没有这个前提，现在裕美员工提起来肯定会说，「哦，老闆的女儿。」而不是认同职位的称唿「金经理」。 裕美集团是由她爸一手拉起来的不假，但发展这么多年，特别是做到一个省龙头的地步，裕美就像一个内部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它有一部分朝气蓬勃，新生力量不断努力前进，积极向上。 但另一部分却充斥着各种夺权的倾轧，人发展到最后最容易走到这一步，权力和欲望充斥整个皮囊，像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临死前还非要拉一个垫背的。 金文瑶虽然是金旭鹏的女儿，他事业的合法接班人，但裕美的元老不这么想，他们在金文瑶还没成年时就一直宣称裕美是一个「开明、包容、现代化」的企业。 一个现代化的大企业内部晋升渠道肯定会很公平对不对？ 老闆的位置肯定也会看重能力对不对？ 所以金总一定不会把位置传给自己女儿吧？ 金父被人问及只是笑笑，他被跟自己一起打拼的兄弟架在火上烤，但一直没怎么动气，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后来膝下又有了金宇这个男丁，更多人开始问：「难道你想让一个三头身坐在老闆位置上吗？」 被人逼问次数多了金父就含煳的说，「现在还早着呢。」 然后等金文瑶一毕业就火速给她安个经理的职位直接塞到公司。 为了防止别人拿公平晋升这个说法卡人，金文瑶没走基层磨练几年一步一个脚印那条路，一上来职位直接碾压好多干了小半辈子的「元老」。 不服气？不服气才是正常的，他们肯服气才怪了。 这个形象设计师其实就是金母给的缓兵之计，用一种低姿态来获得更多人的接纳，时间是可以磨灭一切的，没看卡米拉都要封王后了吗？ 金母想用这种方法帮助金文瑶站稳继承人的地位。 但她为什么要给别人低头呢？ 整个裕美还有谁比她关系更硬吗？这个公司除了少数几个核心人员，其他谁都可以走，今天赶走一个管理层，她明天就能在新员工中间选出来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担任这个职位。 为什么不用新人反而要委屈自己讨好那些「元老」？ 反正那些元老也一直在犯错，与其放任这些人伸爪子，金文瑶更愿意培养自己的手下，至少年轻的面孔犯错了看着也不闹心。 金父不这么做是他不能让跟自己打拼了半辈子的兄弟寒心，而且一个企业的创始人流露出这种对「元老」的不喜，外人会会不会认为这家企业没有人情味儿，而让亟需的新鲜血液不敢来呢？ 所以金父不会这么做。 但金文瑶敢，那些元老不是说她年轻吗？年轻人因为不耐烦老人指手画脚，做点不太体面的事，别人都可以体谅的。 还是用那句他们用来打击她的话，「她还小嘛，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形象设计师本来还是什么参加过米兰时装周的时髦人，为很多皇室贵妇都提供过形象建议，也就是近些年行情不太好回到国内被金母请过来了。 刚开始金文瑶不按照他说的穿，还一直被这个人疯狂吐槽，在各种地方说她是一个土鳖，说金家是个暴发户，没有底蕴积累的人根本理解不了时尚。 但很快这个人在知道金文瑶踢了三百多人后，也学会闭嘴了。 现在安安生生的当一个搭配衣服的机器，她的常服都是这位搭配的，只能说品味还行，至少不用再自己费心搭衣服了。 金文瑶承认自己脾气确实不太好，很多时候甚至懒得理解哪个下属有什么抱负，哪个人又有什么理想跟坚持，这跟她有关系吗？没关系。 这对她有什么影响吗？没影响。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管你有什么靠山，管你可不可怜，就是踢，她不也按照法律要求顶格赔钱了吗？ 这够仁至义尽了吧？ 所以在遇到方泠这座大山的时候，她也想过直接碾过去，如果能节省时间跟精力就获得一个同样的伴侣，她实际上也懒得花费这么多功夫，反正结果都一样不是吗？ 但方泠却一点都不按照套路走，她……她让人又爱又恨。 恨的时候金文瑶甚至想直接断了她的翅膀把人放自己身边算了，你一个小设计师就算学歷高人脉广，但你能扭的过我？就像那个竞业协议一样，她随时都可以弄出来更狠的。 第55页 但爱的时候又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捧给她，你想要什么？我这里全都有哦，要是没有我再给你抢过来。 越是接近越是亲近，她对这个人的感情就越深，现在甚至沦落到这个被动的地位。 这一切都不在金文瑶的计划中。 但是，金文瑶看着方泠扎起头髮走到自己面前问：「中午吃什么？」 她又不自觉的笑起来，「什么都行，我不挑。」 金文瑶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 方泠做饭前换了身更方便的衣服，因为有客人在所以至少需要准备一个肉菜、一个素菜、一个凉拌菜，菜当然要多一点，但她看见金文瑶跟个大爷一样傻坐在沙发上就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保姆。 有活要一起干！ 方泠喊金文瑶进厨房洗菜，她上午洗的两小篮生菜正好可以烫一下放点小米辣、葱丝、蚝油再用热油泼一下。 然后再炒一个青椒炒蛋、醋熘大白菜。 方泠先蒸上米饭，让金文瑶过去洗菜顺便烧水焯一下鸡肉，有人帮忙这顿饭很快就做好了，最后一个土豆烧鸡块出锅的时候，金文瑶探头过去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金文瑶：「你怎么这么会做菜？」 方指挥她把菜端到餐桌上，她正在盛米饭，闻言回道：「留学生都会做，特别是在英国的。」 英国真的是美食荒漠，这不是捧杀，就是现在你随机在路上找个英国人问问他们有什么特色菜，他也只会说炸鱼薯条。 顶多再来个热狗。 方泠读的c大坐落在苏格兰，食堂一个面包切开夹两片洋葱圈大小的培根就要6.5镑，味道还一言难尽，性价比……根本就没有性价比这种东西。 所以有条件的都会选择自己做饭，刚开始肯定做不好，只能尝试做一点三明治或者比较简单的咖喱饭，但时间长了慢慢就成了厨艺大师。 金文瑶一顿饭都在拍厨艺大师的马屁，最后弄的吃了中午饭方泠也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 第31章 致爱丽丝 像这样的日子是方泠养伤期间的常态，直到她伤势完全好的这天，陈高翰批下来的工伤假还没用完。 中午金文瑶收拾完洗碗机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方泠出来接热水的时候把客厅温度调高又给她盖了一层毛毯，然后继续去书房画图。 她本来还以为金文瑶是装睡，但没想到人家真的睡到下午三四点，方泠见她睡的时间太长还试着推人，但没把人推醒。 也不知道金文瑶有没有起床气。 方泠这么想着打开了电钢琴的保护盖，她也有段时间没弹了，本来养病无聊的时候也想弹一下，但伤在左腿没办法踩踏板总有些不习惯。 她插上电源，手指放在琴键上试了一下，大概练了十来分钟熟悉的手感才回来。 方泠开始弹g大调奏鸣曲，这还是她考钢琴六级时每天都要磨的曲子，前调十分俏皮悠扬，到了二十秒左右节奏突然开始增强，好像上了一个音调。 弹到这里她开始用余光观察金文瑶，沙发上的人好像动了动。 方泠继续弹，快节奏过去又是适合起床的舒适音调，也不知道弹了多久，身后慢慢传来脚步声，虽然喊人起床是个正当理由，但方泠还是对自己打扰人有点不好意思。 她扭头问金文瑶：「你想听什么？」 金文瑶刚睡醒难得没有发脾气，听见这句话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方泠见她想的时间有点长，又加了一句，「不要太难哦，我好久没弹了，要看乐谱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金文瑶说：「致爱丽丝。」 方泠有点惊讶，爱丽丝是她的英文名，但这个名字在离开英国后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叫过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凑巧，不过弹琴的手还是慢慢停了下来。 方泠转身看向金文瑶又重复了一遍：「致爱丽丝？」 金文瑶走近她，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像整个人刚睡醒显得有些无力，她说：「给我也让个位置。」 方泠后知后觉的朝里面挪了一点，金文瑶跟她一起挤在琴凳上，自来熟的掏出旁边的平板开始搜乐谱，最后把乐谱放大放在两人中间。 方泠还有点愣，金文瑶却伸手按了一个音节，她见方泠还没动，催促道：「弹啊。」 方泠伸出手，那双手柔软、纤细、洁白，金文瑶想也不知道在她练琴的时候有没有老师夸赞过，这真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 致爱丽丝是贝多芬浩瀚曲目中不算太出名的一个，因为曲调轻快悠扬好像怀着对幸福的憧憬，国内一直用于婚礼伴奏乐。 四手联弹两人没有默契的时候简直是个灾难，不是音节错一个拍就是节奏不对，两人坑坑巴巴弹了十来分钟，方泠都想放弃了金文瑶却说：「继续。」 等到下一个十分钟，方泠已经可以听出金文瑶为自己空的节拍，很好的跟上去。 不过钢琴曲谱不都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两个人一起弹却能出现一丝缠绵的味道？ 方泠弹着弹着就有点受不了了，金文瑶似乎对这个曲子很熟悉，弹奏过程中都没怎么看乐谱，时不时盯着她看，好像在用乐曲表白一样。 每一个音节似乎都在诉说自己没有开口表达的爱意。 爱丽丝。 爱丽丝。 第56页 她这么无声的说：我亲爱的爱丽丝。 我的特雷泽，我的爱。 方泠收手金文瑶却持续弹了一个低音才停下来，她扭头看着方泠，眼里满是笑意。 方泠耳朵都红了，她真的有点受不了这种表白，她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去英国读中学的时候才十三岁，因为年纪小离家又远，所以在当地选了一个寄宿家庭照顾起居。 刚开始没有人会习惯，不仅是语言、饮食、人种，英国的一切都跟国内不一样。 方泠那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她喜欢在公交车上、学校里、商场里甚至是任何一个人员聚集的地方寻找同伴。 亚裔因为面目特徵鲜明很容易辨认出来，但分辨出国人却需要一点时间。 而且就算跟国人联繫上了，都是小孩子谁又能安慰到谁呢？ 方泠英国生活的支撑点是她寄宿家庭的妈妈，一个名叫萨拉的法国人，——她带着儿子跟英国人结婚，成功拿到了绿卡。 爱丽丝这个名字也是萨拉取的，萨拉尊重方泠的本名，但她说：「你应该有个英文名让大家更快的认识你，方泠这个名字可以告诉自己最亲近的朋友。」 那时候寄宿家庭有两个亲生的男孩，方泠是唯一一个女孩，萨拉很喜欢她，一直叫「我的小公主」。 方泠到学校都不太好意思说这个名字，还是半年后班里又转来一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她这个名字才被叫起来，连老师都说：「两个爱丽丝在一起玩。」 现在离开英国也不过三年，但爱丽丝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金文瑶解释：「这不是你在d市设计院的英文名吗？老所长说你们那时候都有英文名。」 方泠不信：「跟我说实话。」 她在设计院留的英文名根本不是这个，因为从小被这么叫了十来年她也把爱丽丝当成本名，方泠领地意识很强，她不喜欢这种被同事侵入生活的感觉。 ……设计院留的那个名字是萨拉。 反正别人一喊萨拉她也会飞快抬头，跟用本名没什么差别。 金文瑶大概没想到自己被抓包，刚才气定神闲逗弄人的姿态也收敛了那么一点，甚至主动说：「到时间了，我还要开个会。」 但人还是坐在琴凳上没动一下。 方泠冷漠道：「哦，那你走吧。」 金文瑶还是不动，过了半天说对不起，然后说自己只是十分偶然的遇到了方泠大学时期的同学。 听到这里方泠插嘴道：「这么巧就认识我？」 「他说你是学校名人，经常参加聚会。」这点倒是对上了，但方泠还是不太信。 她接着问：「叫什么名字，什么专业的？你们要是在国内遇见他应该也是留学生吧？留学生圈子不大，我这回来以后还经常跟他们聚呢，你跟我提个姓我就知道是谁了。」 金文瑶编不出来了。 方泠肯定道：「你调查我。」她看着面前的人，金文瑶一点都不紧张，她眼睛微微瞪大但没什么紧迫感反倒十分有神，就像是在想一个能让对方满意的答案。 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在英国收拾年纪最小的弟弟前两人也是这么对峙的。 方泠问：「你真不感觉自己不对劲吗？」 金文瑶没去问方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方泠不笨，相反还十分敏锐，两人相处时间一长，她能看出来点什么也无可厚非。 其实她本人有时候也会感觉这种感情过于狂热，真要形容就跟磕了药一样，还是强力药，怎么都没个尽头。 人人都爱真善美。 金文瑶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解释，但她偏偏不想这么做，对方泠的感情越深，她越是有一种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她面前的冲动。 如果我跟现在不一样，你还有可能喜欢我吗？ 这样十分冒险，因为现在连她真善美的这面都没能让方泠动容，更遑论还要再差一点的呢？ 但她就想这么做。 金文瑶：「是吗？」她低头说：「抱歉，我知道我这种性格……」 方泠：「停。」她略有点头疼的说，「你不要这样。」好像跟自己欺负人一样。 方泠单枪直入：「你想要什么？」 金文瑶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方泠解释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感觉不论金文瑶想要什么前期投入成本都够大了，这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不过分的她大可以直接说。 金文瑶瞬间明白过来，她也不装了，直勾勾的盯着方泠看：「我想要你。」 「没有别的吗？」 「没有。」 方泠思忖道：「我不能看着你继续这么下去，这样太难受了，你不用这么卑微的。」她分析金文瑶的心理状态，「你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被人拒绝所以感到不甘心？」 金文瑶：「不是！」 但方泠根本不信，她看着金文瑶说：「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你，你就满意了？跟我在一起心结就能解开吗？」 金文瑶听出她的意思虽然有点被大饼砸中的不可置信，但脑子还是一直在线，害怕自己这时候说错话丧失这个机会，接下来全程咬着舌头维持清醒。 方泠：「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个条件。」 金文瑶紧紧盯着她，催促道：「你说。」就是想砍庞斌她也能做到！ 第57页 方泠：「我们在一起的事要保密，我还要留在陈高翰那里上班，分手后你不能……」 金文瑶耳旁似乎有钟声顿响，她的神魂好像在天上飞了一圈才重新游荡下来归位，方泠嘴唇翕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说：「我都答应你。」 然后按住方泠的头吻了上去，一边细密的亲吻一边发出一声模煳的嘆息，吻的时间太长，方泠开始扯她头髮，金文瑶不为所动，就算最后被人恼恨的推开脸上也带着笑。 第32章 虎牙 方泠很快就发现金文瑶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她那天说的话都被狗吃了。 她结束工伤假要上班的第一天，这个人就说让自己坐她的车去。 坐她那辆被公司员工都熟记车牌号的车？方泠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 金文瑶振振有词：「你腿不是没好几天？」 方泠：「自动挡，我顶多用右脚踩踩剎车跟油门。」 但金文瑶不听，出门前还缠着方泠索吻，她整个人都要贴到方泠身上了，她的妆、方泠的口红都被蹭的乱七八糟的。 原本马上就能出门，因为她缠人平白耽误十来分钟，方泠真是恨不得捶死她。 她回屋补妆的时候金文瑶还跟过来说：「有司机开车，你跟我坐后面休息就行，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进去就在前面一个路口下车。」 就是不提车牌号，提前下车再走着过去不麻烦吗？ 明明她自己开车更方便。 方泠拒绝：「不用。」 但金文瑶紧跟着就吩咐司机开车跟着她一起上路。 奥迪后面跟个欧陆，这一路上遇到的司机都十分友好，恨不得离他们八百米远，除了红绿灯要停一停，方泠到公司的时间竟然比之前还要早十来分钟。 金文瑶跟她前后脚进门，这人一来员工自动腾出好大一块空地，打招唿的声音一阵一阵的。 方泠即使站在角落在人群中不算突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不自在。 还好等电梯的时候碰到瞿雅，方泠亲近的跟同事站在一起，独留金经理享受半个电梯的空间。 ——虽然早高峰电梯十分挤，但裕美员工都十分友善的让出了这趟电梯，表示自己可以走楼梯锻鍊身体。 到了七楼，金经理貌似想跟着一起出来，方泠眼疾手快的帮忙按上了关门键。 她转身后看见瞿雅惊讶的表情，这才解释道：「我看金经理按的八楼，怕耽误她时间。」 瞿雅倒没怀疑只是感嘆道：「你们关系真好，你是真不怕她啊。」 方泠：「怕什么？她不也两只眼睛？」 瞿雅：「人家那是天眼！」 然后向方泠科普金文瑶收拾裕美元老的战绩，说陈高翰带着他们刚来的时候，房产部老员工还没完全清空，有时候会给陈高翰使绊子。 瞿雅：「陈工实际上也挺会气人的。」虽说陈高翰没吃什么亏，但金文瑶还是不动声色的把人全收拾了。 原本这些人就跟兔子一样一窝一大家子全都在裕美，牵牵连连的，得罪一个就有别人给你穿小鞋。 像他们这种合同不在裕美的还好，合同在裕美的要么捨不得工作要么捨不得薪资，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金文瑶知道后就让人事连坐，一个人犯错全家人滚蛋，就是聚集起来到裕美来闹也没用，大家都是按合同办事，该赔的钱也赔了，你就是去起诉自己又不占理，法院有那美国时间搭理你？ 瞿雅：「这还不是最绝的，你想想你要是干的好好的因为一个傻逼工作丢了，你能甘心吗？」 裕美太大闹不动，就有人去闹这个罪魁祸首。 有人在公司就开始翻脸对着抓对着打，瞿雅他们那时候一看见这个场景那可真是唿朋唤友生怕错过好戏，工作就是再忙也没看热闹重要！ 真的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人赶走了空出的位置还需要填补吧？ 裕美是鼓励员工内部转岗的，这些人不是搅屎棍是为人民创幸福的福星啊！ 但大家还没高兴几天就听说闹得最凶的、跟家里亲戚恩断义绝的那几个，又被裕美聘回来了。 陈高翰工作室众人：「……」他们当初可是明目张胆的看人家热闹啊，这梁子结大了。 经此一战，公司里的人也算摸明白了这个太子的脾气。 即使那种家族抱团的人还有，但至少不敢犯到明面上了，再聘回来的也明白形势夹着尾巴做人，公司就是一片祥和安稳的气氛。 瞿雅他们这时候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筏子那才是傻瓜，不过金文瑶紧跟着就来工作室跟他们谈心赔礼，然后还作主额外发了一次年终奖。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不说别人，反正瞿雅挺服气的，但这个事情造成的后果就是大家都有点怕金文瑶了。 没想到这人平常笑眯眯看起来挺和气的，出起手来这么狠。 进了工作室瞿雅还碰方泠肩膀，然后八卦：「你们怎么认识的？」 方泠半个月没回工位，感觉自己位置上全是灰尘，一边收拾一边挑拣着说：「给梦凡送饭，她们不是大学同学吗，金经理有时候会帮梦凡拿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瞿雅：「梦凡这运气可真好。」然后又说：「你復工的消息跟她说没有？今天中午她找不找咱俩吃饭？」 第58页 钱梦凡不仅是找，她还把金文瑶也带过来了！ 瞿雅端着餐盘去找方泠的时候脸都绿了，但钱梦凡这小傻子还挥手喊：「小雅姐！这边，这边！」 瞿雅也不好躲，只能微笑着走过去。 一坐下就听见钱梦凡咦了一声，问道：「文瑶，你上火了？嘴角怎么烂了？」 金文瑶下意识用余光扫方泠的脸，她也是到了公司才发现自己唇角有点刺痛，开完会喝了杯咖啡刺痛更清晰，她就把口红卸了。 早知道钱梦凡会这么问，她来之前应该贴个痘痘贴。 方泠放在桌子上的拳头已经捏紧了，只不过她今天把头髮放下来，现在看不见耳垂。 ——肯定红透了。 看不见真遗憾啊。 金文瑶这么想，但面上一点都没露，顺着钱梦凡的话说：「就是有点上火。」 钱梦凡开玩笑：「你要不是工作狂，我就该猜是你对象了，不过谁家对象会亲的这么狠？」 放完这个炸弹钱梦凡就拍拍屁.股跟瞿雅聊新上映的电影。 方泠感觉桌下一只手伸过来狠狠拍了一下，金文瑶小声说：「我又不知道她会问，这还是你表妹呢。」 她捏着方泠的指腹说：「别生气了。」金文瑶忍笑道：「我又不怨你，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方泠都想揪着她耳朵尖叫：那是咬的！ 是金文瑶太缠人，她想把人赶走补妆！ 但她也没用什么力气啊，怎么会破呢？ 方泠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好像是有点尖。 对面钱梦凡还招唿两人拿自己抢到的酸奶跟甜点，奇怪道：「怎么文瑶一来你们两个都不说话了？」 瞿雅连忙客套道：「没有没有，我本来就比较腼腆，不太喜欢说话。」 方泠闻言更是觉得金文瑶不该出现，发消息让她走，等了半天金文瑶还是不动，好像根本没低头看手机。 方泠看向她，发现金文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看，见她看过来金文瑶就说：「知道自己牙利了？」 她还没压低声音，不知道对面两人听见没有。 这一瞬间方泠脑子都在冒烟，她反应过来就踩金文瑶的脚，她伤口刚长好也没穿高跟鞋，不过运动鞋鞋底硬，踩人应该也很疼，方泠低声道：「滚。」 接下来一下午方泠都没回金文瑶消息，等到了下班时间更是瞿雅一起早退逃难。 瞿雅还奇怪道：「今天怎么想通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坐班坐到天荒地老呢。」 方泠：「文件都拷出来了，回家画。」 瞿雅早退是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她一个人住一囤囤一星期的菜，这个时间点也不方便打车，方泠直接开车带她过去，她正好也打算买，冰箱里的肉都吃完了。 她们逛超市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因为瞿雅买的东西多换车不方便，方泠直接把她送回家，瞿雅还有点不好意思，回去就给她转了一百块钱。 打车也没这么贵。 方泠没收，退了回去：「一脚油门的事。」 两人离的不算远，绕路也就十来分钟。 方泠进小区停好车也没上楼，坐在车里调家门口的监控，果然看见金文瑶六点半左右过去一趟敲门，然后还给她发微信消息：【我错了。】 方泠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她实际上早在答应金文瑶那一天就说过不准动手动脚，不准在公共场合亲密，但金文瑶真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前一个要求方泠后来想了想是不太尊重人，恋爱都谈了接吻也不算什么，反正金文瑶还算知道避着人，就是以后分手了也没什么影响。 第一个轻轻放过，第二个就很严肃了。 其实不管是萨拉还是方妈妈都有点担心方泠会变成恋爱脑，美丽是一种资本，但更多的时候会吸引人靠近。 虽然成长是一件很私人的事，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方泠施加影响。 她们说：任何人都不应该影响你前进。 这句话虽然有点绝对，但也并不算太偏颇。 恋爱可以谈可以享受，人生也不能耽误。 上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学业，工作后是事业。 恋人没有了可以再换，但事业一垮人生才真的会起海啸。 方泠现在都有点感觉自己那天是不是受了那首钢琴曲的影响，一时昏头才提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约定。 两人地位不对等，住的还这么近，更有甚者连工作都在同一栋大楼。 太亲密了。 方泠都想要不要自己找个房子搬出去住一段，正常人谈恋爱也不会天天腻在一起吧？ 每天见面约会都算勤快的了，她们就算跟正常情侣不一样，但也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吧？ 方泠在车里刷了半天的租房消息，直到金文瑶开始打电话她才拎着包上去。 一出电梯就看见金文瑶守在门口，她的那双眼睛闪闪亮亮的，嘴里说着抱歉但明显不往心里去。而且因为方泠从进门开始一直不理她，金文瑶竟然还伸手扯她头髮！ 方泠发现金文瑶胆子真是大了。 第33章 耍赖 相处时间久了，方泠发现金文瑶不仅胆子变大，甚至还有点贱兮兮的，有时候她都能看出来这人是故意惹她生气。 比如说她每天早上一过来就开始蹭方泠的妆，虽然方泠只是做些保湿的基础护理、再涂个防晒、画眉毛涂口红，拯救起来并不困难，但每次都这样真的超级烦！ 第59页 方泠有一次急着出门甚至被气的伸手锤人。 金文瑶还笑嘻嘻的说：「我看时间还来得及嘛。」 她感觉金文瑶根本听不懂人话。 方泠试着把她关门外面，虽然门铃一直响，但还是自顾自的收拾东西，等收拾好了再开门出去，金文瑶等这么长时间倒是也没恼，就是方泠坐上车的时候发现自己口红又花了…… 真的很烦啊！ 还有就是中午吃饭的事，方泠很认真的跟金文瑶谈了一次，她跟瞿雅、钱梦凡基本就是固定的饭搭子，三个人吃饭本来好好的，你一个经理非加进来干什么？ 哪个员工会喜欢跟上司一起吃饭？ 特别是这两天已经有人摸着规律开始蹲金文瑶了。 方泠都很无语，人家吃饭的时候你跑过来谈工作谈抱负，有没有眼力啊？ 钱梦凡深沉道：「这是卷，就跟凌晨两点发个朋友圈说自己在加班一样，领导很多时候就喜欢卷人，你要是不表现一点他根本就看不见你。」 但是不管这些人是想求太子什么，她们几个跟金文瑶坐一起都被迫陪听，连续几次下来方泠都感觉自己胃疼。 金文瑶不太乐意，以为方泠是烦那些人，她说：「我也烦，但人家堵着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然后又提议：「那你跟我去楼上吃，我让阿姨做饭送过来。」 方泠反问：「我跟你去楼上，瞿雅跟梦凡呢？」 金文瑶：「她们不是两个人嘛，正好一起。」 方泠觉得她真是好意思，这么短的时间都开始指挥人了，她不得不说清楚一点：「我是想让你找别人吃。」 金文瑶皱眉道：「为什么？」 「你之前不也是自己吃的吗？」 金文瑶：「但你不是在这里吗？我为什么要自己吃。」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你那个同事不愿意？」 方泠：「是我不愿意。」 金文瑶抱着她开始用鼻子蹭她的耳垂，想矇混过关：「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 方泠把她撕下来，指责她：「你不守承诺，我那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的事不能公开，公共场合也不能亲密，但你一个也没听进去，我很困扰。」 金文瑶露出有些受伤的样子：「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 这根本不是吃不吃饭的问题，每次方泠一认真金文瑶就开始混淆视听，明摆着耍赖。 方泠根本不理她。 金文瑶这次也硬气，当天晚上也没去七楼堵人下班，方泠松口气还没收拾东西离开，陈高翰就从外面走进来拍拍手示意大家肃静。 他有点兴奋的说：「同志们，大生意。」 陈高翰在业内有点名头，但跟他同时期还有点名头的设计师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工作室也不是那种走高逼格，非大建筑不接的人，毕竟陈高翰开这个工作室就是为了挣钱嘛，只要给钱痛快，室外室内都接，室内设计还更多一点。 再加上建筑行业早在五年前就被划归为夕阳产业了，国内房地产市场也接近饱和，能用来沖奖的大建筑项目三五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 所以这次的项目显得来之不易。 ——陈高翰接到了a省某市政府的邀请为他们设计图书馆。 虽然同时也有很多其他设计师接受邀请，但这个图书馆占地面积预估在八千平方米左右，可以称得上大建筑群了。 要是设计图纸被採用设计费还是小意思，最重要的是名气！ 工作室众人收拾东西的手也放缓了，大家安静下来听陈高翰吩咐，陈高翰说：「国庆前交初稿，现在也不用急。」 而且就算准备这个项目，他们手里还有不少活也不能耽搁。 他把市政府对外公布的图纸要求发到工作群里，方泠在里面看见了主建筑群、附属建筑、绿化等等非常详细的要求，一看就是个大工程。 陈高翰说还有限高，现在很多城市因为政策限制问题都不允许建设高层建筑了，a省航空线路发达，在这上面的要求更多。 他点了胖伦、普绍祺还有其他两个同事的名字，说：「你们跟我一起负责主建筑。」 剩下两个男同事负责附属建筑，瞿雅也跟着帮忙。 至于方泠，陈高翰指派她负责绿化，同时还要接手同事做不完的室内设计。 方泠听到后还有点惊讶，她有两年没碰设计，来工作室的这段时间的都在重复的画图，本来以为陈高翰还要再冷她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让她上手了。 陈高翰见她惊讶的表情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不服气呢，没想到还想的挺开，给个绿化都开始惊讶了。」 工作室众人也跟着笑。 陈高翰：「眼手一致是好事，但你也不用把自己放的太低了，方泠。」 陈高翰喊她的名字，然后说：「同事们都看过你的作品集，你的水平大家都知道，这次任务来的太急没怎么准备所以你还要等一等。」 他对方泠说：「设计师不一定非要把心思全扑在建筑上，绿化可以等我们图纸出来之后再做，但室内设计你一定要做好，练基本功是好事，但有了机会一定要抓住往前沖。」 方泠很认真的答应了。 第二天就是各种开会商量跟交接，方泠手头都拿了五个室内，瞿雅帮忙整理了客户需求发给她，还附客户信息。 第60页 瞿雅：「看清楚需求哦，这个姓梅的有点刻薄，他要是骂人你就挂电话。」 方泠疑惑道：「这么恐怖吗？」 瞿雅小声说：「陈工的熟人，之前装修个别墅可把大家都得罪惨了，要不是请人托话，咱都不乐意接。」 方泠工作微信上多了一堆资料，一旦忙起来她更没时间关注金文瑶的小情绪。 陈高翰真的是一个开明的老闆，除了被甲方逼着交图纸这种情况，项目时间稍微充裕一点，他都不要求大家加班。 但挣钱扬名这种事工作室众人的热情比陈高翰还大，连瞿雅都开始约方泠去逛d市附近的园林跟各种科技馆、博物馆，说是要去寻找一下灵感。 方泠此时已经连续一周都没被金文瑶纠缠了，不仅是早晚上下班，甚至连中午吃饭都见不到人，金文瑶也不再给她发消息轰炸。 方泠还试探着发过去一个问号，她知道金文瑶生气，但她也没错啊。 不过人家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回，反正一直没个消息。 勐然间方泠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她仔细分析了一下感觉这应该是前期金文瑶把她捧的太高了，所以那边一冷淡她就产生一种心理落差。 这种情绪一被分析出来，方泠就轻松很多。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金文瑶的狂热就会慢慢消减。 这就像没谈恋爱前都会憧憬自己遇到真爱，但真找到另一半过了热恋期之后，发现大家都是凡人，谁都逃不掉生活的重压，感情消耗尽了又开始恢復单身。 不过现在想来两人在一起的契机也挺傻的，没热恋期迅速走到这一步也很正常，但方泠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她还是希望金文瑶能遇到自己的真爱。 金文瑶不来方泠的生活也没受多少影响，甚至不用考虑另一个人的想法还有种久违的轻松感，她答应瞿雅邀约，两人周六先去d市图书馆转了一圈。 d市图书馆占地面积不算大，因为建在市中心地皮比较贵，为了容纳更多的人，选择了传统的加高思路，总共八层，每层净高在4.6米左右，加上充足的照明，显得十分亮堂。 瞿雅说：「够大。」 但她跟另外两个同事主要还是做附属建筑，主楼肯定轮不到他们设计，看图书馆也没用，所以接下来两人又跑到一楼仔细观察图书馆的结构分区。 瞿雅甚至连保安室、休息厅都带着方泠逛了一遍。 方泠问：「你是设计？」 瞿雅摆摆手：「主建筑群都没出来，我就是瞎看看，再说有封涛哪里轮得到我啊，我顶多辅助做一下结构。」 瞿雅说到这里也挺丧气的，她比方泠大一岁，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但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也不是工作室主力，因为陈高翰明显更倚重普绍祺和封涛。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问方泠：「你都不着急吗？坐了这么久冷板凳，这次还只拿了一个绿化。」 就是几棵树谁不会摆弄啊？ 瞿雅听到陈高翰这么吩咐就知道他是拿点边角料出来哄方泠安心。 但方泠说：「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陈工既然安排了，那我就好好做，这两天回去看了不少资料，感觉室内设计也挺有意思的。」 瞿雅：「那何止是有意思，那是简单到根本都不用动什么脑子，我都想替你叫屈。」 方泠真的不感觉委屈，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做的室内设计不能让客户满意。 但她跟瞿雅分手回家后，却在家门前看见一个人影，金文瑶看见她回来立马走过去抓她的手，方泠甩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举动算是捅到马蜂窝了。 金文瑶一进门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来哄我？」 第34章 腰链 方泠被她哭的没办法，虽然她总感觉这一幕有些违和，在她印象里金文瑶不像是一个哭哭啼啼的人。 两人认识以来好像也就她受伤那一次看见金文瑶掉眼泪，其他时间金文瑶都是负责整人那一个！ 简直可以说是骑在那群二代头上作威作福，连裕美元老也不够她玩的。 但这人现在就是在她面前哭啊，一边哭一边打开方泠递过去的纸巾。 如此反覆几次，方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试探道：「对不起？」 金文瑶还是在哭，不过哭声转小似乎有点观望的意思，好像现在赌桌上的筹码还不能让她满意。 方泠就知道是假的！ 但她不说话之后金文瑶泪眼朦胧的看过来，方泠看见她的眼圈都哭红了，好像真有点伤心的意思，她又生不起气。 只能无奈道：「你不能这样，我一跟你讲道理你就开始耍赖皮。」 金文瑶收住哭声说：「即使我错了你也不能跟我冷战啊，这么多天你就不能上去找我吗？」 方泠：「八楼全是秘书，我用什么理由过去？我跑到八楼敲门说梦凡要找你让我传个话？」 「那下班之后呢？我就在你楼上。你还可以给我发消息！但是你没有！」金文瑶说。 这个方泠倒是解释不了，找人求和总要有个理由吧？要么道歉，要么两人都不提这一茬直接盖过去。 道歉直接被pass……因为她并不感觉自己做错了。 剩下一个盖过去这一章就当没发生这条路，她也不想走。 第61页 方泠总觉得金文瑶有点熊，她这次要是轻轻放过去，金文瑶肯定会以为「她生气了，但是能哄好」或者「我现在这样她都能接受，那别的也可以吧？」 要是这次妥协以后肯定更难管了！ 再说她这个要求过分吗？ 有些公司还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呢，情侣即使在同一个公司上班工作时间也要避嫌，她们每天见面，一起吃晚饭，住楼上楼下，难道就差中午坐在一起惹人争议这一顿吗？ 方泠一安静下来金文瑶就又开始抽泣，方泠头疼道：「你别哭！」 金文瑶说：「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很勉强，你好心答应我但后来又发现自己做不到，只能用这种冷暴力的途径让我主动跟你分开……」 「没有！」 金文瑶：「真的吗？」 方泠异常坚定的说：「真的。」她要是想分手会自己提。 金文瑶：「那明天中午跟我一起去楼上吃饭，你都陪她们两个好几天了，每次还有说有笑的。」说到最后很有些怨念的意思，还吐糟家里的阿姨做饭不好吃。 「不过我已经找了一个专门做饭的阿姨，她每天都要煲汤，你想喝什么汤？」 这算盘打的，方泠都要被她气笑了，她说：「中午不行。」 金文瑶也沉默了一下，「你就是在骗我，你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 方泠：「你要我一天三顿都跟你在一起吗？那你怎么不把陈高翰工作室也挪到八楼？」 金文瑶还真思考过：「工作室那么多人单独搬上去肯定有人多想。」 方泠想：脑子还算灵光。 但金文瑶接下来就说：「不过你可以上去，要是你上去我就把你的工位放在我办公室。」 方泠好笑道：「我上去干什么？当你的秘书？」 金文瑶大气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就看书看电影，要是想弹钢琴我再布置个钢琴房，只要做好隔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泠：「你是不是有病？」 金文瑶作势要哭，方泠直接伸手过去捂住她的嘴，冷酷道：「哭没用，别想用这招。」 但紧跟着手心却传来一阵濡湿感。 方泠就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收回自己的手，金文瑶红着眼睛看着她，眼里还带着要做戏的眼泪，但眼神明显变了，两人间气氛一时怪怪的。 金文瑶甚至还从七字形沙发拐角蹭到方泠身边，她还没过来的时候方泠就想离开，但还没起身就被金文瑶直接扑倒在沙发上。 这沙发还是方泠当初亲自选的，义大利的一个品牌，比起正常沙发更加宽敞、柔软，人靠坐在上面的时候腿都可以完全伸展，她这两天懒得回卧室开空调还喜欢在这里午睡。 但方泠现在被金文瑶压在这个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她用鼻子磨蹭自己的脖颈，一边蹭一边深嗅，金文瑶看着方泠的眼睛说：「好香啊。」 方泠挣扎不开，有些恼怒又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金文瑶唿吸好像停滞了几秒，然后就略带急切的吻下来，一边吻一边还要按着方泠的后脑勺，不让人躲。 方泠中间偏了一下头想把她推开，金文瑶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继续寻找她的唇轻轻的咬住，她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金文瑶胡乱的喊姐姐喊爱丽丝甚至喊方泠的名字，带着一点祈求道：「让我亲亲。」 但一边亲一边手还不老实的摸方泠的腰，最后在方泠腰间摸到一个链条一样的东西，金文瑶眼睛发亮不顾方泠的闪躲扯出来一角，她看着手中穿着细小玉珠的红绳问：「这是什么？」 方泠想抢回来，但金文瑶把红绳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红绳勒着方泠的腰，她被勒的疼死了，开始拍金文瑶的手。 金文瑶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撩开她的上衣，方泠见阻止不了就背着手开始掐她胳膊，金文瑶痛的嘶了一声，但还是如愿以偿的看见了红绳的全貌。 一条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玉葫芦为主体的腰链。 小巧又温润的玉珠穿在红绳上，完美显示出了主人的腰线。 金文瑶发现方泠的骨架并不算小，但由胯往上却折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弯，更显得曲线玲珑有致。她看着看着就不受控制的把脸埋到那里，在方泠把她推开前落下一个吻。 方泠身体也因为这个濡湿的印记瑟缩了一下。 她恼怒的看着金文瑶，拍打她的手：「还不松开？」 金文瑶还是握着腰链问：「你怎么戴这个？」 方泠抢不过来衣服也整理不好，她没好气道：「保平安的。」 方泠高中准备a-level考试期间一直毫无原因的发低烧，一烧烧好几天，吃了退烧药控制住没几天又开始反覆。 萨拉带着她去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来，医生说可能是每个人身体抗压方式不一样，有些人喜欢上火嘴角生疮，有些人肠胃敏感容易拉肚子等等，发烧虽然少见但也不奇怪。 医生：「我还见到一个一紧张就身体抽搐的。」 国内外医疗体系不一样，就连抗生素的使用也能说出一大片文章，医生自觉找到了病因，就不给病人写转院申请了，他甚至还不建议方泠吃药控制。 医生：「你的指标都很正常，只要把压力这个诱因除去就好了，身体会看着办的。」 第62页 方妈妈知道后本来还想把女儿接回国看看，但方泠不想耽误时间，一来一回至少要浪费一周，她打算请假回家看书顺便观察一下。 方妈妈远在国内鞭长莫及，但仍旧悬心女儿，寄来很多自己去各大寺庙求的平安符、香包、红绳编成的各种项鍊手鍊脚链，还有腰链。 不过国际快递就是再快也要二十多天，等这些东西寄到的时候方泠已经考完试了。 考试一结束低烧也真跟医生说的那样不药而愈。 方泠本来只留了一个平安符挂在床头，其他都要收起来，但萨拉看见后说：「时间久了这些东西都会褪色的。」 这样方妈妈的一片心意都被浪费了。 萨拉：「你妈妈知道了会伤心的。」 不过方泠那段时间刚结束考试，伦敦正逢温网公开赛，她每天都跟同学一起去打网球，活动量特别大，戴着项鍊什么的也不方便，她就选了能藏在衣服里的腰链，其他还是收了起来。 刚开始腰间挂个东西还不是多习惯，不过时间长了一天不戴就跟少了什么似的。 方妈妈亲自编的红绳早就褪色，萨拉中间取下玉石用其他绳子换了好几个版本，再加上回国见到家人，这条腰链的意义也没那么大了。 方泠现在是把它当成饰品，洗澡还要取下来，有时候想想也挺麻烦的。 金文瑶接下来半天时间都在磨着方泠讨这条腰链。 方泠：「你要这个干什么？」 金文瑶：「我就想要！」然后又说：「我再送你一条新的好不好？上面全挂满金子做的小狗，你不是属狗的吗？」 方泠：「你打算沉死我吗？」 金文瑶整个人都挂在方泠身上磨，方泠手机响了她也不放人。 方泠费劲的用指尖把手机拨拉过来，来电人是陈高翰，陈高翰很少在休息日打电话的，肯定是有急事，她推金文瑶：「下来，我接电话。」 金文瑶：「我不！」 方泠恼的一手捶人，另一只手作势要掐她，金文瑶手劲儿奇大皮也厚，攥着腰链根本不当一回事，捶了半天也只有她自己手痛。 电话挂了又响，方泠妥协了：「拿新的跟我换！」 第35章 粉色曲别针 陈高翰打电话是喊方泠回去加班…… 他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做老闆时间短还是本来性格就厚道，跟方泠说的时候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让有两三年加班经验的方泠觉得新奇。 陈高翰：「梅先生那边急着动工，他明天十点正好有时间过来，你也来跟他面接一下需求吧。」 方泠没问题，因为第二天周日又约的十点，所以起床晚一点也不耽误出门，她起床后还有时间给自己做个简餐。 到了工作室，裕美工位上也没见几个人，不过她乘电梯的时候倒是遇见几个特助，两男一女各自抱着一沓文件，电梯上行的几秒时间还要接工作电话。 总裁办是真的忙啊，也不知道金文瑶是怎么抽出时间跟她斗智斗勇的。 陈高翰口中的梅先生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交情深厚，所以即使这个客户在业内以龟毛着称，还有一次跟设计师动手的光荣过往，他们工作室还是接了这个单子。 方泠到了之后不到五分钟人就来了，还挺守时的，她用茶包给两人都泡了一杯茶开始跟他谈话。 梅先生跟陈高翰同龄，不过也许是因为家境优渥没被职场摔打的缘故，整个人看着还很年轻，也有一种「我很鲁莽」的气质。 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胸前左口袋竟然还塞着一块手帕，显得十分讲究。 梅先生上来先夸方泠漂亮，这话听多了人也没什么反应，方泠面带微笑的跟他客套，大概有十分钟他都没进正题，跟陈高翰电话中描绘的着急状态完全不相符。 方泠见他喝了一口茶包泡出来的茶，还要皱着脸挑剔一番再跟她聊一聊茶经的样子，不得不出声打断：「梅先生，您能讲一下您对这个大开间有什么期待吗？」 方泠装作没看见他被打断后略有点不爽的样子，说：「我知道您之前也在工作室装修过两套房子，一套偏法式风，一套极简风，那这一套呢？套内一百八十平需要做几间房？」 「要不要留书房？」 「主卧要不要做衣帽间？」 「餐厅是用岛台还是流线还是u型？经常喝酒喝饮料吗？要不要留个水吧？」 梅先生道：「你看着办就行。」 方泠：「……」那今天把她喊过来干什么？ 但随后梅先生就略带忧郁加八竿子打不着的说自己要准备结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套房子应该会做他们的婚房。 方泠终于提炼到一个有用的消息，还没做笔记问他未婚妻的联繫方式，新房装修一般都要遵从女方喜好，男人的意见一般都可以直接略过，就听见他说：「其实我对方小姐一见钟情。」 又是一个没长脑子的。 方泠都要被油死了，看在他是客户的份上，扣上笔盖勉强保持礼貌的笑容。 梅先生又说自己跟未婚妻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他保证道：「我结婚后不会碰她。」还问方泠怎么看，他说：「我知道这样对一个女人来说有点残忍……」 「但我还是会对自己的爱情保持忠诚……」 第63页 方泠没给他继续噁心自己的机会，礼貌又真诚的建议：「那我估计您的未婚妻会以无性婚姻向法庭提出诉讼，法庭宣判婚姻无效后，再重新选择一个正常的爱人。」 不过闹到起诉无性婚姻那一步，男的脸就丢大了，众人一般会默认他不行。 梅先生脸一沉，半晌又哈哈大笑，说：「方设计师名头不显，脾气还真是沖啊。」他站起身冷哼道：「看来陈工是给自己工作室请来一尊大佛。」 说完直接走人。 方泠不慌不忙的起身跟上，把人送到电梯口，一见他还有张口的意思就先出声：「您慢走。」 谈话不欢而散，方泠估摸着梅先生还没走出裕美大厦的时候，陈高翰就打来一个电话问：「你们谈什么了？」 方泠说：「梅先生跟我讲他对未婚妻的不满，还问我意见。」 陈高翰略一寻思就知道梅某人的毛病又犯了，这货跟个花孔雀一样到处招摇，也不知道哪个女人捏着鼻子要跟他家联姻。 他宽慰方泠：「他什么人我知道，你别担心，这个就先放放，先做别的项目吧。」 来都来了，还把客户也撅了回去，虽然陈高翰大度不在意，但方泠感觉自己要是现在就回去总有点说不过去，好像是厌烦加班故意给人捅篓子一样。 她留在工作室按照瞿雅给的联繫方式挨个添加客户，大多数客户工作日都需要上班的，上班期间也不一定方便接电话，正好趁着周日问他们需求。 方泠打通电话客气又简短的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他们这会儿方不方便聊房子，方便聊的她做笔记、问地址。 要是离工作室近的她打算实地看看，最好能知道房子採光跟通风情况。 离得远的就让他们发开发商给的图或者自己拍的室内照片，她上网上再搜集一点同地区业主的居住问题，能一次完成的力保不让人家后期再掏钱返工。 方泠一旦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裕美周六日也有特供的加班餐，但现在下去吃饭明显耽误时间，她在工位翻出几个小面包又喝杯牛奶垫垫肚子，继续干活。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跟客户的联繫才算告一段落。 方泠终于有时间去茶水室接热水，刚打开咖啡液就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朝电梯那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见金文瑶穿着一身浅咖色的西装走出来，这一身更显得她手长脚长，非常有气势。 不过金文瑶一见到她就弯起眼睛，人一笑起来刚才的锐气立马消失无踪。 方泠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她笑了一下，等金文瑶走近才问：「找我的？」 金文瑶嘴硬：「我就来看看。」 然后真的去房产部工位转了一圈，跟还在苦逼加班的几个员工说说话，顺腿就进了方泠他们的办公室。 金文瑶：「你还要多久？」 方泠正在画一个室内的cad设计图，手画之前要确定好房子的尺寸，闻言就说：「早着呢，最早也要等到六点了。」 金文瑶这个大忙人竟然真的一直坐在那里守到方泠下班，虽然中间接了电话上楼签字，但很快就下来了。 方泠知道她粘人，看她跑来跑去的样子就想赶人：「你真的不忙？」 金文瑶：「我就签个字，别的他们都能干。」 没错，这个他们就是秘书室跟特助，整个八楼是裕美唯一一个几乎全年无休的楼层，休息日的员工餐主要就是为他们提供的。 方泠都想这么忙能拿多少工资呢？ 她们下楼后也没直接回去，金文瑶非说附近开了一个港式茶餐厅要方泠陪她一起去尝鲜。 方泠：「茶餐厅晚上还开门？」 金文瑶：「开！」就是不开她也能把人重新喊回来。 方泠跟着她走到半路，突然一只手伸到她的口袋。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夜色不算太深，但也有了点凉意，她知道今天加班特意穿了一个外套，口袋很大能容纳两只手，走在路上也不会有谁看见。 方泠没拍金文瑶的手，任由她捉住自己的小拇指走了一截，只不过到了光线更明亮的地方，金文瑶还是自觉把手掏出来了。 不过她两指夹着一个东西出来，问方泠：「你怎么还带着这个？」抱怨道：「刚刚就扎着我了。」 方泠这才看出来是一个曲别针，应该是刚才收拾文件的时候顺手放口袋里的，她说：「那你怎么不掏出来？」 金文瑶小声道：「我掏出来你还愿意让我再伸进去？」 不会，方泠只会觉得她又开始闹人。 她伸进口袋里摸了摸，真又找到几个曲别针，其中还有个粉色的根本不像是办公室统一採购的东西，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方泠顺手稍微折了一下，变成一个小爱心，她递给金文瑶：「那我跟你道歉。」 金文瑶因为这个曲别针接下来一整个行程都带着笑。 方泠吃饭间隙看见感觉她笑得也太傻了，回去的时候小金总捨弃自己的欧陆不开坐在方泠副驾，一路都在摆弄那个曲别针，还说：「我要把它做成琥珀胸针。」 方泠见她这么珍惜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有点替金文瑶不平，又好像夹杂着一点不能同等回应感情的歉意。 在两人这段关系中金文瑶真的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虽然她也会表露自己的情绪，但每一次发生矛盾都会最先妥协。 第64页 方泠有时候都感觉她是一个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影子，异常沉默，但又十分忠诚。就如现在，她随手给的一个东西这个人都可以开心半天。 即使方泠身边各色桃花多到爆炸，她也从来没让自己陷入现在这种处境，她在一开始就把人全都赶走了，因为没有陪伴同行所以她从来不感觉自己辜负了什么人。 但金文瑶不一样，她真的让方泠有一种自己在辜负别人真心的感觉。 半路等红绿灯的时候，方泠看了她一会儿，情绪是能感染的，金文瑶慢慢就收了笑，问道：「怎么了？」 方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感觉我性格也不算好，今天还跟客户呛声。脸嘛，你的也差不了多少啊？」 金文瑶坐直身体很认真的跟方泠说：「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 方泠因为她这一句话有些迷茫：「还要怎么了解你？」 不过金文瑶没回，而是催促她开车，「后面都开始按喇叭了。」 她们回小区时夜色已深，方泠停好车就被金文瑶牵着手去绿化区闲逛。 夏天这个时间点有很多业主出来散步，两个女生即使牵着手融入其中也并不显得突兀。 方泠入住这么长时间，每天不是加班就是睡觉，从来没在这个时间下来逛过，她路过景观湖时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还能看见萤火虫。 金文瑶：「一直都有。」 虽然不多，光也不太亮，飞一段就要趴在叶子上停靠一会儿看着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不过在城市能看见这么一两只小可爱，已经很令人惊喜了。 金文瑶说：「我跟它们一样，一直都在，只不过跟别的灯光比起来不太显眼，所以你今天才能发现而已。」 我只是你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其中艰辛不必多言，反正现在已经成功上位了。 第36章 那一天 金文瑶第一次见方泠时她还是曲英勛的女朋友。 曲母跟金文瑶老妈年轻的时候感情还不错，再加上嫁人后两家生意走动，她跟曲英勛虽然玩不到一起，但也算互相看着长大的，有个面子情，属于看见了能打个招唿闲聊几句那一种。 他那时候刚跟方泠交往不久，就像得了什么大宝贝一样兴沖沖的带着人出来炫耀。 这种炫耀隐秘而又显眼，甚至不用谁开口吹捧，当方泠挽着他的手臂走进清吧，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连看台上某个弹唱的小明星都不再耀眼了。 美人如玉，光华内敛，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吴蔓珠那时候正坐在金文瑶身边，这女的是个双还是个颜狗，看见谁颜值高就贴上去追一段，追到手又迅速失去兴趣再寻觅下一个猎物。 但她在追人期间还是能保证基本的职业操守，只是坐在金文瑶身边盯着人家看，没不要脸到上去要联络方式。 吴蔓珠看一阵，再回头看看金文瑶，突然嘆道：「好美啊。」 金文瑶嗤道：「美也不是你的。」 吴蔓珠：「我知道，得不到还不让我看看了？」 二代圈子混久了练的最好的不是酒量是眼睛，什么人是同类是酒囊饭袋，什么人是精英内里有干坤，都不用多接触，打个照面差不多就能看出来了。 方泠那一身气度，要说家里人没在她身上下劲儿根本没人相信，能这么费心培养一个孩子家庭实际上也不多。 穷的暂且不提，像金文瑶周围就有很多富豪喜欢生孩子，他们那一辈养尊处优，人也活的特别久，就喜欢多子多福那一套，外面生了也给钱，但是养就不太上心了。 所以明明在新时代，但同一个姓同一家子出来，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才是「根正苗红」的。 出身这个东西是人生第一场豪赌，有就有，没有也装不出来。 即使在现在金文瑶也不得不承认方泠跟曲英勛很相衬，学业优秀，年龄相当，相貌得宜，还都有海外留学经歷，有时候聊个天说一些俚语没有留学经歷的人根本插不进去话。 钱是阶级，学歷也是一种阶级。 前者金文瑶可以说自己站在拔尖那一拨，她老爸金旭鹏就差把「大款」贴在脑门上了。 但后者还真有点逊一筹的意思，她高中整天惦记着去海边冲浪，有时候连学校都懒得去，最后即使有名师辅导还是只考了一个本地的211。 她那天就跟吴蔓珠一起坐在一角，看曲英勛跟朋友介绍人，看他体贴照顾方泠，看他们说话。 不过后半场大家酒喝多了场子也热闹起来，曲英勛就有点不太顾得上，再加上方泠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找不到人，吴蔓珠就直接过去把人拐过来了。 方泠见生人也很大方，礼貌的跟她们两个打招唿，然后问曲英勛在哪儿。 吴蔓珠：「刚才看见他出去接电话。」说着还把一个男士钱包放在桌子上，方泠明显对这个钱包很熟悉，肢体语言放松不少。 吴蔓珠这才装模做样的说：「他们一喝酒就乱扔东西，你看，这还有一个打火机呢。」 然后殷勤的问方泠在哪儿上班，「说不定我还认识你们老闆呢。」吴蔓珠说。 这么漂亮的女人一般不是干外贸、gg、金融走精英路线，就是从事什么艺术、服装这些不太费脑子的东西。 而这些恰好也是最容易挣钱、洗-钱的，二代交友甚广，说不定真能拐几个弯跟她攀上关系。 第65页 方泠说：「设计师。」 吴蔓珠：「服装设计师？」她说，「这个我熟，我还经常飞巴黎看秀呢。」 方泠：「建筑设计师。」 吴蔓珠愣了一会儿，终于绞尽脑汁问一句：「挺辛苦的吧？」在她印象里搞建筑都是要下工地搬砖的，这么一个美人难道也要去工地？ 方泠还是很轻巧，她已经看出来吴蔓珠不明白了，解释道：「跟服装设计差不多，平常也就画画图。」 吴蔓珠接不上话败北退场，金文瑶接了上去，开始跟方泠聊首饰聊衣服。 平日看谁都不耐烦的太子爷竟然主动放低身价跟人聊天，吴蔓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紧接着就听见人家提穿搭建议，金文瑶说：「你脖颈修长，锁骨也好看，今天还穿的方领内搭，为什么不配个项鍊呢？」 她还开玩笑道：「怎么曲公子捨不得这点钱？」 这句话有点看轻人的意思，要是家里条件不太好的今天见了男友的朋友，又被人这么讽刺，估计就是现在咽下这口气，回去也要闹一场了。 但方泠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听出来了也不在意，只是轻松道：「我不想戴。」 金文瑶声音不自觉的放缓了：「看不上这边的宝石？」 方泠摇头：「那倒不是，我就是感觉太沉了，坠人。」 她们没聊多久，因为曲英勛很快就发现女友被人拐跑过来救人了，他无语的指了指吴蔓珠：「我手机呢？」 吴蔓珠嬉笑道：「冤枉啊，我只掏了一个钱包。」 曲英勛今晚喝了点酒就把外套脱了，没想到出去跟人抽支烟的功夫，手机钱包都不见了，他问酒保人家也只是笑根本不说谁拿的。 曲英勛知道吴蔓珠这个浑人，只想带着女友赶紧跑，她说什么也不太在意，不过临走前倒是听见金文瑶的声音，她建议方泠以后可以试试穿高领的内搭。 她说：「你脖颈修长，穿高领的一定很漂亮。」 方泠明显对二代聚会不太感兴趣，金文瑶接连赴约好几次都没见到人影，她那时候对方泠也说不上有什么心思，就是感觉这么漂亮的美人不能多看几眼挺可惜的。 吴蔓珠倒是对曲英勛有点说不上来的敌意，几次碰面都有点折腾人的意思，到了最后曲英勛更是躲着这个姑奶奶走，金文瑶察觉后都有点无语，八竿子打不着就开始撒尿圈地了。 后来金文瑶还是在聚会上看见方泠一次，那时候已经到了秋天，距离她们第一次碰面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方泠穿着跟曲英勛差不多色系的毛呢外套，进场后有点热，把外套脱了挂在衣帽架上，行动间那件深褐色的高领内搭特别显眼。 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气质冷淡。 不过这种听别人穿搭建议的举动，总让金文瑶觉得她有一种莫名的乖巧。 这让她不得不承认，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心脏小小的为这个人跳动了一次。 金文瑶嘲笑自己为色所迷。 人家事业有成，又有相恋的男友，站在一起谁不夸一句金童玉女，有她这个无名之辈什么事儿呢？ 所以下次在路口看见方泠的车跟别人剐蹭后，她也没下车，安安生生的堵在他们后面，不按喇叭也不催，看着她跟人协商，看着她因为对方不讲道理头痛，最后打电话报警。 直到路口赌成一团粥，交警过来指挥交通，金文瑶才转道走人，车开过方泠身边的时候，她看见那人披散在肩头的长髮，甚至有一瞬间想伸出手扯一下。 莫名其妙的被人这么拽一下，她肯定会很生气。 看见她生气，金文瑶就开心。 两人公司就隔了条大马路，上班时间也差不多，车还停在同一个停车场，实际上有很多碰面的机会，但硬是没碰上几次。 好不容易遇到了方泠又跟曲英勛在一起。 金文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道德的，且不说她自己跟曲英勛的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成了对家大家也尴尬是吧？ 再说人家谈的好好的，你就是有点小动心夹到两人中间算个怎么回事？至少要等人分手空窗吧？ 她倒是能接受方泠跟别人谈的时候跟自己谈，但方泠明显接受不了啊。 金文瑶都撞见两次方泠拒绝人了，十分干脆利落，力争不给人留一丝念想，有一次她还发现曲英勛躲在背后看这一幕，嘴角带笑。 有这么一个女朋友是很令人安心的一件事。 因为方泠对爱情绝对忠诚，看见一个人之后，她的眼里就不会再出现其他人。 有时候金文瑶觉得自己遇见她太晚，曲英勛可是追了她一年半，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刚交往半个月，她哪怕早遇到她几天呢？ 有时候又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 如果不是有曲英勛这个大坑铺垫在前，方泠真的能这么容易接受一个女人吗？ 金文瑶曾经看见过一种说法，异性恋如果在上段感情中受伤，出于自我保护心理，下一次谈恋爱的时候就有可能去找同性，因为同性会让他们感到安全。 不过方泠的情况更像是那种报恩心理，她救了人，又不缺钱，只缺一个女朋友，一切都刚刚好。 金文瑶觉得自己永远都会感谢那一场泥石流，虽然那是一场灾难，她捐再多的款也消灭不了方泠左腿上的疤，但她还是感激它。 第66页 感激它把方泠送到自己身边。 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因为方泠多次的拒绝耗尽了耐心，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金文瑶很难保证两人还能这么和平的走到这一步。 第37章 黄玫瑰 那天晚上看完萤火虫之后两人还谈了一次。 主要是方泠真的不太懂怎么跟女的谈恋爱，她对金文瑶说：「我既然答应跟你在一起，就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期待可以直接跟我说。」 方泠：「我很担心你一直委屈自己，我们是平等的。」 金文瑶还想再让自己这副温柔的面孔维持的久一点，但谁知道接下来就听方泠说：「我总感觉你跟带着一张面具似的，说不上假，但总有一点不对劲。」 金文瑶想：这脑袋瓜子还真是敏锐。 然后就毫不客气的问方泠要手机把吴蔓珠删了。 她还在方泠微信联繫人转了转，最后又转战手机通讯录，没发现曲英勛进而抓住方泠的把柄，金文瑶其实还挺遗憾的。 方泠对微信里删个人根本没什么反应，金文瑶删之前让她看过，她跟吴蔓珠的对话框实际上也有几条消息，全都是吴蔓珠隔一段时间单方面发，看来这人还没死心。 金文瑶还说：「你没回她？」虽然知道时间地点不对，但金文瑶竟然诡异的想起自己被方泠冷落的那一段时间，今日的吴蔓珠和昔日的她何其相似。 方泠：「不太熟，不知道回什么。」然后事情一多就忘了。 金文瑶：「你之前还见过她几次。」 方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说：「我就记得温泉山庄那一次。」吴蔓珠一直盯着人看这件事给方泠留下了印象。 金文瑶倒不是多意外，她早就发现方泠这个毛病，警惕心非常强，经常不自觉的把生人排除在社交圈之外，这也导致她工作后除了必须要接触的同事客户，基本没什么朋友。 金文瑶自己就在这上面栽过一次跟头。 曲英勛带女友过去玩自然是介绍自己朋友，方泠也是跟他们聊天。 吴蔓珠把人拐过来前根本没做自我介绍，显得没一点诚意，二代圈子这么大鱼龙混杂的，任谁也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泄露自己的信息吧？ 再加上那时候金文瑶看方泠还是在看别人的女朋友，就是觉得这个人长得好看叫过来说几句话，没特意问过名字。 吴蔓珠漫无边际的瞎扯淡，方泠也很客气。 她也客气而又真诚的忽悠她们，她说自己是建筑设计师，金文瑶跟设计院的人打交道的时候想起来真顺嘴问过一次。 那边的人闻琴知雅意，一听「长得美、学歷高」，下次酒局带来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员工…… 金文瑶那时候也分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不过能再见美人一次也没谁不愿意吧？她去酒局之前特意去做了一次造型，结果到那里一看「这谁啊？」，精心准备的一切全都白搭。 金文瑶还没意识到方泠给了错误的消息，她那顿饭的时间都在怀疑那个负责人的脑子，谁最美看不出来吗？还是她给的消息太含煳负责人没听出来？ 但她跟负责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半天，也没打探出来什么东西来。 还是酒局快结束，她挑明要见「曲英勛女朋友」，金文瑶为防止别人多想还客气的说：「我跟英勛也算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有项目当然要想着自家人。」 那边说：「哦，方泠啊，她早不在这里干了。」 金文瑶现在想起来都恨的牙痒痒，感觉自己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但方泠说自己是建筑设计师确实也没什么错，因为她之前也确实是干这个的。 给了别人错误消息又怎么样？反正以后又不会见到。 就是见到了问起来，她也能分说自己去了新公司。 正常人是不会在意这个时间差的。 但现在在意这个时间差的人成了方泠女朋友，方泠还要这个女朋友尽可能的提对自己的要求。 金文瑶理直气壮的说：「早上要有见面吻，晚上要有晚安吻，中午你不跟我一起吃饭，必须拍个照片给我发消息。」 方泠：「没问题。」 她答应的太爽快，反倒让金文瑶觉得自己提的要求有点亏了，又加了一条：「我以后要吃你做的晚饭。」 上天知道，她那时候要不是看钱梦凡刚动完手术可怜，早就把方泠准备的爱心餐掉包了。 方泠还是答应：「不过你要刷碗。」 然后晚上分别前、第二天上班前，金文瑶都得到了一个吻，这让她的嘴角在中午不得不坐车去应酬时也没落下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金文瑶，他是金家那边的远房亲戚，金父白手起家后也没丢下这帮穷亲戚，基本能扶的都被他扶起来了。 论辈分，金文瑶还要喊他一声五叔呢，所以司机讲话也随意一点。 司机问她：「文瑶遇到什么开心事了？你之前知道要去应酬可一路都臭着脸，我路上连个喇叭都不敢按。」 金文瑶从后视镜看着自己的脸，她的长相实际上称不上柔和，更像金父，鼻樑高、眉毛很浓，看人的时候有一股锐气，金父曾经形容：「好像下一秒就要跟谁干仗一样。」 不过现在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柔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她笑道：「我这何止是开心啊，我这简直是……」志得意满。 第67页 不过后半句任凭司机再怎么好奇也没说出去。 她有时候都感觉这幸福来的太过容易，好像说出来就会被上天听见，在某一天突然给她打个折扣。 …… 工作室一接大项目，员工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连陈高翰都说：「看起来真有劲儿。」 方泠因为接个所有设计工作告一段落才能上手的绿化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排除在这个大氛围外面。 不过她硕士一毕业就在设计院坐冷板凳，心态早就练出来了，都不必老闆再费心安抚，整天也忙忙碌碌的。 手上有工作，她不挑什么室外室内，只要客户有时间就尽量跟着去实地看一次。 其中有个客户报的是室内设计，结果方泠过去一看发现屋里都装修好了，除了通风不太行有股霉味儿，其他的空间安排都可以称得上舒适。 客户是个四十多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方泠问：「您这里不是装修的好好的？」 她还特意去厨房转了一圈，灶台有明显的加高，这是根据主人使用厨房的习惯改动过的，装修的时候肯定也花了不少心思。 客户：「收回来的二手房，买的时候人家说是闲置的新房还没住过人，但我嫌膈应，重新装。」 要是这么说方泠也不劝了，能出的起每平一两千设计费的也不会是差钱的人家。 方泠还从工作室带过来很多杂志，上面有不同风格的装修效果图，先让这个非常信任他们老闆的一直说随便的客户看一看，最后果然勾出了两个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的设计风格。 大牡丹元素、中式茶房，客户还站起来跟方泠比划：「主卧跟洗手台这里能不能加一个圆拱门？」 方泠也没嫌麻烦，前期这都算正常协商，要是设计图出来之后再指手画脚的添减东西，那才难熬呢。 她问：「拱门旁边要不要再摆个花瓶？你要是想摆我就给你留出位置。」 光挑这个圆拱门她就挑了两天，最后给设计图之前方泠还顺手做了一个3d模型，模型一发过去客户一直在夸，方泠没当回事只是说：「有问题再找我。」 她结束这一个工作后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其他人都在会议室头脑风暴讨论的热火朝天，整个空间都很安静，方泠摘下眼睛捏了捏鼻根。 这种氛围有时候还会让方泠以为自己回到在设计院那一年，每天都在忙，现在也说不清到底忙了什么，但因为知道自己走的道路是正确的，即使累也觉得充实。 到了下班时间，方泠也没跟他们一起熬，拿了东西就走。 方泠拎着外套包包去停车场，路上就接到金文瑶电话：「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过去。」 她把车开到地面，刚停好还没等多久就听见有人敲车窗，一扭头就见金文瑶，方泠降下车窗说：「上来吧。」 金文瑶还是站在原地，方泠等了一会不见她动，这才发现她双手一直背在后面，她推测道：「要送我礼物？」 金文瑶：「你就不能装出惊喜的样子吗？」 方泠笑了一下：「我很惊喜。」 然后她就看见一束鲜嫩嫩的黄玫瑰，夏日的晚霞照着玫瑰花瓣说不上谁更美，方泠忙了一整天的疲惫瞬间就减轻不少，她接过花摸了一下花心说：「谢谢。」 等金文瑶坐上副驾，方泠才发现玫瑰花柄上的刺还贴心的处理好了，金文瑶正好伸出自己左手让她看一个根本看不见的伤口，撒娇道：「刺扎着我了。」 方泠很给面子的捧起她的手看了一下，说：「有这时间怎么不包个纸？」 金文瑶被她捧起手的那一刻心神就飞走了，一直摸她手上细细的金色戒圈，葱白的手指上套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确实很好看。 她随意道：「本来打算挑一捧的，结果刚拿了一朵就被交警贴了一张罚单……然后就没时间了。」 方泠忍不住笑：「这花身价涨了。」 金文瑶自觉受了嘲笑，后面一路都把自己的手放在方泠大腿上。 虽然车是自动挡不用大幅度操动挡位，没太大影响，但方泠总感觉她掌心的温度让人发痒，拽了好几次，金文瑶都不妥协：「又不碍事！」 还说：「我早就想这样了，下次我开车你坐副驾。」 方泠没好气道：「更方便你被交警抓？」 金文瑶说：「不是。」 等方泠停好车还没解开安全带的时候，金文瑶凑过来吻她，这是一个很轻的吻，两个人都睁着眼，金文瑶说：「想让你每天打开车门的时候都能看见花。」 她说：「以后每天都送你花好不好？」 她的一双眼睛闪闪亮亮的，一如在温泉山庄等待自己的那个凌晨。 好不好？ 当然好。 方泠轻轻的、温柔的回吻她。 第38章 思君 世界好像在撒花瓣雨，多一个人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方泠每天早上打开门都能收到鲜花，有时候是一捧，有时候是一束，有时候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 也不知道金文瑶是从哪里买的。 她为了摆放这些小东西特意买了一批花瓶，花枝修剪之后放进清水里特别漂亮。 不过半个月时间整间屋子都瀰漫着花香味儿，即使打开通风系统，每天回去人工打开窗户，方泠还是感觉花多的成了祸患。 第68页 所以在金文瑶兴沖沖准备买下个苗圃的时候，方泠及时叫停。 金文瑶：「你不是喜欢吗？」 方泠：「有一朵就够了。」 金文瑶很少在这种事上跟她较劲，基本方泠一说她就找到别的替代方法，开始热衷于送一点小礼物，比如一方有着素净花纹的小手帕，跟方泠穿衣风格相符的耳钉。 有一次被金父揪着去应酬来不及，就给方泠塞了一个青苹果味儿的棒棒糖。 方泠工作间隙看见棒棒糖的时候不自觉的开始微笑，瞿雅坐在她对面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谈恋爱了吧？」 方泠没有否认。 瞿雅蹭的一下窜到方泠工位上，推着她的肩膀问道：「谁？」 「快点说，跟我说说嘛，我肯定保密。」 方泠：「你忙完了？」 瞿雅一提起工作就丧气，拉个凳子坐在方泠身边聊天摸鱼，吐槽了半天又想起来她谈恋爱这件事，说：「你这两天都在笑，果然啊，幸福跟咳嗽一样永远都瞒不住。」 然后又开始猜：「咱们工作室的？」 说完见方泠没反应随即否认，嘀咕道：「咱们工作室那群糙汉子也不配。」 裕美房产部稍微有点姿色的男同事都被瞿雅扒了一个遍，甚至哪个家里是拆迁户小有资产，哪个家里弟弟妹妹一大堆刚跟女朋友分手，她都门儿清。 方泠感觉瞿雅真有做红娘的潜质，陪着她点评分析，等她分析完再说：「不是。」 接连否定几个之后，瞿雅怀疑道：「不是裕美的吧？」 方泠：「在裕美上班。」就在楼上，你们还见过还几次。 弄到最后瞿雅心里就跟有猫抓一样，非要方泠给点提示。 方泠看着桌边的棒棒糖，这个塑料包装迥异于工作室大气简约的陈设，在她看来异常显眼，但这也可能是一种恋人光环加持的错觉，至少瞿雅都没分给它一个眼神。 她说：「喜欢吃甜的。」 金文瑶给方泠送礼物准备惊喜，方泠也会回礼，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方泠前几天刚在甜品店定制了星空棒棒糖，结果送到手人家领情回了一个吻，糖却没怎么吃，还说：「没什么味道。」 金文瑶真的不会长蛀牙吗？方泠接吻的时候经常能尝到甜味儿，有一次还是奶味儿的，因为金文瑶刚吃完奶酪糖。 「再给点，太少了，不过一个大男人竟然爱吃甜的。」瞿雅吐槽道：「你应该看不上娘娘腔吧？」 方泠知道她永远也猜不准，接着说：「人很大方。」 瞿雅猜了几个合作伙伴，甚至还从工作室客户里面抽出来几个，方泠还是摇头。 瞿雅：「再给点提示！」 方泠想着金文瑶笑道：「很浪漫。」 瞿雅猜到一半被陈高翰叫进去干活，再出来直接忙的脚不沾地，也就忘了这一茬。 当天晚上金文瑶忙到凌晨一两点，跟方泠发消息说要出差，方泠睡得早没看见，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多就听见有人按门铃。 她摸到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真的第一次有了不想开门的冲动。 但门铃还在响，方泠只能穿着晨袍出去，她开门前还想：是时候给金文瑶密码了，要是每天都这时候开门她可吃不消。 金文瑶带着夏日清晨的一丝凉气扑到方泠身上，她的手很凉，方泠的胳膊都被激了一下。 金文瑶说：「还没睡醒？」 方泠打了一个哈欠：「才六点。」 晨袍袖口宽大，行动间可以看见美人圆润的肩头，金文瑶用鼻子蹭了一下，才对方泠说：「没看手机吧？」 然后说自己要短期出差，大概要花三四天的时间，今天七点半的飞机票。 方泠：「你收拾东西了吗？」从小区到机场至少也要四十分钟车程，七点多就开始早高峰了，万一堵车更耽误时间。 金文瑶握着她的手不满道：「你这时候应该说捨不得我。」 方泠一字一句的重复：「我捨不得你。」 金文瑶继续说：「你别去了好不好？」 方泠：「你别去……」讲到这里突然跟不下去，牙都要倒了，她说：「我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 金文瑶：「我不管，跟我说。」 方泠：「你别去了好不好？」 这句话刚落地，金文瑶就状似无奈的嘆了口气，责怪方泠：「你怎么这么粘人，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呢？」 方泠微微眯起眼睛还没开始打她，金文瑶就噼头盖脸的亲了下来，一边亲一边安抚她：「我跟他们谈完马上就回来，你也要工作对不对？回来我再补偿你。」 然后亲着亲着手就开始乱摸，手指从嵴背上的曲线一路滑到前面，甚至把方泠的扣子都解开了。 方泠知道情况不妙，但怎么推也推不开，只能任由她把脸埋到胸前，她咬唇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感到金文瑶突然咬了一下，立马揪着她的耳朵把人撕下来。 金文瑶舔着唇角色-气的看着她，凑到方泠耳边低声说：「好香。」 方泠耳朵都红透了，还好接下来金文瑶的电话就一直响，她缠了半天也不得不走人。 金文瑶一走方泠也睡不着了，换身衣服做了个简餐，简单收拾收拾就开车上班。 刚进工作室就被陈高翰叫进去，陈高翰开门见山的说：「封涛家里有急事跟我请了长假，你跟着瞿雅他们一起做附属建筑吧。」 第69页 天上突然掉下一个大馅饼。 方泠就是再稳得住还是愣了几秒，回过神就听见陈高翰问：「你拿的室内设计做的怎么样？」 方泠整理思绪：「三个都弄完了，剩下两个，一个约了后天去看场地，另一个离得远，客户也没接电话，还没联繫上。」 陈高翰闻言说：「设计图呢？拿来给我看看。」 方泠把cad图纸发给他一份，手工图放到档案袋里了，拿出来麻烦，她就没动。 陈高翰一边看一边问：「这一面怎么用双层玻璃？」然后还没等方泠回答自己就知道了，「这面临街，声音大是吧？」 他看到最后说：「看来你是喜欢开阔的大空间。」 方泠解释道：「这三位的房子都不算小，最小的一个套内也一百二，还只打算做一室，我跟他谈了一下，他不喜欢留客房，所以只准备了一个次卧。」 那剩下的空间怎么办？ 有的设计师喜欢装柜子做收纳，所以客户就有了一整面墙的柜子。 有的设计师喜欢西洋油画，所以客户就有了一个空白墙用来展示各种艺术品。 当然，这种设计师把自己的喜好加在设计作品里面的行为不是绝对的，但也不少见。 至少国内某知名高层建筑就被日本的一个设计师坑了一道，建筑物建设到一半才知道太阳照射后是日本国旗的影子，承包商迫于舆论压力只能匆忙找人改了图纸。 方泠的老师曾经严厉批评过这个设计师，骂他：「自卑又自大！没一点设计师的操守！」 方泠在老师的影响下也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她在设计之前就跟客户沟通的很仔细。 留有这么开阔的空间，一是保持富裕、充足的採光和通风，——这在很多空间设计中都是很奢侈的。 另一个就是方便他们后期添置自己喜欢的东西。 方泠自觉坦荡所以不管接下来陈高翰怎么问都回答的很仔细，陈高翰问完看着方泠突然说：「亏了。」 方泠疑惑的看着他。 陈高翰笑道：「这么细緻、体贴的服务，竟然还按实习生的标准来收费，早知道我就多收点了。」 他对方泠的工作态度很满意，肯定她：「我之前把这些东西交给同事做，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套那些装修杂志，这边改一改床头摆放位置，那边多个衣柜，以为我看不出来？」 陈高翰：「我只是感觉没必要，毕竟他们的设计也不能说错，顶多是套了模板显得不太精心而已。」 「但客户不是那么好煳弄的，要是都套模板，他们自己去网上搜搜不就行了？何必花这个冤枉钱，人家是有钱，但人家不蠢啊。」 「时间长了客户也少了，我还想着要不就趁名声还没彻底坏掉之前，把室内砍了不做算了，但现在大环境你也知道，室内还是咱们工作室的大项，砍完大家也就回家吃自己了。」 陈高翰说：「方泠，你做的很好。」他嘆道：「咱们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我将近四十岁都不敢说自己有了什么成就，但一开始就懒得打基础的人能走的远吗？」 「路遥知马力啊。」 然后说：「你们各自画一套附属建筑楼出来，我择优选用。」 方泠走出办公室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她这半年霉运接连不断，本来还以为换个起跑线还要苦熬一段呢，但今天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开始转运了？ 工作出现的转机几乎让方泠把金文瑶抛到脑后，接下来几天都在看资料做准备，这一天晚上还因为洗澡错过了跟金文瑶的视频时间。 方泠吹完头捡起手机的时候，看到金文瑶发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到的狸花猫，她伸手摸着猫头，镜头里那只猫优雅的翘着尾巴，体态端庄、异常温顺。 金文瑶：【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方泠忍着笑给她拨过去道歉。 第39章 家长 在金文瑶出差回来前一天，方泠先见了她弟弟金宇一面。 方泠那时候还在上班，金宇突然就蹿进工作室抱着她大腿。 方泠吓了一跳，看清金宇那张小脸之后才稳住心神，她还没问人怎么过来的，工作室一帮怪叔叔见进了个小孩儿都围过来逗人。 普绍祺本来打算出去抽支烟，没想到刚开门这兔崽子就进来了，蹿的还特别快，他伸腿都没拦住，这时候拿了块饼干过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金宇紧紧扯着方泠衣服朝另一边走。 普绍祺：「饼干也不吃？谁有糖？」 瞿雅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铜锣烧递过去，普绍祺逗了半天金宇还是不吭声，人越多他就越往狭小黑暗的地方钻。 瞿雅问方泠：「怎么就往你那里跑？他认识你？」 方泠还没说这是金家小少爷，这一帮因为近期痛苦埋头设计图稿、头髮都秃了不少的同事就开始各显神通，一个撕开零食包装故意往金宇那边绕了一下。 金宇蹲在阴影里吸吸鼻子闻味儿，同事就把零食拿过来自己吃，一边吃一边还说：「真香啊，可惜有人吃不到。」 另一个问金宇：「你是不是跟妈妈出来玩走丢了？」裕美大厦的安保还是很给力的，能坐电梯上楼还能跑到七楼撒欢的肯定是客户的孩子。 ——自家员工根本没这个待遇，谁敢带着孩子上班？ 第70页 同事作势掏出电话：「我帮你报警，替你找警察叔叔好不好？」 金宇站起来：「不要！」 同事：「你说什么？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楚。」 金宇从方泠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我是来找姐姐的。」然后抱着方泠胳膊，任凭大家怎么逗都不肯出声了。 方泠问：「今天跟谁来的？」估计是趁大人不注意偷偷熘过来了，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上班？ 金宇没吭声，只是站在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方泠。 他个头瘦小，头髮有点发黄，皮肤还很白，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跟自己姐姐一点也不像。 普绍祺见状还问：「这是你亲戚？」 方泠：「金经理的弟弟。」 刚才还兴致勃勃逗人玩儿的几个同事闻言都是一愣，不过随即就想起方泠刚来那一天跟着金文瑶身后看工作室的场景，以为这两人关系好，也都没怀疑什么。 倒是瞿雅还嘀咕一句：「没人看孩子吗？怎么跑咱这儿了？」 方泠也不知道，不过同事们知道这是大老闆家的孩子倒是不敢再逗了。 她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摸摸他的脑袋，在工作室搬了个凳子过来，金宇上午就一直坐在她身边，像个小老鼠一样啃着热心群众递过来的零食。 这期间只因为口渴麻烦方泠要了一杯水，剩下半点也不让人操心。 能自己去厕所、洗手，然后再爬到椅子上乖乖坐着，顶多再用桌上的平板看会儿动画片，方泠看过去他就沖她笑，不哭也不闹。 瞿雅都夸：「家里教的好，你看多乖啊。」 一直到中午大人也没找过来，方泠有心想问问，但老闆陈高翰早就熘号走人，唯一一个可以直接託付的人也跑了，她只能带着金宇上八楼找人。 但刚牵起他的手，就听见金宇说：「姐姐，我好饿。」 这么乖的小孩子说饿就真的是饿的忍不住了。 瞿雅说：「都带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顿饭。」 方泠没办法只能牵着金宇的手去食堂，她们今天因为带个小孩子不敢跟别人挤，提前十分钟去的食堂，来得早食堂还没多少人，可以拿个盘子慢慢挑。 金宇的个子还没自助餐檯高，根本看不见菜品，挨个问吃不吃什么菜也不现实，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方泠就按着金文瑶的口味给他打了几个菜。 她本来还想着金宇要是吃不惯就去窗口点个小炒，但没想到金宇坐下拿着勺子就开始吃，一点都不挑。 钱梦凡上来就看见一个小孩儿抱着餐盘勐吃，跟小猪仔拱食一样，她问：「这谁啊？」 方泠正忙着给金宇拿餐巾纸，瞿雅说：「金经理的弟弟。」 钱梦凡：「他们姐弟俩长得倒是不太像。」 三人闲聊几句午饭时间也就过去了，方泠跟瞿雅放完餐盘迴来，金宇坐在位置上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栽下去了。 瞿雅：「这小子还有午睡的习惯，我侄儿每次午睡都跟要杀了他一样，他可真听话。」然后思维发散，问方泠：「他是不是在家不受宠？」 一般只有不受宠的小孩儿才会懂得看别人眼色。 方泠也说不上来，要说跟金宇有竞争关系的那肯定非金文瑶莫属，一个老爸生的，如果金总再重男轻女打算把家业传给金宇这个三头身，那已经长成的大女儿会同意吗？ 肯定不同意。 但要说金宇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金文瑶搞的，方泠又不信，金文瑶可不会跟这么大点的孩子计较。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方泠也就不琢磨了，走过去轻轻拍拍金宇的肩，把他叫醒带上楼。 工作室里普绍祺让出了自己的午睡椅，笑道：「我也巴结巴结咱们大老闆。」 众人：「少来，大老闆能长千里眼？」 这是明摆着照顾小孩儿，说起来上次三人在陈家村一起经歷泥石流，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 方泠领情也让金宇给普绍祺道了个谢，等人一走，金宇噌噌两下就趴上午睡椅，几乎是沾着椅子的下一秒便睡着了。 方泠中间给他盖了条薄毯，下午等了两个小时还是不见有人来找，只能拍个照片发给金文瑶：【你弟弟今天一直在这里，怎么没人带？】 金文瑶这会儿不忙，几乎是方泠消息刚到她就回了：【我妈带的，怎么去你们工作室了？】 方泠：【我也不知道，喊人来把他带走吧。】 她这句话刚发出去，就见金文瑶推测：【是不是出去打麻将了？】 方泠略有些无语，上一次给她「金宇长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这个感觉的是金文瑶，没想到他们老妈也是同一个套路。 金文瑶给特助拨完电话，回方泠：【等十分钟。】 但方泠等了半小时、一小时，直到下班也没人过来，同事们都收拾东西走的差不多了，瞿雅还问方泠：「不走？」 方泠：「总要把他送上去。」 瞿雅也觉得奇怪，就是这小少爷在金家再不受宠，也不至于丢了一天都没人管吧？ 最后推测道：「可能今天秘书室比较忙？」 因为裕美门禁好，所以放心小少爷巡视自家产业？ 等人都走完，方泠跟金宇互相看了看，她伸出手：「走吧，我带你找妈妈。」 第71页 金宇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悄悄对方泠说：「妈妈想见你。」 方泠听到这句话一愣，一是因为金宇表现出来的性格反差，就像看见一只咩咩叫的小绵羊当着自己的面变成了狐狸。 另一个就是瞬间想到金文瑶跟家里人说了两人在一起的事？ 她甚至连金文瑶任性公布性取向、跟金父闹僵又回缓、金母为女劝她离开的豪门大戏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还是金宇的一声姐姐，才把她叫回神。 方泠看着金宇问：「怎么了？」 金宇歪着头看她若有所思，眼神灵动的有一点古灵精怪的意思，他问方泠：「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见我妈妈呀？」 方泠沉重的告诉他：「现在还不想。」 金宇说：「那我自己上去，你坐电梯先熘。」 方泠刚想说虽然不见人，但把他一个小孩子送到楼上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道金宇紧接着就吐槽道：「我妈那个女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赶紧跑。」 方泠被这一出弄的还有点懵，回去发微信消息问金文瑶，不过金文瑶似乎还在忙并没有及时回復，她说完自觉放下一件事，回屋换了身衣服打算下去吃饭。 金文瑶一走她也懒得做了。 谁知道刚下楼就接到金文瑶电话，她有点着急的问：「你这会儿在家吗？」 方泠说：「刚下楼。」 金文瑶：「赶快出来，我妈过去了。」 等方泠点的牛肉面端上桌，电话那头金文瑶对自己老妈的无语还没说完，她说：「她早就跟我说要见你，我都拦回去了，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想趁着我不在家搞偷袭。」 金文瑶还劝方泠这两天住酒店，在她没回来之前先不要回家。 方泠都被她这副样子惊了一下，问：「她不是你妈吗？」怎么这么防着她？要是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什么旷世仇人呢。 金文瑶：「她就会给我添乱！」 然后又说：「你不想出去住也行，不过把她跟我分开，不能因为她生我的气。」 方泠原本被迫见家长的心情也被金文瑶这副样子打散了，金文瑶看起来比她还紧张，因为方泠短暂的出神听不到声音已经开始着急了，一直喊方泠名字。 方泠好笑道：「我不会迁怒你的，她是她，你是你，再说还不一定能碰见呢。」 但她刚刷完门禁进一楼，就听见旁边有一个女声略微迟疑的问道：「方小姐？」 第40章 心跳 那天晚上十分平静，跟方泠预想中的豪门情感大戏一点都不搭边。 金母是一个保养得宜、连声音都很温柔的女人，人很高也很瘦，如果不是离得近了能看见她眼角的细纹，说她三十多岁也有人信。 方泠本来打算喊她上楼喝杯茶，金母却摇头笑道：「我要是跟你上去，瑶瑶就该气死了。」 但一楼大厅人来人往的，坐这里聊也不是个事儿。方泠见金母没穿高跟鞋，就提议道：「那我陪您散散步？」 金母从善如流。 两人走出大厅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到绿化区，又绕着人工湖走了一圈。 方泠他们这个小区因为套内面积大单价高，说起来也算d市的高档小区，物业管的比较好，晚上九点之后就没人再放音乐跳广场舞了。 天色漆黑一片，除了三五个出来散步乘凉的业主外，显得十分安静。 方泠虽然因为之前的电话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见到金文瑶家长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一路上只是客气的挑了几个话头，聊着聊着就没声了。 还是金母看见凉亭主动挑了一个座位停下来，对方泠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方泠：离开我女儿？ 金母说：「我很支持你们谈恋爱。」 方泠闻言略带着一点疑惑打量面前的女人。 金母对她浅浅一笑：「我还以为这辈子没人能受得了她这臭脾气了。」 金母语气很轻，吐字清晰，在这之后还说了很多话，主要宗旨就是让方泠放心。 金母甚至还透露：「老金之前跟我说你条件好，就是放在人堆里也是挑人的，没有被人挑的道理，他担心瑶瑶会动手脚，还嘱咐我看着点呢。」 ……所以连金总也知道了？ 她不是让金文瑶保密了吗？这人根本就没听她的话！ 这个认知让方泠有些没来由的羞恼，等第二天金文瑶匆忙赶过来，就听见方泠喊她：「金文珑。」 金文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无语道：「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方泠微笑：「不仅说了这个，我还有你追着狗跑的照片呢。」 方泠这个人基本不会当面揭人短，路所长之前把她得罪狠了也只是接到一通举报信而已，她现在这副样子金文瑶一看就知道生气了。 所以回来后一直乖乖跟在方泠身后，让干什么干什么，也不敢再动手动脚了。 方泠忍到晚上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把咱俩在一起的事跟你爸妈说了？」 金文瑶知道这是消气了，凑过去试探的抱着她，没被推开，她松了一口气。 「我没说，我有那么傻吗？」 方泠：「那他们怎么知道的？有人告状？」 金文瑶：「……我最近没回家。」 第72页 金家足够大也足够舒服，父母对金文瑶的管束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她成年后也没想着彻底搬出来，经常是在外面住一阵，然后回去陪二老吃饭。 但追到方泠之后金文瑶就没心思再回去哄他们了，每次打电话都是推说工作忙比较累下次再约，时间一长父母发现什么也不奇怪。 金文瑶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旁敲侧击的问方泠知道了些什么，方泠：「多着呢，什么你小时候称王称霸一个打八个，为了捡东西从二楼跳下来摔断了腿……」 方泠发现这些童年糗事对金文瑶没有任何打击，在她讲到某些地方的时候抬头看金文瑶表情，金文瑶竟然还问：「可爱吧？」 可爱个头。 方泠呸她：「不要脸。」 金文瑶笑着吻她，说：「这个世界上要说还有什么让我害怕的，那肯定是你不理我，你只要不生气一切都好说。」 她道歉：「我真不知道我妈会来这一招。」 方泠被拖了一天气早就消了，闻言很大方的表示自己不在意，但还是问金文瑶：「为什么我感觉你妈妈小心翼翼的，我很可怕吗？」 她跟金母的这场没头没脑的碰面简直可以说是身份颠倒。 金母言谈都很小心，好像她才是那个被「家长」审阅的人。 金文瑶：「真想知道？」 方泠点点头。 金文瑶说：「那是她感觉自己对不起我。」 金母对女儿的这种愧疚情绪在金宇降生之后发展到了顶峰。 虽然这些年金文瑶都不太在意这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小东西，但金母还是跟着了魔一样生怕自己偏了哪个，立志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所以金文瑶小时候没有母乳，金宇哪怕身体瘦弱，金母也没有母乳。 金文瑶小时候没有ipad，——哪怕那时候它压根就没上市。但金文瑶没有，金宇就不会有。 而且因为家境富裕，金家早早买了摄像机，家庭影像保存完好的缘故。 原本应该跟其他二代一样不识民间疾苦的金宇，现在完全就是按照两千年前后小康标准培养的，跟周围同龄孩子一比显得十分艰苦，就是外人见了也会感觉金母对他有点苛刻。 但金母不为所动，她就一个态度。 金文瑶现在有的东西，金宇一个也不能碰。 金文瑶有时候都感觉金宇可怜，她是长大了什么都可以自己拿，所以缺了什么也没事。 但金宇一个三头身，连厨房台面都够不到，你不给他准备吃的，他真的能饿死。 金文瑶说：「我十六岁的时候跟他们说了我的性取向。」 这是金家有史以来发生的最大的地震。 金文瑶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本巍峨如高山一样的父母也会害怕、也会恐慌……也会后悔。 金家因为金母身体不好，夫妻俩有了她这个孩子后就没想过再要，所以金父一直把她当成继承人培养，在她十岁时甚至就喊律师立了继承遗嘱。 她跟家里人出柜前也考虑过父母的赡养和自己的后代问题，不过十六岁跟现在比起来实在是太稚嫩了，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下意识排除了别的可能。 金文瑶对父母说：「我会努力活的久一点，争取把你们俩送走，但金家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是不可能跟别人联姻生孩子的。」 她还提议父母：「要不等我死了捐给政府吧？」 金父金母听到这句话没有暴起揍人已经让人很意外了。 大号养废了，他们决定再要一个也是人之常情。 金文瑶对于金宇的出生可以称之为平静，如果真要说起来甚至还有点期待，在他降生后她有时候还会觉得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轻松不少。 但她这句话不管怎么说、说了多少次，父母就是不信。 至于方泠喊的金文珑，其实也是金文瑶出生时金父给她取的名字。 不过家里老人找算命的算过一卦，说是这个名字对婴儿不太好，要他们等到人长大后再改。 她名字里的瑶字还是金父为了上户口临时拿过来充数的，她从有意识开始家里一直喊的就是金文珑。 金父前几年还一直念叨着要她十八岁成年时改名字，但后来她一出柜，大家默契的都不再提这一茬了。 方泠：「珑，望女成龙而不是成凤，他们对你的期待很大。」 金文瑶说：「所以有时候我会感觉对不起他们。」但这也不是金母可以擅自来找方泠的理由！ 金文瑶赶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跟金父通话，她是真的有点生气，她追方泠追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上天开眼让人答应了，他们现在却在拖后腿！ 金文瑶甚至对金父放话：「要是她变卦了，你们给我等着。」 金父知道妻子理亏，本来还在两头安抚解释，听到这句话直接气道：「反了你了！」然后还问：「你能把你爸妈怎么着？」 金文瑶：「是不能把你怎么着，顶多把你赶回去带孩子，你这两天不是还抱怨工作累吗？要早这么说我可不让你一把年纪再跑出来干活了。」 金父：「裕美现在还是你老子的！老子在一天你个小崽子就别想出头！」放完狠话还是不解气，还要司机把金文瑶丢下车。 不过现在方泠没有生气，金文瑶就没提这一茬。 第73页 方泠听完摸了摸金文瑶的头髮，金文瑶迅速捉住她的手，两人对视的时候空气中好像流淌着什么东西，眼神的每一次闪烁都令人心醉沉迷。 金文瑶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道：「以前你都不会想知道这些事，每次我凑到你身边，你的眼神都好像在说『别烦我』。」 方泠：「有吗？」 「有。」金文瑶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这辈子是不是不可能让你爱上我了，每次想起来都很难受。」 说的好像自己多委屈一样。 方泠：「那你想让我什么态度呢？随便来一个人，我都要对他说，我喜欢你吗？以前咱们不是不熟嘛。」 金文瑶：「你骗人，就是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后，你还嫌我烦。」 方泠被她逼到墙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骂她：「你翻旧帐，我还没跟你计较庞斌这回事呢。」 说到这里金文瑶也理亏，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能藉由外力把人推过来还不用她亲自动手坏情分，她怎么能不心动？ 她曾经是暗示过身边人自己对方泠有好感。 但让方泠这么轻易的脱身，出去这么多天还讨不到好处她也不甘心，金文瑶问：「我出去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方泠收回手：「不就四天吗？每天还打视频发消息，有什么好想的。」 「真的吗？」金文瑶一把将人扑倒在沙发上，上半身压着人不让方泠起来。 方泠推她，金文瑶说：「可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从我一回来你的视线就没离开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一股欠揍的得意。 方泠：「你看错了吧？」 金文瑶跟她碰鼻子，额头抵着额头问：「真的没有吗？」 「没有。」 但紧接着方泠就发现金文瑶拨开她的衣服，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变的很明显。 砰、砰、砰…… 安静的时间长了，人的听觉突然变得十分敏锐，方泠甚至还感觉金文瑶的唿吸也跟上了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 金文瑶说：「可是你的心跳不是这么说的，它说它很想我。」 金文瑶说完抬起头，一手虚抓着方泠的头髮，一边逼近她直视她的眼睛，问道：「真的没有吗？」 方泠撇过脸，却又很快就被人捏过去。 金文瑶的吻从鬓角开始一直到她耳后，方泠半边脸都烧了起来，最后濡湿的感觉传到了耳垂上，金文瑶作势要咬。 她说：「好像是有一点。」 「只是一点吗？」 方泠矜持道：「只有一点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第41章 热恋期 方泠放任自己完全沉浸在了这股勐烈的热恋情绪里面。 跟金文瑶相比她的热恋期显然来的有点晚，如果恋爱成就值能用曲线表示，她就像是跟另一方错过了峰值。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它的质量。 例如，哪怕她晚上看资料看到凌晨两点，还在瞿雅口中听到另一个同事的设计图纸跟封涛同出一辙，陈高翰稳妥起见极有可能採用他的图纸。 但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被外套上带着清晨凉气的某人吻醒，她还是一点都没有生气。 这应该不能单纯的归功于情绪稳定，她想。 还有两小时才到上班时间，放在以前方泠会趁这段难得的晨起时光做一套普拉提，然后沖澡吃顿简餐调整状态。 但她回过神时竟然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多了一个人，时间变得很不经用。 方泠突然发现小区还有蝉鸣，真是奇怪，明明这么吵，为什么她之前都没发现？ 闹钟响起来又被人摁断，直到第三次响起来，她才把压在身上的人撕下来。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还能看见她锁骨处被人留下的吻痕，方泠气死了，怒道：「金文瑶！」 不管她说多少遍，金文瑶都跟没听见一样。 方泠说：「要是下一次你还这样，我就改密码了。」 金文瑶早就熟门熟路的给她挤好了牙膏，笑嘻嘻的凑过来说：「别生气嘛，我给你涂遮瑕。」 她涂的深一块浅一块的，比不遮还明显，方泠说：「给我推开。」 金文瑶非常听话的用掌心推，但推着推着就从衣领伸到她胸前揉捏，她手上还有遮瑕！ 方泠只能再把那只爪子抽出来，自从把密码给了人之后，她觉得自己每天化妆就像是在打仗，——以前她可以把人关在门外慢慢准备。 不仅是这样，方泠发现金文瑶非常喜欢逗自己生气，每次她做出蹙眉或者抬手准备捶人的动作，金文瑶的反应可以说是两眼放光。 在意识到这一点前，方泠还会跟她厮打，但知道后她基本就是运气，一个字——忍。 金文瑶发现方泠不理人，就开始摆弄她梳妆檯面上的化妆品，拿起来一个好奇的看看说明书。 基本法语、西班牙语掺杂，偶尔有最简单的英语，金文瑶翻译半天只读出来一个：「海藻泥混合海盐。」 方泠打了一下她的手，她刚才一气乱翻已经把东西弄乱了，方泠涂完防晒霜正在找口红，金文瑶挑了一个深红色，说：「这个颜色好看。」 方泠摇摇头：「太亮了。」她涂了一个颜色更浅的通勤色号。 第74页 金文瑶发现方泠很多时候都在避免自己的妆容出现太多色彩。 她不涂粉底、不画眼妆、不在意修容，节省了非常多的工序，化妆仅剩眉毛跟口红之后好像就是为了维持气色。 ——因为裕美灯光打的很亮，脸上没有颜色的话加班加到恍惚都会以为自己遇到了鬼。 男同事没这个担忧，他们基本都比女同事黑了一个色号，灯光打着看刚刚好。 方泠对着镜子画眉毛，青色眉笔衬得皮肤越加白皙，等勾勒好眉峰要开始上眉粉的时候，她发现金文瑶一直站在一边盯着她看。 方泠从镜子里看着她问：「好看吗？」 金文瑶：「好看。」 柳眉、菱唇，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特别是还在冲着她笑，笑的金文瑶心都快化了。 但越是这样金文瑶就越想捉弄她。 金文瑶蹭过来说：「我帮你化妆吧。」 方泠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摆着不相信。 金文瑶保证道：「我给你画一条最好看的眉毛。」 说是画眉毛其实方泠都画的差不多了，她只需要拿着小刷子轻轻扑一下眉粉再把眉毛梳顺。 但为什么这么一个简单的工序也要花这么长时间？ 两人离的很近，方泠担心金文瑶下手不知轻重把眉粉撒进眼睛里，在她刚开始上手的时候就不受控制的合上了眼。 没有钟錶计时，只能听到另一个轻微的唿吸，随着金文瑶的倾身，她的气息也如排山倒海一般向方泠扑来，唿吸洒在脸前让人发痒。 方泠有点难熬，问她：「好了没有？快迟到了。」 金文瑶：「不急不急。」 然后等她满意的离开，方泠发现自己一条眉毛浓，一条眉毛淡，浪费了这么长时间金文瑶还好意思笑。 金文瑶看着她，笑一会儿停一下，解释道：「本来打算把另一个也补一补的，但好像太浓了，全补完像蜡笔小新。」 方泠气的拿抱枕砸她的脸，并且发誓再也不要她帮忙了。 金文瑶：「我手生嘛。」但她这个解释毫无诚意，她出去开会的时候眉毛勾的都快冲破鬓角，跟公司元老对骂时异常有气势。 然后……方泠就迟到了。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加金文瑶跟陈高翰在同一趟电梯。 员工迟到还跟老闆一个电梯！ 其实她们俩进楼的时候电梯早高峰已经过了，电梯口几乎没人，一见金文瑶过来，剩下的一两个员工也纷纷走向步梯打算锻鍊身体。 方泠问了瞿雅知道她已经帮自己打了卡，而且陈高翰还没来，本来是松了一口气。 但等金文瑶又按下开门键跟陈高翰打招唿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但陈高翰已经看见她了，方泠也只能微笑着喊了一声：「陈工。」 陈高翰调侃道：「难得能在这个时间点看见你。」 方泠闻言只想从电梯跑出去，不过七层楼而已，她也可以爬！ 裕美之前有两个项目都是跟陈高翰合作的，金文瑶跟他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几年前，——她的成.人礼物是一块大地皮，请了陈高翰帮忙设计房子。 两人电梯碰见了也会聊聊家常，方泠站在一边发现金文瑶偷偷伸出手要碰她，左手迎上去在她手心狠狠的掐了一下。 金文瑶聊着聊着突然开始皱眉，陈高翰一顿，问道：「l市的那个新地标又出问题了？」 加上上半年委託方泠那个谘询公司做的造价覆核，这栋楼可以说是命运多舛，倒霉到金总都不太想建了，这两天还透露出观望准备转手地皮的意思。 金文瑶收回手严肃道：「金总还在发愁呢。」 陈高翰感嘆：「金总也受累啊。」 电梯门一开，方泠跟陈高翰错了一个身位走出去，她知道金文瑶盯着自己看，但还是气的头也不想回一下。 瞿雅看见她跟老闆一起进来都开始发愁了：「我八点四十多分给你打的卡。」 结果人九点多人跟着老闆一起进来了！ 瞿雅问道：「你怎么这么倒霉呢？」 陈高翰虽然人很随和没什么架子，但在考勤上还是很有原则的。 他们上班要是赶不过来的话提前发消息请假，一次两次的他都不会在意。 但方泠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迟到了……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发消息，本来想着今天扣也就扣了，没想到瞿雅这么有同事爱帮她也打了卡。 还偏偏被撞个正着。 方泠想：回去就改密码。 因为工作实在是忙，再加上这个插曲，方泠一整天都没搭理金文瑶，人家发来消息她顶多扫一眼，没要紧事一个也不回。 到了下班时间，金文瑶问：【开我的车？】 金文瑶为了跟方泠一起上下班买了一辆奥迪，跟方泠那辆同色同型号，甚至连车内摆设也差不多，如果不是特意记车牌号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方泠：【我还要加班，你先回去吧。】 她刚发完消息金文瑶的回覆就过来了：【生气了？】 方泠咬牙道：【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这句话发过去后金文瑶难得没有回覆，只是隔一会儿发一张食材照片，说：【我想吃红烧鱼。】 想吃自己做！ 方泠不搭理她，跟瞿雅头对头加班加到八点多。 第75页 两人在同一个工作室，工位相对，甚至连看的资料、杂志、接受的建筑资讯都差不多，但却默契的没有看对方的设计图。 同一个工作室，其实每个员工有多少东西，老闆都一清二楚。 设计图这玩意儿就是偷偷瞄几眼，你能把钢筋、承重都抄过来？ 再者费那么大的劲儿抄过来了，老闆就真的会用吗？ 她们两个的机会实际上都没另一个男同事大。 但没有一个人准备摆烂。 你做了至少有一次展示的机会，要是不做直接淘汰出局，一个人的职业生涯能遇到几次这样的机会？ 瞿雅有一个恋爱长跑五年的男朋友，双方早就见过家长，明年春天就要筹备婚礼了，结婚后考虑到她的生育问题，陈高翰更不可能重用她了。 即使设计师不是吃青春饭，经验越多越好，但你能让一个孕妇加班吗？ 就算孕期可以坚持下来，孩子生下后怎么办？这一堆事耽搁着，要是没有保姆帮忙，瞿雅的事业至少要被耽误两三年。 她没有方泠这么硬气的家境和学歷。 这可以说是她最后一次冲出重围的机会。 所以金文瑶晃过来义正言辞的请整个房产部，「顺带」陈高翰工作室所有人吃饭的时候，方泠跟她走了，但瞿雅还坐在工位上。 金文瑶开车的时候还问：「怎么加这么长时间？」 方泠简略道：「忙。」 金文瑶就不吭声了，因为下班晚，也没让方泠做饭，两人在路边随便吃了一顿。 开车回去的路上，金文瑶还是不说话，看着有点生气的样子。 方泠本来打算洗完澡出来问问，但没想到出来吹头髮的时候，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方泠稀奇的找遍了所有的房间，甚至连厨房、阳台、两个卫生间都转了一圈，找到最后就一个结果：没人。 金文瑶的微信界面还是停留在说自己想吃红烧鱼那条。 也没发消息。 方泠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髮，一边涂精油一边嘀咕道：「欸，竟然发脾气了？」 第42章 宠物 方泠吹完头髮又等了一小时，发现金文瑶可能真的是在跟她闹脾气，人一直没下来也没发消息。 她发消息过去人家倒是很快就回，但方泠越看两人聊天消息越感觉对面带着一股幽怨。 金文瑶好像浑身上下都在发散着一个信号：你为什么不来哄我？ ……这绝对是惯出来的。 金文瑶真的很擅长以退为进，还没把她怎么着呢，就表现的自己委屈的不得了，这种行为通俗来说就是蹬鼻子上脸。 方泠最近虽然感觉甜蜜，但有时候真被金文瑶气的够呛，想狠心治治她但等人一站在自己面前，又想：何必跟她计较呢？正常恋爱两人总有一个磨合期，慢慢来嘛。 但是今天在电梯里遇见了老闆陈高翰…… 方泠这段时间迟钝的脑子终于又开始转动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月她竟然迟到了三次。 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从小区开车到裕美大厦顶多二十多分钟的路，就是遇到早高峰堵一会儿，只要不是出车祸那种离谱的堵法，一般四十分钟也够用了。 她为什么迟到呢？ 答案显然易见，因为某人一直把气人当成自己的座右铭，每次不在方泠面前犯贱都跟亏本了一样。 方泠临睡前还嘀咕：「我都还没生气呢，你气什么？」还等着她妥协给台阶？想得美。自己不下来，你就一直架着吧。 她睡到半夜口渴起床接水，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消息，金文瑶是睡着了还是沉得住气？ 但不管是哪一个，方泠敢肯定，她这次要是这么容易就给金文瑶台阶下，养得金文瑶胆子大了，以后还有她生气的时候。 而且……看金文瑶生气，方泠也感觉挺新鲜的，甚至还隐隐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这人今天晚上估计气的睡不着了吧？活该。 第二天，方泠收拾好后带着这种看新鲜事的心态上楼了，她本来打算敲敲门喊人一起走，但等上了楼她才意识到：这是两户，金文瑶在东户还是西户？ 她不知道。 要是敲错门怎么办？她想敲门的手也收了回来，略微站了一会儿就去了地下车库，两人的车停在一起。 到了停车场方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金文瑶果然一直坐在车里，甚至还把副驾跟主驾的车窗都降了三分之二，露出头脸，生怕别人看不见车里坐个人一样。 方泠没直接过去，而是先绕着自己的车走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己的车好像比金文瑶的低了那么一点，难道是因为几天没开车胎漏气了？ 还是金文瑶暗戳戳割她车胎？ 但车胎也不是很瘪的样子，方泠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最后还疑心自己看错了，不就吵个架嘛，不至于吧？ 这么想着她走到金文瑶那边。 两人车位相邻，转身走一两步就能站在驾驶位旁边，方泠故意问金文瑶：「今天还让我坐吗？」 金文瑶脸色很臭：「不让。」 方泠：「那你在等谁呢？」 「谁也没等，玩手机忘了时间。」金文瑶说着摸了一下自己放在中控下面的手机，她有点后悔，早知道方泠会这么问，刚才就应该把手机拿在手里的。 第76页 你等人的时候就不能翻翻东西吗？哪怕刷个短视频也好啊！ 方泠见她这副受气的样子都要笑死了，故意不随她的愿，拉长声音说：「这样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说完就拎着包包朝自己那辆车走，脚步轻盈，轻薄的长外套在空中划出一个圈，还没走两步就听金文瑶气道：「方泠！你今天不怕迟到了？」 哦，金文瑶竟然还有迟到的概念啊？ 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工作了？ 那不用问了，以前肯定都是故意的。 她闹人，方泠也故意气她，走过来后拉开副驾驶车门，在金文瑶期待的目光中……放上了自己的包包。 还有心给包包也繫上了安全带。 然后冲着金文瑶笑一笑，坐在了她正后面。 金文瑶气道：「我是你的司机吗？」懂不懂社交礼仪？！ 车上就两个人，于情于理不开车的那个也应该坐副驾！ 方泠：「你既然知道了还不快点走？」 司机小金因为没等到台阶一整天都臭着脸，她倒也没沖别人发脾气，就是签个文件也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憋着火要找人麻烦的样子。 但原本能推出来给她出气的元老都被赶走了，现在还在公司的，一个个乖的都跟鹌鹑一样，根本找不到人过来顶包。 八楼的秘书跟特助都精的很，能混到这个份上屁.股插根棍都能当猴儿了。 文件不急的就攒成一堆送，害怕送茶水不小心撒了损坏文件或者金文瑶嫌茶凉了让人进去换，……他们干脆就不给金文瑶送茶水了。 反正一个大活人渴了肯定会自己要喝的，到时候再送也不晚嘛。 到了中午，好不容易看见金文瑶拿着外套出去，他们还没松口气商量着吃食堂还是点外卖，不到二十分钟，又见她气沖沖的甩开办公室大门进去了。 秘书跟特助面面相觑，心里都闪过一个念头：吃炸药了吧？ 方泠把人气走自己心情还是丝毫不受影响，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收拾金文瑶一顿了，这时候就是金文瑶自己摆个台阶要下来，方泠也能跑过去把台阶踢走。 早点干什么去了？非要等到这时候后悔。 因为瞿雅最近画图画到有点疯魔的地步，劝也劝不动，方泠跟钱梦凡吃完饭后还帮忙打包了一份饭。 结果拿着盒饭走步梯上楼的时候又碰见了金文瑶。 ……距离她上次把人气走好像还没半小时吧？怎么这么快又下来了？ 这倒不是方泠多自恋，因为大家办事基本都是用电梯，大中午的又没用电梯高峰，金文瑶要是有事要办能可怜巴巴的腿着下来？ 明显就是距离不远，走步梯去七楼或者六楼。 金文瑶绷着脸看她，然后又看她手里的盒饭，神情缓和了不少，接过来说：「你就不能跟我说个软和话吗？」 方泠知道她是误会了，不过这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是想让金文瑶长长记性但也不能把人气狠了，她随口把人打发走后又下楼给瞿雅带了一份。 正值午休时间，男同事都去休息室抢位置，工作室就瞿雅一个人还伏在工位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操劳的缘故，方泠感觉瞿雅的肩膀瘦的都快戳破衣服了。 她把盒饭放到桌子上，察觉到这个动静，瞿雅才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对方泠说：「我眼睛都熬干了。」 方泠：「不是下周五才截止吗？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瞿雅拆开筷子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扒拉盒饭，一边吃一边说：「等着模型渲染呢，就快忙完了。」 提起模型渲染这件事，方泠不得不承认陈高翰调-教人是真的有一手。 虽然他这种培养方式也是跟着设计院学的，但d市设计院能在房地产低迷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就证明这条路走的十分正确。 陈高翰工作室包括方泠在内人人都是设计软体的熟手，除了adobe系列常见的cad，3dmax等软体，——这些是国内建筑专业大学阶段可能教授的课程。 但大家连不太常见的lumion，sketchup，rhino等（3d建模相关软体）也能做到人人会用，团队之间可以迅速转移工作接手，这个是真的高标准高要求了。 因为一般工作室体量小，一年到头也接不了多少项目，考虑到成本问题，根本不必费心挑选、培养员工。 只要有几个核心人员，再招几个便宜一点的打杂的，随时都可以拉起来一个班子。 团队基本都是某人精通几个软体，一个项目进来大家就跟流水线一样工人一样，做完自己的那部分再传给下一个。这种就是员工。 但陈高翰真的是在培养一个全面的设计师。 d市设计院这么做还情有可原，人家是国企过来的老大哥，工作好工资高，员工流动率极低，这么费心是培养自己的班底。 有设计院这么大的体量比着，陈高翰这种自掏腰包培养人的行为都可以称得上「积德行善」了。 方泠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有这种老闆是十分幸运的，方泠对此充满感激。 她见瞿雅忙也不再劝，坐下来看看建筑资讯，也开始画图了。 ——虽然这次陈高翰有点让她陪跑熟悉一下流程的意思，但方泠也想认真做。 机会都是自己一次一次争取的。 第77页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认真做室内设计的功劳，她才来两个多月，能这么快就开始上手设计图纸吗？ 同理，现在即使是陪跑也需要用心思做，一个设计敷不敷衍别人是能看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哪边能开花。 加班加到晚上八点，金经理及时下楼说：「今天我请客。」 陈高翰早就熘了，工作室的人加了一天班听见金经理过来的动静，都竖着耳朵听，直到金文瑶从房产部转过来进了工作室，他们才开始欢唿。 有夜宵了！ 等金文瑶走了十来分钟，方泠才提着包包下楼，她走的时候瞿雅还问：「不吃宵夜了？」 方泠：「家里养了宠物，要早点回去，要不然就生气拆家了。」 瞿雅瞭然：「养的狗吧？」只有这东西破坏力大了。瞿雅还猜，是不是养的大型犬？阿拉斯加？不过这时候还有精力养宠物真的令人羡慕啊。 方泠心想：金文瑶是挺狗的。所以也没否认。 第43章 珍珠 两人这种微妙的僵持情况也没持续几天，实际上第三天金文瑶就想认输道歉了，因为方泠真的给门锁换了密码。 金文瑶第一天还不想认输，一早一晚当方泠的专职司机，把人送到小区后还要坐在车上等一等，刚开始是体贴的留出一个给方泠道歉的机会。 但方泠问：「你不走吗？」 金文瑶：「这不是等着呢吗？」 她等什么大家都清楚，金文瑶还想着要是方泠不习惯说软话，只要过来亲她一下就行了，她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个道歉。 但谁知道方泠听到这话竟然哦了一声，然后就打开车门自己走了！ 金文瑶看着打开的车门跟那个无情的背影，又对着后视镜重新确认一遍后座是真的没人了，她都感到不可置信。 她明明能感觉到方泠不是多生气，或者说方泠对这些小事实际上都不太在意，两人在一起后她再捉弄人方泠也只是喊她全名震慑一下。 从来都没有这样。 金文瑶那天在车上待了一两个小时，从刚开始的心怀期望：方泠是不是上去换衣服，一会儿要跟她一起散步？ 但她等啊等的也没个结果，眼见着小区散步的人越来越少，最后甚至连停车场的灯光都关停了！ 她这次停在地上没去车库。 灯一关这一片都黑漆漆的，要是方泠过来找不到车怎么办？金文瑶都气死了，一个月大几千的物业费，你他妈至于省这点电？ 一边生气准备给物业打电话骂人，一边又有点心慌：方泠真的生气了？ 但下了车看见手錶指针都到了十一点，金文瑶又有点委屈，她当天晚上在屋子里走了一宿，明白自己现在的心理不对劲。 要说委屈，两人交往前方泠每一次都那么狠的拒绝人，跟现在比起来不是委屈多了？ 为什么以前还知道伏低做小哄人开心，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方泠平日也都很容忍她的恶作剧，她却委屈起来了？ 快点去跟她道歉！ 只要道歉了一切就能恢復原样！ 但第二天看见方泠懒洋洋的跟她说：「早上好。」 顺便又把包包放在副驾驶自己去后面坐，金文瑶一口气哽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她绷着脸坚持了一天，晚上下班照旧接人，然后停车熄火，方泠又问：「走不走？」 金文瑶感觉这时候上去有点没面子，停顿了一会儿还没说服自己开口，……方泠又推开车门走了。 「！」 金文瑶想：她肯定不爱我。 然后第三天金文瑶本来打算方泠一说就答应的，她一拉手剎就盯着方泠看，眼神示意对方赶紧说，方泠看着她笑了笑，……笑的真好看。 金文瑶也一脸笑，但等回过神又听见关车门的声音，方泠今天竟然不问她了！ 金文瑶略微不安的在车里等了十来分钟，最后还是坐不住直接蹿到方泠门前，她输密码的时候还想方泠这会儿在干什么？ 做饭？ 不对，这两天工作忙，她们俩都是在外面吃的，今天吃饭方泠也没有勉强的意思，菜色应该还是合她口味的，不至于饿着肚子回来做饭。 洗澡？ 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方泠洗澡比较麻烦，十来分钟应该刚进浴室吧？想到这里金文瑶按密码的速度也快了，她要把方泠堵浴室里，不怕她不答应和好！ 但密码按完，门却没开，金文瑶看见它上面代表密码错误而闪烁的指示灯，人都僵硬了。 她又试了几遍，最后一遍还剩一个数字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方泠打开门对她说：「来了？」 然后就走了进去，金文瑶后知后觉的跟进去，看见方泠转到水吧倒了两杯柠檬水，方泠喝着自己那杯把另一杯递给她。 金文瑶本来打算接，但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说：「我不想喝。」 方泠被人拒绝后反应也很平淡，只不过那个眼神就像是在说『不喝拉倒』。 金文瑶的委屈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之前她不喝，方泠都会准备新的！ 两人没吵架前方泠还特意为她买了一点玫瑰茄，每次都给她准备花茶！ 委屈上头理智只能退居一射，金文瑶问她：「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第78页 她想着方泠这两天的表现、对自己的冷漠，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甚至都要开口说：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个前任呢？ 但这句伤人的话没能说出口。 倒不是金文瑶有这个觉悟能及时清醒忍下来，而是方泠含着一口柠檬水过来吻她了。 金文瑶就像一条远离淡水的金鱼，现在好不容易碰见水源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里面吸。 方泠被她这种毫无头脑的吻法吻的喘了一下，开始推人，但金文瑶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惊喜里不愿意松手。 方泠接吻间隙还说：「水里加了蜂蜜，甜不甜？」 金文瑶：「甜！」她又吻了上去，因为这两天斗气少了那么多次亲近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方泠态度软化，金文瑶恨不得一次回本。 满怀爱意的亲吻是可以让人短暂的忘记时间和空间的，好像连灵魂都在互相依偎，因为对方的每一次靠近开始颤抖。 金文瑶迷迷煳煳被推到门外，等她反应过来方泠又开始笑，金文瑶脑子又清醒不过来了，她还想上前抱着人继续亲，但方泠却说：「明天周六，不用等我了。」 然后关上了门。 金文瑶……金文瑶又甜蜜又生气。 她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方泠想修理她，她的脑子也不用要了。 金文瑶被方泠的吻安抚住之后，仔细分析了一下，感觉自己之前是挺过分的…… 但这也是因为方泠的情绪实在是太稳了，她就像一条清清浅浅从山间流过的小溪，永不急躁、永不停歇，甚至连对另一半表达的爱意都十分「吝啬」。 工作以外别人根本感觉不到她太多的情绪。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金文瑶都不太清楚，所以有时候她会借着逗人的机会观察，不过方泠生气的样子是真的好看啊，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团火，烧的她浑身发烫。 金文瑶在方泠面前称得上从善如流、能屈能伸，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方泠生气后，每天都安安心心的跟在方泠身边做一朵解语花。 方泠狠心坚持了几天，但看见金文瑶那副讨好到有点卑微的样子，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这天晚上金文瑶跟着她进屋子，又开始殷勤的拿着扫把打扫卫生，这个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竟然主动扫地！ 估计她父母看见都要拍个照片留念了。 方泠及时制止她：「有扫地机器人，你这么勤快干什么？」 金文瑶放下东西走过去贴着她说：「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方泠瞪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下次再惹我生气，我就彻底搬家，把你拉黑。」 金文瑶连连保证：「再也不会了！」 但等两人相处恢復常态后又开始暗戳戳的翻旧帐，说方泠对她怎么怎么冷漠，不坐副驾路上也不跟她说话，竟然还改了大门密码！ 方泠被她缠的要恼，金文瑶就说：「我那天刚收到一点珍珠，还是金色的，看着品相比较好，本来打算给你做一条项鍊，但你一路上都不理我。」 金文瑶那时的快乐得意都被方泠略显疲惫的样子沖淡了。 她们俩工作地很近，金文瑶自然知道方泠的忙碌，她自己忙的时候也是一边骂自己老爸一边干，她能理解方泠对事业的追求。 但有时候也想：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放一放呢？ 明明讨好她性价比更高！ 她永远都不会生方泠的气，她也能借用自己的能量给方泠铺路，陈高翰虽然有点名气，但他是乙方，每天都在等待甲方的目光。 她不用。 她可以用钱替方泠铺一条青云路，一个作品不够出名，她就再投一套，国内开满了就去东南亚、去欧洲。 裕美事业机构所及之处，她都可以为方泠铺路打开市场。 但金文瑶没有这么说，她只是跟方泠强调：「我更重要！」 方泠安抚般的亲亲她，继续问：「然后呢？」 金文瑶思绪就歪了，开始抱怨：「我上去给你拿了，但回来后发现你在洗澡，你明明都知道我生气，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两句话吗？」 「我又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我只想让你跟我说两句话。」 「就不能等一会儿再洗澡吗？」 方泠说：「对不起。」她真有点愧疚，反思了一下说，「应该是你一直捧着我，所以我才养成了这个坏习惯，总觉得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所以稍微等一会儿也没事。」 金文瑶没想到方泠会这么说，话语间的亲近和依赖让她心花怒放，高兴的就快摇尾巴了：「没关系！你说出来我就知道了！」 她对方泠说：「我保证再也不给你捣乱了。」 然后拿出那条项鍊在方泠的脖颈间比划，还问：「我上次送你的那个呢？怎么不戴？」 方泠示意她看自己的耳朵：「戴着珍珠耳坠呢，再戴个项鍊太显眼了。」 金文瑶送的珍珠成色都十分好，一看就很贵，更别提那么大一个挂在脖子上了，要是真戴上了她是客户还是员工？ 她是去上班的，不是去炫富的。 金文瑶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接下来一直在摸方泠的耳垂，方泠都被她闹的痒痒，一直在躲。 金文瑶摸到一半突然凑上去咬了一口。 第79页 方泠拽她头髮，金文瑶得意道：「我早就想咬了！」 第44章 图纸 两人和好后，陈高翰工作室也迎来了内部定初稿的时间。 主要是定附属建筑的初稿，主建筑是陈高翰亲自带人上阵，根本没给别人质疑的余地。 负责附属建筑的三人组都挺紧张的，因为同事主动加班卷，就连一向按时下班的方泠也不得不留下来完善图纸。 但加班时间长了，人反倒对最后结果很淡定。 陈高翰为表公平，反锁工作室大门，让众人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按照男同事、瞿雅、方泠这个顺序，分别主讲自己的设计图稿，大家一起头脑风暴。 陈高翰也不走那些没用的投票形式，三人讲完肯定是他拍板做主，但他并不限制大家发表自己的意见。 男同事之前就是封涛的副手，两人的建筑设计可以说是同出一辙，最全面的还原了刚开始跟陈高翰报备过的附属建筑设计概念。 他讲的时候还给出了很多数据，整个附属建筑呈长方形，非常规正，效果图呈现出很好的拱卫主楼的画面。 陈高翰评价：「很扎实。」形状规整，也方便施工，是十分经济的做法。 第二个是瞿雅，方泠看见她上台前调整了一下唿吸，整个人都十分紧张，陈高翰喊了她两次，她才上台开始讲。 她一边讲，陈高翰一边挑毛病，时不时问一句：「这一面怎么没开窗户？这个房间进深太小了，你留出来做什么？」 刚开始瞿雅还以为自己这次要搞砸，陈高翰一开始就逼问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这是自己职业生涯最后一次冲刺的机会，她竟然慢慢顶了下来。 虽然回话还是有点磕磕绊绊的，但好歹坚持了下来，陈高翰在一边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瞿雅讲到最后还关了工作室的灯，大屏幕上的建筑图正在展示自己的夜光效果，两头尖尖、中间弯弯，再加上一些独特的灯光设计，就像深夜里高挂空中的一弯明月。 陈高翰看完说：「月似弯弓，设计概念是不错，但a省信风水，这个弓带着煞啊。」 瞿雅很镇定：「老大，我看见你的图纸后把建筑往前移了。」 屏幕切换到ppt的动画效果，月亮可以在中间空出一个缺拱卫主楼，也可以调换形状反过来形成一个近乎椭圆形的院子。 陈高翰看到这里才笑着带大家一起鼓掌。 他夸道：「你这个图纸真是全跟着主楼设计的，衔接非常紧密。瞿雅，你这次做的很不错。」 瞿雅听到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抹眼睛，带着一丝哽咽对陈高翰说：「老大你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飘了。」 陈高翰虽然为人随和，带员工也很尽力，但他不是走鼓励教育那一套，该骂的还是会骂，只不过是不带个人情绪的骂工作中出的错，工作室的男同事都被他骂过。 瞿雅因为来工作室时间早，还是个女生，平日工作勤恳，陈高翰就是看见她出错了也没骂人，只是点着图纸说：「这里不对，重新改。」 瞿雅还跟方泠说：「我刚来的时候楼梯间没画对，他翻来覆去的让我改了好几次，我那时候面皮薄，因为这个事哭了好几次，只不过我是躲起来哭大家都不知道。」 「所以老闆偶然撞见之后还有点尴尬。」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对我说重话，当然，重要的工作也没再找过我，我看这情况不对，主动找到他说『男同事能干的我也能干』。」 瞿雅：「老闆还是不信，我就说『我可以一边哭一边干，哭怎么了？哭着我不也没妨碍工作吗？』」 陈高翰几乎没有夸过人。 就是工作室头号红人普绍祺听到他夸人都要开心，更别提瞿雅了，是以大家对瞿雅此时的状态都很理解。 众人善意的闲聊了一会儿，缓解因为讨论工作而逐渐凝重起来的气氛。 等陪跑人员方泠上阵的时候，气氛十分轻松，瞿雅已经调整好状态跟她比划手势鼓劲儿，方泠沖她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u盘开始调资料。 不过图纸一调出来，工作室瞬间安静了几秒，方泠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个反应，很认真的说：「这真的是我用心设计的。」 然后开始讲，先讲一波数据稳定人心，让大家知道她不是因为灵光一闪直接干，她是认真参考了图书馆地形和当地的地质情况。 方泠说：「它其实很抗震。」框架结构不论是在教科书还是在建筑实践中都是防震利器。 普绍祺开口问：「俯瞰图呢？」 方泠调出来，她跟瞿雅的设计实际上都更注重线条，建筑走势十分流畅。 俯瞰图有点像数学中表示无穷的符号，两头的圆圈比平放的八字更扁一点，採用了大量的弧线设计，效果图有一种「这只有科技公司才会用」的感觉。 陈高翰：「外墙面你打算用什么？玻璃？」 方泠摇头：「全用玻璃太阳光一折射外面就该着火了，我打算把倾斜角度大的地方换成石雕，最简单的那种，也不用特别追求石雕的精细程度，就用简笔花朵或者其他图案。」 陈高翰的主建筑可以简单定义为一个近乎山字走势的崎岖地貌……不过波浪形的简化线条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山峰的锐利，有设计感，又不会超前到让人无法理解。 第80页 方泠感觉他这个设计就挺大胆的。 因为国内建筑除非是甲方有意打造地标或者明确暗示「我要做超高层建筑，我要比某某地区的哪个建筑还要出彩！」，其他时间都是求稳的。 甲方求稳，设计师就是再想沖人家不用他的图纸他也没办法，所以到最后大家都当成一个金额比较大的生意做，追求一个无功无过。 陈高翰怎么敢把自己的设计送出去？难道他收到的邀请函里有什么暗示？ 「全用石雕，会不会太笨重了？」 方泠回过神放大图纸细节给他们看：「下面打算裸露出框架钢筋，石雕可以做大一点。」 她这个设计让大家又失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普绍祺出来说：「那视觉效果肯定很震撼。」 陈高翰说：「你不是c大毕业的吗？我怎么感觉你的设计有点……」前苏联的风格。 大面积裸露的钢筋水泥跟圆弧的线条有点违和，但看的时间长了却只剩下震撼。 陈高翰：「你是不是还想在主楼中间加一个巨型雕塑？」 大家仔细看，这才反应过来，「中间是少了点什么。」 方泠说：「国内应该没有什么能接这个雕塑的人，又要大又要有意义，肯定要花很多钱，我知道我这个图纸有点问题，所以就放飞了。」 她调出来最后效果图，中间是一个无功无过的喷泉，跟建筑刚开始给人的震撼相比完全不能提，有点虎头蛇尾的。 但陈高翰也没骂她，仔细问了好多问题，对方泠说：「图纸不仅要好看，还要能建出来。」 ……这是说你自己呢吧？ 你那个山地走势弄的跟3d列印出来的一样，明明你的更难弄。 陈高翰当天宣布附属建筑图纸採用瞿雅的那一版，但下班后却问方泠要了设计图纸。 他说：「你肯定还有很多没放出来。」 方泠很坦诚：「不是没放出来，是没画完，画到一半我就考虑到成本问题，一个市图书馆投资能有多少呢？就是图纸再吸引人造价一上去也不会中标的。」 但陈高翰还是要看：「至少要让我知道全貌。」 这天金文瑶照常接方泠下班，她知道今天陈高翰工作室要选附属建筑，问方泠：「怎么样？」 方泠摇摇头：「没用我的，用了同事的。」 金文瑶：「他们不懂欣赏！」她根本没看过方泠的设计图纸。 这种毫无根据又没什么头脑的话却逗得方泠笑了起来。 她说：「感谢金经理对我无条件的信任，但刚来陈高翰工作室几个月就一飞沖天，我感觉还是不太现实，一步一个脚印走，总有一天能到达终点的。」 方泠这天下班早，结束了一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难得有兴致买菜做饭，她也没做什么费时间费功夫的，挑了两个人各自喜欢吃的东西加调料包做了干锅菜。 她让金文瑶看着火，时不时翻动一下，自己去做汤和清炒空心菜，炒完盖上锅盖准备焖一会儿，一回头却发现金文瑶正在盯着自己看。 方泠：「饿了？」 金文瑶摇头：「只是感觉我很幸福。」 等吃完饭把餐盘放到洗碗机，开始向方泠靠近的时候，金文瑶又听见了一个更让她感觉自己也在被爱的事。 方泠说：「第二天早上我上楼了，本来打算敲门喊你的。」 金文瑶问：「为什么不敲门？」问完自己反应过来，「我六点多就下楼了，你就是敲门我也不知道。」 方泠：「我不知道你住在哪一户。」她推测道：「我楼上吗？也是东户？」 金文瑶：「随便敲！都是我的！」 方泠：「买两套干什么？」他们这个小区一套房就五百多万了，这还是她刚回国时的房价，只有再涨没有降的道理，金文瑶买肯定更贵。 她问：「你是不是又加钱了？」她记得楼上早就卖出去了。 金文瑶：「这都不重要，以后你上去随便敲。不想敲了就按密码，密码是你的生日。」 方泠看着她一脸求表扬的样子说：「那我要谢谢你？」 金文瑶得到夸奖就满意了，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在方泠持续拒绝自己那段时间实际上考虑过夜间开party或者买震楼器。 金文瑶报復心强的很，一想到两人之后不会再有交集就十分难受，在那些不成眠的夜晚，她总想着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坠入爱河，而你却在一旁不染尘埃呢？ 能看见方泠因为自己生气也是好的，至少还能见一面啊。 第45章 婚礼 九月中旬，d市下了一场雨，天空再度放晴之后夏日暑气顿消，一早一晚都要穿厚一点的外套。 方泠进了门就开始脱外套，瞿雅在她对面探出一个脑袋，等方泠坐下后才递给她一封请柬。 方泠拿过来看见是婚礼邀请函，惊讶道：「这么快？」她以为瞿雅刚上手一个项目，还要再等一阵呢。 瞿雅说：「早就在商量了，我也是到了这一步才知道一个婚礼还要准备大半年。」 「又是拍婚纱照又是请化妆师，还要准备场地、请司仪，上一阵碰到咱们正好忙的时候我还跟他吵架，一看见这些东西就头疼，我甚至都想掏点钱请人去帮我结婚拉倒。」 方泠：「别这么说，现在不都熬过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 第81页 瞿雅乐呵呵的说：「到时候给你抛捧花。」 她们还没能再聊几句，陈高翰就喊方泠进去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自从进了陈高翰工作室方泠感觉自己的霉运都散干净了。 这次陈高翰喊她进办公室就是为了给她念客户的表扬邮件。 陈高翰：「老谢对自己的新家很满意。」 这个谢姓客户，就是方泠参与设计图书馆附属建筑前一直联繫不上那个。 老爷子今年七十多岁，用不惯智慧型手机，还喜欢去人多的地方看别人打牌，那些地方吵吵嚷嚷的，所以每次都接不到方泠电话。 图书馆图纸尘埃落定后室内设计又回到了方泠手中，她知道老爷子腿脚不便，所以设计初期就费心思改动了一下房屋布局。 说来也是凑巧，房子装修到一半，谢老先生的髋关节就出了问题，动了手术很长时间都要坐轮椅修养，随着老人年纪增大，以后用轮椅的时间肯定更多。 这个儿女买给谢老先生的养老房肯定要进行适老化改造。 包括但并不限于在厕所、浴缸等一系列频繁使用的场景添加扶手等。 他的家人本来打算叫停修改装修计划，——只要有钱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总归是麻烦。 陈高翰工作室售后还不错，秉持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处理准则，他们一打过来电话就又转给了方泠，方泠听了诉求就说：「早就准备好了，你们继续装吧。」 前两天谢老先生家里人还推着他去新家看看，果然，从进门开始已经可以看出雏形的室内设计早就预留了足够轮椅通过、进出的空间。 因为他们套内面积比较大，方泠还做了一间保姆房，这让前期叫嚣自己不需要保姆伺候、现在坐在轮椅上的谢老先生也乖乖闭嘴了。 陈高翰知道这个客户难缠，说是请他们工作室做室内设计，先是联繫不上人，联繫上了又不说自己需要什么，方泠那段时间没少被这个谢老先生凶。 谢老先生脾气极坏，一点不顺心就爱拿人出气。 但方泠没跟他计较，他开始骂人就把电话放在一边，自己忙自己的，要是对面挂了她就再打过去，一次没问清楚就打第二次。 最后完成设计稿的时候，方泠还跟负责对接客户的瞿雅示意：「把这一家子全拉黑名单吧，挣这点钱还不够闹心的。」 瞿雅有时候也吐槽：「咱们工作室就像是一个大型奇葩收集地。」 但这些人都跟老闆陈高翰相熟，他们当员工也没办法。 陈高翰估计也是知道谢老先生的德性，收到表扬邮件之后立即把人喊过来夸，给足了方泠面子。 老闆能反思自己就不错了，方泠也没抓住这件事不放，只不过藉机跟陈高翰提了加薪。 她来工作室也有三个月了，过了实习期最重要的不就是工资吗？ 陈高翰很痛快的批了方泠的转正申请，这样下个月五号方泠就可以拿到八千块了…… 虽然跟之前在造价谘询公司相比薪资大跳水，但这也不失为在设计路上跨出的一大步。 方泠因为这两千块开心了好几天，金文瑶知道后就说：「正好老金要给员工发现金，我给你拿几沓。」 方泠说：「你这是转移公款。」 金文瑶：「这是他自己的股份分红，交过税的算什么公款？他愿意拿出来犒劳员工。」 然后还真的在某天晚上兴沖沖的拎着一袋子现金去找方泠。 方泠当时正靠在沙发上看电影，这间房子完全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装的，客厅没有背景墙装了一个近距离的投影仪，阳台窗帘拉上后完全就是一个观影圣地。 金文瑶说：「别看了，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金文瑶说着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灯，方泠因为光线的刺激微微眯上眼睛，等适应光线后金文瑶已经捏着两沓钞票凑过来了，她说：「虽然咱们俩关系不错，但我谨记长辈教导也不能做亏本买卖。」 铺垫这么久，金文瑶才勉强道：「一沓换一个吻吧。」 金文瑶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挨捶，但没想到方泠真的直起身子说：「两沓，不还价。」 说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金文瑶立马反应过来抓住方泠的手：「这个不是吻！」 方泠：「不是吗？」 金文瑶严肃道：「不是，你知不知道做生意最忌讳偷工减料？」 然后自己凑上去教方泠怎么接吻，还说：「这个就当我送你的了，重新来，你自己过来亲我。」 方泠异常听话的跟着她的指示凑过去，金文瑶在两人接吻间隙看见方泠微微颤抖的眼睫，一种暴烈的幸福感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甚至想要不要藉机推开方泠，她真的好想看方泠被自己拒绝后的表情！ 但她又捨不得这种由方泠主导的、唇舌相互依偎的感觉。 方泠很少主动的靠近她。 金文瑶太过高兴以致于无法准确形容自己的心情。 明白自己被人深爱无论何时也会动容。 此时此刻珍惜感恩这一切的情绪，明显压过了她内心深处即将破土而出的恶劣。 她按着方泠的头加深这个吻，想：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也不迟。 但还没过多久方泠就把她推开了，还抽出她从睡裙伸到自己胸前的那只手，金文瑶不满道：「怎么了？」 第82页 方泠沖她一笑，美丽的脸庞在灯光的照射下绽放着光芒，金文瑶立刻又忘了自己的不满，只想凑过去亲亲她。 方泠调侃道：「谢谢金经理，金经理真大方。」 金文瑶被夸的更加豪气，又拿出几沓：「再来！」 方泠摇头：「我没这么贪心，接吻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金文瑶最后加到五沓也没谈成功，她气道：「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方泠：「没办法，垄断生意就是挣钱一点。」 等金文瑶带来的那袋现金花完之后也到了国庆假期，国庆当天方泠早早起来快速的化了妆，但去车库的时候还是听到另一辆熟悉的奥迪按喇叭 金文瑶手放在方向盘上对方泠说：「你别想甩了我自己去！」 人都费这么大的劲儿堵了，方泠没奈何只能坐着她的车过去，不过路上还在劝金文瑶：「陈高翰工作室员工结婚，你一个裕美经理去合适吗？」 金文瑶理不直气也壮：「怎么不合适？我还跟那个瞿雅一起吃过中午饭呢。」 是，是一起吃过，只不过瞿雅可能不想再见你。 方泠担心一路，不过好在金文瑶还知道点分寸，到了酒店就跟方泠分开了，自己去找陈高翰说话。 金经理因为给陈高翰面子亲自参加他得力下属的婚礼，好像也说的过去。 方泠进场时路过两人身边，听见金文瑶对陈高翰说：「……恭喜。」 恭喜什么？ 方泠没见新郎前还脑洞大开的想：难道瞿雅那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就是陈高翰？ 不过时间也对不上啊，距离陈高翰跟前妻离婚可没过多久，就算他不靠谱，瞿雅也不是那种自轻自贱的人。 但等新郎入场，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方泠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她跟着众人一起鼓掌，亲眼见证一对佳偶步入婚姻殿堂。 抛捧花这一环节方泠没去凑热闹，她跟工作室同事坐一桌，聊聊业内资讯、聊聊奇葩客户，气氛也称得上和乐。 瞿雅换了敬酒服先来他们这里转了一圈说说话，等新郎也收拾好出来才走过去按顺序敬酒。 长辈、亲戚挨个敬过，到金文瑶跟陈高翰那一桌，——没错，知道金经理来了瞿雅也不敢怠慢，加个位置让她跟陈高翰一起坐了。 瞿雅敬过陈高翰之后，金文瑶也很给面子的站起来拿着酒杯沾了沾嘴唇，跟陈高翰一样也包了一个红封。 红封本来是长辈给新人的礼物，陈高翰年近四十又是瞿雅老闆，给个红封还算说的过去，但金文瑶着实年轻了一点，看见这一幕好多人的目光都往这里扫。 方泠听见有人问：「这是谁？辈分大吗？」 有人回答：「裕美集团金旭鹏的女儿。」 金文瑶身份一摆出来，也没人敢说什么了，只是开始夸瞿雅人脉广，没看裕美的小金总都过来贺她新婚了吗？ 同事知道金文瑶跟方泠关系好，还问她：「金经理也能跟瞿雅玩到一起？」 方泠摇头，模稜两可的说：「一半一半吧，我估计还是来看咱们老闆的。」 众人对后半句接受良好，等新人敬完酒，大家吃吃喝喝一个晚上也就过去了。 因为金文瑶喝了新人的酒，回去的路上是方泠开车，金文瑶一直把自己的手放在方泠大腿上，她刚开始还不习惯，换档的时候总要拍她的手，但时间一长也就不在意了。 甚至在金文瑶发酒疯把鼻尖埋到自己胸口后，还能淡定的把人推开。 方泠帮酒鬼脱了外套、鞋子、盖上被子，再去浴室洗手，只不过出来的时候却看见金文瑶靠坐在床头向她招手。 方泠没好气道：「骗到我就这么开心？」 金文瑶一把将她抱到床上，方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只觉得腰都被勒疼了，她还没来得及生气，金文瑶就把脸埋到她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方泠说：「好香。」 方泠揪她耳朵：「你是流氓吗？」 金文瑶反驳：「不是！流氓要这样。」她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方泠感觉气氛不对劲要掀开她走人，但金文瑶却紧紧箍着她，凑到她耳边说：「……姐姐，你疼疼我吧。」 最后方泠被剥光了衣服，按在那张大床上，任由身上的人盯着她腰间挂着的腰链看。 金文瑶看一会儿亲一下，一边亲一边喃喃道：「怎么能这么美？嗯？」 然后又问方泠：「你知道新婚夜应该怎么做吗？」 方泠被她压在床上手□□缠、动弹不得，只能认命道：「怎么做？」 金文瑶：「先这样。」她亲吻方泠的每一寸肌肤，又说：「然后再这样。」握着方泠的手，开始挑-逗、抚弄。 方泠咬唇忍着溢到唇边的呻-吟，金文瑶感觉差不多了短暂离开拿了东西过来，但方泠却不肯。 金文瑶咬着她嘴唇说：「不喜欢这些小玩具吗？」 说着还要继续，方泠斥道：「你敢！」 这一声又娇又美。 方泠雪白、修长的双腿缠上她的腰，说：「我只要你。」 金文瑶觉得即使自己的生命停在此刻也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刚才标红的那一段是两人在闹着玩开玩笑啊，不是什么色-情交易，你可以联繫上下文再看看，真的，我已经改过了！ 第83页 第46章 不回家 这是一间昏暗的卧室。 从门口到浴室可以看到凌乱的衣服，堆叠在一起的拖鞋，然后就是云朵床上两个交迭在一起的身影。 方泠醒来之后竟然有点类似宿醉的疲劳感，她本来八点多就想起床，但金文瑶手脚并用的把她压床上，问：「起这么早干什么？」 方泠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感觉自己腰都快断了，金文瑶跟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她，一条大腿勾着她的腿，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 她推开在自己脖颈间喷洒热气的脑袋：「起开。」 金文瑶：「我不！」她手下乱摸，入手一片温润，冰肌玉骨不外如是。 方泠把她踢开穿衣服，潦草的扎了一下头髮，裹着自己的外套下楼。 她本来打算国庆假期回老家看看，方父的病虽然现在不显，但一直是梗在方家三人胸口的一根刺，有时间肯定要多陪陪父母。 但金文瑶一开荤之后实在是太缠人了，她像八爪鱼一样紧紧贴在方泠身上，方泠接连三天都没干成什么事。 这天一大早起床痛定思痛反锁书房开灯准备画东西，但还没半小时金文瑶又开始敲门，方泠扬声道：「吃饭的时候再说。」 门外沉默了一阵，大概过了一小时又响起敲门声。 方泠打开门几乎要生气，但金文瑶讨好道：「我给你捏捏肩膀。」 ……她其实不喜欢看金文瑶这么卑微的样子。 不知不觉就答应了，甚至还感觉金文瑶按摩的不错，有力道又不会痛，方泠任由她的手滑过自己的脖颈、肩嵴，脖子后面好像被烙下一个吻。 但再回过神来方泠发现自己又被她拉到别的地方了。 「……」 这一个国庆长假其实很难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反正到最后两天方泠已经开始躲着金文瑶走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金文瑶还想要，方泠异常严肃的撕下她的手说：「不行。」 金文瑶说：「我帮你跟陈高翰请假。」 方泠不答应：「我要上班。」 金文瑶见这个方法行不通，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开始求人，方泠才不会上当，她说：「你要是再耍赖咱们就分开睡。」 她这才消停。 不过半梦半醒间方泠感觉有人在亲吻自己的胸口，她实在太困了，看见熟悉的毛茸茸的脑袋就没再管。 但第二天收拾东西准备上班的时候却困的很厉害。 方泠看了眼时间：「要是不化妆还能睡半小时。」 但是睡哪里呢？ 她看看卧室正在熟睡的某人，今天早上起床难得没有把人吵醒，要是再回去把人弄醒了，肯定更难脱身。 她最后拿了一条毯子，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分钟，——反正闹钟没响，肯定不到半小时。 方泠睡梦中也察觉到一种强烈的被窥探感，睁开眼就看到金文瑶正蹲在自己面前，用一只手指按自己的嘴唇。 她带着点补眠被打扰的无力感咬了一下。 金文瑶笑吟吟的又加了一根手指，方泠呸了一声，这才把她的手甩开。 金文瑶见人坐直，毛毯从那曲线上滑落下来，这才明知故问：「太累了？」 方泠呵呵：「你说呢？你要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上次生气可把金文瑶折腾的够呛。 听到这句话金文瑶那点得意到翘尾巴的劲头也收了一收，她握着方泠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吻完手背看着方泠初醒慵懒的样子，心里一股胀足的情绪几乎不受控制。 金文瑶低声道：「娇娇……」 方泠听见她声线不对，也来不及计较这个令人肉麻的爱称，甩了金文瑶的手立马下楼。 公司里，新婚连带蜜月都在国庆一起过了的瞿雅满脸喜气，看见方泠走过来给她塞了一把糖说：「快沾沾喜气！」 方泠很给面子的拆开一个吃了，吃到嘴里才发现是外面包着一层白巧克力脆壳的奶糖，吃完一个都甜到人发腻。 这把糖第二天出现在了金经理的兜里。 金经理这阵子走路带风，因为心情好，看到什么样的蠢货都很包容，就连裕美几个元老暗戳戳做点动作，或者老生常谈的鼓吹金宇继任，她都没怎么下狠劲儿收拾他们。 不过她的仁慈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某个叫牟万利、今年六十八岁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元老，就在一场酒会上积极拉着「青年才俊」和金文瑶认识。 还是那句话，金文瑶的性取向在这个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她都懒得掩饰。 牟万利跟着金父干那么久能不知道？ 他知道，他就是故意噁心人。 金文瑶有时候都想这些人脑子里是不是有个洞？明摆着他都老的快死了，还在给自己下一辈拉仇恨。 他今天就是站在台上大声说：「金文瑶是个同性恋！」也不会有一个人附和，相反在她面前，这些人还会说：「牟总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煳涂了？」 她来这场酒局还是她爸金旭鹏给别人面子。 因为金旭鹏起家史带了一点地域帮-派色彩，所以即使坐到这个位置也不肯轻易落别人面子。 每年出席参加的大大小小的宴席、酒会就有一千多场，他就是掰成四瓣都不够用，金文瑶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帮他递礼了。 第84页 金文瑶还要跟酒会主人喊一声七伯，人家一家子正给孙子办百日宴，金文瑶怎么也不会在这里给牟万利难堪，端着一杯酒微笑着站在一边听他瞎逼逼。 第二天去公司立马让人事把他儿子开了。 人事有点为难，提示道：「小牟经理已经从房产部挪过一次了，才刚到新部门一年。」 屁.股还没坐热，您就要把他踢了？ 金文瑶瞬间就明白了，问：「他在新部门干的不好？」 人事沉默了一下说：「脑壳被人砸了一个大洞，金总还派人去慰问了一下，给了点钱。」 ……做的何止是一个不好可以准确描述的。 慰问员工这种事其实让金文瑶去更好，虽然她年纪没什么说服力，但金旭鹏女儿这个身份却是个十分好用的利器，老总都让自己孩子去看你了，你能说他不重视你？ 但为什么金总不让她去呢？ 因为金文瑶大刀阔斧的砍房产部项目、把人提熘到新部门的时候就已经跟人结仇了。 蛀虫离开了米仓，能不生气吗？ 再加上小牟经理后脑勺开瓢丢了面子，金文瑶问的时候，人事表示：「他已经有半年都没打卡上班了，今天你就是让我踢了他，我也找不到人。」 人不来，但工资照发。 元老扎堆的部门，财务报表简直就是一堆烂帐。 金文瑶说：「那给他开瓢的人还在吗？」 人事：「在，任经理打招唿说等他合同到期就不续了。」因为小牟经理说，这裕美有他就没这么不识相的东西，裕美不把人赶走，他是不会回来的。 金文瑶：「那再签几年，喊他过来让我看看，裕美就是需要这种新鲜血液。」 金文瑶还没给人升职几天，金父就打电话喊她回家吃饭，金文瑶：「有事儿直说。」 金父：「你把小牟怎么了？你万利叔昨天哭的我头疼。」 金文瑶正在等方泠下班，百无聊赖的说：「没能让他一家继续趴项目上吸血，这不把我恨上不肯来干活了吗？他拿着一份工资不干活，总要有人顶上吧？」 「我就找个人给他分担一下。」 金父都要气笑了：「唬你老子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德性？」 金文瑶：「就他妈那牟万利是个傻逼，别人都知道躲知道疼，他自己巴巴冲出来，他踩我一脚我还不能还回去？」 金父嘆道：「你这个臭脾气。」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喊她回来吃饭，说：「你妈想你了，一天天的不见人。」 然后又问：「你跟方泠怎么样？」 提到方泠，金文瑶眉间的戾气才少了一点，「还行。」 金父哼了一声，学着金文瑶的语气说：「还行。」说完又说，「你要不把你这个脾气收一收，等人家走了有你哭的。」 金文瑶：「她不会走。」 金父故意跟她对着干：「她为什么不会走？方泠条件这么好，随便找个海龟、教授不都比跟你在一起强？」 金文瑶：「她喜欢我。」 金父：「但你们不能结婚，她今年也有二十八了吧？家里不催婚吗？」 刚讲完电话就被挂断了，金父自觉气到人，神清气爽，对在一边看着的金母说：「她不想回来。」 方泠不知道这些事，她只是感觉金文瑶突然发神经，在她晕红着脸趴在枕头上喘-息的时候，金文瑶凑到她身边咬她的耳朵，然后要让方泠把自己跟前任评个高下。 方泠瞬间就想抬腿把她踹下去。 她都无语死了！ 金文瑶真是给一点颜色都敢开染坊，前两天还因为方泠一直不答应用玩具伤心，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方泠都疑惑为什么能扯到这上面，她说：「是因为我叫停的时候，你从来就不听，所以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主要是金文瑶那个劲头真的挺让人害怕的，不知疲倦、乐此不疲，方泠时常感觉自己招架不住，有时候还漫无边际的想着怎么才能让她禁-欲。 金文瑶：「我不信。」她有点可怜又有点怀疑的说：「是我不能带给你快乐吗？」 方泠只能承认自己很快乐。 但金文瑶紧跟着就又绕回原点：「那为什么不答应我？」 方泠跟她绕了好几次，就是不肯松口，直到最后金文瑶神情开始严肃之后，她才又认真的回答了一次：「快乐的前提是相爱，我感觉我们中间并没有这个阻碍。」 这种近乎肯定金文瑶的话让她得意了好几天。 然后这人胆子越来越大，今天又犯到方泠头上了。 她真想把人踢下床，让金文瑶长长记性，但腿刚伸出去就迅速的被金文瑶抓住，踢了一个空。 金文瑶继续逼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方泠直接拿枕头砸她。 第47章 螃螃 金文瑶因为方泠的纵容毫不掩饰自己对曲英勛的嫉妒。 她很多次提起，「如果我早认识你几天……」 方泠听到这里都想：就是早认识几天有什么用？ 如果爱情直接来源于财富，那它就是一项工作了。 金文瑶这种行为可以总结为很不要脸的翻旧帐。 她们两个还没什么帐，金文瑶主要是翻方泠的。 方泠有时候被弄烦了都想问她：「你在跟我谈之前没考虑清楚吗？」 第85页 「我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次，我的性取向十分正常，一个性取向正常的、二十八岁的成年人，有感情经歷难道是一种错吗？」 「你自己不也谈过吗？为什么一直指责我？」 如果两人在一起抛去甜蜜全变成这种无意义的消耗，那为什么还要强求呢？ 方泠甚至还想跟金文瑶提出让两人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如果金文瑶接受不了，她不会缠着人不放。 虽然金文瑶有「掰弯直女」的行为在前，但跟她在一起是方泠自己的决定，她在答应跟金文瑶在一起时就考虑到了这种后果。 爱情一直都是勇敢者的游戏，风险很高，下无保障，上不封顶。 不过在方泠耐心耗尽决定摊牌前，金文瑶又失去了之前略带攻击性的质问，反而开始吃一些不着边际的陈年老醋，连方泠跟前任在一起时从不看她一眼都能成为理由。 方泠：「所以呢？」 金文瑶总结道：「你以后要更爱我！你要补偿我！」 方泠都往pua人这方面想了，但没想到金文瑶的诉求这么简单……又这么幼稚。 金文瑶说：「你从来都没说过爱我，你还不愿意跟我一起见爸妈，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踹了我？」 方泠冷笑道：「对啊，踹了你再找一个更漂亮的。」 金文瑶没料到她这么回答，带着震惊问：「你竟然还想跟我分开后继续找女的？」 方泠：「不愿意？」 金文瑶：「你敢！」 方泠：「那好吧。」她故意气金文瑶，「那我还是找男的吧。」 金文瑶那天气的饭都没吃，竟然破天荒的讽刺方泠：「双性恋就是好啊，踹了我还不耽误你找新的。」 方泠当时正坐在副驾驶系安全带，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反思道：「要不我现在找？」 金文瑶气的开始拍喇叭，一边拍一边说：「你敢！」 刺耳的鸣笛声衬的她气势越发的小，方泠坐在副驾玩了一会儿手机，金文瑶才委委屈屈的问方泠：「你在气我对不对？」 「你们怎么都这样？」 方泠沖她一笑，顺带拍开某个阴晴不定，刚刚还在对峙吵架，这会儿又想凑过来亲人的烦人精。 「因为你先气我。」 在这么多次如此的交锋中，方泠有好几次都想伸手捶她一顿，但过了那个怒气的临界点又感觉不必跟她计较。 要是按年龄算，金文瑶还比她小四五岁，再说对她的坏脾气自己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吗？ 虽然前一段时间金文瑶把自己的狐狸尾巴藏的好好的，但方泠并不会因为她前后的反差感到生气。 她看着金文瑶在自己面前作天作地，反倒有一种「果然，现在才是她的真面目」的感觉。 方泠其实对自己的另一半没有什么要求，不要求她富可敌国、不要求她容貌倾城，……甚至也不要求她上进。 更不期冀去改变一个人。 成长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你只有权力要求你自己，伴侣没那个义务去帮你达到你的野心。 她还认为自己作为两人中阅歷更广、心智更成熟的那个，有责任去包容、引导另一方。 所以每每金文瑶说这些的时候，方泠想气她就说说话，不想说话就当作耳旁风，看着金文瑶被自己气的跳脚其实也挺好的。 但方泠还是想着攒个机会收拾她一顿，金文瑶根本就不长记性！ 不过金文瑶这种得意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她在某一次短途出差回来后，短暂休整就冲到裕美大厦楼下准备接人，期间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方泠如果因为开会或者其他原因接不到电话，肯定会给她消息，不理不睬搞冷战不是方泠的风格。 金文瑶扒拉了一顿两人的聊天记录，这才在她大篇幅的狂轰乱炸中间看见一点有用的东西。 在她某天兴奋的陈说自己签成的单子中间，方泠说：【我要回一趟家。】 金文瑶特意往上看了一下时间：10月28日。 她出差的第三天。 金文瑶还是有点不死心，上楼转了一圈，去八楼正好被金父抓到处理文件，好不容易熘到七楼，一问人，陈高翰才说：「你找方泠啊，她请假了。」 金文瑶：「请了多久？」 陈高翰有点奇怪的看着她。 方泠第一天来工作室就是跟金文瑶一起，最近他还看到她们一起上下班，连车都买的跟姐妹装似的，两人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怎么现在金文瑶不问方泠却问自己一个外人呢？ 金文瑶也看出来他的意思解释道：「我刚出差回来。」 哦，出差了。 陈高翰：「请了半个月。」 因为最近工作室不忙，陈高翰这个老闆批假也很大方，甚至没有多问一嘴方泠要这么长的假去干什么。 金文瑶本来还心存幻想，认为方泠可能已经回了家还没来得及去工作室销假，但按了密码进门，迎接她的却是一片黑暗，她在门口站了几秒，还是伸手打开灯光。 方泠设计这间房子的时候把客厅这些开阔空间做的极大，因为喜欢在客厅看电影，所以这里也没设计主灯喧宾夺主。 金文瑶按了三个开关，只见两条灯带、一个位置灯缓缓亮起。 这点光线根本不够用，相对昏暗的空间很容易带来一种孤独感，她这段时间异常高昂且急躁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平缓下来。 第86页 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车流交织而过，永不停歇。 落地窗内照着她的脸。 金文瑶復盘完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后开始后悔，她的理智曾经也在方泠蹙眉前叫过停，但越是跟方泠亲近她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在我之前也有人得到你的爱情吗？他们也能得到你温柔的注视？ 越是想，她越是后悔没能趁早把方泠从曲英勛身边抢过来。 人怎么这么贪心，明明有了现在，为什么还总惦记着过去？ 谁能想到她当初可是能因为方泠的一次回眸，就沾沾自喜的人呢？ 这样你只会把她越推越远，金文瑶看着落地窗里的自己说：「成熟一点，不要让她来承受你的脾气，你难道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金文瑶给自己做了一两个小时的心理建设，然后才拨通了方泠的电话。 但电话响了四十秒也没人接听，直到最后因为超时自动挂断。 金文瑶很有耐心的继续拨，也不知道拨了几次，她的大脑都快僵硬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方泠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她问道：「文瑶？」 金文瑶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刚才不自觉的咬着牙，她能听出方泠没有生气，放松了一下，说：「你怎么不在家？」 方泠身边有点吵，她说：「你等一会儿。」 金文瑶能听见她的唿吸声，她好像在人群中走了一阵，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电话那边的噪音突然消失了。 方泠紧跟着开口：「我在医院，我爸住院了，这两天忙着陪护都忘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略带歉意的问：「工作累不累？」 金文瑶都快被她暖化了，刚才因为担心而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但脑子还在继续运转，从她口中提炼到一条消息：「你爸住院了？很严重吗？用不用我帮忙？」 方泠没有迟疑：「不用，他的情况特殊，就是喊人来也是白麻烦一场。」 金文瑶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问道：「怎么不请个护工？你在哪个医院？我明天就过去……」 「不要来。」方泠打断她，「我妈情绪不太稳定，我需要在老家待一阵，你自己记得吃饭。」 金文瑶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那边已经开始忙了，她还听见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喊方泠的名字，方泠对她说：「我挂了，晚安。」 方泠收起手机从走廊走出来，方妈妈正在收拾东西，一边叠衣服一边问方泠：「谁打的电话？」 方泠：「朋友，问我要不要帮忙。」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方妈妈，她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洇湿了手中的白衬衫，方泠看的有些无措，站在一边喊道：「妈。」 方妈妈略有点粗鲁的抹掉眼泪说：「没事，我就是想到你爸受罪心里难受。」 她接过方泠递来的纸巾擦眼泪，长时间的哭泣短短几天就让她苍老了十来岁，方妈妈收拾心情对女儿说：「人家想着你，这份情我们要记住。」 方泠点头，然后说：「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咱们去英国一趟吧，我学校附近就有一个癌症医院，那里的病人预后都不错，动手术也不用担心……」 话说到一半厕所突然响起沖水声，母女俩同时回头，方爸爸洗完手乐呵呵的从里面走出来问方妈妈要纸巾，看见她眼睛红肿还说：「哭什么，你老公这是解脱了。」 他带着一股欣慰跟惊奇，对方妈妈说：「原来方泠都这么大了啊，我还记得她是一个小糰子的时候，想吃螃蟹不会说，只会一个劲儿的问我要「螃螃」，可爱死了。」 「不过现在也可爱。」 他问方泠：「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第48章 时光 方泠没正面回答，只是跟方父说：「还早着呢。」 方爸爸一向体贴女儿，知道她不想提就不问了，但出院后一直催促着方泠回去工作。 方爸爸：「有你妈陪着我呢，请假时间长了老闆就忘了你，赶紧回去吧。」 方泠却因为他如此的体贴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不仅是现在，她在留学期间、深夜失眠的夜晚都会想：她要怎么做才能报答的了父母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呢？ 在方爸爸病情没有恶化前，当然是工作重要，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方泠说什么也不会走。 她还是没放弃劝父母去英国的想法，英国有一个很出名的癌症研究中心，也有一家权威的肝脏治疗医院，方父曾经在那里成功控制住了病情。 当初方爸爸诊断出肝癌的时候，方妈妈带着他在国内辗转求医，但医生全都说：「没有动手术的条件。」 动不了手术就只能吃药观察控制，方家每月仅方爸爸的医药开销就能达到五万元，医生开药的时候实际上还提起过：「这药有平替，药效错不了多少，但能节省一万多。」 不过方妈妈问过后知道进口药效更好、副作用更少，再加上方家也供得起，他们就一直去药店拿进口药了。 方泠现在还记得自己十二三岁帮方爸爸拿药时，店长从特供冷藏室配药出来后的表情，——你们可真有钱啊。 如果能用钱减轻痛苦，其实也没什么，但方爸爸吃了药之后却迅速憔悴下去，根本没什么起色。 一个人遭遇疾病，痛苦是会蔓延到家庭成员身上的。 第87页 方妈妈不肯放弃，跟亲戚联繫辗转去了英国接受治疗，方爸爸那时候身体状况实在是令人担忧，也许这一去再回来就是天人永隔了。 所以即使国内亲戚说可以帮忙照顾孩子，方妈妈还是费精力托朋友帮方泠办了国际生手续，又给她找了寄宿家庭，她自己则陪在方爸爸身边求医。 方爸爸状况好的时候一家人还能见上一面，但如果他病情反覆方妈妈就脱不开身了，方泠即使自己坐公交车去市区医院，也只能隔着玻璃舱门跟方爸爸打电话。 如今距那段灰暗的日子也有十来年了，方泠本以为自己都快忘了那时候的孤独、痛苦和无助，但没想到今天却又突然体验到了一回。 她接下来半个月全都把时间花费到劝方爸爸出国治疗上面。 方爸爸刚开始说：「不想受这个罪。」 发展到最后已经开始反问：「爸爸不也没逼着你结婚吗？你怎么开始逼我了？」 方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走在我后面。」 方爸爸怔了一下哈哈大笑：「我今年都五十六了，走在你后面，那不成精了？」 「别想那么多，方泠。」方爸爸说，「赚了十五年，我已经很满意了。」 说完去厨房帮方妈妈准备晚饭，方泠坐在客厅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他抱怨方妈妈：「我不喜欢吃芹菜，你就不能做我喜欢吃的吗？」 方妈妈说：「女儿喜欢吃。」 「好吧，好吧，女儿更重要。」 方泠听到这句话突然泪如雨下。 方母出来拿东西，看见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摸摸她的头，方妈妈说：「復发、转移、晚期，任何一个词我都哭过了，他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方妈妈说：「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就在这里陪陪他吧，他一直都很想你，这两天每天醒来都问我『方泠那边是什么时间了？能打电话吗？』」 方泠红着眼看向她，方妈妈给她擦眼泪，然后说：「我说，『这都回来几年了，她就在隔壁住着呢』，他听见就放心了，吃了药还能再睡一会儿。」 方泠情绪发泄出来后头脑重新恢復冷静，买了三张半年内不限飞行次数的机票，准备陪父母好好玩一玩。 期间金文瑶打过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金文瑶说：「我好想你。」 方泠：「我也想你，但我现在脱不开身。」 她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泠给不出准话，她有一瞬间很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倒给金文瑶听，但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去。 金文瑶能分担她的痛苦吗？ 方泠简短的说了一下方爸爸的情况，说到一半金文瑶就表示要过来，要打钱，要找人，但方泠说：「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 但什么都阻挡不了方爸爸走到生命尽头。 金文瑶问：「你是不是哭了？」 方泠：「有吗？」 金文瑶还想说什么，但方妈妈已经收拾好东西敲门，问方泠：「好了没有？」 方泠就对她说：「你乖乖的，记得吃饭。」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方泠请的假期结束前一天本来给陈高翰打了电话表示自己要离职，但陈高翰知道前因后果后说：「这段时间不忙，你想休多久休多久。」 她只能谢过陈高翰，带着父母三五天换一个城市，尽可能让他们感到旅行的乐趣。 方爸爸带着一本很厚的相册，去一个地方就跟方泠指指说，我当初跟你妈怎么怎么样。 方泠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一起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大二的时候确定恋爱关系。 方爸爸指着山壁中凿刻出来的佛像说：「我们度蜜月的时候，我看着这尊佛就感觉你应该来了，还在这里给你买了一个泥娃娃替身。」 然后又四下看看说：「怎么不见当初那个摆摊的人呢？」 方妈妈：「都几十年了，人家干什么不比摆摊挣钱？」 方爸爸：「我就是问问嘛。」 他给母女俩拍了很多合照，方泠也给他们拍了很多，还请路人帮忙给一家人留影。 在某个清晨、大家扎帐篷在山顶蹲守日出的时候，方爸爸对方泠说：「我很开心，方泠。」 此时人群一阵躁动，只见天边一道金灿灿的光线越过山岗，山间云雾蒙蒙，旭日东升。 方爸爸对着太阳许愿：「希望我的女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永远美丽漂亮。」 方爸爸看着方泠说：「从我在产房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了。」 方泠侧过脸忍着眼泪，方爸爸见她要哭，有些无措道：「别哭嘛，你妈又要说我了。」 说谁谁到。 方妈妈的声音传过来，她裹着一条保温毯走向两人：「你们都不喊我！」然后又问方爸爸：「我呢？」 「你怎么了？」方爸爸不解其意，一头雾水。 方妈妈：「我都听见了！你替女儿许愿，那你给我求了什么？」 方妈妈就一句话：「你不能偏心！」 方爸爸：「肯定也替你求了。」 但接下来无论方妈妈怎么问，方爸爸都没说自己替她求了什么。 只是在他身体终于坚持不住、止痛药也没什么效果、要去医院输液镇痛的时候，他握着方泠的手说：「照顾好你妈妈，别惹她生气。」 第88页 他说：「我希望她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方泠答应后赶紧把方妈妈也喊进来，不过片刻，方爸爸在妻女面前含笑而去。 迎接一个生命需要少说也要准备一年，但送走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快？ 从方爸爸发现转移、入院治疗到放弃治疗坦然赴死，也不过三个月时间。 f市刚刚步入深秋，为方爸爸送葬的时候，方泠还看见树叶打着卷、晃晃悠悠的落下来，她跟方妈妈穿着一身黑衣，袖口别着白花，身边是一群自发过来帮忙的亲戚。 说是帮忙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方泠早打起精神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因为f市禁止土葬，方爸爸的尸体只能运到火葬场火化，工作人员帮忙装殓骨灰，他们全程都只能站在一边行注目礼。 最后由亲戚开车，方泠抱着骨灰盒跟方妈妈坐在后座，他们到墓园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 不过毛毛细雨根本不碍事，一切如常进行，方泠在雨中搀扶着方妈妈，静静看着这一切。 等仪式完毕，方舅舅走过来说：「还行吗？」 方妈妈前两天就开始发烧，但她不愿意留在医院吃了退烧药，强撑到这个时候脸色又开始发白。 方妈妈突然说：「我跟他一起走了算了。」 方舅舅大声斥到：「你在方泠面前说这种话？！你存心想让她难受是不是？」 方妈妈看看方泠，摸着她的脸，又开始道歉：「对不起。」她哭道：「妈妈对不起你，但我真的不想活了。」 方泠喊道：「妈！」 最后还是方舅舅强硬的带着方妈妈坐上了去医院的车，方泠想跟过去，但方舅舅说：「有些话只能大人说，你说了你妈妈根本不听。」 他说：「先回去睡一会儿吧，这里还有舅舅跟表哥呢，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睡个好觉？」 但他们走了之后，方泠又重新回到墓园，她在方爸爸墓碑前站了很久，想起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方爸爸某一天突然问：「你不能回来读书吗？」 怎么回？ 英国是没有高中这个概念的，小学之后只能笼统称为中学，她那时候已经读到类似国内高三的阶段，跟着独立教育顾问选过考试课程了，还有一年就要参加a-level考试。 难道要这时候回去从头学起跟国内的高三生一起竞争吗？ 她那时候的想法很理智。 方爸爸随后也道歉说自己老煳涂了，让方泠不要放到心里去。 但现在站在方爸爸的墓前，方泠却难得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你就是回来又怎么样呢？ 她站到腿脚僵硬麻木，直到墓园管理人下班开始来喊人，这才转身往回走。 不过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金文瑶头髮上还带着一层微小的雨珠，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第49章 来信 方泠走上前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金文瑶握着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她说：「想你了。」 然后又跟着方泠朝墓地走，停在方爸爸墓碑前鞠躬，从怀里掏出一枝花，金文瑶对方泠说：「本来打算给你的。」 但还是跟着其他悼念的花朵摆在了一起，黄玫瑰在一堆白色中显得特别娇艷。 当天两人没聊几句话，方舅舅就打来电话跟方泠商量把妹妹接过去住几天。 方舅舅说：「还好你姥爷还在呢，她现在情绪不对劲，让她陪着老人家静静心吧。」 方泠听到舅舅的话问：「这是我妈的意思吗？她愿意吗？」 方舅舅说：「她愿意。」 方泠不太信，她觉得舅舅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回去工作，她说：「至少让我见见她。」方妈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不过这两天实在是忙乱，手机关机一时忘了充电也是常事，再说还有舅舅跟表哥跟着，方泠并不是很担心，有情况他们肯定会跟她说的。 方舅舅沉默了一下：「……她不太想见你。」 方妈妈情绪很不对劲，自方爸爸去世后整夜整夜的枯守灵牌，方泠忙着张罗葬礼的时候难免疏忽一点，但等一切尘埃落定，才从舅舅他们口中知道方妈妈已经到了需要心理介入治疗的地步。 心理医生说：「病人没什么生存意志，你们要小心，好好看着她。」 方妈妈是真的觉得活着没意思。 不管方泠还是方舅舅做什么努力，包括但不限于请她单位同事、相熟的朋友过来陪她说话，偶尔一起回忆方爸爸，哭倒是能哭出来，但每哭过一次之后求死的心更加强烈。 方舅舅忍着怒气指责她：「你都这么大人了，女儿都二十八了，还让身边一群人替你操心？」 「他一走你也要跟着去死，难道你的命是方珍山给的？咱妈当年怀你难产，你一生下来，只要家里有，要什么给什么，谁亏待过你？」 说了这么多，方妈妈还是没什么反应，坐在窗边呆呆的晒太阳。 方舅舅恨铁不成钢道：「谁亏欠过你？爸妈亏欠你？我亏欠你？方泠亏欠你？」 「不，都不是。」方舅舅说：「阿兰，你被宠坏了。」 他说到这里也不由想起方父方珍山，……这世界大概再也找不到跟这人一样好的男人了。 他怒气散完只剩下心疼，既心疼妹妹中年丧夫，又心疼外甥女方泠。 第89页 「有你这么一个妈，方泠以后还怎么过啊？」 方妈妈说：「我不拖累她。」 这是你说不拖累就不拖累的？你不拖累你现在在干什么？ 不过这话太狠，方舅舅不想说出来，再跟她说车轱辘话也没意思。 他在病房沉默的陪方妈妈坐了一天，临走前说：「这个孩子简直是跟珍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沉稳、自律、宽容……凡事只要求自己。」 「珍山难道不想看着她结婚生子？他是没办法才走的，你既然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再等等看呢？」 「这样你就是下去碰见他，也能跟他学学女儿、外孙。」 方妈妈眼神好像有了波动。 方舅舅立马把这个消息转给方泠，要求她：「多说一点你爸的事。」 她随后终于能见到方妈妈时就说：「那天等日出的时候，爸爸许愿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方妈妈闻言内心巨恸，摇头反驳：「我不信。」 方泠沉默而哀伤的看着她，她是女儿，再爱父亲也跟他隔了一层，她还年轻，人生是一直向前走的。 但方妈妈已经老了。 当人开始衰老的时候，每一日都在回忆昔日的时光，很多很多人这辈子都做不出什么成就，工作不能成为自己的寄託，相伴半生的伴侣又提前去世，方妈妈该怎么走出来？ 痛苦如果有深浅，那方妈妈的痛苦简直能穿透整个心脏。 静默的时间长了，方妈妈终于控制不住肩膀的抖动，捂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方泠搂着她说：「妈，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死人的遗愿是最大的。 方妈妈路兰因此逐渐振作起来，但身体虚弱不再适合工作，方泠抽时间替她办了病退。 单位领导对员工很体恤，先是劝方泠让她妈妈继续回来上班，「人手上有个事情干，总比在家里枯坐强，忙东忙西的，什么都忘了。」 但路兰不能再待在这个伤心地了。 所有人都知道方父去世、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半生，就是她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再被别人嘆一嘆、表示同情时又带进去怎么办？ 领导见劝不了很痛快的同意了病退申请，然后还给上面写了一份陈情书，主要讲路兰同志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为单位服务，如今病退十分不得已，恳请批准全额退休金。 虽然方家不缺这个钱、也不知道陈情书有没有用，但方泠领这个情，带了点礼物亲自登门拜访。 路兰跟着哥哥回了老家，她对方泠说：「我不想一个人住在那里。」 方泠：「你可以跟我一起去d市，或者我在f市找个工作……」 路兰说：「你爸都不忍心耽误你，我怎么忍心呢？」 她又问：「你是不是跟英勛分手了？」 方泠没有否认，只是说：「他跟你联繫了？」 曲英勛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结束外派工作回国了，中间知道方爸爸生病还表示可以帮忙，有一次甚至都到了f市市区，不过方泠让他回去了。 路兰：「其实不用他说，我都能看出来，如果你们还在一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不过来看看？」 路兰说：「怎么分开了？」 方泠说了他妈的问题，她说：「他们想娶一个儿媳妇，不过我只想当我自己。」 路兰听到曲母要方泠先怀孕再领证时已经开始冷笑了，「多大的脸，她也知道不能跟我说，只能仗着自己是准婆婆欺负你了。要不然我不撕了她的脸！」 路兰又问曲英勛，「他是什么意思？」 问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要是曲英勛能站在女儿这边，他们能分手？ 她正想岔过去，就听方泠说：「他本来就打算跟父母分开住，说我们结婚后可以不回去，不用管他父母说什么。」 路兰听了说：「好像什么都保证了，又好像没给一句准话。」 方泠：「他已经三十一岁，怎么可能不急着要孩子呢？我不想走到最后撕破脸。」 ……然后曲英勛就出国了。 路兰对他已经没一点好感，当着方泠的面把曲英勛电话号码拉黑了。 方泠忙完这边的事才回d市，金文瑶早早就开车等在高铁出口，见方泠拎着行李箱出来也顾不得在外人面前遮掩，一把抱住她，勒的方泠连行李箱都拿不住。 离开d市的时候方泠只穿了一件厚外套，但没想到再回来已经穿上羽绒服了。 陈高翰理解方泠现在的心情，家里遭逢巨变，哪有人立马就能投身工作的？ 他表示方泠还可以继续调整休息，「忙不过来再叫你。」 方泠在家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本来还以为离开三个多月，走时门窗还没关严，家里一定落了一层灰，但没想到回去后一切干干净净，连被子都带着太阳的余温。 金文瑶守在她身边，哄道：「睡一会儿吧，是不是很累？」 她扑倒在床上，近段时间的痛苦和疲惫没能抵挡住困意，抱着被子睡着了。 再醒来天色已深，金文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一个小桌子在她身边处理文件。 方泠：「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 金文瑶籤了一个名就把东西推到一边，握着方泠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看着她说：「我感觉我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我还是可以陪你的。」 第90页 方泠想笑一下，但实际上她根本做不出什么表情，也不想跟谁说话、不想考虑工作怎么办、事业怎么办，她躺在床边，头髮顺着床沿垂落下来，在这种轻微的失重感下，她一直在想方爸爸。 在妈妈身边她不能想，路兰其实十分脆弱，家庭里的男主人去世，必须有一个人撑下去，她要是也沉浸在痛苦里，路兰只会跟着她一起哭，陷入痛苦的泥沼永远都走不出来。 但舅舅把妈妈接过去后，方泠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她盖着重力毯在床上躺到深夜，有时候在想方爸爸，有时候在想别的，金文瑶没有打扰，她不开口说话，金文瑶就在一边处理工作，偶尔回过神会轻柔的抚摸方泠的头髮。 从髮根抚到发梢，一头青丝也被她渐渐抚顺。 方泠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也不想跟人交流，金文瑶看情况不对有时候会引着她说话，今天就在说自己收到一封信的事。 方泠配合道：「什么信？」 金文瑶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眼熟的黄褐色信封，右上角贴着一张八角邮票，信封上的字迹也方泠也十分熟悉，——这是她寄出去的那一封。 方泠说：「这个啊，我见你没有提起，还以为没掏挂号费，被邮递员弄丢了。」 金文瑶说：「也差不多，我是在你回老家一个月后才收到这封信的。」 现代社会电子通信发达，除了公文传递等需要用邮寄方式走个程序，大家都很少写信了。 方泠写的这一封还是因为出门帮工作室胶装投标书，裕美大厦楼下的文印店人满为患，她有车就开的远一点，等待标书胶装的时间正好看见邮局在办书信展览。 工作人员科普邮票面值、收藏意义，为了配合宣传，那里纸笔齐全，见人来十分热情，方泠抵不住买了一张，工作人员：「这里可以免费赠送信封和信纸哦。」 她接过来不知道要写什么，对面文印店已经打电话说东西做好了让她过去取，方泠匆匆提笔留下一句非常着名的情诗：「望你珍摄，吻你万千。」 仓促之间方泠连自己的信息也没有留，只填了裕美大厦的地址和金文瑶的名字，穿过街道去文印店的时候随手投到了邮筒里。 没想到这个东西还能出现在金文瑶手上。 金文瑶说：「你在外面的时候，我有好多次都想去找你，但又感觉自己不能这么任性，这么重要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呢？」 她说：「我每天晚上都要像第一天一样把它拆开看看。」 秘书拿着信封上楼的时候，金文瑶还以为是什么告密信，因为她入主裕美以来作风强硬，有很多人都想借着她的手收拾自己的敌人，八楼收到的举报信多不胜数。 有些人为了把自己摘出来，还会从外地邮寄到这里，没有邮寄地址、贴个邮票也不稀奇。 她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自己看到这封信时的动容。 金文瑶看着方泠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三五章完结，然后完结后会看情况更新一点番外，也不会仓促完结啦，大家不用担心^^ 第50章 前任与现任 年关将近，大家都爱扎堆结婚。 方泠接到关又晴的婚礼请柬才从家里出来一趟，虽然她最近慢慢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但还是没什么心思打扮，连眉毛口红都是金文瑶帮忙涂的。 她跟着人群进入酒店大厅，在二楼入口处递了两千的礼金。 因为手头宽松，关又晴也算得上她的旧友，方泠还去金店挑了一对沉甸甸的金手镯，在婚礼开始前走到新娘化妆间给关又晴添妆。 关又晴穿着婚纱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她见了方泠也很开心，还跟方泠介绍了自己丈夫。 方泠跟新郎是熟识，她跟曲英勛在一起的时候没少见过他，但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没有一个人说什么话，两人点点头也算是打招唿了。 从见到新郎时模模煳煳的不好预感，在方泠落座、婚礼开场后看见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时终于验证了。 曲英勛穿着一身合体、但又不显得突兀的西装走到方泠面前说，「方泠，好久不见。」 他的长相、气度实在不是一般人，也就说两句话的功夫，已经有宾客把目光聚焦到这里了。 见方泠没搭理他，曲英勛也不因此失落，坦然在她身边落座。 婚礼进行曲响起来，新娘一手拿着捧花，一手挽着父亲的手臂，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进来，在众人目光都集中到花道的时候，曲英勛低声对方泠说：「我想跟你谈谈。」 方泠忍到仪式结束，才对曲英勛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曲先生该不会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曲英勛：「方泠。」他喊了一下方泠的名字，然后说：「我知道伯父去世对你打击很大，那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我真的很抱歉。」 他说：「我本来接到你要分手的消息就打算回来，但那里情况实在不一样，无法脱身……」 方泠很平静道：「你觉得我提分手是跟你开玩笑吗？」 曲英勛迟疑了一下，说：「不是。」 「但我真的……」 方泠说：「曲先生，英勛。」她喊了这个熟悉的称唿，曲英勛只能再安静下来听着她讲话，方泠说：「我给过你机会，在跟你提了分手后我也等了很长时间。」 第91页 她说：「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选择，咱们只是没缘分。」 方泠说：「今天是你好兄弟的婚礼，也是我朋友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多说，也希望你能尊重他们。」 两人沉默的坐在酒桌边，等新人敬完酒，方泠提起包包跟外套出门，曲英勛一路跟到停车场，看着方泠坐上车、点火、挪动方向盘，他问方泠：「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方泠没有回答，踩下油门直接走了。 到家的时候d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金文瑶还在家里办公，看见雪很兴奋，一直到半夜还睁着眼，她从背后抱着方泠，自己睡不着就开始试探着闹人，方泠被她闹醒，问道：「怎么了？」 金文瑶：「下雪了！」 方泠打个哈欠：「不是早就下了吗？」 金文瑶把下巴磕在她肩头小声说：「总感觉自己在做梦，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方泠：「假的，这都是梦，现实中你早已经被打击的去找别人了。」 金文瑶听到这句话又开始恼，但她顾及方泠父亲新丧、情绪低落，忍下了自己的脾气，只是还是气不过大半夜硬是拉着方泠起床去外面踩雪。 方泠穿着长到脚踝的羽绒大衣，一下楼就被雪地折射的白光刺了一下，小区里的路灯还亮着，雪花飘飘荡荡从天上落下来，不一会儿肩头都落满白雪。 金文瑶拉着她漫无目的在小区闲逛，平地的雪已经积到脚背了，人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天冷的方泠都不想伸手。 但她们竟然还在这个时间点遇到了遛狗的人。 狗看见人也很兴奋，扑甩着自己的大尾巴就要往这边跑，狗主人是个瘦小的姑娘根本抵不住狗的冲力，一边骂一边被拖过来了。 过来的时候还在道歉：「对不起！我家狗不咬人的，它今天没拉臭臭我才想半夜带着它下来转转……」 两人都不在意，甚至主人还没说完，金文瑶就取下手套伸出手让狗舔，对着狗说：「卧！」 狗听话的躺在雪面上，金文瑶随后又让它做了握手、起立的动作，一人一狗配合的天衣无缝，看的狗主人都一脸震惊。 狗主人甚至悲愤道：「它为什么不听我的！我天天给它铲屎搬狗粮，我容易嘛我。」 金文瑶道：「你对它太好了，它把你当小弟不是主人。」 这句话刚说完，狗就站起身在狗主人身边尿了一泡。 狗主人都要崩溃了：「贝贝，我教过你多少次！不准尿我身上！」 方泠都忍不住笑，她们离开的时候狗主人还在揪着狗的耳朵骂。 方泠难得开口问：「你怎么这么熟练，养过狗？」 金文瑶：「家里有两只马犬，下次牵出来给你看看。」 最后不知道怎么聊到方妈妈身上，金文瑶问：「你明天还去看她吗？」 虽然方泠没跟路兰住一起，但每到周末还是会去姥爷家跟她一起吃一顿饭、住一晚再走。 方泠：「去。」她看着这么寂静的雪景说：「她只有我一个人了。」 金文瑶摸摸她的手，发觉有点凉就牵到自己口袋给她暖，她说：「我刚收到两只老参，你明天一起带过去吧。」 方泠对她笑了笑，简短的提起昨天在关又晴的婚礼上见到了曲英勛，金文瑶这个醋精难得没什么反应，方泠好奇的说：「你都不问问？」 金文瑶平淡道：「他要是还能再追上你，我把自己的头拧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信。 对于方泠来说，她对待感情十分慎重，开始的时候会深思熟虑，分开也是。 方泠：「你倒对我挺有信心的。」她说：「那我要是真踹了你跟他复合怎么办？」 她还记得之前金文瑶吃飞醋折腾人的劲儿。 金文瑶：「那我就把他骨灰扬了！他一死你不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很霸气，但在方泠收拾东西准备去看望路兰前，她又抱着方泠说：「说起来你还没正式答应跟我在一起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就是施捨我！」 她说着来气，她金文瑶什么时候需要靠这种手段追到人！ 所以现在正式的问：「方小姐，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吗？跟我在一起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哦。」 金文瑶用一种诱哄的语气，「我很有钱的。」 钱不钱的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方泠沉思几秒：「包括分手吗？」 金文瑶咬牙道：「包括！」 方泠：「那……」 金文瑶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甚至打开手机准备录像，想记录下这有意义的场景。 「那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方泠严肃的说：「你开的支票也太大了，我要确保它不是空头支票。」 金文瑶送方泠去高铁站的路上都要气死了，难得没有送人进站，方泠刚拉着行李箱下车，她就踩着油门跑了。 方泠看着汽车尾气：「气炸了？不是你先提的吗？」 气炸了的金文瑶在方泠还没回来前接到曲英勛的电话，两人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 电话里前任跟现任都十分客气，但金文瑶在西餐厅看见那个穿着西装的人，就毒舌的评价道：「人模狗样的。」 曲英勛被骂了也不恼，很有风度的问金文瑶吃什么，还推荐道：「这里的奶油焗蘑菇不错，吃起来很鲜。」 第92页 金文瑶表示自己吃什么都行，然后安然落座听曲英勛讲自己跟方泠的恋爱经歷。 他说：「我那时候追的都绝望，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追不上她了。」 金文瑶想起自己的经歷心有戚戚：「这倒是真的。」 曲英勛：「她一进设计院就成了名人，入职舞会的时候穿着一身深蓝的露肩裙跟人跳舞，真的特别漂亮。」 然后又说方泠入职前半年两人根本没碰过面，他知道方泠，方泠不知道他。 大家都夸她漂亮，听的多了他也想见见，入职舞会那天他正在忙，没看见那副盛景。 不过设计院不同部门的楼隔的实在太远了，就是入职多年的老员工也不一定能准确的把人跟名字对上号。 但他运气明显不错，正好奇的时候两人就在洗手池碰了一面。 设计院的大楼有些年头了，因为是上世纪设计师设计的图纸，本着节约空间的优良传统，男女洗手间虽然分的很开，但洗手池是放在一起的。 他熬夜画图一身烟味儿，本来打算洗把脸回去接着干。 但没想到碰到方泠，她那时候偶尔还化全妆、穿私服，并没有现在衣柜里全是职业装的情况，那天正对着镜子补口红，临走前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偷窥，回头看了一眼。 曲英勛闭上眼睛好像陷入了回忆，但立马又睁开眼笑道：「人家都说一眼万年，我可算是体会到了。」 方泠那天是去部门领导那里送资料的，曲英勛藉机跟交接的同事换了班，一来二去要到了方泠的微信，然后就开始的漫长的追人之旅。 金文瑶听完他说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下次也让方泠盛装打扮给自己看看。 曲英勛说了这么多，最后总结道：「文瑶，你不适合她，不管她现在多喜欢你，但你未来肯定会成为她前进的阻碍。」 曲英勛：「国内建筑界还是很保守的，无论是甲方还是乙方，都接受不了一个这么『前卫』的建筑师。」 「那她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受到阻碍了？」金文瑶问。 「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生育问题。」曲英勛说，「我能理解她对事业的追求，也愿意为她周旋，只要我做好这一点，你拿什么跟我争呢？」 他全程都很平静，对金文瑶说：「你根本给不了她什么东西，但我可以。」 金文瑶：「你确定她会重新爱上你？」她说：「懦夫先生，结婚前夕把一切问题都抛给她，出国追求事业的可是你啊。」 她诚恳道：「也许你不信，但英勛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挺感激你的，方泠要不是在你这里栽个大坑，我真不一定有机会。」 第51章 耳光 情敌见面根本不可能那么客气，哪怕是一男一女。 曲英勛被嘲讽后也没强行挽尊，只是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我会好好跟她道歉，你掺合进来干什么？」 「挖人墙角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就不怕我告到你爸那里？」 金文瑶一笑：「你去啊，你怎么不去呢？」且先不说金旭鹏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责怪了又怎么样？ 顶多碍于曲父的面子不疼不痒的骂金文瑶两句，能造成什么实际损失？ 曲英勛家里也做生意，不可能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能拿这个威胁自己看来手里是真的没什么筹码了。 金文瑶推测道：「你知道跟金旭鹏告状没用，你还见不到方泠对不对？你是不是发现从方泠那里找不到机会，所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曲英勛没有否认，「我觉得你不应该来破坏一对正常的情侣，你知道我们都要结婚了吗？」 果然。 金文瑶可太了解方泠了，在一段感情还没结束前，她的目光不会为任何无关紧要的人停留，之前这个无关紧要叫金文瑶，现在换成了曲英勛。 这让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曲英勛看着金文瑶说：「文瑶，你太幼稚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追上她的，但方泠跟你在一起很累吧？」 他说：「你要是性格没问题，前几任能那么快就跟你分手？你现在说自己会低下头捧人？说出来谁会信呢？」 「你给不了她家庭、给不了她孩子、甚至给不了她一个稳定的、被社会承认的关系……」 金文瑶面色一沉打断他说话：「英勛哥，我喊你一声哥是抬举你，但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我知道你今天来这么一场就是不甘心罢了。但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不甘心，谈什么挖墙角，瞎扯什么淡呢，要不是你这个墙自己跑了，我能有机会？」 她还奇怪道：「你之前能那么干脆的把烂摊子抛给方泠，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怎么现在反倒开始后悔了？」 「回来后你妈又介绍你相亲了？你发现自己找不到比方泠更好的人了？」 曲英勛一点也不恼：「随便你怎么说，文瑶，嘴皮子占便宜有什么用？」 金文瑶冷哼一声：「哟，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她直视他：「你不就是仗着她对爱情的忠诚吗？」 「你知道方泠的性格不会轻易接纳下一个人，所以觉得这么对她也没关系，你处理不好未来的婆媳关系，就想着索性放在一边冷一冷，对不对？」 第93页 曲母身为曲英勛母亲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冷处理受委屈？ 曲英勛要是能解决这些问题还会跑出去？就是他这次回来挽留，金文瑶也敢肯定他只不过换个法子让方泠退让罢了。 「我再猜猜，方泠跟你提分手的时候，你是不是很震惊啊？」 曲英勛的手紧握着纸手帕，他渐渐感觉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但面对金文瑶的逼问，他也没迴避，只是有些徒劳的说：「是我对不起她，一念之差……」 金文瑶听见他承认更是生气，她捧在手心里的人竟然被人这么对待，她骂道：「怎么着？现在还要我夸你一句有勇气有担当？」 「你现在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她，说要我退出自己补偿她，那她跟你提分手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她佯装沉思，随后恍然大悟：「哦，追求事业去了。」 金文瑶嘲讽道：「英勛哥，你不会现在还想着让方泠为你委屈自己吧？她是不是犯了什么天条，非要跟你这个烂人结婚？」 「你拿什么跟我比？」 她把这句话还了回去，「拿钱？拿身份、拿地位？拿谁对她更好？」 「还是说你只剩下了一个『男人』的名头？」 金文瑶：「就你家里那仨瓜俩枣还不够我捏一把的，识相点儿，我看着咱们两家的交情给你留一条活路。」 曲英勛一拍桌子，眼里带着怒气：「金文瑶！」 「你敢把这一面露给方泠看吗？」 金文瑶反问：「我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烦心事呢？」 曲英勛听到这句话以为两人还有的谈，谁知道接下来就看见金文瑶开始笑。 她笑中带着一丝狠意，恍惚间竟然让人以为自己面前坐的是在商场厮杀一生的金旭鹏，父女俩逞兇斗狠的劲儿如出一辙。 金文瑶说：「明明在你张口之前我就可以把你勒死。」 金文瑶是真的不打算让方泠知道自己跟曲英勛见面这件事，曲英勛在她这里最大的身份其实就是「方泠前任」，抛去这个身份不提，这次见面也挺没意思的。 但她没想到方泠又在老家停留了一周。 金文瑶打电话过去，方泠说：「跟我妈吵架了，我要再待几天。」 待个三两天金文瑶还可以理解，但待一周她就有点坐不住了，这天下班直接买了高铁票过去，……方家的信息她差不多也拿到了，找到方泠姥爷家也很容易。 她站在老式居民楼下面等了一会儿，被冬日寒风一吹，头脑才逐渐冷静下来，还是劝自己忍，路兰年老又失去丈夫，方泠作为女儿回来陪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可以等的。 但临走前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走出大门，方泠一手贴着脸，另一只手好像在拨号打电话。 金文瑶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方泠再一回神，就见原本跟自己撒娇说工作很累的人出现在脸前。 她问：「怎么来的？」 金文瑶：「高铁……」 刚说了两个字就看见方泠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一角的红痕，金文瑶立马伸手拨开她的头髮，没了头髮遮挡，一个完整的掌印就这么露了出来。 她忍着怒气问：「谁打的？」 方泠拿下她的手，先说自己没事，见金文瑶似乎有上去找人的意思，这才说：「我妈。」 路兰是四天前、在方泠准备收拾行李走的时候，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方泠说：「还早呢，我才刚进陈高翰工作室，正是需要努力的时候。」 路兰冷笑一声：「别说的这么好听，你不结婚恐怕还是因为你那个情人吧？」 方泠有些吃惊抬头看着她，路兰见状更是肯定，厉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女儿是个同性恋？！」 方泠知道她不能再受刺激，一直低声安抚她，跟她道歉，但路兰平静后只是对她说：「跟她分手我就原谅你。」 ……方泠本想说出来哄哄她，但等到真要说的时候却又感觉自己说不出口。 也就是迟疑的这几秒，路兰把她连带着行李一起赶出家门，不论舅舅跟姥爷怎么劝，就是咬死一句话：「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路兰气成这个样子方泠更是不敢走，跟舅舅打电话要他把安眠药收好，盯着她按时吃药。 舅舅嘆息道：「你们俩今天是怎么了？我跟她说她也不搭理我，问你你又不吭声，母女俩能有什么隔夜仇？你回来跟你妈道个歉，好好说说。」 方泠倒是想好好说，她当天晚上在附近开了一间房，第二天上门跟舅舅发消息通气，没敲门就进来了，路兰正在吃早饭，看见她把筷子一摔直接进卧室反锁了门。 方泠怎么拍门都不开，路兰甚至说：「有她没我！」 不过好在姥爷跟舅舅还在中间周旋，方泠每天坚持上门，今天终于进去了，路兰把两人支开跟方泠谈，她问方泠：「你跟她分手吗？」 方泠：「……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知道是假的，心里还是刺痛了一下。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她不愿意因为父母的压力跟金文瑶分开，她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路兰来干预自己的感情决定？ 但路兰面色苍白、神情脆弱，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再生女儿的气，还在姥爷跟舅舅面前替她遮掩，方泠问自己：即使你知道是假的，但你能狠下心欺骗她吗？ 第94页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女连心，路兰突然说：「你捨不得。」她盯着方泠问：「你在骗我对不对？」 方泠见她逐渐激动起来，额头青筋直冒，不由喊道：「妈，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路兰狠狠甩开她的手，厉声质问道：「你爸当天问你什么时候结婚，你是怎么说的？你为了她骗我，你还骗你爸？！」 提及方父，方泠一时也感到痛苦，面对路兰的指责都不知道怎么回復。 路兰说：「好啊，好啊，我的女儿长大了。」 她突然凑近方泠，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你骗了他，你爸被你骗到死！」 方泠：「妈！」 路兰：「别喊我妈，我当不起。」 说着就想朝外面走，方泠伸手要拦她，路兰一甩手直接打在她脸上，「啪」的一声，卧室沉寂了几秒，门外传来姥爷的声音，「兰兰，你怎么打人啊？」 然后又问方泠：「怎么样？疼不疼？」 路兰怒火冲天：「你问问你的好外孙女，你问问她都做了什么！」 方泠握着姥爷苍老的手、看着他担心的脸、路兰的怒火，一时之间愧疚上涌，路兰的指责跟痛苦她全都能明白，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知道怎么做。 她还想跟路兰说话，但路兰却把她推了出去，关门前还说：「你以后不要来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姥爷在后面又生气又着急：「你这说的什么话！」 路兰崩溃大哭，一边哭一边说：「你们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方泠这时候看着金文瑶，毫无徵兆的开始掉眼泪，一颗又一颗泪珠像是陨石一样砸落在金文瑶心上，方泠说：「我很难受。」 她还问金文瑶：「我能做什么？」 第52章 余温 金文瑶几乎是在方泠询问的第一瞬间就冒出无数个方法，但看着方泠的不断流泪的双眼，她又没说出来，只是摸了一下她的头髮，然后说：「先离开。」 她带着方泠回了酒店，先哄人去洗漱，等洗漱好又说：「都有黑眼圈了，最近是不是很累？先休息一会儿吧，等醒了我们再商量。」 看着方泠沉沉睡去，眼角眉梢似乎还挂着疲惫，金文瑶在她眉心吻了一下，又去摸她左脸上的掌印，似乎是痛惜，又好像带着一种嘉许和满意。 她握着方泠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肯定道：「你也爱我，对不对？」 金文瑶从小被金旭鹏带在身边，能走路的时候就要陪他去开会、处理文件，几乎是他手把手教大的，裕美元老就是他送给女儿练手的礼物。 没道理连那些扎根在裕美身上盘根错节、牵一髮动全身的人都处理得了，现在面对如此简单明了的情况却没办法。 她随时都能让路兰低头！ 即使她是个精神病，她也能让路家人摁着路兰的脑袋给方泠道歉。 但路兰是方泠母亲…… 方泠还因为父亲去世对她充满怜惜。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理解、并且不应该对别人的家庭关系指手画脚，血浓于水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今天就是她出手整治路兰，方泠会感激她吗？ 不会。 金文瑶很明白，方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方父身患重病、父母回国独自一人留在英国求学这些困难，她都撑过来了，没道理会倒在这里。 她只是依然沉浸在方父去世的悲伤里，任由路兰拿着这些东西伤害自己，是她自己没有走出来。 金文瑶知道自己这时候做的只能是陪伴。 在看到方泠清醒后立马给舅舅打电话确定路兰情况时，金文瑶更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 她拿着一杯水走过来，方泠看了她一眼继续讲电话，对舅舅说：「请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舅舅头痛道：「你舅妈在她枕头下面找到了好多药丸，她根本没吃药！」也不排除当着他们面吃了，又自己回房吐出来的可能。 医生建议路家人把路兰送入本市的精神疗养院。 姥爷跟舅舅都不同意，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妹妹，经歷丧夫之痛后再经歷一次被家人抛弃感觉。 但医生说：「送到疗养院只是为了给病人更好的环境，医生护士都在身边不比你们强？」 「她今天能藏药，明天就能割腕，你们连她藏药都管不住，难道还能防的住别的吗？」 舅舅听到这里也有点犹豫，现在正在跟方泠商量怎么办，即使母女俩一番争吵、动手，但方泠也不希望路兰去疗养院。 不过一直把路兰丢给舅舅跟姥爷照顾她也过意不去，一时难以下决断，她说：「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金文瑶送完水又拿来一个冰袋，让方泠敷在脸上，她昨天怕打扰方泠休息没给人冰一下，现在都有些肿了，可想而知路兰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方泠敷脸的时候也说：「她恨我。」 恨我不听话，恨我违背了父亲的意愿。 金文瑶：「那就让她恨吧。」 方泠知道在她这里听不来什么建议也不再问，只是脑子放空的躺在床上晒了一天的太阳。 方父去世的时候方泠反倒没有掉多少眼泪，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也并不那么悲伤，跟路兰相比，她的悲伤很浅很淡。 但人走了三四个月，她反倒无时不刻不在想起他。 第95页 有时候是看见他送的水晶发卡，——这是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那时候方父身体略有起色，已经随同路兰回国半年了，因为间隔太远连生日礼物都是提前寄过去的。 有时候开车开到一半正在等红绿灯，看见一个小孩儿坐在父亲肩头手里拿着风车，风一吹风车晃晃悠悠的开始转，她趴在方向盘上即使后面一直在按喇叭，也难过的直不起身。 方泠对自己父母的观感很特殊，说亲近也总带着一种近乎客气的隔阂。 没办法，离开家太久，她在国外又一直仰赖萨拉一家的教导，即使最后选择回国好像也总隔着点什么。 但要说怨怼也不至于，父母没有亏待她，用钱从来不用她主动张口，生活费只有多没有少的，同一时间，她是留学生圈子里零花钱最多的人。 甚至方父知道她选择回国后，立马就准备了一套房子。 她现在开的这辆奥迪也是方父带着她买的。 能说他们对她不好吗？ 一切都只是天意弄人。 在方泠沉默思考的这两天，金文瑶抽出手整治曲家。 曲家做艺术品出口生意，国内的陶瓷、雕塑转到国外，再顺便从国外淘一点东西回来。 钱多的时候也资助一些画家办办画展、艺术展什么的，因此曲母在艺术圈颇有点能量，一向自持品味，对人评头论足。 金文瑶都懒得为这三瓜俩枣费什么劲，直接把他们常用的码头占了。 裕美在国外也有货源，货物运转巅峰时期甚至能占五个码头，她这个大客户一来，曲家这种以精緻、量少取胜，又容易磕磕碰碰的艺术品就只能让位了。 艺术品不怕坏，客户订单一下发货周期长了顶多赔点钱，让曲父头痛一阵。 金文瑶接着就让人举报曲家「洗钱」，往国外运输的艺术品中还掺杂着一点「黑货」。 「黑货」实际上文物古玩倒卖走-私时的行话，现在国家对文物保护很重视，二十来年前颇受富商追捧的象牙制品都被打击的没什么活路了，更别提那些具有价值、不让倒卖的文物。 金文瑶倒是没下道到让人放东西故意摆他们一道，她就是随机举报，只要艺术品倒卖圈子里容易来钱的事儿，她全都挨个举报了一遍。 最后等方泠决定把路兰送到d市疗养院自己费心照顾的时候，金文瑶还真收到曲父被抓进局子配合调查的消息。 方泠白天刚跑了d市几个疗养院看情况，累的很，早就睡着了。 金文瑶见她睡了就去书房处理文件，这时候看见曲英勛来电，一接电话就懒洋洋的「哟」了一声，喊道：「英勛哥，别来无恙啊。」 曲英勛说：「文瑶，是你吧？」 金文瑶一边看文件一边说：「什么是不是我的，你跟我打什么哑谜呢？」 曲英勛：「我父亲被人举报洗-钱和偷运文物，现在正在警察局……他为人光明磊落，能做出这种事？」 金文瑶闻言笑了一声，突然问道：「英勛哥开着录音呢吧？」 曲英勛那边滞了一阵，还能听到另一个声音，身边似乎还带着什么人，金文瑶估计是律师，家里一出事就知道请律师，看来脑子还在线。 但脑子在线怎么听不懂人话还管不住那张嘴？ 金文瑶：「英勛哥，你是不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节节点点的都有监控照着，我能动什么手脚？」 她说：「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人即使收拾家里的元老也都光明磊落的，更不可能跟伯父计较了，你家里那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何苦费这点心思？」 「哦。」金文瑶装模做样道，「你这么着急是不是伯父情况不太好啊？你们被警察抓包了？」 「啧啧。」金文瑶感嘆一番两家的情谊，把曲英勛台词都说完了，然后拍胸脯保证：「能用得上我的你们可一定要开口。」 开口我就逮着这一点把曲父整死。 但曲英勛这次没像之前那样硬气，敢跟她对着干，金文瑶这边挂了电话，第二天和事佬金父又出面要她回家吃饭。 金文瑶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在家里碰见谁，她直接把方泠这边的事说了，金父听到曲英勛拿这件事刺激一个病人，已经不开口说话了。 听到方泠被路兰打了一个耳光，更是明白曲家这次是咎由自取。 金文瑶他早管不住了，不回来也在意料之中，当天中午，曲英勛携曲母带礼物登门的时候，金旭鹏很客气的接到大门口。 曲家母子弓腰谦卑，金旭鹏更谦卑，留他们吃饭但开饭前就表明自己的态度：「孩子长大了，他们的事咱也别管。」他对曲母这么说。 曲母是金母的远方表姐，一表三千里，她们俩的亲缘关系也可以说是远出地表，但跟外人相比有这层关系在总是亲近一点。 饭桌上金母一直劝两人吃菜，曲母强撑着笑，一顿饭下来见金文瑶真没出来露个面，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曲英勛很诚恳的跟金旭鹏道歉，说：「有什么得罪文瑶的我们也可以当面说清楚。」 金旭鹏看着他长大，到底还是不忍心，透了一点方泠的消息，痛惜的看着曲英勛，「你这都是跟谁学的？金文瑶抢你东西，你直接扇死她我也不说一句话，但你怎么还要把人家牵扯进来？」 第96页 方泠遇到他们两个真是倒了大霉了。 曲英勛听完惊愕的看着金旭鹏，「叔叔，我没有！」 金旭鹏看他神情不像作假，一时迟疑道：「不是你？」 「不是我！」 曲英勛斩钉截铁道：「我还不至于做这种事。」 金旭鹏：「那是谁？」他都发散到有人故意做局借着金文瑶的手坏两家情谊了，难道是那群经常跟金文瑶一起玩的二代？ 没想到曲母听到两人毫不顾忌、这么坦然的对话后，失手碰倒了一个酒杯。 「噹——」的一声，红酒撒了一桌，酒杯空声悠扬。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曲母强撑道：「都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曲英勛瞬间明白过来，喊道：「妈！」 事后曲英勛向金文瑶求情，他为自己母亲对方泠莫名其妙的敌意感到抱歉，并且还说会给予补偿。 金文瑶听的烦不胜烦，直接说：「一切交给公检法，他们怎么判我怎么知道？」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方泠，——路兰留了一封信出走了。 路兰这封信还是给哥哥跟父亲留的，全程都没有提及方泠这个女儿，她说知道自己生病给大家添麻烦了，她托朋友找了一个医生去其他地方接受住家治疗，并且留了地址和医生的电话。 方舅舅亲自按着地址赶过去看了一趟，路兰十分坚持，再加上情况确实跟她自己描述的差不多，他还有工作在身，再不放心也只能回来了。 只不过要求路兰每天给家里打电话。 至于方泠，……路兰要求她归还方父赠与她的所有财产。 路兰说：「你既然背叛了你爸，也不要再享受他给你的东西了。」 方泠刚开始知道她离家出走之后还十分担心，想方设法的要见她一面，但等舅舅确认过她的安全，又接到这通电话之后，整个人反倒平静下来。 她对路兰说：「不管你怎么想，你永远都是我的妈妈。」 然后顺从的收拾东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关上了那扇承载无数回忆的房门。 第53章 阳台 金文瑶知道路兰要方泠归还财产后就说：「住我这里。」 她把楼上两套全买下来了，本来还打算打通做个活动室，但跟方泠在一起后就顾不上了，再说装修也吵，方泠每天上班那么忙，她不想打扰人休息。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金文瑶很体贴：「你要是不想跟我住，可以住另一间。」 方泠收拾东西中途很给面子的跟着她上楼，金文瑶介绍道：「另一间还没装修，买的时候两间都是二手房，我直接过来住了，你要是不喜欢再改改。」 金文瑶过来住之前请人做了深度清洁，说是没装修实际上也就剩墙面什么的没改了。 她住的东户大件家具全都换了一个遍，西户没住人，但家具也都丢的差不多了，看着很空旷。 方泠跟着她转了一圈，在金文瑶殷勤的要帮她拿东西过来、说顺便定个餐过来庆祝乔迁的时候摇头。 金文瑶：「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方泠：「她要是看见我住你这里，估计会更生气。」 金文瑶听到这句话眉头皱起，其实真要说起来她在路兰面前也没什么底气。 方泠在遇见她之前确实是个不打折扣的异性恋，直到现在她也没发觉方泠对同性有什么超乎友谊的好感。 说她跟方泠是「直掰弯」其实也不太正确，方泠这种情况不太好界定。 但金文瑶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她的介入，方泠不会跟自己母亲发生这么大的矛盾。 方泠满足任何一个父母对自己孩子的期待。 她不仅相貌出众，性格也十分成熟，自律、宽容、禁慾，对身外物没什么追求，学歷高、专业扎实，从事一项非常体面的工作。 在遇到金文瑶之前，她甚至还有一个符合社会各项优秀定义的、准备结婚的男朋友。 她的人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金文瑶可以肯定如果这些光环都加在自己身上，她们身份对调，金父会直接出手压死这个勾引女儿走向歧途的「方泠」。 但就是明白这些，知道自己不对，金文瑶也不会放开方泠的手，没看方泠现在宁愿面对路兰的怒火也不肯跟她提分手吗？ 在金文瑶看来路兰的反抗其实还有点幼稚……她这是在消耗她们母女间为数不多的情分。 所以带着这一种微妙的心虚，金文瑶也没敢阻止方泠往外搬，——大不了在她新家楼上再买个房子。 不过方泠这次是要租房。 她看中了一个老小区的二楼，也是一百多平，三居室，每月租金四千五，虽然离裕美大厦车程半个多小时，没有住在原来的小区方便，不过那里有个大阳台。 年前租房子不太容易，这间房子还是方泠去过的某家疗养院中一个老人的，老人儿女并不太孝顺，手头拮据，还好这个房子还在名下，方泠交的钱直接打到了老人的帐户上。 方泠叫了搬家服务，大件小件都不用操心，搬家公司甚至连那架电钢琴都完好无损的搬过来了。 搬家公司退场之后来的是家政和保洁，方泠在阳台看了会儿书，不到三个小时，屋里就收拾的十分干净。 新家大阳台有四十多平，老人还在的时候搭了几个架子自己种菜，现在因为没人收拾长满了野草，金文瑶送走家政保洁走过来，方泠就说：「可以在这里种点花。」 第97页 不过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她养的最久的也就是一颗仙人掌，从造价公司走的时候还没带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金文瑶很配合，方泠想养花她就任劳任怨的当司机开车载人去d市的花鸟市场，花鸟市场临近郊区，还有村人带着自家猫狗生的小崽子过来卖。 方泠一下车就看见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小黄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小，显得有点头重脚轻的。 金文瑶停好车就见她蹲在那里看狗，走过去问道：「想养狗？」 新家有个大阳台，养狗也不算憋闷。 方泠还有点犹豫，她害怕自己忙起来顾不上这个小东西，金文瑶说：「那改天给你挑个品种狗算了。」 村人一听就说这狗可以送人，贴在方泠身边的小黄狗已经是最后一只了，他也懒得为这狗崽子继续吹冷风。 村人：「你好好养着别吃它就行。」 方泠：「……」她还是按刚才的标价给了五十。 后面去花鸟市场挑绿植的时候，小狗就一直待在她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土狗都比较通人性，它一路都没闹，只是有时候无聊了轻轻咬着方泠的手指玩。 方泠还以为它饿了，回家没敢餵牛奶，只是餵了一点切碎煮熟的鸡胸肉。 小狗吃了就睡，一点也不嫌弃主人临时拿衣服搭起来的窝，等它睡着了，窗外也开始下雨了。 金文瑶一直贴在方泠身边，也不见回消息打电话，跟平常忙碌的样子完全不同，方泠都问：「你不忙吗？」 金文瑶：「老金给我放了年假。」 方泠嗯了一声，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金文瑶不喜欢她这么消沉的样子，引着她说话，刚开始是讲方泠前上司王浩，说他这次接到一个大项目，正亲自下阵带着人加班，上次见面连啤酒肚都缩了一大圈。 金文瑶语：「变苗条了。」 然后又讲一些其他事，因为今天买回来一只小土狗，金文瑶还给方泠传授狗经，怎么看牙齿给狗刷牙怎么餵食餵水。 说到一半肩膀突然一沉，发现方泠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金文瑶以为她困了慢慢收住声音，但声音一停就听见方泠说：「年后把你这辆奥迪给我开，你开别的车。」 金文瑶：「好，那我再买辆。」 方泠：「快过年了，你这几天就别过来了，陪你爸妈待一阵吧。」 金文瑶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嫌我烦？」 方泠说不是，「你多陪陪他们吧，别跟我一样想陪都没机会。」 方泠的神情很平和，但金文瑶却因为这句话陡然升起一股心酸，她这两天时常会想起自己刚出差回来、方泠不在家那一天，她坐在沙发上学着方泠平常的样子看电影。 屋里只开了一点位置灯，电影幕布闪闪烁烁，外面是漆黑而又寂静的夜晚。 金文瑶抱住她说：「你跟我一起回去过年吧？好不好？我爸妈早就想见你了。」 方泠还是摇头：「我妈要是知道了会伤心的。」 金文瑶对方泠的心疼早就盖过了那点心虚，闻言甚至有点生气，为什么一个母亲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方泠难道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吗？ 她忍了又忍才说：「她不爱你。」 别为她伤心了好不好？ 但方泠却奇怪道：「她为什么不爱我？她只是更爱我爸而已，我也希望能有一个人继续这么爱着我爸。」 方父方珍山祖籍s省，父母成分不好在那个年代吃了很多苦，他就是在祖国最贫困的山区出生的，小时候跟着父母住在牛棚里，方父自己说：「夏天饭里还能吃到牛虻。」 方父直到八岁父母平反才第一次摸到书。 但平反后的好日子也没过多久，方泠祖父母因为下乡□□身体已经垮了，在方父十五岁那年接连去世，他年纪还小，打不过周围想分一杯羹的亲戚，索性变卖家产辗转来到了f市投奔自己的姨妈。 在他跟路兰组成家庭不久，姨妈也跟着儿女出国了，逢年过节想走亲戚都没得走。 方父这一辈子可以说是无亲无故、若浮萍无靠。 人到中年又遇重疾，如果不是路兰一直陪伴在身边，方泠都不敢想他要怎么撑过去。 人有时候渺小的就像一只蝼蚁，即使他这么好，对学生好、对朋友好、爱妻子、爱女儿、做善事…… 但在他走后，这世界上只有她跟路兰记得他了。 方泠说：「他们很相爱，我也很幸运。」 「我读书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多多少少都需要兼职打工挣钱做生活费。」 「因为英国劳保条例严格，他们很少能找到体面而又合适的工作，大多数都要去中餐馆洗盘子，冬天的水很冷的，而时薪只有五镑，还不够买一个三明治。」 「与此同时，他们却在鼓励我去发展自己的爱好，并愿意为我任何合理的、不合理的消费买单。」 方泠对金文瑶说：「他们给予了我最优渥的生长环境，从不干预我的任何一个决定，我很感激他们，并且常常因为自己对萨拉过多的亲近和依赖感到愧疚。」 金文瑶：「这又不怨你！」那么小一个独自在外，还不允许她依赖一个大人吗？ 方泠因为她毫无理由的力挺笑了一下，她说：「他们也不怨我，我妈每年还给萨拉写感谢信，我每年圣诞节假期都是陪萨拉他们过完圣诞才回国的。」 第98页 她摸着金文瑶的脸：「我妈现在已经很伤心了，我不能让她更伤心。」 「她有名有姓，先是路兰，然后才是我的妈妈。」 方泠说：「她没有义务去无条件的包容我，相反，我有义务去照顾她。」 她问金文瑶：「你明白吗？」 金文瑶：「明白。」 方泠看着她一脸「听你的」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摇头道：「你不明白，不过不明白也没关系，这本来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她只是我的妈妈。」 窗外雨声渐小，到最后已经变成濛濛细雨，方泠打开阳台大门，初冬的寒气夹杂着雨水带来的新鲜空气，让人精神一清。 方泠沖金文瑶招手，等她过来问道：「会跳华尔兹吧？」 金文瑶：「什么？」 但再回过神已经被方泠牵着走到了阳台上，金文瑶这时候才发现方泠的眼睛带着点棕色，跟着舞步凝望她的时候像一块美丽的琥珀。 第54章 新年 方泠年前实际上也收到舅舅跟姥爷的消息，他们要她回老家一起过年。 姥爷在路兰面前还是有点权威的，压着人同意年底回来了。 舅舅说路兰精神面貌不错，看着比以前强多了，看来住家治疗还是有点效果。 然后又劝方泠：「母女俩能有什么隔夜仇，你们回来见了面也可以好好谈谈。」 但方泠知道路兰的脾气，她一旦认定什么事不看到结果就不会罢休，父亲去世这段日子多亏舅舅跟舅妈张罗，大过年的何苦再弄的大家都不开心呢？ 她说自己比较忙，因为请假时间太长过年期间需要值班，舅舅不知道方泠现在还没恢復工作，用这个藉口也就混过去了。 他嘆道：「还是工作重要，那你忙吧。」 金文瑶一直在新家陪方泠待到除夕下午，方泠催她回去，金文瑶说：「他们知道我在这里。」 方泠知道劝不动就说：「那你回去吃顿年夜饭吧，吃完再回来。」 过年确实需要见点人，金文瑶同意了，又问：「你吃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过年的，至少d市比较出名的几个酒店、饭馆都没休息，金文瑶一通电话就插队订了一大桌子年夜饭。 她临走前亲了一下方泠的眼睛，说道：「我回去见见人就回来，你饿了先吃。」 方泠在她走后尝试着给路兰打电话，打了三通，前两通都是到了时间自动挂断，第三通大概过了四十秒才被人接起来，电话那头十分沉默。 方泠说：「我是方泠，路女士，祝你节日快乐。」 路兰没有回覆，听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方泠又登录推特回復了萨拉的新年祝贺消息，再刷一刷邮箱，时间也过去的差不多了，天色将晚的时候金文瑶跟着饭馆送年夜饭的小哥一起上楼。 老小区没有电梯，东西又实在是多，小哥接连跑了三趟，不过好在新家就在二楼，也不算太劳累，方泠给他包了一个红包：「除夕快乐。」 小哥受宠若惊的接过来，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笑。 金文瑶看见后就跟在方泠屁.股后面，一直问：「我的呢？」 方泠：「怎么连这个醋都吃。」 但还是给金文瑶包了一个更大的，红封都鼓的压不下去，金文瑶看见厚度这才满意了。 两人的年夜饭开着电视听春晚的声音其实也挺热闹的，金文瑶一顿饭都在致力于给方泠剥虾挑鱼刺，自己反倒没吃多少，最后菜都凉了，方泠又拿今天炖好的骨汤给她下了一碗面条。 午夜十二点，再严厉的政策也挡不住大家燃放烟花的热情，金文瑶自掏腰包垫了三五万的押金，整整搞了半小时的烟花秀。 方泠站在阳台上都能看见很多人探出头拍照，间或夹杂着小孩儿兴奋的尖叫，她的脸被烟花照的一明一暗，金文瑶在一旁得意道：「好看吧？」 她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种大的。」不过这番功夫也没白费，天空被巨大的烟花点亮的时候，方泠的眼睛里也映着动人的光芒。 方泠侧头亲亲她：「好看。」 金文瑶把人拉进屋里接吻，后半程烟花秀方泠全都没看见，她想出去但金文瑶又缠了上来，还说老小区虽然阳台很大但隐私性不太好。 金文瑶：「楼上都能看见，要不然就在烟花绽放的时候吻你了。」 方泠惊讶道：「你现在竟然也知道避嫌了？」 她的表情太过夸张，看的金文瑶都难得有点羞恼，金文瑶大声：「我一直都知道！」 但裕美不是金家的地盘嘛，金文瑶只是认为被别人看到也没关系，反正她总能让人乖乖闭嘴。 只不过经歷路兰这一遭，看见两人在一起后对方泠的打击，金文瑶不得不谨慎了。 她向方泠保证：「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以后你只要专心工作跟爱我就好了，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她觉得方泠选择自己已经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这部分她无能为力，但剩下的完全可以避免。 方泠摸摸金文瑶额头：「没发烧啊。」 金文瑶：「我说真的。」 然后突然问方泠：「你会有一瞬间感到孤单吗？」 方泠转到英国读书的时候也不过十三岁，从十三岁到现在，先是父亲病重，父亲身体有起色之后又跟着路兰回国，……她从读书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人。 第99页 方泠：「怎么这么问？」 金文瑶说：「你在老家陪他们那段时间，我每天回去都会学着你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很安静。」也很孤独。 难怪她有时候输密码进门的第一瞬间就发现方泠在看门口。 眼神中偶尔会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期待。 方泠很诚实，她回答的是频次：「经常。」 孤独是人生的常态，就算成家立业、就算亲朋团聚，但自己内心永远会留有一块空白。 金文瑶追问：「那我来之后呢？」 她紧紧盯着方泠，那副样子似乎在说自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方泠：「偶尔。」 金文瑶因为这个回答眉开眼笑，她乐歪歪的缠着方泠，连续说了好几声：「我就知道！」 她说：「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年后，方泠向老闆陈高翰道谢后也恢復了正常的工作，因为工作室市图书馆设计图纸中标，新的一年陈高翰身家水涨船高，连带着工作室接到的项目都多了不少。 陈高翰为人踏实，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名誉沖昏头脑，工作室室内设计的部分非但没有砍，还扩张了不少，方泠手下都分了两个助理过来帮忙。 不过小半年没来变化也有，对面原本属于瞿雅的工位已经清空了，又来了一个新的女同事，方泠问普绍祺怎么回事，普绍祺耸耸肩：「怀孕了呗。」 瞿雅因为早孕反应太大，坚持到年前工作结束就请了长假，但她负责的部分不能耽搁，陈高翰紧赶慢赶又招来个熟练工顶一段时间。 新来的女同事姓李，入行五年，跟方泠年纪相仿，能力很强，甚至比瞿雅还要出色一点，跟她配合十分轻松。 方泠对她没有恶感，但偶尔也会为瞿雅担忧：空白一年，工作室还有她的位置吗？ 瞿雅离开的时间太不凑巧了，正逢工作室业务大爆炸的阶段，等这一阵忙完生产回来，又多多少少有点摘桃子的嫌疑。 跟她相比，方泠还算幸运了，至少老闆放心用，也没耽误什么。 她这天周六在家临时开线上会，开到一半就听见开关门的声音，等中场休息的时候走到客厅一看，果然看见金文瑶正靠在沙发上假寐。 方泠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本来打算亲亲她就走，但没想到脸刚靠近，金文瑶就「嗖」的一下睁开了眼，直勾勾的盯着方泠说：「好啊，你偷袭我。」 方泠说没有，但金文瑶根本不信，把她抱在自己怀里，两人面对面，金文瑶抵着她的鼻子磨蹭一会儿，突然说：「曲父判下来了，要蹲五年，曲家这会儿因为这件事忙的人仰马翻。」 金文瑶：「曲英勛正头疼呢，他们东西堆码头太久都没发出去，客户投诉，银行催还款，现在资金流已经出问题了……」 方泠看着她铺垫到最后，金文瑶慢吞吞道：「怎么样？想不想让我伸手帮你的前情人？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 方泠骂她：「毛病。」一直在她面前提起曲英勛这个前任的只有金文瑶好不好？ 她什么时候表现出一丁点对前任的留恋了？ 金文瑶被骂了也不生气，搂紧方泠又开始索吻，接吻间隙还含含煳煳的问：「真不要？」 方泠气的狠狠咬了她一下，金文瑶嘶了一声，退开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一摸就知道方泠留情没下狠劲儿，——都没破口。 但在她还要揽着人继续亲的时候，方泠已经打开她的手去开会了。 金文瑶问：「生气了？」 方泠扭头瞪了她一眼，还是走了。 只留下一道窈窕的背影。 金文瑶因为读懂这个眼神中透露出的「你好烦人」的意味笑出声。 等方泠走了才重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她舔着刚刚被方泠咬过的地方，感觉自己是挺烦人的，这醋吃的毫无缘由、突如其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承认自己就是嫉妒。 当天晚上金文瑶殷勤的准备了晚饭，伺候完方泠吃饭后又主动去处理碗筷，忙到最后甚至还想抢了扫地机器人的活，这一幕跟之前何其相似。 方泠都懒得说她。 两人下楼散步，老小区虽然房子和各种设施都没之前那个小区好，但烟火气浓多了，一下楼全都是人，小孩儿在一边玩，大人坐在一起织毛衣说话。 见她们出来，还有人打招唿说：「吃了啊？」 方泠不管认不认识都笑着点点头，她们走到马路上，初春的夜晚还有点冷，路两边的绿化树还是光秃秃的，只有不起眼的几颗绿芽。 两人一边走，方泠一边跟她说自己明天要去看路兰的事，工作只要不是太忙，她每周日都雷打不动的过去见人，金文瑶都习惯了。 金文瑶：「我跟你一起去吧？」 方泠反问：「你去干什么？跟着我一起挨骂？」 「那也不能让一个人挨骂吧？人一多或许她的气就消了。」 方泠摇头：「她只会气的更狠，你不用管，我自己去就行了，带着你估计连门都进不了。」 金文瑶并没有因此气馁，询问道：「几点回？我去高铁站接你。」 方泠：「我还没订票。」 她们一直朝前走，这条路这么长，好像怎么都没个尽头。 -------------------- 第10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之后就是捉虫加更新番外，番外看灵感就不能保证日更了，大家可以囤到全本完结再看~ 第55章 番外1 陈高翰工作室的订单爆发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他们都调侃这是「一炮而红」，不过运气这件事真是属于玄学范畴，谁知道下一个机遇什么时候来呢？ 工作室众人都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只要加班费按时打，大家就能不停干。 普绍祺已经连续半个月公司、机场两点一线了，一个背包装着他的全部家当，即使昨天熬的再狠，洗把脸又是一条好汉。 陈高翰看着大家这副样子还有点过意不去，但他也知道这种忙碌不可能成为常态，考虑到用人成本和淡季员工安置问题，只是拼拼凑凑挖过来两个熟手，又招了五六个实习生，这根本不顶什么用。 方泠作为其中稍有经验的设计师都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甚至在飞机上都要回復客户的邮件，——机上发不出去就写好等落地一起发，每天电话微信响个不停。 出差变成家常便饭之后，金文瑶曾经很懂事的忍了一阵，表示自己可以支持方泠的工作，只是要求方泠起飞落地或者忙完一阵给她回復消息。 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即使每天视频连线，她还是很不满意只能见到不能碰到的状态，这跟异地恋有什么区别？ 她有一次严肃的问方泠：「你真的不感觉这样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吗？」 虽然我很好哄，但你也不能这样轻视我啊。 方泠听懂了，觉得自己最近确实忙昏头忽略她了，很愧疚的陪了她一阵，有时候出差实在推不过去也会允许金文瑶跟着。 因为小金总几次翘班把工作还给老父亲，金旭鹏已经撤销了她的出行补贴权限，金文瑶跟方泠出来全程都是蹭她的补贴。 陈高翰工作室员工出差住宿标准是标间，方泠洗澡的时候还想今天能好好睡个觉，两张床，每张又那么窄，金文瑶想压着她睡也没办法了。 对，金文瑶现在养成一个坏习惯，不论她们睡的那张床有多大，金文瑶总能把她挤到墙角，有时候腿还跨在她身上，每天醒来浑身酸痛。 但方泠当天晚上半梦半醒间又感觉自己背后贴了一个人，酒店空调还开着，热死了。 方泠准备转身推人的时候才发现胸口有一只手，她还没把这只手扯出来，一番动作已经把人吵醒了，金文瑶竟然揉了一下，然后问：「怎么了？」 方泠瞬间就红了脸，她一点一点的把金文瑶的手抽出来，期间还有金属戒圈擦过的触感，金文瑶老神在在的支着脸看她动作，等自己的手被推出来，大拇指和中指一夹就把食指上的戒圈褪了下来。 她把手重新伸进去，然后戏嚯的看着方泠说：「再来。」 再来个屁。 方泠借巧劲儿直接把半边身子都盖在自己身上的某人踹下床了，酒店的床不高，床下还垫着一块毛毯，根本伤不了人，不过金文瑶从地毯上爬起来还有点不可置信，喊道：「方泠！」 方泠都没起来，靠在枕头上露出一个脑袋，侧脸看着她：「怎么了？」 金文瑶指责她：「你推我！」 方泠毫无演技的打了个哈欠：「睡觉吧。」 因为这件事此次出差后半程金文瑶就不搭理人了，虽然也跟着方泠一起吃饭，一起回酒店，但晚上再也没放着自己的床不睡，跑到另一张上面去挤人。 方泠忙完因为带着一个大号挂件，难得没有直接订回程的车票，特意留出时间想跟金文瑶一起出去逛逛。 这次出差地是一个江南古城，客户租了两栋连楼想做民宿，——虽然这里各色酒馆民宿齐全不知道能不能杀出重围，但客户乐意掏钱，方泠作为乙方也只能保持沉默。 不过这里确实是一个旅游胜地，随处可见各种提示牌，因为淡季游客不算多，出行很是方便。 金文瑶听到方泠邀请，这才勉勉强强的跟她牵着手走出来，她们入住的酒店一出门就是一条花街，每逢夜晚还有当地人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看起来十分热闹。 她们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卖花的老奶奶，也许是因为当地人都见多了，一篮子的手工花环都没人买，金文瑶牵着方泠走过去，看见一朵淡粉色的月季，大而鲜妍，她掐下来别到方泠鬓边。 方泠今天出门闲逛只是简单用抓夹抓了一下头髮，自然卷慵懒的很有一点盘头的效果，别了朵花还侧脸让金文瑶看全貌，问道：「好不好看？」 身边人一阵沉默，方泠感觉奇怪扭脸看过去，却见金文瑶飞快的在她颊边落下一个吻。 濡湿的触感在前，路人的声音在后，方泠反应过来的时候金文瑶已经带她跑到一个寂静的角落，金文瑶难得有点懊恼：「我脑袋一热就这样了……」 刚才似乎还有人在拍照，也不知道拍到她们没有，金文瑶后半句「你别生气」还没出口，却听见方泠问：「给钱了吗？」 金文瑶卡了一下壳，半晌才说：「给了。」 方泠闻言就不再关心了，金文瑶问她：「你就不怕被人发到网上吗？」 方泠：「照片还不知道拍的清不清楚。」现在天色已晚，她们去的花街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电还没开几盏灯，能拍清楚才奇怪了。 第101页 「再说就是拍的清楚又被人放到网上，两个素人能起什么波澜？」 素人。 金文瑶看着那张即使隐匿在黑暗中也似乎散发着萤光的脸庞，真想问问方泠：难道你不知道很多明星都是从素人转过来的吗？ 方泠见她不说话看过来，鬓边的花也盖不住美人的风头，在她面前一切都只是装饰。 金文瑶又爱又有点不忿她这么淡定，追问道：「万一呢？万一他们正好拍的清楚，还能认出我们呢？」 方泠：「就是真这么凑巧，你会让这件事情继续发酵吗？」 「……不会。」金文瑶说。 但她的情绪却莫名其妙的低落下来。 当初立下承诺的时候金文瑶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她只要方泠永远看向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并不奢求什么以后、未来这些似乎怎么也落不到地上的东西。 但在方泠一如既往的坚定回馈感情之后，金文瑶却又产生了一种「这些东西我似乎可以有」的、不太能说出口的期盼。 她知道方泠爱她，但她仍旧为自己不能在明面上和爱人并肩而感到失落。 金文瑶失落的表现就是不太搭理人了。 方泠跟她说话也回，但总是心不在焉的，第二天更是不想起床说自己很累要留在酒店休息休息。 方泠：「那我做好的攻略怎么办？」 金文瑶：「你自己去嘛，这里也不错，你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自己多出去转转。」 方泠拿着旅游手册都想拍她脸上，你不想去为什么不早点说？她连景点门票都买好了，事到临头结果人家不去了，还一副「我很累，你拉也拉不起来」的样子。 金文瑶不去，方泠自己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她本来就是为了补偿人才准备玩的。 她想跟金文瑶聊聊，但金文瑶却拿被子蒙着脸不肯说话。 几次下来方泠直接走到窗边把帘子关了。 金文瑶察觉室内寂静、光线昏暗，有一瞬间要探出头看：方泠真的抛下自己走了？ 但随即就感到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到她身边，方泠躺上来了！ 金文瑶因为这个认知十分开心，她蹭过去要抱人，方泠却捧着她的脸说：「为什么不开心？」 金文瑶嘴硬：「没有。」然后想凑过去吻她，方泠松开手任她吻，但她吻到一半又被人推开，金文瑶不耐烦被人打断皱着眉毛，一只手轻轻的抚平她眉心的褶皱，金文瑶一瞬间心软的不像话。 她想跟方泠抱怨，想跟方泠撒娇。 但还没开口，方泠吻了下来，她的衣服被解开了，方泠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抚摸她，但发现金文瑶并没有很快乐，一双眼睛反倒紧紧盯着自己看。 方泠：「你不喜欢吗？」 金文瑶说：「喜欢，但我更喜欢看你喘。」最后三个字几乎是贴到方泠耳边说的，说完方泠耳朵已经红成了一片。 方泠：「但你没有反应。」 「看见你喘我才会有反应。」 方泠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坐起来慢慢脱了自己的衣服，金文瑶的唿吸停滞了几秒，立马就要伸出手，但方泠却瞪她：「不准碰！」 她只能乖乖躺回床上，亲眼看着方泠试探着抚摸自己的身体，她的手指似乎跟着方泠的手一起解开糖果外层层包裹的外衣，露出里面柔软美好的领地。 金文瑶中间几次都想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帮她，但又想看，只能握紧拳头让自己忍着。 忍到最后她听见自己略微有点颤抖的声音，好像在求着什么，「方泠……」 她的视线从美人的肩头滑落。 顿了几秒又求道：「娇娇……」 方泠喘-息着躺在金文瑶身边，但在她几次凑过来的时候都翻身躲开，最后眼神跟身体闪避都躲不开这人后又说：「不准，我不准。」 金文瑶低声：「我错了，娇娇……别折磨我了。」 第56章 番外2 圣诞节前几天下班路上不少商家已经开始装饰店面了，晚上这些布置的小灯串在红色元素映衬下显得格外热闹。 相比其他下班后成双成对出去约会的情侣，金文瑶却不太开心，——方泠请假去英国找萨拉了。 方泠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在萨拉家过圣诞，英国的圣诞节和国内的春节差不多，都是一年中比较重要的节日，至少可以放十天假。 方泠中学阶段都是在萨拉家附近一所师资力量不错的公立学校读书，步行只需要十分钟，甚至不需要乘坐校车，过圣诞倒没什么需要跟英国人一起堵的苦恼。 但在c大读书期间就不一样了，因为她们学校是出了名的放假晚、假期短，学校所在地又跟伦敦一北一南将近隔了一整个海岛，每次回去都很艰难。 萨拉还会提前帮方泠订机票，机票有时候因为大雪取消就亲自坐火车过去接人。 方泠现在偶尔想起来也觉得跟国内的「春运」差不多了，不过人口基数小，堵的肯定没国内严重。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连一直对方泠爱搭不理没什么好脸色的路兰，都在圣诞来临前给萨拉发送了祝贺邮件，再加上去年因为陪伴方父方泠已经缺席一次，金文瑶更没什么拦着人不让去的立场了。 她本来是想让方泠带着自己一起去，这有种绕过路兰曲线救国的意思，但很不幸这个想法没有成功，因为方泠第一次在她面前说：「查理和两个弟弟都是基督教徒。」 第102页 方泠的寄宿爸爸叫查理，家里比较大的那个弟弟卡吉是他跟前妻生的孩子，卡吉出生后还曾受洗，每周末两个男人都雷打不动的去附近的教堂做礼拜。 方泠因为好奇曾经跟着他们去过几次，但进了教堂发现大家也不过在抱怨「邻居竟然不按时修剪草坪，我盯着看他什么时候修，不剪我就告他！」 或者就是「素食主义者才是上帝的真正继承人，你们吃肉的都是垃圾！」 除了一起合唱圣歌外，其他部分一点意思也没有，查理下次再喊人她就不愿意跟着了，有这个时间她更愿意陪萨拉一起做披萨。 最小的弟弟威尔斯比较中二，一向自诩男子汉喜欢巴着查理跟卡吉，有时候萨拉忙不过来就放他跟查理他们一起去教堂，时间长了威尔斯也有了信教的念头。 中学时甚至没去方泠的那所公立学校，反倒去了一所离家更远的教会学校，该学校一大特色就是晨起聚会祷告，里面还有教士担任名誉主席，整个一大型传-教现场。 威尔斯受影响颇深，有一段时间还闹着要改名字。 萨拉冷笑道：「那你要改成什么？」 威尔斯：「克里斯蒂安。」基督的追随者。 据他所说，这是学校教士为他起的名字，教士知道他家里有个哥哥叫卡吉、姐姐叫爱丽丝后，对他也十分重视。 萨拉难得因为这件事跟查理吵了一架，她对丈夫是个基督徒其实没什么看法，欧洲国家不信教的才是少数。 即使在现代社会教会还拥有不少特权和世俗的财富，萨拉这种没有信仰的普通人一般都会选择保持沉默。 她不禁止威尔斯选择信仰，但儿子改名字就是不行，萨拉说：「你的名字还是外婆取的。」 威尔斯的外婆早在他五岁那年就去世了，萨拉早年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如果没有母亲的支持她很难保证自己跟威尔斯还能活到现在，这时提及名字的来歷，再也没人敢说改的事。 虽然一家人都比较温和，很少因为信仰发生什么冲突，——威尔斯闹着要改名是个意外，萨拉已经向当地教会投诉这个教士了。 但基督教徒不论是哪一个教派、即使国家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他们对此都是持保留态度。 有时候沉默反倒是一种宽容。 因为在基督教徒聚集区，方泠甚至多次听到「我们要火烧罪恶的、背叛耶稣的、该死的同性恋」这个说法，有这种前提在，她不可能明知故犯。 她在安慰金文瑶的时候说：「是我选择了你，他们是我的家人但不是你的，你不需要因为他们的态度而伤心。」 国内情侣在一起或者步入一个新的阶段都希望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但她们这一对明显不太可能。 不管是路兰这个亲生母亲，还是跟方泠亲近的萨拉一家都不太可能承认两人的关系。 金文瑶或者说金家对比心知肚明，金文瑶因为方泠的态度都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偶尔想起也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吭不响的带走了人家女儿不打招唿不太礼貌。 当然更重要的肯定是担心自己对路兰乃至萨拉轻忽的态度，最后影响到方泠对自己的观感，但现在方泠主动说不用担心后，金文瑶就不再想这些事了。 至于金家父母则更是沉默，除了刚开始表示过想在正式场合见方泠一面，被拒绝后基本也没其他的消息透过来。 她们能在一起多久呢？ 有时候金文瑶会不受控制的这么想，在这个跟方泠隔了上万公里的圣诞节，她更是感觉两人的前路好像蒙上一层浓雾，白茫茫一片。 …… 方泠回伦敦后发现威尔斯竟然都考下驾照了！ 威尔斯有些恼怒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都十八岁了！」 然后从机场到家里的路都是威尔斯开，萨拉跟方泠坐在后座说话，交谈中萨拉提及大儿子卡吉：「他要去苏格兰的一家电子公司任职。」 对于卡吉大学毕业没去当神父这件事，方泠还挺意外的，因为卡吉大学专业就是神学。 结果萨拉说：「他牧师考试没过。」 ……原来是败给了考试啊。 圣诞这个全家大团聚的节日，萨拉跟查理不可避免的提到曲英勛，方泠说：「我们早就分手了。」 「分手了？」萨拉说：「什么时候？他还来找过我呢。」 方泠：「他找你干什么？」 萨拉：「前年过完圣诞你走没多久吧，他说想跟我见一面，我还以为你们要结婚了，不过那段时间超市太忙我就约了其他时间，谁知道我忙完他又开始忙了。」 然后还向方泠展示了曲英勛送过来的按摩椅，说：「查理很喜欢这个。」 按摩椅远渡重洋来到英国身价就翻了十倍，在ebay上的报价高达六千英镑，萨拉当然不可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当天就想退回去，但见查理喜欢就决定给钱。 但曲英勛没收，他说：「这是方泠送你们的礼物，她在国内没有办法过来，我在这里你就把我当成她吧。」 听到萨拉这番话，方泠依稀回想起那段时间她好像确实收到了几封曲英勛的邮件。 回过神见萨拉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方泠说：「我早已经走出来了，妈妈，我们是和平分手，没有缘分而已。」 母女俩当天晚上睡在一起，一整夜都在说话，第二天七点多楼上传来一阵扑扑腾腾重物跳动的声音，萨拉怒气沖沖道：「威尔斯！再蹦我就打断你的腿！」 第103页 方泠早餐吃到了带着榛子香味儿的羊角包，中午是一种带着香菇酱咸味的义大利面和烤鱼，晚上才是圣诞节大餐。 她跟着威尔斯、萨拉忙碌了一下午，等最后一盘沙拉上桌的时候，查理跟卡吉烤的牛肋排也可以吃了。 桌上照顾方泠的口味还有两道中餐，一大桌子摆出来也很丰盛。 一群人简略做完祷告就可以吃饭了，——除圣诞节、復活节、感恩节外，萨拉跟方泠不参与这个程序。 因为养大了方泠这个中国女生，萨拉的中餐水平说比不上出神入化也可以称得上大厨了。 青椒肉丝和番茄炒鸡蛋都十分地道，后一道菜因为是酸甜口大家都喜欢吃，最后番茄炒鸡蛋光碟的时候，青椒肉丝还剩下一大半。 威尔斯说：「很咸，太咸了妈妈。」 萨拉：「闭嘴，它本来就是这个味道。」 方泠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虽然时间推移，但一切都没怎么变。 威尔斯还是一样的欠揍，大家还是很爱她，很欢迎她，虽然乐于尝试，但同样不太喜欢地道的中餐。 要知道她第一次上厨艺课回来做鲫鱼汤的时候，看着那碗奶白的浓汤，萨拉喝了一口问：「肉呢？」 「刺太多，不能吃，我捞出来了。」 方泠那时候问她汤怎么样，萨拉很诚实：「虽然有点奇怪，但喝起来还不错。」 从那天开始，她就不再奢望自己能让东方的美食在这个家大放异彩了。 爱是尊重和包容。 方泠走前问萨拉：「妈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一个被很多人指责的决定，你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吗？」 萨拉略想了一下，问：「你已经做了对吗？」 方泠微笑，萨拉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支持你，因为你跟我说的信息太少了，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面临什么处境，即使我不理解，但我永远都爱你。」 方泠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路兰带着方父回国那一天，她在萨拉家等到自己放学，带着她去吃了一顿中餐，然后很郑重的跟方泠说：「对不起，方泠，我很抱歉，但你爸爸更需要我。」 即使在现在，方父去世的一年后，方泠仍旧能记起路兰那时候说的话，她说：「我突然就有了一个孩子，所有人都说我成了妈妈，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估计我做的也不是多好，很抱歉。」 第57章 番外3 方泠跟金文瑶在一起的第三年夏天，d市新区市政规划正式落地。 这种大规划一般政府召开发布会的时候，就代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剪彩开工。 原本觉得自己送礼送到位的庞斌，在被人三番四次的应承又毁约搞的精疲力尽时，终于有人跳出来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你要去求她。」 方泠见到庞斌登门道歉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她根本没接礼物，也没打算让他进门，只是问庞斌：「庞总之前不是很得意吗？是不是想不明白怎么煮熟的鸭子还能飞走啊？」 庞斌忍到脸都在抽搐，方泠冷冷道：「你都知道刘工跟我是熟人，借着我的势攀上去，最后还能想着把我送人，你是怎么想的？」 方泠真对他的脑迴路切实的感到疑惑，「你真的那么天真的认为我不会报復吗？」还是说觉得自己的报復不值一提？ 不管是哪一个，他肯定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吧？ 庞斌略有些狼狈，但他不可能因为方泠的拒绝就轻易放弃，前期投进去那么多钱呢！ 他后来又几次上门堵人，方泠不耐烦跟他牵扯跟着金文瑶去她的私产住了一段时间。 庞斌发现敲不开门后，还是老样子，找了王总、高总轮流当中间人说情。 方泠很和气的接了两人的电话，对前上司王浩说了实话：「他当初把我逼到卖身的地步，我差一点就走不出来，现在略微低个头就算过去了？不可能。」 对高总也很委婉，她说：「高总，我管不了这个，我早就跟朋友说好了，我不能这时候反悔落人家面子。」 高总骤然想起那时方泠求上门，他也是用同样的说辞打发人，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方泠报復庞斌这件事全程实际上都没多少金文瑶的影子，……因为她心虚。 庞斌那脑子还没王浩好用，她当初也是看准这个「不经意」的透露了一点口风，虽说最后庞斌把方泠当礼物送来是他自己的决定，但她总归还是有点责任在的。 还好方泠不跟她计较。 金文瑶因此也不敢插手，顶多就是对裕美大厦的安保说不准庞斌进门。 方泠收拾庞斌全靠自己早年经营下来的人脉，和对d市新区总设计师刘工的理解，刘工其实很会做人，不论谁把人介绍过来都不会推，不能吃肉至少也会给口汤喝。 庞斌既然被同事引荐过来，那拿个小项目的造价指标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不知道或者知道后也不满意现状，想再踩着方泠沖一冲，说不定就能得到裕美大小姐的青睐呢？ 得不到他也不亏嘛，把王浩留下的旧人清理出去，办公室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 方泠知道自己被送人后做了很多努力，虽说最后还是靠金文瑶帮了一把摆脱泥潭，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之前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她知道了庞斌做造价的那个项目的详细资料。 第104页 然后估摸着时间，在他造价做的差不多的时候，约刘工见了一面，说：「庞斌这个人手不太干净。」 方泠说的很简短、很真诚，也没说庞斌搞了什么手段来激起刘工对自己的同情，在利益面前诉说自己的委屈根本没用。 要想让庞斌彻底出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刘工知道庞斌会损害他的利益。 刘工当着方泠的面当然是支持她并且表示震惊，但回头就托人查，不过即使方泠不动什么手脚，庞斌这些年经手多少工程，谁能拍着胸脯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方泠在刘工这里种下的怀疑的种子越长越大，直到最后长成参天大树，在庞斌公司造价标书送过来的时候，刘工批示：不予採用。 庞斌这两年全都扑到这几个项目上，钱收不回来不着急上火才怪呢。 但方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甚至因为报復的时间间隔太久，她现在也对这人自食恶果的惨状没什么兴趣。 不过藉此机会跟阿杰和莉莉约了一顿饭，然后就收到了两人的结婚请柬。 方泠：「……」阿杰之前不是还想追金文瑶的吗？ 这对小情侣之间甜蜜的气氛也不像作假，她爽快的表示两人结婚那天自己一定会包个大红包。 见到阿杰这个前追求者后，方泠回去还调侃金文瑶，但金文瑶对这些人都很不耐烦，她说：「我明明都说清楚了，还一直凑过来。」 她说完感觉不对劲，方泠慢吞吞道：「你不也这样吗？」 前一段时间甚至还因为方泠不生气不吃醋闹了一场。 都见到别人给自己另一半送花、表达追求了，为什么还不生气呢？ 金文瑶代入其中都差点气炸了，她就是当面能忍下来，回头也要给这个人一点颜色看看。 是以她指责方泠：「你根本不爱我！」 方泠那时回答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回应啊，生气吃醋实际上都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如果有一天我没安全感了，那就不是爱不爱你的问题了。」 她还夸金文瑶：「这是因为你有魅力嘛。」 金文瑶这时想起方泠的夸奖，理直气壮、掷地有声：「我跟他们怎么可能一样？」我成功了好不好！ …… 下半年，陈高翰工作室接到了一个山区小学的设计邀约。 因为这个项目公益性大于盈利，当地政府也是广撒网多捞鱼的状态，设计稿就算拿出来人家也不一定用，不值得为此兴师动众。 陈高翰就对方泠说：「你看着弄吧。」 方泠这两年手上堆的都是室内设计，每天不是跑建材市场就是联繫客户出差，她的时间也很紧张，但工作落到手里也没煳弄的道理，特意腾了几天时间出来跟负责人打电话了解情况。 他们的邀约给的也不太正规，政府项目预算和其他地质人文材料全都没给，方泠不可能完全凭藉自己的想像设计出来，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把资料拿全。 她晚上伏案工作的时候，金文瑶还凑过来看，见到「绿川」这个名字就说：「怎么是这里。」 方泠：「你去过？」 金文瑶：「我刚进裕美踢人太多得罪人的时候，老金曾经把我调到慈善基金会干过一段。」 金旭鹏愿意做慈善回馈社会但是不愿意填饱蛀虫的肚子，所以每次做慈善都是捐物资。 帮小学就捐书桌、教材、课外书，帮穷就捐米面粮油…… 但有人连这些东西都要剋扣，东西落不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手里怎么办？ ——裕美派人跟着，从物资装车到运送、分发，每一个环节全都要人跟着。 金文瑶也是盯人大军中的一员，对绿川的第一印象就是穷，第二印象是狠。 人穷起来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愿意做的，早年间政策不准人随便乱跑的时候，他们就卖-血，共用针头造成爱滋传染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当他们尝到用这么「简单、轻松」的方式就能挣钱的甜头后，之后不论当地工作人员怎么劝都不愿意出去务工干活了。 什么来钱快又轻松呢？ 制-毒、贩-毒。 警察打掉一个点送进去一波人，他们等人走了再开新的。 ——这已经是枪-支收缴后比较温和的版本了，九十年代还发生过火拼呢。 但就是这样也闹的本地资本不断外逃，新资本见到这么混乱的样子也不敢进来，没有产业也不务农，更穷了。 在二十一世纪，绿川的孩子竟然还要捡衣服穿，鞋都穿到露出脚趾也没办法换新的。 因为他们的父母亲戚不是进去就是死了。 金文瑶感嘆道：「离边境线又近，整天还有更穷的人跑到这里，越穷越抱团，越抱团越狠，我们送物资的时候明明有警察跟着，他们还敢砸车抢东西呢。」 方泠听到这些其实挺震撼的，这个世界贫穷的一面离她实在太远了。 她这辈子见过最穷的也就是英国街头的流浪汉了，不过他们都有社会补助金，再次点也有别人捐赠的衣物，根本不会走到穿不起衣服的地步。 她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几天，最后跟着裕美慈善基金会的人一起去了绿川一趟，金文瑶走不开又不放心，配了好几个安保，并且一再叮嘱她：「跟着警察走，他们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105页 但过了几年换了新的领导班子，绿川的精神面貌明显比金文瑶来的时候强多了，至少物资车没人敢抢了。 方泠实地考察后，回去就画了一个很有本地风貌的红砖白墙的小学设计稿。 外形不是多特别多出众，但在节约成本这个基础上已经做到了最优，她送出原稿之前照例要交给陈高翰看一眼，他称赞道：「方泠，你一定会中标的。」 方泠本来以为他是夸奖自己工作踏实，但没想到陈高翰的嘴真跟开过光一样，她的设计稿真的中标了！ 金文瑶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挺开心的，特意问了一下当地的财政怎么样用不用捐款，金文瑶说：「我也想看它建起来。」 因为钞票充足，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方泠就接到负责人的消息说小学建好了。 负责人：「我们想请你过来看看。」 方泠跟金文瑶在这所挂牌爱心小学的建筑前留下了一张合影。 这个爱心小学成了方泠工作后作品集中的第一个例子，开了一个好头之后，她慢慢也接到了一些小建筑的设计邀约。 方泠这天晨起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看见小黄狗在阳台蹦蹦跳跳的玩球，回头是金文瑶在床上睡的头髮凌乱，还喊自己回去，「不准起床！你答应了要陪着我的！」 她不禁微笑，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更新真的没个准确时间，大家不用蹲，可以囤完再看~ 第58章 番外4 在方泠事业上升期这几年她无数次感慨过：还好跟金文瑶在一起没什么生育压力。 女□□业上升期是跟最佳生育年龄无限重合的。 远的不提，就说陈高翰办公室这几年进来的女同事。 早的如瞿雅，晚的如李玫、朱晓晓，她们往往奋斗一两年后就不可避免的遇到生育问题，陈高翰对她们的培养都被迫中断了。 ——理智来说，陈高翰对她们的投资都十分失败。 哪怕李玫坚持工作到孕晚期，但生下孩子后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邮件不能按时回復，復工后又因为孩子经常性请假，陈高翰越来越不放心把东西交给她做，最后又招了一个同事进来顶替她的工作。 陈高翰安慰她：「放心，工位还给你留着，社保也正常交。」 但任谁都清楚：机会这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它不可能站在原地等你。 方泠很幸运的避免了这场危机，并在陈高翰的培养下逐渐发展出自己的设计风格，她现在的作品跟之前相比已经可以拿的出手了。 在某一天方泠整理好自己的作品集发送给老师艾伦，还有在这几年一直鼓励她继续工作的庞教授。 艾伦还是之前的工作狂样子，邮件发送过去几乎立马就得到了回復，他先发：「我看看再跟你说。」 然后过了一晚列出一长串问题，把方泠的这些设计批判的一无是处，好像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致命缺陷。 但到最后又说：「爱丽丝，你做的很棒，我为你骄傲。」 丝毫不管这句话跟之前说的自相矛盾。 他重新提及要为方泠写推荐信，申请进入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的事。 方泠难得有些犹豫，她近几年工作实在繁忙，只抽出时间考了二建，离考取一建沉淀后加入国内建筑师协会至少还有五年的路要走。 与此相比，加入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明显更加合算。 她c大本硕出身再加上老师推荐，会员身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协会名额宽不宽松，要是宽松说不定申请一递交上去就能批准。 有了这个头衔加持，她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 但这中间不管怎么美化总有一点老师铺路的意思，艾伦因为嘴毒在英国设计界几乎是仇敌林立，要是她入会，这些仇敌一定能把艾伦说死。 她似乎还缺少一个「让人惊艷的作品」，一个不是自家买通稿发出来、捧出来的作品。 庞教授适时的带来了这个机会。 他在收到作品集一周后约方泠见面，谈话中邀请方泠加入自己的设计团队，他说：「我在准备一个教学案例。」 教学案例其实是一种十分谦虚的说法，庞教授这次是要设计一个类似于苏州园林的大型商业景观。 庞教授：「有一个富商想做会所生意，买的地皮大概有六十亩，打算做成传统园林的样子，工程量不算小。」 方泠闻言十分心动，她偶然的举动竟然为自己争取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但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她不想从陈高翰工作室离职。 她很清楚自己能走到今天陈高翰的帮扶提携不可忽视，这时候弃老东家不顾多少有点用过就丢的意思，特别是她在业界闯出一点名声可以回馈陈高翰的时候。 不过陈高翰知道这件事后一点都不介意，反倒约庞教授见了一面，回来后对方泠说：「你要抓住这次机会。」 「等做完这个项目再回来也不晚嘛。」 方泠向他表示感谢后去了庞教授的设计团队，设计工期半年，中间改了无数次稿子，团队很多人都被高强度的工作和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返工搞到崩溃。 每一版庞教授都不满意，都能挑出很多问题，密密麻麻的修改建议和批註足以让任何一个设计师麻木。 第106页 方泠也被弄得心神俱疲，但停下来调整几天仔细观察设计稿每次被打回来的点，似乎发现了点什么，——庞教授每一版本都在抹去园林的商业化布局。 这跟他之前说的富商要做生意的说辞完全不同。 方泠找准方向之后在新版试探着改了很多路标、休息亭，撤去了中央服务厅、员工更衣间…… 果然，这次看稿的时候庞教授就和气多了，没骂人，然后对方泠说：「很好了，但是还需要改一改。」 摸对门路之后再改十分容易，几乎是在方泠终稿落成的同时，庞教授就开会宣布用她这一版本。 团队众人虽然有些不解和不甘，但工作这么久实在是太累了，一宣布定稿突然就有终解脱的感觉，抗议的声音也不十分强烈。 方泠结束后还跟金文瑶说：「很奇怪。」 金文瑶知道她要设计园林后动用自己的钞能力，带着方泠去参观了很多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园林，有这么强大的素材库加持，方泠的设计确实比其他人强出一截。 金文瑶闻言猜测：「该不会是这个富商想自己住吧？」 人钱多到一定程度之后其实有一个专注享受的阶段，大手笔的买工业用地建出房子不对外开放自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这种事肯定不能明说，而且在建设完成前、完成后，能不提就不提，最好鸟悄的就完成了。 方泠：「有六十多亩呢。」 金文瑶：「我上次带你去的那个九十多亩的，也是人家的私产，只不过是老傢伙有文物保护性质，不能私自改动罢了。」 园林施工工期就是再赶也要两年，她们现在是肯定看不到了。 方泠问过庞教授的意思得到允许后，还是拿自己的设计图给老师艾伦看了。 虽然忙碌一场到最后还是借老师的推荐信申请入会，但艾伦并不介意，反倒夸奖方泠：「沉得住气，不会给我丢脸的，放心啦。」 要是说骂人，协会里还没人能骂的过他的。 方泠的入会程序走了两年，等她正式成为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成员的时候，她主设计的那个园林也落成了。 ……不出金文瑶所料，就是富商自己住的，因为建成之后根本没开门营业过。 连陈高翰知道后都在工作室感嘆：「真他妈有钱啊。」 方泠这个作品因为「特殊性」不能进入自己的作品集还是有点可惜，不过随后富商投桃报李给她介绍了一大波客户，她也可惜不起来了，只差登门拜访给人家好好道个谢。 在方泠三十四岁这一年，她的对外名片正式加载了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成员的头衔，每次陈高翰带着她见客户，一提起这个名誉，她都感觉自己在众人眼里金光闪闪，十分有说服力。 陈高翰还开头重新称唿她为「方工」。 好像几年前那个刚从学校毕业、在d市设计院挣扎一年、决定放弃设计工作的方工又重新回来了。 方泠也紧跟普绍祺身后成了陈高翰工作室的合伙人，走到了这个位置几乎不用再关心薪资了，设计邀约也如潮水奔涌而来。 邀约少的时候还好，但邀约一多时间根本不够用。 出于经济和其他方面考虑，方泠主动筛选出几个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其他能回拒的都推了，不能回拒的会交给手下人做。 方泠也开始对属下说：「这个项目不值得费劲儿，你看着做吧。」 她突然明白那时候陈高翰把爱心小学设计交到自己手里时的心态。 项目筛选过后工作量很明显的降了下来，方泠甚至有时间睡一个完整的觉，如果当天没事处理，一整天都不用去工作室。 在这个闲下来的时间，金文瑶再次提起：「我爸妈想见你。」 然后问方泠：「你想见他们吗？要是不想见我就回了。」 金文瑶比方泠小四五岁，跟钱梦凡同届，今年也快三十岁了。 方泠看着她，突然感觉很抱歉。 她因为路兰的缘故一直没正式见过金家父母，真要说起来金文瑶还没个名分呢，但金文瑶从来都是在小事上纠缠，轮到这种大事反倒一点也不说自己的委屈了。 正是因为她的退让，方泠才越发开始思考两人的未来。 不能结婚是一回事，但她们在一起六年，难道连支持她们的一方父母也不能见吗？ 她在坚持什么？ 她当天睁着眼睛想了一晚，最后发现自己是不想让路兰伤心。 时间过的真是快啊，方父也走了有五年多了，但方泠还是感觉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她有时候赶工期伏案工作到深夜，总觉得一回头方父就捧着一杯茶坐在她身后。 方泠答应方父会照顾好路兰，所以一直考虑路兰的心思没有同意跟金文瑶继续下一步。 但现在回过头看来，这样对金文瑶来说也很不公平。 都六年了，她们还在一起，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方泠在第二天很郑重的跟金文瑶说：「你跟他们约个时间吧。」 金文瑶本来还以为她在为自己不能跟金家父母见面道歉，她说：「你道什么……」话说到一半感觉不对劲，又问方泠：「你说什么？」 她有点不可置信。 方泠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我说你跟他们约个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第107页 金文瑶的眼睛湿润了，她紧紧抱着方泠，两人在客厅站了很长时间，金文瑶才略微哽咽的说：「你可要想好了，要是见了他们你就不能反悔了。」 方泠好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反悔了？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再说就是异性恋见了父母一拍两散的还不在少数，更何况她们呢？ 她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父母、不是因为社会舆论、道德约束，她们只是……纯粹的、一如往昔的相爱。 方泠喊金文瑶的名字，喊了好几声，名字的主人公才回神，她问道：「怎么了？」 方泠说：「开心吗？」 金文瑶：「开心，开心死了。」 她捧起方泠的手，轻吻美人的手背，凝视着她：「我从第一天遇见你的时候就在想，不仅我喜欢你，他们肯定比我更喜欢。」 -------------------- 第59章 番外5 在正式见金家父母前，两人就讨论过要不要孩子。 金文瑶是无所谓，她家里已经有一个备选继承人金宇了，就算她哪天突然挂了都不感觉自己对不起父母。 但方泠情况却不太一样，一来她虽然追求事业，但确实没打算把结婚生子完全排除在自己的世界外。 二来就是路兰盛怒时说出的那句话：「你背叛了他！」 这些年来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迴荡，但关键词不是背叛而是辜负。 她即使事业有成、爱人在侧，但好像真的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从学生时代方泠就在思考一个问题：父母倾尽心血培养她，她能回报些什么呢？ 养老？ 父母不需要她养，他们要是缺钱也不可能把她供出来了，后来方父去世，路兰择地独居和她疏远，除了每周末不疼不痒的看望，她什么也没做好。 爱情结晶、生命的延续？ 这个倒是有一点，方父还在时路兰情绪稳定，她能感受到父母的爱情和对她的期冀、呵护。 方父一辈子坎坷无依，只有她这一个孩子，如果她也选择不育的话，等路兰跟她相继去世后，这世上好像真没一点他来过的痕迹了。 方父去世前曾问方泠什么时候结婚。 跟金文瑶在一起结婚是不太可能了，——即使能去国外领一张结婚证，但她们主要生活在国内，国内法律只要不承认就是一张废纸，不值得为此折腾。 生孩子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两人现在感情稳定，她的事业也过了爆发期进入一个相对和缓的阶段，能够腾出时间。 再加上两人见父母之后，方泠就升起要一个孩子的念头。 金文瑶刚开始说自己帮忙生，跟她相比方泠这个年纪生孩子确实更危险一点。 她还说：「你要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也可以。」 方泠听懂她的意思就问：「那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代-孕妈妈吗？」 金文瑶如此放低身段，方泠又是气她如此轻视自己，又是恼的没有办法，明明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事，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受罪？ 什么时候疼也能获得一种参与感了？ 有病。 方泠这几年与事业顺利相对的就是对金文瑶的头疼。 金文瑶这个人真正熟悉之后才会发觉她十分固执、并且一如既往的听不懂人话。 这些年不管她怎么表白心意，金文瑶全都一副「我知道你肯定在骗我，但我因为爱你甘心受骗」的样子。 她有一次都直接问：「你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爱吗？为什么不相信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金文瑶：「我相信你。」 方泠追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安心？」向所有人表示自己喜欢金文瑶？还是发个邮件告诉大家我们已经在一起六年了，感情十分稳定？ 金文瑶被逼问的次数多了隐晦的提及：「你可以依赖我。」 ——抛掉一切社会工作，像个人形挂件一样一直待在我身边，在我视线所及之处，永不离开。 方泠：「不可能。」 金文瑶露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你果然不爱我。」 这件事不管方泠怎么都解释都绕不出去，弄到最后都快把她逼的爆粗口了，金文瑶真是一个固执鬼！偏执狂！ 现在不管两人怎么说，金文瑶都不同意方泠自己生孩子，她说：「太危险了。」 方泠：「但我想要。」她搂着金文瑶的脖子，问：「不止这一个原因对不对？跟我说实话。」 ……金文瑶是不想让她生别人的孩子。 虽然是从精-子库挑选出来的，基因提供者也不会跟孩子有任何牵扯，但只要一想到方泠怀了别人的孩子，金文瑶就无法忍受。 她知道自己这样十分自私，她有父母支持还有一个弟弟，跟她相比方泠父亲去世，现在只有一个因为她而逐渐疏远的母亲。 金文瑶能理解方泠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两人在一起后她也无数次保证过：方泠选择自己，人生轨迹不会跟异性恋有任何不同。 她愿意永远充当方泠的后盾和精神支柱，永远无条件的支持她、爱护她。 但没想到事到临头自己却突然反悔。 方泠静静看着她，金文瑶说：「对不起。」 方泠：「你自己生就能接受了？」 金文瑶理亏在先，小声说：「但我想要一个像你的。」 第108页 要求还不少。 ……这件事好像无解，但又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方泠说：「美国有一个同性基因配对实验室。」 金文瑶想：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但某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过来，紧紧盯着方泠，方泠略带迟疑：「我也只是听人提起过，好像技术还不太成熟……」 金文瑶：「交给我。」 事情开了一个头之后就十分容易，金文瑶顺利联繫上了实验室的负责人。 但做基因配对需要先提取两人的卵-子，促卵还需要打针，负责人解释：就是提取卵-子培育胚胎成功后，也不能保证移植一定成功。 他还透露实话：成功率并不是很高。 这比挑选精子库多了很多步骤，母体也更加痛苦。 金文瑶本来是打算自己上，但方泠说：「你不工作了？」 两人的忙碌期可以说是完美的错了一个阶段，金文瑶近两年因为金父着手退位交接经常忙的脚不沾地，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根本不可能怀孕生子。 金文瑶：「但我不想你受这个罪。」 方泠就当她在放屁，取卵都做了还差这一步？ 但金文瑶想要个两人的孩子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其实也挺好奇的，方泠说：「我来吧。」 金文瑶当然不肯，两人讨论了很长时间，金文瑶甚至对方泠说：「我不会签字的。」 方泠：「是吗？那我去精-子库挑吧。」 金文瑶又不愿意。 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方泠身后，方泠洗漱完换了睡衣坐在床尾，头髮湿漉漉的正想拿吹风机吹头，金文瑶凑过来说：「我帮你吧？」 但说了也没动，反倒半蹲在床尾伸出一只手一直抚摸方泠小腿上的疤，金文瑶情不自禁低嘆道：「命运般的泥石流。」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方泠几乎都能背出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要是没有这场泥石流我们肯定不会在一起了，等曲英勛回国你是不是就要跟他结婚了？』 都解释多少遍了。 方泠：「你烦不烦？」 金文瑶低声道：「对不起……」 其实这时候不要孩子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这样一来两人就没有矛盾了，但方泠跟她在一起后很少提出什么要求。 金文瑶想：难道自己连这么「合理」的要求都满足不了吗？ 她们微妙的僵持了一段时间。 最后是方泠先妥协，她对金文瑶说：「其实我怀疑自己有点情感障碍。」 「你应该也知道吧？我接受一个人的过程十分漫长，并且很排斥一个陌生人侵入我的领地。」 「我不敢保证你把她生出来我能立马爱她，要是我不爱她你是不是又要伤心了，又要怀疑我不爱你了？」 金文瑶闻言有些懊恼，方泠性格摆在这里，就算世界爆炸也不可能有别人，她有时候也对自己这种纠缠不休的样子挺恼火的，但不论怎么改都改不过来。 她只能不断道歉：「娇娇，对不起……」 方泠一锤定音：「觉得对不起就听我的。」 方泠下定决心要做的事金文瑶也阻止不了，签了同意书之后整宿整宿的失眠。 胚胎移植第一次检查没看到着床，金文瑶都要哭死了，她无法想像方泠接下来要受的罪。 医生一直说：「可能是时间太短，我们再等等，一周后再试一次。」 好在第二次检查结果很理想。 两人在医院休整一阵，等方泠身体恢復的差不多就启程回国了，……方泠还需要上班。 虽然她属于高龄孕妇，但因为身体素质不错，医生并不建议她一味的卧床休息保胎，医生说：「孩子是很坚强的。」 但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金文瑶，她每天都很紧张，一天能从八楼跑下来五六趟，弄到最后特助们有事直接来七楼找人了。 方泠催促她回去：「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去新的办公室了。」 工作室体量扩大之后在裕美大厦附近也租了半层写字楼，陈高翰已经搬过去了，现在主要是方泠在这里坐镇，两地离得也不远，但肯定没在这里见面方便。 金文瑶：「不行！」 「那你就上去工作。」方泠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要是有问题肯定会喊你的，别来烦我了，他们这两天都围着问你，我连工作都做不了。」 金文瑶难得没有因为方泠说烦人伤心，上楼前还一再交代：「记得给我打视频！」 方泠把她送走就跟同事开会，一直忙碌到晚上七八点，手机不停响，这才跟属下吩咐一声结束工作下楼了。 金文瑶正在楼下等着她，八月份裕美大厦前移植的不知名花树开的十分好，一朵朵如云似雪的堆在树枝上，老远就能闻到浓烈的香气。 方泠因为怀孕早就换成了轻便的软鞋，走起路来根本没什么声音，但还没走进金文瑶就能准确辨认出她的脚步声，有些紧张的走过来：「还好吗？」 「没一点不好的。」方泠说。 这个孩子很乖，方泠怀她根本没受什么罪，孕吐、浮肿、口味骤变这些孕期常见的问题也一个都没出现，如果不是规律的孕检她都不相信自己怀孕了。 工作室同事也都没看出来，等显怀之后，陈高翰闲谈的时候还说：「吃胖了？」过劳肥？ 第109页 方泠：「怀孕了。」 「怀孕……怀孕了？！」 工作室众人连带着属下都支起自己的耳朵，方泠很淡定，月份大之后根本瞒不住，早说晚说都一样，她解释：「之前不是请了一段时间假嘛，那时候出了一趟国。」 因为方泠没透露过自己跟谁交往或者已经结婚的消息，工作室众人震惊后竟然奇异的帮她找好了理由。 「方工估计是想要孩子又不想结婚，直接去精-子库挑了个好基因。」 「有钱了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请得起保姆和育儿嫂。」 其实走到她这一步不管众人怎么说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了，但大家都能接受肯定更好一点。 方泠显怀后也照常工作，只是注意一下保证睡眠和运动，跟之前相比也就弯腰不方便，需要金文瑶帮忙洗澡和涂身体乳。 金文瑶刚开始还会看怔，虽说怀孕前她也不要脸的在方泠洗澡的时候进过几次浴室，但如此的坦诚相待、细緻的描摹每一处还是第一次。 次数多了倒是好一点，但手总是不太听使唤，帮人洗澡还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方泠吹完头髮就扑到床上休息，等金文瑶收拾好过来再掀开被子帮她涂身体乳，金文瑶把身体乳在手心化开，然后用掌心轻轻的推，期间来到方泠隆起的腹部，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方泠嫌痒要推开她，金文瑶怕她动作大伤着自己也不敢躲，只能保证道：「好啦，好啦，不碰你。」 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还是会把脸凑到方泠身边，被里面的小东西隔着肚皮踢一脚也很高兴，方泠：「别闹她，她一动我也睡不着。」 金文瑶说：「这一切是真的吗？」 方泠困的要命，怀孕之后虽然没其他反应，但特别容易累，到了睡觉的点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根本没心思跟金文瑶继续说话。 闻言敷衍道：「假的。」 金文瑶：「真的！」 方泠：「那你还问什么问，烦人！」 金文瑶笑着抱住她，她说：「我就是怕这是一场美梦，不过即使是梦我也不愿意醒。」 方泠摸着她的头说：「烦人精。」 烦人精笑嘻嘻的拱到她脖颈边，「我不闹你了，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 第60章 番外6 父母是人生中第一个好像怎么也不可逾越的高山。 方泠很顺利的得到一个女儿，她取名为方珑，谁生的跟谁姓，金家人没有意见。 方珑诞生不久后，金文瑶拿着dna证明去找金父谈财产，她丝毫不忌讳在父母面前讨论未来有可能跟金宇发生的争执。 在没有自己的继承人之前金父决定平分遗产，她觉得很合理，这家业本来也不是她挣的，金父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但有了方珑后，金文瑶说：「我出力多，我多拿点没问题吧？等金宇长大还有几年呢，你就是压榨员工也不能不给工钱啊。」 金父先是骂：「你老子还没死呢，一天天的遗产遗产挂在嘴边，咒我呢？」 但不久后又说：「让我想想。」 在金父思考的这段时间，方泠带着女儿去看了路兰，路兰早就知道她怀孕，肚腹隆起是骗不了人的。 她独居久了性格也逐渐古怪起来，刚开始还会讽刺方泠：「同性恋竟然要孩子？」 方泠反问：「同性恋就不能要孩子了？」要是要了孩子就能否定一个人的性取向，这也太傻逼了。 方泠不是一味的顺从她，所以母女俩即使在路兰病后也多有争吵，有一次路兰甚至把方泠赶出去，对住家阿姨说：「下次别给她开门。」 带不带方珑过来，方泠也犹豫过，路兰跟金家父母不同，她带来的只有否定跟痛苦，这种痛苦不应该金文瑶来承受，所以方泠一直站在母亲跟爱人中间，把金文瑶隔在一个安全区间。 在她们的矛盾无法调和时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随着路兰不断憔悴、老去，吃药又不断呕吐，直到瘦成一把骨头，她心中的那盏天平逐渐倾斜。 方泠不断想起她小时候、方父还没查出生病的那段日子，她们一家人平淡而又普通的生活。 很难想像现在如此苛刻的路兰那时候下班还会跟她一起吃路边摊。 方泠第一次吃辣条还是路兰带的，她教方泠吃冰淇淋压辣味，吃完烤串要待在外面散散味儿再进门，这样才不会被方父发现。 路兰少女时期有家人宠，成年后又遇到方父，她除了读书、工作外什么也不用操心，生下方泠后姥爷过来看她，还说：「怎么都当妈妈了，还没长大？」 她玩乐的经验充足，并且对方泠也十分宽容，因为家里一向是方父在管，她就理所当然的放弃妈妈这个身份当方泠的玩伴。 ……方泠读书期间想家的时候，其实最想的就是她。 但回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萨拉的缘故，母女生疏，她却跟方父接触更多了。 路兰爱她，这点毋庸置疑，虽然对女儿的爱没有对方父的爱多，但方泠并不在意。 方父去世后她一直渴望和路兰修復关系，虽然路兰之后的表现让她知道修復关系是不太可能了，但她可以和那个以前的大孩子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就像路兰某天接她放学的时候偷偷告诉她：「方泠，我给你买了只小狗！」 第110页 虽然最后这只小狗因为方父过敏被转送了出去，但时隔多年，方泠依然记得自己那时的惊喜。 所以她最后还是来了，在推迟了两个月、固定看望路兰的某个周末，路兰刚吃完药，昏昏欲睡、心平气和，见到方珑后只是说了一句：「她不像你。」 方泠：「她还没长开。」 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眼泪已经打到方珑的小脸上，路兰让阿姨递过去纸巾，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说：「眼泪掉到婴儿身上，她会苦一辈子的。」 方泠喊了一声妈，然后说对不起，「我很抱歉我没有做到你期待的样子。」 如果别人来当你们的孩子，如果我按照既定的轨迹生活下去，你会不会在爸爸离世后好受一点？ 路兰说：「你很抱歉，但你不会改，一直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然后又问：「你姥爷他们知道吗？」 方泠摇头：「我没有说。」 唯一一个可以当传声筒的钱梦凡也在几年前就从裕美离职了。 「萨拉呢？」 「没有。」方泠说。 路兰扯了扯嘴角，「我看你以后怎么说，你难道能瞒他们一辈子？」 方泠喊道：「妈。」 路兰：「别这么喊我，我当不起。」 她看着方珑对方泠说：「好好照顾她吧，以后别来看我了，方泠。」 路兰叫了方泠的名字，然后对她说：「我很累了，我不希望最后的日子还要跟你纠缠，你这次回去后帮我去你爸那里烧点纸，他看到这个孩子估计也会开心吧。」 方泠带着方珑走的时候，住家阿姨过来说：「方泠，你别听她的，有时间一定带着孩子过来看她，她这两天一直喊你爸的名字。」 住家阿姨其实是路家的远房亲戚，姥爷跟舅舅都不放心路兰一个人住在外面，请託了好几圈终于在亲戚中找到一个当过保姆的，开了薪水送到路兰身边照顾她。 方泠喊她刘姨，她说：「我知道的。」 她都能想像出路兰的语调，因为她曾无数次见证过父母在一起时，路兰用一种幸福又轻快的声音喊：「方珍山。」 方珍山。 …… 不管路兰怎么说，但两人的关系确实因为方珑的降生出现一点曙光了，在她探望路兰回去后，第二周周末没有如约去看望她，路兰第一次间接的询问方珑的消息。 方泠接到刘姨消息的时候难得静了几秒。 她决定生方珑的动机实际上称不上纯粹，特别是在知道可以要两个人的孩子之后。 金文瑶日渐压抑、无法缓解的不安，路兰的苍老和决绝，还有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各种枷锁。 都在方珑到来之后顺利的消散了。 方泠并不是因为单纯的爱孩子而生下方珑，但她确实很爱她。 方珑长开后谁也不像，只遗传了金文瑶的美人尖。 没错，在别的小孩儿都长着一头小黄毛的时候，她已经有一头黑亮的头髮了，每天都很有劲儿，看见人就会笑。 因为金文瑶跟方泠都很忙，为了照顾方珑她们搬离租住的老校区去了金文瑶的一个花园别墅，离开那天育儿嫂抱着方珑先走，搬家公司也把房间清理的七七八八还没上来收尾。 方泠很捨不得这个大阳台，哪怕新家的花园比阳台更大。 金文瑶趁着这个时间拉着方泠去阳台跳舞。 她们跳的乱七八糟的，金文瑶总踩她的脚，方泠都觉得她是故意的，离开的伤感也被沖淡，只是瞪着罪魁祸首。 金文瑶吻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然后偷偷问方泠为什么不肯继续给方珑哺-乳。 方泠：「有奶粉，我还要上班。」 金文瑶很严肃道：「你撒谎。」 然后又问：「你还接受不了她吗？」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方泠停下舞步把头抵在金文瑶肩膀上，两人静默一会儿，方泠说：「没有，我只是……」有点受不了。 她总觉得餵母乳十分难为情，怎么也克服不了，勉强坚持一个月就让方珑断奶换奶粉了，好在方珑不挑也不闹。 方泠很抱歉：「我没做好。」 金文瑶不是想指责她，看见方泠愧疚只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声力挺：「你做的很好，谁也不可能比你更爱她了。」 说话间搬家公司员工已经上来收尾了，她又小声问：「为什么我可以？」 金文瑶推测：「因为我比较重要？」 方泠：「你为什么要跟她比！」然后又说：「不一样，不是一回事。」 她只是哺-乳的时候莫名感觉到不适和没有尊严。 好在没有任何人拿母爱绑架她，大家都在想办法帮她带孩子减轻负担，而不是去指责她。 金文瑶抱着她说：「方泠，我很幸福。」 她趁着搬家公司的人再次出门，轻快的吻了一下方泠的额头。 方泠似乎能感受到她内心胀满的情绪，一句表白似乎来到了舌头上，但她最后还是喊了一声：「金文瑶。」 金文瑶：「我在。」 我的爱人，你是否明白，我对你的爱意早已包含在每一声对你的唿唤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