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颗仙人球》 第1章 刚穿越,就成了俘虏皇帝 “杀呀!” “别让他们跑了!” “抓活的!” 夜色晦暗,在荡阴地界一处旷野间,一阵阵喊杀声此起彼伏1。 上官忠悠悠醒来,感觉到裤裆里湿漉漉一片。 “怎么回事?这是……吓尿了?” 【注1:本文开篇场景选自 宋朝.司马光编纂的《资治通鉴·晋纪七》: 『原书正文』:己未,……败绩于荡阴,帝伤颊,中三矢,……嵇绍朝服,……以身卫帝,……帝曰:“忠臣也,勿杀!”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杀绍。血溅帝衣……超进水,奉秋桃……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 上官忠刚要坐起来,一股寒凉的秋风迎面扑来,一个趔趄又“被动躺平”了。 “我这是在哪里?” 秋夜,不知名的旷野。 狂风漫天,夜间的流云被扯得粉碎,远处黛青色的山隘如同受伤的巨兽,在狂风中发出阵阵呜咽和悲鸣。 失意至极的落魄青年演员上官忠感觉脑袋有些懵,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穿越了。 “怎么没有补光?这是在拍摄哪个场景片段?” 晃了晃脑袋,上官忠尽力拼凑自己凌乱成碎片的记忆。 …… 彼时,傍晚时分,旷野。 上官忠正站在广武涧旁,脚下是万丈深渊。 上官忠万念俱灰,正想跳崖结束自己的生命,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恐怖的淡蓝色透明球体。 球形闪电! 在这个春夏之交的夜晚,夜雨过后,竟然出现了一颗球形闪电! 那球形闪电直径约1m,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刚刚还是幽蓝色,现在又变成了血红,丝毫不受风的影响,正不徐不疾地向上官忠飘来。 它就像一个精灵,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事物能引起它的兴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它留恋。 上官忠突然有一种惨然,更有一种亲切——这球形闪电,不正像现在倍感孤独的自己吗? 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里,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而他却感觉到莫名地孤单。 这个孤傲的高压等离子带电球体,正飘过上官忠身边,孤孤单单地飘向远方。上官忠瞟了一眼这近在咫尺的球形闪电,球面映出了天上的星辰,还有自己那生无可恋的脸。 上官忠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球形闪电! …… …… “噗!” “啊!” 上官忠一声惨叫,一支箭羽从他小臂上擦过,带走一块皮肉。 上官忠顿时回过神来,多年的演员生涯,他不禁下意识地大声呼叫: “咔!导演,快点喊咔!” 这太疯狂了! “皇上,快逃啊!敌人杀过来了!”一位正从他身边溃逃的士兵出言提醒道。 “别跑!太乱了!”上官忠一把死死抓住那逃跑的士兵吼道。 士兵着急逃跑,死命挣扎! “噗!” 一箭正中那士兵后心。箭势不减,直接穿透了士兵的身体。 “尼玛!你个傻逼皇帝!害死老子了!”这是愤怒至极的士兵临死前最后一句话。 “死人了!死人了!” 上官忠又惊又怒,不禁大喊大叫起来。 “在这里!皇上在这里!” “抓到皇上了!” 上官忠一通狂呼乱叫,终于被敌人发现了。士兵们手持刀、枪、盾、箭等武器,把上官忠团团围住。 “不许动!”一个士兵朝上官忠大吼道。 “皇上莫慌,微臣嵇绍前来护驾!”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喝道。只见一个身材魁直的年轻男子,手持宝剑快速向上官忠奔来。 那人步伐急切,但神态镇定,在微弱的星光映照下,有股不怒自威的浩然正气。 “哈哈,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皇上?” 一声冷喝,只听“噗”地一声,那自称嵇绍的年轻男子也中了一箭! “住手!都给我住手!” 上官忠气得七窍生烟。 听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喊杀之声,司马衷逐渐明白:现在自己很可能已经魂穿重生了,四周浓重的血腥味儿更加证实了这个判断。 上官忠突然意识到:这一切的起源,应该就是自己摸了下那“球形闪电”!不过时机不太妙,自己重生晋惠帝司马衷,并且悲催地被俘虏了!按照历史的发展,就在今天晚上,嵇绍在自己身旁被杀害,血染龙袍。 上官忠看了一下龙袍上的鲜血——刚刚那被射死的倒霉士兵的血,心中暗道: “龙袍上已经有了不少血,但那士兵品级不够!要不,我再加点自己的龙血?皇帝的血与士兵的血平均一下,品级应该够了吧?无论如何,今夜我都要保证嵇侍中不死,从而逐渐改变历史!否则,真要按照历史发展,我也凶多吉少!” 上官忠正在思索,只见那青年男子不顾自己的伤势,连忙跪下请罪道:“圣辱臣死!臣嵇绍今夜以死来报答圣上!” “爱卿平身!有朕在,今夜咱们俩都要好好活着!”上官忠大声怒吼。 “好一个君慈臣忠!来人,把嵇绍给我砍了!”一个公鸭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死太监,你敢!”上官忠转过身来,双目怒视那人。 “有何不敢?皇太弟有令,只留皇上,其他人格杀勿论!来人,杀了他!”那太监又命令道。 “唰!唰!唰!” 一阵拔刀出鞘的声音。 “要杀朕的爱卿,就先从朕的尸体上踏过去!” 上官忠拔出随身佩剑,做自刎状。没成想太激动失手了,竟然在脖子上划破一个大口子。 伤口鲜血直流,司马衷的血滴滴答答全流洒在龙袍上。上官忠痛得直咧嘴,把心一横,这次死马当活马医了。 上官忠暗道:“不就是演吗?谁怕谁!” 从小到大,时时刻刻戴着一副副不同的面具。作为子女、同学、朋友、情侣、同事、陌生人等,每时每刻都在cosy。 只不过这次有些特别,“演”一个着名的傻子皇帝。 结果也很刺激: 成功了,奖赏是——整个天下!赌注是自己的一颗项上人头。 夜空中,弥漫着血腥味的寒凉空气直入肺底,司马衷抬头看向高远苍穹中的漫天星辰,心中狂呼道: “大晋,我上官忠,不!我司马衷来了!” 第2章 嵇侍中活了下来 “阿祖,过来靠近我!” 司马衷连忙向嵇绍喊道。 “阿祖?”嵇绍闻言一怔,皇帝这个称呼未免过于亲切了些1。 【注1:嵇绍,字延祖,谯郡铚县(现安徽临涣)人。大晋侍中,国子博士,授封弋阳子,子爵。“竹林七贤”精神领袖——嵇康的儿子。 其实,子爵在晋朝是比较高的爵位。晋朝爵位由高到低分为:王、五等爵(公、侯、伯、子、男)、列侯(县侯、乡侯、亭侯)、关内侯。比诸葛亮的武乡侯,关羽的汉寿亭侯都要高。】 嵇绍的老爹嵇康,娶了魏武帝曹操的曾孙女长乐亭主,育有一子一女。一子即为嵇绍。 嵇绍觉得皇上今天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对自己可是真关心。 “皇上!”嵇绍激动得声音都哽咽了。 “带皇太弟司马颖来见朕!” 一声大吼,司马衷一手持剑,同时把嵇绍护在身后。司马衷自动代入角色,用“朕”自称。 司马衷鲜血直流,龙袍上、脸上,还有自己的佩剑上全是血。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司马衷这一声怒吼,如同一尊下凡的“怒吼天尊”,那太监的嚣张气焰立刻被压了下去。 司马衷看了看血迹斑斑的龙袍,心中暗道:“自己刚刚流的血,还有那倒霉士兵的血,来个“桃代李僵”,应该可以替代历史上嵇绍被杀所流的血了吧?” “回皇上,皇太弟不在,本次统帅为北中郎将石超。”为首的小统领赶忙跪拜道。 “快把皇上的辇舆推上来!” 嵇绍可不是笨人,见士兵们被皇上的气势给镇住了,连忙趁机发号施令。 夜战中只知敌我,分不清楚是谁。军士们看到这座辇舆最为高大显眼,所以纷纷把箭羽射向这里。结果,这辇舆就成了“借箭的草船”陆地版。 亏得司马衷“傻人有傻福”,仅仅被射中三箭而已。也亏得司马衷皮糙肉厚,是一个大胖子,厚厚的脂肪有减伤作用,故三支箭都没造成太大的伤害。前额所中的那一支箭,最为凶险。但被十二金丝旒冕所阻,仅仅在额头上留下一个大包——这个代表天子颜面的旒冕算是毁了。 屁股上也有一支,司马衷想起来有些脸红,这傻皇帝傻得真可爱,这真是“顾头不顾腚”啊! 当然,还有一支箭被那“倒霉的”士兵给挡了,一句“傻逼皇帝”换了一条命,也算值了。 拉辇舆的马匹全被射死了,只得利用人力。几十号人,前面拉的,后面推的,喊口号的,乱糟糟一团。 忙活了好一阵子,众人终于把被射得像刺猬一般的辇舆从坑里推上来,然后拔掉辇舆上的箭簇。 想必是军队大败之时,辇夫忙中出错,把皇帝的辇舆给带到沟里了! 对了,朕的辇夫呢? 麻蛋,辇舆旁边没有别的尸体,一定是趁乱逃跑了!也许,自己刚刚陷入了昏迷就是这些夯货们的杰作! “今天大家齐心协力,拯救皇上于危难之中,功劳甚大,皇上会重重有赏!”嵇绍见军士们把皇帝的辇舆给整好了,非常高兴地向大伙们开空头支票。 军士们没说话,都看向司马衷。司马衷明白,无论如何这皇帝的名头,也是大晋朝信誉的最大保障。 “就依嵇侍中所言,重重有赏!”司马衷说道。 众人一听,欢呼雀跃。大家拼死拼活,都是为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种不用拼命就可立功的好事,可不会常有。 司马衷之所以如此说,也是向在场的士兵灌输一个信息——你们的奖赏,是嵇绍争取来的。 自己是皇帝,安危已经能够保证了。争取士兵们对嵇绍的好感度,更能够保障嵇绍的安全。 历史上,嵇绍是“主辱臣死”的大忠臣,司马衷自是不会介意嵇绍刚刚“代君封赏”的僭越行为。司马衷明白,嵇绍是为了司马衷的安危才如此说的。 在嵇绍的搀扶下,司马衷费力地上了辇舆。 “唉哟!”司马衷龇牙咧嘴闷哼一声——刚刚忘记屁股上的箭伤了。 “皇上起驾!” 嵇绍扯着嗓子高喊道——太难为这位侍中大人了,又兼职做起了太监。 司马衷侧坐在辇舆上,终于能喘口气了。看着周围的军士们和前面的嵇绍,重生的上官忠意识到,自己触摸那球形闪电时,数百万伏的高压早已把他的肉身烧得连渣都没了,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从破烂的辇舆窗洞处,司马衷看到天上了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微凉的秋风吹来,裹着一股新鲜的成熟庄稼果实的味道——这种味道,以前的司马衷是不明白的,因为他只知道“肉糜”。 忽而又想到了现在的自己正是人生中的至暗时刻——被俘虏,文雅一些的称呼是“北幸邺城”。 按照历史发展,这是司马衷过去四十多年来的至暗时刻,也是今后五年来少有的安逸时刻——今后几年的情况,比今夜只会更差,不会更好——直到自己被毒死于洛阳的冷宫金墉城内。 司马衷暗自下定决心,这次好不容易魂穿重生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 这次战斗,东海王司马越为大都督,率领十几万大军倾巢而出,讨伐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而司马颖帐下的中护军石超仅有区区五万军队。 按道理,王师讨伐不臣,十几万对五万,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司马越竟然战败,仓皇溃逃。 司马衷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因为这将要面对的石超,和司马衷却有一些“渊源”。 石超的爸爸叫石乔,石乔的爸爸叫石苞。石苞很牛逼,大晋朝的开国元勋之一,历任侍中、大司马、司徒,封乐陵郡公。 石苞六个儿子,最着名的就是“老六”——石崇。也就是说,那个晋朝第一巨富、金谷园的主人、文学家、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南蛮校尉、鹰扬将军、卫尉卿、贪官酷吏、顶流明星石崇,是石超的六叔。 “微臣石超,恭迎陛下!” 一声沉稳而不乏揶揄的声音在辇舆外响起——石超来了。 “爱卿,快快平身!” 司马衷连忙说道。 当司马衷看到石超后,却是异常尴尬——那石超竟然是一身甲胄,端坐马上,岿然不动。 石超的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威风凛凛的军队。四周鸦雀无声,气氛压抑至极。 “唉!看来这石超是给朕来个下马威!以后的日子苦了!”司马衷在辇舆里内心哀叹。 一阵凉风吹来,侧坐在辇舆里的司马衷不禁缩了缩脖子。 司马衷发现,这个名为大晋朝的时代,与历史上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但愿是一个平行世界吧! 第3章 误食秋桃?仙人球! 半刻钟后,“皇上起驾!” 一刻钟后,“皇帝出恭!” 半刻钟后,“皇帝起驾!” 一刻钟后,“皇帝出恭!” …… 报令兵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特别地响亮,这是石超特意“安排”司马衷,让这位大晋皇帝出丑的。 司马衷在辇舆内,看着夜幕中御辇前默默前行的石超,耳中听到报令兵无休无止的聒噪,一股“龙居浅水、虎落平阳”之感油然而生。 不过,这次司马衷被石超故意羞辱也是司马衷咎由自取。 …… 究其原因,是因为几天前发生在洛阳城里的“倒石事件”。“倒石”,就是打倒石超的意思。 就在几天前,石超还是代表着皇太弟司马颖,控制着帝都洛阳十二门的实权派人物。 大都督、东海王司马越突然发动“倒石事件”,是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司马越明面上“倒石”,实际上剑指皇太弟司马颖。是“八王”之间权力的游戏。 作为司马衷皇叔的司马越联合京城里的其他势力,逐渐把石超架空了。不但如此,司马越竟然要捕杀石超永绝后患。 武将出身的石超政治敏感性一般,但人倒是机警果断,闻讯后一溜烟地逃回了邺城。 虽然整件事司马衷并未参与,但是司马衷是大晋朝皇帝,石超当然要把这件事算到“无辜”的司马衷头上。 至此,石超对司马衷既有全家被杀的旧恨(石超全族被赵王司马伦诛杀时,司马衷虽然是傀儡皇帝,但也难辞其咎),也有这次在洛阳被捕杀的新仇。 旧恨新仇,君臣之间的芥蒂就难解了。 今夜,司马衷本想向石超表明“那些事绝不是朕干的”,但石超态度异常冷漠,根本不给司马衷机会。 “皇上,伤口还痛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作为臣子的石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石超主动开口,机会难得。司马衷本想向石超示好,希望能和石超冰释前嫌。 偏偏这个时候,司马衷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噜噜”叫了起来。 “石将军,伤口还能忍受,只是朕又饥又渴,难以忍受!”司马衷嘴巴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这句话一出,司马衷算是把“傻子皇帝”这个称呼给彻底坐实了! 听了司马衷的话,石超十分无语,内心苦笑。 石超暗叹: “当今皇上如此“直截了当”,一点儿也不顾皇帝的威仪。看来对石家大开杀戒,还真不是这傻子皇帝主动做出来的!” 想到这里,石超内心倒升起了一丝怜悯,急忙下马,把自己所带的水囊取出来,恭敬地递给司马衷,说道: “皇上,请进水!” 司马衷忙拿起水囊,“咕咚咕咚”地狂饮起来。 司马衷饮完水,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这是水饱,其实肚子还是很饿! “爱卿,有啥吃的没有?朕饿了!” 司马衷在多巴胺、内啡肽的作用下,又下意识地问道。 “呃——” 石超彻有点儿无语。 “将军,刚刚路过一个山村,老朽顺便摘了几个秋桃,可以进献给皇上食用!” 一位须发灰白、体型瘦弱、身着葛衣的老兵向石超说道。 石超看了那老兵一眼,眼珠一转,就把那几枚秋桃攥在手中,然后转身递给司马衷,朗声说道: “皇上,臣着急救驾,来得仓促,仅有秋桃几枚,请皇上享用!” “这——” 司马衷有些为难。 司马衷实在不想吃这些桃子。因为刚刚喝了大量的凉水,如果再吃这桃子,深秋时节,司马衷非拉肚子不可。 但是,石超既然这样说了,司马衷又在石超大军的控制之下,可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并且司马衷和石超刚刚建立起的“良好”关系不能丢啊! “莫非皇上对这味道鲜美可口的秋桃不满意?” 石超见司马衷拿着桃子,踌躇再三,不肯食用,于是出口反问道。 司马衷听出石超的语气里带有一丝不悦,于是连忙赔笑道:“这秋桃闻起来很香,吃起来一定很甜!爱卿这一夜也辛苦了,你也品尝一下!” 司马衷说完,捡了一枚最大的秋桃递给了石超。 “此乃献给皇上之物,臣不敢!请皇上慢慢享用,暂时也不着急上路!” 石超拒绝了。 但石超口中的“慢慢享用”、“不着急上路”之语,司马衷哪里听不出潜台词? 石超这是在提醒司马衷既然被俘虏了,就别“端架子”了!赶快吃完别浪费时间了! 司马衷二话不说,拿起那秋桃大口吃了起来。 这秋桃味道还真是鲜美多汁,司马衷本来就是个大胖子,易饿,三下五除二,这枚桃子就被吃光了。 “唉哟!” 司马衷正在吞咽,突然惨叫一声。原来,司马衷吃得太专注,直接咬到桃核上。 “嘎嘣”一声,司马衷的大板牙被那桃核硌掉了一颗。 一阵剧痛,司马衷在慌乱中连桃核和门牙都吞咽到肚子里。 “啊!皇上,你——” 石超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一时语塞道。 “爱妻(卿),朕木(没)事!” 由于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漏风,司马衷连发音都不标准了。 “石超,你如此对待圣上,真是岂有此理!” 身边的嵇绍见皇上司马衷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大声悲呼道。 石超见状,也是一阵尴尬,心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于是忙说道:“皇上,您再以冷水漱口,冷水能止血!” 司马衷便拿起水囊,噙了一口水在口中。 石超自知理亏,也就请司马衷上了车撵,簇拥着司马衷先回自己的军营。 在深秋的冷冽的夜里,秋桃,加上冷水,果然在肚子里发生了剧烈地化学反应。 不一会儿,司马衷的肚子里就“咕噜咕噜”地乱叫。一阵腹痛,司马衷再也受不了,忙吐了口中的冷水,喊道: “爱妻(卿),田(停)下!朕要出轨(出恭)!” 作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石超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忙命令士兵们放下车撵。 皇帝做事,当然要有皇帝的派头,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帝起驾”、“皇帝出恭”之类的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就司马衷这“出恭”的速度和频率,竟然创造了一项记录——连赵使者口中“食米一斗,肉十斤”的廉颇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此事,有诗为证: 深秋月明夜,荡阴讨逆臣。 身中三箭矢,皓月困日轮。 石超奉秋桃,惠帝啖切真。 一食饕餮笑,二食失牙门; 三食腹中鼓,遗溺道频频。 昔者廉颇愧,今朝数主君。 第4章 那枚秋桃惹的祸 司马衷到石超军营时夜已很深了。 由于秋桃加冷水引起的严重腹泻,司马衷腹中的杂质被排了个干干净净。 司马衷腹中空空如也,肚子里却又燥热异常。一个更为反常的现象是——按道理,经过这大半夜的折腾,司马衷应该是精神萎靡不振! 但是,司马衷的精神并没有萎靡不振,反而较之以前更好一些。 “皇上,微臣石超求见!” 石超言辞虽然客气,语气却来者不善。 “宣!” 司马衷无奈地随意喊了一声。 司马衷这一声,却把旁边的嵇绍吓了一跳——这声音中气十足,倒不像从前那种傻里傻气的嗫喏语气。 非但嵇绍,司马衷自己也是心中一震,这的确不同寻常。 “难道,是因为那枚硌掉朕的门牙秋桃?” 司马衷内心疑惑,但已来不及多想,因为这时石超已经来到军帐门口,长驱直入。 “臣石超参见皇上!”石超口称皇上说道。 石超原意只是随意地向这位傻子皇帝象征性地略施一礼,但当石超与司马衷四目相对时,他却怔住了。 石超觉得这傻子皇帝和以前在帝都洛阳时有些不一样。一种莫名的感觉在石超内心升起,石超双腿很听话地跪了下去,这让石超内心升起一阵羞愤和恼怒。 往昔,就算在帝都洛阳皇宫,石超也很少这样下跪,何况今夜这傻子皇帝还是自己的俘虏呢! 想到这里,石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右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自己的佩剑。 司马衷一瞧这剑拔弩张的情形,暗道一声“不好”!看来这石超面子上挂不住了。 司马衷知道目前的形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石超需要一个台阶下,以挽回他的的面子。 司马衷一边向石超走去,一边笑道:“石将军劳苦功高,免礼免礼!快快请起!赐座!” 司马衷此言发乎丹田,中气十足。 石超不禁抬头,仔细观瞧这傻子皇帝。臣下肆无忌惮地观察君主,这是一种十分无礼的行为。 司马衷假装不知,眼睛看向别处。嵇绍是忠臣,但也不是蠢臣,也假装没有看到石超这无礼的行为。 当石超在烛光下仔细观察一番面前这位傻子皇帝时,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石超内心暗道:“这不对劲儿,以前这弱鸡皇上怎么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石超一时有些呆滞。 “无道昏君,竟然不知道礼贤下士耶?若无我大兄,此时还不知你被丢在何处呢?” 军帐帘门被挑开,一名身材魁梧,身着甲胄的大汉手持宝剑,一边大喊,一边大踏步走进帐内。 随着那大汉进入,身边的烛光一阵摇曳,几乎熄灭。 “敢问将军何人?” 司马衷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司马衷此问,有两个目的:一是弄清来人的信息,二是提醒石超,必要时保护自己。 “石熙,不得无礼!还不参见皇上?” 跪在地上的石超被司马衷提醒,忙喝道。 那大汉被石超一喝,不情愿地双手抱剑,一拱手道:“石熙见过皇上!” 司马衷见此,也不怪罪,又忙走到石超面前,亲自把石超搀扶起来。皇帝亲自搀扶,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石超站直了身子,向司马衷笑道:“皇上,这是微臣堂弟石熙。这厮生性粗鄙,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司马衷忙说道:“石熙将军乃真性情,朕怎会怪罪?” “石熙,你为何慌慌张张来此?”石超向石熙问道。 见石超如此问,石熙才想起来为何来到司马衷的军帐内,石熙脸上的怒容更甚,恨声说道: “大兄,那阉人孟玖来了!” 石超闻听此言,眉头皱成了一道道“深川”。 小黄门孟玖和司马颖整日形影不离,又善于察颜观色,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目前是皇太弟司马颖的第一红人。 这次荡阴之战,本来无关孟玖啥事,但是这小人为了争功,竟然又来插手军务。 想到这里,石超对石熙说道:“石熙,你连夜赶回去,要向皇太弟这么汇报!……” 石熙领命而去,石超转过身来对司马衷说道:“皇上,并非是臣多虑,如果皇上落入那太监孟玖手中,恐怕有羊入虎口之虞!” 司马衷想到了自己刚刚醒来后听到的那个公鸭嗓声音的人,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孟玖,难道是朕一开始遇到的那位嗓音尖尖的太监?” 石超听司马衷如此一问 脸上涌现出了愤恨的神色,高声答道: “如果孟玖能够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石某也不会这么鄙视他!这孟玖统领着皇太弟属下最精锐的军士,却胆小如鼠,躲在大后方,审时度势,美其名曰监军。如果打胜仗,则迅速派人来抢胜利的果实,说自己统筹有方;如果形势稍有不利,就脚底抹油逃跑,又说自己保全了实力!所以,每次打仗,无论胜利和失败,这孟玖都能升官发财!” 石超越说越气,涨得脸色通红,“呛啷”一声拔出宝剑,对司马衷说道: “皇上,末将这就去和那孟玖理论一番!” “石将军——”司马衷喊了一声,石超未答话,快速冲了出去。 “皇上,镇定。”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嵇绍小声提醒道。 司马衷刚刚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石超和石熙兄弟身上,倒是把这嵇绍给忽视了。 “延祖,你怎么看?”司马衷有些尴尬地问道,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 “石超的话,皇上不可全信!孟玖此人,的确是阴险狡诈,但石超如此做,也不过是双方争宠邀功而已。而皇上您就是这个最大的功劳呀!” 司马衷仔细一想,的确如此,于是向嵇绍讪笑了一下。 …… “给我冲!” 一个尖锐的嗓音在司马衷的军帐外喊道。 “我看谁敢!” 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吼道,司马衷听得出来,这是石超的声音。 司马衷眉头紧皱,一跺脚,大踏步走向帐门外。 “皇上,不要出去!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样太危险了!”嵇绍急忙劝阻道。 见司马衷走得急切,嵇绍无奈顺势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抓住司马衷的龙袍。 司马衷回过头来,看着嵇绍笑道:“延祖,这一切均因我而引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我不是君子,我是君主呀!” 司马衷微笑着,就那样看着嵇绍。嵇绍下意识地松开了双手,因为他突然觉得今夜皇上的表现,的确与以前大不相同。 第5章 ?龙在天 “都给我住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一声大吼从军帐里传出,石超和孟玖以及众属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司马衷一怒之威如斯。 “嗖!” 一支箭羽迎面朝司马衷射来。 “啊!” 大家一片惊呼!尤其是跟在司马衷身后的嵇绍,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为什么刚刚没有死命拖住皇上?如果皇上不出来,怎么会遇到此种危险! 在一片惊叫声中,奇迹发生了。 司马衷抬手顺势一捞,把那支箭羽牢牢地抓在手中。 司马衷双手攥住箭羽两端,用力一折,那箭羽被折成两段。司马衷把两段箭羽随手扔到地上,大踏步向前,士兵们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司马衷随手从身旁的士兵手中夺了一把刀,走到那名放冷箭的士兵身旁,手起刀落,那名士兵的脑袋像一只蹴鞠,滚落了老远才停下来。 “啪嗒”一声,无头尸体仰面扑倒在地。 司马衷用力把刀向地上一掼,那刀穿过士兵业已死亡的尸体,直直地立在地上,只有刀柄兀自震颤着。 周围静得可怕,司马衷粗重的呼吸声显得分外有压迫感。 “石超,孟玖,到朕的大帐来!其他人,散了!” 司马衷说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进了大帐内。 此时的司马衷,内心“突突突”地狂跳不止。刚刚实在是太惊险了,自己好像在刀尖上狂舞一般。 自己那看似随意地一抓,只是下意识地动作,绝对是运气爆棚!自己可没有那表面上表现出的风轻云淡。 接下来的用力折箭,以及后来的举刀杀人,则是自己有意发挥。 那放冷箭的士兵,也许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一失误把箭羽射了出去。但无论是何种原因,箭射皇帝,就是大不敬,要诛九族的。 司马衷仅仅砍了他的脑袋,已经是莫大的宽厚仁慈了! 司马衷走进大帐后,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石超和孟玖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又冷哼一声。 “你们退下吧,在周围保护皇上的安危!” 石超说完,也不看孟玖,转身走向了司马衷的大帐。 孟玖脸色通红,看了看那无头尸体和上面插着的大刀,一摆手,让手下把那士兵的尸体和滚得老远的首级拿走。 孟玖然后又向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你们也退下吧!注意随时保护皇上的安危!” 孟玖说完,看了看那士兵的尸体,又看了下司马衷的大帐,然后把佩刀解下交给自己的手下,一扭头也跨步进入了司马衷的大帐。 孟玖进入司马衷的大帐后,连忙双膝跪倒,双手张开紧贴地面,额头紧贴在伸展开来的双手之上,臀部紧贴小腿,以恭敬之极的语气说道:“奴才孟玖接驾来迟!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孟将军平身!” 司马衷见孟玖进入大帐,自己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同时也明白,这场危机已经过去了。自己主动出击,冒险一试,终于取得了满意的回报。 说到底,自己是皇帝。 数千年来,皇权已深得人心。如果仅仅是石超一方,自己还真没好的办法取得主动;而孟玖的到来,客观上给石超带来了一股强大的制约力量。 作为领导,最基本的手段就是——平衡。 这点,以前的傻子皇帝司马衷不知道,而现在魂穿重生后的司马衷却深知其中的奥妙。 所以,当石超抱怨孟玖的时候,司马衷心中就活泛起来。而当石超和孟玖进行激烈冲突的时候,司马衷却感到了莫大的危机,这形势竟然与自己构想的相悖!自己必须破局,否则,无论哪一方获得最终的胜利,自己都会受到进一步的羞辱! 嵇绍的忠心是毋庸置疑,但是他看不到其中的利害!在那个时候,逃避是不行的! 司马衷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出军帐,一支冷箭差点儿让自己“领盒饭”!这让司马衷又惊又怕又怒,最终暴起杀人。 孟玖在大帐内毕恭毕敬的表现,让司马衷觉得此人很不简单。最起码,孟玖此人不像石超口中所说的那样诸多不堪。 仅仅就只身不带佩剑来面见皇上,就能说明此人并非胆小如鼠之辈。要知道,这可是石超控制的军营势力。 “孟将军,皇太弟可好?” 司马衷主动问话。 “回陛下,成都王虽身在邺城拱卫京都洛阳,却也时时刻刻牵挂陛下!只是成都王有军务在身,没闲暇亲自去京都觐见陛下!” 司马衷以皇太弟称呼司马颖以示亲近。孟玖是司马颖的宠臣,以成都王称呼司马颖,倒也不卑不亢。 “皇太弟为国为家,甚是辛苦,朕理应当面嘉奖!” 司马衷虽然从孟玖的话语里听出,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司马颖有意来与自己会面,但是还是更进一步出言试探。 “陛下幸临邺城,成都王甚感荣耀,明日会亲自恭迎陛下!” 孟玖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合盘托出,绝不拖泥带水。 此时,身旁的石超才发现原来成都王有如此打算,也不禁对自己今夜的孟浪行为有些懊悔——自己应该对皇上司马衷好些才是呀! “为何在初见皇上时让他喝了凉水吃秋桃来捉弄他呢?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石超暗自检讨。 司马衷猜测的没错,这孟玖也许是胆小如鼠之辈,但绝对是揣摩人心、搞交际的高手! 孟玖之所以不带佩剑,仅仅是因为这是在石超的军营内,既然靠强逼得到司马衷无果,那就不如放手,做足尊君的忠臣姿态。 至于自己的人身安全,孟玖完全不不担心!这次石超把晋惠帝彻底得罪了,只能寄身于成都王司马颖,而自己又是司马颖最亲密的心腹,没有之一。 司马衷又和石超、孟玖君臣问答了一会儿,司马衷忠就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临出帐门,石超欲言又止。司马衷假装没看到,独自走入帷幕后的寝床。孟玖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形势,石超已经不是必选项了。 最重要的事情是在明天,自己的亲弟弟——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会如何对待自己?这才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人物啊! 另外,自己腹中那团火越来越旺了。司马衷越来越怀疑那枚秋桃的怪异了。 嵇绍一直呆在帐内,竭力保持着清醒。司马衷却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鼾声大作,进入了梦乡。 第6章 朕要做大晋第一干饭人 第二天早上,一阵喧闹声从帐门传来。 “我要见皇上,让我进去!” 一句悲怆而苍老的声音传入司马衷的耳朵。 司马衷被吵醒了,披衣下床,拉开军帐的帷幕,看到嵇绍口水流了一地,正蹲坐在地上睡得正香。帐外的喧闹声都没惊醒嵇绍,看来这一夜嵇绍一直在尽心尽力保护司马衷,太辛苦太困了。 司马衷微微一笑,并未喊醒呼呼大睡的嵇绍,轻迈脚步走出了大帐。 清晨刺眼的阳光照在正走出大帐的司马衷脸上,司马衷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皇上,可想死老臣了!” 苍老的声音里满含惊喜,那人快速跑向司马衷。 司马衷揉了揉眼睛,以适应这光芒四射的旭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矮小,胡须花白,衣衫不整的老人。在老人身旁,还跟着一位年约弱冠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身着明黄色蟒袍,也是衣冠沾满污渍,甚是狼狈。 “皇上,你还好吧!” 那年轻人看到司马衷后,小声地问道,尚有稚气的脸上带着一股羞怯。 “濬冲、丰度,你们来了!” 司马衷微笑道,心中很是感慨,此两人是除了嵇绍外到这里最早的了。 这年过花甲的瘦小老者,正是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字濬冲,安丰县公,司徒,大晋朝的三公之一。 年轻者正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小弟,排行二十五的豫章王司马炽殿下。 此二人到来,司马衷颇感意外。 尤其是这王戎,声名在外,审时度势,对时局的把握是超一流的。用一个词来概括,滑头!如果非要加上一个形容词,那就是“老滑头”! 老滑头司徒王戎竟然是最早到达的几人,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脚底抹油,非常麻利地逃跑到洛阳才对嘛! 对于小弟弟司马炽,司马衷同样感到意外。这个弟弟他了解,一个词——平凡,并且是那种永不出头的平凡。司马炽竟然也来了,这让司马衷心中很是欣慰。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有个同心同德的兄弟那真是太好了! “老臣参见皇上!” 王戎颤巍巍地下跪后,司马炽也欲下跪。司马衷搀扶起了王戎,也阻止了司马炽的跪拜之礼。 “老司徒免礼!里面请!” 司马衷搀扶起王戎,然后与王戎、司马炽三人缓步走进大帐内。 身后,是一双双眼睛——那是昨夜一直警戒护卫司马衷的士兵们的眼睛。这些士兵也许是石超的下属,也许属于孟玖管辖,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士兵们明白,当朝老司徒、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见到皇帝司马衷是要下跪叩拜的。 至于阻止了司马炽的叩拜,司马衷也是经过考量的——因为司马衷的弟弟不仅有司马炽,还有尚未见面的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 现在自己阻止了司马炽的叩拜,待会儿如果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不叩拜,自己也有了台阶下。 三人到了大帐内,这时嵇绍也醒了。王戎、司马炽二人见了嵇绍,寒暄几句后便又沉默下来。 司马衷见状,向王戎问道:“司徒前来,王师如何?” 王戎沉声说道:“东海王败走逃离荡阴,到山东去了。其余诸王公大臣,四散而去,有至帝都者,但大多数皆去了地方郡县。老臣遇到豫章王殿下,便一同前来了!” 王戎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司马衷心里变得更加沉重。但又转念一想,这王戎如此通透之人,绝无可能明知十死无生而前来的道理。 要知道,四年前作为太子太傅的王戎,竟然看着自己的“弟子”——太子司马遹被诬陷致死而一言不发,置身事外。 “濬冲,如今形势你怎么看?” 司马衷向王戎问道。 “回皇上,如今之局势,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但老臣以为,时局虽危,但尚有一线生机!” 王戎答道,语气颇为从容。 “请皇上用膳!” 司马衷正欲问个中缘由,帐门外一句嘹亮的声音打断了司马衷和王戎的问答。 一队军士鱼贯而入,君臣四人洗漱完毕,早餐已经摆上了几案,有菜有汤,竟然还有肉! 司马衷坐着,其余三人站着,开始进餐。 司马衷四人,都是昨天晚饭都没吃饭,并且都折腾了一夜,早已腹中饥饿难耐,面对这顿早餐,如食龙肝凤髓一般,大快朵颐。 “这是什么肉,如此美味?” 司马衷吃得兴起,不禁向身边侍服的士兵问道。 “是龙肉!” 一个士兵回答道。 “龙肉?” 司马衷有点懵。 “是龙马肉!昨天晚上,死了好多战马!” 那士兵解释道。 战马,凡身长超过一丈者,皆可称之为龙马。龙马之肉,称之为龙肉也不算错。 司马衷又想到了他车撵上的那被射死的六匹马——天子驾六,也许这肉就是自己那些龙马之肉。 想到这里,司马衷嘴里的龙马肉顿时不香了。但又转念一想,吃饱了才有精力去面对皇太弟司马颖,于是又狠狠地啃了起来,只吃得嘴上冒油。 吃饱喝足,擦干揩净。 司马衷还未喘上一口气,就又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帐门外想起来: “请皇上用膳!” 这次,是孟玖的兵士鱼贯而入。 …… 没办法,目前的形势过于微妙,石超和孟玖看来是杠上了,你不吃谁的就是不给谁面子。 司马衷他们刚刚享用过石超的早膳,又要享用孟玖的早膳。正应了那句成语——否极泰来。昨天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今天吃得是肚儿圆溜溜。 好不容易吃完孟玖进献的第二餐,司马衷站起身来——没办法,太饱了实在是坐不下了。 司马衷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欲问王戎刚刚说的那一线生机所指为何时,帐门外一句话让君臣四人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门外来了一个身着玄色长袍,手持佛尘的太监进入大帐,先向司马衷施礼后说道: “皇上吉祥!丞相、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请皇上用膳!” 司马衷心中愤愤不平,暗道:“这是把朕当做饭桶了吗!我难道还要做一个干饭人皇帝不成?” 第7章 哥帮你教训下人,只是力道没掌握好 吃或者不吃? 这是个问题。并且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司马衷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自己太想当然了,以为利用石超和孟玖之间的矛盾,便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石超和孟玖,均属于自己这位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的手下,自始至终,自己的对手就是司马颖,而不是石超,也不是孟玖。 其实,石超进献第一餐时,那士兵的一句“龙肉”,司马衷就应该警醒了。 在大晋朝,龙是谁?是皇帝司马衷自己呀! 石超和孟玖在唱双簧,而幕后的提线木偶就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弟弟司马颖。 “请皇上用膳!” 小太监轻声细语地提醒道。 “哦,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衷望了一眼那小太监一眼。 “奴才名叫孟玫!” “孟玫?你和孟玖是什么关系?” 司马衷问道。 “回皇上,孟玖是奴才的堂兄!” 那小太监孟玫见皇上问起自己和孟玖的关系,面露得意地回答道。 “这肉如此美味,是什么肉?” 司马衷指着一个硕大但不失精致的瓷盆问道——那瓷盆里,装得满满的全是肉,估计有几十斤。 “回皇上,这是龙肉!” 小太监孟玫回答道。 司马衷面色沉了下来,不停地踱着方步。 “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恭请皇上用膳!” 小太监孟玫见司马衷迟迟不食用,于是出言提醒道。 司马衷一阵恼怒,这孟玫竟然以皇太弟来隐隐威胁自己这个正牌皇帝了! “孟玫,你过来!” 司马衷向孟玫一挥手。 孟玫见皇上面色不高兴,也不敢放肆,只得乖乖地向前趋进。 “来,你为朕试吃这龙肉!” 司马衷命令道。 “奴才不敢!” 孟玫口称不敢,拒绝试吃。 “哼!你想抗旨吗?为朕试毒,是你这狗奴才的荣耀!” 司马衷怒骂道。 司马衷以皇帝的身份来压孟玫,孟玫不敢拒绝,于是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小块。 “皇上,美味之极!” 小太监孟玫吃了一小口后回答道。 “既然好吃,你就多吃一些!其他人也都来尝尝!” 司马衷见孟玫如此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顺势把这第三餐给分派下去。否则,司马衷他们君臣四人非被撑死不可! “慢!这是龙肉,皇太弟有令,此肉只可皇上一人享用,其余人等享用,杀无赦!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请皇上用膳!” 孟玫沉声说道,语气坚决。 司马衷从孟玫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司马颖满满的恶意。 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顿时涌上司马衷的心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司马衷大怒道: “皇太弟可真是说过这龙肉只能朕一人享用?” “千真万确!” “其余人等享用,杀无赦?” 司马衷继续追问道,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怒火。 “这是皇太弟亲口命令!” 小太监孟玫见事情不可挽回,也就一犟到底地回答道。 “好!” “好!” “好!!!” 司马衷由于狂怒而失去了理智,两眼变得通红,快速地在几案后走来走去。 突然,司马衷抄起一根大骨,一下子跳到了那小太监孟玫的身前。 小太监孟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他张大了嘴巴,但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司马衷把那大骨从小太监孟玫的嘴里猛地一捅,那大骨头已经从孟玫的后脑勺里掼了出来。 孟玫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给皇上司马衷送一次饭,竟然把命给送丢了! “啊!完了完了!连一线生机也没有了!” 相较之于其他人的目瞪口呆,目睹这一切都司徒王戎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大叫道。 那些来送餐的其余小太监们见此情形,除了两个稳重的没动,其余的都吓得四散而去。 司马衷刚刚是进入了暴走状态,在失手杀掉孟玫后,那满腔的怒火也满满下去了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同时暗暗懊悔自己太容易冲动了! 听到王戎如此说,司马衷便问道: “老司徒,你说的那一线生机,到底指什么?” 王戎见司马衷竟然还有兴趣问这个,本不愿意回答,但是碍于皇帝的情面,于是说道: “成都王司马颖虽然强,但邺城也算是四战之地,北面有安北将军、幽州都督王浚,西面有司马腾,南面有豫州刺史司马虓,洛阳有河间王司马顒的大将张方,还有那东海王司马越,所以司马颖会投鼠忌器!这次皇上杀了他的心腹,拂了皇太弟的面子,看来这次皇上和皇太弟的矛盾无法调和了!” 司马衷听完这些,哈哈大笑。同时感觉到自己腹中又饥饿难耐了。于是就又坐到几案后面捞起瓷盆里的马肉大快朵颐起来。 王戎说的这些,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都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个傻子,现在的自己是个史盲。 司马衷于是说道:“老司徒,快快把刚才的情况给我细细讲来,朕爱听!” 司马衷一边听王戎讲目前的形势,一边吃肉。嵇绍和司马两人都炽目瞪口呆,心道皇上今天怎么回事,变成“大胃王”了? 他们怎么能想到,这一切的变故,是来自昨夜那颗秋桃核! 司马衷杀死孟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司马颖那里,也传到了孟玖和石超那里。 司马颖本来就怀有不臣之心,在孟玖的一阵拱火下,司马颖说了一句:“我这皇兄,竟不知刀殂鱼肉耶!” 于是带领亲兵走向司马衷所在的大帐。 司马颖带领孟玖、石超以及一众亲兵到了司马衷所在的大帐前,传令官大喊道: “皇太弟、成都王、丞相司马颖到!” 帐内的王戎、嵇绍、司马炽闻言,皆欲出帐迎接,被司马衷一挥手给制止了。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 司马颖带领石超、孟玖和一众亲兵闯入大帐内。 大帐内,孟玫的尸体躺在中间,王戎三人站在几案旁,几案后,司马衷端着那硕大而精美的瓷盆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块肉。 司马衷的目光从司马颖、石超、孟玖的身上扫过,朗声说道: “感谢石将军的早膳,也感谢孟玖将军的早膳,更要感谢朕的亲弟弟——司马颖你的早膳,几十斤肉,味道鲜美!” 司马衷说完,从座椅里慢慢站了起来,把那硕大的瓷盆往孟玫的脑袋上一抛,“哐当”一声,瓷盆摔得粉碎。 司马衷目光灼灼地盯着司马颖,缓缓地说道: “孟玫违反了你的命令,我这个做哥哥帮你杀了!那么,亲爱的弟弟,这美味的龙肉,你那里还有吗?” 第8章 天上有三个太阳 司马衷的反应,大大出乎司马颖的意料。 自己最宠爱的弄臣孟玖的堂弟孟玫,最近一段时间才跟了自己。这小子有眼色,也会办事,就是年轻没经验,但甚合自己的脾性,被杀了有点可惜。 最令司马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这位脑袋不太好使的亲哥哥,竟然在连吃两顿后,又在自己的两位太监面前,把那满满一瓷盆的肉全给干掉了! 关于司马衷吃肉这事,司马颖深信不疑。石超和孟玖刚刚都向他汇报过,自己也和一直待在这大帐内的两位太监确认过眼神。 刚刚还与自己的属下想象司马衷三顿饭下来,会是什么囧样?没想到,自己派去的“贡膳小分队”的头目居然被干掉了! 司马颖怒冲冲地过来,本想兴师问罪,但眼前见到的情形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傻子皇兄竟然那么沉着!面对满身甲胄的自己,竟然旁若无人地大块吃肉! ——这个傻子皇兄竟然这么能吃!“饭桶”已经不足以形容司马衷了,几十斤肉全被干掉了啊! ——这个傻子皇兄竟然如此残忍!大骨头直穿孟玫的后脑勺,地上红白一滩,脑浆都流出来了! 司马颖感到有些恶心,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 司马颖感觉到疑惑,没了十足的把握,他选择谨慎的态度,静观其变。 但是,孟玖却受不了了,堂弟之死的惨状让原本冷静的他差点失去理智,随着司马衷“咣当”一声把瓷盆抛下砸在业已死去的孟玫的脑袋上。瓷盆碎了,同时碎掉的还有孟玖的理性。 “我弟弟孟按照皇太弟的吩咐给皇上您送膳,怎么就违反了皇太弟的命令了?” 孟玖的语言攻击波直指司马衷。 司马衷未回答。时变时移,今天早上又与昨天夜间不同了。今天,司马衷面对的是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孟玖此时发问,已经是失礼了!司马衷不可能自降身价,与对方一个下属争辩应答一二。 司马衷不言,身边的老司徒王戎嗫喏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言语。 其实,王戎应答,是很合适的,但他审时度势,采取了滑头地退缩自保。 豫章王殿下司马炽也未应答。一是司马衷、司马颖双方都是他的兄长,并且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而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地位差距有点大;二是,他也是皇亲国戚,地位尊崇,不能和孟玖一般见识;三是,他如果出口,只能是训斥孟玖才不会辱没皇家的威严,这样一来会把矛盾激化。 嵇绍乃名士之后,任侍中之职,怎能会任由孟玖亵渎皇权?于是厉声喝道: “大胆孟玖,你竟敢质疑皇上?亵渎天威!实乃大不敬之罪!”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嵇绍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把孟玖给浇醒了。 开玩笑,大不敬是什么罪?是“十恶不赦”之罪的第六条罪,最轻的处罚是流放两千五百里,而大部分都处罚都是绞刑、斩首。 质疑皇上,判斩刑;对皇帝的使者不尊重,判绞刑。孟玖有几个脑袋敢这样无礼造次? 孟玖一看这帽子有点大,立刻怂了,马上辩解道: “奴才只是实话实说,怎敢冒犯天颜!” 司马颖一看孟玖这表现,很是失望。本希望他能冲一冲,探一探司马衷的底线,没想到在嵇绍的反击下秒怂。 司马颖见状,轻声说道:“孟玫虽然年轻,办事也还算有度。今天前来向皇兄贡御膳,却是愚弟的意思了!” 司马颖见探不出司马衷的底线,也不欲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于是出言解释。反正皇帝已经在自己手中了,回到邺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按理说,皇太弟司马颖已经发话了,司马衷再顺口接一句,这事情也就翻过去了。 但无奈这嵇绍可是一个狠人——是一个两军打仗都不屑于骑一匹稍微好一点的马(危难时逃命)的人。 这次前来,同为侍中的秦准提醒嵇绍,说道:“这次皇上讨伐皇太弟,可能有危险的事情发生,嵇侍中你要准备一匹好马才行!”嵇绍一听就急了,大声呵斥道:“皇上亲征,是以正义来讨伐叛逆,一定不战而胜。如果皇上有难,有为臣之节在,骏马有何用?” 性格刚烈如斯,嵇绍怎能容得司马颖这种和稀泥的做派?在嵇绍眼里,只有对错,只有黑白,哪有灰色地带! 于是未等司马衷说话,嵇绍抢白道:“这孟玫口口声声说皇太弟有令,这龙肉只准皇上一人享用,他却自己食用了,这岂不是违抗成都王殿下您的命令?如果这样的人算是办事有度,那天下就不存在办事无度之人了!” 嵇绍真是狠人一个,真狠!狠得连说擦边球的谎话都不带脸红的! 虽然这孟玫是吃了肉,可是原因却是司马衷强逼的。孟玖早已通过那两位太监把情况摸清楚了,于是忍不住回呛道: “堂堂名士,说话不讲前因后果吗?” 嵇绍打仗可能没赢过,但打嘴仗却从来没输过,于是快速猛怼道: “你孟玖要讲前因后果吗?为什么天下诸王数十人,皇上偏偏幸临邺城?” “这——” 孟玖知道原因,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原因。但,你敢讲吗? 整个荡阴之战,就是一场“皇帝的新装”闹剧,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都不说,因为这关乎大晋朝的颜面。 不但孟玖,就连王戎、石超都捏了一把汗。司马炽满脸通红,司马颖和司马衷也内心异常尴尬! 现场静得可闻蚊蚋振翅之音,大家都屏住呼吸,只等嵇绍开口,剥掉大晋朝最后一层薄薄的内裤。 “所以,按照你孟玖的逻辑,后果很严重!”嵇绍深吸一口气,指着孟玖喝道:“这孟玫的嘴里,大骨头都露出来了,足以说明他吃肉了!” 我淦! 这情景就像满身挂满手榴弹的英雄,引信已经拉开了,但最终发现手榴弹里装的不是炸药——而是黑芝麻糊。 嵇绍这话,让在场的诸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嵇绍,最终还是给大晋朝留了一丝颜面。 “对!对!嵇侍中说得对,这孟玫的确是吃肉了!我可以作证!” 司马炽再也绷不住了,连忙附和道。 其他人一阵苦笑,无奈地摇头叹息。 突然,大帐外一阵喧哗声。只听有人大叫道: “不好了!不好了!天上出现了三个太阳!” 第9章 二帝相会 嵇绍有些郁闷,自己制造的头条效应,还没有一分钟热度,就被大帐外的士兵一嗓子给顶替了。 三日共天,大凶之兆。 司马衷闻言,心中一紧。“总有刁民想害朕”,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与司马衷相反,司马颖却是心中暗喜。三日共天,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啊! 在司马颖脑海里,三个太阳代表:司马衷、陈留王曹奂,另一个那就是自己无疑了。 司马颖的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司马衷,现任皇帝,妥妥地太阳;陈留王曹奂,大魏最后一个皇帝,被废后一直住在自己的地盘邺城,也算一个太阳;那另外一个太阳,当然就是自己这个未来的皇帝,皇太弟司马颖了。 春风得意的司马颖,陪着惴惴不安的司马衷出了大帐。 时间大约辰时,本来就很明亮的天空变得分外刺眼,三个太阳依次排开,悬于白色的天穹上。 日光惨白,中间一个稍大,旁边两个稍小。三个太阳虽然大小不同,但颜色却是相同的,惨白色,就如同煮熟后剥了皮的鸡蛋白。 中间那个较大的太阳外侧,有一圈明显的日晕。而两旁稍小点的太阳,却是带着不断波动的日珥。 大太阳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小太阳却充满着活力。 “我这魂穿重生,难道是被这方世界的上天所不容?” 司马衷这次是真怕了!既然能穿越,就说明前世那所谓的“科学”和“科技”并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并且,这方世界,也不一定是自己熟悉的历史上那个“大晋朝”。 司马衷先前的自信来自于他对于历史进程的了解,知道在关键点上怎么选择才不会出错。 现在想想,自从自己来到这方世界,嵇绍竟然没有死,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竭力保全的结果。现在看来,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司马衷越想越怕,身子不禁抖了起来。 “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颖见到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司马衷突然面带惊恐,心道:“我这傻子皇兄,现在这种反应才符合他的身份嘛!刚刚在大帐内差点儿被他的假象给骗了!” 司马衷、司马颖这两个天下权势最为煊赫的人,攻守又一次易位。 本来紧跟着司马衷的王戎,悄悄地向司马颖所处的位置移了移。 “啊!我们没有影子了!” “大白天的,我们竟然没有影子!” “天罚!是天罚呀!” “听俺家老太爷说,人如果没影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死的!” 一个大得出奇的声音传来。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许多士兵听到这句话,把武器都丢掉了,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哭声四起,整个军营内一片悲伤的气氛。 司马衷和司马颖这时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种气氛不好,绝对不能再蔓延下去。否则军士们心态崩了,一有风吹草动,非炸营不可。 军队炸营,如同野牛群发狂,任何人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非出大事不可。 司马衷从司马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这是个体生命受到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司马衷心中升起一股怜悯之心,这司马颖,到底还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5年前,为了自己的儿子——当时的太子司马遹,竟然不惜得罪当时的皇后贾南风,那时的司马颖,也是一心为了大晋朝啊! 只是自己以前过于傻呆,怀罪其壁,这个也确实不能全怪司马颖。 “皇上有影子!” “真的是啊!皇上有影子!” “我们有救了,皇上有影子!” “皇上大慈大悲,救救我们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大家又都向皇上司马衷涌来。 司马衷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自己身后,果然有影子! 一抹微笑出现在司马衷的心底——这三日凌空,像极了前世医院里一医生做手术用的无影灯。多个光源,造成虚影叠加,就没了影子。 如今有三个太阳,加上云层折射,大家的影子都被隐去了。 司马衷不同,他的大帐在一棵大树下,他正巧站在了那大树下虚影最少的那部分,再加上司马衷是一个大胖子,所以,在他身后,有着异于常人的淡淡的影子。 “真是天助我也!” 有如此好的机会不利用,上天也不会饶过自己的! 于是司马衷大喊道: “各位军士稍安勿躁,听从朕的指挥!” 刚刚一窝蜂向司马衷涌来的军士们很快恢复了秩序。 见到军士们恢复了秩序,大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最危险的时刻终于过去了。 “军士们分成八组,相互靠拢!” 司马衷又吩咐道。 军士们听到命令后,就自发组成八个组。 司马衷吩咐军士的同时,又让司马颖、司马炽,嵇绍、王戎,石超、孟玖,卢志等人聚集到自己身边。 随着军士们的聚集,他们产生的实影区域就慢慢显现出来——他们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影子”。 军士们一阵欢呼,高呼万岁!他们有了影子,他们又能活了,他们的命是皇上救的! 司马衷的形象,此时在军士们的心目中达到了顶峰。是皇上救了他们,皇上司马衷就是他们的神! 为了平复军士们的心情,司马衷让嵇绍与卢志一起,指挥着各组以八卦的形式各据一方。 之所以在诸多将领中选择他两位,嵇绍不用说,绝对忠于自己。而卢志,在司马衷的印象中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 卢志,东汉末年三国时期最后一位大儒卢植的曾孙,范阳卢氏。卢志办事,司马衷放心,至少这卢志不像王戎这种刚刚还悄悄向司马颖身边移动的墙头草——刚刚王戎的小动作,司马衷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待军士们以八卦阵摆好,不到一刻钟,那两个稍小点太阳相继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太阳。太阳的颜色也从惨白慢慢变成了金黄色,天空也渐渐出现了蓝色。 蓝天,白云,金黄色的太阳。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当然,还有每个人清晰可见的影子。 而这一切,军士们都归功于皇上向上天求情。 这次,司马颖输得心服口服。于是,司马颖引路,卢志陪同,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向邺城。 刚到邺城,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陈留王曹奂病危。 司马衷颇为感慨,自己幸临邺城所乘坐的辇舆,还是陈留王曹奂的。司马衷决定,自己亲自去陈留王曹奂的府邸,去瞧一瞧这位禅让皇位给自己父皇——晋武帝司马炎的大魏国最后一位皇帝。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里,大晋朝的皇帝司马衷,会见了大魏国最后一位皇帝曹奂。 邺城,陈留王府,二帝相会。 第10章 为了四公主,陈留王府杀人 司马衷幸临邺城,真的是幸临,不加双引号的那种。 帝师败了,司马衷没败。不但没败,反而有点渐渐收服人心的趋势——这形势的发展,与历史上流传下来的不太一样了。 司马衷明白,自己的这个第十六弟——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心地善良,颇有才能,也很有正义感。 司马颖之所以有异志,想取代自己做老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以前的司马衷过于无能。这天下,最终应该是有德者居之。德才兼备,有德一定有才。 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以前倒是有个好儿子——太子司马遹,可惜被自己那见识浅薄、心狠手辣的皇后贾南风给谋杀了!如今,贾氏也随风而逝,自己也再无子嗣。 以司马颖为皇太弟,自己百年后继位大统,司马衷倒无别的想法。因为前朝的大魏国的教训,太深刻了!这也是司马衷前去探望前朝皇帝陈留王曹奂原因。 不同于皇太弟司马颖,曹奂按照正常的辈分,应该是上一位魏国皇帝的“皇太叔”! 这虽然有些乱,但实际情况的确如此。 曹奂原名不叫曹奂,而叫曹璜,是燕王曹宇的儿子,魏武帝曹操的孙子。而燕王曹宇的兄弟就是魏文帝曹丕、陈王曹植。所以,曹奂和魏明帝曹睿是一辈的。 问题是,自魏明帝英年早逝,其子曹芳、曹髦皆为司马氏的傀儡皇帝,由谁继位皇帝说了根本不算。由于司马氏的恶趣味,竟然让与明帝平辈的兄弟曹璜改名曹奂,做了魏明帝的“养子”。 走在邺城秋雨霖泠的石板路上,司马衷不禁想起第一次遇见曹奂的情形。 那时,7岁的司马衷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傻子,20岁的曹奂是一个失意的傀儡皇帝。 那次,司马衷出了晋王府,在铜驼大街上玩耍,正巧遇到去太庙祭祖的大魏国最后一位傀儡皇帝曹奂。 “皇上,请避一避!让那孩童先过去!”身边的太监对皇帝曹奂说道。 “哦,那孩童是何人?连朕去太庙祭祖都需要避一避?”皇帝曹奂有些不悦地问道。 “回陛下,那位乃晋王司马炎世子,司马衷!”太监答道。 “哦!那是该避一避!”曹奂苦笑道。 司马衷看到这么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竟然停下来避让自己,不禁好奇地停下来向那明黄色大轿子望去,正好看见皇帝曹奂那忧郁而落寞的神情。 不久,曹奂被废为陈留王,长居邺城。 许多年后,司马衷才知道那位忧郁而落寞的给自己让道的人,竟然是大魏国最后一位皇帝。 40年过去了,司马衷忘记了很多事,只有这件事他印象深刻。 “皇上驾到!” 司马衷刚到陈留王府附近,就听到王府守卫向府内报信。 看来,皇太弟司马颖有心了。 这次司马衷仅仅带了两人:嵇绍和荀潘,想去私下探望一下曹奂,司马颖还是派人悄悄地派人通知了陈留王曹奂。 高大的王府大门正门完全大开,王府人员在道路旁跪了长长的2排,一直照壁两侧——这是迎接当今圣上的最高礼仪。 踏过陈留王府门,红色的地毯铺在宽约6尺,高出地面约6寸、长满青苔的古朴青石板甬道上。 司马衷一阵感慨,这座府邸,是前朝魏武帝曹操、文帝曹丕的真正意义上的祖传老巢,堪比自己祖父司马懿远在河内郡温县孝敬里的司马家府邸。 “啊哟!” 司马衷一声惊呼。一个趔趄,司马衷实实地趴在红毯上——还是大饼脸着地的那种。 “皇上!” “陛下!” “有刺客!” 不知谁神经质地大喊了一声,吓得司马衷大叫道: “嵇爱妻(卿),救我!” 嵇绍见状,一脸警戒地趴在司马衷的背上。 “雅诗(压死)我了,哎哟!” 司马衷痛得大叫道。 “皇上,您说话怎么又变了?” 司马衷昨天晚上门牙硌掉了,说话漏风,后来又好了。不知怎地,这次又变了!深知来龙去脉的嵇绍不禁奇怪地问道。 “珠芷(子),珠芷被磕掉了!” 原来,昨夜被磕掉门牙的司马衷灵光一现,用自己的十二金丝旒冕上的一颗珍珠塞到磕掉的门牙里,堵漏效果还不错。刚刚这摔了一跤,把那颗珠子给磕掉了。 这下,金丝旒冕上的珍珠不得不又少了一颗。 “皇上饶命!” 一个身材矮小的仆人被揪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皇上,就是这个奴才铺的红毯,害得皇上受惊了!请皇上责罚!” 管家满脸惊恐,把这奴才当替罪羊给提溜过来了。 “算了,下不为例!” 司马衷一挥手,示意放掉这奴才。 按道理,这奴才磕头谢恩退去也就完了。没成想他多说一句话,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小人钱温谢皇上不杀之恩!来世做牛做马以报答皇上的宽宥!” 那奴才文绉绉地磕头谢恩,正欲退去。 “什么?你叫什么?” 司马衷连忙问道。 “小人钱温,字不凉。” 那人赶紧又跪下磕头答道。 “钱温,你是哪里人士?” “回皇上,草民是湖州人士。” “湖州哪里?” 司马衷继续追问道。 “草民是湖州吴兴县人,祖居湖州吴兴。” 钱温见当今圣上对自己如此感兴趣,激动地声音都发抖了。 “回皇上,这钱温是府上刚刚买来的奴——,人,还未正式编号,也算是客人!” 管家一见皇上对这钱温如此感兴趣,不禁对其身份怀疑起来了,难道这人和皇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连忙解释道。 买来的,还是什么客人?司马衷感觉到暗自好笑,也不接管家的话,又问道: “钱不凉!你祖居江南,为何到了邺城?” 司马衷问道。 “回皇上,我和家亲这次前来,是贩卖丝绸,顺便买些北方的特产回去。可是,呜呜呜……” 这钱温竟然哭了起来。 “你家令尊呢?” “家父遇害,钱财被抢,温走投无路,才被迫卖身为奴!” 钱温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司马衷听完眉头紧皱。 “钱温,你刚刚说怎么报答朕?” 司马衷缓缓地问道。 这剧情反转太快,管家一阵愕然,正在喋喋不休的钱温也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儿,颤巍巍地说道:“小人做牛做马以报答皇上的宽宥!” “不对!你和朕说的是来世做牛做马!朕有点儿等不及了!” 司马衷说完,抽出嵇绍的佩剑,一剑砍向钱温的脑袋。 “唉!朕所做这些也是为了四公主。”司马衷暗叹一声。 远处传来了一阵渺茫的羌笛声,在秋雨中分外悲切。 钱温人头落地,鲜血把红地毯染得更红。 第11章 陈留王薨 司马衷本来要会见陈留王曹奂,刚进王府,还没见到曹奂,竟然在王府杀人。 皇上司马衷杀人,只因他前世的模糊记忆。自己的四女儿清河公主在将来洛阳大乱中流落民间,竟然被湖州吴兴郡的钱温女儿给买为奴婢。 公主虽然落魄,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岂是一位普通的富家小姐能比的?钱温女儿出于嫉妒,在清河公主流落的那十几年里受尽了折磨。 今天到陈留王府,正巧遇到钱温,问明了祖籍居址等皆符合。 《触龙说赵太后》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司马衷为了四公主将来着想,竟然不顾一位皇帝一言九鼎的体面,找个蹩脚的理由把这钱温给杀掉了。 司马衷所不知道的是,在这湖州吴兴县,钱姓是大姓,姓钱名温者就如同张三李四一般,何止二三人? 此是后话不提,但说司马衷这一番操作可吓坏了陈留王府的众人。所有人都长跪不起,身子颤抖,如同筛糠一般。 司马衷一阵尴尬,真正杀钱温的原因也无法公开解释,只是说这钱温有罪,与陈留王府无关。 司马衷第二次见到了陈留王曹奂。这位昔日的大魏国最后一位皇帝,已经满头银丝,骨瘦如柴,垂垂老矣。 “臣曹奂见过皇上!” 南窗下卧病在床的陈留王曹奂见司马衷前来,挣扎着要下床行礼,被司马衷给制止了。 曹奂年过花甲,常年的精神压抑,早已摧毁了他的生命之火。活着,对于曹奂来说就是一种无奈。 “景明,距我们上次见面,一晃40年过去了!” 曹奂,字景明。司马衷称其字表示亲切。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啊!” 曹奂答道,只是顺着司马衷的语气,并无任何发挥。 “这次前来,还是要感谢景明你的天子旌旗和五时副车。” 曹奂这天子旌旗和五时副车等仪仗是晋武帝司马炎赐给陈留王的特权和荣耀。受封陈留王爵位,较之刘禅的安乐公、孙浩的归命侯,名义上强太多了。 当然只是名义上强太多了,但实际的精神压力却较之刘禅、孙浩要大得多!无他,因为大晋是从大魏手中篡夺的。让朝廷道义上有失,这就是一种无形之罪。 司马衷此举本为拉近君臣二人的距离,但曹奂可不会这么想。自曹奂被贬为陈留王以来,一直低调低调再低调,恨不得变成一粒尘埃。 此次荡阴之战,成都王司马颖来借天子旌旗和五时副车,曹奂是叫苦不迭。 这些东西是烫手的山芋,由于是晋武帝的赏赐,陈留王不得不慎重保存,但这东西又太敏感,自己四十年来几乎都没敢用过。 幸亏这次借来的皇帝仪仗用于皇上司马衷,如果成都王司马颖有异志而自用的话,那曹家差不多就被绑到了成都王的战车上,绝对是灭顶之灾了。 40年来,曹奂这只惊弓之鸟,经受了太多的惊吓和伤害。司马衷这句由衷之言,初衷是好的,但在曹奂听来,不啻于一种莫名的猜忌。 加之刚刚司马衷在陈留王府持剑杀人,这句话就成了压垮曹奂精神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见曹奂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而后一股殷红涌上脸庞。 “哇”地一声,曹奂一口鲜血喷出,像极了一条血色彩虹。 陈留王的家属和周围的仆人顿时忙做一团。 司马衷三人被请到了陈留王府大厅——归鹄堂。 顺便说一句,归鹄堂这块匾额还是晋武帝司马炎所题,化用魏文帝曹丕《燕歌行》中的那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 归鹄于邺,是晋武帝的恩典,也是晋武帝的告诫。 不多时,曹奂悠悠醒来,家人向司马衷呈报。司马衷本想前去,又担心再一次刺激到曹奂。 正犹豫间,身边侍立的荀藩奏曰:“皇上龙威甚盛,恐怕陈留王承受不起,微臣代为看望吧!” 司马衷点头,荀藩去见陈留王曹奂。 曹奂见到眼前来人不是司马衷,脸上又露出惊恐的神态来。荀藩连忙解释一番,才消除了曹奂的疑虑。 曹奂心中大定后,向荀藩一拱手说道:“小王久已不闻朝堂之事,这位天使小王有些眼生。” 荀藩忙答道:“在下荀藩,见过王爷。” “莫非是颖川荀氏?” “正是。”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好!令尊是?” “家父荀勖。”荀藩答道。 闻听此言,陈留王默默点头。良久,曹奂缓缓说道: “代我向陛下问安!陈留王永远忠于大晋!” 荀勖,曾为大将军曹爽的掾属,年纪与陈留王相仿。在陈留王曹奂还是大魏傀儡皇帝时,荀勖任大将军司马昭的记室书记。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曹奂诸多感慨,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荀藩记下了!” 荀藩见陈留王曹奂不想多言,于是躬身施礼告退。 与荀藩一起回到归鹄堂的还有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袭黑色罗纱裙,满头青丝梳妆呈双平髻,髻端饰以绯色五瓣小花。刘海儿稀疏,脸如木瓜,面如秋水,秀美微蹙,杏目含烟,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司马衷一见,神情恍惚,暗道“怪哉!怪哉!” 这个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司马衷还未说话,只见那女子跪下施礼,樱口微启,说道:“阿莹见过陛下!” “你是……?” 司马衷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臣妾曹阿莹,为陈留王女,曾被陛下封为东乡郡主。” 那女子答道。 陈留王曹奂一直无子嗣,十多年前得一女,当时司马衷曾赐予那女孩东乡郡主的封号。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出落得如此漂亮。 “阿莹平身,让朕瞧瞧!” 司马衷一开口就后悔了。今天是怎么了?本打算来陈留王府以示恩宠,没想到一进王府就杀人,然后把陈留王弄吐血,现在又有调戏郡主的嫌疑。 东乡郡主曹阿莹听了,一张粉脸顿时涨得通红。强压眼中的愤怒,低眉笑道:“臣女丑陋,恐惊吓到了陛下,实在不敢见天颜!” 司马衷闹了个大红脸,正欲说话,突然听到归鹄堂外哭声一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跑来喊道: “郡主!郡主!王爷薨了!” 第12章 被困铜雀台 一句“王爷薨了”,如同炸雷一般,东乡郡主曹阿莹顿时昏了过去。 “这,这整个过程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司马衷有些无语了,又有些郁闷。这方世界,难道真的容不下自己吗?“朕虽然天生一副傻子般的外表,但朕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啊!” “皇上,起驾回宫吧?” 荀藩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马衷带领嵇绍、荀藩二人讪讪离去,回到了行宫铜雀台。 铜雀台,是邺城三台最为着名的楼台宫阙,三台之主台。另两台为南面的金凤台和北面的冰井台。 金凤台乃行兵、藏兵之用;冰井台乃是储存军粮、种子、食物和美酒等后勤物资之用。而铜雀台是曹操在建安十五年建成的,用于大宴群臣、吟诗作赋之所。 铜雀台上有房屋108间,司马衷的行宫便在这铜雀台之上。 司马衷回到铜雀台行宫,王戎、卢志等人皆在,小弟司马炽也正巧返回行宫。 “皇弟回来了?” 司马衷问道。 “皇上,情况有些不太妙,咱们还是早点返回京都洛阳才好!” 司马炽施礼后答道。 “发生了什么事?”司马衷连忙问道。 刚刚到邺城才两天,司马衷竟然莫名其妙地去了陈留王府。要知道,前几天司马衷还在御驾亲征“讨伐”皇太弟司马颖呢! 司马衷自有他的想法和安排。但很明显,邺城被司马颖经营多年,这位皇太弟的实力和手段还是很高明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渗透进去。也就陈留王曹奂比较特别,所以司马衷才去试一试曹奂的真实态度。 没成想,曹奂竟然衰老得不成样子,并且被自己给“试探”死了。这让司马颖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揶揄自己呢! 自己在军营里的超强表现营造的“伟正光”形象,这几天也被自己“挥霍”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会逐渐被司马颖控制死,最终的结果是被“挟天子以令诸侯”,逃不掉作为傀儡的命运。 尤其是在这铜雀台行宫里,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一百年前的曹操击败袁绍后,就在邺城“遥控”汉献帝刘协。如今自己在铜雀台,形势却恰恰相反,自己反而像一只被皇太弟司马颖豢养的“铜雀”一般。 至邺城当日,司马颖“笑靥如花”,亲自把司马衷送至铜雀台,以“只有魏武帝亲自督造的铜雀台才能配上皇兄尊贵无双的身份”,就把司马衷安置在这里。 铜雀台军士大概有数百人,但都是司马颖的亲兵卫队。司马颖美其名曰,以自己最优秀的军士来保证皇兄的安全。 这是司马颖的疲兵之计,熬鹰计划,也是阳谋。 邺城是司马颖的老巢,而司马衷只有嵇绍、司马炽、荀藩和王戎寥寥数人。况且这王戎还时不时向司马颖那里靠,脚踏两只船的意味越来越明显。 时间越久,对司马衷越不利。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人为刀殂,我为铜雀。 主导权根本不在自己手里。 司马衷以陈留王曹奂借给自己皇帝仪仗和五时副车为由,来个新皇见旧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没想到偏偏不随人愿,天无二日,人无二主,竟然把曹奂给“团”死了。 “皇上,安东王司马繇被杀了!” 司马炽忧心忡忡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司马衷吓了一跳,顾不得皇帝的威仪,双手摇动司马炽的肩膀问道。 也难怪司马衷着急,因为司马繇昨天晚上才刚刚觐见司马衷。尤其让司马衷感动的是——在这次荡阴大战前,司马繇极力反对司马颖迎战,力劝司马颖向司马衷的王师投降。 安东王司马繇无疑是站在司马衷这边的,然而竟然被司马颖杀掉了。 “今天中午午时!” 司马炽答道,语气里带有一丝忧惧。 司马炽本来以为司马衷和司马颖兄弟俩会逐渐摒弃隔阂,没想到这才没两天就势同水火了。 司马衷沉默不语。这司马颖剪除异己,逐渐增加对司马衷的控制。 “皇上,微臣觉得这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王戎说道,并不避讳身边的司马颖的心腹下属卢志。 司马衷看了一眼身边的卢志,欲言又止。 王戎却胸有成竹地笑道:“皇上,卢子道虽为皇太弟的属下,但却大可不必特意避开他。子道乃纯臣也!” 王戎是个“人精”,洞悉人性的高手,他说得没错! 卢志,字子道,范阳卢氏。曾祖卢植,乃东汉末年大儒,汉昭烈帝刘备、白马将军公孙瓒的老师。范阳卢氏,一门中正的纯臣。 听了王戎的话,卢志也笑道:“皇上,臣是成都王的下属,更是大晋朝的臣子!成都王诛杀安东王,却是太过了!” 司马衷有点尴尬,自己费劲心思找“同盟”,没想到身边竟有一个“自干第五纵队”成员。 “成都王这个时候诛杀安东王,明面上是对皇上您进行逼宫挑衅,实际上可能形势已发生了不可控的变化!一句话,成都王内心慌了!” 王戎眯着眼睛,手捻胡须缓缓说道。 一句话警醒梦中人,王戎的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子道呀,成都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荀藩向卢志问道。 荀藩和卢志,皆是名门望族,世代相交。从汉献帝建安年间的卢植和荀彧开始,范阳卢氏和颖川荀氏就逐渐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呃,是这样的!”卢志顿了顿,斟词酌句地说道:“成都王在幽州的布局不太顺利!并且,东海王司马越已经纠集了大晋各个地的军队,要讨伐邺城的成都王。” 卢志作为成都王的心腹将领,这些秘密他绝对不会主动吐露的。但是,面对代表皇上司马衷发问的荀藩,卢志也不会说谎话欺骗。 “什么?司马越这混账东西在干啥!” 司马衷一听就火了,不禁大骂起来。 司马越这货,水平一般,搞阴谋诡计倒是得心应手。上次荡阴之战,刚刚把司马衷扔下不管不顾,没成想又组织起地方武装来争权夺利了! 地方武装力量,那可是大晋朝的基石啊!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利,置大晋国的安危于不顾,真是个不识大体的蠢才! 司马衷大骂司马越胡搞乱来,而王戎更关注目前的晋国形势。 于是王戎问道:“这司马越究竟纠集了多少军队?” “司马越兄弟三人,分别从并州、兖州、青州发兵,还有豫州的范阳王司马虓,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顒,幽州的安北将军王浚,甚至还有雍州和雁门郡附近的鲜卑等少数民族。” 卢志说道此处,也是忧心忡忡。看来这固若金汤的邺城,竟然面临四面受敌的窘境。 “哎呀,不好!那匈奴人刘渊还在不在邺城?” 司马衷想到了什么,急忙向卢志问道。 第13章 七星龙渊剑?这是我的! “刘渊?皇上认识此人?” 卢志有点奇怪,皇上司马衷竟然对这刘渊感兴趣。 “也算不上认识,只是觉得此人不简单!” 司马衷也不好说明这个匈奴人刘渊不久以后会在太原建立后汉,然后大晋正式进入“五胡乱华”的时代。 自己这次在邺城,一定要竭力防止此事发生! “子道,传话于成都王,明日朕要召见他。” 司马衷向卢志吩咐道。 卢志见司马衷如此吩咐,微感错愕。又见司马衷神情肃穆,卢志欲言又止。 “子道,有话请讲。”司马衷说道。 “皇上,以微臣之见,目前不宜与皇太弟相见。” 卢志目光净澈,言语铮铮。 “为何?” “皇上自北狩荡阴,幸临邺城以来,又有会见陈留王,此皆是引起皇太弟疑虑之举。故皇太弟杀安东王司马繇以宽他心。” 卢志的一番言语,司马衷面色渐露怒容。司马颖诛杀同室,在卢志看来竟是自己这个做皇帝的错! “这么说来,是皇太弟无错,错在朕身了?” 司马衷怒道。 “皇上无错,错在北狩。”卢志答道,丝毫不退让。 司马衷气得差点暴走,抓起龙案上的杯盏狠狠地掼到了地上,“啪”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混账!给我滚出去!” 司马衷不顾皇帝的仪态大吼道。 卢志这话太伤人了。这句话有两种含义:其一,司马衷是个昏君,无端北伐;其二,司马衷是个无能傀儡皇帝,被迫北伐。 皇上当然无错,北伐的司马衷才是错误的根源。这话纯属打脸,司马衷现在又不傻,怎能不知? 卢志见司马衷反应如此激烈,施礼后退了下去。 “这卢志,欺朕太甚!” 待卢志走出行宫大殿大门,司马衷尚心中愤懑尚未平息。 “这——,皇上息怒!”司马炽在旁边劝道。 司马衷也没料到,自己随口一问,自己反倒被卢志给羞辱了一顿。 郁闷的司马衷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郁郁寡欢地走出了行宫大殿。 淅淅沥沥的秋雨终于停了,这是司马衷来邺城后的第一次无雨之夜。 夜色无边,抬头望去,乌云仍然遮蔽着月亮。微凉的风吹来,吹散了司马衷心中的愤懑。 等心情完全平静下来,再一次回味卢志的话,司马衷渐渐觉得那话语虽然充满冒犯,但现实的确如此。 北伐明显是一场错误,自己作为皇上而不能阻止,就是最大的错误。而现在,自己这边只有寥寥数人,并且,全都是文臣,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凭栏眺望,不远处水光潋滟——那是金凤台边通明的灯火映照在粼粼的漳河水面。邺城漳河,一直流传着西门豹治邺的传说,此时连接着黄河,直入东方大海。 突然,司马衷发现那金凤台上空有一道紫色光柱,那光柱直冲斗、牛之间的星域,霎时不见了踪影。 司马衷一怔,这金凤台靠近漳河,为拱卫铜雀台之地,怎么会突然发光呢?大概是眼花了。 司马衷揉揉眼睛,正疑惑间,又是一道光柱直冲斗、牛。这下司马衷看得真切,真是金凤台在发光。 司马衷连忙喊众人出来观看,正巧金凤台那里又一次发出了直冲斗、牛的紫色光柱。 司马衷手下全是博学多才之士一看这个情况,加之司马衷的描述,嵇绍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确认——金凤台那里有宝物要出世了。 司马衷作为皇上,并不缺宝物。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宝物当然是多多益善嘛! 经受不住诱惑的司马衷带领司马炽、王戎、嵇绍和荀藩几人走向了金凤台,后面跟着一队盔明甲亮,武装到牙齿的军士“保护”着司马衷君臣。 金凤台主殿后院,有一个八角形的水井,那不时闪现的光柱就是从井里发出的。 司马衷命一身材瘦弱之人乘坐井上的轱辘下去。不一会儿,井底传来“砰砰砰”三声轱辘碰井壁的声音——这是约定好的信号,说明下井之人以完成任务。 众军士合力转动轱辘,不一会儿那下井之人手中捧着一物,坐着轱辘上来了。 那人把井中拿到的东西恭恭敬敬地奉上,司马衷那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原来是一柄剑。 那柄剑,整个剑鞘颜色为古朴的暗褐色,护环饰以青玉,刻以螭龙。剑标处以墨玉封口。 这柄剑刚从井中捞出来,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剑鞘做工精致,用料极为考究。也不知在水里藏了多少时日,颜色和式样竟无一丝变形——剑鞘竟然是猪婆龙皮制成! 司马衷拔出宝剑,只见又是紫色光柱一闪。这柄剑剑锷吞口饰以黄金鳞状花纹,剑身厚重古朴,以北斗七星状饰以宝珠——最大一颗位于剑颈位置,竟然不翼而飞,空留一个凹槽显得特别突兀,而在剑身上也少了三颗。七原本颗宝珠,仅剩其三。 司马衷右手轻抚宝剑,依次辩识:天枢(缺)、天璇、天玑、天权(缺)、玉衡、开阳(缺)、摇光(缺)。 “皇上,这把宝剑镌刻七星,又出自金凤台。有言曰:龙凤呈祥,此剑难道是古代欧冶子和干将两大铸剑大师联手所铸的七星龙渊剑?” 王戎具有发散思维特质,看到司马衷手中的宝剑,并且紫色剑气直充北斗,所以想到什么。 “七星龙渊剑!这可是上古神剑!” “天命所归!” “皇上洪福齐天!” 周围军士们听到了王戎此言,开始议论纷纷。 司马衷见此情形,赶忙以手遮住了魁首天枢所缺的位置,并把剑身迅速插入剑鞘内。 司马衷生生憋回了“原来是把残剑”这句已在嘴边的叹息——对司马衷来讲,现在什么最重要?是信心! 在邺城,信心比金子更为重要! “哈哈哈哈!朕此次幸临邺城,七星龙渊剑恰巧出世,此乃我大晋大兴之兆也!” 司马衷仰天大笑,这笑声豪气干云,震颤着在场的每个人的心灵。 “恭喜皇上洪福齐天!天佑大晋获得此宝!皇上万岁!” 嵇绍对司马衷忠心耿耿,见此情形正是收买人心的关键时刻,于是倒头便拜。 “贺喜皇上得此异宝!皇上万岁!” 其余臣子见状,哪里不知嵇绍此中深意,于是也纳头便拜。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周围的军士见状,也深受影响,跪拜一地,呼喊声地动山摇。 军士们这一喊,却惊吓到了一位带领军士正匆匆赶向金凤台的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之人——此人正是司马衷口中念念不忘的匈奴人、北部单于刘渊刘元海。 第14章 痴迷美女,幽灵现身 刘渊之所以前来,是来“请”皇上司马衷的。 原来,卢志回到皇太弟司马颖的银安殿后,与往常一样汇报司马衷的这一天的情况。 卢志一颗天心,心系大晋,只是如实汇报。即使司马衷动怒把他赶了出来,卢志倒也没有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饶是如此,司马衷会见陈留王曹奂之举,司马颖还是不能原谅,于是在深夜之际让刘渊去“请”司马衷来银安殿,亲自诉说他这位皇太弟对司马衷这位皇兄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 刘渊心中暗喜,于是带领军士们兴冲冲地赶到铜雀台。铜雀台无人,刘渊又急匆匆地赶向金凤台。 还未到金凤台,只听得金凤台上军士们高呼万岁,刘渊彻底懵逼了。 看了看身后这些军士,再听了听山呼万岁的声音,刘渊一咬牙,下定决心做出了一个决定——撤退。 还未见到皇上司马衷,刘渊怂了! 向后转,前队变后队的刘渊正要撤退,忽然听到前面的漳河传来了琵琶声,伴随着一阵清丽的女音传入双耳: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 歌声入耳,如痴如醉。刘渊喊停了军士们,找个地方隐藏了起来。经验老道的刘渊猜测,事情可能出现了变数,等下见机行事,以便获渔翁之利。 琵琶与歌声,轻易盖过了军士们的呼声,很不寻常。 “下面何人?” 金凤台居高临下,军士们听到这歌声喝道。 “恭贺陛下获得异宝!民女曹氏愿为陛下弹奏一曲以示祝贺!” 船上女子答道,声音柔美,让人不忍拒绝。 “这——”军士无言。 “宣!” 司马衷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者,获得异宝,理应接受各方祝贺。那女子口称祝贺,如果拒绝,也未免失了锐气,被那皇太弟司马颖小觑了。 不一会儿,一位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司马衷微感错愕,竟然是只身前来,并未带侍服奴婢。 那女子身材纤细,手捧琵琶,面带幂篱。到了司马衷面前,跪倒施礼,口称万岁。 身边侍卫见状,要那女子揭开幂篱。 女子答道:“陛下,民女相貌丑陋,恐怕惊扰了陛下,故带幂篱前来。还请陛下恕罪,方可摘下这幂篱。” “朕射你无罪!” 司马衷笑道。 那女子听了,缓缓放下琵琶,皓腕轻移,慢慢摘下幂篱。 “啊!” 众人一声惊呼。 “呔!你这女子欺君罔上!今晚朕一定要好好惩罚你!” 司马衷一拍大腿,口水顿时流了出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完了完了!今晚可怜了我这老腰唉!”司马衷言不由衷地想道。 “座!请座!请上座! 茶!上茶!上好茶!” 司马衷兴奋得直搓手,说话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咳咳!”嵇绍故意咳嗽了两声。 “呃!与民同乐!朕这是与民同乐!” 司马衷恍然大悟,刚刚自己也太猴急了些,忙以手搔头以缓解尴尬。 那女子微微躬身,到了一福后落座。斜抱琵琶,皓腕轻绕,素手轻挑。 琵琶声起,嘈嘈切切,如大小不一的珍珠落在白玉盘里一般。 轻袿猗靡,修袖延伫。 司马衷顿时沦陷了。 “不好!” 嵇绍大喝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欺身挡在司马衷面前。 “阿祖,别闹!” 眼前美女变大汉,司马衷一抬手,把身前的嵇绍嵇延祖推开了。 开玩笑,这时的司马衷眼里,那女子是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怎能允许别人打断!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司马衷非但是皇帝,也是英雄啊! 司马衷推开嵇绍的瞬间,那女子笑了,司马衷也不禁咧嘴傻笑。 突然,银光一闪,琵琶弦上一物飞出,直射司马衷的面门。 嘴巴大张的司马衷来不及躲闪,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同时身下的正在倒地的嵇绍喊了声: “抓刺客!” 形势急速变化,懵逼的司马衷满口是血,手下的护卫军士乱作一团。 这时才明白,那名绝色女子竟是一名刺客。 女子见事情败露,也不着急,大弦一拨,声音越发激昂。 “皇上小心,是《广陵散》的琵琶曲!” 嵇绍虽然被司马衷推倒,也不忘记提醒。 《广陵散》,又名《聂政刺韩王曲》,是嵇绍的老爹嵇康的独家演奏曲目——无他,别人都不会这曲子。因为这曲子来历颇为古怪,相传是嵇康有一次夜宿竹林月华亭,有一幽灵被嵇康的琴曲所打动,故传了这首《广陵散》于嵇康。 嵇康已辞世40年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嵇康当年弹的是琴曲,而这女子弹的是琵琶曲,故嵇绍虽然觉得耳熟,但却想不起来。 况且,这女子把“刺韩”、“冲冠”、“抱剑”等分节给故意打乱了,所以直到“刺韩”曲一出,嵇绍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奋不顾身地挡在司马衷面前。 司马衷还以为这嵇绍和他争夺风头,心道“什么都可以让你嵇绍,就这不能让你”。 “当仁不让”的司马衷这下吃了苦头,“啪”地一声,另外一个门牙也被击掉了。 “朕莫(没)四(事),留佛口(活口)!” 都这样了,司马衷还不死心。 那女子见司马衷口含鲜血,还死死盯住自己,不禁惨然一笑道: “狗皇帝,你中了我的冰魄幻兰之毒,这下总算给我父王报仇了!” 说罢,把女子双手向后脑勺风池穴按去。那女子一阵抽搐,又变成了另外一人。 “东乡郡主!” 荀藩失声大叫道。 自陈留王曹奂塌下出来,东乡郡主曹阿莹跟在他身后,在归鹄堂见了司马衷。 没想到东乡郡主曹阿莹如此刚烈,竟然行刺皇帝司马衷。 “狗皇帝害死我父王,此仇不共戴天!”曹阿莹惨笑道,“不过狗皇帝中了这冰魄幻兰之毒,此毒无解,哈哈哈哈!” “娥(阿)莹!肿么(怎么)是你!” 司马衷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的美女竟然变成了东乡郡主曹阿莹,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 “啊!你怎么没事?我明明射进你嘴里了啊!” 曹阿莹有些混乱了。 “嘿嘿,朕的(命)大!门牙挡了一下!” 司马衷捡起面前的门牙,嘿嘿笑道。 “狗皇帝!我和你拼了!”曹阿莹咬碎钢牙,抡起琵琶就要和司马衷拼命。 “いい娘さん、お母さんが来ました!” 一句鸟语,一阵花香,一个身着华服的“幽灵”突然出现在金凤台上。 第15章 东洋国女王俾弥呼 “幽灵”突然出现在金凤台上,没有任何征兆。这把团团围住曹阿莹的军士们吓了一跳,都赶紧撤了回来。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请给徒儿报仇啊!” 东乡郡主曹阿莹见到那“幽灵”后,痛哭起来。 司马衷直接懵了,这东洋来的幽灵竟然是东乡郡主曹阿莹的师父。 同时司马衷又有些懊悔,前世的司马衷热衷于看日本小电影,幽灵那句话他知道是东洋话。司马衷虽然对某些特定的东洋对话门儿清,但显然不包括刚刚幽灵说的那句。 毫无疑问,这“幽灵”应该是一个人,只是武功极高。由于东乡郡主的关系,看来这人是敌非友啊! 无论敌友,先弄清来人情况要紧。司马衷问道:“敢问阁下何人?来邺城有何贵干?” “嗐!你就是这晋朝皇帝?”那幽灵并未答话,直接反问道。 “正是朕!”司马衷答道。 “那,先接我一招,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幽灵说完,起身面对司马衷。 司马衷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没办法,敌人太强大,自己连花拳绣腿都不会,根本不够看啊! “我大晋朝是礼仪之邦,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司马衷竭力避免动手。 “你堂堂晋朝皇帝,竟然这么不爽快!说好的接我一招,我告诉你我是谁!快点准备吧!” 那幽灵有些不耐烦了。 “慢着!我大概猜到你是谁了!”嵇绍的声音在司马衷身旁响起。 “哦!说说看!” 那幽灵有些意外地说道。 “五十二年前的一天夜里,你到过修武县竹林,见过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并教了他一首琴曲《广陵散》。” 嵇绍缓缓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 “嵇康正是家父!”嵇绍答道。 “虎父无犬子,果然如此!阁下的确有嵇叔夜的风度!” 那幽灵看了一眼嵇绍,感喟道。 “家父已逝四十年,广陵散早已成绝唱。而东乡郡主及笄之年,能够以琵琶曲弹奏《广陵散》,也应是出自阁下。” “分析无误。” “家父习得《广陵散》,曾以浩然正气与阁下交换,想必是为阁下锤炼一神物!” “哦!你还知道什么?” 那幽灵一改漫不经心的语气,终于重视起来。 “家父名为竹林七贤之首,也被称为七贤之精神领袖,最主要的原因是家父悟出了浩然之气的锤炼之法,加之世叔向秀的御气鼓风之术,可锻天下诸神物!想必阁下所锻之物,乃你手中之宝刃吧?” 嵇绍盯着幽灵手中一物,慢慢说道。 “不错!” “在下唯一不明白的是,家父的浩然之气,加上向世叔的御气鼓风之术,较之欧冶子、干将莫邪等铸剑大师也不逞多让。你这手中之物究竟为何,竟然耗干了家父的精气神还未能成功!甚至,在这40年里,又耗干了大魏最后一位皇帝陈留王曹奂的皇者之气!难道还未成功吗?” 嵇绍语气变得激昂起来。 “什么?师父,父王竟然是你害死的!” 东乡郡主曹阿莹一声尖叫,这变故太大了。 “阿莹,请喊我母后!你还有一名字,叫阿莹木木子!” 那幽灵见秘密被嵇绍说破,也浑不在意地说道。 “母,母后?我父亲是不是你害死的?你到底是谁?” 东乡郡主以手掩面,泪水涟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乃东洋国女王俾弥呼,也是你的生母。你父王以及你父王的父王皆与我国交好!甚至可以追溯到魏武帝时期!女儿,你父王是心甘情愿付出皇气的!” 幽灵俾弥呼欲轻抚东乡郡主曹阿莹的秀发,曹阿莹倏地躲开了。 “别碰我!是你害死了父王!” 曹阿莹歇斯底里地吼道。 “木木子,你怎么不了解你父王的一片苦心啊!大晋代魏,是天命所归,天命不可违!我和你父王两情相悦,生下了你。为了延续曹家血脉,你父王把皇气注入此十拳剑中,为的是你将来继承掌控这十拳剑,作为东洋国的下一代女王。” 东洋国女王俾弥呼见东乡郡主曹阿莹不能释怀,继续解释道:“五十二年前,大晋代魏已经势不可挡,我于是找到大魏国魏武帝曹操的曾孙女——长乐亭主——的夫君,嵇绍的父亲嵇康嵇叔夜,作为魏国的皇亲国戚,嵇叔夜毫不犹豫地付出了其浩然正气。而明面上,说是一首《广陵散》换的!嵇康堂堂大魏国第一名士,岂是区区一首《广陵散》所能打动的!嵇绍,你太小看你父亲了!” 俾弥呼就这样看着嵇绍,一字一句地说道:“晋武帝之所以诛杀你父亲,正是因为你父亲把满腔热血都献给了大魏国!现在,你竟然做了大晋国的臣子!哈哈哈哈!” 杀人诛心,俾弥呼语气咄咄逼人。 众人一阵沉默,司马衷张了张嘴,发现口干得厉害,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嵇绍救过他的命,对他忠心耿耿,这些司马衷都知道。 这次,俾弥呼直接把矛盾挑明了说开了,对于嵇绍来说,忠孝不能两全,他该怎么选呢? “俾弥呼小舅妈!”嵇绍咽了一口吐沫喊道。 俾弥呼一怔,随之又一笑。 嵇绍的母亲是魏武帝曹操的曾孙女长乐亭主,而陈留王曹奂是曹操法统上的曾孙子,而俾弥呼与陈留王曹奂育有一女东乡郡主,这个称呼也不算错。 “您看到这漳河水了吗?漳河之水,不分昼夜向东流,直到大海,流向东洋。河水滔滔不绝,但今日之水已非昨日之水,今日之漳河也非昨日之漳河。漳河如此,家国亦如此。大魏大晋,正如这昨日、今日。家父深受大魏国之恩,故不惜赌上身家性命,是忠于大魏国,坦坦荡荡。事变时移,绍成才之时,深受大晋之恩,故报效大晋,是嵇绍我作为大晋国臣子应尽的责任。朝代更替,非人力所能为,我辈当顺应潮流,为国为家尽自己的一份力!倘若固步自封,那就如同这漳河水再不东流。水不东流则漳河干涸,如果每条河流干涸,那海也会枯,洋也会干一样。” 俾弥呼默然无语。 这时司马衷手握龙渊剑,上前一步,主动站了出来,说道:“俾弥呼女王,大晋国皇帝司马衷愿试一剑!” 女王俾弥呼笑道:“如此甚好!看剑!” 寒光一闪,举起十拳剑一剑正砍在司马衷的残破龙渊剑上。 第16章 残剑龙渊破十拳 司马衷被震得“噔噔噔”退了三步,一口鲜血喷出。司马衷拄剑作为支撑,勉强维持着不倒。 俾弥呼气定神闲,缓缓收剑入鞘。“啪嗒”一声,上古神剑十拳剑竟然断成了两截。 十拳剑竟然断了! 龙渊残剑竟然震断了十拳剑! 啤弥呼心中狂跳不止,因为在场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柄十拳剑的不凡。 十拳剑乃东洋国高天原上古神器,虽然威力不如天皇三神器的草莿剑,但名气却不遑多让。 在东洋国,十拳剑是诸神剑之祖,尤其是用其斩杀八岐大蛇而闻名于世。 十拳剑有个缺点,易折断。在上古时期,东洋国的神仙居住之地——高天原的统治者天照大神曾把此剑折成三段,而在斩杀八岐大蛇时,十拳剑又一次折断了。 十拳剑虽多次折断,但又能自动愈合。当然,愈合的时间漫长,以千万年计。 啤弥呼无意中获得断裂的十拳剑后,秉承天照大神神念后来成为一个部落的女巫,经过多年征战,最终统一了东洋国,成为了东洋国的女王。 此时的东洋国,经过连年战乱,已成为高天原诸神的遗弃之地。温养十拳剑自愈的扶桑神木和汤谷都已经渐渐成为神话传说。 年轻的俾弥呼统一了东洋国意气风发,断裂的十拳剑却是她心头的一个遗憾。 某日,女王俾弥呼听到了一首来自大洋西岸的诗歌,其诗曰: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 自此,“沧海”就成了俾弥呼的碎碎念。心中想象着这位诗人的雄阔之气,于是便派了使者渡过大洋朝拜。 彼时,魏武帝曹操已经辞世,文帝曹丕当政。文帝曹丕赐予了俾弥呼“亲魏倭王”的称号,和金印盩(绿)授的册封。 得知魏武帝已逝,俾弥呼读到“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诗句,不禁动了亲自西渡、缅怀偶像的心情。 哪曾想,东洋国那几年里又发生了飞蝗和旱灾,继而是瘟疫横行,俾弥呼西渡之行一直被搁浅。 当俾弥呼最终来到大魏国时,魏国已经有了渐被大晋取代的趋势。 而在那时,俾弥呼在幽州城里遇到了燕王曹宇的世子曹璜殿下。曹璜殿下,即是后来的大魏国最后一位皇帝——曹奂。 曹奂具有他爷爷曹操的某些特质,故俾弥呼被吸引,沉沦了。 但曹奂深知大魏国的九鼎将倾的危险形势,怎能舍得俾弥呼受连累,所以二人也只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俾弥呼在大魏国,无意中得知一个秘密——华夏民族的浩然之气,沛乎苍冥,可比日月,有锻造神器之功效。 之后的事情,大致就如嵇绍所推测的以“幽灵”事件为掩护,让大魏国长乐亭主的丈夫、第一名士、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铸造大师、嵇绍的父亲嵇康来锻造十拳剑。 嵇康不愧为中华民族的杰出人物,他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竟然最终把断剑重铸! 这事,被晋武帝司马炎所知晓,不禁勃然大怒,你堂堂大晋朝名士,竟然里通外国,不惜花费一身修为,帮“亲魏倭王”重铸神剑! 于是乎,晋武帝司马炎赐予嵇康“半匹红绡一丈绫”。曹奂也被废为陈留王,蜗居邺城陈留王府归鹄堂。 许多年后,曹奂到了知天命之年,也看淡了死生,于是和俾弥呼又焕发了第二春,并以残存的皇气继续温养十拳剑——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东乡郡主曹阿莹与十拳剑亲善,以便以后曹阿莹能够顺利接管东洋国。 今天夜里,在邺城金凤台,这十拳剑竟然被斩断了! 几十年的谋划毁于一旦,俾弥呼气得脸变形了,于是吟唱一句: “海上生明月。” 俾弥呼此言一出,本来乌云密布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轮明月,明月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整个金凤台,龙渊剑那微弱的紫色光晕顿时消散不见。 皓月当空,谁与争锋? 言出法随,圣人之举也。 众人皆大惊失色! “母后!请收回神通!” 刚刚还失魂落魄的东乡郡主曹阿莹向俾弥呼喊道。 “你,你喊我母后!” 俾弥呼声音微颤。刚刚曹阿莹还在埋怨自己,此时竟然原谅了她,俾弥呼怎不激动! “母后,晋国取代大魏,正如魏国当年取代大汉朝。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曹阿莹此语,成熟得就不像她这个年龄的人所能说出来的。 曹阿莹见母亲俾弥呼并未收起神通的意思,于是又说道: “母后,神剑十拳应有此劫!女儿生在邺城今后必定会去东洋国。不过女儿还想踏遍这晋国山河,历练自己,增长见识。还请母后息怒,以便女儿在这大好河山里游个痛快!” 俾弥呼思考良久,一挥手,便把那“月亮”收回,说道: “这八尺神镜乃东洋国神物,可落一切神器,又能护体,百毒不浸。木木子,你可持此宝镜防身!” “母亲,你可知华夏一句古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莹功力低微,持此异宝,反而会招致未知的祸患!” 曹阿莹说完,拿起残破的十拳剑,说道:“女儿计划周游大好河山,然后前去凉州,至昆仑山。也许能够遇到奇迹,修复这十拳断剑也未可知呢?” 俾弥呼闻言微微点头,把那十拳剑鞘递与曹阿莹,然后又掏出数十枚符箓,说道:“既然你不要八尺神镜,这些符箓你收好,有些符箓具有不亚于八尺神镜的功效呢!也许在危急时刻用得着。” 曹阿莹接过十拳剑鞘和符箓,转身向司马衷说道:“陛下,我父王薨逝缘由明了,倒是错怪您了!” 司马衷忙说道:“陈留王薨逝,朕也十分悲伤!” 曹阿莹又道:“父王作为陈留王这几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忠于大晋。还请陛下莫要赐与父王贬恶谥号!” 司马衷说道:“陈留王曹奂有行义悦民、柔仁好儒之举,谥号曰:元,可称魏元帝。” 曹阿莹连忙双膝跪倒谢恩:“皇帝陛下英明仁慈!民女曹氏谢主隆恩!” 司马衷笑道:“免礼平身!你怎能口称民女?魏元帝之嫡女,当为公主,朕封你为东乡长公主!长公主可以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这大晋朝河山,长公主尽可畅游!” 司马衷这下不但给足曹阿莹的面子,也给了曹奂足够的体面——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帝的谥号,这“元帝”应该是最好的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司马衷给足了曹奂和曹阿莹面子,俾弥呼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一场危机就此解除。 司马衷长舒了一口气。而在暗处欲得渔翁之利的刘渊,目睹了司马衷的手腕和气度,在内心深处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这个阴影一直伴随着刘渊的后半生——甚至连建立后汉国做了国王也没能缓解。 第17章 刘渊逃离邺城 当刘渊回到烛火通明的银安殿时,正遇到皇太弟司马颖和一帮下属在讨论着什么。 “元海,这次为何迟耶?快请皇兄进来!” 司马颖一眼就看到只身进来的刘渊刘元海,连忙问道。 “回殿下,标下未能请皇上前来!”刘渊答道。 “难道皇兄醉了?” “皇上未醉。” “那一定是皇兄睡了!” 司马颖无奈地摇头叹道,心道皇兄司马衷还真是人傻心大又能睡,也许被自己的“杀鸡骇猴”计策给吓到了,用睡觉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皇上也未睡。”刘渊答道。 司马颖应该是等急了,一连串的问话让刘渊来不及解释。 “那是为何?” 司马颖有点不高兴地问道。这个皇兄,难道我诛杀安东王司马繇对你就没有一点儿震慑作用? “回殿下,皇上遇刺了!” 刘渊答道。 “什么?” 司马颖闻听此言,嚯地一下从王座上跳了起来。 “快快派人捉拿凶手!给孤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凶手给抓住!孤要诛他九族,为我的皇兄报仇!我那可怜的皇兄啊!” 司马颖以手覆面,宽大的四爪金龙蟒袍剧烈抽动。司马颖是嚎啕大哭,又一下子跌坐到白玉王座上,兀自伤心不已。 众属下见状,慌作一团。有人劝司马颖节哀顺变的,有人也跟着嚎啕大哭以示忠心大晋的,也有人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自持的。更有甚者,一边假装抹眼泪,一边盘算着如何劝司马颖继承大统的。 尤其是那心急的孟玖,轻轻拉住司马颖的蟒袍,在司马颖耳边轻呼道:“主上!不,陛下节哀,咱们该考虑下一步怎么荣登大宝了!” 孟玖虽然小声提醒,但阉人特有的尖细嗓音在这一片混乱中显得尤为突兀。 司马颖众属下闻听此言,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突然“呼啦”一下跪了一地。 刘渊一看这情形,心道“坏了!司马颖会错意了,把众人都带沟里去了!” 司马颖的众属下按照臣子拜见君主的礼仪三拜九叩。 孟玖看到傻呆呆的刘渊竟然直直地站着,于是狐假虎威地大喝道:“呔!刘渊你怎如此无礼!还不参见陛下?” 司马颖听孟玖如此训斥刘渊,更加卖命地嚎啕大哭。 刘渊突然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不好!我被这司马颖和众位同僚给胁裹了!我——,我该怎么解释这事!” 刘渊想到刚刚见到的皇上司马衷的气度,再看看眼前这装腔作势的司马颖和众位同僚,心中便起了计较,于是大喊道: “殿下节哀!皇上并未驾崩!” “啊!” 司马颖猛地放下蟒袖,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嘴巴张得能够塞进去一颗鸵鸟蛋。 “皇上虽然遇刺!但有惊无险,皇上还好好的!”刘渊硬着头皮解释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司马颖这才反应过来,双手使劲地相互拍打着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司马颖的属下就更尴尬了,刚刚还三叩九拜,还好没有山呼万岁! “刺客呢?抓回来孤要好好审讯!” 司马颖不愧为有颗聪明的大脑,转换也快,于是忙问道。 “刺客?刺客还好好地在金凤台呢!” 刘渊答道。 “好好地在金凤台?” 司马颖彻底凌乱了,这是啥情况?刺杀皇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怎么会好好地? “回殿下,那刺客不但好好地在金凤台,而且被封为大晋的长公主。” 刘渊解释道。 “大晋长公主?皇姊平阳公主刺杀皇兄?” 司马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回殿下,那刺客并非平阳公主,而是陈留王的女儿,最终被封为了大晋长公主——东乡长公主。” 刘渊在司马颖身边数年,对于邺城很是熟悉。但陈留王曹奂为人低调,故刘渊还真不了解曹阿莹的生平。 司马衷获得龙渊剑,曹阿莹行刺司马衷,俾弥呼又后来出现。这整个事情本来就匪夷所思,加之刘渊这个匈奴人本来就没有汉人的那种机警,加之又躲在暗中老远处目睹金凤台的一切。 刘渊就如同一个文盲,偏偏在观看一部情节离奇的外国电影。 所以,刘渊越解释,司马颖越迷糊。到后来,司马颖竟然觉得这刘渊编瞎话儿来逗自己。 刘渊真是欲哭无泪。 狐疑的司马颖看最终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就意兴阑珊地让众人退去,他决定明天亲自去铜雀台看看,司马衷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渊见司马颖如此反应,也知道今日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尤为严重的是,自己目睹了司马颖众位属下见风使舵的丑态,已经得罪了他们。 “在司马颖这里,再混下去也没啥前途,反而可能给我们五部匈奴招来祸患!我需要找一条退路才行!”刘渊心中暗道。 想到这里,正欲退出银安殿的刘渊突然双膝跪倒,对司马颖说道:“殿下,标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渊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弄得司马颖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司马颖安慰刘渊道:“元海呀,你的忠心,孤明白!此事不怨你!你放心去吧!” 刘渊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离去了,他虽然下定决心要离开司马颖,但还想从司马颖这里得到最后一些权益。 刘渊答道:“殿下,目前邺城看似固若金汤,其实已经四面被困,十面埋伏了!” 司马颖忧心的就是这点——他虽然侥幸击败了大晋王师,可是也背上了违背大义的恶名。 “殿下,目前北方的幽州形势很不明了,安北将军王浚率领鲜卑异族,并且和并州刺史司马腾联合起来,东面有东海王司马越,南面有范阳王司马虓,西南有鼠首两端的张方掌控洛阳。现在,邺城内皇上手下能臣有荀藩、王戎、嵇绍等,皆为名震四海的名士,还有豫章王司马炽相助。标下为殿下计,准备连夜赶回太原,把五部匈奴组织起来,和殿下共同对抗各路兵马!” 刘渊分析得头头是道,语言恳切动人。 “殿下,万万不可放这刘渊归太原!” 一声厉喝从殿外响起,原来是卢志到了。 今夜,银安殿卢志当值。卢志听到了刘渊如此蛊惑的语言,想到了司马衷关于刘渊的评价,于是又一次出言提醒司马颖。 刘渊见卢志此言,暗道晦气,自己这小心思又被卢志看穿了。 但是,司马颖被今晚的事情弄得乱了分寸,也没了往昔的精明算计,竟然不顾卢志的反对,给了刘渊一个“匈奴大单于”的封号,让刘渊去组织五部匈奴,前来帮助自己。 卢志见劝阻无效,长叹一声,这大晋终将乱了。 刘渊刘元海,这个匈奴魔王,也是一个乱世枭雄,被司马颖给放虎归山,开始了他的传奇人生。 第18章 一不小心,成了第一练气士皇帝 那一夜,月隐晦明,注定是一个载入史册的夜晚。 邺城的金凤台和银安殿无疑是位于太极鱼阴阳眼的两个中心)——权利的角逐、天下大势的走向从彼时彼地开始。 在邺城金凤台,大晋皇帝司马衷喜得异宝龙渊剑(虽然是残剑);现任皇帝司马衷赐予前朝皇帝曹奂谥号以“元”,是为魏元帝;代表华夏民族的残破龙渊剑震断了东洋国神物、仅次于“天皇三宝”的十拳剑;皇帝司马衷册封陈留王嫡女东乡郡主曹阿莹为长公主,而手持断剑十拳的曹阿莹决定暂不掌管东洋国,而要去西游。 银安殿发生的一桩闹剧场面虽然热闹,却掩盖了一个当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足以影响历史走势的事件——刘渊出逃邺城,回归五部匈奴。 自此,刘渊刘元海如游龙入海,猛虎归山。 是夜,皇太弟司马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是夜,皇帝司马衷却睡得很香甜。 司马衷从未睡得如此踏实,以至于忽视了怀抱着的龙渊剑发生一系列的变化,更忽视了自己体内气海中那团细微却极具韧性的真气。 究其原因,原因有十。 其一,啤弥呼,乃东洋国女王,具有上古神国高天原第一大神——天照大神的血脉传承。 其二,十拳剑,曾于扶桑神木下的太阳汤池内温养修复,具有太阳真火的传承和属性。 其三,这次十拳剑的修复,倾注了竹林七贤排名第一的领袖,大晋国第一名士嵇康的浩然之气,另外还要加上另一位竹林七贤名士向秀的鼓风之术。 其四,锻造完毕的十拳剑,被大魏国最后一位皇帝曹奂以皇气温养数十年,以至于曹奂灯尽油枯。 其五,龙渊剑神出自上古铸剑大师欧冶子和干将之手,材质为天外上古陨铁之精,这是其五。 其六,交战地点在金凤台,金凤台为魏武帝曹操所建造,蕴含武帝一生的心血和大魏根基。 其七,龙渊剑出自八角井,其气冲斗牛,引动北斗七星星宿之力。 其八,交战时,俾弥呼以天外飞仙居于上,司马衷以防守之势居于下。女王俾弥呼属阴居于阳位,皇帝司马衷属阳居于阴位。阴阳调和、阴阳交泰,正暗合八卦中的《泰卦》。 其九,自古以来,末代皇帝诸如“夏桀”、“商纣”之类皆为恶谥。司马衷赐陈留王曹奂谥号为“元”,属于美谥。如此美意,暗合至高道德教义。 九九归一,何事不成? 这还未完!还有一点,石超那夜进献秋桃与司马衷食用,而那枚被司马衷慌乱下吞咽到腹中,并崩掉大牙的最大秋桃核,却是一颗名副其实的宝贝——仙人球。 这,就是其十!!! 十全十美,古今未有。 最为奇特的,偏偏这司马衷是另类的千古一帝——傻子皇帝。所谓:至暗处生出,最秽处产生圣洁。阴阳交泰,否极泰来。故这十种因缘巧合之下,作用于傻子皇帝司马衷身上,竟然产生了质变——气海之中产生了真气。 司马衷,在不知不觉中睡了一夜,竟然成了震古铄今的大晋国第一练气士皇帝。 第二天一大早,在众属下的簇拥下,皇太弟司马颖带着一双“熊猫眼”来到了铜雀台。 刚进铜雀台行宫大门,一阵巨大的鼾声传来。司马颖眉头紧皱,心道自己一夜未能安眠,而自己这位皇兄却呼呼大睡。 “皇太弟驾到!” 孟玖见司马颖面色不悦,便扯起嗓子大喊,以示皇太弟的威仪。 孟玖打仗不行,但论大声吵吵绝对第一名。孟玖“嗷”这一嗓子,就像音波武器一般,无差别攻击。 正在酣睡的司马衷被吓了一大跳,立刻醒了过来。 司马衷一伸懒腰,只听得“呲啦”一声,衣服竟然涨破了!原来,进入练气境,各个方面都得到了强化! 司马衷低头一看,不禁苦笑,也有些尴尬。关键时刻,“祸起萧墙”,它在这里捣乱,怎么办? 司马衷一转眼,看到了大木桶里面冰冷的洗澡水,于是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在接近零度的井水刺激下,一刻钟后,司马衷穿上龙袍,去会见他那可爱的兄弟司马颖。 “皇上,你身体可好?” 司马颖本想喊“皇兄”,但一见到此时司马衷的仪容,竟然不自觉地改变了称呼。 “太弟,朕洗了一个冷水澡,现在身体一切正常了!” 司马衷随意地拍了拍司马颖的肩膀说道。司马衷虽然随意一拍,司马颖却是心中一紧。等司马衷慢慢走向龙椅,司马颖才感觉到稍微心安。 “我这是怎么了?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司马颖内心嘀咕道。 昨天司马衷遇刺,身为皇太弟的司马颖竟然没有派人特地来问安。今天司马颖来了,司马衷倒没了谈论这件事的兴趣了。 “太弟,你这么早前来,应该还未吃过早饭吧!今天,你来陪朕一起用早膳吧!” 司马衷说道。 “臣弟遵旨!”司马颖又下意识地说道。 令人诡异的是,不但司马颖,就连司马颖身边最忠心的孟玖,也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一会儿,三份早膳呈了上来——皇帝司马衷的、皇太弟司马颖的,还有豫章王司马炽的。 小太监银针试毒,然后试吃检验无毒后,司马衷示意二位兄弟开始用膳。 司马颖和司马炽向司马衷施礼后站里在膳桌后。 司马衷见状,因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就坐吧!” 司马颖和司马炽又一次施礼后告座。 圣人曰:食不言,寝不语。 兄弟三人默默用膳。身后是侍服的小太监们,下面站立着各位臣子、属下。 “章度,丰度,咱们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用膳了!” 司马衷感慨地说道。 司马颖,字章度,司马炽,字丰度。 自从他们的老爹晋武帝司马炎驾崩后,已经十多年了。司马衷这个做大哥的,以前是人傻愚钝,连做一个守成之君的水平都没有,更别说保护和团结自己的兄弟。 司马颖和司马炽也是唏嘘不已。十几年后,兄弟之间却越来越生分了。 “章度,你属下是否有一位叫做刘渊的?他如今在哪里?” 司马衷对刘渊是特别在意,这位可是挖大晋江山墙角的第一人,于是向司马颖问道。 “皇上,刘渊昨夜出了邺城,已经在去太原的路上了。”司马颖如实答道。 “你为何让这刘渊离开邺城?”司马衷有些无奈,长叹一口气。 “臣弟派他去组织五部匈奴人,拱卫邺城。”司马颖解释道。 司马衷暗叹自己这位皇太弟太年轻了,有些幼稚。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的传令官急报—— 来自并州的司马腾部队竟然率先兵临邺城边界线了。 第19章 铜雀台运筹帷幄 “司马腾?” 司马衷皱起了眉头。 司马腾这位大叔,司马衷太熟悉了。 越、腾、略、模四兄弟,也是司马衷的四位皇叔。以司马越为首,不但不帮助皇上司马衷,而且还勾结其他皇室诸王、豪门大臣。 前些日子发生的荡阴之战,就是东海王司马越主导的。这司马腾积极掺和,兵败之后,逃跑最积极。 没成想才几天工夫,这位大叔又回来了。 “司马腾带领多少军队?进攻到哪里了?” 司马衷问道,直呼其名,显然对这司马腾极度不满意。 “回皇上,司马腾已经越过太行山,兵锋直抵邯郸。所带军队大约3万!” 传令官汇报道。 “濬冲何在?”司马衷喊道。 王戎忙从旁边闪出,跪倒在地,答道:“臣在!” “传朕旨意!让司马腾立刻退兵,防御并州全境!” 司马衷下达命令,毫不拖泥带水。 “这——,臣遵旨!” 王戎稍一迟疑,正欲想办法推脱,忽然瞥见司马衷神情严肃的脸,硬生生地把推脱之词咽到肚子里。 王戎这位“人精”发现,前几天还唯唯诺诺,遇事就喊“元超(司马越字),你怎么看?”的皇帝司马衷竟然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濬冲此次前去,那司马腾定能退兵!”司马衷笑道。 王戎听了,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开什么玩笑!司马腾那可是当今皇帝的皇叔,自己何德何能让他一定退兵! “皇上,这——,老臣做不到啊!” 好不容易答应了皇帝司马衷的请求,没想到司马衷马上提高了要求,这的确强人所难了! “这次前去,还需要太弟这里派一人与濬冲你同行!” 司马衷说完,转头看向皇太弟司马颖。 司马颖忙说道:“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石超将军可在?”司马衷问道。其实司马衷早已瞧见群臣之中的石超。 “末将在!”石超横跨一步出列,跪地施礼。 “石超,你与你家兄弟石熙带领一队军士,护卫王戎。”司马衷吩咐道。 “末将遵命!”石超朗声答道。前面司马颖说过一切听从皇上安排,所以石超答应得很是干脆。 “事不宜迟,石将军下去准备吧!” 石超向司马衷施礼,然后转身又向司马颖一抱拳,躬身施礼道:“殿下,标下石超告退!” 石超退下,司马衷又向王戎说道:“有了石超将军的护卫,濬冲你该有信心了吧?” “皇上,面对东瀛公、皇叔、持节、并州刺史、宁北将军司马元迈(司马腾字),老臣和石超将军恐难以不辱使命!” 王戎摇头叹道。 司马衷暗道这王戎太滑头,也深知司马腾难以对付,于是说道: “司马腾持节,朕这次特许你假节钺,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在大晋朝,代表皇上行使权利,分为:假节、持节、使持节、假节钺(假黄钺)四种。从前至后,权力越来越大。尤其是假节钺,有一项特权:可斩节将。 可以说,这次司马衷给了王戎一种向上捅破天的权力——理论上,王戎可以斩杀节将司马腾。 王戎听到司马衷给予他“假节钺”的特权后,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假节钺的王戎,理论上可以斩杀持节的司马腾,而现实是司马腾带领三万大军气势汹汹地近逼邺城。 王戎当然不会天真地去诛杀司马腾,但是“假节钺”这项特权却是一道最强的护身符——这次劝退司马腾的任务,最起码自己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 当然,“假节钺”也是司马衷原本就计划给王戎的一项特权,只所以迟迟不给,就是让王戎体味一下身处危境的心情,这就是帝王权术的一种。 让王戎前去,是司马衷深思熟虑的结果。司马炽太年轻,司马颖与司马腾兄弟的矛盾已经摆到明面上了,嵇绍忠心耿耿但不够圆滑,荀藩心思缜密但与司马腾关系一般。 只有王戎,竹林七贤中的一员,出身于琅琊王氏。而琅琊王氏,正是东海王司马越竭力交好的豪门望族,而司马腾是司马越的二弟。 所以,即使司马衷不给予王戎“假节钺”特权,以王戎“滑头”的性格,加上琅琊王氏与司马越四兄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王戎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假节钺”,对王戎来说,就是一个象征意义。 象征着皇帝司马衷对于王戎的重视和信任——毕竟,“假节钺”是皇帝放权最大的。而王戎,代表着琅琊王氏。 铜雀台行宫,王戎还未出行,已经上演了一场皇上司马衷与东海王司马越为代表有异心的皇族之间关于琅琊王氏的争夺战。 王戎那丝微不可查的微笑,是琅琊王氏以渐渐成为大晋皇室“香饽饽”的由衷的反应。 司马衷见状,略一沉吟。又突然站起身来,拔出身边昨夜新得的龙渊宝剑来。 一道寒光,司马衷手持宝剑砍向身边龙案。“唰”地一声,龙案被削去一角。 司马衷这个反应,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皇上!” 嵇绍有些担心的呼喊道,他摸不准今天皇上寓意为何。 “延祖(嵇绍字),朕自有主意。”司马衷向嵇绍笑道。 嵇绍的忠心毋庸置疑,所以司马衷对于嵇绍有特别的照顾和关心。 司马颖和司马炽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而靠近司马衷最近的荀藩却面色变得凝重,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 目前这个形势,老道的荀藩也能推算出来是怎么回事。颍川荀氏,也是豪门望族。为了家族利益,荀藩不惜以身试险,只身追随司马衷,来到邺城。但从目前来看,自己可是落后这王戎一大步了! “不能让琅琊王氏就这样压着我们荀氏一头,以后要找准机会要有所动作才行!”荀藩不禁暗想。 司马衷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那块被自己砍掉的三角形木块,仔细检查了那整齐划一的断面后,把那三角形木块用一个黄绸缎包好。 司马衷向王戎一招手,王戎趋步跑到司马衷的面前。 司马衷把那黄绸缎包裹交给王戎,然后又耳语一番。王戎听完,眼睛渐渐变大,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司马衷拍了拍王戎的肩膀,笑道:“濬冲此次前去,如果当面把这个带给司马腾,司马腾会退兵吗?” “皇上,老臣觉得司马腾十有八九会退兵!老臣这就去会一会那司马腾!” 王戎说完此话,挺着胸膛,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铜雀台行宫大门。 第20章 白蹄龙鳞宝驹驒騱 司马腾作为持节的并州刺史,掌管并州全境的军事,主要职责是监视西北的匈奴、鲜卑、东胡等外族的异动,拱卫京都洛阳的安危。 如今的司马腾,却是调转枪口,挥师直抵邺城。当然,理由冠冕堂皇——讨伐逆臣司马颖,解救皇帝司马衷。 司马腾这厮,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包藏祸心。 数万军马离开并州,整个并州的军力立刻空虚了。尤其是太原国,仅仅只剩下守城之军。 秋雨绵绵,河套地区东南的离石城内,一位老人望着这淅淅沥沥的秋雨在发呆。 离石城在太原国西南,为五部匈奴居住之地。这位发呆的老人,正是五部匈奴的左贤王、大单于刘渊的叔祖父——刘宣。 刘宣已经很老了,这场连绵的秋雨又让他触景生情。回忆起自己年幼时候跟随着大哥于扶罗的那段时间,听大哥于扶罗吹牛,如何救助从长安逃亡的汉献帝,如何遇到董卓,如何与袁绍的大将——“八百先登”首领麴义斗智斗勇(狼狈逃窜)。 “九泽真是个好地方!汾河、文河、原公河汇聚之处,地肥水美,天赐之地啊!武帝的气度非常人所能及啊!” 刘宣喃喃自语。 刘宣口中的武帝,不是晋武帝司马炎,而是魏武帝曹操。曹操两次击败于扶罗,最终把五部匈奴安置在太原西南的九泽。 于扶罗的儿子名叫刘豹,刘豹的长子就是刘渊。从刘豹开始,九泽就成了五部匈奴的根据地,而离石城,则成了老巢。 大晋代魏后,刘渊又开始效忠晋武帝司马炎。司马炎驾崩,傻子皇帝司马衷继位。 司马衷智商和水平有限,根本镇不住以野心和阴谋诡计起家的司马家族的皇族诸人。刘渊本着“良禽择木而栖”的原则,投效了皇太弟司马颖,然后随司马颖来到了邺城。 刘渊不是一个人在邺城,还有他的儿子刘聪。司马颖对刘渊不错,也很欣赏这位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年轻人刘聪,就拜刘聪为右积弩将军。 身在离石的刘宣明白,刘渊和刘聪父子二人,虽然在邺城风光无限,但实际的身份却是人质。 现在,并州刺史、宁北将军司马腾举并州之军,要攻打邺城的皇太弟司马颖。大单于刘渊和刘聪父子身在邺城,而五部匈奴却在设置在太原城里的匈奴中郎将监控。 形势对刘渊父子十分不利! “战事一起,侄孙刘渊危矣!” 刘宣暗自着急,却无能为力。 没办法,五部匈奴的命门被大晋朝死死攥住,强如刘宣也只能蹉跎岁月,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去,然后随风而逝。 刘宣之强,不在于武功高强,而在于满腹经纶。 刘宣师从东州大儒孙炎,而孙炎师从汉代经学的集大成者、配享孔庙的二十二“先师”的郑玄。作为孙炎最优秀的学生,孙炎曾把刘宣比做汉代的金日磾(midi),可见刘宣的水平。 帐篷外一阵奇特的叫声打断了刘宣的思绪。那是自己养的那匹青色的龙马——騊駼(taotu)的叫声。騊駼的叫声中充满了委屈。 刘宣不禁莞尔一笑,这青龙騊駼也有今天? 不用想,能够让騊駼吃瘪的,一定是最近才得到的另外一匹龙马,白蹄龙鳞马——驒騱(tuoxi)。 提起驒騱,这是一匹更有灵性的神驹龙马。此龙马浑身长满了龙鳞状的花纹,而前腿却是雪白蹭亮。跑起来虎虎生威,如白云托月一般。 刘宣走出帐篷,却是愣住了。 一位身高九尺四寸,双目通红,眉毛雪白的年轻人映入刘宣眼帘。 那青年头戴翻熊皮毡帽,身穿兽皮短衫,腰围兽皮短裙,下身穿束腿灯笼裤,收口在牛皮靴子里。腰系一根双盘羊头青铜扣带,牛筋腰带上斜挎一口宝剑。 咋一看,就如同一个加强版的“白眉大侠”! 还未等刘宣反应过来,那青年男子不顾地上积水,双膝跪地喊道: “曾孙刘曜叩见太爷爷!” “你是曜儿?” 刘宣惊喜地喊道。 “太爷爷,正是曾孙!” 刘宣忙把刘曜扶起来,又仔细打量一番,拍手笑道:“好!好!好!” 如果把刘渊和刘聪比做五部匈奴的命门——睾丸,那刘曜就是五部匈奴的一柄利剑。 利剑在手,最不济也可以“挥剑自宫”! 刘曜,刘渊的从子,刘聪的堂弟。长相奇特——“白眉大侠”的模样,为了避祸,刘曜不得不离家出走。 刘曜离家出走的时候,约莫十一二岁,矮刘宣一头。十二年后,刘曜回来了,身高九尺四寸,高过刘宣两头。 昔我往矣,芳草萋萋;今我来思,秋雨霏霏。 当年的小孩子终于长大了!由一只小猫变成了一头猛虎。 “太爷爷,我刚刚进院子,听到了一阵奇特的嘶鸣,是什么东西在叫?” 刘曜不禁好奇地问道。 “哈哈!果然是好事成双!太爷爷我原来养有一匹龙马騊駼,前几日又引来了一匹更好的龙马驒騱!看来是天助我匈奴大兴啊!” 刘宣笑呵呵地答道。 刘宣带着刘曜去了大帐后的马厩,刘曜一眼就看中了那匹白蹄龙鳞宝驹——驒騱。 “原来是它!” 刘曜一见驒騱,眼睛都直了。 “怎么?你见过这宝驹?”刘宣问道。 “何止是见过,我和这驒騱可有数面之缘!” 刘曜答道。 这下勾起了刘宣的兴趣,于是问道:“哦,你和这驒騱到底有何渊源?” “回太爷爷,曾孙我自离家出走,辗转数地,最终到了管涔山。四五年前,在管涔山中,曾孙我曾见过还是小马驹的驒騱。” 刘曜讲起了第一次遇见这白蹄龙鳞宝驹的情形。 “由于当时我未学有所成,加之这驒騱尚小,也就没放在心上。”刘曜继续说道,“后来我学有所成,在管涔山下曾又遇到这驒騱,没想到它竟然长大成年了!” “这次曾孙从管涔山回来的途中,再次遇到这驒騱。本想抓住它当做我的坐骑,没成想这家伙异常灵活敏捷,又一次逃脱了!今夜这次,是第四次相见了!” 刘曜说起这驒騱没完没了,刘宣哪里还不明白刘曜心中所想?于是刘宣笑道: “宝马配英雄!这驒騱就归你了!” “真的?”刘曜闻听此言大喜道。 得到刘宣的肯定后,刘曜喜不自胜,也不顾得夜黑路滑,连缰绳辔头都不要,轻轻一跃而起,坐到那驒騱背上。 驒騱好似通灵一般,也不躲闪。刘曜双腿一夹,驒騱后腿一蹬,前腿腾空跃起,轻盈地跨过马厩,疾驰而去! 没成想,刘曜第一次夜骑驒騱,却引起了一场“龙虎斗”。 第21章 五色神剑诛刘聪 刘曜双腿一夹,龙马驒騱一跃而起,风一般地奔向远方。 一丈八尺的龙马驒騱,驼着九尺四寸的刘曜,根本就不费太大的气力。 无缰绳、无辔头、无鞍鞯,丝毫不影响刘曜与这龙马驒騱的亲密无间的配合。 兴致勃勃的刘曜不禁仰天长啸,并顺势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指苍穹。利剑出鞘,发出一抹翠绿的毫光。 在这微雨的秋夜里,这把剑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绿色荧光棒被刘曜随意在空中挥舞着。 这把剑,是刘曜最为中意的武器,也是他再也无惧招致祸患的底气所在——这是一把神剑! 三年前,刘曜当时还低调地“苟”在管涔山时,也结交了当地的一些豪杰朋友。 有一日,刘曜和朋友们去山中打猎时遇到一头肥大的麋鹿。那头麋鹿也够倒霉,恰巧碰到了能拉三百斤牛筋弓的“神射手”刘曜。 麋鹿受伤而逃,刘曜紧追不舍。刘曜为了追猎那受伤的麋鹿,与朋友走散了。在管涔山北坡的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刘曜看到了一块“鹿回头”状的“石头”,那块“石头”中赫然插着刘曜刚刚射出的箭羽,并且“咕咕”冒着血水。 刘曜见此,哈哈大笑。心道:“山中多精怪,果然不假!只是这精怪脑子不太好使!被自己一箭射中,竟然变身岩石来蒙骗自己!只是可惜,我自己刚刚射出的箭羽和咕咕冒着的血水出卖了它!我这就逗它一逗!” 于是刘曜假装不知,自言自语道:“刚刚那麋鹿跑哪里去了?待我找到它,定锯掉它那鹿茸来泡酒喝!还有,鹿血和鹿肉都是大补之物,至于那张鹿皮,正巧可以做鹿皮靴子!” 那变成“岩石”的麋鹿精怪听后吓得四蹄发软,变成了一只“待宰羔羊”。 刘曜见心理战取得了成功,就拔出腰刀,正欲结果那精怪的性命时,只见从松树梢走下来两位童子。一童子着红衣,一童子着绿衣。 两位童子来到刘曜身边,只见那红衣童子说道: “大老爷得知人皇前来,特意赠送宝剑一柄,还望人皇陛下饶那不长眼的畜牲一命!” 说罢,红衣童子从身后的如意袋中取出一黑绸长盒来。 刘曜见状,便知道这麋鹿精怪是一个“有后台”的精怪,只是奇怪这红衣童子为何喊自己“人皇陛下”。 刘曜自幼流浪,性情豪爽,也不客气,就接了那黑绸长盒。于是笑道: “刘某谢大老爷的馈赠,来日定当有报!” “大老爷还有句话:众族平等,人皇当一视同仁,切莫厚此薄彼!” 那红衣童子并未接接刘曜的话,只是机械地传话道。 见那红衣童子对自己并不热情,刘曜自尊心作祟,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刚转过身,只听道另一位绿衣童子说道:“大老爷计算丝毫不差,这畜牲果然如此!” 刘曜闻听此言,心中大怒。怒火中烧的刘曜扯掉那黑绸,露出了一个精致的皮质长盒来。刘曜打开长盒,里面是一把乌黑发亮的长剑。刘曜拔剑出鞘,手持长剑,豁然转身大喝一声: “竖子竟敢辱我!” 刘曜猛地转身,一剑斩向那刚刚说话的绿衣童子。一道寒光从剑中射出来,穿过那绿衣童子。毫无防备的绿衣童子顿时化成了一股绿色烟雾。 红衣童子大骇,刘曜一怔。 因为他转过身后才发现那绿衣童子口中骂“这畜牲”时,面对着的正是那麋鹿!他会错意了,以为那绿衣童子在骂他。 另外,这宝剑威力强大得匪夷所思,一下子就把那绿衣童子斩杀了! “你!你竟然杀了绿使!” 红衣童子道。 刘曜非常懊悔,但事已如此,已无可挽回了。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本来通体乌黑的剑身,竟然变成了翠绿色。刘曜隐隐发现这宝剑威力竟然有了一丝增强。 “你杀了大老爷的绿使!等着被大老爷挫骨扬灰吧!” 红衣童子定了定神,外强中干地指着刘曜喊道。 刘曜见状,恶向胆边生,举起手中的宝剑就向那红衣童子一刺。红衣童子这次有了准备,灵巧地躲开了。 红衣童子虽然躲开了,可他身边那只受伤的麋鹿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绿色剑光一扫,立刻化为灰灰。 红衣童子不敢恋战,急速逃向那松树的树梢。刘曜哪里肯放过那红衣童子,紧追不舍也窜上那棵大松树树梢。 那红衣童子到了树梢后就消失不见了,刘曜愤愤地劈出一剑,把那棵巨松的枝丫给砍断了一条。 枝丫迅速坠入山崖,那棵巨松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刘曜从半空中直直地坠落下来。快到地面时,刘曜灵活地一跳,稳稳落在地面上。 刘曜长出一口气,又叹了一声。这下自己和那“大老爷”算是结下了过节。 刘曜仔细把玩这把宝剑,见剑柄上刻有两个隶书大字——“神剑”;刘曜又把宝剑反转一百八十度,另一侧剑柄上刻有“五色”两个隶书大字。 “五色神剑”,就是这柄宝剑的名字。 刘曜看天色已晚,又去找那剑盒和黑绸,但都不见了。也许是刚刚打斗时掉到山崖下了,幸好剑鞘还在。 刘曜还剑入鞘,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其他人,就独自一人悻悻地下山了。 在山脚下,刘曜遇到了当天一起去打猎的其中一位朋友。刘曜刚要张口,只见那朋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以非常夸张的语气地问道: “这三年来,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刘曜生性沉稳,生生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地与朋友交谈。 刘曜越来越震惊——原来,刘曜这短短一下午,人世间已经过了三年! …… 深秋之夜先,离石,左国城。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手握“五色神剑”,胯下“驒騱龙驹”,刘曜在这个微雨的秋夜里仰天长啸。 啸声,远远地传来。 “何人敢如此放肆?” 正在赶回离石城的刘聪眉头一皱。在离石,五部匈奴居住之地,老爹刘渊是老大,他刘聪就是老二! 当刘聪看到那匹威风凛凛的一丈八尺的神驹驒騱时,就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贪欲之心。 “小子,快把这匹马给本王拿来!” 刘聪冲着那人大喊——他要强夺宝马! “赫赫!上一个对我不敬之人已经被我杀了!” 刘曜心中大怒,还有不长眼的东西胆敢强夺自己的宝驹。 刘曜长剑一挥,一道绿芒袭来。刘聪大骇,还未来得及反应,连人带马被劈成四半。 第22章 听我的准没错!逼退司马腾 刘聪,这个倒霉孩子,刚刚和父亲刘渊逃离邺城,正欲大展鸿图,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谢幕了。 这次,刘聪是受刘渊之命,请德高望重太爷爷刘宣到九泽,然后召集五部匈奴,趁司马腾举并州之力攻打司州邺城,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占据太原。 如果占据了城高池深的太原,刘渊就能名正言顺地控制并州。太原以西、以北,是汾河、黄河河套地区,土地肥沃,兵马和粮草充足,恢复冒顿单于的荣光也指日可待。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刘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刘曜一剑斩杀的刘聪也是一位文武双全之人。放在大晋朝,也是能数得上号的猛将,否则司马颖怎么可能封他为右积弩将军! 刘聪是刘渊的四儿子,而刘曜是刘渊兄弟之子,是刘渊的养子。因为刘曜相貌过于特殊——白眉大侠模样,为了避祸,小小年纪就流浪他乡。 刘聪和刘曜十几年没见面了,彼此变化都很大,加之又是黑夜,怎能认出彼此来? 刘聪和刘曜,一个狂妄贪婪,一个心狠手辣。突然撞到一起,火星撞地球,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这并不奇怪。 因为刘聪意外被杀,刘渊在九泽等候了三天也没有消息。心急如焚的刘渊不得不亲自前去离石城。 幸亏司马衷在邺城铜雀台运筹帷幄,当机立断。在刘渊离开九泽去离石左国城之时,王戎和石超也到达了司马腾大军的驻地。 魏郡守军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王戎和石超他们的援军。援军虽少,但却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此地驻守的军队统领叫王斌,军事才能平庸,但有一个优点——有自知之明。 王斌见司马腾人数众多,士气高涨。于是坚决采取固守城池之法,无论司马腾方怎么挑衅,就是固守不出战。 城外射来的招降信,也一概不理。反而告诫守城的军士们:“此次打仗是皇叔司马腾对阵皇太弟司马颖,属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无论哪方赢了,咱们也得不到好处!但是,你们的命却是自己的。如果城池被攻破了,就会性命不保!” 从战果上看,这是一个平局。司马腾主攻,正把这城池牢牢地围了三面;而王斌主守,虽然处于劣势但城池却未被攻破。 从战略上来讲,这是一个双赢之局。司马腾之所以未攻破此城,是因为他一不是主力(他大哥司马越才是),二他目的就是牵制司马颖,分散对方兵力。而王斌的战略就是:守住此城,拱卫邺城西北方向的安全。 表面上看,司马腾和王斌是双赢。但从更高一层来看,却是输了:双方的无效内耗,并州空虚,给了外族乘机作乱的机会。 司马衷看到了这点,所以他派王戎前来。 王戎前来,派头十足。黄钺仪仗,持节天使,这是皇帝司马衷赐给王戎的荣耀。 王戎向王斌了解目前的情况后,没有拖沓和迟疑,直接要出城只身去司马腾的大营。 王戎人虽滑头,但见识和水平却是出类拔萃——竹林七贤,都是顶尖人才。王戎只所以滑头,也不过是处于乱世中“自渎”,随波逐流而已。 王戎只身前去司马腾,并未让石超他们相护,甚至连持黄钺仪仗的士兵都留在城内。 王戎此举,不仅表明了他关键时刻的勇敢——只身前往敌营,还表明了他鸡贼和谨慎。 如果带石超护卫前往,因为石超是司马颖的属下,后果很可能变得不可收拾。而黄钺仪仗是一个双刃剑,可能会压制司马腾,也可能刺激司马腾,后果变得不可控制。 在中军大帐,司马腾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王戎——身穿长袍,左手持节仗,右手持黄钺,背后挎还着一个明黄色的包裹。 王戎本来就身材矮小,如今年龄又大了,身形变得更加佝偻。在高大的黄钺“加持下”,王戎特别像星球大战中的grand master——尤达大师。 “不知王司徒前来,有何指教?” 司马腾语气平淡地问道。 “指教倒谈不上。在下此次前来,是代表皇上向元迈兄(司马腾字元迈)传一句话。” 王戎笑道。 “司徒是代表皇上,还是代表皇太弟?” 司马模追问道,假装没看到王戎手中的节仗。 “当然是皇上!” 王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发现这司马腾对当今皇帝并不是特别尊重。 “我那皇侄有何话传于孤?” 司马腾语气更加轻浮狂妄,竟然以辈分压人。 王戎见状,也不废话,直接把那黄绸缎包括取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取出一物递给司马腾。 “这是何物?” 司马腾一开始就很好奇王戎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一块三角形木板。 见司马腾如此蔑视皇权,王戎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皇上在邺城铜雀台行宫的龙案一角,被皇上一剑斩下后,特意吩咐老臣交给刺史大人的信物。” 王戎在司马腾众多头衔中称他并州刺史,有特意提醒的意味。刺史,代表皇帝监察地方军政。说白了,刺史代表中央直接为皇上服务的。 “哦!这倒是一个特别的赏赐,龙涎沉香木,这可是前朝的摸金校尉孝敬魏武帝曹操的宝物。”司马腾随手掂起那三角形木块笑道。 “皇上让老臣转告刺史大人:''这么多年来,朕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宝剑如此锋利''!” 王戎说完,司马腾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 司马衷这句话,话里有话。并且,特别不符合司马衷以往的傻子风格! 司马腾用手仔细摩挲着那龙涎沉香木,眼睛变得越来越深邃。 突然,司马腾转过身来,用手指着那光滑细腻如镜面的剑削断面向王戎问道: “皇上一剑,威力如斯。敢问司徒大人,皇上所用何剑?” “皇上之剑,为仁者之剑,为王道之剑!” 王戎又开始夸夸其谈进行发挥了。 “司徒大人,龙涎沉香木可是硬如铁石的木材。我的意思是就算宝剑再锋利,要切出如此光滑的断面,必须要很强的技巧才行!皇上最近可有什么变化吗?” 司马腾文武双全,他可不像王戎一介文士,这断面如此光滑,绝非出自司马衷之手。 “皇上一直未变,以前,皇上只是藏拙而已!皇上还说:刘渊已离开邺城,回到五部匈奴居住之地,望刺史大人注意并州安危!祸起萧墙,乃大晋之不幸啊!” 王戎说完,司马腾虎躯一震。因为他一直担心的就是眼皮子底下越来越不安分的匈奴人! 王戎说完此话,告辞司马腾而去。司马腾手握龙涎沉香木,若有所失。 当天夜里,司马腾带领三万大军悄然离去。 第23章 皇太弟瞎搞,幽州将乱 司马衷稳坐铜雀台,以一块“龙涎沉香木”智退皇叔司马腾。 司马腾连夜赶回太原,当大军到达阳邑城时,刘渊已经率领匈奴士兵从大陵到达了悬瓮山——距离太原城也就十几里之遥。 刘渊见司马腾三万大军归来,然后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旗鼓相当的军队。如果真的打起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刘渊自信能够击溃司马腾的军队。 但是,杀敌一千自损百八。大晋朝虽然并非团结一心,但收益与损失不成比例的事情刘渊是不会干的。 刘渊于是偃旗息鼓,悄悄退去。先是退到大陵(匈奴中部),后又越过汶河退到平陶(今汶水),最终又退到兹氏(今汾阳),兹氏是匈奴左部。 刘渊的数万军马,在途中各郡县安营扎寨。大军虽然退去,但军营、灶台、鹿寨等痕迹怎么能够抹去? 司马腾得到刘渊的这次军事行动后一阵后怕。同时,又对自己的傻侄子——皇帝司马衷暗自佩服。 “也许王戎说的是真的,这司马衷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可是,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司马腾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自己就守好并州太原这一亩三分地,皇帝、皇太弟、诸位王爷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他是不再掺和了。 刘渊秘密建国,兵逼太原的事情司马腾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既没有上报“幸临”邺城的皇帝司马衷,也没有去质问刘渊,而是暗自戒备,把太原城修得更厚更牢固。 司马衷当然也知道刘渊起兵建国的事情,但思前想后,也佯装不知。 司马衷也有自己的苦衷——身在邺城,没有忠于自己的军队和将领。 如果讨伐,必定要出动朝廷大军。在刘渊势力周边,最近的当属并州刺史司马腾的军队;南面是河间王司马顒,坐镇长安,拥兵十几万;邺城这边是皇太弟司马颖的军队。而司马衷能够指挥得动的就是雍州的军队和幽州的军队。 雍州军队要防御林胡,又要监视凉州的异动——幸亏凉州刺史张寔是忠于大晋朝的,但经过世代经营,也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幽州,只能靠幽州了!” 邺城铜雀台,司马衷独自徘徊在行宫内那高大宽阔的院落内。司马衷腰挎着龙渊剑,看着不像一位帝王,倒更像一位侠客。自从得到龙渊剑后,司马衷就对此宝剑爱不释手。 幽州军队,一直由宁朔将军、博陵郡公王浚节制。 提起王浚,司马衷恨得咬碎钢牙。原因无他,这王浚曾参与了毒杀自己儿子——太子司马遹的密谋。 虽然司马衷已不是以前的司马衷,但是心理上对王浚还是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虽然排斥,但也不得不重用他。其一,王浚出身于太原王氏,世代豪门,三公级别的高官屡见不鲜;其二,王浚很有战略眼光,眼看着诸位司马王爷在洛阳“你方唱罢我登场”,于是机灵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在幽州做个地方大员;其三,王浚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鲜卑首领——段务勿尘,从此王浚和鲜卑异族成了“一家人”。 “王浚这厮,吃里扒外!” 司马衷暗自评估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和皇太弟司马颖商议一下。 司马颖来到铜雀台行宫,司马衷一摆手,屏退诸位随从。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司马衷和司马颖两人。 “陛下,这次召臣弟有何吩咐?” 司马颖经历了刘渊秘密建国,甚至图谋太原,而司马衷运筹帷幄、果断“劝退”司马腾,化解了太原被攻伐之事后,对于皇帝兄长司马衷已经彻底没了二心。 “这次招太弟前来,是和你商议一下幽州之事。幽州王浚,不知是否可靠?” 司马衷也不遮掩,直接说道。 “王浚此人,出身太原王氏。这些豪门大族,忠于朝廷之心是有的,但家族利益才是摆在他们眼前第一位的。” 司马颖答道。 司马衷同意司马颖的判断,“铁打的家族,流水的朝廷”,这是目前大晋朝所面临的形势。家族利益大于朝廷利益,自两汉起就是如此。 魏武帝曹操为了压制豪门大族牺牲国家利益来换取家族利益的趋势,提出了“唯才是举”的口号、甚至以须莫有的罪名逼迫荀彧自裁,以“鸡肋事件”诛杀杨修。弘农杨氏,颍川荀氏,皆豪门大族。 魏武帝曹操算是尽力了,但豪门大族这股势力过于巨大,最终还是司马氏的大晋代魏,最终一统天下。 司马衷非常明白,因为河内郡温县司马氏也是豪门大族的代表之一。 “王浚与段部鲜卑结为翁婿之好,朕今后担心天下有变,这王浚会有异志啊!” 司马衷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臣弟有一计,可解陛下之忧!” 司马颖笑道。 “有何妙计,章度与为兄快快讲来!” 司马衷忙笑道。 “陛下,臣弟有一驱狼吞虎之计!此计如能成功,则幽州王浚不足为虑。此计首先派臣弟部下和演……” 司马颖侃侃而谈。 当司马衷听到司马颖口中部下名字“和演”后,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失声问道:“什么?你要派哪位去?” “臣弟的右司马和演,陛下,怎么了?” 司马颖见司马衷反应如此激烈,有些疑惑地问道。 “此事万万不可!” 司马衷忙阻止道。 “陛下,让和演以幽州刺史的身份接管蓟城(北京),再联合乌桓单于干掉王浚,然后和演与乌桓单于合兵攻打段部鲜卑。鲜卑、乌桓皆是异族,无论输赢,都是我们大晋的胜利。” 司马颖继续解释道。 “此计虽有违天和,如果成功倒也罢了。但如果第一步就失败了,王浚就会反叛!王浚反叛,将会以“清君侧”的口号,矛头直指邺城,那时幽州和冀州会战火纷飞,百姓生灵涂炭啊!还有,蛰伏于离石城的刘渊也会趁势而起,胡人乱我大晋啊!”司马衷摇头叹息道。 “陛下,此计断不会失败!” 司马颖听了司马衷的话,想到个中利害,也不禁隐隐后悔。但自尊心作祟,又兀自辩解道。 “那和演可在邺城?” 司马衷问道。 “回陛下,和演已经于刘渊回归五部匈奴之夜,赶路去了幽州蓟城。现在应该已快到蓟城了。” 司马颖答道。 司马衷彻底无语了。 这下,幽州要变天了吗?这天下,最终要乱起来了吗? 司马衷用力紧握腰间的龙渊剑——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要为这大晋百姓创造一个和平安定的环境! 第24章 解兵神器——驺虞幡 和演是一位称职的刺史,缺点是性子有点急。到了幽州后,首先拜访了宁朔将军、护乌丸校尉王浚。 王浚对于和演的到来,表面上表现出一副热切和欢迎,但骨子里却有着深深的排斥。 这也难怪,本来王浚一个人统领着幽州,护乌丸校尉虽然仅仅是一个中级军官,但却是实权职位——乌丸骑兵,是一股强大的机动部队。 另外,王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在幽州,王浚掌握着鲜卑和乌丸两大势力,已经逐渐成为一个独立于朝廷的割据势力,是一个“山大王”。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眠? 王浚把整个幽州当做了自己的禁脔,任何一个人想要进入幽州,王浚都不高兴。 王浚不高兴,就打算把这个碍手碍脚的和演给踢出幽州。 王浚想来个“借刀杀人”,而这把刀就是乌丸首领——单于审登。 那一日,王浚招审登于乌丸校尉府。王浚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道:“大单于,最近朝廷派来的和演刺史,你怎么看?” 听了王浚的话,审登单于明显愣了,这次的王浚显得不同寻常。 “和演刺史这次来到幽州,在下也仅仅在校尉府与他见过一面,寒暄了几句而已。至于和演刺史此人如何,恐怕要多多了解才能知道!” 由于摸不清王浚的意图,审登的回答非常谨慎。 乌丸单于审登,在幽州并不受王浚待见。因为王浚有更好的选择——自己的女婿,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故审登对于王浚也并不热切。 “大单于说得有道理!后天是良辰吉日,我打算在幽州台为和演刺史接风洗尘。大单于请务必参加,与刺史大人多多交流,增加彼此的了解。” 王浚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请审登前来的目的。 审登更奇怪了,于是不解地问道:“和演刺史来幽州当日,王大人已与和演刺史接风洗尘。这时间才过了一旬,为何再次……” 审登还欲说什么,王浚笑道:“大单于,上次情况有些仓促,没能够仔细安排!对了,为了彰显这次仪式的隆重,我希望大单于能够把精锐的乌丸骑兵派来一些支撑场面!” 王浚一反常态地和颜悦色,审登心里咯噔一下。审登暗道:“这王浚对我从未如此客气,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虽然如此,审登也不好拒绝——因为审登这个“乌丸大单于”受王浚这个“护乌丸校尉”节制。并且,王浚那鲜卑族女婿也是一员虎将。 王浚见目的已达到,就让审登离去。 审登满怀心事地回到自己府上,只听管家说道:“单于老爷,有位客人已等候你多时了!” 审登疑惑道:“来人是谁?” 管家摇头说道:“来客颇为神秘,并未说明身份,只说送大单于一桩富贵。” “一桩富贵?” 在这幽州地界,审登虽然受王浚节制,但权力还是很大的。还能有人送自己一桩富贵?审登不禁好奇起来,他倒要看看这是一桩什么样的富贵! “贵客何在,带我去见他!” 审登吩咐道。 管家带审登到了三号会客厅。一人身着皂衣,正在会客厅里来回度着方步,看样子有些着急。 “啊!原来是和演刺史!刺史大人光临蔽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审登见是和演刺史前来,虽然内心充满了疑惑,但语气却分外热情。 审登心中不禁狐疑,就他,怎么送我一桩大富贵? “大单于,在下冒昧叨扰,还请见谅!” 和演忙施礼说道。 和演刺史与审登单于分宾主落座,仆人送上茶点后离开。 “刺史大人前来蔽府,所为何事?”审登问道。 “在下与单于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对单于的印象非常深刻。只是……”和演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审登虽然是胡人,但浸淫官场多年,知道在适当的时候要做个捧哏,这样双方才能够愉快地交流下去。 “只是大单于危在旦夕而不自知,在下实在是不忍大单于大祸临头!”和演说道。 审登暗道:“不是说好的送一桩富贵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但富贵没了,还说这些晦气话!” 审登有点不高兴,于是话语也不复刚刚的热情,淡淡地说道:“刺史大人前来,不会是为了拿在下开涮吧?” 和演也不接话,直接反问道:“大单于,你与段务勿尘相比如何?” “呃!我与那段贼……” 审登一时语塞。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灵蛇降蟾蜍。 段务勿尘作为鲜卑首领,生得体大腰圆,文武双全。审登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但面对段务勿尘,自己还真是不够看。 “本来,大单于你和段贼是平起平坐。但是,自从王浚把女儿嫁给那段贼后,一切都变了!” 和演语气里充满惋惜,并且连续两次重复了审登刚刚说的“段贼”二字。 在心理学上,不断重复对方的语言和动作,能够迅速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这是“共情”的作用。 塑造一个共同的“敌人”,否则,彼此双方怎么能够成为“同志”呢?和演作为一个优秀的政客,深谙此道。 果然,审登的情绪被感染了,不自觉地拉近了自己与和演的心理距离,和演的话也不觉得刺耳了。 “刺史大人,我该如何应对?”审登出言询问道。 “大单于,王浚的女儿美吗?” 和演没直接回答,又一次问道。 王浚可是名门望族,强强联合,世代的基因筛选,后代是越来越漂亮。尤其是王浚这个女儿,从小就以美貌闻名。 “美!美!特别美!” 审登不禁咽了一口吐沫,忙不迭地说道——审登痴迷王浚女儿这事儿,全幽州都知道! “再美!她也是段贼的老婆!” 和演狠狠地说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这审登算不上一位英雄!最重要的,和演已知道这审登一直垂涎王浚女儿的美色,故和演又以“色”诱之。 “王浚有名望,段贼有实力。两者已经结为翁婿,彼此一体。在幽州,今后还有单于你的容身之地吗?” 见审登沉默不语,和演又说道。和演这句话,正中审登一直顾忌的症结所在。 “还请刺史教我!” 审登终于放低了姿态,开始以平等的视角来看待和演。 “单于本来就不弱于那段贼,只是王浚和段贼联合起来,不断打压你,单于才逐渐陷于这不利的境地!不过,如今不同了,本官与你有共同的利益!” 和演侃侃而谈。不待审登说话,和演又从包裹里取出一幡,恭恭敬敬地铺在会客厅的几案上,说道:“有此物相助,想必单于应该有底气了吧?” 和演看到此物,不禁两眼放光,兴奋地声音都颤抖起来,失声叫道: “这是驺虞(zouyu)幡?皇帝专用的解兵神器——驺虞幡!” 第25章 羊皇后被废 明黄色的幡面,周边饰以鹅黄色的丝绦。在幡的正中央,一神兽踞于其间。 那神兽虎躯猊首,白毛黑纹,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两只眸子盯着幡外,目光仁慈而不失威严,这正是驺虞神兽。 驺虞是神兽,亦是神兽中的仁兽。心怀仁慈,兼济天下。传说中不食活物,也不食非自然死亡的食物,甚至连“萋萋芳草”都不忍践踏,实在是神兽中的模范,具有悲天悯人的性格。 故历代皇帝以驺虞幡作为解除将领兵权的信物。 审登单于见和演取出了驺虞幡,不禁对和演的幽州刺史身份又高估了几分——不是皇帝亲信,是不可能如此委以重任的。 “和大人拿出此物,我们便可顺势解除王浚的兵权,这幽州全归和大人所掌控了!” 审登如此说,可见这些年来在王浚节制下过得很不容易。 和演见审登如此说,顿时喜出望外。本来,自己想拉一个同盟者,没成想审登却成了自己的死忠。 于是和演发挥出了作为优秀政客的本领——开空头支票,封官许愿。 审登听了内心很激动,加之自己一直以来时常受王浚的暗气和压制,于是就把王浚后天要在幽州台宴请和演,并向自己借兵的计划透露给了和演。 和演是聪明人,敏锐地察觉到这次宴请不同寻常。宴请怎么会带这么多兵?这很可能是一个“鸿门宴”! 在和演的旁敲侧击试探下,审登最终透露了王浚刚刚去护乌丸校尉府的事情。 和演听完内心狂震,自己这次前来,也仅仅是为了找一个同盟,慢慢巩固自己的势力。没想到,王浚竟然如此简单粗暴,要从身体上消灭他。王浚在幽州地界待了几年后,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变了。 和演在心里迅速盘算,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但仍然面不改色,笑道说道:“你知道王浚如果这样做之后,大单于你的最终后果吗?” “我一直不同意这样做!”审登答道。 “你不同意就对了!我是代表皇帝的,是皇帝的嫡系亲信。”和演指着驺虞幡向审登说道:“如果我出了意外,朝廷问罪下来,大单于你绝对会被王浚当做替罪羊推出来,到时候不单单是你,还会株连你的整个部族!” 和演的话真假混杂,但说得都是实情。所谓真,眼前这面驺虞幡是真,自己被任命为幽州刺史是真,王浚要把审登当做替罪羊是真。 所谓假,这驺虞幡并不是皇帝司马衷给的,而是皇太弟司马颖的“战利品”;而自己这个幽州刺史,也是皇太弟亲自任命的,自己和皇帝司马衷也仅仅见过一次面——司马衷在荡阴被俘后,连吃三顿饭的那个早晨。 在和演的眼中,皇帝司马衷只是一个贼能吃饭的皇帝——皇帝中的“干饭人”!故和演说起谎话来,没有心理压力,眼睛都不带眨的。 审登又不是傻子,这个中厉害他清楚。 其实,刚刚审登拱火和演解除王浚的兵权,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和演的底线呢? 身处危境的二人,有着共同利益,两颗火热的心迅速靠近。于是,你懂的——歃血为盟。 “管家,取酒来!” 审登向门外喊了一声。管家应声而来,双手抱着一个硕大的陶瓷瓮。管家放下陶瓷瓮,躬身施礼然后退去。 审登扯掉酒瓮的陶土泥封,一股凛冽的酒香顿时弥漫于整个房间。 “好酒!” 和演眼神内敛,不禁赞叹道。 “此酒名叫仰韶,味道灿烈,不输大晋朝的国酒杜康!” 审登笑道。 “仰韶酒虽美味,但大敌当前,大单于你我可不要贪杯哦!” 审登闻言一怔,因笑道:“刺史大人提醒得对!大敌当前,确实不宜过多饮酒!” 于是又向门外喊道:“管家,取血来!” 不一会儿,管家托盘里端来一个盖着毛毡的物什。 审登揭开毛毡后,一股刺鼻的腥臊臭味让和演差点儿没吐出来。 “这是何物?” 和演强忍着胃中的不适问道。 “刺史大人,此乃狼血!我欲与大人歃血为你!” 审登一边回答,一边把把狼血倒入酒盏中。 “狼血?” 和演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狼血,是草原青狼幼崽的血,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如果是成年草原青狼之血,那味道要浓烈多了!” 刚走到书房门口的管家回首笑道,一抿干涸的嘴角,似是对这狼血极为渴望。 审登瞪了那管家一眼,那管家似是很害怕,快速溜出门外。 “我这管家不知身份边界,还望刺史大人见谅!” 审登向和演赔笑道。 “无妨无妨,经管家这一说,这草原青狼血闻起来的确有股奶香味儿!” 和演亦笑道。 “干了!” “干!” 和演与审登二人端起带血的酒盏一饮而尽。继而,不顾嘴边残留的狼血,二人相视而笑。那笑声震得屋内的烛焰一漾一漾地,就像七月十五中元节,人们在河里放逐的鬼灯一般。 “有大单于相助,大事可期也!和某告辞!” 见事情已成,和演的心情极为愉悦。与审登谋划了第二天的事宜后,和演拱手告辞了。 待和演离开后,管家推门而入。 “你觉得这和演怎样?”审登一改对管家呼来喝去的语气,极为正式地问道。 “有谋略,胆大心硬,城府很深。”管家缓缓说道。 “那这次结盟的事宜,你怎么看?” “其实,掺有牛奶的狼血不算是狼血,我刚刚也特意提醒了一下那和演刺史。” “依你的意思,这次结盟可以不算数?” “任何结盟,都是利益使然。我们双方有共同的利益不假,但也要看投入与产出。和演刺史孤身一人,投入也不过是自己的性命与一面破旗子而已。而我们投入的,却是整个乌丸部族的未来。”管家说道,语气颇为沉重。 “唉!” 审登一声长叹。 这一夜,在幽州,有着共同利益的幽州刺史和演与乌丸单于审登正式结盟,并在筹划下一步计划。 这一夜,在邺城的银安殿内,皇太弟司马颖会见了一位神秘人物后,突然哈哈大笑。然后召开紧急会议,司马颖与他的部下们开始谋划着什么。 这一夜,在京都洛阳发生了两件怪事。 第一件事,河间王司马顒的手下大将张方,干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他竟然僭越矫诏废了司马衷的皇后,泰山羊氏,羊皇后羊献容。 第二件事就显得有些无厘头了。两位神秘的青年,在京都洛阳 最为豪华的谪仙楼,以万金名琴——绿绮,来合奏一曲早已失传的名曲——《广陵散》。 据说,《广陵散》只有嵇绍的老爹嵇康会弹奏。故当时洛阳万人空巷,纷纷去谪仙楼聆听名曲。 结果是万金名琴——绿绮竟然被一个名叫苏昊的年轻人当场摔了个粉碎,而其中另一位名叫张宾的青年人凭借一部《民本富国论》而声誉鹊起。 第二天,京都洛阳。废皇后羊献容一大早就被“请到”位于洛阳西北的冷宫——金墉城,开始了羊皇后几度废立的大幕。 京都洛阳原先看似平静的形势,也变得纷繁复杂起来。 第26章 长公主曹阿莹力挽狂澜 幽州台,又名黄金台。相传为战国时期燕昭王的招贤台,起初师尊郭隗,最终招徕了外有苏秦、内有乐毅的强横一时的燕国。 六百年后,幽州台已逐渐破落,成为一个慕贤思古的遗址。 那日,金风送暖,一改昨日的风雨如晦。幽州台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宁北将军、护乌丸校尉王浚,幽州刺史和演;作陪的有两位: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乌丸单于审登。 较之王浚的意气风发,和演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当和演见到审登一如往昔时,自己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于是和演笑道: “彭祖(王浚字),这幽州台闻名遐迩,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幽州台,是幽州招徕名士之台,较之邺城铜雀、金凤、冰井三台,却也大不相同。” 王浚亦笑道。 和演感觉王浚说话有些不太对劲儿,怎么自己刚一开口,王浚就往邺城那里绕呢? “难道是王浚发现了什么?”和演心中疑惑道。 昨天,和演本来已经计划好请王浚到幽州城东南的清泉寺游玩,理由是感谢王浚的热情款待。 和演让审登带足了乌丸骑兵,并且与审登制定好了详细计划——在游览清泉寺时,择机杀掉王浚,两人平分幽州权力。 对于和演的宴请,王浚爽快地答应了——因为王浚已经定下了后天的“幽州台计划”,不免放松了警惕。 但是,昨天的一场大雨,却让和演的计划泡汤了。更为严重的是,乌丸单于审登是一位“有神论”者,他把昨天下的那场大雨,归咎于“天上的神明”对自己的严重警告。 于是乎,本来鼠首两端、见机取利的审登,不顾“尚温的酒杯”,出卖了自己的“同盟”和演。当然,审登的说辞充满了艺术性,把自己描绘成了王浚的最忠诚的部下。 王浚听后,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和演竟然会如此果敢,一个疏忽,自己差点儿丢了性命。 所以,这次幽州台将要成为和演的“断头台”。 王浚胜券在握,倒也不着急一下子把和演给砍了。他要来个“灵猫戏鼠”,戏耍和演,故一开始讲话就绕向邺城。可怜的和演,底牌早成了明牌。 和演看气氛不对,急于脱身,很快浑身都渗出汗来。 “刺史大人,为何满身是汗?”王浚笑道。 “彭祖兄,你这样喊我就太见外了!”和演强笑着回答,然后转身看着审登,说道:“今天风和日丽,但我突然感觉身体不适,要不我先回去,单于陪着彭祖?来日我当好好致谢!” 王浚听了,向审登笑道:“审登单于,刺史大人的建议,你怎么看?” “回校尉,今日天气正好,不像昨日风雨连绵。刺史大人这是发热出汗了。我看不如咱们几人登上高阁,把酒临风,岂不快哉?”审登答道。 审登的表现,洞悉人性的和演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和演的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两股战战几欲跌倒。 “来人哪,快搀扶刺史大人登临高阁!”审登喊了一声,从身后走来两个军士,搀扶住和演。 “啊呵,审登单于,和某不至于此!” 和演见事情已不可挽回,一直慌乱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于是出言相讥道。 审登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背叛同盟者,从古至今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刺史大人,欲成大事,应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昨日风雨连绵,你失了天时;幽州乃是我王浚经营多年之地,你不占地利;我与审登单于向来情同兄弟,你不该挑拨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你失了人和!你如此行事,焉能不败?” 王浚担心和演不顾体面,说出有伤自己与审登关系的话来,于是连忙说道。 和演见王浚如此说辞,亦知木已成舟。虽然王浚惺惺作态,但也算给自己留一个体面,自己反倒不好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那样既改变了不了结果,也有辱斯文。 和演平复一下心情,缓缓说道:“王将军在武帝时率领益州楼船,兵锋直抵建康,擒获吴主孙皓,乃一时人杰也。如今为避祸,远离纷乱的朝廷,驻镇幽州,也是为大晋朝的边境安定立下大功,乃真英雄也!皇太弟宽厚仁慈,今后必为明主。皇太弟深知王将军大才,多次招徕,怎奈王将军不为所动!在下不才,忝居皇太弟右司马之位,所有谋划只为主上尽心尽力而已!奈何天不助我!!!” 和演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已走到高阁最上层,语调越说越激越,最后一句话如同吼出来一般。 “王某所做,也是为大晋朝一方百姓的安康!我亦无愧于天!” 王浚亦大声说话。 “哈哈哈哈!我大晋朝,虽诸王纷争,但忠勇果敢之士亦如过江之鲫也!有朝一日,愿君不要忘记今日之誓言!” 和演大笑道。 “浚安敢忘耶!” 和演绕高阁一周,见幽州大地远山如黛,层林尽染。 一股莫名的豪情溢于胸中,和演不禁吟咏道: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咏毕,和演泪眼滂沱,纵身一跃跳下高阁。 一条白练从高阁顶端突然出现,迅速绕了一个圈,把急速落下的和演刺史给吊在了半空中。 突然的变故,众人一阵愕然。 “和演刺史深情告白,本宫甚是感动!如此人物,死掉那是太可惜了!” 一个清丽的女音从高阁之巅传来。众人眼前一花,一位身着鹅黄丽服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护卫见状,连忙上前,欲把那女子拿下。没成想那女子皓腕一抬,众人的兵器哗啦一下都落到了地上。 那女子看了一眼王浚,王浚只觉得心头一沉。 “你就是王浚?”那女子笑道。 “放我下来!”王浚还未回答,和演在半空中的喊叫声传来。 那女子一挥手,和演稳稳地落在地上。 “正是在下!”王浚连忙答道。 “为了大晋朝一方百姓的安康!好!很好!” 那女子也就十几岁年纪,但话语中却隐然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感。 “你也不错,为了皇太弟尽心尽力!不过刚刚你那算是死了一次,以后就为了大晋朝百姓尽心尽力吧!” 那女子转身看着和演笑道。 “您……!您是东乡长公主!” 和演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 “本宫此次前来,为了祭奠祖父——燕公曹宇。顺便来幽州台缅怀先贤,没想到却看了一出大戏!” 那女子正是前来祭奠燕公曹宇的大晋长公主——曹阿莹。 第27章 司马衷被逼宫 曹阿莹,魏元帝、陈留王曹奂之女,原东乡郡主,现大晋长公主。曹奂原名曹璜,是魏武帝曹操第四子——燕王曹宇的儿子,后过继给魏明帝曹睿,虽然做了皇帝,但降了一辈。 曹奂薨逝后,司马衷赐谥号“元”,是为魏元帝。曹阿莹也被封为大晋长公主——东乡公主。 “见过长公主!” 和演见长公主曹阿莹到来,救了自己一命,心里很是感激,连忙行跪拜之礼。 和演刚刚从高阁一跃而下,动作非常决绝!但那是被逼的,自知十死无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所以,和演此刻有种劫后重生之感。 “免礼,平身。” 曹阿莹落落大方地说道。作为陈留王嫡女,据传说又具有东洋国女王俾弥呼的血脉,曹阿莹具有与生俱来的端庄典雅气质。 和演默默退至曹阿莹身旁,此时的王浚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曹阿莹被司马衷封为大晋长公主,王浚亦有耳闻——他在邺城有间谍耳目,对邺城里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如果在往常,他也会行礼叩拜。毕竟,长公主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可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这和演与自己的矛盾已经不可挽回,就这样放了和演,王浚心有不甘。 “吓!恕在下鄙陋寡闻,怎不知大晋有了这样年轻的一位长公主?” 王浚正在踌躇,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发问者正是王浚的女婿,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 只见一位身高一丈的虬髯大汉,那大汉身着甲胄,腰挎一柄圆月弯刀,正用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自己。 曹阿莹看了一眼那大汉,又瞧了一眼那大汉旁边的王浚。只见王浚对那大汉的发问既不阻止,也不鼓励,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曹阿莹从小在陈留王府长大,作为前朝皇帝的嫡女,对于人情世故相当通透。一看这形势,就知道这王浚有了试探之心。 曹阿莹见此情形,心中微微不悦,于是淡淡地说道:“怎的?本宫在骗你不成?” “吓!在下倒是深信不疑,不过我这掌中宝刀却是不信!” 段务勿尘见王浚不置可否,也明白王浚心中所想。今天这个“黑红脸”自己要做“黑脸”了,于是语气更为不敬,只为阻退曹阿莹,不要她插手岳父与和演的纠纷。 “哦,宝刀不信?那本宫这次就让它相信!!” 曹阿莹语气变得有些冰冷。深知这次冲突不可避免,曹阿莹并未退缩,针锋相对地说道。 “段某领教阁下高招!” 段务勿尘说话直来直去,并没有乌丸单于审登的那种花花肠子。言毕,段务勿尘“噌”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刀。 一条白练如同灵蛇一般出现在段务勿尘面前。段务勿尘一怔,那白练突然变硬,“啪”地一下直击段务勿尘握刀的手背。 段务勿尘下意识地一松手,那条白练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裹那刀柄,就欲把那宝刀携裹出来。 段务勿尘一怔之间就失了先机,见曹阿莹竟然要把自己的宝刀抢过去,于是在脱手之际稍微一拨,那宝刀就挣脱了白练的束缚换了一个方向激射而去——那个方向恰恰正是和演所站的方向。 四两拨千斤,借刀杀人。 在失去先机的情况下,段务勿尘随机应变,可见他的实战水平十分了得。 突发变故,段务勿尘脱手的宝刀向着和演疾驰而来。和演就那样站着,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和演自信能够躲过这疾驰的宝刀,但他选择了一动不动。 这倒不是因为自己袍子下的内甲能够帮他抵挡住宝刀,而是他明白一个事实:如果长公主曹阿莹降伏不了这段务勿尘,自己就算再躲过十次,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这次轮到曹阿莹错愕了!她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论实战中的随机应变能力,自己还真比不过这段务勿尘。 曹阿莹虽然错愕了一下,但动作一点儿都没停下。只见她另一只手刷地抽出一只宝剑来。 “吓!哈哈!竟然是一把残剑!……” 当段务勿尘看到曹阿莹慌乱中竟然抽出了一把残剑时,不禁咧嘴大笑,两颗大板牙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呃——,啊……” 段务勿尘的笑容凝固了,然后脸上浮现出一股吃惊的表情。 只见那残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斩到段务勿尘的宝刀上,一直被段务勿尘视为珍宝的宝刀干净利落地断为两段,“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残剑十拳,东洋国的十大神器之一。虽然是一柄断剑,也不是凡间所谓的宝刀所能比拟的! 和演暗自松了一口气。段务勿尘见宝剑被毁,心中大怒,正欲使出真功夫,只听王浚笑道:“长公主莅临幽州,下官却是唐突了!请长公主恕罪!” 王浚说完,直接叩拜在地,同时狠狠地瞪了段务勿尘一眼。 段务勿尘见岳父大人如此,也收起心中的不忿,一起叩拜行礼。 然后是一直在观望的乌丸单于审登,然后就是其余人等…… “参见长公主!” 军士们整齐划一的声音漫过整个幽州台,直达霄汉。 “免礼平身!” 曹阿莹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王浚出身名门世家,也是国之柱石般的势力,又为了朝廷镇守朔方幽州,他能够服软,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曹阿莹也不会步步紧逼。 “和演刺史,你准备怎么办?” 曹阿莹又问道。 “回长公主,卑职初来幽州,唐突了王郡公,这幽州刺史之职,卑职实在是受之有愧!卑职辜负了皇太弟的信任,再也无颜面对皇太弟!卑职这就辞职归隐,在北地做一个闲云野鹤。请长公主把这刺史印绶转交给朝廷!” 和演说完,从鞶囊中取出幽州刺史印绶,递与曹阿莹。 曹阿莹接过刺史印绶,笑道:“也好!常言道无官一身轻,你这也算是脱离樊笼,回归自然了!不过,还有一物,本宫也代你转交给朝廷!” 和演闻言,默默把随身携带的一物,依依不舍地交给了曹阿莹,那物什正是解兵神器——驺虞幡。 没了刺史印绶,没了象征皇权的驺虞幡,在王浚眼中,和演彻底没了威胁。 没了威胁,没了利益冲突,这也是今后和演能够安全在北地生活的基本保障。 曹阿莹来蓟城祭奠燕王曹宇(晋朝时被降为燕公),没成想又顺手给司马衷收揽了一个人才(后来,和演在漠北大放异彩)。 有言曰:善有善报。司马衷的善念,最终有了回报。 事情已经解决,曹阿莹便从幽州台、易水岸飘然而去。 在曹阿莹离开幽州台、继续云游的同一时刻,身在邺城金凤台的皇帝司马衷正陷入一场被逼宫的大麻烦。 第28章 人皇刘曜,一剑定乾坤 一直以来表现得服服帖帖的皇太弟司马颖这次露出了獠牙,突然逼宫皇帝司马衷。这让司马衷“北幸邺城”以来产生的兄弟和睦相处的错觉轰然坍塌。 司马家族的人,从来都善于算计。司马颖之所以示弱,并非自己实力不济,而是他志存高远。 虽然司马颖身边人才济济,但他始终缺少一柄“合适的剑”,一柄能够助自己更上一层楼,君临天下的“剑”。 这柄剑,要足够锋利,且在达成自己夙愿的同时又不会对自己的声望产生不利影响。 司马颖以前有一柄,那柄“剑”就是石超——石超全家被皇帝诛杀(实际上是赵王司马伦)。司马颖特意把石超留在京都洛阳做十二门的统领,利用石超对晋惠帝司马衷的仇恨来“磨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晋惠帝北伐,荡阴之战,司马颖大胜之。 当夜,司马颖硬生生压住自己心腹孟玖,让石超独自面对司马衷整整一个晚上。 石超有足够的理由对被俘的傻皇帝司马衷动手。 如果石超当夜“弑君”,那绝非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皇太弟司马颖的指使!而是那石超因为记恨前皇帝司马衷诛杀他全家所致! 那时,已成为皇帝的司马颖为了表示自己的震怒,绝对会对自己忠贞不渝的爱将石超痛下杀手,来个“挥泪斩石超”。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石超这柄“剑”并未出鞘。“该出鞘时未出鞘”,所以,在司马颖的眼里石超这柄剑已经废了。 趁手的武器难觅,但并非没有。司马颖还年轻,他有时间等。 司马颖是幸运的,因为不久以后,一把更加趁手的“剑”不请自来。 剑来,大事可期。 世间的事情虽各不相同,但总有一两件雷同的事情发生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 同一天上午,在蓟城幽州台,王浚宴请和演;在邺城金凤台,司马颖宴请司马衷。 王浚、和演是同事,司马颖、司马衷是兄弟。 同事反目成仇,兄弟祸起萧墙。 在司马颖身边,有一人如鹤立鸡群般矗立在人群中。那人身高九尺四寸,白眉赤目,正是刘渊的从子刘曜。 刘曜身材魁伟,气宇轩昂。尤其是刘曜胯下的那匹龙马,身长一丈挂零,浑身长满了龙鳞状的花纹,而四蹄却是雪白蹭亮。跑起来虎虎生威,如白云托月一般。 那龙马名叫驒騱,是刘曜新得的龙鳞宝驹。 司马衷这些天以来,机缘巧合获得了残剑龙渊,丹田气海隐隐生出一丝真气,信心逐渐爆棚。 “你就是司马衷?” 那年轻男子问道。当他那如电的双目一闪,语气虽平淡,司马衷还是感觉到心中一漾。 “这青年人不对劲儿!”司马衷暗道。强烈的危机感充斥着司马衷的心田,心里如同装了十五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正是朕,你是何人?” 司马衷按捺住不安的心,兀自表现出镇定的模样问道。 “吾乃刘曜是也!听闻近日阁下偶得一剑,也巧,在下也偶得一剑。今日特来会一会你!” 刘曜笑道,连“皇上”都懒得称呼一声,语气轻松但并不客气。 司马衷见刘曜如此说,自己的信心如同一只被刺破的气球一般,顿时泄了气。更确切地说,自己的信心就如同悠闲的白云遇到狂风,又如同残雪遇到初春明丽的阳光,一霎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刘曜此次前来,竟然要与自己比剑。 『刘曜年轻,司马衷年老。 刘曜高大威猛,一米九多;司马衷肥胖,不足一米八。 刘曜胯下宝驹,司马衷脚踏大地。 刘曜手持宝剑,司马衷手持残剑。 …… 』 这根本不用比,瞎子都能看出来是谁更厉害。 “太弟,这是为何?” 司马衷真是没辙了,只能向司马颖请求。虽然司马衷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皇兄最近水平大增,自然有人慕名前来请教!” 司马颖佯装非自己指使,呵呵冷笑。 “你我兄弟,可别便宜了外人!” 司马衷又道。 “外人!何为外人?” 司马颖神情变得严肃。注视着司马衷的双眼,司马颖开始了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祖父讳司马昭,乃大祖父司马师手中接过晋王之位。祖父荣登大宝之前,曾多次公开说要立大祖父子司马攸为世子。” “但当祖父荣登大宝,九五至尊,却立父皇(司马炎)为太子。皇伯齐王司马攸贤明,深受世人爱戴!为父皇所忌,故忧惧而死。” “皇兄,生于皇家,贤明在外而不能荣登大宝,贤明反而成了催死的毒药!” “孤为大晋,数次平定叛乱而不居功自傲,乃驻防邺城。数次推辞不得,不得已忝居皇太弟之位。虽为皇太弟,孤低调行事,谨小慎微,终日惶恐不安。最终还逃脱不掉皇兄你挥师北伐!” “孤对大晋忠心耿耿,却换来如此下场!皇兄你来邺城后,可曾把孤放在眼中!” 』 “皇太弟,你也知道我也并非本意如此!再者,你为皇太弟,乃大晋法统上第一继承人!咱们兄弟一场,朕可并未亏待于你!” 司马衷明知司马颖信口雌黄,但情势如此,无法辩解,只得以亲情说之。 “呵呵,皇伯和父皇也是亲兄弟耶!” 司马颖呵呵冷笑道。 “与皇伯、父皇不同,你现在可是居皇太弟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司马衷出口辩解道。 “够了!”司马颖出口打断了司马衷,咆哮道: “以前你那身板,还有多少时日?况且前太子已死,我等得起!如今你身体日渐壮硕,说不定“铁树开花”、再生子嗣!我这皇太弟之位,到时候就成了催死符!” 图穷匕见,司马颖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 司马衷默然无语。 “哈哈哈哈!此乃天与我也!” 司马颖仰天大笑道。 “好了,拔剑吧!” 刘曜见司马衷、司马颖兄弟话已至此,绝无挽回的余地,于是沉声说道。 司马衷缓缓拔出宝剑,宝剑出鞘,司马衷恢复了气势,傲然挺立,抬头直视刘曜,沉声说道: “来吧!朕领教阁下的高招!” “我也不欺你!” 刘曜见司马衷拔剑而立,随即收敛了笑容和轻视。刘曜跳下马来对面而立,缓缓举起手中的宝剑,神情肃穆,沉声说道: “你与我,一剑定乾坤!” 刘曜说完,九尺四寸的虎躯一震,右手抽出背上斜插着的宝剑,一抹翠芒顿时散开,给整个金凤台涂上了一片翠绿色。 “请看剑!” 刘曜说完,双手握剑,斜向下45度角劈来。 翠色映满了司马衷的双眼,整个世界全是翠绿色——司马衷被翠绿的海洋中淹没,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龙渊剑,如同在粘稠异常的浆糊中一般。 “吓!” 司马衷从嗓子眼里艰难地吼了一声。 “嘭!” 司马衷毫无迟滞地被刘曜一剑斩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身后的金凤台女儿墙上。 坚硬厚实的花岗岩条石筑成的石墙像豆腐块遇到了利箭般四下溃散,司马衷随着碎石,疾速撞向漳水河面。 人皇刘曜,一剑定乾坤。 第29章 攫取大晋气运 刘曜一剑挥来,司马衷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一般被直直地压向漳河水面。 司马衷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了。 一股鲜血从司马衷的口中持续喷出,如同一条血色丝绦尾随着司马衷这枚“炮弹”。 炮弹入水,把漳河水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那坑,如同半个橄榄。 司马衷满眼的翠绿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红。然后感觉身体被狠狠地撞到了硬比铁石的东西,于是自己的意识便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阴冷…… 金凤台上,鸦雀无声。 司马衷的强大,这些日子已经逐渐深入众人的骨髓。 而这一次,刘曜轻挥长剑,司马衷被毫无阻滞地击溃。 一团鲜红的火焰,被吸入刘曜神剑的剑尖。 刘曜微微一怔,随即又释然一笑。轻轻一抖,那团火焰便没入了刘曜的宝剑之中。 “如此,甚好!” 刘曜自语道。他满意地点点头,浑不在意身边的众人。 随着那团火焰被刘曜的宝剑吸入,司马颖蓦然感觉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再看看刘曜的表现,司马颖心中更加沉重,全然没了那种大功告成的快感。 “那么,刘,刘先生,此次报酬我会尽快支付!” 司马颖喉咙发干,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刘曜。 “无妨,无妨!成都王先前对家父照顾有加,这次前来助拳是份内之事!关于这一点,成都王不必客气!” 刘曜又笑道:“在下忝居匈奴左贤王之位,本领低微,但幸不辱使命。” 刘曜说完,一摆宝剑,剑尖冒出来一朵红绿相间的光芒来。 “恭喜左贤王!” 司马颖刚刚看这宝剑,只是盈盈欲滴的翠绿色,现在却是红绿相间。看刘曜甚是欢喜,想必应该是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此乃火精,永恒之火,没想到却隐藏于此处!” 刘曜得了这团火焰,自是有些得意忘形,口不择言。 司马颖大为懊悔,这东西他虽不了解,但看样子却极为珍贵。 刘曜和司马颖,皆见识不凡之辈,却对这团火焰大大低估了!把这团火当做永恒之火,就像是把最大的钻石“库里南”当做了砸核桃的石头一般。 这团火,是蜀汉气运所化——蜀汉火德。 三国归晋,按道理气运应全归晋国所有。 但由于姜维不屈、钟会反叛,虽然后主刘禅一心归晋,甚至对晋武帝司马炎发出“此间乐,不思蜀”的由衷之言,可蜀汉气运一直未被大晋朝所彻底融合。 当时晋武帝猜测,蜀汉气运可能化为了“浩然之气”之类的而转变了形态也尚未可知。 所以,晋武帝诛杀嵇康,搜集蜀汉气运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司马衷北幸邺城,机缘巧合之下,龙渊破十拳,终于在40年后搜集到了这股业已转化的蜀汉气运。 可是,这次真的是祸起萧墙。司马颖逼宫司马衷,并请来了手持神剑的刘曜。 刘曜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报答成都王司马颖对其父亲刘渊的知遇之恩,没成想却阴差阳错地得到了“蜀汉气运”! 当然,此时的刘曜并不明白他得到的这团火真正珍贵之处——仅仅能够增强刘曜的“五色神剑”威力这方面,已经让刘曜喜出望外。 “司马衷也许未死呢!成都王应该去仔细搜寻一番!” 刘曜说完,纵身上马。刘曜双腿一夹,那白蹄龙鳞宝驹驒騱轻轻一跃,从金凤台直接窜了下去,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迅速远去。 “成都王你要记得,这报酬,我们匈奴以后会慢慢来取!哈哈哈哈……” 刘曜的笑声远远传来,声音越拉越长,就像漳河水面那粼粼的波光。 看到了漳河,司马颖也顾不上仔细想刘曜的“报酬”到底是什么,只是急忙传令下去: 『把这漳河上下游进行仔仔细细搜索,一定要找到皇上司马衷的尸体!』 至于司马衷宾天的原因,刚刚司马颖还计划一股脑推给匈奴人——刘渊派人刺杀皇上。但司马颖目睹了刘曜的强悍后,随即改变了缘由——皇上不慎落水,溺水身亡。 令人吃惊的是,军士们在漳河上下几十里的地方反复搜寻,甚至连河底淤泥都挖出来不少,还是没找到司马衷的尸体。 唯一的发现是一条破烂的“龙内裤”。 『建康云锦,寸锦寸金。由长丝和绢丝组成,皇家专供的提花木织机制造。该工艺需要一名提花工和一名制造工相互配合,一天也不过能够织出来3寸许。』 司马颖用手一摸,就知道这是真正的皇家专供用料。 不放心的司马颖又拿起来,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没错,独特而别致的气味!” 司马颖又伸手插入自己蟒袍的腹部内侧摸了摸,这次更加确认了其皇家特质。 这倒不是司马颖有什么恶趣味,而是这种材质是由农历三月份的春蚕,吃石头城钟山上最嫩的黄绿色桑叶吐丝而织成的。 春蚕到死丝方尽。 此种蚕丝,含有一种别致的清香。这种清香,已经蕴含于长丝之中,并非那种长薰尽染的由外而内的气味。 故无论被污染多严重,无论被寖泡多长时间,那种别致的味道是不会变的。 “在哪里发现的?” 司马颖沉声问道。 “洄龙渡!” 简洁的问答,显示出两人的亲密关系。 那人正是小黄门孟玖。 “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有!” 孟玖摇头回答,声音很低。他也担心惹得司马颖不高兴会怎么惩罚自己。 “王爷,……” 孟玖欲言又止。 “说!” “这消息如果传出去,恐怕邺城……” 孟玖说道。 “唉!——” 司马颖一声长叹! 皇帝没了,就在邺城。 司马颖那蹩脚的理由,连鬼都不信!于是,邺城是风雨欲来。 不好的消息纷至沓来,接踵而至: 右司马和演刺史在冀州计划失败,和演本人不知所踪…… 大单刘渊于建国号为汉,都城离石,封刘和为太子,刘曜为左贤王…… 太原国司马腾有异动,派来使者,已到达魏郡…… 幽州刺史王浚和鲜卑首领段务勿尘起兵蓟城…… 河间王司马顒派驻守在京都洛阳的张方带兵已进入荡阴…… 东海王司马越兵锋近逼顿丘,并联合皇太孙、濮阳王司马臧…… “啊!欺人太甚!哪有什么皇太孙司马臧!司马臧在三年前已经被赵王司马伦被杀害于洛阳金墉城内!……” 司马颖咆哮道。自己仅仅就逼个宫,你们至于吗? 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到司马颖的头上—— 自己的亲生母亲、晋武帝司马炎的妃子——程太妃薨了。 第30章 葛衣老人,怎么老是你? 无边的黑暗,刺骨地阴冷。 大难不死的司马衷终于有了一丝意识。 “我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 司马衷有点迷糊。 刚想活动一下身子,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难道地府里不许穿衣服?” 司马衷有些疑惑,突然睁开眼睛,迅速坐了起来。 “哎哟!” 胸口一阵疼痛,司马衷一咧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头穹顶。再一转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柴草上,身上盖着一席破棉絮被子。 头顶处传来一丝亮光,司马衷向亮光处瞧去,是一个窄窄的洞口。 “来人呐?” 司马衷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 然后他猛地闭上了嘴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司马衷突然想到了以前发生的事情:金凤台,被刘曜击落水中,然后就到了这里…… 这是哪儿? 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邺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司马衷四周都找遍了,没有一件衣服。无奈之下,司马衷只得把破棉絮被子往腰间一裹,窸窸窣窣地爬出洞口。 到了洞外,是一片树林,密密麻麻地树木把洞口给掩映着。 四周没有一个人,甚至树上都没有一只鸟。恰好太阳高照,天气不错。 “真是美好的一天!” 司马衷想理出一个头绪来,发现无从下手,只得暗自感叹天气还不错。 “得趁早离开这里,到附近找个人问问!” 司马衷打定主意后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咦!朕的宝剑呢?” 急忙又爬回洞里,挠了一下脑袋,司马衷翻开了那堆柴草,龙渊剑正躺在柴草堆里。 司马衷拿起龙渊剑,然后又爬出洞外。 对于能够找到龙渊剑,他并不吃惊——能够从皇太弟司马颖手中把他安全地带到这里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人,故宝剑如果没损坏应该也一并带来了。 司马衷急急忙忙地出了树林,向山下走去。 越向下,天色越暗。 起初司马衷还以为是大山遮掩的原因,但当他走过一个山坳,爬到一个小山脊上看到又红又圆的太阳时,司马衷这才发现原来刚刚不是早上,而是下午了。 “回到那个山洞住上一晚?” 司马衷遥望已经走过的路,大约已经十几里,天黑前应该能够赶回去。 司马衷又望了望前方,自语道: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天气尚好,何必再返回去重复以前的道路呢!” 司马衷决定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个山坡,前面是一片草甸。地势平坦,走起路来更不费气力。 司马衷纳闷的是:这地方环境不错,可是为何没有人呢?自己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连过路的行人都没有。 “嗖!” 一个东西从司马衷脚旁穿过。司马衷一瞧,原来是一只野兔。 “哈,有吃的了!” 司马衷暗自高兴,走了这么久,自己也有点儿饿了! 抓个野兔,对于现在的司马衷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左手拎着肥美的野兔的两只耳朵,右手掂着宝剑,司马衷四周查看。他需要找个地方把这野兔剥皮洗涮,然后架上火烤了吃。 这方草甸地方挺大,全是野草,也没有溪水。司马衷只得快速向前方走去。 走一会儿,跑一会儿,最终到了一片树林边。这时,时间已经日暮,不过幸好月亮升到了天空中。 “还算不错!晚上有月亮相伴!” 司马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司马衷虽然孤身一人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他并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踌躇不前、走回头路。 没有水,那就来个简易做法,烧烤。 找来一些枯枝残叶,司马衷抽出宝剑,把兔子剥皮、摘除内脏,然后就要把兔子架在柴堆上。 生火费了点劲儿——龙渊剑实在是太锋利了,钻木取火根本不行,稍微一用力,整个木材就被洞穿了。钻石头也是如此,稍微一转石头上就出现一个深坑。 “难道要生吃?” 司马衷看看那兔肉,又摇摇头。 办法总比困难多,最终司马衷通过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掏出了裹在身上的破棉絮被子里的棉絮,终于有了火。 不一会儿,冒着油的兔子肉就香飘四方了。 没成想这香味却引来了附近的一些动物来。 有“恰恰恰”叫的狐狸,有“突突突”叫的蜜獾,还有一身臭味的黄鼠狼,甚至还有“吱吱吱”叫的老鼠。 司马衷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东西他倒是不怕,就是有些恶心人。 “嘿!好香啊!我老人家走了一天路,饿坏了!” 远远地一个声音传来,司马衷心中一沉。 动物不可怕,人才可怕。 “你是谁!” 司马衷手握龙渊剑,目光直直盯着来人。 “年轻人,别这样!行行好吧!我老人家可是饿坏了!” 那来人慢慢走来,原来真是一位老人,老人一副瘦瘦弱弱的身子,衣服穿着很是平常。 司马衷放下戒心,低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到此地?” 老人走到司马衷近前停了下来,说道: “唉!我是一名逃兵!不是,我是一名老兵!” “老兵?你的武器呢?”司马衷问道。 “这不是走得太着急,丢了吗!”那老人答道。 “武器丢了?你这算是合格的兵吗?” 司马衷见那老人须发花白,也不忍心太严厉地指责他。 “别提了,蛮子大军进攻邺城!邺城被攻破了!蛮子凶残,见人就杀!整个邺城变成一片人间地狱啊!我老人家见势不妙,就开溜了!” 老人说道,并无作为逃兵的羞愧之情。司马衷也一阵无言,这么大的年纪,按规定早该退役回家了。 司马衷把兔肉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半递给了老人。 老人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之后,又定定看着司马衷手里的兔肉。司马衷才刚刚吃了一半,见老人吃完了,就又分了一些给他。 老人吃完后,对司马衷说道: “你这年轻人不错!知道尊敬老人!” 司马衷笑道:“老人家,这邺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过和老人的对话,司马衷终于明白了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天,司马衷跌落漳河水中,司马颖派人四处打捞,连续三天,也没找到司马衷的尸首。 然后,司马颖被诸位司马王爷和各路诸侯围殴。 最为激进的是幽州刺史王浚,带领他那女婿段务勿尘一眼一路杀向邺城!然后抢了整整三天!抢钱财,抢女子!抢奴隶! 然后一把火把邺城给焚毁了! 』 司马衷听了,满含热泪。这惨绝人寰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了! 夜色更浓了!月华笼罩大地! “来,老人家,夜里冷,一起盖着这被子吧!” 司马衷见夜色已凉,倒是不忍心让这老年人受冻。 『人皇非人皇,仁慈又善良! 世事无定数,来日亦方长。』 那老人又笑道:“不错,不枉我的那枚秋桃!师弟呀,这次你可看走眼了哦!睡吧!” 老人笑容影印在司马衷的脑海里,司马衷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how(怎么) old(老) are (是)you(你)?』 然后进入了梦乡。 第31章 返京都洛阳,又遇嵇绍 葛衣老兵,司马衷终于想起来了。 荡阴之战,那天夜里,又饥又渴的司马衷,喝了石超的凉水,吃了葛衣老兵送的秋桃。 司马衷有好多话想问,可是口不能言;想竭力睁大眼睛,但眼皮重若千钧,最终缓缓合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拂晓,司马衷醒来,只觉得身体冰凉——那破棉絮被子不见了。幸运的是重要部位却暖烘烘的,原来是被那兔皮遮住了。 记得有钱人穿“貂丁”,司马衷也不错,来个“兔丁”。 “这可怎么办?” 司马衷有些犯难。如果这样只身穿着一副“兔丁”被人看到,绝对是流传千古的笑柄! 司马衷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当他坐起来后,就发现头下枕着一套粗布葛衣。 司马衷连忙穿上,大小合适。 心情大好的司马衷发现,自己睡觉的周围地上画有一个圆圈。 司马衷知道,这应该是昨天夜里那位老人的手段。 可是,怎么只有衣服?鞋子呢? 司马衷这才想起来,昨天他也是一直没穿鞋子行走了一下午。 有了衣服,司马衷那“兔丁”就没必要了。 用剑一划拉,“兔丁”一分为二。再用绳子一绑,两个“人字拖”就成了。 …… 深秋时节,大晋皇帝司马衷身着葛衣,脚踏人字拖,肩扛一柄宝剑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正欲接皇帝回洛阳的众人面前。 来接司马衷的不是别人,正是目前已经掌管了京都洛阳的张方的儿子——张罴。 张方,河间王司马顒的得力干将。出身寒门,但一身本领出类拔萃。 张方,也是一个嗜血的魔头。 张方的儿子张罴,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黑壮大汉,憨厚可爱。 一见到司马衷,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道: “这哪里是皇上!这分明就是一个二傻子呀!你看这衣服,粗布葛衣!你看这头发,一根根上竖,就像一个刺猬!嘿嘿嘿!还有,这鞋子,喂!二傻子皇上,你不怕冷吗?鞋子穿成这样!嘿嘿嘿!……” “张将军,这是皇上,你少说点!” 旁边一个小黄门太监提醒道。 “嘿嘿嘿!我就是看着好笑!你看他那胡子拉碴的样子,比我的还乱噢!还有,那两颗大板牙,也不知道能啃肉不?” 这次张罴倒是不笑了,可是身子乱颤,弄得胯下的马儿“哒哒哒”地原地踏步。 司马衷暗自下定决心,回去后自己一定要减肥,要美容!最重要的,这两颗大板牙一定要补好!没想到被这二傻子一样的张罴给耻笑了一通。 这张罴头脑简单,却也并没有太坏的心眼儿。 换上了带来的新衣服,穿上了舒适的鞋子,然后乘坐张罴带来的青色撵车。 小黄门整要把那些旧衣物扔掉,司马衷制止了他,把那些旧衣物放到了撵车里。 撵车并未停留,一直向南。司马衷在撵车内草草吃了些点心,中午时分,众人到了温县。 温县,是司马衷的老家。温县孝敬里,是司马氏的祖宅。 皇帝荣归故里,并没有做太长时间的停留就匆匆赶往京都洛阳。 因为,王浚的追兵毁掉了邺城还不罢休,他要继续抓捕逃向洛阳的皇太弟司马颖,一报司马颖安插幽州刺史和演之仇。 众人路过修武县竹林镇时,司马衷遇到了嵇绍。 嵇绍如何出现在修武县竹林镇,这事情来龙去脉颇有意思: ——原来嵇绍见皇上司马衷跌落漳河,就下了共赴黄泉的决心。 王戎一看这阵势,暗道不好! 嵇绍如果这样做,自己不这样做,那岂不是对比太明显了? 于是王戎激发了“说服模块”,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数千言。其中心思想总结如下: 『皇上虽溺水,但如今尚未找到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皇上生死未卜。 既然生死未卜,你却做出如此决绝之事。如果皇上尚在,你岂不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而害得皇上失去了一位贤臣? 所以,如果嵇绍这样做,就是钓名沽誉之徒,不忠之人。 并且,王戎还给出了解决方案:悄悄返回京都洛阳,皇后被废,争取为皇后的自由而奋争。』 嵇绍听了默然无语,王戎的小心思他岂能不明白?不过王戎所说也有一定的道理。 嵇绍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邺城,返回洛阳。 司马颖明知嵇绍如此行事,却不敢阻拦。 嵇绍是忠臣,声名在外。这次司马颖给出的理由是:皇上意外落水。他没有理由阻拦嵇绍。 事实上,司马颖巴不得嵇绍赶紧滚蛋。对如何处置这种不通世事但声名远播的名士,任何人都头疼! 前朝的魏武帝曹操将名士祢衡送给刘表,刘表又转送给黄祖。一个“三连送”,最终才送掉了祢衡的性命。 司马颖素来富有贤名,他怎么会杀名士自渎其身? 嵇绍这次一反常态,向司马颖寻了一匹快马。 这个举动也耐人寻味。 在这次司马衷北幸邺城之时,有人建议嵇绍选一匹快马(如果失败,好逃命),嵇绍答曰: 『皇上亲征,以正义之师讨伐不臣,那一定会不战而胜。如果皇上有难,我有作为臣子的气节就足够了,要骏马有何用呢?』 这回答荡气回肠。 这次,嵇绍返回洛阳,只为正义,有了求速死之心。 但路过修武县竹林时,嵇绍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不免又回家看了看。 而正是这次稍微耽搁,正巧遇到了返回洛阳的皇上司马衷。 君臣又一次见面,两人均喜出望外。司马衷和嵇绍有诸多感慨不提,于是一起返回京都洛阳。 君臣二人,在张罴军队的护送下,从孟津(富平津)渡过黄河,京都洛阳便遥遥在望了。 距离上次出师北伐,已经过了许多时日。 记得出征那时,十几万军士,文武百官列成长队。这次返京,仅有自己和嵇绍二人。 司马衷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京都洛阳,怎么如邺城那般相似? 当时的荡阴之战,那天夜里,也是仅有自己和嵇绍二人;这次返回京都洛阳,也是自己和嵇绍二人。 那天夜里,护送自己的是石超;这次白天,护送自己的是张罴。那次面对的是皇太弟司马颖,这次面对的是右将军张方。 这张方,竟然敢废掉了自己的皇后!这无疑表明了张方的无法无天和狂妄自大! “报!请皇上稍等片刻!张方将军很快来恭迎圣驾回宫!” 一声传令官口令从远处传来。 司马衷微微皱眉,暗道: “这张方,尚未见面就要给朕一个下马威吗?” 第32章 枭雄张方,皇家排场 约莫半个时辰,随传令官一声声的高声报信,张方终于到来了。 司马衷坐在临时行宫的帐内,有数人拥立在司马衷的左右——这些人是听说皇上已经到了孟津渡口后,纷纷只身赶来的。 有尚书左仆射王衍、廷尉诸葛诠、羽林中郎将陈承、北军中候苟曦等人。 见到这些臣子,司马衷心中稍安,毕竟洛阳还真不是张方一手遮天的地方,琅琊王氏、琅琊诸葛氏这些大族还真不买张方的账。 不一会儿,大帐外走来一人,那人正是张方。 司马衷定睛观瞧,只见张方身着一身青色盔胄,身材魁梧,气势沉稳,目光灼灼。 司马衷暗自估量,也许只有邺城那见过一面的刘曜才能与之相匹敌。 “臣张方拜见陛下!” 张方走入大帐后,向司马衷四周快速暼了一眼,然后跪拜施礼。 张方的目光,带着一丝寒意,那是久经沙场锤炼出的目光。 按道理,臣子见君主,会有所收敛,不敢精光外露。但是,这张方却丝毫没有顾虑,看来嚣张惯了。 “平身!” 司马衷中气十足地说道。 司马衷的声音,平和而浑厚,这是他练气略有小成自然而然地改变。 刚刚和手下臣子说话时,司马衷是刻意收敛。这次司马衷突然气势外放,王衍、诸葛诠等人皆是一惊,感觉皇上这次回来后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跪在地上的张方闻言也是虎躯一震,司马衷的反应可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臣,这次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张方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判断有误,这皇帝不好惹! “朕恕你无罪!起来吧!” 司马衷的声音好像有种特别的魔力,张方下意识地就遵从了。 陪同在皇帝身边的大臣们突然感觉特别地扬眉吐气,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张方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人非常讨厌! 众位大臣大多数出身豪门大族,而这张方仅仅是一个寒门子弟,在他们头上作福作威,他们怎么能够服气? 看到这次皇上司马衷一下子降服了桀骜不驯的张方后,各位大臣对于皇上的敬重又大大地增加许多。 “陛下,玉辂臣已经准备妥当!” 张方又跪下跪拜,态度极为恭敬。 “好!起驾回宫!” 司马衷上了玉辂,卤簿仪仗开始浩浩荡荡地前行。 『 最前面是开道的三辆马车,号称大晋朝“三驾马车”,马车上座的是京城的官员,负责开道。 紧接着是三排骑兵、六排步甲。步甲后是高大的12名龙骧旗手,每人手持一面龙旗。 龙骑后面,有十辆专用车辆组成的车队,包括指南车、计里程鼓车、白鹭车、鸾旗车等。每辆车由4匹马牵引。 相隔约一丈距离,是12排骑兵卫队,骑兵手持横刀、弓箭分别相隔排列。 然后是数百人组成的乐队,鼓、笛、箫、笳、号、钲等各类乐器。 乐队后跟随的是旗队。由各种幡、幢、旌旗等组成。 旗阵后,左边是一面青龙旗、右边是一面白虎旗。 左青龙、右白虎。 后面便是朝廷的文武大臣,间杂着护卫的兵士。 司马衷端坐在玉辂内,太仆卿驾着玉辂缓缓前行。两侧是左、右卫大将军护驾。周围约40名驾士拱卫着玉辂。 后面,禁军中郎将陈承率领一众禁军高级军官。再外侧便是禁军的骑兵和步兵。 禁军兵士佩戴弓、箭、刀、枪等武器。 禁军后面,由各种扇、麾、幢、幡等组成的仪仗。 禁军后是另一个规模稍小、约300人的鼓吹乐队,乐队后是司马衷专用的各种车架,包括方撵、小撵、腰撵,金辂、象辂等其余五辂,安车、四望车、羊车、黄钺车、豹尾车等。 然后是400名手持大戟、刀盾、弓弩等武器的掩后部队。 殿后的是24队骑兵和12队旗队组成的旗阵,以及步甲兵组成的黄麾仗,并由骑兵护卫。 』 数千人的仪仗簇拥着司马衷缓缓前行。 此刻,坐在玉辂中的司马衷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皇家排场! 司马衷忽然明白了皇太弟司马颖为何这么执着地不惜以身犯险进行逼宫,这皇帝的诱惑太大了。 仪仗队绕过洛阳城东,从城南的宣阳门进入京都洛阳最重要的大街——铜驼大街。 宽60丈的铜驼大街两侧站满了人。人们手里挥舞着鲜花、彩旗,司马衷的玉辂到达某处时,便是一片高声喧闹。 两侧“彩浪”翻涌,那是京都洛阳的市民。司马衷此时突然明白那句后世名言: 『人民如水,皇帝如舟。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司马衷手中紧卧龙渊剑,暗自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励精图治,为了大晋朝的百姓! 皇帝仪仗的前导部分到了阊阖门后便纷纷离开,从西明门或者东阳门出城。只有各类车驾继续向前。 京都洛阳的阊阖门有两个,一个是此次司马衷进入的皇宫——洛阳宫的大门,另一个在洛阳城西。 玉辂进了阊阖门,司马衷算是正式回家了。 到了止车门,由太仆卿引导,太监们搀扶着司马衷下了玉辂。 司马衷缓步登上太极殿,端坐在龙椅上。 丹墀下,群臣山呼万岁!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礼拜完毕,太监高喊道。 数月时间,事情堆积如山,好在大臣们体谅皇上初次回宫辛苦,大都上了奏章完事。 司马衷一扫众臣,他要看看此时张方在何处?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司马衷一看,原来是张方。 “你有何事上奏?” 司马衷有些不悦,这厮竟然敢废自己的皇后。 司马衷正要找他算账呢! “陛下,臣有幸得到东珠一颗,五尺珊瑚一株,一并献给皇后娘娘!” 张方五体投地跪拜。 “张将军有心了!” 司马衷长呼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不悦,缓缓说道。 看到旁边侍卫太监不断使眼色,司马衷知道应该有内情,自己先明白实情再做打算。 司马衷退朝后,早有一乘步撵在殿后等候。 司马衷上了步撵,太监们抬着步撵转过太极殿,从东侧大道继续向北——洛阳宫分两部分,南面是皇帝的办公区域,北面才是司马衷的日常居住的家。 下了步撵,司马衷进入后宫大门——永巷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建筑——凌云台。 凌云台偏西北,在凌云台的东南侧位于正中位置,便是司马衷皇后的寝宫——宣光殿。 司马衷的寝宫是前面的显阳宫,但他并不经常呆在那里,主要原因是司马衷的皇后羊献容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次,自己的皇后被废,司马衷是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 “大家,想死妾身了!” 一句燕语莺声从宣光殿内传来,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33章 皇后羊献容,后宫床塌了 羊皇后羊献容到底有多美?司马衷此时才真正领教了。 司马衷流了多少口水,就有多美! 如果非要说具体些,就如同当时邺城金凤台上易容后的长公主曹阿莹。 “梓童,你受苦了!” 司马衷一把就把羊献容抱住了。司马衷怀里的羊献容,柔软得就像一团棉花。 “大家,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羊献容娇笑道。 『羊献容习惯以“大家”来称呼司马衷。』 “你们退下吧!” 司马衷说道,然后抱着羊献容快速进了宣光殿内。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都默默退去,眼里都含着“你懂的”的神情。 宣光殿内,羊献容收敛起满面的笑容,顿时换了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冷声说道: “你是谁?” “怎么?才这些日子,梓童你就和朕生分了?” 司马衷笑道,伸手又要拥抱羊献容。 羊献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司马衷一下子扑了个空。 司马衷一怔,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开什么玩笑?! 以司马衷现在身手,别说是一个娇花照水的人,就算是无名山上的一只灵活走位的野兔,也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那只兔子已经被司马衷给烤吃了。 能够不动声色地躲过司马衷的“魔爪”,这羊献容不简单! “你又是谁?” 这下轮到司马衷发问了。 “怎么?才这些日子,你就不认得妾身了?” 羊献容亦笑道。 司马衷沉默了一阵子,于是问道:“朕在邺城时,听说张方废了朕的皇后!你没事吧?” “大家,这才像一国之主应有的思维和态度!刚一见面就对妾身动手动脚,全然不顾妾身所遭受到的委屈!那种作为,作为一家之主都不合格,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羊献容敛容正色说道。 司马衷脸一下子变红了。在邺城这些日子,自己倒不委屈,可就委屈了自己的弟弟。当然,广义上不仅仅指司马颖和司马炽二人。 司马衷此次回到京都洛阳,就按照自己的想象来“演绎”以前的司马衷,没想到却被羊献容看出了端倪。 “梓童莫要委屈,朕明天就给你一个交代!” 司马衷拍着胸脯说道。 “这倒不至于!这张方见妾身应对异于常人,那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张方此人,大家你可不要小觑了他!” 羊献容提醒道。 “张方吗?这厮一见朕就怂了,银样镴枪头一个呀!” 司马衷疑惑道。 “你可知道,这短短一个月不到,洛阳城已经被他控制了七七八八了!也就几个豪门大族没有投靠他!” 羊献容解释道。 “报!张方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已送到!” 门外的小太监喊道。 “看看,这张方赔礼道歉的礼物到了!” 司马衷说道。 废掉皇后,这是对皇帝的大不敬,诛九族也不为过!可是这张方数万大军在洛阳城外驻扎着! 最为棘手的是,张方再强也就是一条恶狗,但他的背后却站着河间王司马顒这个“主人”呢! 张方废皇后羊献容,背后一定是河间王司马顒的指使! 河间王司马顒,坐镇关中平原的长安城,手下十几万军士,那可是只手遮天的“土皇帝”。 明知如此,自己还没办法处置他。因为司马衷的父亲晋武帝司马炎亲自把关中平原这个“大晋粮仓”交给了司马顒,并褒奖他为“诸藩王表率”! 政治水平高、实力过硬,谨小慎微又不犯错误,司马衷还真没有办法对付他。 所以,司马衷在羊献容面前一再贬低张方,只是作为男人的面子挂不住而又无可奈何,否则早把那张方给“咔嚓”了! 羊献容如何不知现实形势如此?所以,她也是提醒司马衷,做事不能着急,要徐徐图之。 “把礼物呈上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礼物?” 太监们鱼贯而入,抬了许多箱子进来。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那颗硕大的东珠和五尺来高的珊瑚。 羊献容一挥手,众太监退去。 “这张方倒是知进退!” 羊献容又说道。 司马衷正欲答话,忽然看到了那颗硕大的东珠微微变换着光芒。 司马衷走过去手握东珠,那光芒变化更为明显,同时觉得腰间的宝剑微微动了一下。 司马衷把龙渊剑抽出剑鞘,放在几案上,羊献容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羊献容玉手轻抚龙渊剑,向司马衷问道:“大家,你在哪里找到的这残剑?这宝剑镌刻七星,天枢(缺)、天璇、天玑、天权(缺)、玉衡、开阳(缺)、摇光(缺),可惜缺了四颗星星。” 司马衷便把如何在邺城冰井台得到这七星龙渊剑、如何与曹阿莹以及东洋国女王俾弥呼对决、又如何利用这宝剑让司马腾退兵的故事如实讲述一遍。 当然,作为男人,司马衷有意漏掉了被刘曜一剑逼退,跌落漳河的糗事!——反正司马颖的说法是自己不慎落水。 听完司马衷讲述后,羊献容就又向司马衷身边主动靠近了些,看司马衷的眼光又是不同了。 当司马衷把那颗东珠无意靠近龙渊剑缺失的北斗七星之一的“摇光”凹槽时,那颗东珠竟然“啪嗒”一下被吸了进去。华光一闪,那“摇光”凹槽竟然不再是灰突突的,生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星辉来。 “啊!真是太奇妙了!” 司马衷高兴得直搓手。 羊献容皓腕轻抬,玉指轻抚宝剑,她也看出来这七星龙渊剑的不凡来。见发生此异变,羊皇后看司马衷的眼神就又多了一丝热切。 羊献容看着司马衷笑道:“大家,这颗东珠可是妾身的!” “梓童,这下你可帮了朕的大忙,朕要好好补偿你!” 司马衷说完,握住了羊献容的纤纤玉手。羊献容身体一窒,臻首微垂,脸上涌出两朵红云来。 司马衷哈哈一笑,一手抱起羊献容,一手抱着宝剑进入寝宫内,边走边笑道: “梓童,咱们今夜一起好好研究研究这东西!” 羊献容双手搂住司马衷的脖颈,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猫。 羊献容以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讨厌!这次竟被大家来个请君入瓮了!” …… 皇后寝宫帐闱内,司马衷喃喃自语:“梓童,你真是一只实实在在的小白羊!” 羊献容害羞地睁眼一瞥,颤声惊叫道:“啊!大家!你还真是一个大家伙!” “嘿嘿,刚刚谁说的请君入瓮来着!” “我可没有!以前,妾身都是让宫女代替的!” …… “啊!——” 羊献容一声惊呼。 “嘿嘿!我这招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两个时辰后,夜已央,声音渐渐低沉……) …… 三更天,鸡鸣。 司马衷披衣而起,欲要早朝。 “大家!你一夜未睡,当心身体!” 羊献容慵懒的声音从帐闱内传来。 “梓童,你好好休息!” “大家,这金丝楠木床塌了,叫我如何解释!” “你是皇后,这天下除了你我,不用向任何人解释!还有,以后就住我的显阳宫里吧!” 第34章 司马衷:我的后宫生活 “终于回来了,这一天真够忙的。” 司马衷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打工,名副其实的打工皇帝!不过还真够累的。 四更起床,早朝,批阅奏章,商讨十万分火急的事宜。人事、政事、农事、战事,士、农、工、商,征粮、税收、基建、赈灾,教化、狱讼、平叛、外交,军马粮草、人口迁徙、水利疏浚、占星卜运……这一天,每个人都想多在司马衷眼前多晃荡一秒钟,每个人都想司马衷多看自己一眼。 在司马衷眼里,这些臣下的形象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张张嘴,如同不慎跳到岸上的一堆鲶鱼般,宽阔的嘴巴一开一合。 对,尤其是那王衍,竟然提出什么“计划生育”的说法。 王衍拉着司马衷的手,说个没完没了。到了情深处,王衍满含深情地望着司马衷,希望司马衷再为大晋生一个龙子以继大统。 “我淦!你这家伙拉着我说个没完没了,生龙子这件事不是咱们两个“枪族”光凭嘴巴说说所能完成的!——这需要“民族联姻”才行啊!”司马衷心中暗想。 用手一拨,拨开王衍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王衍想再次牵住司马衷的手,司马衷吓得往后一跳躲开了。 “夷甫,你不对劲儿啊!” 司马衷以警惕的目光远远看着王衍说道。 『王衍,字夷甫。玄学清谈的领袖,司徒王戎的堂弟。』 “不是,我说皇上!……” 王衍欲再上前一步,再一看司马衷这往后一跃退了足足六尺,很难再次抓住他的手了。 王衍无奈地拇指、食指轻轻摩挲一番,然后又放到鼻尖处嗅了嗅,眼中满含遗憾地说道: “皇上,你真的误会臣妾了!不是,你真的误会臣下了!” “打住,王司空!咱俩就算说得再有兴致,即便口吐白沫,那也不行呀!朕这就去,认真执行王司徒您的号召!” 司马衷右手抱剑,左手做佛教“无畏印”状以遮挡王衍那肆无忌惮地炽热的目光。 『无畏印:佛教手印之一,五指并拢,掌心朝外,手臂垂直于身体推出去。』 司马衷一扭身,转身就飞也似地逃掉了。 “连逃跑都这么帅!……” 王衍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忽而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扯开嗓子向司马衷喊道: “陛下,臣有一秘方,肉苁蓉加霍羊……” 司马衷再也听不下去了,暗自下定决心: 一定要廷尉去查一查这王衍,看他是否有代理床榻的不当行为?肉苁蓉这虎狼之药都向朕推荐!嫌朕的金丝楠木床太多太结实吗? 如果查到了,一定把王衍按到地上dpp!哼,一定要退掉裤子狠狠地打一顿! …… 显阳殿里透出的柔和灯光驱散了司马衷内心的阴霾,司马衷精神一震,立刻进入了后宫模式。 显阳殿内灯火通明,把夜色远远地驱散到宫殿外。 常言道:深宫大院,这显阳殿作为皇帝的宫殿,高大巍峨,很是气派。 司马衷进入大殿内,宫女和太监们侍立在两旁。 “朕的皇后呢?” 司马衷坐定后,见羊献容不在,便问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在侧殿等待召见!” 小太监答道。 “快传皇后娘娘!” 司马衷急切地喊道。 去邺城时因为没有和羊皇后有什么交集,所以虽然兄弟二人多有委屈,但也并无别的心思。 司马衷与羊献容的关系也仅仅只是昨夜的一日夫妻。 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开启了后宫模式的司马衷那是非常之渴望。 “妾身见过大家!” 司马衷正思绪间,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梓童,免礼!快到朕的身边来!” 司马衷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笑道。 “谢大家!” 羊献容燕语莺声,司马衷一下子就给融化了。 羊献容正欲起身,突然柳腰一顿,秀美微蹙。 司马衷“腾”地一下站起来,忙到:“梓童,你怎么了?” “回大家,妾身没事!” 羊献容莲步轻移,在司马衷之侧另一处几案坐下。 “梓童,为何不坐在朕的身边呢?”司马衷笑道。 “这是陛下您的显阳殿,您是一殿之主!妾身从小就被教导: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羊献容又是盈盈一礼,低声答道。羊献容低眉敛容,两条罥烟眉下一双含情目微闭,空蒙欲雨,娇态欲滴。 “哈哈!朕昨天已经说过了,今后你就住在这显阳殿。从今往后,这显阳殿,有两位主人了!” 司马衷的话,整个显阳殿内的太监和宫女都听到了。起居郎女官把司马衷的这句话也记录到了皇帝日常言行录上。 司马衷哪里知道这些,羊献容一瞥帷幕外奋笔疾书的女官,低低伏在几案上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微笑。 “皇上,妾身愧不敢当!” 羊献容待女官辍笔后,才连忙推辞。 一抹红晕恰到好处地涌向羊献容娇媚的脸颊,就如同刚刚因为过于幸福才迟迟反应过来似的。 自尊得到了极大满足的司马衷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 “就这么定了!御膳房,传膳!” 精致的菜肴并不符合司马衷的口味。好不容易有一道菜适合,司马衷举起象牙箸想吃第三筷的时候,旁边的小太监连连咳嗽提示。 司马衷无奈地放下筷箸——宫里的规矩,皇帝不能表现出对某种菜肴特别的喜好,以免有心人在自己喜欢的菜肴里下毒。 胡乱地吃着饭,司马衷心中天马行空。司马衷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精美的菜肴,不正如同朕的众多后宫佳丽吗?即便多喜欢,也不能违了规矩!” 司马衷抬头瞥见正张着樱桃小口默默进食的皇后羊献容,一股莫名的爱怜油然而生。 司马衷柔声说道:“梓童,多吃些肉!” 羊献容低头咽下口中的食物,同时快速端起玉盏漱口,用潞州御供的锦帕轻拭嘴角后,低声笑道: “大家,昨夜妾身吃了足够多的肉了!” 由于司马衷猛然问话,羊献容的仓促回答显然欠稳妥,有某种莫名的歧义。 这歧义,只有司马衷和羊献容能够理解。 司马衷一怔,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羊献容连忙解释道,慌乱中用错了自称。 『臣妾,臣有俘虏,为奴的意思,嫔妃可自称臣妾,甚至贵妃也可自称。但皇后一般不用!母仪天下,后与帝,是平等关系。』 “朕知道不是那个意思!” 司马衷哈哈大笑。这羊献容,才是朕最喜爱的菜呀! 看着奋笔疾书的起居郎女官,羊献容心中大悔。这话如果传了出去,那些野史还不知道如何编排自己! “梓童,来,与朕一起沐浴更衣!” 司马衷见羊献容红晕迭起,正是时候,于是起身挽起羊献容走向寝宫。 “皇上,您要节制呀!应以国事为重!” 羊献容又喊道,竭力为自己挽回正面的形象。 “所谓家国天下!朕要不负社稷不负卿!” “皇上,妾身……” “小羊,我自创了一套从天而降的棍法……” 起居郎女官竖起耳朵竭力倾听,但无奈司马衷、羊献容二人越走越远,声音微不可闻。 起居郎女官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声,无奈地收起几案上的纸笔。 那日,在显阳殿记录的皇帝日常言行录,是少有的一个残篇…… 第35章 皇宫就是个囚龙池 看着身边昏睡的羊献容,司马衷却无一点睡意。 “皇上,时辰到了,请皇后回宫!” 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响起,这是第三次了。 刚过三更天,竟然被催促了三次,这让司马衷特别恼火。第一次被当值太监那尖声提醒时,司马衷一个没注意,当即恶心得吐了。 司马衷十分恼火,心道马上要换掉这不长眼的当值太监。 故司马衷故意拖延时间,那小太监倒也毫不气馁,每当听到司马衷到了关键时刻,就使出吃奶的劲儿喊一嗓子。 『干啥都不行,捣乱第一名。』 这是司马衷给这当值太监的一句话总结。 正当司马衷决定要任性一把,决战到天亮时,当值太监喊出了一句杀手锏的话: “皇上如果执意如此,奴才只能把今夜的情况如实向起居郎反映,记录在案!” “起居郎?记录在案?” 刚刚还横刀立马、纵横驰骋的司马衷,闻听此言立刻蔫了。 人的名,树的影。 司马衷不得不重视起来。 司马衷是彻底没辙了,眼睁睁看着当值太监派人把尚在昏睡中的羊献容用毯子裹了起来抬了出去。 “你先别走,和朕说一下什么叫起居郎?” 司马衷喊住正欲离开的当值太监。 那太监愣了一下,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司马衷。 “朕这次北幸邺城,脑子被撞了,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 司马衷解释道。 当值太监听司马衷如此说,先前积累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这也难怪,有个词叫“同病相怜”。太监身残、司马衷脑残。同样都是残疾人,所以当值太监对司马衷产生了一股天然的亲近感。 那当值太监笑道: “皇上,这起居郎就是专门记录皇上日常言行的人员。在外宫,一般由男子负责;在内宫,由女官负责。就像昨天晚上,那帷幕外记录的女官就是起居郎!” 司马衷回想起昨天晚上用膳的情形,还真的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记录的女官。 于是,司马衷笑道:“如此说来,朕的一言一行,皆被记录了下来!” 当值太监答道:“的确如此!所以皇上今后要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言谈!” 司马衷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朕在这夜间所做所为,难道也一一记录下来吗?” “然也!” 当值太监答道。 “那……”司马衷有些无语。 “皇上,虽说是一一记录下来,但那些记录是奴才汇报上去的!” 当值太监见司马衷急了,连忙解释道。 司马衷听了,就知道这中间有“操作空间”。于是就等着当值太监说下去。 当值太监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皇上,这夜间宫闱之事,是单独的册卷。一是因为这是皇上的隐私,这二嘛,就是为了皇上的安全。如果有心之人,在查看册卷时发现某些日子皇上不再幸临任何人或者时间很短,那岂不是说明皇上最近龙体欠安?” 当值太监解释得很详细。司马衷听着,微微点头。 那当值太监继续说道: “皇上前天初次回宫,在宫外那么久,想必是憋坏了。奴才为皇上着想,就破例没有提醒,让皇上尽情享受一夜!” 当值太监说着,脸上带着一种自己不行,窥视别人来满足自己畸形欲望的猥亵。 “咳咳!” 当值太监言语无状,司马衷提醒道。 “皇上,纵欲伤身,奴才这次可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啊!昨天和今天这两次,奴才会按照符合规定的时间来向起居郎女官汇报的!” 当值太监的小心思无意间暴露了,于是开始竭力补救辩解道。 二人又谈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司马衷了解了皇宫里的一些常识性的秘密。最后,司马衷说道: “好了,你退下吧!” 这当值太监还算不错,司马衷本想问一下他的名字,又一想,这样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只得作罢! “皇上,这床?” 当值太监退至宫门口指着垮塌的龙床问道。 “不许告诉起居郎!” 司马衷命令道。 “奴才遵旨!”当值太监施礼后离开了司马衷的寝宫。 刚刚回宫两天,司马衷就感受到了这座大晋国最宏伟气派的宫殿,自己作为宫殿的主人,竟然有这么多或明或暗的限制和束缚。 和当值太监这通对话,司马衷了解了不少信息。 首先是起居郎,经当值太监提醒后,再回想起前天和昨天皇后羊献容的应对。 昨天,羊献容故意在偏殿等候,恐怕是为了让女郎官正式把这个结果记录下来。 显阳殿,这个父皇司马炎留下的皇帝专用宫殿,自己用了仅仅两天时间就改换了主人——皇帝和皇后共用。 司马衷突然有种感觉:这温柔如水,任由自己挞伐的羊献容,绝非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最高明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刚刚回宫两天的司马衷,上钩了。 果真如此,那么羊献容所做的一切,都有另外一种解释。 司马衷突然想到昨天和自己闲扯“计划生育”的王衍,他可是琅琊王氏,而羊献容为泰山郡羊氏。 琅琊国和泰山郡,那可是毗邻的两个地方。两者又是豪门望族,这让司马衷不得不多想! 况且,琅琊国,现任司马氏王爷是——琅琊王司马睿。 司马衷突然感慨,自己以前是怎么浑浑噩噩活过这几十年的。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羊献容在皇宫,外戚暗弱,她这也只是为了自己在后宫争取一席之地吧!” 司马衷苦笑道。 看着坍塌的龙床,司马衷决定自己亲自修理一番。 “这次,要一层层垒起来,中间不留缝隙,就再也不会塌了吧?这龙床太矮了,下次要垒高一些!” 司马衷用手比划着自己胯间的高度自语道。 宫外的更夫打起了四更的梆子,司马衷坐在几案旁闭目养神——目前,随着自己修为的不断增加,司马衷每天休息一个时辰已足够。 按规定,今日不用早朝。 但司马衷有一个重要的安排:去看被关押在金墉城的废太弟司马颖。 第36章 金墉城,废太弟司马颖自缢 五更,天刚刚亮。 司马衷起身,禁军卫队开道,默默地穿过永巷街,走出千秋门,一路向北。 司马衷一行人是从含春门进入金墉城的。金墉城有三门:乾光门(南门)、含春门(东门)和退门(北门)。 金墉城内,目前关押着的最重要的犯人就是废太弟司马颖。 前些时候,司马颖突然发难,刘曜一剑把司马衷劈入漳河。 司马颖如果能够找到司马衷的尸体也许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可是司马衷竟然凭空消失了。 司马颖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各怀鬼胎的诸司马王爷、坐镇一方的大臣纷纷兵逼邺城。 邺城毫无悬念地被攻破,司马颖仓皇逃窜,到洛阳后被关押进了金墉城。 金墉城内的建筑布局,司马衷也有模糊的印象。因为在几年前,自己作为“太上皇”被请进了金墉城,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堂爷爷”——赵王司马伦。 往事不堪回首。 金墉城高大宽厚的城墙、高耸入云的百尺楼,无不显示着这座军事城堡的强悍。 只是可惜,金墉城这座城堡,一直作为关押皇室成员的地方。 无论是曹魏的曹芳、曹奂,还是大晋的司马炎的第二任皇后杨芷、贾南风、司马伦、司马韦等人,皆在这里关押过。 当然,还有司马衷、羊献容夫妇。 司马颖被关押在靠近城东的一处院落。五间高大的主殿,左右两边是各三间耳房。 大门边一排檐柱,高高挑起,气象雄阔。 这套院落级别不低,毕竟废太弟司马颖是曾经的大晋帝国皇帝之下第一人。 虽然已是旭日东升,但由于高大的金墉城城墙的遮掩,大晋京都洛阳城的太阳并未照进这方院落。 司马衷进了大门,早有侍卫军士迎来。司马衷一挥手,众禁军和院落内的护卫止步。 司马衷腰挎龙渊剑,缓步向前。 轻轻走近主殿,透过大门的缝隙,司马衷见司马颖一袭蜀绸白袍端坐在几案边,因屋内光线昏暗,几案上明烛高照,司马颖正秉烛晨读。 『…… 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司马衷微笑,推门而入。 “又是一天啊!到了早餐时间了?” 司马颖随口问道,继续观书,并未抬头。 “阿弟,咱们兄弟之中你一直是最勤奋好学的那位!” 司马衷笑道。 司马颖闻言一震,见司马衷来了,立刻快步走到司马衷面前,跪倒说道: “罪臣司马颖拜见皇上!” 司马衷搀扶着司马颖,说道:“阿弟请起!” “皇上,罪臣罪该万死!” 司马颖只是磕头不止,并不起身。 “阿弟呀,为兄这次前来,只为家事!” 司马衷笑道。 司马颖闻言,默默起身。 “阿弟,早膳时间到了,为兄这次就陪你一起用膳!” 司马衷说道。 当值侍卫军士传膳,又带来另一副几案。 司马衷、司马颖二人几案前坐下。 “上次朕北幸邺城,阿弟可是让朕一连吃了三顿饭!”司马衷打趣道:“在洛阳,可没有那么多饭菜,阿弟可还习惯?” 司马颖闻言,讪讪说道:“皇上,臣罪该万死!” “刚刚从皇宫出来,我还在想以前阿弟你小的时候,最为机警!” 司马衷见司马颖一句一个罪该万死,就换个话题,讲起了皇宫往事。 司马颖听后,果然放松下来,白皙英俊的脸庞露出了一抹微笑。 “是呀!那时候阿兄也是经常照顾小弟!” 司马颖语言中虽带有阿谀奉承,但也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 “记得父皇爱坐羊车在后宫见巡游,羊在哪个宫门前停下,父皇就幸临那个宫。是阿弟你发现羊爱吃带有咸味的青草,故你母妃程太妃最被父皇宠爱!” 司马衷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感喟道。 “臣弟那只是小聪明罢了!当时我发现,每次父皇到来,母妃都很快乐,臣弟只是想母妃多些快乐!” 回忆起往昔岁月,司马颖笑了。 “是呀,父皇一统天下,文治武功千秋彪炳!” 司马衷想起来时路上遇到的阿斗坟,不禁叹道。 “为何要长大呢!小时候其实挺好的!最起码,大事都有父母罩着!” 司马颖也感叹道。 “为何有如此想法?阿弟的贤名可是远播四海!” 司马衷笑道。 “父皇宾天十几年,母妃也于近日薨逝。阿弟的人生,也只剩下归途了!” 司马颖想起了薨逝的母妃,不禁叹道。 谈到这里,司马衷也不知如何再谈下去。 兄弟二人默默用完膳,然后又谈论一会儿,司马衷告别司马颖。 司马颖恭送司马衷出了大门,然后跪拜道: “感谢阿兄前来一叙,阿兄不忘兄弟之谊,臣弟记下了!” 司马颖五体投地跪拜不起,执意跪送!司马衷无奈地一声长叹,只得带众禁军离去! 良久,司马颖见司马衷早已离去,才缓缓起身,满脸已是泪痕斑斑。 司马颖回到大殿,让侍卫烧了水,司马颖要沐浴更衣。 洗浴完毕的司马颖又端坐在几案旁,奋笔疾书。 这时,太阳已升得老高,透过金墉城高大的围墙照射到大殿的明窗上。 这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连最阴暗金墉城的房间也能够沐浴到太阳的光辉。 阳光照射到司马颖那披散着的满头长发,那长发如同一匹黑色的瀑布。一袭白袍,身材魁伟颀长的司马颖走到镜子前。镜子中映现出一个英俊而华贵的身影。 司马颖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白色的袍子迎风飘举。司马颖不禁叹道: “唉!可惜了这副皮囊!自此,但愿以后,大晋帝国太平!百姓幸福安康吧!” …… 太极殿内,司马衷正和嵇绍商谈道: “延祖,今天朕去金墉城,太弟司马颖有深深的悔意,朕觉得……” 未等司马衷说完,嵇绍就抢话说道: “皇上!是废太弟司马颖!司马颖之罪,罪不可赦!” 司马衷正欲再说,突然一个小黄门太监,手捧奏章,急急匆匆地赶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 “皇上,废太弟司马颖薨了!自缢身亡!” 司马衷听了,以宽大的袍袖掩面,呆呆不动。刚刚还义正言辞的嵇绍张了张嘴巴,最终也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司马衷缓缓说道: “以皇太弟礼仪安葬,陪葬父皇帝陵!” 第37章 益州叛乱,金谷隐情 司马颖留下的两份奏章,洋洋洒洒数千言。 一份是表达对皇兄司马衷的感激,以及自己只能以死谢罪,维护皇权的尊严。 另一份,是劝谏性质的,司马颖作为皇太弟,有许多重要的亲信,司马颖希望司马衷能够人尽其才。 司马颖为了大晋帝国,贡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 发生如此变故,司马衷也没了谈下去的兴致。 嵇绍告退,司马衷闷闷不乐地返回显阳殿。 时至午时,皇后羊献容已经笑吟吟地在显阳殿主殿内等候。 “大家,您回来了!” 羊献容连忙迎上去说道。 “梓童,今日可好?” 司马衷因为一大早去了金墉城,并未与羊献容一起用早膳。 “听说大家去了金墉城,废太弟太过无状,冒犯天颜!陛下决不能轻饶!” 羊献容又道。 司马衷正欲答话,突然见到帷幕后奋笔疾书的起居郎女官,就想起了昨夜当值太监的话来。 司马衷沉声说道:“太弟司马颖今天上午已经自缢于金墉城,朕深感悲痛,故以皇太弟的礼仪,陪葬父皇帝陵!” 羊献容一惊,忙说道: “怎会如此?大家不计前嫌,大家真是宽厚仁慈之君!乃我大晋帝国之幸!” 用膳完毕,司马衷进入寝殿。看着坍塌的龙床,司马衷踌躇片刻,放弃了亲自动手的打算,向当值太监吩咐道: “把这龙床修了吧!” 司马衷又返回太极殿。其实,司马衷并不想居住于太极殿内。 自己的父亲晋武帝司马炎,那可是灭吴统一中国的杰出君主,亲手缔造了一个大一统的帝国! 住在太极殿,司马衷有压力! 今日情况特殊,司马衷就去了太极殿偏殿寝宫住下。 虽然常不住,但日常打扫却是按规定一日三遍。 太极殿的龙床,玉枕却是先皇遗留。司马衷嫌这玉枕硌头,就欲换一个棉质枕头。 在挪动玉枕时,司马衷感觉那玉枕内有一物晃动。 司马衷大感疑惑?了,暗道:“难道这玉枕里暗藏玄机不成?” 司马衷又摇了摇,里面确实含有一物。司马衷拿起玉枕四周查看,但玉枕是整个封起来的,无法打开。 司马衷无奈,就把玉枕置于旁边的几案上。没成想估计错误,那玉枕却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司马衷暗道不好,这玉枕非摔碎了不可! 万幸的是,龙床和几案之间铺有地毯,那玉枕安然无恙。 司马衷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遗憾!也许,在司马衷内心深处那股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仍旧没有熄灭。 司马衷捡起把玉枕,再次把它放到几案上。 “啪嗒”一声,玉枕开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司马衷打开玉枕,里面藏着的是一个黑绸长方形盒子,盒子正面有两个梅花篆字:天权。 “天权?” 司马衷蓦地拔出了自己的龙渊剑。 『天枢(缺)、天璇、天玑、天权(缺)、玉衡、开阳(缺)、摇光(微亮)』 “难道是这个天权?” 司马衷急不可待地打开了那绸盒,却发现里面藏着一枚匕首状的木质钥匙! “这!是个什么鬼?”司马衷疑惑道。 这钥匙长约3寸,端部有一方孔。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堪比金玉。钥匙两侧雕刻有不知名的条纹,如同漳河夜色中水面粼粼的波光。 司马衷手拿钥匙,掂量了一番。又把这木质钥匙放到龙渊剑处,那龙渊剑毫无反应! “唉!张方那颗东珠竟然激发了龙渊剑的摇光星,朕这两天都魔怔了!” 司马衷摇摇头,不禁哑然失笑道。 胡乱睡了一会儿,下午时分批阅奏章,宗人府把司马颖葬礼的流程和预算报了上来,司马衷阅后批示。 晚上用膳完毕,司马衷因皇太弟薨逝,居于太极殿内。 第二天,宣布辍朝七日,以寄哀思。 虽辍朝,益州却传来噩耗!成都城被流民攻破,益州刺史战死。 司马衷并无军国大政的经验,当值六部人员召集紧急会议。幸亏臣下给力,粮草军马调度一应安排清楚明了。 兵部讨论后的方案是:组织益州尚存的政府军队,统一指挥。命令河间王司马顒在汉中的军队进入益州。 户部也提供了减免当地赋税、对回头是岸的流民给予一定的补贴,外迁当地居民到另一个生活富庶的地方等措施。 吏部对事件中表现不力的官员进行撤换,并和兵部一道,任命一批能力卓越的官员。 六部各行其是,司马衷暗自舒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感叹道:“像父皇司马炎一样做个开疆扩土的皇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不,自己连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好!” 司马衷年龄已经不小了,但在政治上还是新手。他以为这样由各部门配合,益州叛乱会很快得到遏制、平定,却不知这叛乱今后会越来越严重,最终导致益州建立了一个割据政权。这是后话。 原因很简单:『方案再完美,如果执行力不行一切都是枉然。』 偏殿之上,汇聚全国各地发生的大事。益州叛乱是大事中的大事,故司马衷是每次早朝必问事情的进展。各部负责官员汇报:某某已到那里,某某时刻大战已取得胜利,某某地流民弃暗投明,…… 一系列的消息无不显示着事情正按照先前各部制定的方案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司马衷一颗悬着的心,逐渐安顿下来。 七日已过,废太弟司马颖的后事都准备妥当,只等选择合适的日子下葬。 早朝重开。 早朝后,嵇绍、荀藩等几个近臣正陪着司马衷讨论邺城善后的事情。 司马颖薨逝,盘踞邺城的王浚失去了继续进军洛阳的理由,在邺城大肆洗劫一番就又回到了幽州去做他的“山大王”。 司马衷鞭长莫及,不得不委曲求全,准备对王浚进行一番安抚,听一听嵇绍荀藩他们的意见。 然后司马衷又拿出司马颖的那章关于招徕司马颖属下的奏折让众人观看。 看完后,众人皆沉默不语。 最后,荀藩道:“废太弟的贤名果然值得称道,其属下卢志、石超等人皆忠勇之士。” 众臣点头。 “提起这石超,微臣倒是想起近日里发生在金谷园的一件事情来!” 嵇绍说道。 “难道是金谷园题诗这件事?” 答话的人姓刘名暾,字长升,目前任司隶校尉一职。 “正是!” 嵇绍答道。 司马衷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随口问道: “哦,延祖,你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朕道来!” 第38章 穿越者苏昊 “事情是这样的,皇上!我先把那人做的诗写下来,大家来评判一番!” 嵇绍见邺城的事情已经讨论完毕有了结论,就一时技痒,舞文弄墨一番。 (竖版,从右到左,题目,作者,正文) 『繁华事散逐芳尘, 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 落花犹似坠楼人。』 一反往常的清秀字体的风格,嵇绍把这首诗的每一个字都写得张牙舞爪! “嗯!诗写得很不错!很有意境!”司马衷见众位大臣皆默不作声,意思是想让自己先评论一番,于是又说道: “只是这作者的名字有点狂呀!苏日天!” “这,是为臣写得太分散了,作者名叫苏昊!不是苏日天!” 嵇绍见因为自己字体过于潦草分散,让皇上看错了,内心十分不安。 “苏昊!苏昊!……” 司马衷倒不在意自己出嗅,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 “这苏昊是否就是那个名叫张宾的年轻人的小跟班?” 张宾的《民本富国论》这些日子在洛阳竞相传写,又一次出现了如同左思《三都赋》问世时的洛阳纸贵的情形。 “回皇上,这苏昊的确是和张宾在一起的!” 嵇绍答道。 “那张宾真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呀!什么时候把那张宾请到皇宫里,朕要和他亲自谈谈!” 司马衷又吩咐道。 “遵旨!”嵇绍对曰。 众位大臣又闲谈了一些其他的事宜,司马衷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延祖,把那苏昊也一起带来吧!” 在众大臣走出了大殿门口时,司马衷又说道。 嵇绍领命而去。 司马衷在几案后又坐了一会儿,发现嵇绍写的那首诗还在。 难得的闲暇时光,司马衷来了兴致,就把苏昊这首诗又用楷体横行誊抄了一遍。 这一誊抄,却让司马衷又有了新的发现。 “不对劲儿!这首诗我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司马衷突然眼前一亮,暗道:“是了!是了!这首诗的作者并非苏昊,也非苏日天!他叫杜牧!” 一股新的记忆涌入脑海中,又给司马衷带了一系列新知识:手提电脑,互联网+,航天飞机,马达加斯加,…… “这个作弊抄袭的苏日天,胆够肥啊!待他来到宫里我且试他一试!” 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作为皇帝,并没有太多的属于自己的力量,这就如同一个远在异域他乡讨生活的人,突然遇到了一个家乡人一般。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关于那方世界,这苏昊是否有着共同的心情? 司马衷打定主意后,心中就隐隐有了某种期待。 第二天,朝毕。 随着太监一句“有本启奏,无事退朝”,众大臣退朝,司马衷进入偏殿内。 “皇上,那苏昊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嵇绍进来说道。 “召他觐见。” 司马衷答道。 “皇上,据微臣查证,这苏昊,曾经有一段在河间王司马顒府上任职的经历!” 嵇绍又介绍了一句。 不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司马衷一挥手,众人皆退去,偌大的偏殿内只剩下司马衷和苏昊二人。 那年轻人施礼,司马衷赐座。 “你就是苏昊?” “回陛下!正是!”那青年答道。 “和你一起的那张宾怎么没来?” 司马衷问道。 “张宾家中有事,回老家去了!”苏昊回答道。 “你那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写得确实太惊艳了,真是才华横溢!” 司马衷突然转换话题,赞叹道。 “皇上,愧不敢当!当时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苏昊忙答道。 “只是可惜,物是人非啊,曾经的金谷园,如今破败如斯!石崇已去,落花犹似坠楼人,可叹那绿珠姑娘,如同你那价值万金的绿绮,都烟消云散了!” 司马衷拍手叹道。 司马衷边说,边瞧苏昊的反应。苏昊听了这些评判,还能维持着表面的镇静。 但当司马衷单刀直入进行如下问话时,那苏昊终于变了脸色。 『 司马衷:“苏昊,你可知道在某个遥远的国度,有一种铁做的,能在空中长时间飞行的东西?” 苏昊:“回皇上,难道是匈奴人刘渊的祖先冒顿单于发明的“鸣镝”?据说此种箭羽锋利无比,可破多重革甲!” 司马衷:“那东西可穿越大洋,飞至几万里的彼岸!” 苏昊:“皇上说的可是先贤庄子《北冥有鱼篇》中的大鹏?那大鹏垂天之翼一动,扶摇直上九万里,没成想竟然是铁做的!皇上真是知识渊博!” 』 一抹笑容浮现在司马衷的脸上,苏昊竭力蒙混过关,可是言多必失! 苏昊下意识地说出“铁做的”这个词,已经表明这苏昊知道司马衷讲的是一种制造出来工具! 大鹏,怎么会是“做”出来的呢? 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油然而生,司马衷再看这苏昊时,顿时感觉这年轻人更加可爱了! “不行,我要再试他一试?” 司马衷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司马衷:“苏昊,你可知一有种叫手机的东西,两人各执一个,无论你在天涯海角,都可以相互联系?” 苏昊:“首鸡?难道皇上说得是师尊刘琨和祖逖大人当年在并州时闻鸡起舞的那只鸡?臣闻当年师尊和祖逖大人二人在并州,一天深夜里听到鸡鸣,祖逖大人说道:此非恶声!于是二人便起来一起锻炼身体,保家卫国!” 』 心理学上有种说法,越是掩饰越想说得更全面。苏昊说了这么多,慌不择言,连“臣”都喊了出来! 苏昊手心里都冒了汗,低垂的脸蛋竭力掩饰着内心的巨震。 突然,自己的龙渊剑一震,司马衷迅速觉察到这苏昊竟然身体里也含有一股真气! 『年轻人!穿越者!身含真气!自己这种程度的撩拨竟然能够沉得住气! 是敌是友? 是否消灭于萌芽状态?』 司马衷内心快速盘算着。 『对了,他师尊是刘琨!刘琨现在依附于颍川郡的范阳王司马虓!范阳王司马虓与东海王司马越是一伙的! 非友!』 司马衷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龙渊剑,欲拔剑而起,以绝后患。 『司马越与河间王司马顒不对付!张方是司马顒的手下,而张方目前如同狗皮膏药一样盘踞在洛阳! 目前,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对手是司马顒! 敌人的敌人,可以合作!』 司马衷的剑最终没有拔出来,苏昊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 是人才,司马衷就要竭力拉拢。司马衷最终下了决定,朗声说道: “苏昊!朕封你为员外散骑侍郎!以后要来宫里多多走动!” 第39章 皇太弟司马颖的葬礼 散骑侍郎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才能够得到的荣耀,能够经常见到皇上的。虽然从五品对京官来说并不算大,但属于一种很尊贵的职衔。 苏昊寸功未立,是敌是友也未能确认,仅仅一个穿越者的身份,就能得到司马衷青睐有加,苏昊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但是,现在的苏昊毕竟年轻,阅历有限。突然遇到这种变故,他乱了方寸,第一个意识是保命要紧,然后才是其他。 所以,当苏昊获任员外散骑侍郎时,这种天大的好事他也不开心。竟然是要想方设法离开京都洛阳这个风暴中心! 看着苏昊忐忑不安的神情,司马衷也有些无奈。 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即便是权倾天下的皇帝,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一天后,一份宗卷静静地躺在司马衷的龙案上。 那是一份关于苏昊的资料宗卷。 『姓名:苏昊;原名:苏贞祥。 年龄:15岁;身高:七尺六寸; 籍贯:并州雁门郡(正在核实) 相貌特征:白面无须,双目俊朗,身形瘦弱。 特长:善用武器为剑,但最近疑似受过伤。 社会经历:曾在河间王司马顒府上任致果副尉(八品武散官),为司马顒训练亲军。 …… 河间王王妹司马芸儿去世,苏逃离长安,并化名苏昊。 在函谷关,与山东游侠——飞豹王弥有过短暂接触。 在弘农郡,曾涉案杀害店小二被关押(后发现是一场误会),好像在此时受了内伤。 …… 至洛阳后,与张宾相交。曾以万金购得名琴“绿绮”,在“谪仙楼”焚琴,张宾凭《民本富国论》一举成名,经调查皆是苏昊暗中策划。 …… 曾在金谷园残破大门左侧内墙一丈八尺处题诗一首,题目:《游金谷园有感》,诗曰:…… 被册封为员外散骑侍郎后,苏昊搬至府邸,闭门不出。言行举止,稍失章度。 曾拜师刘琨(多人口述,但系统经调查,最初均出自苏昊之口)未有定论…… 』 看完这个宗卷,司马衷得出了两条结论: 其一,苏昊虽然在河间王府任职,但最终二者的关系并不好。 其二,苏昊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经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又几日过去了,司马衷发现这苏昊的怪异。如同张方一样,被册封为员外散骑侍郎的苏昊闭府不出。 司马衷没时间思考苏昊这等琐事,因为明天是废太弟司马颖的葬礼。 以皇太弟礼仪办理司马颖的葬礼,在司马颖生前的那处宫殿设置灵堂,灵堂设素幄,系青素、令仪鸾。 司马颖自缢当日,早已小敛,换上了皂色皇幞头、白罗衫、黑银丝、丝鞋等装束。 皇家贵胄、文武百官都按规定进行拜祭。 太极殿内,司马衷沐浴更衣后,太监焚香。司马衷端坐几案旁翻开一本卷册,开始誊写: 『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 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 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 』 司马衷写得极为认真——《史记.陈涉世家》——正是司马颖自缢身亡那天早晨诵读的那篇。 第二天一大早,司马衷就到了金墉城。 司马衷拜祭完毕,把昨日誊抄的《史记.陈涉世家》的文章取出。皇帝亲自撰写,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 导仪官员忙把这御赐卷轴放到司马颖的棺椁内,贴身藏好。 皇帝亲自拜祭,这消息飞也似地传遍洛阳城内皇族贵胄的家中,于是乎出殡的整个上午,王公大臣络绎不绝。 死后的司马颖,得到了极大的荣耀。 司马衷拜祭完毕,就在金墉城内最大的宫殿住下休息——他决定在司马颖灵柩出城之时,亲自送别! 金墉城虽无皇宫的华丽,但不失气派和精致,这毕竟只是一座军事城堡兴致的行宫,作为危险时避难用。 司马衷现在所住的这座宫殿,曹氏废帝、司马家废后、王爷,甚至连他自己都曾经住过。 司马衷并无太多讲究,呆在这里,司马衷倒不觉得晦气和不妥。 司马衷想自己静一静,所有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出去了。殿外阳光煦暖,司马衷端坐在几案旁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司马衷看到大殿门口一道阴影投射到地面上。司马衷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太弟司马颖一袭白袍,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司马颖走到司马衷面前,跪拜施礼道: “皇兄!臣弟以前年幼无知!至今方知皇兄的厚爱与高义!尤其是皇兄亲手御笔的《史记.陈涉世家》,如此大恩,臣弟必有回报!” 司马衷惊喜异常,忙欲起身搀扶。 “皇兄,臣弟去也!” 司马颖说完,起身一掸白袍,也不待司马衷答话,便飘然而去。 阳光照在司马颖高欣修长的身上,司马颖随意披散的华发随风轻舞,在阳光下映出一轮轮七彩光晕来。 “阿弟,莫走!” 司马衷这才竭力喊出一嗓子来! 耳边突然锣鼓声大作! 司马衷从梦中惊醒过来,满眼热泪。 “皇上!” 司马衷的梦魇呐喊,惊动了大殿外值守的侍卫、宫女、太监们。 司马衷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悲切地说道: “是阿弟要走了吧?你们带我去送送阿颖!” 众人离去,一部分人加入送葬队伍。 “呜呜咽咽”的鼓乐唢呐声,司马衷不禁回想起了荡阴之战的那天夜晚远处黛青色山隘中吹过的狂风。 那是司马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夜,自己的命运就和皇太弟司马颖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在邺城的日子里,有过争执,有过你死我活的斗争。但,在血缘上,其实就是兄弟。 今天,自己的弟弟,皇太弟司马颖永远地离开了,将去陪伴自己已逝多年的父皇司马炎。 鼓乐唢呐声渐行渐远,最终微不可闻。 司马衷是孤独的,又是矛盾的。 只手遮天的权势,给司马衷带来的不是为所欲为,而是四周那些蠢蠢欲动的一双双嗜血而贪婪的眼睛。 父皇的帝陵在洛阳城东南,金墉城在洛阳城西北。送葬队伍到达那里大约需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皇太弟司马颖灵柩入位。 与此同时,金墉城内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 一霎那,连太阳都失去了光辉! 第40章 公师藩叛乱,石勒登场 司马颖葬入父皇司马炎帝陵——峻阳陵的东南——功臣和子嗣的陪葬区。 在司马颖灵柩下葬那一刻,一个巨大的光球在金墉城内突然爆发。 一个流言迅速传开了:当今圣上司马衷残害手足皇太弟司马颖,上天降下罪罚。 司马颖入洛阳,卢志、石超、牵秀等一批属下,在洛阳亲眼见证了司马衷的哀痛,并辍朝七日以示哀悼,所以并未被流言所惑。 不知这个流言起源从何处,但目标很明确,快马加鞭般直抵司马颖原先的根据地——邺城。 不到一日,断壁残垣的邺城里,聚集了众多的司马颖旧部。整个邺城更加混乱和破败。 司马颖原先开府的银安殿,先后被数波军队的洗劫,内部空空如也。甚至连廊圆柱上精美的雕刻都被剥离下来。 这是司马颖旧部的一个重大胜利,他们众志成城,终于攻克了邺城,赶走守军,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 众人来到旧地,物是人非。 残阳如血,从破旧的大殿高窗上投射下来,照射在众人无精打采的脸上。 攻破了邺城后,这帮各怀心事的人们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众人之中,有位身着银色盔胄的将军。 此人身高八尺,粗眉大眼,神色坚毅,见此时人心惶惶,便朝身旁的一位黄门小太监喊道: “孟玖,你跟随皇太弟多年,皇太弟对你最为垂青!如今到了这里,可哪有什么皇太弟遗物?” 原来,这孟玖惜命,并未跟随皇太弟司马颖逃到洛阳——皇太弟叛乱,到了洛阳凶多吉少! 这次聚众起义,孟玖是几个发起者之一,无他,在众人中以前他权势最大。 十余日前,众人原本在清河郡起事,是这孟玖鼓动着众人进攻邺城。 邺城破了,司马颖死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本想找些司马颖遗物,打着为皇太弟申冤的旗号来争取一些利益的众人一时没了都主意。 “回公师将军,末将刚刚想起一物应该尚在!” 孟玖忙笑着回答。 自从起事后,这位原来听命于自己的公师藩将军由于超出众人的能力,隐隐成了众人的首领。 孟玖本来就是溜须拍马之徒,焉有不明白如今形势? 孟玖虽内心懊悔不该趟这次浑水,但既然上了贼船,就考虑如何能够苟活下去,于是主动伏低做小。 “那遗物在哪里?” 公师藩一听,来了精神。 众人随孟玖来到旁边一个偏殿耳房。耳房内一片狼藉,在西墙上有一面柜子,柜子已经被劈开破坏,木板散落各处。 孟玖不顾其他,在柜子贴墙处一个颜色稍异的地方用力一推。 “啪嗒”一声,旁边弹出一个暗格。孟玖用手向那暗格一捞,便扯出一物来。 众人一见孟玖手中那物,都变得神色古怪起来! “这!一条黄色的破内裤?” 公师藩疑惑道。 “这是一条黄色的皇内裤!” 孟玖笑道,目光里带着胜利的微笑。 “这有什么讲究吗?” 公师藩又问道。 “公师将军你看,这内裤的颜色,可是皇家御用的明黄色!这是金陵石头城农历三月三日的桑叶喂养而成的第一波春蚕所吐的丝织成的!你看这做工细腻,两名熟练的织工一天才能织六寸呢!” 孟玖滔滔不绝地说道,重复着以前司马颖尚在的日子里,司马颖对这条皇内裤的评价。 众人都被唬住了,皆频频点头。 孟玖连日来受众人轻视,今天立了大功一件终于挽回了面子。又想起了司马颖尚在的日子里,自己过得如何顺风顺水。 想起以前幸福的日子,孟玖不禁泪水涟涟,声音哽咽。 下意识,孟玖就拿手中的皇内裤狠狠地揩了一下鼻涕。 “孟玖,你!……” 公师藩惊叫道。 “将军,我!……” 孟玖看着手中皇内裤上一滩粘稠的透明“非牛顿流体”,满脸的尴尬如果能摘下来洗干净,绝对可以做出一锅热气腾腾的炖菜来! “公师将军,这皇内裤由于是三月三那天的桑叶,春蚕吐出的丝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味儿,这味道是由内向外而发,任何污染都不能掩盖这种气味!” 孟玖又解释道,把皇内裤放到自己的鼻子旁,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嗅了嗅,同时把手伸进自己的袍子内揉了揉。半闭眼睛,做陶醉状柔声喊道: “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 孟玖“照抄”了司马颖生前的台词,却产生了迥然不同的含义。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公师将军,不信你来闻闻!” 孟玖把粘着浓浓鼻涕的皇内裤塞到正目瞪口呆的公师藩鼻子前0.03公分时,公师藩这才反应过来。 “嗷!” 公师藩发出一声非人类的惨叫,疾速后退。 “我信!我信!我信!!” 公师藩连声表示信服,同时弯下腰来狂吐不止。 如果皇太弟司马颖还活着,他一定会质问孟玖一句:“孟玖!我待你一向不薄,你为何凭空污我清白?” 不过,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众人均认可了这条皇内裤属于皇太弟司马颖。 既然找到了司马颖的遗物,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找一副棺椁,把这条破皇内裤给装起来。 不得不说,公师藩的确有政治头脑。 这种“衣冠棺椁”一旦拥有,就有了聚合众人意志,统一众人思想的作用。 这副“衣冠棺椁”,就成了司马颖残余部下的精神依拖。就逐渐蕴含了如同权杖、王冠等类似的象征意义。 这副“衣冠棺椁”,就像一团火源,渐渐成了燎原之势。 而火光,会吸引更多人过来。 残破的银安殿内,一副棺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那是司马颖生前所座的位置。 在主位下手两侧,公师藩众人分两排坐下,正在商议下一步的计划。一个难题摆在他们面前——缺少军马和骑兵。 军马和骑兵可是最珍贵的资源,可不会凭空出现!众人一筹莫展。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骏马嘶鸣的声音! “报!汲桑将军带领数十人,数百匹战马来投!” 门外传令兵的声音响彻整个银安殿。 汲桑来了,带来了军马!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汲桑身后,有十八位神采奕奕的骑手,这十八位骑手被一人领导着,这人名叫石勒。 堪比刘渊刘元海的另一位乱世枭雄,石勒石世龙粉墨登场! 而这些,身在洛阳的大晋皇帝司马衷并不知晓——因为他遇到了大麻烦! 第41章 得天权,鸾凤和鸣 金墉城,司马衷送别皇太弟司马颖灵柩的那天下午。 司马衷绝对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无意识动作竟然引起了一场“超新星爆发”。 那天下午,司马衷呆在金墉城中间的那座大殿中,久久不能平静。 梦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司马衷非常需要像司马颖这样的有能力、有声望的人前来效忠。 可是,那些出身豪门的大臣们以自己家族利益为第一位,纷纷选择观望。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面对诸多对手,不时爆发的战乱,即便是司马颖在邺城最终选择了叛乱,他还是决定原谅他! 可是,司马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在那本奏章里,司马颖写得很明白: 『权力需要敬畏,挑战至高皇权,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如果皇兄这次赦免了我的罪过,那就是对大晋帝国法律尊严的亵渎。 父皇创造了大晋帝国,作为儿子,应竭力遵守! 臣弟这次向至高皇权发起挑战,虽然失败,我不后悔! 事实证明,皇兄你更强! 请赦免臣弟不能为国尽忠的罪孽吧!臣弟将去那个世界陪伴年迈的父皇! 愿大晋帝国永存! 愿皇兄成为一位堪比父皇的大晋之主! ……』 司马衷懊悔,懊悔自己太弱。弱到自己荣登大宝,自家兄弟反而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自己的弟弟们,还有诸位司马氏王爷们,应该不会再有觊觎之心了吧? 司马衷思绪纷扰,在大殿内踱来踱去。无意识地以手婆娑那木质钥匙——从天权绸盒中取出后,司马衷就把那钥匙用丝绦穿起来挂在胸前。 突然,司马衷发现几案身后的那块木质屏风,九叠云锦张,整个线条流形与钥匙十分相似。 按图索骥,司马衷竟然发现这整块雕刻的三维图案中竟然真有一个空阙。 这引起了司马衷的好奇心,就把那柄木质钥匙插进去。 左右试着扭动一圈,然后就听到整个木质屏风内部“悉悉索索”的转动声。 最后,声音渐无。 可是木质屏风的外表没有任何改变。司马衷又试图拧转钥匙,钥匙纹丝不动。 “坏了,钥匙被卡进去了!” 司马衷暗道。 司马衷试着扭动木质屏风的其他部位,没有任何反应。 今日司马衷本来就心里不爽,于是就取出七星龙渊剑来个“暴力破坏”。 七星龙渊剑削铁如泥,难道还切不断你这木制屏风不成? 司马衷抽出宝剑,削那凸出的部分。 龙渊剑扫过,坚硬如铁石的屏风凸起像豆腐一样纷纷落下。 这十分解压! 不大一会儿,整个屏风被司马衷削成了凸凹不平的一块木板——除了插钥匙的那部分区域。 司马衷又把龙渊剑插入那屏风(现在已经城为木板了)钥匙附近转了个圈,司马衷连钥匙带木块一起拔了出来。 司马衷看了看大殿内满地狼藉和面目全非的屏风,突然又有有些恼怒,一剑斜劈在木质屏风上,木质屏风如同一片纸片被分成两半。 司马衷动静如此之大,侍卫们却没有一个前来——他们明白,今天的皇上心情很差!这时候都小心翼翼,避免触了司马衷的“逆鳞”! “回宫!” 司马衷朝外面大喊道,就向殿外走去。 司马衷回头一瞥,见这屏风恐怕要换掉了。 但屏风十分巨大,到时候工匠们来抬出去可能会很吃力。此时,司马衷又有些懊悔自己的任性,随意毁坏物品。 司马衷抽出剑又“唰唰唰”连续三剑,把屏风削成更小,易于搬动。 “唰”! 司马衷又横切一剑! 这一剑,却听到“当”的一声,龙渊剑被阻滞,“嗡嗡”震颤着! 司马衷正疑惑间,一个发着耀眼白光的球体突然变大,笼罩住了整个金墉城。 皇太弟司马颖的灵柩恰巧在此时落地,金墉城里司马衷顿时昏死过去。 …… 司马衷这次醒来时与上次跌落漳河水后不同! 这次的他,感觉浑身暖洋洋地,每个毛孔都像灌满了蜜一般的舒坦。 腰间好像传来了最温柔的抚摸,气海中充满了澎湃的能量。 司马衷缓缓睁开眼睛,羊献容跪坐在龙榻之侧,皓腕环胸,头枕皓腕,睡得正香。 月光透过高大的绮窗,把精致的月华洒在羊献容瘦弱的肩头。 这是在太极殿内,司马衷的寝宫。 司马衷见羊献容如此,又抬头望月——月上西楼,大约是夜半时分。 司马衷此时内心有诸多疑问,不过他按耐住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看到羊献容趴在龙床边睡得香甜,想必是照料自己太累了。 也许,自己已经昏睡了许多时日,大晋中间发生了诸多事情。但自己躺在太极殿内,目前身体无恙! 非但无恙,而是充满力量! “目前大晋帝国应该正常运行,没出现啥幺蛾子!” 司马衷作为皇帝,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以帝国之主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既然帝国照常,那该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身边人! 司马衷缓缓起身,下了龙床,整理好鸾衾凤褥,然后轻轻抱起羊献容,又轻轻把她放到龙床内侧,司马衷上了龙床,帝后二人和衣而睡。 羊献容也许是过于疲惫,司马衷所做的这一切她皆一无所知。 这一夜,司马衷就这样轻拥羊献容。 时至四更,更夫报时的锣声从殿外传来。 羊献容醒来,看到身边躺着司马衷,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赶紧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昨夜是否累糊涂了?自己明明是在旁边侍服,怎么睡到了龙床上? “哎呀!不好!” 羊献容一声惊叫,急忙起身。 一双宽厚的大手把羊献容按在龙床上动弹不得。 “皇上,你醒了!” 羊献容见状,惊喜地喊道。 “朕醒了!多亏你的照顾!” 司马衷答道。 “皇上,让我起来,我这怎么办呀?” 羊献容见司马衷已经醒来,急切地喊道。 原来,羊献容睡于皇帝司马衷的内侧,已经违礼。司马衷不起床,她如果先起床,又是一次违礼之举。 按照当时的规矩: 『皇帝先上龙床,居于内侧;皇后再上龙床,外侧躺好。下床时,则是在外侧的皇后先起身,皇帝后之。交姤,则帝露其牡,后张其牝。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所有这些要求,均是彰显一个道理: 『大哉,乾元!』 这次,司马衷把皇后羊献容置于龙床内侧,司马衷不动,羊献容是不能下龙床的! 否则,羊献容就要跨过司马衷,那样就是“阴上阳下”,违礼之举。 司马衷却道:“这个别急,等咱俩做完后再说!” 羊献容听完,大羞。 第42章 羊献容,大晋最后的颜面 很显然,一开始是羊献容误解了司马衷的意思了。 但是误解了司马衷的羊献容的那一抹娇羞,却激发了司马衷。 有句话说得好: 『一段美妙的情爱,皆是由一个小小的误会开始的。』 所以,那天整个早晨。司马衷一肚子话都未顾得上问,而羊献容满腔的疑惑也未来得及说。 时间紧迫,司马衷和羊献容皆欲力求速战速决。 但此时的司马衷、羊献容像是换了一对人似的,以柔克刚,绵绵不绝。二人竟然战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最终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当值太监,二人这才发现竟然决战到了天亮! 这也难怪! 二人皆是初尝禁果。皇太弟事件后,司马衷辍朝、禁欲,每夜均在太极殿内休息,已经好多天。 正是这些天的分离,也让羊献容对从邺城回来后的司马衷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最重要的是——当天昏迷不醒的司马衷被抬回显阳殿,太医们经过反复会诊后确认皇上并无大碍,只是太累! 并且,羊献容在一阵手足无措后发现一个只有她和司马衷知道的共同秘密——龙渊剑中的“天权”星被点亮了! 也许以前羊献容并不是在内心深处认可司马衷,仅仅只是因为她自己所处的位置。 但在司马衷迟迟未醒来的最初两天里,羊献容却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司马衷快快醒来。 这种心理上的感觉,并无太多逻辑性可言。 司马衷昏睡这几天里,正是自己身体机能增长最快的时间。司马衷对于自己力量和动作的控制已经非常娴熟和完美。 羊献容是一个很有政治头脑的女人,对朝堂之事有着自己的理解。 首先,羊献容懿旨把司马衷送入太极殿寝宫,自己昼夜不息,形影不离的服侍在侧。 这是一个紧要关头,废太弟司马颖薨逝,皇帝司马衷昏迷不醒。大晋的最高权力中枢“空了”! 昏迷的司马衷住进太极殿,这是在告诫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太极殿的主人仍在,你们做事小心些! 其次,羊献容做了一个以前自己绝对不会做的决定——拒绝接触任何一个司马氏的王室宗亲。既没有与一直跟随司马衷的豫章王司马炽接触,也断绝了与前废太子、清河王司马覃的联系。 羊献容所做,只有一个:死死抱住司马衷的大腿,丝毫不给自己留有后路。 再者,拒绝任何人接近司马衷,除了指定的太医。并且,太医住在太极殿的偏殿辅助耳房内,未经允许不得回到太医院内。 这样,就封锁了关于司马衷真实情况所有权威消息。 这手段够果敢决断! 但,有个巨大的缺点! 由于没有真实的消息来源,故谣言便会四起。 谣言四起,会把主要矛头针对她羊献容。事情处理不好,或者一旦司马衷宾天,她将会被愤怒的各方势利当做祭品! 这些,她当然知道! 并且,在几年前,她也不止一次地遭受过这种情况。 也许是上天有一丝仁慈、也许是家破人亡的小确幸,她——羊献容最终苟活了下来! 她有过不甘,亦有过怨恨。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成年人的世界里,到处充满着艰辛,身在后宫的羊献容更是如此! 她曾经希望自己的夫君——那位天下最有权位的人,能够给她遮风避雨!可是,在面对自己第一次被废黜的时候,他竟然只是拿着那份别人草拟废黜皇后的诏书遍示群臣,以期望群臣能够帮自己说情,别废掉皇后! 羊献容,这位出身泰山羊氏的文弱女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作为妻子的尊严掉在了冰冷的皇宫地面上,摔得粉碎! “也许,从一开始嫁进宫中就是一个错误!” 记得嫁给司马衷那天,天空飘着小雨,可是自己火红的嫁衣却着了火! 那火一直未灭,最终灼伤了天下。 后来,司马家族又乱了,自己的父亲作为外戚,受到了牵连,忧惧而死! 在金墉城内,废黜的羊献容皇后不止一次地叹息。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交易,就是用自己拥有的,向别人交换自己需要的。你真的准备这样做?』 那神秘的、极具诱惑的声音,并没有对羊献容的决定产生丝毫影响。 『我愿意!』 羊献容平静地回答,声音就如同存在亿万年的深渊潭水。 在金墉城里,羊献容完成了人生的蜕变。再次为后,让她从此以后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去邺城,那就去吧! 你做傀儡皇帝,我做傀儡婆! 司马衷从邺城返回洛阳,羊献容平静地接受了! 可就是那天夜里,这司马衷竟然要说为自己报仇! 羊献容听后,笑了! 虽然她知道,司马衷哪里有这种实力和水平!可是,她就是高兴!——因为就算是为了宽自己的心,骗骗自己,她也满足了! 她提醒他,“小心张方”! 这傻呆呆的司马衷,哪里能够明白,连金墉城里那个“神秘存在”都对张方无可奈何,张方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但她还是喜欢听司马衷吹牛!虽然,她知道司马衷已经变了!——变了岂不是更好?以前的司马衷,她早死心了! 那晚张方送的礼物,真是下了血本,尤其是那颗东珠,充满灵力波动,也许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情形,让羊献容对于司马衷刮目相看!——那把残剑,竟然能够吸收掉那颗东珠! 羊献容感受着司马衷体内微弱的灵力波动,她非常清楚——相较于张方,此时的司马衷也就如同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婴儿。 那天夜里,是自己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弄巧成拙,被司马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得到了好处。也许,自己是故意的,否则,实力差距这么大,司马衷怎能得手? 自己佯装不敌的示弱、悄悄把金丝楠木床弄塌,都不能阻止司马衷的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的热情。 以皇太弟的身份安葬司马颖、规规矩矩禁欲至葬礼结束这件事,彻底征服了羊献容的心! 男人最大的魅力在哪里?是担当!是宽容! 如海的胸怀,只有如山的身体方能盛的下! 这次,司马衷的宝剑又获得“天权”星辉。这无不预示着一位气运之子的归来! 所以,羊献容第一次把宝全部押在司马衷身上,义无反顾! 司马衷热了,她精心擦拭;司马衷私密性反应,她亲自上阵解决。 甚至,在数次紧要关头,羊献容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真源。 因为她明白,这次就是一场豪赌——一场掌握自己命运的豪赌。 流言已经四起,各方势利蠢蠢欲动。 羊献容要抢在各方势力动手前,把司马衷唤醒! 故昨夜,羊献容太累,累得连司马衷把她轻放龙床内侧都没感觉到。 而就在昨夜,张方已经发动了一场特别行动。 第43章 张方祭炼降龙木 在洛阳,如果说有哪一方势力能够最快速、最准确地收集到自己需要的情报,张方说自己第二,没人敢称自己第一! 那天下午,金墉城内出现的白色光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张方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鹿寨,拒马,暗哨,然后是又高又厚的石头墙。紧贴石头墙,每约30步,设一个箭楼。每时每刻都有2名以上的士兵,监视着箭楼四周。 在每一个营门后,藏着荷戟士10名,重盾士6面。 过了营门,走上约100步,一面5尺长、3尺宽的红色大纛旗随风飘舞,旗子后面是一个硕大的军帐。 在大纛旗旁,是一面积稍小的正方形帅字旗,青色的旗面上书写着一个斗大的黑色“张”字。 这便是实际控制着洛阳外城的河间王司马顒手下大将张方的军营。 好几份报告,随意地摆在帅案上。报告大都是图画加上简单的文字——张方出身寒门,没上过私塾,识字不多。 张方正坐在帅案后的将军椅上,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这么说来,当今皇上还真要认真对待才行!皇上和皇后都不简单啊!金墉城内有古怪,上次实在是大意了!如果不是师父留给我的保命符箓,还真难说能够从金墉城内全身而退!”』 张方想到上次欲废皇后羊献容,把羊献容送入金墉城不久,竟然发生了诸多怪诞之事! 张方吃了个暗亏,所以“废皇后”事件最终不了了之。 帝王之都,违之不祥! 于是张方在控制了洛阳之后,很少亲自到洛阳城内。他一直住在自己的军营里,让属下和在洛阳城内已经被自己掌控的势力去办理,而他,就作为一个强大的震慑力量。 平时谨小慎微,找准敌方破绽一击致命。 这是张方深信不疑的经验。 比如,那天金墉城内发生白色光球事件后,张方在未弄清具体原因的情况下仅仅是快马加鞭,派人向邺城传了一个谣言而已! 因为张方坚信,任何方法只要能够削弱对手实力就是好方法!邺城如果更加混乱,对自己有益无害! 道德?道德能当饭吃吗! 所以,只有利益,没有对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司马衷昏迷后,后来司马衷的具体情况因羊献容的严密封锁而稍有迟滞,不过今天通过宫内一个小黄门的消息,终于得知司马衷虽然身体无大碍但却一直没有醒来的太极殿内的绝密信息。 而在张方得到这个信息前,早已把一个虚假的情报,通过口无遮拦的傻儿子张罴的口,以“反间计”的形式传送给了东海王司马越! 这个虚假信息是——司马衷已死,皇后羊献容密不发丧,另有所图。 也许此时,东海王司马越得到这个情报后已经做出什么行动了吧? 真希望司马衷醒来,然后发现东海王司马越又一次进行“清君侧”,兵锋直逼京都洛阳。那样的话,自己就可坐等渔翁之利了! 这几天,张方可没闲着,他在办一件很神秘的事。 原来,在半月前,司马衷刚回洛阳之时,自己的师父托人从管涔山带来了一个黑绸包括的长方形盒子。 随之带来的还有一封信。 送信的是个十几岁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道号毕节子。 “师兄,物品已经送到,我这就告辞向师父复命!”那年轻人向张方深施一礼说道。 “毕节子师弟,请稍留片刻!吃过饭再走不迟!”张方挽留道。 “谢师兄,师父说了!要我把物品送到后尽快返回!”毕节子推辞道。 张方再三挽留,毕节子见师兄张方现在是数万大军的统领,不免有了攀附之意,如果再推辞,拂了师兄的好意反倒不美,于是便应了下来。 张方大喜,设宴款待。 师兄弟二人豪饮,相谈甚欢。 席间,张方说道:“毕节师弟,师兄统管数万军马,整个洛阳皆在我掌控之下!师弟如果能够留下来,咱们师兄弟二人合力,这洛阳城以后就是咱们师兄弟说了算!” 毕节子听了大为意动,只是无奈叹道:“师兄说得有道理,毕竟师命难违!” “于扶罗恩师教给我们一身高强的本领,大丈夫如果不用他来换取功名,岂不如锦衣夜行?”张方见毕节子已经意动,更是好言相劝。 就这样,张方师兄弟二人饮至近夜半三更。 二人不知怎地又谈到师父于扶带来这封信中所写的是什么内容?张方取出信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因笑道: “我小时候家里穷,饭都吃不饱,也没有读过书!这封信明天再读吧!” 张方说完,就把信叠好,置于帅案之上。 毕节子听了,哈哈大笑道:“师兄!你少年贫穷,竟然连字都不认得!怪不得说话有些粗陋鄙贱!来,师弟读给你听!” 毕节子今夜喝高了,见张方待自己也很热情,说话也就放浪不羁起来。于是毕节子便拿起那封信大声读了起来。 那封信的大致内容是: 『这个黑色的绸盒里放的是一段神木——降龙木,为人皇五色神剑从天宫斩落后跌入人间。此木有安神之效,可以降伏巨龙神魂,为己所用!』 张方听后大喜,竟然有此宝物!忙问信中还有啥?这降龙木怎么用? 毕节子继续读下去,张方才算把这降龙木的用处和用法都搞明白了! 『原来,于扶罗算出了就在七日后,废太弟司马颖下葬之时,神魂比入地府。故用降龙木来封闭其神魂,使其不得入地府,把其炼化为一个强大的傀儡以自用!』 此方法非常恶毒,有违天道,但于扶罗与大晋国世代为仇,不死不休,故也不以为意。 但是,降龙木的激发需要一个条件——要以活人的精血炼化7天方可。 毕节子读完,又对张方说道:“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待你这个俗家弟子比我们这些亲传弟子都好!啧啧!真令人眼红呀!” 毕节子的语气里充满着酸味。 “师弟,上面写的是不是需要活人的精血才行?”张方笑道。 “正是如此!那人修为越高,效果越好!” 毕节子答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毕节子的精血效果非常好,经过七日祭炼后,在当日又按照于扶罗的秘法获得了皇太弟司马颖的神魂。 时至今日,司马颖的神魂吸收了毕节子的全部精血,在降龙木的滋养下变得非常强大! 张方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第44章 司马衷谋划绝地反击 司马衷醒来的那天早晨,皇后羊献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她赌赢了! 这些天以来,她累坏了! 为了让司马衷早日醒来,她献出了自己大部分的真源。 当司马衷了解到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多天时,司马衷有点急了! “咚咚咚!” 鼓楼中传出一通鼓声,司马衷让太监们通知大臣们准备早朝! 早已等候多时的群臣们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虽然这些天来,皇帝一直不上朝,但他们还是按照规定,甚至比平时更早,静悄悄地站在大殿外的广场上等候。 每天如此,甚至连规定不上朝的日子都是如此。 原因无他,利益使然。 因为司马衷到底怎么样了?最真实、最权威的情况就在这太极殿内! 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早一点得到获得最新消息,就能取得主动,甚至能够攫取巨大的利益。 故每天还未早朝,众位大臣们早已乌泱泱一片在朝堂外等候多时了。 这也难怪,谁不想好好表现呢? “当当当!” 一阵悠扬的钟声从钟楼传来,太极殿宫门徐徐打开! 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入,进入太极殿内。 气氛有些压抑,谜底将要揭晓。 当司马衷在太极殿御案后的龙椅上坐定后,山呼万岁的声音瞬间从太极殿内传出来,涌向京都洛阳各处,并迅速向大晋帝国各地蔓延! 大晋帝国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在经历了几日骤停后,又恢复了正常运转。 几人欢喜几人忧。 朝会完毕,日已西斜。 司马衷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故一直在偏殿批阅奏章。 这几日下来,公文又堆满了整个御案。虽然各部、司、府衙等都做了一些处理预案,但最终还是需要皇上来定夺。 司马衷连午膳都是在偏殿随意应付一下,随意吃些,然后继续批阅奏章。 这些天下来,司马衷逐渐总结出一个道理:批阅奏折是不能偷懒的,稍微往后一放,更多的奏章又到了! 到时候越积越多,尤其要命的是,如果时间久了,事情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司马衷的御批指示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带来新的麻烦! 『益州叛乱,一方面是政府军做了诸多应对,另一方面是叛军势力越来越强大了!』 这是司马衷读了各方奏折后,总结出的益州方面最近的情况。 『扬州、荆州叛乱基本被控制住了!好在有政府官员联合当地豪强组织军队,效果还不错!』 『凉州四郡,金城郡和广武郡遭受吐蕃方面的侵扰,河套地区,秦州正受到河间王司马顒军队的攻击。这司马顒,益州叛乱不出力,倒是进攻皇甫重不遗余力!』 司马衷非常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司马顒手下的大将张方还虎视眈眈盘踞在洛阳呢! 司马衷正在思考这个棘手难题时,当值太监进来跪拜道: “皇上,张方之子张罴在铜驼大街行凶,被洛阳北部尉长官劝阻,不听!反而鞭笞执法人员!” 此等事务按道理不应报告给皇帝,但是由于张罴是张方之子,身份特殊,故还是上报了中宫。 司马衷苦笑,问道:“有无人员伤亡?” 当值太监答道:“回皇上,洛阳北部尉人员有几位被打伤了!” “有无人员死亡?” “回皇上,没有!” 司马衷沉吟了一阵子,说道: “既然没有,那就不追究了吧!” 看天色已晚,司马衷就里了偏殿,回到显阳殿。 羊献容这次确实消耗了本源,晚膳时精神竟然明显较之以往欠佳。司马衷让羊献容好好休息几天,两人各自就寝。 下午发生的张罴事件,就如同一根刺儿,不时地涌上司马衷的心头。 这明显是张方对自己的试探!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准备,张方应该准备好了吧!思索了半夜,司马衷在考虑如何应对? 洛阳附近,自己能够调动最大的军队是北军中侯苟曦的北军五校尉营。羽林中郎将陈承也是效忠于自己的!这两者全部加起来,不到两万军队。 而张方手里的军队至少六七万,两万对六七万,悬殊太大!再者,有什么理由把自己所能掌握的精锐军队给孤注一掷呀?这可是自己最后的保障! “最好有什么办法,让这张方主动离开洛阳才行!” 司马衷在思考这个问题。 “秦州刺史皇甫重目前被围攻,只有雍州刺史刘沈既有能力、又有胆识,可以命令刘沈进攻河间王司马顒的老巢长安。这样司马顒兵力吃紧,就不得不派张方回援。张方回援,则洛阳的局势就能破解了!” 司马衷在暗自规划用兵方案,并考虑每一步的可行性。 这个方案,缺点也很明显:一是环节太多,每个环节都不出纰漏才行;二是用时太长,这样操作下来,至少要一两个月;三是这个方案最终是否取得胜利,整体上损失的都是大晋国的实力! 司马衷有些为难!又在寻思利用洛阳的力量,是否有赶走张方的可能? 司马衷就这样辗转反侧,最后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 第二天,司马衷传旨苏昊进宫面圣! 作为员外散骑侍郎的苏昊,在其后十余日竟一直未朝拜司马衷。 司马衷有些无语,下诏书宣苏昊觐见。 “微臣苏昊参见皇上!” 苏昊施礼道。 “平身!” 司马衷吩咐道。 十几天时间不见,这苏昊变化挺大! 最大的变化就是苏昊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玉质”,“君子如玉”这些词恰如其分地描述了此时苏昊相貌特征! 如同卫玠再生! 苏昊这些变化,主要原因是他从长安逃亡的日子里生的“那场病”,意外打通了大肠经——而大肠经有美颜的功能。 “苏昊,最近为何不来宫中看朕?” 司马衷问道。 “回皇上,微臣身体不适!” 苏昊连忙解释道。 苏昊这些天一直养病在家,司马衷是知道的。 司马衷又道:“苏昊,你也知道,整个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如云似雨,但真正关心朕的却只有十之一二,朕实在需要像你这种既有才华,又愿意帮助朕的人!” 司马衷直接说开了,就是希望苏昊能够帮他! 苏昊也被司马衷的坦率真诚打动了,忙施礼道: “微臣深受皇上垂爱,岂不知报明君之恩?但目前臣手无缚鸡之力,实在难堪大任!” “装!继续装!”司马衷暗道:“长了一副好皮囊,却不老实!” 司马衷也不顾苏昊如何想,立刻说道:“苏昊听封!朕封你为羽林郎左丞!” 第45章 火一样的女子(10万字感言) 这部小说里,如果有女主角的话,毫无疑问,那一定就是羊献容。 羊献容,出身泰山羊氏,一代传奇女子。 羊献容是司马衷的第二位皇后,后位得来却是颇有戏剧性(有兴趣的可以阅读相关文章)。 在羊献容的一生中,6次被封为皇后(穿插着5次被废)。并且,最后一次后位是改嫁赵汉皇帝刘曜所被册封。 这看似奇幻的经历,如果你静下心来思考,就会发现对于羊献容来说,这一生多么无奈和残酷! 在一个男权社会里,一个柔弱的女子不应该对发生在她身上的创伤负责! 应该负责的人,恰恰是那些把这些屈辱和不堪施加给她的那些男人们! 羊献容父亲羊玄之、祖父羊瑾,还有一个非常着名的叔爷:羊祜。 羊祜的节操,连其对手陆抗(陆逊的儿子,陆机陆云的父亲)都佩服:“(羊)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 出生于这样的家庭,羊献容的德行想必不会差。 公元300年末,羊献容被立为皇后。5个月后,支持立羊献容为皇后的势力被诛,又过了一年,其父亲羊玄之“忧惧”而死。又半年,被废(首废)为庶人。 从这段时间可以看出,2年时间内,自己作为皇帝的妻子,几乎没有享受过作为皇后的荣耀,而却时时有被废黜的危险,甚至是丢掉性命之虞。 羊献容最为被人诟病的,应该是她嫁给了第二任丈夫——匈奴人刘曜。而在刘曜后来做了皇帝后,羊献容被立为皇后。 而她与刘曜的那段着名的对话,直接撕破了大晋帝国残存的最后一丝颜面! 故事是这样的: 『 刘曜:“我比起那司马家的小子如何?” 羊献容:“这怎么能相提并论?陛下您是开创国家基业的圣主,他则是个亡国暗主,他连自己跟一妻一儿三个人都不能保护,贵为帝王却让妻儿在凡夫俗子手中受辱。当时臣妾真想一死了之,哪里还想得到会有今天?臣妾出身高门世家,总觉得世间男子都一个模样;但自从侍奉您以来,才知道天下真有大丈夫。” 』 怎么样?够无情吧! 对此,历代文人墨客,无不加以嘲讽,谩骂。 房玄龄说:『献容幸乱,居辱疑荣。』 蔡东藩说:『靳康有女,尚知守贞,而羊氏曾为中国皇后,乃委身强虏,献媚贡谀,我为中国愧死矣。』 我有蔡东藩的历朝通俗演义全本,也有过研读,对他的学识极为佩服。 我还是想问一句:“羊献容说得不对吗?” 亡国暗主,亡国遗民。 那是一段中华民族的血泪史!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是羊献容这位弱女子吗? 5次被废黜,对于一位生于封建社会的弱女子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一位生于书香门第的女子来说? 在空旷阴暗的金墉城冷宫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是否能够听到那一声声轻微的、窸窸窣窣剥落的声音? 那是羊献容作为大晋皇后、作为书香门第小姐、作为弱小女子的最后一丝尊严剥落坠地的声音! 对于羊献容来说,还有什么比5次被废更大的屈辱? 在她需要保护的时候,是最亲近的人一次次把她丢进了深渊!她之所以活着,只是为了作为动物的最后一丝倔强罢了! 也许,在羊献容出嫁的那天,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那悲惨的一生! 那天,作为皇后的她,出嫁所穿的嫁衣竟然着火了! 很喜欢小曲儿写的《上邪》这首歌,歌词写得真好,就如同为羊献容写的: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 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 都说你眼中开倾世桃花, 却如何一夕桃花雨下。 问谁能借我回眸一眼, 去逆流回溯遥迢的流年。 …… 在那远去的旧年 我笑你轻许了姻缘 是你用尽一生吟咏上邪 ……』 命运好像给羊献容开了一个玩笑!兜兜转转一大圈,给她带来无穷噩梦的大晋轰然坍塌,她又开始了过上了雨打浮萍般的日子。 刘曜是刘渊的养子,羊献容是大晋帝国遗弃多次的废后。 也许是同病相怜,二人竟然开始了新一段的传奇人生! 又是在一个火一般的地点——赤壁。 刘曜在赤壁称帝了,羊献容成了他的皇后! 6度废立,2国为后! 羊献容就是这样一位奇女子! 或者有人会说,这是羊献容以美色诱之! 羊献容有美色,这个毋庸置疑! 否则作为着名傻子皇帝的晋惠帝在羊献容被废之时,也不会拿着被迫签字的废后诏书问遍满堂文武百官,不废我的皇后行不行? 连傻子都觉得美的女人,一定是美的。 刘曜在羊献容去世很多年都念念不忘,更把帝位传给羊献容亲生儿子时,羊献容在刘曜心中留下的恐怕不仅仅只是美貌! 还有,羊献容那独特的魅力和人格! …… 已经发生的历史是不可更改的!我们每当读到某段悲惨的历史为之扼腕叹息,恨不得能重来一次! 较之二维空间的莫比乌斯环,三维空间的克莱因瓶,平行世界的入口更加婆娑迷离——它可能是平面的、物质的、稳定的(如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桃源洞口),也可能是三维的、能量的、变幻的(如主角遇到的“球形闪电”)。 主角是幸运的,他抓住了一次进入平行世界的机会。 如果这次司马衷对羊献容以温柔和爱护,相信“小羊”(羊献容)会以另一种方式走完她那瑰丽的一生! 这里,我要说一声:对不起了,刘曜! 因为主角,只能有一个! 一首仿写的《上邪(女版)》,献给火一样的女子: 【和唱:羊献容(小羊)】 『 依稀忆起那天你宽厚背肩, 从此相思燃我如花笑靥。 何时你拢起我青丝三千? 芦花漫天眯我含泪双眼。 笛声呜咽桃花绽放如霞, 盛传你剑光掩映九天芳华。 芳草萋萋又是分离季节, 杜鹃声中残阳如血, 手握残剑你依然决绝! …… 青史留名并非我愿, 血泊里你圆睁不屈双眼。 捡起残剑我又踏步向前, 身后传来你轻声慢言, 我知那是你在吟咏《上邪》。 ……』 第46章 张方攻破洛阳城 《秋夜偶感》 晋.司马衷 『星河已隐独彷徨, 伊阙金风送秋凉。 龙尨吟于邙山外, 雨霖阊阖夜已央。』 夜已深,批阅完奏章后,司马衷离开太极殿偏殿,又是一天紧张而忙碌的日子。 走在宫内寒凉的甬道上,司马衷不禁想起两个月前偶尔写的一首小诗来。 那一夜,司马衷一举击溃张方,张方带领大军连夜撤退,一溜烟地沿着弘农河退至函谷关,然后又撤到潼关,在潼关塬上只留了数千兵把守,沿着潼水、禁沟,掠过十二连城,一口气退到了关中平原。 所有的冲突,皆来源于冲突各方对于自己实力与应得到利益是否匹配的矛盾! 所以,一方势力的崛起,往往伴随着一系列的扩张和冲突。 张罴当街行凶那件事,反映了张方对于自己实力暴涨后,心理上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不可调和的爆发点就在于——此时的司马衷,在实力也发生暴涨之后,连续遭受到苏昊离开京都洛阳逃避、羽林中郎将陈承的遇刺受伤等事件,司马衷满腔郁闷无处可发。 那天,司马衷又册封苏昊为羽林左丞。 苏昊当时就懵了,无功不受禄! 苏昊对皇上司马衷的实力一无所知,只是感觉到这位皇帝没有传说中的傻,并未发觉司马衷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苏昊对于张方却有着深深的忌惮和顾虑。 司马衷仍然记得,当自己封苏昊为羽林左丞时苏昊的表情——没有被皇上青睐的兴高采烈,而是竭力压抑着自己莫名的躁动。 “皇上,微臣恐不能担此重任!” 苏昊当时直接拒绝道。 司马衷有些恼火,但想到这苏昊还未步入弱冠之年,这样硬给他如此重任,把他放置于暴风眼也有不妥。 当苏昊提出去说服自己的师尊、现在正在颍川郡的刘琨来一起向司马衷效忠时,司马衷终于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不是司马衷的做事风格。 正如司马衷预料的,这苏昊过两天就应该找个借口离开洛阳了! 但是司马衷还是高估了苏昊的涵养——苏昊从司马衷的太极殿出来后,竟然直接从建春门离开了洛阳,一路向颍川郡去了! 苏昊这种行为让司马衷很是丢脸!自己这是“热脸贴冷屁股”,把皇家颜面都丢了! 这也是司马衷政治不成熟的表现,按照自己喜好事先把底牌都给亮明了! 在朝堂上,还有各种势力在暗地里观摩呢!司马衷这次丢脸,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暗地里笑话呢? 苏昊逃离洛阳事件,只是让司马衷丢了面子。而发生在同一天的另外一件事,却让司马衷连里子都丢了——羽林中郎将陈承被黑衣人突袭,竟然意外受伤了! 羽林军,可是司马衷精锐中的心腹,自己在洛阳安全的最重要的保障! 想伤害司马衷的势力应该不少,但在洛阳能够真正威胁到司马衷的势力那就屈指可数了! 十有八九是张方! 司马衷的猜测不错,张罴又一次在洛阳铜驼大街闹事了! 身心俱受伤害的司马衷这次再也不容情,立刻命令洛阳北部尉把这张罴给抓了起来! 司马衷这次要下定决心给张方一些颜色瞧瞧!一再的忍让,并没有让张方收敛,并且这张方有些变本加厉的趋势! 本来司马衷希望张方认个错,司马衷派有司把张罴放掉,这事就算结束了。 平心而论,无论此时的皇帝司马衷,还是作为权臣的张方都不是擅长政治的老手! 张方非但没认错,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议,当天,张方竟然派人“请”司马衷到张方驻扎的军营! 这张方如果不是政治白痴,那就是太过于“目中无皇”! 群臣闻言皆义愤填膺! 司马衷这次本来要挽回一些面子,这张方不但不给司马衷面子,反而要拿皇帝的面子踩在地上摩擦! 得不到皇帝“回应”的张方又一次把事情向不可挽回的局面又推了一步——皇帝司马衷既然不去张方的军营,张方本人一定要亲自前来“请”司马衷!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皇帝!司马衷当即龙颜大怒,组织羽林军等军士,要亲自教训张方。 皇后羊献容见司马衷和张方剑拔弩张,就悄悄下了一道懿旨,让洛阳北部尉人员把那张罴给暗地里放了! 当司马衷发现皇后羊献容把张罴放了,也只是暗自郁闷!——现在司马衷还真的拿这张方没办法,真正的两军对垒,获胜的几率还真不大! 按理说,张罴也被放了,张方就应该消停了。毕竟司马衷是大晋皇帝,这样做已经很损皇帝面子了! 可是这张方却不知进退,竟然带领着张罴和精锐部队兵临洛阳城下! 大兵压境,洛阳城内乱作一团!这样奇葩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大晋帝都洛阳! 当这消息传到皇宫内,司马衷气得七窍生烟!羊皇后羊献容跪倒在地,表示一切皆是她的过错,请皇帝司马衷息怒! 司马衷明白,这是羊献容欲舍车保帅,不顾皇后颜面来保全司马衷的皇帝尊严! “小羊,你何错之有?一切都是张方那厮欺朕太甚!” 司马衷扶起羊献容,他要御驾亲征,和张方亲自对决! 羊献容怎么会让司马衷冒险,只是极力劝阻司马衷要以社稷为重。 司马衷随众军登上城门,见城外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张方的军队,再看一看城内自己的军队,明显要少很多! 本来欲与张方决一死战的司马衷稍微一估算,就放弃了带领大军出门应战的打算! 见司马衷登上城门,张方父子倒是稍稍压制了嚣张的气焰!但直言要请皇帝到张方军营“阅军”! 这种情况下司马衷怎么会去?只是推脱天色已晚,今天实在是不方便! 张方也不着急,只是坚决请求,非要司马衷亲自去不可。 司马衷心中冷笑,自己在城内,他张方在城外。洛阳城高墙厚,只要自己坚守不出,这张方即便再无赖,最终也会无功而返。 司马衷正欲离开返回皇宫,突然听到遥远的城南一片喧闹声! “难道城南出事了?” 司马衷心中一紧! “哈哈!皇上,待会儿见!” 城外的张方向城门楼上的司马衷一抱拳,然后带领大军有条不紊地向城南涌去! 第47章 铜驼大街之战 张方,佯攻西门,却出人意料地从南门进入了洛阳城内。 张方这顿操作让司马衷目瞪口呆——不走寻常路! 原来,张方这声东击西之计已经谋划很久。在很久以前,张方就收集了足够的羽林郎军士的服饰,再加上窃取了羽林中郎将陈承的兵符,趁着进攻洛阳西门的空档,让这些假冒的羽林郎军士以增援部队的形式蒙混进入了洛阳城。 守城士兵先被西门说不清的张方军队吓破了胆,猛地见到这些假冒的增援部队,天然有种亲切感!核对兵符又没问题,所以张方这个计策轻易就实现了。 司马衷见此情形,又惊又怒!赶忙带领军士们从铜驼大街北面迎上去! 先把张方这些士兵堵住,否则士兵涌进城里太多,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变故! 事实上,这只是司马衷的一厢情愿。 兵败如山倒的道理司马衷并没有深刻体会到!如果一方占有优势,只要优势方不出昏招,基本上胜负已定。 张方政治上不成熟,但军事水平却是出类拔萃,目的明确,用兵有条不紊。 这一夜的“突然”兵临洛阳,是张方仔细推演了多次的结果。 其实,自从司马衷从邺城回来后的那天起,张方已经把几乎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安排妥当了! 京都洛阳,并不是张方的久留之地,他的根,始终在关中平原。 天气越来越凉了,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他的眼前:这数万大军的粮草问题! 京都洛阳,富庶之地,全国各地的粮食、货物通过运河源源不断地向这里输送,太平时期,驻扎数万大军可能有压力,但压力不会太大。 现在,洛阳名义上为京都,可是周边已经被各种势力瓜分占据了。往常源源不断的粮草、货物,大都被各地方截流了。 长此以往,数万大军的生计就成了问题。 张方是出身寒门,道德风尚也没有那么高。况且,在这个世道,道德风尚高也不能当饭吃! 数万大军,那可不仅仅是数万张嘴——因为一匹马的口粮可要抵得上十几个人。 坐吃山空,不但地主家没有余粮,皇帝司马衷也没有啊! 张方之所以不上朝,并非是他目中无皇,最主要的原因是手中无粮!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手中无粮,愁断肝肠。 僧多粥少,僧人之间的矛盾就会凸显出来。所以,张方军队与驻扎在洛阳周围的羽林军、北军五尉之间因资源问题产生的矛盾就越来越多了。 到了后来,发展到直接强夺。 抢夺粮食、抢夺物资,甚至是衣物、装备等。 张方此人,粗中有细,细中有密。这些看似强盗行径的粗鄙行为背后,是他一步一步的算计。 尤其是强夺的羽林军衣物和装备,都被张方秘密地收集、集中起来。 而这次张方派人乔装成一支援皇上的羽林军的所有装备都是以前自己明面上抢的! 张罴在洛阳城内闹事,只是张方想找一个挑起争端的借口罢了,张方这只饥饿的恶狼,早已盯上了司马衷和羊献容这些肥羊。 所谓的矛盾不可调和,就是一方有觊觎之心,又有取得战果的实力,而另一方有诱人的果实却没有足以自保的手段罢了! 张方的手段简单粗暴,一个字:抢! 抢物、抢钱、抢女人! 尤其是皇宫里的那些宫女们!细腻,皮儿薄,味道鲜美。 这是张方上一次(两年前)从洛阳撤退时吃出来的经验。 这次,他要故技重演! 说实话,在洛阳人民的眼里,张方就是一个魔鬼!他给洛阳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和恐惧。 “张方止啼”的故事最能说明问题,无论多么顽劣的孩童,一句“别闹,张方来了”就能立刻使孩童闭嘴停止哭泣。 这些事情,是司马衷回到京都洛阳后才逐渐了解的。 张方的军队从城南的宣阳门一直攻到西明门对应的那条东西街上就停止了前进。——因为司马衷已经在禁军的簇拥下也来到了这里。 铜驼大街虽然很宽阔,但双方军士们实在是太多了,剑拔弩张地分列在街区的两端。 “还请皇上到我的军营里来!” 张方说得直截了当,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大胆,竟然敢带兵进入京城!张方,你想造反吗?” 身边的护卫统领对张方大声呵斥道! “皇上,请吧!” 张方根本不答话,又向司马衷说道,语气毋庸置疑。 “张将军,没有朕的命令,你怎能带领军队进入城内!赶快速速退去!朕既往不咎!” 打又打不赢,司马衷只得出言相劝。 “回皇上,如果皇上肯与末将一同返回军营,末将定会退出洛阳城内!还请皇上体恤末将,不要让末将为难!” 张方答道。 张方的回答相当无赖和无耻,但司马衷却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因为势比人强。 司马衷有些气馁和绝望,他多么希望此时众位臣下能够力挽狂澜地帮助自己。 “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已累!怎能去得张将军军营?” 司马衷闻言甚是感动,望向说话之人,原来是已故去的皇太弟司马颖的属下卢志。 司马衷心中一喜,但想起了往事又是一悲。偌大的朝廷,诸多文武百官,最终向张方发声抗议的竟然是司马颖属下的一位旧臣子! “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皇太弟的属下卢子道!” 『卢志,字子道。』 张方闻言一怔,万马齐喑,这卢志竟然一鸣惊人。 “还请张将军体恤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就算了吧!” 卢志虽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劝服得了张方,但既然开口了,也就做到臣子的本分,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嗯,子道言之有理!” 张方的回答让在场的诸位大为吃惊,心道这张方摆下什么大阵仗,怎么可能以语言说动呢! 果然,张方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更加迷惑不解了! 只见张方从身后取出一黑绸缎包裹。打开包裹后,一长方体盒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张方一按那长方形盒子上的机关,啪嗒一声,盒子被打开,一团黑雾从盒子中冒了出来。 张方向那团黑雾深施一礼。 张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众人目瞪口呆: “其实,是皇太弟司马颖恭请皇上到末将军营的!” 第48章 大锤公子嵇绍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那团黑色烟雾中渐渐显现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高一丈有余,一袭黑色镶金边长袍,长发披肩,头戴皇璞头,脚踏金丝屐,手持一土灰色卷轴,浓眉含黛,双目如电。 “太弟!是你吗?” 司马衷惊呆了,自己薨逝多日的皇太弟司马颖竟然复活了?司马衷忙问道。 “成都王殿下,臣卢志这厢有礼了!” 卢志见状,惊喜交加,连忙施礼道。 “见到皇太弟,还不下跪?” 张方向司马衷这边的众位大臣和士兵们喝道。 如果司马衷经验老道,这时就应该大喝一声,惊醒众人。 毕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太弟虽大,但还是要差点意思! 司马衷却在那时怔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众位大臣和军士们受了张方呵斥,纷纷下跪施礼。 这下,司马衷这边的士气就一下子被压了下来。 司马衷一瞧四周,黑压压一片全跪倒了,自己原本还能抗衡一二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 司马衷正在思索对策,只听得那张方向皇太弟司马颖躬身施礼道:“殿下!请把司马衷送至我军营中!” 张方语气虽客气,却有命令的意味。 司马颖一转身,直视司马衷,一步踏来,口中念念有词:“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司马颖说完,宽大的袍袖一挥,一只钵盂般的巨手向司马衷这边抓来。 司马衷见状,连忙躲闪。 司马颖身材高大,“刷刷刷”连续几招一气呵成,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司马衷大骇,司马颖是没有武功基础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顾不得多想,现实情况过于惊险,司马衷不得不疲于应对。 张方见司马衷被司马颖缠住,司马衷处于劣势,被擒是早晚的事儿。 众位大臣和军士们也没了抵抗的气势了,都成了沉默的羔羊。 张方见状,笑道:“各位,皇上马上就要到末将军营阅兵,大家赶紧回府准备妥当,一并到末将军营一叙!”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众人无可奈何,有些军士们手里紧握武器,但再一看只有招架之功、无有反击之力的皇帝司马衷,最后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司马衷在司马颖手中支撑了这么长时间,连武功最为高强的禁军将领都暗自叹息,没想到一直文文弱弱的皇上竟然这么厉害!还有把柄宝剑,时不时发出一丝异彩,看来很是不凡! 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下来,司马衷在众位臣下和军士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越来越高大了,他们心中竟然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张罴,去皇宫之中,帮皇帝带些随身物品!咱们军营里物资匮乏,怎么也不能怠慢了皇上!” 张方吩咐道。 这是要明抢皇宫了! “大胆张方,毁坏纲常!”卢志又咆哮道。 “给你脸了,你这要蹬鼻子上脸了!”张罴见卢志又欲阻止,上去一巴掌,卢志立刻晕厥过去。 众人见这张罴凶残,不讲道理,都变得默不作声! 张罴带领军队冲向皇宫,众人自动让出了一条线来。 “哈哈!皇宫的娘们儿,俺张罴来了!” 人高马大、壮如熊罴的张罴带领军士们向皇宫冲去,就如同一群野兽! 这一夜,皇宫难道又要遭受一场血雨腥风?众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够了!住手!” 司马衷仰天长啸,他是真的怒了! 皇宫,那是他作为皇帝,也是作为男人的最后的尊严! “开天斩!” 司马衷双手握剑,高高举过头顶,以力劈华山之势,把龙渊剑狠狠斩下来! 一道明黄色光柱从司马衷腹中升起,通过双手缓缓送入那龙渊剑中,龙渊剑顿时变成一片明黄色的剑芒!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司马颖见司马衷要“开大”,一声沉喝,双手握住卷轴,撑开,斜立在胸前。司马颖身边立刻升起了一层土黄色的防护罩。 司马颖摆出了防御状态! “嘭!……” “嗡!……” 一声巨响,一声沉闷的次声波! 四周的军士们被吹得四散,飞向天空。 司马衷“噔噔噔”连退三步,每步脚下都是深约三尺的大坑。 明黄色剑芒完全附着在一个两三丈见方的深坑里,司马颖土黄色的防护罩摇摇欲裂。 突然,华光瞬灭,司马颖所在的深坑里没了动静。 “腾!” 司马颖从深坑中飞出,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司马颖毫无损伤,他手中的卷轴刚才还是灰蒙蒙的,现在像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一般,有了一丝华贵相。 “融合!” 司马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继续!”司马颖向司马衷勾了勾手指,一丝玩味的笑容浮现在司马颖的脸庞。 “啪嗒!” 司马衷宝剑落地,双手抖动得厉害——那一剑,司马衷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毫无保留。 “嘭!……” 有一物落在司马颖的身旁。 “啊!我的罴儿!”张方失声大叫道。 刚刚正欲冲向皇宫的张罴脑袋不见了,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呈抛物线轨迹落到了张方眼前。 这一变故,让眼前的敌我双方都大吃一惊! “是谁干的?给我出来!” 张方咆哮道,同时一丝慌张的情绪涌现在张方的心头。 『名编壮士籍, 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 视死忽如归!』 一句高亢的陈思王曹植的《白马篇》诗句从远处传来。 一位身材魁直的年轻男子从皇宫大门外走来,那男子神态镇定,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浩然之气。 那男子的手里,赫然提着一柄硕大的铁锤! “皇上,微臣嵇绍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嵇绍?” 司马衷使劲揉了揉眼睛! “正是微臣!” 嵇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你这是……?锤子?” 司马衷用手指着嵇绍手中的大铁锤问道。 “是的,皇上!” 嵇绍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张罴的脑袋……?” 司马衷以手指着嵇绍大铁锤,又用手指了指张罴那个无脑袋的尸体疑惑地问道。 “皇上,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没控制好力度,一锤子把他脑袋给砸到肚子里了!” 嵇绍连忙解释道,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 第49章 白马,凤凰,龙渊剑 司马衷和嵇绍君臣二人,旁若无人地你一句我一句就聊开了。 没人打扰他俩,甚至连张方都选择闭上了嘴巴。 原因无他,那天发生在嵇绍身上的事情,太过于魔幻。 嵇绍,竟然变成了手持大锤的狂战士——大锤公子!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衷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本欲立马报仇的张方立刻支棱起耳朵来偷听——反正有司马颖这个王牌在,他们谁也跑不掉! “是这样的,皇上!我的家传绝学——浩然之气,今天因缘际会之下觉醒了!多亏了上次我从邺城回京都洛阳时路过修武县竹林时,回了一趟老家!” 嵇绍咽了一口唾沫,激动地解释道。 这个司马衷明白,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锤子”的由来。 “延祖呀,你这锤子是怎么回事?” 司马衷问道。 “回皇上,我这,这不是和他们一起去“偷家”了吗?” 嵇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偷家?” “偷家就是趁他不注意,去他家里把箭塔之类的防御工事一通乱拆!爽!偷家就是爽呀!” 嵇绍解释道。 正在偷听的张方顿感不妙,忙插嘴道: “你们,刚刚去了我的军营?” “呵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招,大家都会用!”嵇绍笑道,“浩然正气共分九个层次,每修炼到一个层次便可以召唤一件东西!我本来想召唤羽扇、图册、玉箫之类的物品,但当时事态紧急,你军营里箭塔太多太猛,为了减少士兵们的死伤,我只好召唤一件暴力武器!” “嘿嘿!嵇绍你说够了吧?别以为你絮絮叨叨这么长时间我猜不出你的真正用意——你刚刚狂奔过来,一定是气力消耗严重!你和皇上趁说话的功夫偷偷恢复气力,以为时间过得越久对你们越有利!这次,你错了!——因为你们的傀儡皇太弟司马颖也在不断恢复和魔化!就在刚刚,一颗幽冥丹已经被司马颖彻底炼化了!你们的皇太弟,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张方大笑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次,张方已经做好了打算——把洛阳抢掠一空,再一把火把洛阳烧掉,带着皇帝和文武大臣等一众战利品一路向西。 “张方,受死吧!” 嵇绍大吼一声,拖着锤子就往前冲! “敢杀我儿,你赔命来!” 张方大吼一声,双手拖着枣阳槊向嵇绍奔来。 张方水平高实力强,但对于嵇绍有些不了解,所以刚一交手就吃了个大亏! 原来嵇绍迈步向前跨了一步,举起铁锤就砸向张方。张方战斗经验丰富,虽然自信能够稳稳地接住嵇绍这一锤子,还是轻轻一跃退了一步。 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方一退,嵇绍的大铁锤一锤落空,“嘭”地一声狠狠地捶在地上。 一抹奸诈的笑容浮现在张方脸上。刚刚张方欺身向前,就是为了限制嵇绍的走位。嵇绍见张方欺身,就不得不调整步幅,然后举起锤子进行攻击。 张方后退,嵇绍锤子落空。 这就显现出来实战经验的作用来。张方实战经验丰富,稍微一个假动作,嵇绍就上当受骗了。 嵇绍旧招用尽,新招未发。由于大铁锤已经砸到地上,由于整个身体前倾,嵇绍那毫无防护的大脑袋都暴露在张方的面前。 “嘿嘿!死吧!” 张方双手举起枣阳槊,要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要一槊把那嵇绍的脑袋也拍进嵇绍的身体里,让嵇绍也做个“无头鬼”! 情况万分凶险,嵇绍和张方只用了一招,生死已分。 “不!延祖!” 司马衷心中大痛! 在这个世界上,司马衷对于嵇绍的感情是最深的。在荡阴之战的第一夜,就是嵇绍冒死救了自己一命。 这一夜,嵇绍终究要离自己而去了吗? 距离太远,司马衷只得用力抛出自己的龙渊剑,以期能够稍微阻挡一下张方的枣阳槊下落的速度——好歹,给嵇绍留个全尸! 龙渊剑如同一颗流星,在半程就消失了。 司马颖轻轻一挥手,就把脱手的龙渊剑抄在了手里。随意耍了一个剑花,龙渊剑易主。 “皇上,臣去也!” 嵇绍悲切的声音传来,低垂的脸庞,眼睛缓缓闭上。 司马衷有些奇怪,今夜的嵇绍一只眼睛闭上,另一只眼睛睁开,好像在开一个调皮的玩笑。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一声低吟,一匹浑身炫白、佩戴黄金鞍鞯的白色龙马以45度角的方向破土而出,驮着嵇绍避开了张方那十死无生的致命一击。 “气有浩然,学无止境。” 嵇绍又一声低吟。 嵇绍周围出现一个乳白色光球,把张方连人带槊都包裹在其中。 张方就像一个突然被一滴琥珀淹没的蚊蚋一般,神色慌张,但动弹不得。 “皇太弟殿下,救命啊!” 张方慌忙喊道。 司马颖见状,以手指那乳白色光球。 一道土黄色光柱射到白色光球上,那光球“滴溜溜”快速旋转,把那土黄色的光带扯成了一条条同心圆光环。 “咦!有点意思!” 司马颖终于动容了。 司马颖正欲加大力道,只听“啊”地一声惨叫,张方一瘸一拐地从破碎的光球内爬了出来。 原来,嵇绍瞅准机会,一锤子狠狠地砸到了张方的左腿上,整个大腿算是废掉了。 “嵇绍匹夫!我张某和你拼了!别以为我怕你!” 张方边哀嚎边以手拄着枣阳槊退回去。 “殿下,杀了他们!” 张方看着嵇绍和司马衷咆哮道,眼中的怒火能把司马衷和嵇绍他俩给烧成灰烬。 司马颖闻言,那原本已有一丝清明的眼神顿时变得混沌起来。 霍地一转身,举起手中的龙渊剑一挥,一道霸道的光波直直地劈向司马衷。 “皇上小心!” 嵇绍见状大骇,策马疾驰而来,挡在了司马衷的身前。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司马衷左手拇指外侧被割破一个约两寸长的口子,露出了森森白骨! “嘿嘿,这皮肉之伤,过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 司马颖奸笑道。 嵇绍高举大铁锤,在司马衷面前形成一个拖着长长尾巴的流线型光罩。 嵇绍竭尽全力,但光罩却变得越来越稀薄! 光罩外,那些士兵们可没有这么幸运了,凡被光波波及之人,立刻化为灰灰…… “皇上,你快点撤退!” 嵇绍嘴里渗出了血丝。 “要扛,咱们一起扛!” 司马衷摇头,与嵇绍并肩而立。 “那么,你们都死吧!” 张方恶狠狠地喊道。 突然,太极殿中升起了一团青色的火焰。 一声凤鸣,一只翠绿色的凤凰双羽一震,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皇太弟司马颖…… 第50章 高武世界:司马颖的圣器和神物 “小羊?” 司马衷有些不确定。 翠色的凤目瞟了一眼光罩里的司马衷。 翠色凤凰撞上了司马颖,立刻散为一团翡翠色的薄雾。 这团薄雾并未消散,而是涌向了一段黑色的圆木。 那段黑色的圆木不断吸收绿色薄雾,颜色也在不断改变。 黑色、黛色,那圆木最终变成了深绿色。 “我这是怎么了?” 司马颖停止了攻击,他感觉到有些疑惑。 “大兄,你怎么在这里?” 司马颖看到了已经累瘫坐在地上的司马衷喊道。 “阿颖,你可算清醒过来了!” 司马衷大口喘着粗气答道。 司马衷内心里有诸多问题要问,可是现在这情形,也无从问起。 “殿下!快把他俩弄死啊!” 张方一看这阵势,就明白大事不妙,但又不死心地蛊惑道。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已经逐渐失去了控制。 “张方!这些都是你在捣鬼?” 司马颖注视着张方问道。 “回殿下,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方边解释边慢慢向后退去。 张方的小动作,怎么能逃过如今的司马颖的双眼。 只见司马颖身体一晃,整个人就在原地消失了。张方大骇,急忙向后闪。可是他哪里能够闪的了——张方的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殿下,您听我说!” 张方见司马颖一闪而至,如果硬刚的话,自己万不能逃脱性命,于是就打算嘴上讨饶,只求司马颖能够饶了自己一条性命。 “讲!” 司马颖单手抓住张方的枣阳槊用力一折,那枣阳槊的槊杆便被折断了。 “殿下,我张方即便是千错万错,但也做了不少好事呀!” 张方连忙解释道。 “哼!”司马颖冷哼一声。 “殿下,比如说这降龙木,可是能够滋阴养神的神木,据我恩师讲这降龙木可来自于高武世界!并非咱们世界的神物!还有,为了复活殿下您,我可是花费了我师弟一身的精血和神魂!还有,那幽冥丹,也是异世圣药啊!……” 张方也不絮叨,专捡干货说。 “当然,殿下这次来京都洛阳,是我下令把殿下您送入金墉城里,这是我不对!可是邺城您的所作所为,被送到金墉城也不为过吧!” 张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做的,就算是错的也要说出来,只要自己能解释过去就行!否则,等司马颖反问起来,自己倒失了辩解的主动! “哼!” 司马颖又是一声冷哼。 “还有,这些天来,王浚带领异族洗劫邺城,朝廷反而受到嘉奖;东海王按兵不动,反而认为是肱骨之臣!我儿张罴救陛下于温县修武,微臣带兵拱卫京都洛阳的安危,反而受到猜忌,微臣也有委屈!” 张方又辩解道。 “呔!张方匹夫你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张罴无状,欺行霸市!圣上宽宥,你父子二人不思悔改,竟然攻入京都洛阳,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 又是卢志开口,把张方怼了个狗血喷头。 张方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对着司马颖不断哀嚎道:“臣有罪!臣子张罴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张罴已死,臣张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张方抱着儿子张罴的无头尸体,哇哇大哭! 这张方,真是一个奸雄人物!能屈能伸,眼见自己陷入了被动,不惜卖惨苟全性命! 并且,他自己认定了司马颖,而故意忽视了司马衷。因为无论是降龙木、还是他师弟的精血神魂,以及幽冥丹,客观上都对司马颖帮助巨大,司马颖贤名在外,求他有最大的活命概率! 果然,司马颖长叹一声,沉声说了个字: “滚!” 张方听了,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然后抱着儿子张罴的尸体迅速退去。 张方连军营都没有回,在亲兵的护卫下,马革裹尸(张罴的),连夜退出洛阳,远走弘农郡函谷关、关中咽喉潼关,一直退回到关中平原。 这次,张方输得连底裤都没了!不过,他不在乎!在他的字典里有个词:屡败屡战。 不说张方,单说司马颖见张方退去,又向司马衷深施一礼道: “阿弟拜见大兄!” “阿颖!你这是怎么回事?走,回皇宫再说!” 司马衷有很多话要问,可是这里是铜驼大街,一片狼藉,并非说话之处。 “大兄!咱们就在这里说上几句,然后就此别过吧!” 司马颖笑道。 “阿颖!这是为何?” “大兄,你可知道?咱们这方世界已经变了!”司马颖解释道:“如果是旧时的平常世界,我怎么能够死而复生?” 司马衷一时呆了,他也发现,自从自己来到这方世界,发生了丹田生真气、获得龙渊剑、见到东瀛女王俾弥呼等怪异的事情,还以为只是自己奇遇不断,没成想却是整个世界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比如这段降龙木,是三年前刘曜在管涔山获得五色神剑之时高武世界遗留下来,其珍贵程度并不亚于把柄五色神剑!邺城之战,刘曜斩大兄入水,获取了永恒之火,算是我帮了他!这段降龙木辗转反侧,竟然滋养了阿弟的神魂,也是因果报应呀!还有……” 司马颖说着,袍袖一伸,一个土黄色镶金边的卷轴出现在司马颖的手中。 “大兄,你御笔亲书的《史记.陈涉世家》竟然与我神魂相融,并且你那惊天一剑把龙渊剑的“天权”全部注入了这《史记.陈涉世家》卷轴,致使这卷轴成为圣器,阿弟希望以后对此物勤加祭炼,定能成为我的证道法宝之一。” “阿弟,把龙渊剑还给我!” 司马衷见司马颖如此说,突然想到那龙渊剑还在司马颖手中,忙提醒道。 司马颖手持龙渊剑,把玩了几下,依依不舍地递给了司马衷,笑道: “大兄,按道理,此方世界不应该存留此宝物!” 司马衷一听,忙把龙渊剑紧紧搂在怀里,说道: “阿弟,这是阿兄的心爱之物!再者,刘曜不是有一把更完好的神剑吗?” “也是,这方世界的确变得不同了!”司马颖闻言点头说道:“不过大兄莫要担心,如果以后刘曜再敢亲自下场,阿弟帮你收拾他!” 司马颖说完,右手一抬,那段深绿色的降龙木又出现在司马颖手掌心。 司马颖左手持圣物《史记.陈涉世家》卷轴,右手神物降龙木。卷轴攻防兼备,降龙木滋养神魂,加速修炼。 司马衷见到司马颖手中的两种宝物,羡慕得直流口水。 第51章 无边飞花轻似梦 在司马衷羡慕的目光中,司马颖把降龙木托在掌中,一股翠绿色的光芒如同一团绿色圣火在降龙木上方燃烧着,渐渐凝固成一个翠绿色?状如鹌鹑蛋的圆球。 司马颖把那圆球交给司马衷,说道:“多谢嫂夫人相助,我才从混乱中恢复正常,这粒药丸对嫂夫人有用!” 司马衷心里一直惦记着太极殿内那抹绿色,只是和司马颖说话耽误了。 闻司马颖如此说,忙要告辞! 看着司马衷着急的样子,司马颖笑道:“嫂夫人只是精神欠佳,没有性命之虞!” 司马衷老脸一红,一阵讪笑。 司马颖脸色变得庄重起来,沉声说道:“大兄,注意提防刘曜!” 司马衷心情沉重,刘曜那一剑,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不过大兄也不必过分担心,高武世界不会让普通世界变得失去控制的!大兄,以后有缘再见。” 司马颖脚踏《史记.陈涉世家》卷轴,手托降龙木,冉冉升至上空,踏破苍穹而去。 司马颖离去之时,留下一首偈曰: 『离石刘元海,冀州石世龙。 凉州贺朝恩,蜀中范长生。 雅典十二庙,东洋扶桑盟。 圣皇九天唳,幽燕慕容鸣。 五马渡江后,一马欲化龙。』 见到司马颖乘风而去,司马衷郁郁寡欢。嵇绍扶起司马衷,卢志等人跟随在身后,缓缓向皇宫走去。 众人到了宫门口,施礼后离去,当值人员,到有司值夜班。 司马衷快步走进显阳殿内,在暖阁内,羊献容已沉沉睡去。 司马衷忙命侍服宫女,取来玉盏。把司马颖刚刚给的那枚丹药以水化开,司马衷亲自喂羊献容吃下。 羊献容是如此劳累,面如金纸,在整个服药过程中,双目紧闭。 司马衷心里惴惴不安,望着睡榻上瘦弱的羊献容,司马衷竟然感觉到那般的孤独与无助。 那一夜,司马衷亲自在羊献容的床前守了一夜。 那夜的大战,虽然张方最终被击败后仓皇逃窜,但是司马衷的消耗也是非常巨大。 半夜三更,响亮的更夫叫喊声根本吵不醒趴在凤榻旁呼呼大睡的司马衷。 而羊献容却在“更声”中悠悠醒来。原来,由降龙木灵力凝聚而成的那枚药丸,可称得上是一枚灵丹妙药。 司马颖之所以给羊献容这枚珍贵的药丸,原因无他——司马颖投桃报李而已。 原来,司马颖在张方的幽冥丹控制下,已经逐渐失去了自主意识,变成一个纯粹无意识的傀儡。 关键时刻,太极殿中升起了一个翠绿色凤凰。而那只凤凰,正是羊献容的本命灵源。 原来,羊献容在被废,驻进金墉城冷宫之时,却因祸得福,激发了本命灵源——三羊开泰。而那只凤凰就是其灵源所化。 当然,羊献容在司马衷最危险的关头孤注一掷,不惜拼命,绝非是为了避免司马颖彻底沦为毫无意识的傀儡。 但世间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羊献容的舍命一击却阴差阳错地化解了司马颖沦为傀儡悲剧。 这也怪张方托大,沉不住气。如果他不是在当夜攻入洛阳,而是在彻底炼化司马颖的神魂后再攻入洛阳,那天下大势便会不可避免地演化成另外一种情形。 司马颖清醒过来后,稍微一思索,就明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不惜动用降龙木的本源凝聚了一粒珍贵的丹药。 这粒丹药的功效,绝对惊世骇俗。饶是羊献容如今已非普通人,有了“三羊开泰”的底子,在药力慢慢化开之时,浑身还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羊献容缓缓睁开双目,眼中满是绿色的翠芒。羊献容本欲张口呼叫,又发现了凤榻边沉睡的司马衷。羊献容起身,发现她的整个身体和全是绿色。 羊献容又取来梳妆台边的镜子一照,不禁苦笑。 “这次真的成了柳叶眉了!连颜色都是一样的!” 羊献容放下镜子,又轻轻托起司马衷,放到了凤榻的内侧,自己躺在了外侧。 司马衷这一夜过于劳累,竟然没醒,还在酣睡。 羊献容听着身边司马衷均匀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整个身子像着了火一般,有些燥热的难受! 羊献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 这个动作,就像一盆干柴遇烈火一般。羊献容想起了以前的朝朝暮暮,顿时化了。 羊献容一骨碌爬起来,那动作就像一只饥饿的迅猛龙。白垩纪的春天,处处充满着致命诱惑。 那是一场光与影的视觉盛宴,降龙木那语无伦比的旺盛生命力在深夜里绽放,凤阙之内,翻江倒海,风光旖旎…… 鸡鸣五更天,司马衷从梦中醒来。 惴惴不安的羊献容一睁眼,就把她斟酌了一宿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哪有什么绿色?哪有什么柳叶眉?她还像往昔那样肤如凝脂般的光彩照人。 一通鼓,一阵钟。 早朝开始了,又是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黄门小太监一声唱诺! “启禀皇上,臣有本上奏!昨夜天降陨石于铜驼大街,毁坏房屋无数!京都洛阳人口失踪数千人!根据监天司观测,此乃大凶之兆!皇上应顺应天意,下罪己诏!大赦天下,以安民心!……” 监天司司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司马衷听着,觉得司正的声音飘渺而遥远。 “昨天夜里,天降陨石?不对呀!难道是朕记错了?” 司马衷疑惑了。 礼部官员的奏章,吏部官员的奏章,然后是户部官员关于赈灾方案的奏折……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衷越来越疑惑了。 忽而,司马衷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想起了昨天夜里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大锤公子——嵇绍。 司马衷打断了丹墀下正在上奏的各部官员,连忙问道: “我的嵇侍中呢?嵇绍在哪里?” 大厅里一片安静! 良久,旁边的一位小太监神情古怪提醒道: “陛下,嵇侍中已经走了!” 第52章 历史的涟漪:曼德拉效应 “皇上,嵇侍中已经走了!” 小黄门轻轻一句话,如同炸雷一般,击溃了司马衷的心灵。 “怎么回事?他啥时候走的?” 司马衷急忙问道,顾不得这是在朝堂之上。 “皇上,昨天晚上,嵇侍中请辞!您是答应了的呀!” 尚书左仆射王衍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不解。 “什么?嵇侍中请辞,朕答应了?” 司马衷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左手拇指外侧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司马衷清醒了些。望着那包扎好了的伤口,司马衷似是想到了什么。 回到偏殿,司马衷闷闷不乐。他始终不明白,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楚地记得。 张方、司马颖、嵇绍,降龙木、大铁锤、龙渊剑,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皇上,这是秦州的奏折!”小黄门喊道。 司马衷闭着眼睛仰面躺坐在椅子上,他挥挥手,示意小黄门把东西放到御案上,然后退下。 过了一会儿,司马衷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那小黄门还兀自跪在堂下,并未离开。 司马衷有些不悦,沉声喝道:“你刚刚没听到吗?退下吧!” “是,皇上!” 小黄门唯唯诺诺答道,无奈退下,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司马衷随口问道。 “回皇上,送奏章之人,据说是秦州刺史的儿子皇甫昌。” “皇甫昌?” 司马衷嘀咕道。 这个皇甫家族他有模糊的印象。司马衷正闷闷不乐,于是向小黄门吩咐道: “诏皇甫昌觐见吧!” 趁皇甫昌还未到,司马衷就翻看秦州送来的奏章。奏章的内容是向朝廷求援的。 奏章是现任秦州刺史皇甫重所写,在奏章中,皇甫重把秦州目前的危急状况和事情的因由诉说一遍。自己如何忠于朝廷,河间王司马顒如何派人围困秦州天水郡(天水为秦州治所)都详细说了一遍。最后的重点是希望朝廷求援,让司马顒退兵。 司马衷看完,无奈地长叹一声。什么叫鞭长莫及?秦州就是呀! 目前,秦州被河间王司马顒的部下围困。不仅如此,司马顒还联合了金城郡(兰州)太守游楷、陇西郡太守韩稚。 秦州的位置很重要,北西临凉州,西面是吐蕃,南面益州,东面是雍州,东北并州,正北是鲜卑。 这下,被司马顒联合游楷、韩稚围了个水泄不通。自己有心去救,但是有心无力啊! 并且,棘手的是司马顒恐怕与自己已经撕破脸了,就算下旨,他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也会找个理由抗旨。 游楷的金城郡,连接着西凉与内地,而韩稚不仅仅是陇西太守,他还兼任东羌校尉,一个处理不好,羌族那边再出了变故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益州的叛乱还未平息,并州左国城刘渊已经独立割据了。据说与鲜卑、林胡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勾搭! 皇甫重这个忠于朝廷的势力,对自己很重要,但金城、陇西也很重要啊! 司马衷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窝囊!他多想这些明面上尚且忠于朝廷的势力,能够放下成见、放下刀兵,团结起来呀! 忠于自己的势力,在野心家的挑拨下相互争斗,最终消耗殆尽。这是一种悲哀!而自己又无力去制止,这更是一种悲哀! “皇甫昌觐见!” 当值小黄门的声音唤回了司马衷纷繁的思绪。司马衷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趋步小跑进来,跪拜施礼道: “臣皇甫昌恭请圣安!” “朕安!起来说话!”司马衷答道。 “臣皇甫昌有罪之身,不敢!”皇甫昌仍跪地不起。 “你有何罪?”司马衷问道。 “臣之罪大矣!详述有三,臣父皇甫重身为秦州刺史,而不能平秦州之乱,任由金城太守游楷、陇西郡太守韩稚攻城,这是其一;臣叔父皇甫商忝为左将军、河东太守,持诏求援,以求保卫京都洛阳安危,事不能成,这是其二。罪臣皇甫昌,在秦州生死存亡之际,不能与父亲一起相守天水城,而逃出来苟活,这是其三。此三罪,臣万不敢起身!” 皇甫昌说完,以头抢地,额头快要渗出血来。 “快快请起!朕赦你无罪!” 司马衷脸“腾”一下就红了!这皇甫昌是在请罪吗?我怎么听起来像打脸啊! 皇甫昌年轻气盛,加之这几年来一直在秦州被围困,生命旦不保夕,故说起话来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皇甫昌这一席话说完,当值小黄门的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心道: “坏了坏了!我真不该贪这年轻人的钱财想方设法把他带进来!” 司马衷到底是理亏在先,也没多想其他,只是命皇甫昌起来说话。 在小黄门“吭吭咔咔”的警示下,皇甫昌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了,于是就讪讪起身。 “皇甫昌,你们父子均是忠臣!朕心里清楚着呢!你先在洛阳呆着,朕这就传旨、发兵解救秦州!朕绝不会让忠臣们寒心的!” 司马衷说道,语气大义凛然,可心里却没多少底! 皇甫昌见皇帝已经发话,目的已经达到,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父亲的安危,哪里肯在洛阳多呆一刻,于是急忙告辞出宫,骑上马向秦州方向奔去。 司马衷摇头苦笑,但也没闲着,立刻下诏,命令河间王司马顒、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立刻罢兵。 圣旨到了长安,河间王司马顒接到圣旨,马上回复,这皇甫重身为朝廷重臣,竟然里通外国,令人心痛,虽臣与那皇甫重相厚,但国法岂能容私情?臣不得不忍痛为国家除去此贼。 司马顒扣押了另外两道圣旨,只说道皇上对秦州极为重视!然后对秦州的围攻更加急迫和猛烈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且说司马衷发了圣旨,更加闷闷不乐。 皇帝说话,一言九鼎。这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信誉!是毋庸置喙的执行力! 皇甫昌听了司马衷的话就放心地离去了,说到底,那是对皇帝的无条件的信任! 可是,这次,司马衷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司马衷让皇甫昌这位天真的年轻人失望了! 作为一个皇帝,信用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朕还能够怎么办呢?” 司马衷坐在御案后,不禁摇摇头,嘴里涌起一丝苦味来。 第53章 新野王司马歆被杀 司马衷目送皇甫昌离去,长叹一声。 “对不住了,年轻人!” 司马衷心中暗道。谁都想说话算话,何况是皇帝呢? 司马衷无精打采地翻弄着御案上的奏章,突然发现一叠厚厚的奏章,翻看字体,尤其熟悉。 是嵇绍的! 想起嵇绍,司马衷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司马衷和嵇绍既是肝胆相照的君臣,也是心领神会的朋友!但是,他为何要走呢? 翻看着嵇绍的奏折,熟悉的字体,陌生的内容: 『…… 臣绍离去,实在是迫不得已。太弟司马颖所言极是:四海八荒的某处有一只弱小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京都洛阳的铜驼大街可能就会下起一场陨石雨。 昨夜,陨石雨击破铜驼大街宽阔的街区,臣突然有一种明悟: 气有浩然,学无止境。 是的,学无止境。 此时,是臣该离去的时候了。 …… 这几枚符箓,是长公主在邺城之时留给微臣的。如今,臣已有浩然之气,无论面对何种困难,臣自信足以自保。 这几枚符箓,陛下就留着防身吧! 如果有缘,未来我们君臣也许会相见! …… 陛下珍重!恭请圣安! 臣绍,永兴元年.甲子乙亥庚申日』 司马衷翻出了装在自己鞶囊内的几枚符箓,掂在手里,陷入了沉思: “长公主曹阿莹竟然暗地里给了嵇绍几枚符箓?这符箓可是威力不凡呀!据俾弥呼女王说,有些威力不亚于八尺镜的“海上生明月”!但是,为啥曹阿莹把这珍贵的符箓给他嵇绍,不给我呢?难道是嵇绍长得帅吗?……” 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油然而生,司马衷笑道: “唉!朕这是饿了!胃里泛酸水了!朕要和美丽的“小羊”一起用膳喽!” 想到了嵇绍和长公主曹阿莹,司马衷决定要对自己的“小羊”更好一些。 故自此以后,司马衷和羊献容夫妻二人更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那一段时间,是京都洛阳难得的安静时光。 但司马衷并没有闲着,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从新梳理一番。 首先是吏治,他需要提拔一部分人,罢免一部分人,分流一部分人。自己目前政令不出皇城,作为皇帝是够尴尬的。 其次,摸清国库的亏空。司马衷在京都洛阳这段时间以来,杂事不少。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把经济命脉把控住,什么计划都是空中楼阁。 还有,就是农桑课税。这些年够乱的,京都洛阳是各种政治斗争的暴风眼,早已把洛阳这个帝王州搞得七零八落,百姓流离失所。减税、安民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司马衷暗自算了一下,目前司州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但弘农郡以西,就政令不通了,那是在河间王司马顒控制之下。冀州治中邺城,司马颖的属下正在兴风作浪,也只有南部几个县城能够政令通达。东边的豫州,目前范阳王司马虓盘踞颍川郡,新野王司马歆驻守新野,司马歆忠于朝廷,但范阳王鼠首两端,所以豫州也仅仅一部分能够政令通达。 至于并州的司马腾、徐州的司马越、青州的司马模,还有琅琊王司马睿,都是心有异志的家伙,那些地盘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幽州的王浚、凉州的张寔,目前名义上是支持朝廷的。对了,还有苦苦支撑的秦州。 荆州、扬州、益州,还有并州西部等地方,全是反贼! 目前,自己把张方这个魔贼给赶跑了,东海王司马越的态度就太重要了。 他要支持朝廷,那山东那一块富饶的土地和人口,再加上自己控制的区域,慢慢发展起来,整个大晋也就能一片欣欣向荣了。 问题在于,司马越按兵不动,不知道他那愚蠢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鉴于司马越的身份过于特殊,司马衷倒也暂时不去招惹他,静观其变。 司马衷想先从离洛阳最近的颍川郡着手。 颍川郡距洛阳不过二百余里,其治所在颍阴(许昌),最近的城市在阳翟(禹州)。 范阳王司马虓就在颍川郡,而颍川郡的太守就是司马虓的属下刘舆。 刘舆和其兄弟刘琨,皆是中山靖王之后,名门望族,“金谷园二十四友”,名动天下,“洛中奕奕,庆孙越石”说的就是刘氏兄弟二人。 『刘舆,字庆孙;刘琨,字越石。』 刘琨最为着名的励志故事,就是和祖逖一起“闻鸡起舞”的故事。 顺便说一句,“穿越者”苏昊的师尊,就是这刘琨刘越石。目前,刘琨正做司马虓的司马。苏昊逃离洛阳,去投奔的就是刘琨。 司马衷还未对颍川郡采取第一步的行动,新野王司马歆却被杀了! 行凶之人,就是目前在荆州江夏郡造反作乱的张昌! 提起张昌造反,司马衷有话说。因为张昌刚刚开始造反时,司马衷还是那个傻皇帝司马衷呢! 这件事,要从去年的“壬午诏书”说起。 “壬午诏书”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个司马衷最清楚!是他亲自签发的招募士兵的诏书。 被招募的士兵,叫做“壬午兵”,招募士兵的目当然是为了打仗!打谁呢?打益州叛乱的流民! 益州为啥发生流民叛乱呢?是因为天灾,也是因为人祸!总之一句话,人们没东西吃,要饿死了!所以那些流民们边如同蝗虫一般,从一个地方流动到另一个地方。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但草,连树皮都给剥下来吃掉了。 这里必须说明一下,有个常识性的问题:所谓的流民,发展到后期,可不是弱不禁风的普通民众——那些人不是饿死了,就是早就被吃掉了! 流民,尤其是后期的流民,全是一群眼珠通红,吃人成性的悍匪。 “壬午兵”,就是征集全国各地的普通民众去绞杀那些流民悍匪。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这些未经训练的“壬午兵”,哪里是打仗的料?在那帮流民悍匪眼中,这些“壬午兵”都是跳动的蛋白质,是美味可口的干粮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全国各地的老百姓,没人愿意“不远万里到益州,到了变成“大馒头””呀! 第54章 张昌:关关凤凰,称霸荆州 镇南大将军、荆州都督、新野王司马歆竟然被叛军杀死了。 提起司马歆,司马衷觉得有些感慨。这位司马歆,是司马家族另类的代表——刻薄寡恩,善于与下属制造各种矛盾;从善如流、从恶也如流。 这种特质,是司马家族所缺少的——当然,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习性。一句话,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间,他能够支撑这么久不被杀,简直是好运气一直笼罩着他的缘故。 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这次遇到了运气更好的荆州反贼张昌,司马歆就“巴比客优”了。 荆州,位于天下之中,九省通衢。北面是雍州、司州、兖州,东面是豫州、徐州扬州,南面是广州、宁州,西面是益州、梁洲。 荆州境内,有河流密布、湖泊似星。有长江、汉江、沅江、湘江、淮河,有万里云梦泽,有千里洞庭湖。 荆州富庶,鱼米之乡。 这年,益州流民暴动,因为食不果腹。而荆州最富庶的江夏郡、义阳国、武昌郡、南郡等地却夏粮大获丰收。 壬午日(农历4月12日),一纸诏书,让这些相对来说丰衣足食的当地农民去益州打仗。并且,根据传说,那些造反的流民可都是“吃人的魔王”。 当地人们本来就没有打仗的意愿,加之荆州都督司马歆又是刻薄寡恩之人,对待当地人极为严苛。司马歆下了一个命令,如果被征召的人们在5天之内不能启程,就要免除当地两千石的官员。 两千石,那可是郡守之类的官员。 在官场,官大一级压死人。司马歆逼迫郡守,那郡守就逼迫州、县。州、县那六百石、四百石的官员就会向更下一级传达命令。 到了最下一级,吏员、里正、村正对老百姓就更加严酷。 没办法,大晋有这种层层加码、雁过拔毛的优良传统。 可惜的是老百姓就算是一只只大雁,也于事无补——因为衡阳雁断,而衡阳恰巧就在荆州治内。 一边是恐怖的谣言,一边是穷追不舍的酷吏。老百姓就像一群群惊慌失措的鸭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一些东藏西躲的老百姓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在江夏郡安陆县北约百十里,有条河弯弯曲曲从西北流向东南,最终注入汉江。这条河流的南侧,有一座神奇的山——石岩山。 石岩山在最近,频频传出怪事来——各种各样的鸟儿飞到石岩山的悬崖峭壁上,唱歌、跳舞、交配。百鸟争鸣,甚是热闹。 随着这一奇观出现的,还有一则谣传,那谣传是: 『神鸟凤凰,刘氏当皇。』 于是乎,过了几日,果然有人在石岩山的悬崖峭壁上看到了神鸟凤凰。 据见到过到神鸟凤凰的人说,那凤凰一丈高,一丈宽,从头到尾长十丈。迈着雄壮的步伐,每次鸣叫,都会发出“关关、关关”的声音。 老百姓识字的不多,但总有读书人。就对那见到过凤凰的人提出质疑——不但质疑那神鸟的体型,更质疑那凤凰的叫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发出关关之声的不是凤凰,应该是雎鸠呀!” 高台之上,读书人提出了质疑。 “就是凤凰!我亲眼看到的!” “凤凰见证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读书人摇头叹息,因为他明白再缜密的言辞也说不服胡搅蛮缠的人。 “那,十丈长的鸟也太大了!如果有这么大的鸟儿?也没有这么大的锅呀!” 读书人语气里充满了揶揄,他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凤凰见证人”的说辞。 “没有十丈长,那也有五丈!” “凤凰见证人”的确没有见到过直径十丈的大锅,于是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读书人摇头。 “那么两长丈,你总该相信了?” 读书人看了一眼“凤凰见证人”,继续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因为他大概能够猜测出“凤凰见证人”会继续妥协。 果不其然,“凤凰见证人”见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话了,于是非常着急地说道: “长一丈!长一丈!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这个我信!” 读书人笑了,脸上露出了将要戳穿别人把戏的快感。 只见那读书人用手在空中边比划,边哈哈大笑道: “凤凰!我相信发出“关关、关关”声音的就是一只凤凰!一只高1丈、宽1丈、长1丈的“方鸟”凤凰!” 读书人脸上的揶揄之色愈加浓重,只见他双手在空中展开,做振羽飞翔状。 此时,再愚昧无知的村民也明白了读书人的真实用意,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空气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你!……你!……你亵渎圣灵,会遭报应的!” “凤凰见证人”满面通红,做最后的徒劳无益地挣扎!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这笑声,暂时驱散了众人多日来内心深处的阴霾。 “啊!……” 那高台上的读书人一声惊叫,“滕”地一下全身火焰四起。读书人挣扎着,双臂展开,想要跳下高台。 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脸上涌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在半空之中,读书人“嘭”地一声炸开,火光四射,形成一个高约1丈、宽约1丈、长约1丈的“火立方”。 “关关、关关……” 四散逃命的人们依稀听到了“火立方”内传出的声音来。 “哈哈哈哈!不信圣灵,必遭天谴!” “凤凰见证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他就像一位“养鸭人”! …… …… “有时候,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比费时费力地解决问题效率更高!” 密室里,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人笑道。 “沈丘,你要忘记从前的自己!从今以后,你就是汉室后裔,具有皇族血脉的刘尼!” 那中年人用手一指旁边那位身穿黄袍的年轻人说道。 “我知道了!”年轻人忙点头哈腰地答道。 “嗯!——” 中年人眉头一皱。 “朕已知晓!”青年人语气里有些颤抖。 “臣张昌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中年男子跪拜在地。 “张卿!平身!” 刘尼手指中年人张昌,语气平静地说道。 第55章 三路大军合击张昌 读书人以自己的血诠释了“关关”凤凰的存在。 这个消息像长了腿一样,迅速传遍了江夏郡。 天降凤凰“关关”,如不信奉圣灵,焚之以火! 与其教导顺从,不如教其畏惧! 然后,又一个更大的消息传开了: 汉朝皇室宗亲刘尼,现圣迹于江夏郡安陆县。跟随刘尼的是其“三弟”张昌。 “还有圣灵“关关”凤凰!” 有人开始联想。 “对!对!刘尼、关关凤凰、三弟张昌,刘关张?” 又有人说道。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是呀!当年蜀汉二爷关羽关云长已经成神了!” “刘关张再次出世了!” …… …… “陛下,臣以为应该顺应民意!臣愿陪陛下去那石岩山,见一见那圣灵关关凤凰,以满足民众的期望!” 张昌向刘尼进谏道。 “张相,朕与那关关凤凰并无联系!据说有违圣灵意愿者,当焚之以火呀!” 刘尼有些畏惧地说道。 『张昌,已经被刘尼册封为相国。』 “咱们还未去,陛下怎能认为那关关凤凰不与咱君臣二人相见呢?” 张昌笑道,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态。 “那依张相的意思,这可行?” 刘尼问道。对于张昌,他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由臣陪陛下前往,生死与共!” 张昌并未直接回答是否可行,只是强调自己会陪着刘尼一起去。 这是张昌的手段和伎俩,这让刘尼一时还搞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刘尼认为既然自己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这件事。 …… 拜见“关关凤凰”这个标志性事件,在外人看来颇为传奇。但刘尼亲自经历后就看清了张昌这个人——故弄玄虚的大忽悠。 起初,刘尼与张昌一起去石岩山之巅途中,漫山遍野百鸟朝凤,鸟鸣之声络绎不绝。 “这凤凰的排面还真大!” 刘尼心中暗道。 可真到了近前,刘尼却大吃一惊!——哪有什么关关凤凰?原来是纸糊的社火,凤凰内部,装有蜡烛。晚上点燃,怪不得远远望去如同一团火焰在燃烧。 至于百鸟朝凤,悬崖之上,撒满稻谷、黍栗、麦粒等粮食,各种果实,还有分割成一块块的肉。这样,各种鸟儿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食物,猛禽也不需要费力去捕杀各种鸟类而把它们惊走,所以不明缘由的人们看到的就是山崖之巅出现一只凤凰,凤凰的到来引起百鸟朝凤。 既然百鸟都能朝凤,那么,如今汉朝皇室后裔刘尼出现了,大家该怎么办呢?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于是,以刘尼为天子的“神凤王朝”就在山岩之中成立了。 国家既然已经建立,关关凤凰也在一把火中“飞上天国”,关关凤凰会在天上保护“神凤王朝”。 因脱胎于汉室后裔,故神凤王朝的郊祀礼仪、服装颜色,均遵照汉朝旧制。 士兵们都戴深红色的帽子,帽子上插着羽毛,戴着长长的假胡须。如果你在当时看到一支军队,骑兵所骑的战马都是秃尾巴,那十有八九是张昌的军队——无他,哪有那么多假胡须啊?所以人们纷纷割了马的尾巴做成假须髯。 天上有神仙关关凤凰,人间有汉室后裔天子刘尼。“神凤王朝”走完了君权神授的关键一步,于是便封赏群臣。 首先封赏的第一位,是相国张昌。 然后是张昌的兄长张味,被封为车骑将军;张昌的弟弟张放,被封为广武将军。黄林,被封为大都督。李宫,先锋官。 还有马武、石冰等部众,或封将军、或封校尉。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有部属,均有封赏。 官职有了,下一步,张昌开始了蛊惑人心。首先,散布谣言,说荆州大都督司马歆有命令,要把荆淮地区不遵守命令的百姓,全部抓起来杀掉。 如果司马歆是一位像皇太弟司马颖那样爱护手下、善待子民的人,张昌这谣言根本就不会起作用。 但这司马歆恰恰就是刻薄寡恩之辈,这谣言一出,人人自危。所以荆淮区域的老百姓纷纷前来投靠张昌。 张昌毫不费力地就组织起了数万大军。从某种意义上,司马歆的刻薄寡恩,正是自己的取死之道。 司马歆的取死之道还不仅仅在这一方面,他还有更作的。 张昌刚刚开始建国,实力弱小,人心不稳之际。司马歆属下——从事中郎孙洵就建议: “王爷,你在外驻藩就是干这个的!趁张昌刚刚建立国家,啥都没呢!趁他病要他命!干他!” 司马歆一听有道理,立刻就组织军队要干。 这时,另一位叫王绥的属下说了:“王爷,杀鸡焉用牛刀,随便派一位偏裨将军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呢!” 司马歆一听,有道理。于是派了一位裨将军去攻打张昌。接过这位将领不负众望,给张昌送去了很多武器军械。这下,如烈火烹油,张昌的声势更大了。 司马歆一看这架势,赶忙向朝廷请求支援。 那时候,司马衷还窝在邺城呢!洛阳留台一商议,决定兵分三路,来消灭张昌这叛贼系统。 一路命令屯骑校尉刘乔改任豫州刺史,屯兵汝南。 二路命令宁朔将军刘弘任荆州刺史,与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屯兵宛城。 只等第三路大军前来,三路大军合击,一举击溃张昌。 第三路大军命令河间王司马顒和雍州刺史刘沈。可是,第三路大军却出了意外。 原来,司马顒正联合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死命攻打身在秦州刺史皇甫重,哪里有闲工夫顾得上荆州的叛乱,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刘沈虽然与司马顒相厚,但毕竟是忠于朝廷的人,于是自己带着雍州一万余军马赶赴荆州。 荆州与雍州接壤毗邻。刘沈大军过了京兆郡,杜县,又到了蓝田县。大军正欲过蓝田关进入荆州魏兴郡时,司马顒却下达了大军停止向前的命令,并解除了刘沈的兵权。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盘踞在洛阳的司马顒手下,大将张方所为。 张方只用了一个理由,就迫使司马顒下达了解除刘沈兵权的决定——如果三路大军达到后,合击张昌,张昌绝无逃脱的可能;张昌如果失败了,那么荆州就上下一心,而司马歆是站在司马越这边的;到那时,张方只得从京都洛阳退回关中,司马顒只能偏居一隅。 在司马顒眼中,牺牲国家利益算什么?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 故,三路大军合击张昌的计划中途破产了。 第56章 武庙名将:陶侃 司马顒的私心直接导致了三路大军合击计划的破产。而张方的暗中捣鬼才是最根本原因。 张方与张昌的私情,才是张方插手该计划的原因。张方与张昌,有过一个共同的授业师傅——于扶罗。也就是说,俩人是师兄弟,虽然都是外门弟子。 张昌是义阳蛮,曾去并州游学,有幸得到于扶罗的指点,法术符箓也学得一些皮毛——比如能够悄悄把人炸死的“火球符”。 使用该符箓,悄悄贴到被施符人的身上,然后默念三遍咒语引爆。 其引爆效果威力不凡,就如同——质疑“关关凤凰”的那位读书人。 张昌心性奸诈,但城府很深。于扶罗在后来才发现这个外门弟子的不堪,但已经教授了不少本领于他。 于扶罗告诫张昌,要多做善事,莫做亏心事。 并留一偈曰: 『遇岩可兴,遇陶必亡。』 张昌是个文盲,师傅于扶罗又是随口一说。故张昌虽牢牢记下这句话,却会错了意——他把“陶”当做了“桃”。 张昌自此以后:不入桃林,不赏桃花,不食秋桃。 连张昌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建国竟然会这么顺利?于是挥师南下,进攻江夏郡治,江夏太守弓钦出战。没想到这张昌一阵猛攻,弓钦抵挡不住,带领残军败往沔口(今武汉汉口区)。 张昌所到之处,官军节节败退。尤其张昌那“火球符”,趁人不备,攻其不意,效果出奇地好。司马歆的骑兵都督靳满就是被张昌这连发“火球符”惊扰了战马,从而导致“随郡之战”以靳满惨败而告终。 几日时间,连克数城。荆州震动,司马歆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张昌兵分三路,一路令大都督黄林进攻驻守汝南的豫州刺史刘乔的部队,另一路派大将马武进攻武昌郡,并攻破武昌郡治,抢夺了大量的军用器械。最后一路,张昌派了几乎所有的军队,大军压境,先击溃宛城驻守的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在混战中战死。 『羊伊,是当今皇后羊献容的堂伯父。』 张昌占领宛城,稍作休整,兵锋直抵司马歆所在的襄城。张昌用兵特短,一是快,二是狠。而这两点,正好克制司马歆。司马歆是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型选手。一个照面,襄阳城破,司马歆被杀。 速度太快,快得连刘弘都来不及反应,只得退屯梁县。 司马衷接到新野王司马歆、平南将军羊伊被杀的消息,又不免为荆州的形势担心。皇后羊献容得知堂伯父战死,不免又暗自垂泪伤心。泰山羊氏,自羊献容做皇后以来,不但没有声势煊赫,反而开始人才凋零。 司马衷一面安慰羊献容,又一面命令刘弘代领司马歆镇南将军之职。 对于刘弘,司马衷还是很信任的。司马衷小时候,那时父皇司马炎还未称帝时,刘弘已经是自己父亲司马炎的好友了,这位与司马炎同岁的刘弘,是司马炎的死忠。 刘弘曾经担任过如今王浚的职务,驻镇幽朔,担任宁朔将军、令乌丸校尉,假节、监幽州诸军事。刘弘在幽州时甚有恩惠,蛮夷皆威服。 后来,刘弘便被调任荆州。这是谁的主意,司马衷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以前的司马衷能力实在是太不堪。但是,刘弘对于自己的忠心是很深的,司马衷要让刘弘知道自己对他的重视。让刘弘代领镇南将军之职,是司马衷对于刘弘的善意。 张昌取得胜利后,双一流选手:刘弘、刘乔也开始各显神通,进行反攻。刘弘任命南蛮长史陶侃为大都护,参军蒯恒为义军都护,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 张昌大胜司马歆,连斩数将。张昌见刘弘、刘乔互为犄角,一时难以扩大战果,就派自己的大将石冰从武昌郡出发,东进扬州。 石冰东进扬州,占领建业,最终造成江东叛乱,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单说张昌攻入襄阳,斩杀司马歆后,大晋朝野震动。张昌也凭次事件一时风光无二,占据大晋邸报的头条。 所谓否极泰来,张昌先前的好运气来得快,打仗势如破竹,连连告捷。但在陶侃、皮初等人的联合进攻下,左支右绌,接连吃了几次败仗,不但襄阳不保,最后退居到竟陵(今湖北天门)。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陶侃、皮初毫不含糊,把竟陵围了个水泄不通。张昌数次突围,均以失败告终。 张昌的部队,本就是一些乌合之众,聚合在一起的最初目标是逃避去益州去打仗,没成想现在被官兵团团围住,成了反贼。故军心涣散,战斗力急剧下降。 这时,一个流言在张昌军队里传开了:“关关凤凰”是张昌造假其实是一只纸凤凰,天子刘尼是一名叫做沈丘的县吏假冒的,就连张昌自己也是假冒的。 流言四起,许多士兵开始偷偷摘掉上插羽毛的红色帽子,纷纷把马尾巴做的假胡须扔掉。竟陵地处沔水(汉江)之阴,一夜之间,张昌军队的士兵扔掉的假胡须竟然把汉江给阻断了。 张昌无奈中竟然创造了一个成语——投须断流。 刘弘的军队攻打张昌的主力,刘乔的军队也没闲着。刘乔的将军李杨、弋阳太守梁恒、江安县令王瓯、常安县令吴凤、孝廉吴畅等进攻张昌的部将黄林、李宫等人,一直打到武昌郡。 张昌的军队接连败退,连以前占领的义阳郡、江夏郡也接连丢掉了。真是兵败如山倒,身在竟陵的张昌在绝望中写信给他的部将石冰,让其回援荆州。 石冰自从进入扬州后,沿江而下,顺风顺水,在扬州打下大片城池,哪里还瞧得上落魄的张昌? 被围困的张昌叫天天不应,含地地不灵,最终使了个法术,凭空消失了。 刘尼这个傀儡天子,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于是坦露上身,背上荆条,牵着一只羊,打开城门,率领“文武百官”向陶侃、皮初投降了。 陶侃受降完毕,一边安顿叛乱军士,一边写信向上司刘弘汇报战果。 刘弘德高望重,心胸开阔。就把剿灭张昌叛乱的经过如实上报大晋皇帝司马衷。 求贤若渴的司马衷,终于要与位列武成王庙“十哲”之一的陶侃陶士衡初次相见了。 第57章 朕得陶侃,如鱼得水 在刘弘的指挥调度下,张昌叛乱最终被平定。 刘弘根据战功,提出了以下的封赏建议名单: 『…… 南蛮长史陶侃:暂任镇南将军府的司马(并让陶侃论功行赏) 参军蒯恒:为山都县令 牙门将皮初:为襄阳太守 沶乡令虞潭:为醴陵县令 南郡郡吏仇勃:为归乡县令 尚书令史郭贞:为信陵县令 …… 』 司马衷在太极殿偏殿读完刘弘的奏章,激动得“霍”地站了起来,一不小心,龙案撞到了大腿,司马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皇上,您怎么了?” 当值小太监见状,连忙趋步过来问安。 “没啥!没啥!朕高兴!朕高兴!你退下吧!哈哈哈哈!……” 司马衷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大笑。 小太监满眼疑惑地退了出去,心中暗自不解:“今天皇上撞到了大腿,怎么好像把脑袋给撞坏了?这个,是不是要告诉皇后娘娘,让太医给皇上瞧瞧脑袋?” 刘弘的奏折,司马衷基本上全批准了,仅仅调了三处: 其一,把陶侃调到洛阳,朝廷另有人用; 其二,襄阳为荆州重镇,任命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 『夏侯陟,是刘弘的女婿。』 其三,皮初改任镇南将军府司马。 除此之外,司马衷又给刘弘加衔:侍中,荆州都督,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然后又封刘弘的长子为竟陵县侯。 当然,豫州刺史刘乔剿灭张昌有功,对其手下部属也都给予封赏。并且进刘乔为左将军,其子刘佑为阳翟县侯。 不几日,陶侃进京面圣。 当时,司马衷正在偏殿批阅奏章,当值太监奏曰陶侃已在殿外等候觐见。 司马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陶侃给盼来了。司马衷本能地想要命令陶侃立刻觐见,但他制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司马衷缓缓站起身来,迈步走出宫殿大门,向待诏殿走去——司马衷要给陶侃,也要给天下一个信号,他司马衷是求贤若渴的! 待诏殿内,一名神色庄重的中年人正面向大门,泰然肃立。 “皇上!您怎么来了?” 门外当值小黄门见到司马衷来到待诏殿,感到很是意外,然后又大声喊道:“皇上驾到!” 屋内的中年人闻言也是一怔,然后连忙跪倒在地,口中喊道: “臣陶侃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司马衷快步走到陶侃身边,一把托起陶侃,口中笑道: “朕安!陶卿一路劳顿!快快请起!” 陶侃再次施礼后平身。司马衷拉住陶侃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陶侃如今年过四十。 四十不惑,陶侃出身寒门,早年丧父,曾经北上“洛漂”数年,人情练达,眼睫毛都是空的。起初陶侃稍微有些感觉意外,但一见司马衷如此表现,就明白了司马衷心中所想——皇上这是在效仿燕昭王“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司马衷如此表现,陶侃当然十分配合,并且在心中升起一丝感动——皇上如此待我,我今后定不会辜负了皇上。 这也难怪,皇帝亲自来到待诏殿,这是莫大的荣耀! 陶侃不禁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来: 那时候,他还年轻,家贫如洗。母亲湛氏以纺织为业,以便陶侃攻读。陶侃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年纪青青就已经闻名乡里。 有一次大雪,鄱阳郡孝廉范逵住陶侃家,并且带了许多仆从和马匹。面对空无一物的家,陶侃母亲湛氏对陶侃说:“你只管照顾好朋友,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于是陶母湛氏把自己拖地长发剪掉,做成假发卖掉,换成米面;把家里的房屋木柱砍掉几根当柴烧、取暖;又把坐垫、蒲席剁碎了当做马的饲料。 那天,范逵和他的奴仆,以及马匹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这让范奎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第二天,陶侃又送别范逵,一直陪同走了一百多里路。范逵说道:“我懂了!” 到了京都洛阳,范逵就拼命宣扬陶侃的美名。陶侃在洛阳的名气就慢慢传开了! 可是,名气是把双刃剑。 对于出身豪门的人,名气如同一把仙剑,送你直上青云;而对于出身寒门的人,名气就如同一把魔剑,很可能会带来羞辱和灾难。 那次,陶侃第一次到洛阳,虽然得到了一些人的帮助和赞美,比如顾荣、杨晫,但也得到一些人的刻意挖苦、打压,如温雅,还有一开始接见自己的名臣张华。 第一次“洛漂”数年,陶侃并未被重用,空有一腔壮志凌云的热血,空有一身治国安邦的本领。 既然庙堂之高不能伸展自己的抱负,那就去江湖之远吧!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陶侃兢兢业业地工作,倒也做出了一番成绩。外出任武冈县令,又与自己顶头上司太守大人不合,陶侃只得辞职回家。后来,又做过郡里的小中正。 陶侃开始看淡了生活,以为自己这一生,也许就像自己的曾孙子——陶潜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度过余生了。 张昌叛乱,给了陶侃一个立锥见影的机会。 张昌虽然逃过竟陵城那一劫,却在下使山遇到了来京都洛阳复命论功行赏的陶侃。 『遇岩可兴,遇陶必亡。』 张昌最终死于陶侃之手,也算验证了自己的师傅于扶罗那句偈子的预言。 “陶卿,陶卿?” 司马衷轻轻呼唤着陶侃,因为他发现陶侃失神了。 “陛下!臣一时失神!万望陛下恕罪!”陶侃见自己失了神,也失了礼数,连忙向司马衷请罪。 “哈哈哈哈!”司马衷大笑道:“陶卿何罪之有?卿一路赶来,风餐露宿想必是辛苦了!走,到朕的偏殿,咱们边走边聊!” “臣陶侃遵旨!”陶侃答道,丝毫不拖泥带水。因为他明白,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做燕昭王那“千里马骨”,仅仅为了皇帝司马衷的重视和信任! 二人并肩向司马衷的偏殿走去——这不符合礼仪,但是司马衷不在意,而陶侃也因为司马衷不在意而选择不在意。 “朕今日见陶卿,真是如鱼得水也!” 司马衷笑道,这是司马衷回洛阳以来,最为高兴的时刻。 第58章 皇帝做推广,王戎来捧场 皇宫,论安全性应该是全国之最,因为皇宫内设有层层守卫和众多服务人员。正因为如此,如果有什么消息,也会通过各种渠道传遍洛阳的各个坊里。 太极殿是皇宫的外宫,与六部办事机构毗邻。司马衷特意亲自去待诏殿而不是让陶侃去觐见,这种不同寻常的行为很快就被三公六部的官员们知晓,然后相互打听,揣摩其中的含义。 “陶侃?这次剿灭张昌叛乱的过程中表现最突出的人,据说和皮初一起把张昌团团围困在竟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张昌竟然逃脱了!” 一个身穿绿袍的当值官员说道。 “老兄,你这消息过时了!据最新消息,这陶侃在进京面圣论功行赏的途中遇到了落荒而逃的张昌,如今张昌的狗头已经被摆在新野王司马歆的陵前了!” 另一位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说道。 “真的吗?张昌是首恶!如果真的被诛杀,那这陶侃又是大功一件啊!这陶侃运气真好!” 一位蓝色官服的当值人员说道,语气里满含羡慕,又有一丝嫉妒。 “要说运气啊,这陶侃还真不算好!早年声名在外,可是在京城漂泊了数年,也没捞到一官半职!当年张司空(注:张华)初次见到陶侃,因为他出身寒门,也未对他青睐有加!张司空这种以乐于提携后辈闻名的人对陶侃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那倒是,毕竟陶侃出身寒门,自前朝魏国大司空陈群推行九品中正制以来,渐渐形成了一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如此一来,阶级固化,寒门无上升渠道。无上升渠道,寒门士子就心生不满。心生不满,大晋国就不能团结一心。上下不团结,国家就有危险了!皇上这是为大晋国谋划呀!” 一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边说,一边进入阁内。 “王司徒!您怎么来了?” 众人一见,大吃一惊,都连忙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来人正是王戎王安丰。 王戎已是古稀之年,上次与司马衷“北幸邺城”,发生诸多变故,返回洛阳后就向司马衷告老还乡。王戎虽没有嵇绍忠心耿耿,但那也只是出身豪门望族的人特有的“毛病”——家族利益最大化。王戎顶着“竹林七贤”的名头,对朝廷的影响比嵇绍大得多。故司马衷对于王戎的请求不予批准,只是多加奖赏。 “大家坐吧!” 王戎向众人一摆手说道。 众人请王戎上座,王戎也不客气,在主位坐定,杂役捧茶后退下。 “诸位同僚,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今天老朽恰巧来到这里,趁着这个话题,倚老卖老说上几句,不一定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王戎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老大人(司徒大人)请讲,学生(下官)洗耳恭听!” 众人纷纷答道。 “诸位是否感觉到,咱们的圣上自从北幸邺城回来后,有了一些变化?” 王戎问道。 众人露出了思索的神态,而后纷纷点头。 “这就对了!”王戎说道:“老朽跟随圣上北狩,寸步不离。所谓危难时刻见真章,咱们的圣上呀,以前是一直在“藏拙”!你们可知,在北幸邺城其间,圣上是如何智退东嬴公、并州刺史司马腾的?” 众人支棱起耳朵,又面带疑惑的神情。 因为司马衷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定表现”已经深入群臣的内心——何不食肉糜?这蛤蟆是官家的还是私人的?——这种天雷滚滚、震耳发聩的问题直击众臣的灵魂!不是“雷部正印先锋官”,怎么能够问出如此余音绕梁、三月不绝的问题? 王戎暗叹一声,若非亲身经历,自己也不会相信司马衷的所作所为。但王戎还是与众人讲起了发生在邺城事情。 从那神奇的一次早餐吃三次、三日共天、陈留王府,直到铜雀台司马衷得到七星龙渊剑的离奇故事。 “每次上朝皇上都带着一柄宝剑,原来如此!”一位官员点头,做恍然大悟状。不知是因为真的相信了,还是作为捧哏,以讨王戎的欢心。 当王戎讲到东洋国女王俾弥呼、长公主曹阿莹等更为离奇的故事时,众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脖子伸得老长,好似一群傻呆呆的鸭子!那神情,充满了不信!但如果把这些当做故事来听,情节曲折,倒也不觉得枯燥! 不过,当王戎讲到如何智退司马腾时,众人倒收起了不信任的神情。因为这件事在座的众位都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一些细枝末节。王戎是参与了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所以讲得绘声绘色。众人如同身临其境一般,不禁对王戎前面讲的内容又多信任了一分。 “对了,弘绪兄,你们吏部前几日是否收到从幽州送来一物,寄送之人好像就是长公主?” 『乐凯,字弘绪。西晋清谈领袖乐广之子,皇太弟司马颖的舅哥。』 左侧第三座上一而立之年的中年人向身穿绿衣官服的年轻人问道。 『那中年人正是如今的中书侍郎郗鉴,字道徽。』 “回中书大人,确有此事!”乐凯答道。 “哦,长公主送来何物?” 王戎在邺城铜雀台见过长公主曹阿莹,所以对有关长公主的事情比较感兴趣,于是出口问道。 “是一个幽州刺史印章,还有一面驺虞幡的解兵用的旗子。旗子是宫内之物,已经送至宫中了!” 乐凯见王司徒亲自发问,把本来不想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一阵哗然! 驺虞幡啊!那可是大内象征皇权的最高级的几个物品之一。当然,与玉玺、帝王冕服不能相提并论,但也是和尚方宝剑同一类的存在,甚至更为有用——代表皇帝向,解除武将的兵权! “哦!这就是了!怪不得幽州都督王浚拼了命地进攻邺城,把皇太弟司马颖的老巢捣了个稀巴烂!原来皇太弟司马颖僭越使用了圣上的驺虞幡!真是胆大包天呀!” 王戎摇头叹息道。众人听了,也唏嘘不止,这皇太弟司马颖也真是胆大妄为,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啊! 王戎说完这些,就离开了中值阁,他这次去宫中的目的,就是再一次地请辞,告老还乡。 当值的众人见王戎离去,又回味起王戎刚刚讲的北狩邺城故事,都陷入了沉思。 也许,当今圣上还真不是自己心中想的那样!皇上难道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藏拙”吗? 第59章 陶侃欲逃离洛阳,王戎要告老还乡 在王戎与当值官员谈论的同时,司马衷也正在和陶侃在偏殿里相谈甚欢。 “陶卿,请坐!”刚到偏殿,司马衷非常热情地招呼道。 “谢陛下!”陶侃连忙施礼谢恩。 君臣二人落座,小太监端上茶盏。这绝对是超规格接待,饶是陶侃不再年轻,也经历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但他今天面对的是皇帝,天底下最高段位的人,陶侃有些受宠若惊。 “陶卿,放松一下!今天咱们君臣二人不谈公事,只聊其他!”司马衷也看出了陶侃的紧张,于是想转移话题。 “一切听陛下安排!”陶侃答道。 “陶卿,请饮茶!”司马衷也在竭力想着怎么找个话题谈下去。 “陶卿,令堂可还安好?”司马衷问道。 司马衷并非无的放矢的随意问话。司马衷这几天,已经把陶侃的生平事迹给读了个遍。作为皇帝,想了解一个有一定名气的人的资料,那是太容易了。 陶侃的母亲,是陶侃心中最深沉的牵挂。就如同三国时期的徐庶和徐母,甚至陶母对于陶侃的影响更为重要。毕竟,作为“四大贤母”,陶母太过于耀眼。 『四大贤母:孟(轲)母、陶(侃)母、范(仲淹)母和岳(飞)母。』 “家母一向安好!多谢陛下垂询!”陶侃答道。 “令堂之贤,天下闻名。有朝一日,希望令堂能够长居洛阳,可为天下母亲教子的典范。” 司马衷说完,看陶侃的反应。 如果陶侃是个风筝,那陶母就是牵着风筝的那根线。线在手里,就不怕风筝飞走了。 “家母年老,一直住在老家鄱阳郡。老家离京都路途遥远,恐家母难以承受长途跋涉之苦!” 陶侃以母亲年老为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司马衷的委婉请求。 司马衷心中发苦,也明白自己的确操之过急了。毕竟,自己声名在外,十几年的皇帝生涯,口碑一直很稳。 拉拢陶侃,不可能一蹴而就。虽然陶侃出身寒门,但是良禽择木而栖。自己并不是什么“梧桐树”,所以陶侃这只金凤凰需要观察一二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司马衷需要在陶侃面前“炫耀”一番,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让陶侃觉得司马衷这位皇帝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特立独行”,他也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这让司马衷感觉到自己此时就像一只“求爱”的雄鸟,在围着陶侃在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 很显然,司马衷刚才的表演,演砸了! “陶卿,朕这次诏你进京,一是你在讨伐张昌叛乱中表现最为优异,功劳最大,二是刘荆州在奏章中特意指明对陶卿你,要论功行赏。” 司马衷见私人感情拉拢陶侃失败,于是就连忙转换赛道,改为谈论公事。 “臣此次能够侥幸取胜,全赖陛下圣恩眷顾和镇南将军的信任!此次臣回京途中,巧遇叛贼张昌,臣已将叛贼缴首,祭奠于新野王司马歆陵前!” 陶侃答道,语气谦恭,也顺便把最近取得的战果说了一遍。 “叛贼张昌受首,陶卿居功至伟!朕要大大封赏!”司马衷忙说道。 “陛下,臣陶侃毫末寸功,能做个镇南将军司马已经是圣上莫大的恩典!” 陶侃指明了要做镇南将军刘弘的司马。陶侃此言表明,刘弘在上奏折前,就已经和陶侃沟通过了。 只是司马衷接到奏章后耍了个小心思,先一天传旨陶侃进京面圣,过了两天才把自己的意见告知刘弘。 司马衷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刘弘收到自己的意见不满意,坚持要陶侃做自己的司马,司马衷还真没办法强行否决,最终只得接受。 这倒不是刘弘强势霸道,而是自古以来君臣之间的应有的默契——刘弘打了胜仗,为国立功,司马衷作为皇帝,就要尽可能满足功臣刘弘的要求,不能寒了刘弘的心。否则,以后国家有难,谁还会出头呢? 司马衷倒不担心刘弘的忠心,但是刘弘与自己的父亲司马炎同岁,过段时间如果刘弘薨逝,那陶侃作为镇南将军司马,就可能出现自己不愿意见到的变数。 “陶卿,朕已经批复,让夏侯陟做襄阳太守,而任命皮初将军做镇南将军司马!这样看来,是朕考虑不周了!” 司马衷开始耍赖,把镇南将军司马这个职位给了皮初。雀占鸠巢,这个职位被你的同僚占了,这下你总该随了朕吧? “臣陶侃一切听陛下的安排!臣的意思是镇南将军府在荆州,臣与家母相距近一些!” 陶侃说话,绵里藏针。明面上说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又暗示自己需要照顾年迈的老母亲——意思是京都洛阳,我可不愿意留在这里。 “陶卿的意思,朕明白。” 强扭的瓜不甜,司马衷决定还是把陶侃安排在刘弘身边吧!最起码,刘弘是忠于朕的。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股无力感涌上司马衷的心头——名臣良将明明就在身边,可是却不能长相守! 人人都说皇帝好!我这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那么……” 司马衷感觉满口苦涩,拿起玉盏“咕咚咕咚”一阵猛饮。 陶侃,文韬武略皆是顶尖,又是曾经沧海之人,怎能不知司马衷心中所想?但是,陶侃稍微盘算了一下现在大晋朝的情况,洛阳之凶险,不是久留之地! “那么……,陶卿,你为大晋诛灭张昌,有功于社稷,朕就随了你的意愿,朕封你为……” 司马衷正欲封赏陶侃,却听得宫门外一句苍老的声音传来: “臣王戎拜见皇上!” 司马衷一怔,这个时候,王戎怎么来了?来不及细想,司马衷连忙说道: “快!快请王司徒进殿!” 满头白发的王戎进入偏殿,王戎正欲施礼,司马衷早已上前搀扶,口中说道: “王司徒,你年事已高!朕早已说过见朕不拜!” 王戎颤巍巍地说道: “唉!老臣老了,记性也不好了!连皇上说过的见圣不拜这句话也记不得了!老臣这次前来,是恳请皇上,老臣再次请求告老还乡了!” 第60章 陶侃立志:诸葛孔明 司马衷听完,如一盆冷水浇在心头,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老司徒,连您也要离朕而去吗?” 司马衷沉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没能留住陶侃,司马衷的心情已经很失落了,现在王戎又要走,无疑是火上浇油。 王戎,浸淫官场数十年。自小聪明伶俐,善于揣摩人心,“王戎不食道旁李”的故事就很能说明他的心思缜密。见司马衷语气颤抖,话中一个“也”字,就明白司马衷招徕陶侃应该是不太顺利。 “这位是陶侃陶士衡吧?”王戎装作没听懂司马衷的话,然后转向旁边的陶侃问道。 陶侃连忙施礼答道:“司徒大人,晚生正是陶侃。” “士衡这次诛灭张昌叛乱,真是年轻有为!国家之福呀!”王戎一捋花白的胡须,呵呵笑道。 “学生此次侥幸取胜,全赖陛下的恩典和信任!”陶侃一推六二五,全线后退,不想趟洛阳这方浑水。 “老司徒,请上座!”司马衷平复一下心情,请王戎坐下。 偏殿内,君臣三人坐定。司马衷主座,王戎上座,陶侃陪坐。 “老司徒,多日不见,朕甚是想念。只是朕平日里繁杂事务缠身,未能亲自到尊府探望,今日见老司徒身体康健,朕也就放心了!” 司马衷笑道。 司马衷说没有去王戎府上探望,当然只是客气一下。作为皇帝,九五至尊,怎可能随意出宫?司马衷不但没去探望,最近几天连派太监慰问都没有。无他,王戎自从返回洛阳后,身体大不如前。如皇帝派人频繁慰问,反而可能引起误会:皇上是否嫌弃我尸位素食?当然,不慰问也不行,他还会往那一方面想! 所以,年迈的重臣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微妙,不再有年富力强时泾渭分明的边界线。君臣双方不停地试探,以摸清彼此的界限。 王戎此次前来请辞,就是为了探一探司马衷对于自己的边界和底线到底在哪里?如果自己不再被皇帝需要,就赶快让位,以免招来无端的祸患。 在这方面,王戎要比自己的堂兄弟王衍要明白和智慧得多。 司马衷的话,让王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下了——因为司马衷说得很明白:见到王戎“身体康健”,他就放心了。也就是说,司马衷希望王戎身体康健,继续为大晋朝服务。 “臣年迈体衰,精力也渐渐不济,这大晋朝终究是需要像陶士衡这样的年青人来创造的!”王戎先看了一眼皇上司马衷,然后又向陶侃说道。 王戎退了一步,不再提告老还乡的事情,又顺便把陶侃向前推了一把——既然皇上需要王戎,王戎就要提现自己被需要的价值。 推一把陶侃,让皇上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就是体现自己价值的重要时刻。 陶侃一见王戎如此说,就明白王戎话中的“此中真意”,陶侃忙施礼答道: “司徒大人乃国之柱石,中流砥柱,侃乃后生晚辈,司徒大人谬赞了!”陶侃答道。 “陶卿所言不虚,王司徒对大晋朝功高至伟,前些时候还逼退东嬴公司马腾,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啊!”司马衷回想起邺城往事,不禁赞叹道。 “老臣只是奉命行事,皇上的缜密筹划才是成功的关键!”王戎答道。 “逼退司马腾,微臣倒也听说一二,没想到还有如此隐情!”陶侃说道。 “皇上一直韬光隐晦,若非邺城之事老臣亲自办理,还真不知皇上如此深藏不露!”王戎叹道。 然后王戎又把逼退司马腾整个事件从前到后细细讲述一遍。王戎是亲自参与,讲述中又有意突出司马衷的决断。 所以王戎这番话讲毕,陶侃再回想一遍司马衷从头到尾接待自己的细节,发现司马衷还真如王戎所讲的是一直在韬光隐晦,而不是传说中的“何不食肉糜”那样的傻子皇帝! 皇帝被人有意“污名化”了,这是陶侃现在得出的最新结论。陶侃有足够的自信判断出来,现在的皇帝司马衷并不是什么傻子皇帝!如果皇帝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傻,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陶侃绝对能够发现出端倪来。 想通了这些,陶侃再看司马衷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也许,在洛阳并不一定是最坏的情况!』——这是陶侃最新的观点。 “唉!这段时间以来,老臣身体急剧下降,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了!”王戎又叹道。 在邺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王戎和司马衷之间的感情也逐渐密切起来。王戎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相反,作为“竹林七贤”之一的他还有读书人的义气。只是,以前面对一个傻子皇帝,他要考虑自己的利益。突然发现皇帝以前那是韬光养晦,谁还不乐意做一个忠臣、贤臣! 可惜,王戎的大好青春,这司马衷都在“韬光养晦”了——他可不知道司马衷魂穿重生这等绝密之事。 司马衷下面的一段话,尤其是那个——『桥栏杆理论』——不但让王戎感动不已,也让陶侃彻底倾心。 “老司徒此言谬矣!”司马衷笑道:“朕北狩邺城之时,曾沿那滔滔漳河桥上行走,桥下漳河水波涛汹涌,惊涛拍岸,而朕并不害怕!老司徒,你可知这是为何?” “老臣不知!”王戎摇头答道。 做个合适的捧哏,这是为政最基本的修养。 “朕之所以并不害怕,是因为漳河桥旁那一排坚固的栏杆!老司徒,朕并没有扶持那些栏杆,但只要那些栏杆在,朕就能心安!”司马衷顿了顿,缓缓说道:“老司徒,你现在就是朕的桥栏杆呀!只要老司徒您在朕的身边,朕就能安心啊!” 司马衷说完,王戎双眼朦胧向,颤巍巍地说道:“皇上心意,老臣已知!老臣这就安心做皇上的桥栏杆!” “君臣同心,其利断金!这大晋乱局,朕有信心拨乱反正,给大晋老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之地!”司马衷说道,目光灼灼。 司马衷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大桥要坚固耐用,中流砥柱也必不可少!陶卿文韬武略卓绝,乃大晋朝的中流砥柱呀!如今砥柱远去,朕心悲伤!” “陛下,臣陶侃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只见陶侃跪倒在地,口呼陛下。 陶侃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中华五千年配享“武成王庙”七十二贤的人物!他之所以犹豫不决,并非是因为洛阳是一个险地,最重要的是皇帝司马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通过这次对话,尤其是『桥栏杆理论』的论述,陶侃已经坚信以前关于司马衷的“傻子皇帝”传言那都是污蔑! 陶侃年近不惑,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自信!只要是一个合格的主上,他自信能够保护一方平安!如果这个主上是皇帝,他自信能够创出一代清明天下! 陶侃只所以选择刘弘,因为刘弘是符合他心中的主上。而这次司马衷求贤若渴的表现,让陶侃意识到——皇帝司马衷有作为一代明君的潜质! 士为知己者死,年近不惑的陶侃,决定赌上自己的一生,从此绑定司马衷! 那一刻,陶侃心中想到了一个人——诸葛孔明。 第61章 番外篇:司马衷的前世今生(1) 『魂穿重生的司马衷,前世名叫上官忠,番外篇记录了魂穿前的一些生活片段。』 “一天一百二,爱干不干。” 披肩长发,带着金丝边圆框墨镜的群头儿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姐,能不能多给些?你看这几天我都饿瘦了!” 一个衣着邋遢的年轻男子满脸谄笑地说道。 “切!” 女群头儿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地轻嗤。 “这次群演不简单,演皇帝!” 女群头又提高了声音向别处喊道,同时眼睛微微瞥了一眼那邋遢男子。 “我演,我演!” “我演!” “我免费演!我就想过一把皇帝瘾!” “我有优势,我以前演过太监!” 众群演一听女群头的吆喝,都力争上游,使出浑身解数,把那邋遢青年男子像一片叶子似的挤到了圈外。 “姐,我演!我演!” 那年轻男子见人潮汹涌,顿时心中没底了。 “那个演过太监的,你掺和什么?把我都挤出来,真是\"皇帝不挤太监挤\"!” 邋遢男子大声喊道,一句带谐音的俏皮话儿把众人都逗乐了。 “哼!”贾琳微哼了一声。 群头儿贾琳,身形圆润极具肉感,常常未语先笑,圆圆的脸蛋显得特别和蔼可亲。故群演们亲切地称她为“贾菩萨”。 贾琳起初对这个称呼十分抵触,但架不住群演们的坚持。贾琳常感叹自己为何姓贾不姓甄?那样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甄菩萨”了! “姐,我的好姐姐哎!您消消气儿,这次发钱后,我请你吃大餐!” 邋遢男子复姓上官,单字忠。长得是大腹便便,走路是一步三颤,甚是富态。稀疏的头发渐露“地中海”之势,正顺服地贴在脑门上,一如他现在非常狗腿地点头哈腰的样子。 众群演见状,都唉声叹气地四散而去。倒不是工作不好找——这其实是一个群众演员最基本的修养。 群头儿贾琳和邋遢男子上官忠的对话,附近的众群演都仔细听着呢,也知道上官忠这次有点儿想坐地起价。 不过看群头儿贾琳的反应,显然是不同意。 当听到群头儿一声“这次演皇帝”的招呼后,众人就自发地配合贾琳来个逢场作戏,逼迫那上官忠就范。 对于这些群演来说,即兴发挥根本不是事儿。这次帮了群头儿,下次有好处,群头儿可能就会想到了自己。 做人,不能只看到眼前利益,鼠目寸光最是要不得的。 对于这些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在这里混的群众演员心里透亮着呢! “哈,上官哥哥,这次看来你要演溥仪了,以后有空给小妹讲一讲做皇帝的感觉啊!”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在离开时特意和上官忠打了声招呼。 倒不是这女孩对上官忠有好感,而是她初来乍到,刚刚没有把握好群演的基本修养,“演”得有些过分了——她一个女孩子,竟然也挤在人群中去挣着演皇帝。万绿丛中一点红,故而她显得过于显眼。 上官忠和善地笑了笑,向她挥了挥手,以缓解刚刚的尴尬。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两年来,上官忠从最初的自怨自艾,逐渐有了理解和同情。 别人来影视城做群众演员,都是为了梦想,希望一朝闻名天下知。 这上官忠却有所不同。上官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来这里的目的简单明了——躲债。 他还真是来对了地方,在中原影视城这个曝光率超高的地方,作为群众演员的他竟然“潜伏”得如此之好——两年过去了,自己还是那么地默默无闻。 这个黑色幽默般的现实,上官忠还真不是个例。据报道,有一个逃犯竟然在影视城混得风生水起,在本色演出时表现过于精彩,生生碾压了剧中的一众小鲜肉主角。乐极生悲,那逃犯因声誉鹊起而被警方注意,最终锒铛入狱。 “唉!他可真刑!” 此事在群演圈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其爱岗敬业精神被广大的群众演员们奉为圭臬。 当然,上官忠的生活没有如此精彩,但他这一生也算是大起大落过。从一名千万富翁,一跃而成为一名光荣的“老赖”。 “姐,这次什么时候开拍?我需要准备些什么?”上官忠问道。 “用不着准备,正常发挥就行了。你如果充分准备,惹恼了那些小鲜肉,你姐我可罩不住你!”群头儿说道。 “谢谢贾姐一直以来的照顾!”上官忠态度诚恳地表示感谢。 “嘚,嘚!打住!我贾琳最听不得这话!我这样做,因为你有实力,值得照顾!说实话,十几年来我见过的群众演员可不少,你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很有特色的几位!当然,这次价格低了些,是剧组经费预算有限,算你帮姐一个忙!下次有好的角色,姐给你留着!” 贾菩萨笑嘻嘻地说道。这话她一天得说好几遍——当然,是对不同的群演。 “贾姐,剧组在风铃寨,还是三河镇?” “在风铃寨映月湖旁的同福茶馆,下午两点开始,你提前半小时到,找赵导演就行。还有一个剧组需要群演,先走了。”贾琳说完就离开了。 上官忠也连忙回去,这邋遢模样要不得,他要捯饬一番。回到简陋的出租屋,上官忠打开皮箱,想选一件合适的衣服。 在为数不多的衣物里,他最终选择了一件大红色的唐装,唐装上画着一个别致的京剧脸谱,那脸谱正是晋朝景帝——司马师。 司马师的脸谱为勾歪红脸,右眉先晕水墨,上细画虎尾纹,左眉短,肖真眉形,正额于红色中套水墨回环转纹。令人不解的是:脸谱上面印着times new roman 字体的beijing opera。 “唉!西方文化入侵,真无孔不入呀!连国粹京剧都沦陷了!”上官忠暗自摇头。 吃了午饭,上官忠稍微休息后就去了风铃寨映月湖。风铃寨是中原影视城的一个重要拍摄地,有塔有湖、有山有水。 中原影视城位于郑州荥阳县广武镇。广武镇因为广武涧而出名——广武涧东面是当年楚霸王项羽建立的霸王城,西面是汉高祖刘邦建立的汉王城。广武涧就是中国象棋“汉界楚河”的真实地理名称。 上官忠到同福茶馆时还不到一点钟,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习惯早到,因为早到能表达他对此事的重视。 这次却出乎上官忠的意料,一位年约半百、头发灰白的人早已在此等候了——那人正是演员副导演赵慕言。 第62章 番外篇:司马衷的前世今生(2) “赵导演,您老怎么来这么早?” 上官忠见状,一溜小跑过去,热情寒暄。 “上官——衷,你这也来得不晚嘛!”赵慕言笑道。 “赵大导演呐,您这太客气了,喊我小忠就行了!”上官忠忙掏出一支烟递上去,笑道,“九五至尊,正配上赵导您的尊贵身份!” “哈哈!阿衷呀,这次我是特意指名要你这种演技派来演皇帝的!瞧瞧你这块头,体态,神情,啧啧,太适合了!整个影视城里,千万人中,舍你其谁?”赵慕言被上官忠一通马屁拍得舒服,也笑眯眯地回复道,“我只抽这个,这次的九五至尊可是你呀!好好演!” 赵慕言从精致的桃心木雪茄保湿盒中抽出一支雪茄来,上官忠忙取出雪茄剪,动作熟练地剪口后,点燃雪茄火柴待烟气消散后,再小心翼翼的边转动边点火。一套动作,上官忠做得行云流水。 “赵导演,请您品尝!” 上官忠弯下腰来,双手毕恭毕敬地把雪茄送至赵慕言的手中。 赵慕言吸了一口,然后缓缓说道:“阿衷呀,这一套专业的点燃雪茄动作说明你并不是普通人呀!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赵导演,您太抬举我了!”上官忠忙答道。 赵慕言见上官忠不愿说出自己的“故事”,也不勉强,就自顾自地品尝起这支来自古巴肥沃红土地、全手工制作的整叶哈瓦那雪茄来。 上官忠识趣地退了出来,他明白,这支昂贵的哈瓦那纯手工雪茄,完全享用大约需要一个小时时间——上官忠很有经验,因为他以前就是这样享用这种雪茄的。 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上官忠就在映月湖畔散步。 中午时分,行人稀疏。赵慕言的话让上官忠不禁回忆起自己往昔的岁月。 两年前,自己原本也是有数千万资产的成功人士。有个乖巧的女儿,美貌如花的妻子,还有一个施工队和好几辆大型施工机械,豪华气派的独栋别墅。 “什么时候开始转运的呢?” 上官忠使劲摇了摇头,竭力不去想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这些往事就像一群顽皮的孩子,使劲地往他脑海里钻。 “是了,就是从刚刚搬入别墅后,我那倒霉的外甥苏昊来借钱开始的。唉!就几万块钱,当时为什么不爽快地借给他呢?” 上官忠很少后悔,但这件事他是每次想起就懊悔不已。 外甥苏昊在借钱未果的那天夜里竟然死了,这件事竟然是噩梦的开始。 过段时间,宝贝女儿上官芸儿从华山一跃而下,然后施工队接连出现安全事故,三角债,资金链断裂,别墅抵押出去还不够,最后妻子也离他而去。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自己从他姐夫——外甥苏昊的父亲——手中抢过来的施工队解散了,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上官忠因资不抵债成了一名“老赖”。 上官忠有时也在想,一定是有人对自己使用了《鲁班经》的厌胜术。否则为什么自己刚刚搬入独栋别墅后,就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 失意的上官忠或许为了躲债,也许是为了“转运”,于是就在这影视城里扎了根,做一名群众演员。 上官忠以前混迹于工程项目,有时候作为施工方,有时候作为总承包方,谈判、采购、合同、审批、检查、验收,经常与不同单位、相关的政府部门打交道,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办过各种各样奇葩的事。 故上官忠最大的收获是思想成熟,经验老道。如今做群众演员,那些往昔的经验,让他游刃有余地处理一些杂事。 虽然自己刻意压制,故作普通。敏感的群头儿贾琳还是渐渐感觉到了这上官忠的不一般,故最近开始使用各种小动作来压制自己。 一天120元,这是贾琳给他的最高价,亦是在变相宣布他的“价值”。 上官忠根本不在意是120元或者是1200元,他也明白贾琳那丫头的小心思——怕他威胁到她的地位。 上官忠不禁想起了《庄子.惠子相梁》中大鱼庄周和惠施之间,关于凤凰(鹓鶵)、猫头鹰(鸱)和腐鼠的故事来。 “wow!who care?” 上官忠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想每天安安稳稳地“活着”,如果有机会就去查明真相。 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上官忠向同福茶馆走去。 “司马衷呀,你转悠回来了?”品尝了一支上好雪茄,演员副导演赵慕言心情显然不错! “司马衷?” 上官忠不禁回头望了望四周,并无其他人,明白了这赵慕言把自己姓记混了。 “刚刚见赵导在品雪茄,上官忠不敢打搅赵导您的兴致,就出去走走!” 上官忠这句话说得别扭,但在客气的同时带了自己的名字,以免过一会儿赵导在制片人和正导演面前因念错名字而尴尬。 赵慕言明白上官忠这句拗口的客气话所隐藏的含义,故而笑道: “阿衷呀,我知道你姓上官,但这次让你演的皇帝是司马衷!” “司马衷?不是溥仪吗?”上官忠不禁问道。 这中原影视城,以清末民初的建筑风格而闻名,与晋朝这种秦砖汉瓦的建筑风格不搭配呀! “这部剧是讲晋惠帝司马衷和皇后贾南风的故事。剧名以前叫《风流贾南风》,审核未通过,故改名为《贾皇后秘史》。本剧主要讲述的是皇后贾南风的风流韵事。”演员副导演赵慕言说道。 “晋惠帝和贾南风?风流韵事!真的吗?” 上官忠表面上语气中满含惊喜,实际上内心满是惊吓。 开玩笑,上官忠对古代历史是略知一二,这晋惠帝司马衷偏偏是在这“一二”内。 《晋书.后妃传》中对贾南风的评价是“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又丑又黑又妒忌,没法下嘴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既然是秘史,又不是正史,可以有演绎的部分的。”其他人员还未到,赵慕言索性和上官忠扯起了闲话,“演贾皇后的可是我们剧组花重金请来的当红小花!” “重金?”上官忠问道。 “40集,两爽!我先去了,你在这等着,会有惊喜的!”赵慕言说完,摆摆手走开了。 “爽”,演艺界约定成俗的行话,原意指让当红顶流明星满意的价格。 1 爽 ≈ 1 亿。 2爽,大约是需要上官忠连续不断演4566年,也就是大约从公元前2550年开始。那时候正是“三皇五帝”时代,正是黄帝执政的晚期。 上官忠正在发呆算计,忽听一个婉若黄莺的声音传来:“我来迟了!” 一群人围拥着一名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的年轻女子款步而来。 “啊!竟然是她!” 上官忠顿时激动得合不拢嘴。 第63章 番外篇:司马衷的前世今生(3) 竟然是她,顶流明星张丽颖。 提起张丽颖,上官忠就胸中一阵火热。作为一名光荣的“萤火虫”,上官忠对张丽颖是念念不忘,对她的一切是如数家珍,比如,她柔美的海豚音,高挑丰满的身材,英姿飒爽的风采,还有,还有她迷人的笑,和海的味道…… “神仙姐姐,这次终于见到您了!哈哈,我太激动了!” 上官忠见到梦寐以求的偶像,就像一个傻子似的傻笑,那形象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张丽颖猛地见到一个傻子埋伏到必经之路上,秀眉微蹙,心中微微不快。 “神仙姐姐,你就如那白色月光,洒在我这只萤火虫身上!啊!我要拼命发光,我要尽力飞翔!” 上官忠瞥见桌上的一把装饰用的塑料花,顺手拿起来要送给张丽颖——就如同两年前的那次粉丝见面会,上官忠以元的价格送给张丽颖一千朵玫瑰(蓝色妖姬)。为了那次的“金牌萤火虫”上官忠花费了几十万元。 那次见面会,上官忠成了当时最靓的仔,不,是最靓的萤火虫! “神仙姐姐,是我!两年前,在东京成田机场!我是两年前的“金牌萤火虫”啊!” 上官忠挥舞着塑料花,大声喊着,竭力想提醒张丽颖回想起那次美丽的邂逅! 张丽颖清楚地记得日本东京成田机场那次别开生面的“萤火虫见面会”。那时的张丽颖远没有现在火,故对当时的“金牌萤火虫”上官忠万里追星、漂洋过海去挺她,还是很感激的。 不过,那时的上官忠是意气风发,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这才没多长时间,怎么就变成落魄邋遢,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了呢?不用说,这位昔日的“金牌萤火虫”应该是破产了! 张丽颖不愧为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对这个力挺过她的男人还是怀有感激的,但现在两人的确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张丽颖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轻声而客气地喊了声“hello”,径直从上官忠身旁走了过去。上官忠虽然失望但也理解,于是悄悄地跟在这群人的身后。 到了里面后,粉丝们被阻挡不得入内,上官忠也被保安挡住了。 “我是演员,赵慕言导演的安排。”上官忠连忙说道。 保安人员疑惑地看着上官忠,正巧赵慕言导演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张丽颖。 “赵导,赵导!我是阿忠啊!”上官忠朝赵慕言连连挥手,高声喊道。 赵慕言看了一眼上官忠,向保安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后就再也不理上官忠了。 赵慕言非常亲热地对张丽颖嘘寒问暖,就像一个多年未见女儿的父亲,张丽颖对赵慕言的热情表现出客气的疏远。 上官忠赶忙跟上去,又不敢跟得太紧。上官忠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而不当的尾巴。 进入一个精致奢华的套间后,张丽颖突然快速跑上去,嗲声嗲气地喊道:“马爸爸,想死阿颖了!” 在众目睽睽下,张丽颖与她口中的马爸爸动作亲昵,并不避讳众人。 张丽颖是法国国籍,从小在美国长大,性格热情而奔放。 “哎哟!哎哟!你看这闺女!” 众目睽睽之下,马爸爸还是感觉到有些尴尬,虽然自己不吃亏,但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上官忠一看,卧槽,这马爸爸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电影大导演,号称影视界皇后的马大腕。 “马导好!” 上官忠赶忙问好,这着名大导演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这位是?”马大腕问道。 要是在平常,马大腕是不屑于和这类非知名人士搭话的。 这次张丽颖的热情奔放,让马大腕有些不适应,而上官忠的问话正好给他解了围。 “这位是演皇帝司马衷的特型演员!”赵慕言忙笑答道。 马大腕闻言,围着上官忠转了一圈,好像在评估一个牲口。 “嗯!赵慕言,你选角的水平见长啊!不错,不错!” 马大腕粲然一下,露出了两颗24k金的大板牙来。 马大腕,坊间都喊他大宛马,三大爱好都出圈了:抽雪茄、喝红酒、骑大洋马。 马导演本来it行业出身,却偏偏不爱搞本专业,尤其喜欢骑射运动。 无马不欢,说的就他。 “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主要是马主任的英明领导!”赵慕言见马大腕夸赞,并不居功自傲。 马大腕不但是总导演,还是制片人。属于教练员和运动员一肩挑。 “你叫什么名字?”马大腕问道。 “回马主任,我叫上官忠!” “还“回马主任”,这么快就入戏了!上官忠,司马衷,都是复姓,又同名,真巧啊!”马大腕笑道。 “回马主任,那司马衷是初衷的衷,我上官忠是永远忠于马主任的忠!”上官忠非常狗腿地拍马屁。 “哈哈哈哈!好!”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上官忠这一席话逗得马大腕哈哈大笑。 “曲编剧,把司马衷的台词拿来,上官忠,你来试试!” 马大腕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工作起来却是认真细致。只见他随意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段说道:“司马衷,就来这段何不食肉糜吧!你先准备一下!” “马爸爸,我的剧本呢?”张丽颖见冷落了自己,趁机插话道。 “你的剧本在我那里,颖颖你先休息,今天晚上我亲自给你对剧本!”马大腕笑道。 “谢谢马爸爸,那今天晚上马爸爸可要辛苦了!” 见马大腕如此说,张丽颖笑道,然后用力抱了抱马大腕走开了。 “司马衷,把这剧本台词带回去,好好熟悉熟悉,明天早上八点,风铃塔下集合。” 刚刚被张丽颖一搅和,马大腕也失去了考较上官忠的兴致,只想马上就与颖颖对台词。 上官忠告别马大腕导演和赵慕言副导演。这次,赵慕言特意送上官忠出了门,这让上官忠受宠若惊。 上官忠不知道的是,正是他刚刚的表现取悦了马大腕,又发现他与张丽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才使得赵慕言如此厚爱。 回到出租房中,兴奋异常的上官忠草草吃了晚饭就开始背台词,揣摩动作表情。上官忠又特意查了晋惠帝司马衷的生平事迹,读了白话版的《晋书》惠帝本纪和后妃传。 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上官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得足够充分了! 这时,踌躇满志的上官忠接到了赵慕言的一个电话后,顿时是如坠冰窟! ——《贾皇后秘史》中的晋惠帝司马衷已由别人来演了,明天上官忠不用再来剧组了!剧本让群头儿贾琳带来即可! 顶替自己的人竟然是导演马大腕!女神在自己心中的形象破灭,上官忠心中一时激愤,就到了广武涧。 那夜,广武涧出现了一个球状闪电!…… (番外篇.完) 第64章 《断章》:朕站在桥上看风景 “来人,传膳!” 见陶侃如此说,司马衷是喜出望外,见已到用膳时间,于是便要留王戎和陶侃边吃边谈。 看着分列左右的“桥栏杆”王戎、中流砥柱“桥墩”陶侃,司马衷感觉到心情舒坦。 『《断章》 晋.司马衷 朕站在桥上看风景, 有心人在洛阳周边看朕。 明月装饰了朕的桥栏杆和桥墩, 朕要用他们来装饰你的噩梦。』 司马衷非常高兴,随口吟诗一首,这首诗被起居郎记录在《皇帝起居言行录》里。 而这首诗,竟然成了一个预言,引导着大晋的趋势。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这次用膳,君臣三人皆非常开心。王戎终于放下心来,安心做他的“桥栏杆”;陶侃终于遇到了心目中的明主,他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司马衷如今“桥墩”、“桥栏杆”俱在,面对滔滔江水,再也不用“人生长恨水长东”了。 根据陶侃的军功表现,司马衷汲取了以前草率封官的错误行径(前文中,苏昊仅仅因为一个穿越者身份,被封为员外散骑侍郎、羽林左监,太草率了),最终授予陶侃『守尚书郎中』的第六品官,这样方便在司马衷左右处理政务。 另外,司马衷还分封陶侃『户亭侯』的爵位。 『在晋朝,爵位由上到下分为:王、五等爵(公、侯、伯、子、男)、列侯(县、乡、亭侯)、关内侯。』 户亭侯,户亭是乡,故户亭侯是乡侯,不是亭侯。 在诛灭张昌叛乱中,除了刘弘、刘乔外,就数陶侃功劳最大,并且还缴首了张昌,按军功可封县侯。陶侃推脱再三,最后被封为乡侯。 自此,陶侃就成了司马衷的近臣,早朝过后,司马衷经常召见,宠幸至极,风光无二。 陶侃被司马衷如此看中,但职位只是尚书台六曹35位尚书郎(守尚书郎中是初次上任的尚书郎)之一,官阶六品。 『尚书台六曹: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 陶侃是一位双商(智商和情商)皆高的人才,虽然深受皇上司马衷的重视,但丝毫没有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之举。 对于自己的上司——尚书令荀藩,陶侃是态度谦恭,但又坦荡自然;对于同僚平易近人,而非侍宠骄横,故很快就和同僚打成一片,比如吏曹的尚书郎乐凯、尚书郎高光、纪瞻等人就和陶侃成了莫逆之交。 就连别的部门(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等)官员,如中书侍郎郗鉴、博士兼尚书郎江统、黄门侍郎郭象、侍御史贺循、议郎周玘等人,都与陶侃相处愉快。 司马衷发现,这陶侃竟然是一个社交达人,传说中的“社牛”。 陶侃的这一切,既是自身品行和努力的结果,陶侃母亲湛氏的教诲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陶母湛氏“封坛退鲊”、“截发筵宾”的故事,已经渐渐传到了京都洛阳。司马衷很想见识一下这位伟大的母亲! 司马衷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在一个月后,陶母湛氏来到了京都洛阳。 湛氏年近花甲,但精神矍铄,倒不像陶侃所说的他母亲年迈身体不好。司马衷见陶侃母亲和家眷到了京都洛阳,对于陶侃更是放心了。这下,风筝线已经攥在自己手里了。 陶母湛氏的一番话,倒让司马衷惭愧不已——自己这个皇帝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湛氏收到陶侃的来信后,得知皇上对儿子恩宠有加。为了让儿子陶侃一心一意辅佐皇上,为大晋朝出力,湛氏主动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家乡,来到环境与生活习惯大不相同的洛阳。 湛氏就是以这样一种自我为质的方式,来坚定陶侃一心一意为国尽忠的决心。 陶母湛氏这个举动,对于大晋朝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司马衷的猜想! 因为湛氏的到来,使陶侃在以后的决策中更多地考虑到了洛阳的安全,从而避免了几年后刘曜大军压境,洛阳被攻破,西晋被灭亡的悲惨历史。 湛氏的到来,挽救了大晋朝的覆灭、挽救了京都洛阳近百万的人民、也挽救了羊献容被俘的惨剧发生! 当然,湛氏主动来洛阳只是诸多因素之一。司马衷的魂穿重生、司马颖的提前身死、刘曜已经杀掉了刘聪(历史上刘聪带领王弥、石勒攻破的洛阳)、嵇绍安全回到洛阳(历史上荡阴之战当天夜里,嵇绍被害于帝侧),张方被击败逃回关中(历史上张方劫持了司马衷一起回到了关中)等等事件,无一不在改变着历史的进程。 历史在以巨大的惯性继续向前,曼德拉效应(涟漪)不可小觑。但司马衷相信,自己手中的残剑,就如同“阿基米德的杠杆”,终有一日,他会撬动整个地球,改变历史的发展方向。 司马衷明白湛氏来洛阳的用意,他对这位贤良的母亲以自己的方式表达敬意和感谢。 司马衷赐予陶侃一座府邸,位置在永乐里,赐钱一万贯,稻米一千石,绸缎百匹。这还没完,司马衷又赐湛氏以官身——唐河县主。 母亲湛氏为唐河县主,儿子陶侃为户亭侯。陶侃母子一门两爵位,司马衷在陶侃身上倾注了巨大的心血。陶侃当然明白司马衷的意思,对司马衷更加忠心耿耿。 张昌叛乱被消灭了,但还有一丝阴云漂浮在扬州上空——张昌的部将石冰攻占了扬州州治建康,并且攻破了扬州、姑苏、寿春等郡县。更为糟糕的是,徐州反贼封云竟然趁机起事,攻占了徐州及周边郡县,徐扬地区陷入了叛乱。 最让司马衷恼火的是庐州刘准、东海王司马越、兖州刺史司马郴等附近的势力,均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司马衷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如同一只只鸵鸟,把头埋到地里,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佯装不知。 “陛下,徐扬地区叛乱又起,臣陶侃愿组织军队剿灭叛贼!” 陶侃向司马衷请战。朝廷正用人之际,陶侃挺身而出。 这次,陶侃在皇帝司马衷的支持下,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人生! 第65章 陶侃筹谋,可为帝师 “陶卿,你刚到尚书台,这又要离京去吗?”司马衷见陶侃请求去徐扬剿匪,下意识地问道。 司马衷倒不是担心陶侃脚底抹油溜跑了,而是担心陶侃自身的安危,恐怕出岔子。 通过这些日子的亲密相处,陶侃对司马衷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陶侃也明白司马衷一是担心他刚刚在尚书台打开局面,二是他的安危。 “陛下放心,臣这次前去并非孤身一人,臣请求陛下准许带以下几人与臣前往!” 陶侃说完,递了一个奏折上来。 “陶卿,何人与你前往?” 司马衷接过奏章,向陶侃笑道。 “臣需要以下四人与臣同行即可:尚书郎乐凯、黄门侍郎郭象、侍御史贺循和议郎周玘。”陶侃躬身施礼答道。 “好,朕准了!”司马衷点头同意,又问道:“陶卿,这议郎周玘莫非就是平西将军周子隐之子?” 司马衷这些天来,一是处理政务,二是了解朝臣的资料。这议郎周玘,司马衷不久前翻阅资料时好像读到过。 『周子隐,即周处,吴郡阳羡(江苏宜兴)人。少时为祸乡里,后又浪子回头的代表人物,留下“周处除三害”的传说。』 “回陛下,周玘正是周子隐之子。”陶侃答道。 “乐广之子乐凯,也是你尚书台的同事,同为尚书郎,相互帮衬是必要的。这个侍御史贺循是谁?” 司马衷对于贺循的确不太了解,只是有模糊的印象。 “回陛下,『贺循,字彦先,会稽郡山阴县(浙江绍兴)人,其父贺邵,曾为三国时期吴主孙皓的中书令,太子太保』,其父被孙皓虐杀,贺循全家被流放。”陶侃答道。 “噢,那倒是挺惨的!对了,那贺邵怎么被虐杀的?”司马衷不禁随口多嘴问了一句。 刚问过,司马衷就觉得极为不妥,作为皇帝,提出这个问题,询问前朝皇帝怎么虐杀重臣的细节,这可不仅仅是“八卦”、好奇之类的所能解释得了的! 就是因为这个问题,使得司马衷与陶侃刚刚建立起来的君臣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出现了一丝裂缝。正是这丝裂缝,导致了后来陶侃在破石冰叛乱后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而正是这个后手,造成了徐州、扬州、荆州和广州等东南诸州今后十几年不时发生暴乱,并有可能导致『五马渡江后,一马化为龙』的灾难性后果。 其实,司马衷魂穿重生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在逐步改变着自己,让自己逐步适应皇帝这个角色。 司马衷的随口一问,陶侃面色明显一僵。轻咳一声,陶侃缓缓答道: “吴主孙皓残暴无度,骄傲自负,作为国家重臣,贺邵劝谏孙皓选贤任能,放逐贬退奸佞小人。孙皓由此记恨贺邵。天策元年(公元275年),贺邵因中风不能说话,于是以病请辞。孙皓却以为贺邵对自己不满才辞职的,于是收捕贺邵,关在酒窖里持续拷打几千下。贺邵口不能言,孙皓却以为贺邵宁死不屈。于是更加愤怒,命人用烧红的锯子锯开了贺邵的脑袋,并且放逐了贺邵全部族人。” 司马衷听得目瞪口呆,臊得面红耳赤。正欲说话,陶侃接着用清冷的声音说道: “烧红的锯子接触到白白的脑浆,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这真是一场人间惨剧,也是孙吴灭国的最主要的原因!……” 司马衷听完,快步离开龙案,到了陶侃面前,深施一礼,满腔惭愧的语气说道: “朕考虑不周,一时失言,请陶卿见谅!朕当以吴主孙皓为警示,仁爱待人!朕从今以后,定会谨言慎行!以往昔明君为榜样,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君主!” “陛下!臣曾闻:雄主一言灭国,庸主一言国灭。灭国、国灭,皆在君主一言之间,望陛下今后慎言笃行!” 陶侃并没有因为皇上司马衷道歉而选择既往不咎,而是适时提出告诫和劝谏。在陶侃看来,司马衷这种孟浪言语就是沦为昏君或者暴君的前兆。 “陶卿!朕记下了!” 司马衷再次保证。 “臣年轻时,曾在浔阳做过一段时间掌管渔业的县吏。有一次,臣发现有一种鲊鱼味道鲜美,就从库房里取了一罐送给家慈。家慈收到那罐鲊鱼后又原封不动地让人带回来,又写了一封信给臣,信中说,“你为官吏,却把官府的物品赠送我,这样做不仅没有好处,还增添了我的忧虑啊!”臣收到此信,甚为惭愧!因为我做了一件超出我身份之外的事!今日陛下有此一问,陛下也超出了您该问的范围了!臣愿与陛下一同躬身自省!” 陶侃又拿出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来讽劝司马衷。 司马衷叹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陶卿乃朕的“人镜”,以陶卿为镜,用以防朕过!” 陶侃见司马衷说出“铜镜”、“史镜”、“人镜”这三镜理论来,不禁怔住了。心道,陛下也就是无意之中“八卦”了一句,自己反倒有些吹毛索垢、抉瑕掩瑜了。 于是陶侃说道:“陛下此言,臣如何担当得起!臣希望陛下励精图治,臣也能追随陛下以尽微薄之力!” 司马衷长舒一口气,这陶侃抓住朕的错误还真敢说,现在自己都有些怕他了! 司马衷顺势转移话题,因笑道:“朕知道陶卿一心为公,这次又和黄门侍郎郭象一同前往,郭象是朕的近侍,陶卿如此安排是担心朕对于你不放心吗?” 陶侃答道:“陛下,并非如此!郭象此人有辩才,此次前往,臣定能剿灭叛贼石冰。臣以为,徐扬之地,人才济济,若郭象与臣同往,让其发挥辩才,定能说服江左之才为陛下所用!陛下有了徐扬之地的人才,何愁徐扬之地不归朝廷呢?” 陶侃的一席话,司马衷有种恍然大悟之感。陶侃的筹算,真是沉谋研虑,让人叹为观止。 “朕得陶卿,朕之大幸!陶卿可谓帝师!” 司马衷抚掌赞叹道。 第66章 持剑龙渊,阳夏县遇妖怪 司马衷的“人镜”、“帝师”等词,让陶侃极为受用。 在那个年代,“做帝王师”是没有造反野心的读书人最高的精神追求! 庚辰日,宜开渠、修造、出行、会友。吉日良辰,按大军出征仪式,祭天、祭地、告庙,并且祭祀军神黄帝。 『晋朝,干支记日分刚日、柔日两种。凡甲、丙、戊、庚、壬为刚日,刚日属阳,外事须用刚日。比如前些章中引发张昌叛乱的“壬午诏书”,就是刚日发出的征兵诏书。』 祭祀完毕,司马衷登坛授于陶侃帅印、兵符。气氛庄严肃穆,一切完毕后,司马衷又取下随身佩剑龙渊交给陶侃。 司马衷双目一扫坛下众人,又对陶侃朗声说道: “陶卿此去,又不知要多少时日!朕有一剑,名曰龙渊,为朕日常佩剑,现将此剑暂交于你防身,如朕亲临!” 陶侃双手接过龙渊剑,朗声答道:“臣陶侃定会速战速决,早日剿灭叛贼石冰,以报答陛下的厚爱!” 陶侃明白,自己虽然年纪不小,但资历和威望尚浅,以前多为县郡官阶。虽然最近入了尚书台,进了权力中枢,一来时日尚短,二来官阶六品,也不算高官。带兵打仗,不但考验将帅的指挥调度能力,还对统兵将帅的威望有极高的要求。 司马衷此时授予陶侃随身佩戴的龙渊剑,如同尚方宝剑一般,能够极大地提升陶侃的威望。陶侃怎能不知皇帝司马衷的关切爱护之意? 三声炮响,陶侃带了5千军队从京都洛阳出发,一路东南。 两日后,大军行至豫州梁国阳夏县,下午申时,天色已有些灰暗,按照以往经验,此时安营扎寨已有些晚。 倒不是陶侃经验不足,一是豫州梁国,此时是太平时期,地域也在京都洛阳三百里范围内,离叛军尚有几百里距离,安全有保障。二是皇上司马衷对自己的绝对信任,把龙渊剑都授予自己,陶侃计划尽快赶往徐扬,早日剿灭叛贼。 陶侃见前面有条河流,从西北流向东南。陶侃喊来当地向导,问此河名称。向导答曰,此河名叫涡河。 陶侃取出行军地图,看了一下,笑道:“原来已经到了阳夏县了!阳夏城在涡河东北,咱们今天就驻扎在涡河西南,不用惊动当地官员,也不用打扰城内居民!” 陶侃命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士兵们便纷纷忙碌起来。 早有骑马斥候四散开来,侦查周围情况。步兵斥候选取必经之路挖坑埋上蒙上兽皮的水瓮,以便夜间伏地监听。伙头军拿起铁锹挖坑刨地,架锅造饭。还有些士兵,砍伐周围的树木做成鹿寨。士兵们忙碌起来,在陶侃的指挥调度下却也有条不紊。 半个时辰后,军营已初见雏形,大军逐渐安顿下来。 这时,黄门侍郎郭象到了陶侃近前,施礼说道:“麾下,下官忽然想起在这阳夏县内有一故友,下官想趁此机会前去拜会!不知麾下可否恩准?” 陶侃连忙还礼,笑道:“按理行军打仗,诸将不应擅离军营。不过咱们此次离敌寇尚有数百里,郭侍郎前去拜会故友,也可顺便摸清阳夏县的真实情况!郭侍郎只管前去!” “谢麾下恩准!”黄门侍郎郭象说完,转身离开。 陶侃内心有些不悦,行军打仗,岂可儿戏?但又想到自己这几日来行军匆匆,也未严格按照规矩来操办。比如这粮草军马,溺便方位等等。 转而又一想,这黄门侍郎郭象本来就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自己硬拉来的,以后能不捣乱就行了。 “将军,主帅军营设在了前面的几间古刹内,请将军看一下是否合适?”亲军护卫向陶侃汇报。 “哦!如此也好!”陶侃笑道。 “将军,小人觉得你最好离那几间老房子远点!” 陶侃向说话之人望去,见是当地向导,于是笑道:“哦,你让我离这古刹远点,这是为何?” “回将军大老爷,那几间老房子闹妖怪!”向导答道。 “闹妖怪?什么妖怪?”陶侃疑惑地问道。 “回将军,这妖怪是个老虎精,前几年涡河里有一条大鱼精,比那运粮的船还要大,被这老虎精一把抓住,啊呜一口吃掉了!大老爷,你说这妖精厉害吧?”向导见陶侃来了兴致,便兴高采烈地讲了起来。 陶侃听了,哈哈大笑,向那几间古刹走去。 “那有什么妖怪?庸人自扰而已!”陶侃摇头暗笑道。 晚饭后,陶侃正在观书,乐凯前来问今夜巡营口令。 “天宁。”陶侃放下书,抬头说道。 愿天下安宁,这是陶侃的心愿。乐凯拱手施礼,应了声喏,然后离去,陶侃继续读书。 “吱呀!……” 门开了。 “弘绪兄,还有何事?”陶侃笑道,并未抬头。 没人回答。 一阵冷风吹来,陶侃觉得浑身一凉。忽见灯炎变绿,灯小如豆。 陶侃一瞧外面,漆黑如麻。 “暗夜如斯,到了休息时间了!” 陶侃读圣贤书,心中坦荡,出现如此变故,倒也不心惊害怕。 陶侃离案起身,走向门口去把风吹开的门关上。 突然,门口出现一双红彤彤如同灯笼一般大的眼睛,褐色长毛长满了前脸,凸起的螭吻般的獠牙外露,闪着寒光。 陶侃不禁一怔,停了下来。 “麾下,你怎么把门打开了?” 乐凯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陶侃听着有种飘渺虚无的感觉。 陶侃使劲摇了摇头,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原来是乐凯提着一双红灯笼来了。 “哦!弘绪兄你来了!” 陶侃见是乐凯,心中一宽。 “我刚刚把口令给各营交代了一下,正准备回营休息,路过此处发现麾下门洞大开正在观书,天气冷了,夜已深,麾下还是早点休息吧!”乐凯说道。 “好!弘绪兄也早点休息!” 陶侃答道。 张了张嘴巴,陶侃还想说些什么,终于没说出来。 “那好!麾下晚安!” “弘绪兄晚安!” 乐凯提着两个灯笼渐渐走远了,脚步声渐不可闻。 陶侃抬头望天,月亮已经挂在夜空苍穹。今晚,是红色的血月! 关上门,陶侃转身望向室内。突然发现,几案旁出现了一双红彤彤如同灯笼一般大的眼睛,还有那闪着寒光的獠牙…… 第67章 各施神通,收妖怪狸虎 “妖……?” 饶是陶侃心中坦荡,也不禁吓了一跳。 “你好,陶先生!你看我像神吗?” 那怪物咧开嘴,开口说道,瓮声瓮气。 讨口封!陶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有一定道行的精怪,会向有缘人“讨口封”,如果那人同意,精怪就会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如果那人不同意,精怪就会前功尽弃,只得等待下一次机会。这精怪直接问自己“像神吗”,而不是“像人还是象神”,说明这精怪法力高强,深不可测。 这次这个精怪的机会,就在今天夜里子时十二点之前。否则,它又要等一百二十年。 看着这精怪忽闪忽闪的灯笼似的双眼,陶侃内心还是有些恐惧。陶侃担心,如果回答不会,可能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但如果胡乱回答,又恐助纣为虐,给这个世界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敢问,你是什么精怪?” 陶侃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如果自己稀里糊涂答应了精怪的问话,自己今后心中有愧,后半生也会不安心。 “古刹一灯昏,荒冢欲断魂。 风寒狸上壁,血月虎蹲门。 涡河老鱼怪,遗祸梁国民。 除佞不图报,吾今可为神?” 那精怪见陶侃问话,一双灯笼般的红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首不伦不类的口水诗从两颗硕大的獠牙旁穿了出来,就像重低音炮发出来的声音。 陶侃一听,心中一宽,原来是一个充有文化修养的精怪。忽又想起来傍晚时分当地向导的话来,就又明白了几分。 “原来涡河的老鱼怪是被你除去的?”陶侃问道。 “正是本仙!” “哦,我倒没听说那老鱼怪有什么为非作歹的行为?”陶侃说道。 “呔!你这个人好生糊涂!还亏得我喊你一声先生!老鱼怪成精,总有为非作歹的可能,本仙儿提前除去它,省得那老鱼精以后为祸乡里,岂不是大功一件?” 那精怪见陶侃并不赞同它的观点,不禁恼怒起来,语气也变得不甚客气。 “你这作为毫无道理!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弱肉强食,这世间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陶侃摇头叹道。 “人?我为仙,不是人!你岂可用人类那一套标准来要求本仙?” 那精怪霍地站了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两道黑烟从那精怪鼻子里喷了出来,整个房间变得影影绰绰的。 “无论人、神、仙、怪,皆当善良!”陶侃说道。 陶侃说完,觉得脑袋里晕晕乎乎地,猛地意识到,自己着了这精怪的道儿了! 那精怪见陶侃意识模糊不清,两眼露出狡黠的光芒,又向陶侃问道: “你看我像神吗?” “xiangshenma!”陶侃下意识地回答。 “哈哈!这还差不多!待到了子时十二点,我成神之后不会亏待你的!” 那精怪见陶侃讨口封成功了,非常高兴。忙把陶侃扶到几案后椅子上坐好。 “待我成神后,你有啥问题,哥罩着你!”那精怪心情非常高兴,兴奋得连称呼都变了! 夜半子时十二点,月色早已隐藏在厚厚的阴云里。 “再见了,小陶陶,本仙儿要飞升上界了!” 精怪张开大口对着陶潜喊道,陶潜早已昏昏睡去,根本听不到那精怪说的啥! 一刻钟过去了,精怪没有飞升。 两刻钟过去了,精怪还是没飞升。 三刻钟过去了,精怪有些犯嘀咕了,暗道:“难道,掌管飞升的仙家睡着了?” 四刻钟过去了,夜里远处的公鸡第一次“喔喔喔”的鸣叫。精怪终于绷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萧萧……” 精怪吓了一跳。 “萧萧萧……” 精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它怎么不会说话了! “萧萧萧……” 一声声马的鸣叫把陶侃吵醒了。揉了揉眼睛,陶侃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内来了一匹大黑马! 这时,精怪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怎么回事?自己不但没飞升,怎么变成了一匹马了? 精怪使劲摇了摇马头,仔细回想一遍“讨口封”的情形,不对!不对!陶侃,你特么坑本仙儿! “xiangshenma!”,是了,陶侃他迷迷糊糊地说的是“像神马”!我就变成“神马”了! 陶侃刚抬脸,就看到钵盂大的一双马蹄子迎面向自己踏来!这下要是被践踏了,非死即伤! “轰隆”一声,大黑马全身气势暴涨,那古刹四散崩塌。 飞马在天! 陶侃一下子清醒了! “神马?”陶侃失声惊叫道。 陶侃这一叫,勾起了大黑马伤悲的往事!那大黑马双眼变得血红,鼻子里又喷出两股黑烟来! “萧萧萧……”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军营里的众人,士兵们早已慌作一团。 大黑马正想一蹄子踹死这坑爹的陶侃,突然见一人脚踏一条巨蟒快速飞来。 “麾下莫慌,我来也!” 那人疾速向前,挡在陶侃身前。陶侃定睛一看,原来是乐凯乐弘绪。再一看乐凯脚下所踩,哪里是什么巨蟒,原来是一张巨弓。 “杯弓蛇影”! 乐家的家传绝技! 『杯弓蛇影:其典故出自乐凯的父亲乐广,相传乐广请朋友喝茶,那朋友见茶杯里有条蛇……』 那大黑马见乐凯踏弓而来,并运用了“杯弓蛇影”的家传绝技,大黑马有了一丝忌惮。 大黑马对陶侃的恨意不减,一个转身,就绕过了乐凯,就想踹一蹄子陶侃以解心头只恨。 这一蹄子刚要下来,只见陶侃身旁出现一黑一白两块玉圭,硬生生拖住大黑马的蹄子。 “畜牲,休得猖狂,谢鲲来也!”远远传来一声大喝。 那人须臾而至,陶侃一看,原来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那年轻人身材肥胖,身着道袍。 大黑马见状,这次想报仇是不可能了,于是仰天长啸,“萧萧萧……”,就欲逃跑。 又有一人拦住那大黑马的去路,笑道:“狸虎,你与陶公有缘,为何这就离去?何不结个善缘,一百二十年后陶公定会助你飞升!” 来人正是黄门侍郎郭象。那狸虎听到郭象说到“陶公”二字,又是“萧萧萧”一声愤怒的嘶鸣。 “孽畜,你煎杀老鱼怪,已犯下天条!如今日飞升,定被那雷部正印先锋官以“五雷轰顶”神通让你灰飞烟灭!你这次讨口封,陶公是救了你!怜你修行数百年不易,才未对你痛下杀手!你还不知悔改吗?” 郭象的声音震耳发聩,正是使用了“口若悬河”的神通。 『口若悬河:王太尉(王衍)云:“郭子玄(郭象)语议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 第68章 陶侃收坐骑,诸将说神通来历 郭象“口若悬河”绝技,非但对人,对漫天神佛都有增益,更逞皇这脑袋不太灵光的妖怪。 大黑马“狸虎”见郭象施展“口若悬河”、乐广脚踏“杯弓蛇影”、谢鲲手持“阴阳玉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出了“三才阵”。 再偷偷一瞥陶侃,却发觉此时的陶侃深不可测——原来此时正值深夜,星力旺盛。陶侃手持龙渊剑,正和北斗七星相呼应。龙渊剑,乃司马衷的皇帝之宝,以龙压虎,本来就稳胜一筹。 “狸虎,你愿成为本帅坐骑吗?”陶侃此时已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故向那狸虎问道。 按道理,数百年道行的凶兽“狸虎不”应该被一介凡人陶侃所降伏。但那一夜发生了诸多巧合的事情。 其一,郭象的“口若悬河”神通迷惑了狸虎的心智。 其二,谢鲲的“阴阳玉圭”神通颠倒了此地的阴阳。 其三,乐广的“杯弓蛇影”神通震慑了狸虎的心魄。 其四,陶侃手中的龙渊剑借助北斗七星星力最终折服了狸虎。 “萧萧萧……” “狸虎”一声轻鸣,慢慢走向陶侃。陶侃轻抚狸虎的鬃毛,然后纵身一跨,骑在了狸虎的身上。 “萧萧萧……” 数百年来,又有谁能骑过这凶兽狸虎?狸虎一时不能适应,四蹄一蹬,腾空百丈。 陶侃此时并未恐惧,反而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概。陶侃一声长啸,“唰”地一下抽出龙渊宝剑。 此时北斗七星,正位于豫州梁国正北分野。一股粘稠浩大的紫色星力从斗、牛之间射向龙渊剑,龙渊剑剑身一片紫芒。 陶侃一剑斩向大地,大地一阵震颤,出现一个方圆百丈的巨大深坑。 此坑后来慢慢积水成湖,后人在湖边建立寺庙,因当夜陶侃口令为“天宁”,此寺名曰“天宁寺”,而此坑被称为阳夏“天宁寺坑”。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单说那“狸虎”见陶侃一剑之威如斯,也就收了最后一丝倔强,一心一意做一个坐骑。从此,坐骑狸虎与陶侃心意相通。这冥冥中暗合天意,“狸虎”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诸多神通,而陶侃因为与狸虎的“一百二十年之约”,自身寿命也相应增加了120年。 见陶侃收服了“狸虎”,乐凯、郭象、谢鲲也收了神通。陶侃下了“狸虎”,贺循指挥着,让众军士继续休息,明天以便正常行军。 古刹彻底毁了,陶侃只得重新在新帐篷招呼众人。 “这位大侠是?”陶侃一指谢鲲,向郭象问道。 郭象笑道:“回麾下,这位正是在下的故友,阳夏谢氏的大才谢鲲谢幼与。” “谢鲲见过陶帅!”那身着道袍的青年人谢鲲向陶侃躬身施礼。 “免礼!幼与真是年青有为呀!大晋朝就是缺你这种人才!”陶侃赞叹道。 “陶帅谬赞了!”谢鲲笑道。 陶侃与谢鲲又聊了一会儿,得知这谢鲲竟然是已致仕在家的前散骑常侍谢衡的儿子,就更加青睐有加。 “郭侍郎,你是否提前知道了这些?所以才故意离开军营?”陶侃问道。 所有这些事情,陶侃把来龙去脉一串联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郭象笑道:“此中真意,不可明言。” “弘绪兄也应该知道内幕真情?”陶侃问道。 “这个,叫做引蛇出洞!”乐凯毕竟是也是尚书台中35个尚书郎之一,与陶侃是同僚,就和陶侃略做解释一番! 陶侃叹道:“看来你们两位皆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呢!” 贺循问道:“士衡兄(陶侃字),难道你没有觉醒神通吗?” “觉醒神通?”陶侃问道。 “京都洛阳城那夜天降陨石,把整个铜驼大街都砸坏了。那夜之后,有不少人觉醒了神通!”乐广笑道,“我们兄弟三人,只有我觉醒了家父的“杯弓蛇影”神通!” “我这“口若悬河”神通,多亏了王衍大人的口封!”黄门侍郎郭象说道。 “弘绪兄、子弦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陶侃大笑道。 郭象见陶侃语言霍达,但语气有羡慕的意思,于是出口劝慰道:“神通之事,可遇而不可求!就像陌上花开,有缓有急。” “的确如此,有言说得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士衡兄得皇上恩宠,赐龙渊剑,如今收到了“狸虎”这只坐骑,也是收获满满!”乐凯也劝慰道。 “谢谢二位的宽慰劝解。”陶侃笑道。 陶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已有了一丝改变,和乐凯、郭象等人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并且,陶侃凭空增加了120年寿命,这是多大的造化! “刚刚看到幼与的两片玉圭,应该也是神通吧?幼与兄你这神通是如何得来的?”乐凯刚刚见到了谢鲲的黑白两片玉圭,于是好奇地问道。 “哈哈哈哈!”郭象闻言大笑。 “郭兄为何发笑?”乐凯不解地问道。 “让幼与和你讲一讲他的神通如何得来的?如果你不笑的话,待凯旋回洛阳后,我请弘绪兄喝酒!”郭象越发乐不可支。 “幼与兄,你这神通来历可有啥说法?”乐凯更加好奇地向谢鲲问道。 “弘绪兄,我且问你,真心真意爱一个人有错吗?”谢鲲没回答神通如何得来的,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是真心真意爱一个人,真心真意过一生,那没错!”乐凯想了一下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谢鲲点头说道:“我的这个神通得来,是和隔壁的王寡妇有关……” “啊!”乐凯不禁有些惊讶,这消息有点劲爆! “那隔壁王寡妇,虽然年过四十,但是生的是身材魁梧,五大三粗,浓眉大眼,走路是一步三颤,……”谢鲲继续说道。 这下,连稳重的陶侃也感觉这个谢鲲有些不对劲了,这口味有点重啊! “咳咳!说重点,我说重点!”谢鲲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王寡妇有个女儿,二八芳龄,生的是貌美如花,温润如玉,聘聘婷婷,娇羞欲语。尤其那一双眸子,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丸里包着黑水银,……” 谢鲲边说边做陶醉状。陶侃听了哭笑不得,这谢鲲生性洒脱,不修威仪啊! “那天晚上,我听得王寡妇家院里吱扭吱扭的响,就从以前挖开的洞里向内看,你们猜我看到啥了?” 谢鲲又开始吊胃口了。 第69章 谢氏犒劳军士,隐藏寺的传说 “你看到啥了?”乐凯不愧是姓乐,对找乐子最感兴趣,急忙问道。 “我看到王寡妇他女儿正在做那事,唉!”谢鲲摇头叹息道。 “正在做啥事?”乐凯真是一个好捧哏,与谢鲲一唱一和无缝衔接。 “正在织布机上织布!”谢鲲答道。 “切!真没劲!白浪费我这么热切地配合你!”乐凯一听,事情的发展并非他所想,不禁吐槽道。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被那王寡妇发现了!那母老虎一看是我,嗷一嗓子满大街都听见了!虽然我不拘小节,但这也实在是难为情啊!于是我撒腿就跑,没想到王寡妇女儿拿起那织布用的梭子就投了过来!嘿!美女做啥事都是优秀的!没想到投得真准,这不,她一梭子就打掉了我两颗门牙!” 谢鲲说完,伸出两根手指,像是表示“二”字,又像表示“v”字。同时,谢鲲一张嘴,两颗门牙处黑乎乎一片,看来真的是被打掉了。 “啊!” “别吃惊!别难过!虽然我掉了两颗门牙,但不影响我优美的男高音!要不,我给你们来一首男高音歌曲——《美丽的阳夏,我的家》?”谢鲲毫不在意地说道。 “别!可别!我昨天晚上算是领教过了!”黄门侍郎郭象一听谢鲲要引吭高歌一曲,连忙摆手拒绝。 “唉!这次你们没耳福喽!”谢鲲笑道,空空如也的门牙处一片萧条。 众人听了,不禁大乐。 『《晋书·谢鲲传》:“邻家高氏女有美色,鲲尝挑之,女投梭,折其两齿。”时人道:“任达不已,幼舆折齿。”谢鲲听闻,仍高傲的大叫:“折齿又何妨,丝毫不影响我啸歌。”』 “幼与,你这阴阳玉圭到底是怎么回事?”陶侃见郭象、乐凯和谢鲲闹腾得厉害,恐又说出什么无状的言语来,于是转移话题问道。 “陶帅,您这是问到关键点了!那天夜里,王寡妇的女儿用织布梭子打掉了我两颗门牙!”谢鲲那熟悉的两根手指又伸了出来,继续说道,“我有些伤心,当天夜里,我就把门牙埋在了院子内的下水孔处,第二天拂晓,我起床后,就发现了埋门牙的地方,长出了一黑一白两块玉圭来!” “啊!如此神奇!”乐凯有点不相信。 “我当时也不信啊,以为谁和我开玩笑呢!但这玉圭与我有种血肉相连、心意相通的感觉。后来,我发现那天晚上,京都洛阳发生了一件大事——有流星陨石雨砸坏了铜驼大街。”谢鲲收起了放荡不羁的神色,神情凝重地说道。 “我和幼与相互验证后,觉得京都洛阳那天夜里发生的流星陨石雨,对大晋国许多地区都有影响。”郭象说道。 三人都具有神通,陶侃由于新的坐骑“狸虎”而精力大增。四个人谈论半宿也不觉得劳累。 时至四更,火头军已经做好饭,士兵们开始吃饭。 此时,士兵的主粮为小米,熬制成粥,就以腌菜为食。行军打仗,并不是出去旅游,条件非常艰苦。 “报,有阳夏谢氏,带了肉类前来慰问!”帐门外传令兵报信。 陶侃一愣,看向谢鲲。 谢鲲抱拳笑道:“陶帅,家父得知大军路过阳夏,一路行军辛苦,特意烹牛宰羊,犒劳军士们!” 陶侃笑道:“那就有劳令尊了!诸位和我一起去迎接尊客吧!” “谢衡携犬子谢裒拜见陶帅!”谢衡向陶侃躬身施礼道。 “谢兄客气了!令郎谢鲲昨夜帮了本帅的大忙,如今谢兄您又带了这么多军需物品,本帅要代替军士们感谢谢兄的厚赠!”陶侃笑道,向谢衡深施一礼。 陶侃把谢氏父子引至大帐内,众将离去,指挥军士们整顿行装。火头军把谢氏带来的牛羊肉搬运至辎重区域。 谢衡带领儿子谢裒(谢安的父亲),送来大量牛羊肉和谷物,以支持朝廷讨伐叛军。陶侃怎么不知谢衡此举的意义? 陶侃又说道:“谢兄两位令郎一位文质彬彬,一位豪放洒脱,皆为青年才俊啊!” “陶帅谬赞了!”谢衡说道。 “谢兄,天色已亮,大军整顿完毕就要出发。我见到两位公子,甚是喜爱,谢兄稍等片刻,我向皇上写推荐信一封,望两位公子早日为国尽力!” 陶侃说完,取了纸笔奋笔疾书。书写完毕,把推荐信交给谢衡,说道:“大军出征,不可耽误。望来日谢兄去洛阳,千万别忘了洛阳还有陶某这位旧友!” 谢衡说道:“谢某就不叨扰陶帅了,望陶帅早日凯旋而归!谢某告辞了!” “来日再见!” 谢氏父子离去,陶侃大军也收拾完毕,拔营出发。 大军行军,一日两餐。中午时分并不停下吃饭,大军继续行军。 在大军行军途中,路过一寺庙。该寺庙占地面积大约四五十亩,斑驳的石台旧已未清扫,尘土和干泥沾在上面,寺庙大门上书“敕造隐藏寺”! “隐藏寺?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贺循指挥着军士,正巧路过此处。 身边的郭象说道:“彦先兄,隐藏寺这个名字,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呢!” “子玄,是何传说?”行军无事,贺循于是问道。 “这个传说,和汉光武帝刘秀有关!”郭象答道。 “怪不得寺庙名字前有敕造二字,原来如此。”贺循点头说道。 “相传,新朝王莽继位,刘秀代表汉室起兵反对王莽。王莽派政府军队进攻汉光武帝刘秀,政府军屡次失败。王莽大怒,亲自率领羽林军大战刘秀。王莽御驾亲征,政府军士气大振,刘秀军队被击败。刘秀无奈,只得逃走!” 郭象自从修得“口若悬河”神通,话术越来越好。 “难道刘秀逃到这里来了?”贺循问道。 “刘秀被王莽一阵猛追,到处乱窜,慌不择路,见到野地里正在犁地的马,于是赶快躺倒犁出的深沟里把自己活埋了!就埋到了马腿下!”郭象继续说道。 “这和隐藏寺传说有啥关系?”贺循疑惑道。 “你看如今的马儿休息,是不是有一条后腿一直悬空不挨地面?”郭象问道。 “确实如此!” “那是因为马儿怕后腿落下后踩到刘秀了!”郭象继续说道。 “????”贺循有些无语。 “不但马儿帮助刘秀,连小动物都帮助刘秀!” “还有小动物?” “是呀!蝼蛄你知道吧?下雨后的地面上,蝼蛄回钻一条条松散的孔!那也是为了救刘秀!” “嗯!有这事儿?子玄兄,你不是消遣我吧?”贺循越来越疑惑。 “你看那蝼蛄的脑袋,像不像麦根?”郭象问道。 “是挺像的!” “那是当然,这蝼蛄的麦根脑袋,是刘秀御赐钦封的!”郭象滔滔不绝地讲道。 贺循觉得,郭象这次好像拿自己练口,修炼“口若悬河”神通来了。 第70章 刘佑合兵,驻兵隐藏寺 “蝼蛄的脑袋?这是怎么个御赐钦封法?”贺循问道。 “刘秀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土里,蝼蛄担心刘秀被闷死了,就钻到刘秀的鼻孔边,想在土里钻个洞,以便刘秀能够透气。刘秀正在躲避王莽追捕,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还以为蝼蛄来捣乱,于是一下子把蝼蛄的头扯了下来。” 郭象不愧为具有“口若悬河”的神通的人,讲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讲到此处还做出用手撕掉蝼蛄脑袋的动作。 “不对呀,这样的话,整个人不就暴露了?”贺循问道。 “这个……”郭象一时口塞,又继续说道,“你提的问题不是重点,重点是没了蝼蛄在土里钻洞,刘秀逐渐呼吸困难,马上就要闷死了!刘秀这才想到那蝼蛄不是在捣乱,而是要救他的命!刘秀懊悔急了,就把一个麦根按在蝼蛄身上,所以蝼蛄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了!” “那你说蝼蛄活过来之后到底在光武帝鼻子的泥土里钻孔了没有?” 贺循又问道。 “如果没有下面的故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蝼蛄一定钻了一个及以上透气洞出来。而正是因为下面的故事,蝼蛄是否钻洞变得不可考证了!”郭象继续说道。 “这个又是什么故事呢?” “这个故事就是关于隐藏寺的由来!” 贺循听了,笑道:“终于要说重点了!子弦兄你絮絮叨叨这么多,我又不付费,你岂不是白费口舌了?” 郭象笑道:“彦先兄,并非是我啰嗦。大抵讲好一个故事,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这六要素必须要点明的,还要有一定的背景铺垫,否则事情突起,容易让人感觉到突兀,并且有管中窥豹、盲人摸象之感。” “……~……~” 贺循是彻底无语了,心道这郭象该有多无聊,水这么多有意思吗?怪不得王衍评价他“口若悬河”,这水起来能让百万大军溺亡! “刘秀不知什么原因又继续逃跑了,王莽就在后面继续追。正巧,就追到这里来了!”郭象一指隐藏寺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追到这里来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瞎扯淡,郭象在贺循心目中的形象逐渐有了“破产”的迹象。现在,郭象所说的话,贺循连标点符号都要怀疑了! “因为隐藏寺内有一口斜井,而这口斜井,正是隐藏寺得名之缘由!” 郭象见贺循越来越怀疑自己,感觉到自己信用马上要破产了,赶紧强行结尾,也不管是否有太监之嫌了。 “你还没说原因哪!” “哦哦!刘秀一看王莽越追越近,眼看逃脱不了,就转弯过了一个高台,趁王莽不注意,刘秀跳井自杀了!” “啊!你……”贺循彻底无语了,这是什么鬼结尾! “在刘秀跳井的那一瞬间,那口井就突然由垂直向下变成了45度角仰望天空了!”郭象说道。 “……” 贺循听了气呼呼地直翻白眼。 “这还没完!话说刘秀抱定了必死之心,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井口突然来了7只大蜘蛛,照着井口一阵狂吐,在王莽赶到之前织成了一张蛛网!而正是这张蛛网,又延续了汉朝国祚200年!……” 郭象说完,闭口不言。贺循听了,若有所思。 “王莽一看这井口结有蛛网,就追向了别处!汉光武帝刘秀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口井隐藏了刘秀,后来就围着这口井建了一个寺庙——名字就叫隐藏寺!” “这么说来,隐藏寺之名,大有来头啊!”贺循感叹道。 “报,陶帅有令,大军就地驻扎三天!”传令兵报令。 “就地驻扎三天?这是怎么回事?”贺循性子直,不禁问道。 “回将军,前方遇到豫州刺史刘乔长公子刘佑带大军前来,故需合兵修整。”传令官答道。 贺循与郭象相视一眼,正欲去查看个究竟。只见又一传令官报告,让贺循、郭象二人安顿好曲部后尽快到陶帅大帐。 贺循、郭象二人一听“尽快”一词,马上命令各营长官安顿各营军士,二人急匆匆到了陶侃大帐内,见陶侃、乐凯、周玘和几位将领正陪着一年轻人说话。 “刘将军,这位是黄门侍郎郭象;这位是侍御史贺循,属于吏部曹。”陶侃见郭象、贺循到来,忙向那年轻人介绍。 “这位是阳翟县侯刘佑,现豫州刺史、左将军刘乔长子,乃汉光武帝刘秀之后。”陶侃又向贺循、郭象说道。 『刘佑:乃西汉长沙定王刘发之后,汉光武帝刘秀是西汉长沙定王刘发五世孙。说自己为汉光武帝刘秀之后,有点“碰瓷”的嫌疑。』 因为刘佑为客人,陶侃在介绍时遵寻让客人先得到信息的原则,故先介绍郭象、贺循,再介绍刘佑。 双方见礼后落座,陶侃开始主持会议。 刚刚陶侃已经通过刘佑了解,刘佑所带领的3千士兵属于左将军刘乔所统领的外军。 陶侃所带领的5千士兵军队属于中军,如何与刘佑这个3千士兵合兵,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 『晋武帝时,设置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等八公。其中太尉、大司马、大将军都掌管全国军政事务的高级武官。 军队主要分为中军、外军两部分,还有少量的州郡兵。 中军分为宿卫军(驻于京城之内,皆为中领军将军节制)和牙门军(驻扎于城外,皆由中护军将军节制)。四将军和六校尉构成中军主力。』 陶侃所统领的这5千士兵属于牙门军,以户兵居多。而刘佑所带领的3千士兵,则以募兵为主。户兵与募兵如何组织搭配,这是一个需要非常慎重的问题。 陶侃大致介绍了5千中军和3千外军合兵所面临的问题后,贺循、郭象等人才意识到就地驻扎,处理这些棘手问题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在众人心中,对于陶侃的评价又提高了不少。 其实,个人的威望提升,皆是通过处理一件件的事情积累来的,靠投机取巧、阿谀奉承有时也能取得。 但有句话一定要记得:你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欺骗、忽悠所有人,也可能在所有的时间欺骗、忽悠一部分人;但你不可能在所有时间欺骗和忽悠所有人。 只是,陶侃驻兵隐藏寺,又引出了一些事端来。 第71章 陶侃真统帅,小和尚十方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百将易得,一帅难求。 有些人,天生适合做统帅,陶侃无疑是其中之一。 就合兵这件事,陶侃竟然不顾当前徐扬地区的石冰叛乱,而让大军在隐藏寺生生驻扎三天。 因为陶侃看到了这次合兵的政治意义和制度创新意义。在陶侃眼中,平定石冰叛乱当然很重要,但如何合兵,却是比平定石冰叛乱更为重要! 石冰是张昌的一个部将。石冰叛乱,是张昌叛乱的延续。陶侃亲历平定张昌叛乱,并最终把张昌缴首!叛乱的最根本起因,陶侃非常清楚——募兵制度。 在大晋朝,军队士兵的构成有三种形式:户兵、募兵、役兵。 户兵,即一家人世代皆为兵籍。优点是培养了兵籍家庭的家国情结,并且单兵平均战斗力超强——无他,职业士兵,干的就是打仗。缺点是不人道,兵籍人家太苦。 募兵,即由朝廷同意,由将军、政府招募一定规模的兵员,并给予士兵相应的待遇。 役兵,即政府强制征召,每家每户(农籍)必须派出一定人员去当兵的模式。 导致张昌叛乱的“壬午诏书”,就是役兵模式。 很显然,役兵模式,很容易出乱子。 这次,左将军刘乔派长子刘佑支援陶侃3000士兵。如果是一般的将领,或把刘佑军分散到自己军中,或者让刘佑军整体作为一个曲部。然后继续进军徐扬,以消灭叛军为唯一目标。 而陶侃此次进兵徐扬,剿灭叛贼石冰的目的就不唯一。仅出发之时带上黄门侍郎郭象,其目的就是为朝廷招募人才! 虽然陶侃目前仅为尚书台35槽郎之一,司马衷的绝对信任,加上自己经天纬地的雄心壮志。这次陶侃出兵还有调研中军和外军如何相融的模式和方案! 陶侃虽然在京时间不长,他也深刻地感受到中军不断被削弱,外军又在各位都督州、郡军事的藩王、将军的控制下渐渐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这种形势,对朝廷极为不利。若有朝一日外敌入侵,各地外军首鼠两端,京都非发生大祸不可!——思虑深远的陶侃已经意识到如果不加以改革,几年后京都洛阳就可能会发生城破国亡的危机。 这次,正巧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陶帅,这次主帅大帐安扎在哪里?”亲兵卫队长的话唤回了陶侃的思绪。 “就按扎在隐藏寺旁边吧!据当地向导说,寺内的主持是佛法无边,我一介俗人看是否能够入主持法眼?”陶侃笑道。 陶侃自昨夜收了坐骑“狸虎”,整个人心态都有些“膨胀”了。陶侃倒是没有空闲,又去处理两军融合的事情了。 中军士兵素质高,外军士兵素质相对较低。合兵一处,先要按照中军的标准从刘佑的士兵中选拔出来合格人选,然后根据选出的士兵特点分别混编进陶侃的中军。 整编完成后,扩充后的中军需要在原地进行动作、阵型、纪律、规矩、命令等操练。 陶侃比较谨慎,仅对自己军队的1\/4士兵编制进行了扩充,这样即使扩编后效果不好,这3\/4的未扩充的士兵,也能保持相当强的战斗力! 这种事情,主要是陶侃和刘佑二人在配合,除了乐凯、郭象这种身怀神通的人,其他人也插不上手,最多做个执行者。 闲来无事的贺循,约了议郎周玘一起去隐藏寺。郭象那个故事讲得神乎其神,倒也勾起了贺循的兴致。 陶侃的数千军队,突然驻扎在隐藏寺附近。虽然庙里的佛子们信奉“四大皆空”,但大部分终究是凡人,未免有些惴惴不安。 如今见到军队中有两位军爷要进入寺庙,寺里的主持为了保护普通僧人,亲自到大门迎接。 “阿弥陀佛,欢迎两位施主来到蔽寺!”主持口诵佛号,表示欢迎。 “老法师客气了!我们二人听说隐藏寺名字的传说,特意来看一看那倾斜的水井!”贺循笑答。 “哦,施主原来是看那水井,请施主随贫僧来!”主持见贺循、周玘二人文质彬彬,像是饱学之士,并且只为游玩而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下了。 贺循、周玘二人随主持从侧门穿过大雄宝殿,就进入了后院。后院东西两侧是两排厢房,那是佛子们日常修行之所。 又穿过一个月亮门,一座八角亭矗立在一方院落内。亭子正中,有一口井。贺循、周玘二人到了近前一看,那井果然是斜的。 二人向井内望去,黑乎乎一片,也没有看到水光。 “老法师,此井是否有水?”周玘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这井以前是有水的。自从光武帝刘秀藏于此井后,就再也没水了!”主持答道。 “如此甚是神奇!”周玘笑道。 贺循也点头称是。 “我们二人在此浏览一会儿,老法师佛事要紧,请回吧!”贺循见主持一直陪着,有些过意不去。 “那贫僧就先告退了!十方,来招呼一下两位施主!”主持告退,让附近的一个小沙弥陪伴二人。 “你法号十方?”贺循见小沙弥过来,于是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正是十方。”那小沙弥口诵佛号。 “很有意思的法号!何谓十方?”周玘问道。 “据师父讲,在佛陀世界,前、后、左、右、上、下,生、死,过去、未来称为十方。十方即宇宙!”小沙弥十方答道,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似乎是对自己的法号十分满意。 “很不错的法号!”贺循赞叹道。 “对了,十方小师傅,你师尊法号是什么?”周玘又问道。 “师尊法号智度!”小和尚十方答道。 “这隐藏寺从外面看很普通,里面确是内有乾坤!”贺循说道。 “其实,这口斜井,也并非一直没有水!”小和尚十方说道,“每当井底有水的时候,这口井好像能够通往另一方世界!” “还有这等事情?”周玘问道。 “小僧是一名孤儿,自小居住于此寺内!我最早的记忆就是这口井底闪着粼粼的水光!” 小和尚十方单掌托十,手持念珠,眼睛微闭,年纪虽小,但有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第72章 十方小和尚道隐情,周玘月下遇珠儿 “据说,光武帝刘秀就是藏在这口斜井内,从而躲避掉了王莽的追捕!当年光武帝刘秀逃到这口斜井里,有7只蜘蛛马上织了一张网,王莽一看这井口有蛛网,那一定是废弃很久了,就去别处搜查,光武帝躲过了一劫!”贺循说道。 贺循说的这些故事都是今天听郭象讲的,于是现学现卖对周玘显摆道。 “哇!贺兄知识渊博,小弟佩服!”周玘答道。 “其实,真实情况并非如此!”十方小和尚说道。 “哦?真实情况如何?”贺循本想显摆一下,没想到却被这小和尚否定了,于是问道。 “真实情况是:刘秀藏在这个井里,王莽是知道的,只是他故意装作不知,暗中引来蜘蛛织网。当光武帝刘秀暗自松了一口气时,其实这口井已经被封印了!” 小和尚十方娓娓道来。 “啊!还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贺循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些东西,就在我这里!”小和尚十方一指自己的皮青色的脑袋说道。 “哦!……那光武帝刘秀既然被封印了,怎么最终光武帝开创了200年的东汉帝国?”贺循又问道。 “王莽虽然把刘秀封印到井里,可是王莽不知道的是,这口井的另一端,连接着另一方世界!刘秀无奈到了那一方世界,并寻得一个异宝!靠此异宝,刘秀最终反败为胜,把王莽驱逐出了这个世界,建立了200年东汉帝国!” 十方解释道。 “把王莽驱逐出了这个世界?”贺循有点迷糊了。 “嘘!我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那王莽本来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王莽来到咱们这个世界瞎搞,一切都会乱套的!” 十方小和尚环视四周,见并无其他人,于是对贺循、周玘神秘兮兮地说道。 “王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贺循感觉到脑袋不够用了,于是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了!王莽,就是一条称王的蟒蛇呀!当年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斩的就是王莽!王莽就是那条白蛇!见西汉气数已尽,就从另外一个世界“嗖”地一下来到咱们这个世界!”十方小和尚娓娓道来。 “我……,这,这个也太神奇了!” 贺循感觉脑袋有些乱了。突然又想到了郭象,相比之下,郭象“口若悬河”的神通与这小和尚相比,简直是弱爆了! “石方,你在这里呀!师父让我带两位施主吃些斋饭!” 一位年纪更大一些的小沙弥一边说着,一边向贺循、周玘走来。 “两位施主,请跟我来!”那小沙弥向贺循、周玘说道。 走了两步,那小沙弥又向十方喊道:“石方师弟,你不用斋饭吗?” “师兄,我想在这边再待一会儿!” 贺循、周玘跟着小沙弥来到后院,发现施主早已摆了一桌子素斋,并且赫然发现陶侃和刘佑竟然也到了这里。 “见过麾下,见过阳翟侯!”贺循、周玘向陶侃、刘佑躬身施礼! “贫僧智度,今日四位贵客光临蔽寺,蔽寺真是蓬荜生辉呀!”主持赔笑道。 “智度大师客气了!我们这次前来叨扰,本不应该!这位刘佑本是汉光帝刘秀的后人,听闻这隐藏寺与光武帝颇有渊薮,故特来拜访,缅怀先祖!”陶侃答道。 于是众人一起用斋饭。 吃过斋饭,老和尚智度喊道:“石勇,你来收拾一下碗筷,我带几位施主在隐藏寺看一看!” 贺循、周玘已经参观了一遍,但陶侃、刘佑刚至,他们二人不免又要在此参观。 “智度大师,你是智字辈,你弟子是石字辈?”刘佑问道。 “回施主,正是。师徒两辈,本来是“智、石”二字,没想到徒儿们大都愚钝,皆为顽石!石勇、石莲、石台,对了,还有痴徒石方!说来也奇怪,这石字辈的人,大都是糊里糊涂的!” “石方?就是今天下午那口斜井附近的小和尚吗?”贺循问道。 “阿弥陀佛,是他。他是个孤儿,当时捡来的时候,他就被放在一块大方石之上,故给他赐法名石方!”主持向贺循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佛法中所说的十方世界之“十方”二字?”贺循说道。 “唉!这个应该是石方和你说的吧?所有石字辈的僧人,就数这十方最为疯癫,常常说一些疯言疯语,施主莫要放在心上!”主持向贺循解释道。 众人穿过后院,又过了月亮门,就看到那口斜井亭子里端坐着一个灰白僧衣的小和尚在,口里在嘀嘀咕咕念着什么?众人走近一听,只见那小和尚正在低声诵读: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石方,你怎么在这里诵咒?应该去佛堂才是呀!”主持见那小和尚在斜井八角亭旁端坐诵咒,不禁问道。 “师父,弟子闲来无事,就在这里诵读了三遍《大悲咒》。” 石方小和尚诵咒完毕,站起身来,向主持施礼答道。 “师父,不知为何,这斜井里竟然在傍晚十分渗出汩汩流水来!”小和尚石方又道。 主持脸上涌现出一抹忧色,不过很快淡去。主持向小和尚吩咐道:“晚间功课,不可荒废!请诸位僧人到大雄宝殿诵经诵咒!” 陶侃见状,与主持说道:“我等俗人前来,打搅了大师和诸位佛子用功,实在是抱歉!我等这就离开!” 陶侃观察主持的神色,感觉主持有难言之隐,故此告退。 “这,那也好!陶施主,诸位施主,有缘再见!”那主持说完,也急匆匆地离开了。 众人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悻悻地离去。 “你们看,这斜井里真的有水光啊!”贺循临走前望了一眼那井底。 众人回头望,发现那口斜井井底,不时闪出潋滟的水光来。其他人不明就里,只有同行的周玘看到那水光,又想起小和尚先前的话来,心中不免一荡。 陶侃众人出了隐藏寺,各自回营。 夜里,周玘在军帐内辗转反侧,昏昏欲睡。周玘觉得心中烦闷,就披衣而起。推开大帐帐门,发现帐外月光如洗。 “今夜倒是一个赏月的好时光!”周玘心中暗道。 周玘踏着月色前行,突然发现前面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东西正在闪闪发光。周玘走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张蜘蛛网,网上挂满了露珠,那露珠在月色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 周玘蓦然发现,这蜘蛛网正好在一个井口上,这井口怎么这么熟悉?对了,正是隐藏寺的那口斜井! 突然,在网的中央出现一只大蜘蛛,体型和磨盘差不多。周玘正奇怪,那蜘蛛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蜘蛛的脸一阵模糊,周玘不禁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不禁失声叫道:“珠儿,是你吗?” 井口的那只蜘蛛竟然变成了一位身姿绰约的少女! 第73章 绿珠?斛珠?一夜风和月 一股莫名的思绪萦绕在周玘的心头,有期待、有怀念,还有心酸。珠儿,怎么会是他?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前些时候凉州人苏昊写的这首诗,周玘深有感触。四年前,金谷园中,金谷别馆,绿珠玉笛一曲《梅花落》,而不是《王明君》,然后纵身坠楼而下。 “落花犹似坠楼人”,绿珠就如同一朵梅花,那漫天飞舞的素色裙裾就如同一片片花瓣。花瓣雨,飘落在周玘的身后。 周玘转身,只见地上有一朵红梅在慢慢“绽放”。绿珠,这朵梅花,盛开绽放,同时也预示着凋敝零落。 周玘从未一睹绿珠的芳容,但当他此时看到隐藏寺斜井蛛网上抬头相望,已经幻化成一张女子脸庞的蜘蛛时,周玘的心,猛地像被攥住了一般! “不对!不对!这中间大有隐情!” 想到这里,周玘快速后退。 “曲有误,周郎顾。周郎,怎么了?我那《梅花落》笛曲难道有误吗?” 女子楚楚可怜,一滴眼泪挂在腮边,粲然一笑,柔声问道。 周玘怎么能够忘记那朵“绽放的红梅”?只是遗憾没有看到“花蕊”。这次,花蕊就在近前,可是周玘却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妖孽,你可知这是在隐藏寺内,有得道高僧智度大师?”周玘色厉内荏,只得仗势欺“妖”。 “呵呵!智度吗?还以为你说十方大师呢?周郎,你真是肉眼凡胎!你的神通还没有觉醒吗?” 女子说道。 “金谷园中,那坠楼的女子绿珠是你?”周玘问道。 “周郎,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绿珠、斛珠、蛛儿,有区别吗?”那女子笑了。 斛珠,也是绿珠的别名。绿珠本为交州南海岸采珠鲛人,因相貌美艳,当时石崇任荆州刺史、南中郎将,以十斛珍珠换得绿珠,这也是绿珠名字的由来。 “说的也是,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我就喊你绿珠吧!”周玘说道。 “我出身南方蛮夷之地,但那里盛产珍珠。所谓最上等的珍珠,皆为鲛人的眼泪所化。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颗珠,一捧泪,一腔血,一条命。中原大地之上,那些璀璨夺目的每一颗珍珠,都是我们南海鲛人悲惨的血泪啊!”绿珠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悲愤异常。 周玘沉默不语,他也感同身受。 “魏武帝、晋武帝,皆以武而闻名。『刚强理直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岂不知中原汉人引以为豪的武,皆是四夷人民丧妻失子、家破人亡的悲剧。周郎,你们吴国被灭,作为亡国遗民,你在洛阳的待遇,和我这一介弱女子又有何不同?皆是强颜欢笑、摧眉折腰而已!小女子羡慕周郎才华,可我却如同金谷园里的一只金丝雀,哪能与你见上一面呢!所谓亡国遗民,我们只能同病相怜、暗自垂泪!” 绿珠双眸微闭,缓缓道来。 绿珠的话,引起了周玘一段屈辱的回忆。 那时,周玘刚到洛阳,作为亡国遗民,受尽白眼和屈辱。那次,作为“洛阳三俊”之一的太子中书舍人的顾荣(『陆机、陆云、顾荣被称为“洛阳三俊”』)带着周玘拜见金谷园的主人石崇,以便周玘能够进入以“金谷园二十四友”(陆机、陆云皆为二十四友之一)为代表的上层社会圈子。 当时金谷园内高朋满座,人声鼎沸。顾荣带领周玘拜见石崇,石崇狂悖,周玘竟然没能进入宴会大厅,只得在外厅呆了半天。其中的屈辱、尴尬、无奈、无助,个中滋味周玘是深深体味、咀嚼、品尝个够!周玘仅记得那一首悠扬而略感悲伤的玉笛曲——《王明君》。周玘后来才得知,吹奏玉笛之人就是绿珠。 『王明君,即王昭君,避讳司马昭,故改名王明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周玘那次是未见其人,但闻其声。而周玘唯一一次与绿珠相见,就是金谷别馆,绿珠纵身一跃,坠落花楼之时。绿珠香消玉殒,周玘回望,只看到一朵绽放的红梅。 “不,不是!我们虽然皆是亡国遗民,但道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周玘摇头答道。 周玘作为晋朝的侍御史,早些年虽遭受了屈辱,但这两年却有所改善,朝廷对于他们越来越重视了。 “此日人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赵王伦。红残钿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周郎,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绿珠见周玘摇头否认,又柔声叹道,“周郎,我知你心念大晋。令尊周处,年轻时斩杀南山猛虎,下河搏杀水中蛟龙,后又改过自新,“除三害”后,受到世人尊敬。可叹那赵王司马伦使用阴险手段陷害你父亲身死沙场,小女子我也是被那司马伦的属下孙秀催逼而死!咱们可谓是同仇敌忾!” 周玘听到此处,又想到几年前父亲惨死,不禁对绿珠好感又增加了一分,于是说道:“朝廷无道,天下臣民苦矣!” “周郎,正是如此!你观这天下,边患迭起。幽州王浚、凉州张轨皆尾大不掉,刘曜手持五色神剑建国并州,范长生遥控李特父子割据巴蜀,张昌乱荆州,石冰据徐扬。如今我鲛人兵起南海,周郎兵起吴越,进可逐鹿中原,退可割据吴越,何必再受那日薄西山的晋朝的气呢!天下大乱将至,周郎不可不知!”绿珠柔声笑道。 “可进?可退?”周玘不禁心动,自言自语道。 “周郎,就如绿珠这般,进、退皆妙不可言!” 绿珠说完,欺身向前。周玘见状,欲拒还迎,只觉一袭绵柔带着一股奇香扑鼻而来,脑袋顿时昏昏,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绿珠操弄。 半晌,周玘突感异样,绿珠在耳边轻笑道:“周郎宽心,小女子本为鲛人,与寻常女子大为不同。以后有缘,南海相见。” 绿珠说完,起身离去,毫不留恋。周玘恋恋不舍,有些心酸,忽然醒来过来,发现竟然是南柯一梦。 军帐内一股异香,周玘望向帐门,帐门大开。周玘换了一套新内衣,就去关上帐门。 “周大人,刚刚听到您在梦靥呼喊,大人没事吧?”军营夜间巡逻的士兵正巧路过,于是问道。 “我没事!你们继续巡逻吧!”周玘答道。 周玘抬头,望见苍穹中月亮周围一个巨大的同心圆——那是一圈月晕。 “日晕而雨,月晕而风!大晋,看来要起风了!” 周玘叹道。关上帐门,周玘又和衣而睡,辗转反侧,内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4章 陶侃夜遇汉光武帝刘秀 周玘的感觉没错,那夜月晕一出,没多久,夜风就呼呼地刮起来。也许是刚刚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周玘美美地睡去。 在灯烛下正伏案疾书的陶侃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夜风从大帐的缝隙里透进来,吹得烛焰一阵摇曳。陶侃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烛焰,以防止被风吹灭。 夜已深,但陶侃还不能休息,因为他起草的关于合兵后被选中的士兵和其余士兵的待遇方案还未完成,这个需要尽快完成,以免影响士兵们的训练热情。 刘佑是一名标准的武将,头脑相当单纯,他只牢牢记住了父亲刘乔的一句话:一切听陶侃的。 刘乔此举的政治意义是,为了向朝廷报答剿灭张昌叛乱时自己被封为左将军,儿子刘佑被封为阳翟县侯的美意。这3000士兵,说白了就是送给朝廷的。 政治敏感的陶侃立刻意识到,这绝非是送3000士兵这么简单的问题,而是整个豫州政治立场的问题。刘乔是豫州刺史、左将军,除了颍川郡驻守的司马虓,整个豫州都在刘乔的控制之下。 当然,刘乔在陶侃将要通过豫州进入扬州的时候把这3000士兵送来,也是有讲究的。这3000士兵,已经驻扎在前方好多时日,目的有二:一是防止徐扬地区的叛军进入豫州境内,二是如果朝廷派出军队剿灭叛贼,自己就以3000士兵做为信物,向朝廷宣誓效忠。 站在刘乔的立场来看,这个不难理解。现在全国一盘散沙,割据势力相互提防。就比如张昌叛乱时,新野王司马歆被杀,当时的刘弘下意识的动作是撤退,而非救助。 现在的豫州,北部冀州司马颖的部下闹腾得正欢,东部的兖州在司马越的严密控制之下,东南部的徐州、扬州,石冰和封云烽火狼烟四起,西南的荆州在刘弘的统治下,表面上还能维持一团和气,但自己内部,司马虓占据颍川郡明显不听自己的号令。所以,能和司州的朝廷搞好关系,不仅仅能够占据道德制高点,还有现实安全的综合考量。 陶侃这次平定徐扬,主要目的是为了增加朝廷在徐扬地区的影响力,如果能够再吸引一些吴越人才来朝廷就职,那是更好! 由此可见,京都洛阳朝廷的这个烂摊子已经烂到何种程度?这也是当初陶侃不愿意留在洛阳的原因。 现在,司州、荆州,加上豫州,朝廷实际控制的地方在逐渐增加了。如果徐州、扬州叛乱能够再处理好的话,形势就主动多了!陶侃想到这里,不禁心中豪气大发,开口吟咏道: “大晋儿女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陶侃这句话说得过于豪放,猛地一口气,把那摇曳的烛光给吹灭了。 “好!很好!” 大帐外传来一声喝彩。 烛光已灭,月光透过了大帐的小天窗,带来一片微弱的光斑。来人并不受关闭的帐门的阻挡,直接进入到大帐内。 陶侃昨夜经历收服坐骑“狸虎”的事情,对于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恐惧,因为他知道,乐凯、郭象二人早已经了然于胸,做了充分的准备! “阁下何人?来这里有何贵干?”陶侃隐约看到来者似是人类,不禁问道。 “刘秀刘文叔。”来人答道。 “啊!原来是汉光武帝陛下!” 陶侃一惊,忙答道。 陶侃细看来人,那人身高约七尺三寸,须髯、眉眼俱美,大口隆准,风采俊逸。 “你是何人?为何到了这方世界?”汉光武帝刘秀问道。 “臣乃陶侃陶士衡。陛下所说这方世界所指为何?”陶侃有些不解地问道。 “看来你是不解内情,这方世界乃是通往另一世界的入口,平常一直被封印,近日突然封印松动,你们所在的世界可能要不太平了!”刘秀叹道。 “陛下,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陶侃问道。 “陶侃,你这问题问得很好!此方封印松动,定会有一些域外精怪来你们所处的世界作乱,比如封印斜井的蜘蛛怪,现如今已经径直取去了南海,会蛊惑煽动当地人民叛乱。还有以下地区和主要的修真者、精怪,……,……,这些你须谨记,回朝之后,告诉当今皇上司马衷,制定好行动计划。华夏该有一大劫难,希望你们能够抗过去!” 刘秀说道。 尤其是关于各地修真者、精怪等,刘秀又让陶侃复述了一遍。 “陛下,你为何知道当今圣上名讳?”陶侃不禁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多亏了当今皇上司马衷的皇太弟司马颖,最近进入我们那方世界,一手持降龙木,一手持《史记》,很快就能独当一面,成为了主力干将之一!我的这些消息,都是司马颖所述!”刘秀答道。 “皇太弟?天降陨石那夜吗?”陶侃并不明白此事,因为那时候陶侃尚未到京城。 “天降陨石?哈哈!皇太弟司马颖不愧为青年才俊啊!好手段,有想法!”刘秀一怔,然后哈哈大笑。 “还有一事,千万谨记,你回洛阳后,一定要司马衷去我那陵墓一趟,我有异宝一个,司马衷得此异宝,定能大杀四方,平定天下!” 刘秀又吩咐道。 “臣陶侃记下了!”陶侃答道。 “记下就好!朕去也!” “陛下,那石方小和尚说得都是真的吗?”陶侃又问了一句。 “十方小和尚?你说的看守诸方世界通道的十方大师吧?隐藏寺,仅仅是这方世界与异域世界连接的诸多通道之一。十方大师,那可是准圣境界!朕此等修为,也远远不及呀!”刘秀大笑道,“我会消除其余人等关于隐藏寺的一切记忆,你的记忆就留下吧!” 刘秀说完,大步走出帐外。 陶侃连忙点燃灯烛,拿起纸笔,把汉光武帝刘秀所述一一记下来,所记述文字如下: 『…… 崆峒派掌教 钟隗子 地仙 大理段氏 智秀和尚 罗汉 南海斛珠夫人 绿珠 魅妖王 匈奴大巫师 于扶罗 大祭司 欧罗巴 雅典娜 西方主神 东洋扶桑 俾弥呼 巫妖王 …… 蜀中青城山 范长生 妖仙 吴越丹阳 葛洪 大丹师 关中长安 张方 妖帅 山西闻喜 郭璞 阴阳师 冀州邺城 曹阿莹 鬼仙 ……』 第75章 番外篇:小和尚十方 【番外篇后,继续正文】 大衍历年,一位大修士开创了吃斋、剃发、禁欲、利他的教义,却无意中带来了人族大兴的新纪元。其中,有位神秘莫测的修士,亲传弟子两名:大师兄十方、小师弟孙悟空。 小师弟孙悟空大闹天宫、最终成佛做祖的事迹大家耳熟能详,而神秘的大师兄十方的事迹,则需要从这霜州不周山说起。 霜州属于大洋西岸的一个东方大国的九州之一,该国占地约数千亿平方公里,霜州位于其西北边陲。霜州地广人稀,最着名的是一座延绵数十万里的大山——不周山。 不周山主峰直插云端,相传上达九天,下通幽冥,为仙界、人界、幽冥界连接枢纽之一。 在不周山脉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峰,峰顶有一寺庙。寺庙破败不堪,似是香火不盛。 “师父,我有点冷。”睡梦中,一个瘦瘦的小和尚呢喃道。 翻了一下身子滚到禅床一角,那小和尚又下意识地缩成一团,就像一只离水很久的河虾。 “十方,快起床,早课开始了!” 耳边响起了师父——大和尚智德的催促声。 小和尚听到师父的叫喊,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张口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小和尚大约十几岁的年纪,法号十方,长得高挑瘦弱,精明机灵。 “师父,今天早课诵什么?”小和尚问道。 “今早一课,诵读《大悲咒》。” 净面、漱口,小和尚十方在蒲团上蹦趺而坐。 只见他熟练地左手执木鱼,右手执鱼椎。合掌木鱼,开始诵读由84位大菩萨名号所组成的《大悲咒》。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在悠扬的木鱼声中,小和尚十方抑扬顿挫地诵读早课经文。 早晨第一缕阳光,从残破的禅房窗户上投射到正闭目端坐蒲团上,心无旁骛地诵读《大悲咒》的十方那稚气尚存的脸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金箔,庄严而可爱。 “当——” “当——” “当——” 晨钟暮鼓,三声吉祥的钟鸣,象征着佛、法、僧三宝,也象征着福、禄、寿三吉祥。 早课完毕,小和尚十方赶忙准备早斋,大和尚智德就拿个蒲团坐在十方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十方——这座破败的古寺,只有小和尚十方和大和尚智德两人。 所以,在方圆十里内,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寺,寺里有一个大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大和尚智德在早课后十分无聊,就对小和尚十方说:“十方,过来,为师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寺,寺里……” 日子,也像这个“无限嵌套”的故事一样重复着。 老和尚未见衰老,而小和尚却慢慢长大。在这破败的寺院里虽然只有师徒二人,却也并不十分无聊。 师徒二人不十分无聊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无限嵌套”的日子,和这些“无限嵌套”的故事,而是这座破败的寺院自十方记事以来一直“颇不干净”。 既然“不干净”,那就多打扫。 可是即便小和尚十方把这破寺的角角落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可是每到晚上,还是时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比如昨天晚上—— 后背一直发凉的小和尚十方,都躲到禅床的角落里了,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还是“不离不弃”、纠缠不休。最后十方实在忍不住,只得喊了一声: “师父,我有点冷。” 睡在隔壁禅房里的大和尚没应声,只是打了一个异常响亮的鼾作为回应,十方就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不情不愿地退去了。 然后,小和尚十方把那似离水很久的河虾的身子躺平舒展开来,仰面八叉摆出一个“太”字,美美地睡到天亮——直到大和尚一句“十方,快起床,早课开始了”才豁然醒来。 类似事情,小和尚十方从记事起经常遇到,所以在小和尚十方看来也就无所谓正常不正常,合理不合理,恐怖不恐怖了。 关于小和尚十方的来历,大和尚智德是三缄其口。 据附近的村民讲,这小和尚并不是一个从小父母双亡的孤儿。 “你们不知道吧,九狐山那破庙里的小和尚,大有古怪!”一醉醺醺的男子满眼通红,舌头都不好使唤了。 “你这一喝醉又开始鬼扯了?”同样是醉醺醺的同伴出口反驳。 “鬼扯?我告诉你!那十方是野猪精生的!嘿嘿!”那男子见同伴不信,大声争辩道。 “唉!吃菜!吃菜!”一位同伴打岔劝道,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今天我疯太高兴!让我说个痛快!”疯泰的执拗脾气一上来,谁都劝不住,“那次我去九狐山打猎,看到一只受伤的野雉,追了半天也没追到。眼看天色已晚,我就打算到那寺庙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回来。你们猜我看到了啥?” “看到了啥?” 众人被疯泰的话勾起了兴致,忙问道。 “我看到了一个九尺多高的黄皮野猪精!那野猪精在寺庙门口放了一个小孩子,敲了敲门就走了!”疯泰说道。 “后来呢?” “后来…,我就看到那大和尚智德打开寺门,把这小和尚给抱进了寺庙里!” “你也进去了?” “没有!”疯泰摇头答道。 “切,说了半天,你又没进寺庙,真是一喝酒就发疯!胡言乱语造谣中伤一个孤儿”众人纷纷摇头,讥笑这疯泰疯疯癫癫,酒后无德。 “我的腿为啥瘸了?就是那野猪精把我拱下山涧摔断的!”疯泰说完,“嘭”地一声把已瘸多年、早已萎缩的左腿搭到了酒桌上。 这一“豪放”的行为,让众人失去了继续喝酒的兴致。 于是酒席结束,众人离去。 第二天,人们发现猎户疯泰死在了村边池塘里。 县里的仵作很快得出结论来:这疯泰竟然不是淹死的,而是被吓死的。 其实,众人从疯泰那死后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中,也能猜出一二来。 由于是非正常死亡,必须要请和尚超度。在方圆十几里仅有九狐山寺庙的大和尚智德能够超度亡灵。 众人来到九狐山,请大和尚智德下山。大和尚指着正蹲在灶旁专心致志做斋饭的小和尚十方说道:“疯泰和我这小徒弟有一段因果!这次就让十方去吧!” 师命如山,小和尚十方第一次下山。而十方的这次下山,却引出诸多故事来。 第76章 番外篇:鬼妹聂小倩 内心忐忑不安的小和尚十方和众人一同下山,向卧牛岗走去。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没有一丝悲切的神情。 而小和尚十方自小跟着师父智德长大。大和尚性格淡然,十方在耳濡目染下,也就没有那种生离死别的悲情。 众人见小和尚十方神情恬淡,走路不徐不疾,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少不得一番恭维。 “十方师傅,你在寺庙里,都是怎么度过一天的?” 众人与这性情温和的小和尚渐渐熟稔了,就放下了起初的腼腆客气,开始了家长里短的“八卦”。 “念经、吃斋。”十方答道。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睡觉!” 小和尚想了想,挠了挠光亮的皮青色小脑袋说道。 “这做和尚,还挺无聊啊!”众人感叹道。 小和尚十方笑了笑,没有尴尬,也没有不悦。 小和尚从小就在寺院长大,和师父智德一起,一直就是这种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就习惯了。 众人又走了一阵子,一人问道:“十方师傅,晚上除了睡觉,就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小和尚十方想了一下,说道:“有些时候来了夜访者,与师父交谈,可能整整一夜都睡不安稳呢!” 众人一听有料,就非常八卦地问道:“夜访者?男的女的?” “前些时日,天气尚寒。夜里来寺庙里避寒者不少,最近天气稍暖,来者就不多了!”十方说道。 “十方师傅,反正还有好几里山路呢?走路闲来无聊,你就随便讲几个给我们听听吧!”众人开始起哄了。 小和尚见众人眼神热切,也不好拂了众人心意,于是就说:“佛陀曰,大千世界,一切众生平等。小僧十方觉得佛陀讲得真是太对了。” 众人纷纷点头,毕竟佛陀这面大旗,早已深入人心。 “在去年寒冬腊月,有一次大雪,北风狂吹,气温骤降……” 十方开始讲起了那夜的故事。 去年那次大雪,众人都记得特别清楚。一夜之间,彤云密布,如席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大雪漫山,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连禅房门都被堵住了。 “我和师父实在太冷,就生上炭火来御寒。正取暖间,远处传来了隐隐的呼唤声,但当时狂风卷着雪花,听不大真切!” 小和尚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向众人娓娓道来—— “智德!智德!” “智德,救我!智德,救我!” 呼救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紧迫。 小和尚十方一听有人喊师父名号,就想像往常一样打开寺门,一看究竟。 大和尚智德看了一眼小和尚十方,淡然说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他日之因,必有今日之果。今日寺门并未落锁,有缘者生,无缘者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皆有定数,皆是因果。顺其自然,方是正道。” “正所谓:一念起,万缘生。十方,你跟随为师也有一十几年,缘聚缘散,皆如流水。看来,咱们师徒缘分也将尽了!”大和尚智度德说完,长叹一声。 小和尚十方一听这话,立刻懵逼了,心道:“我就想开个门看个究竟,至于吗?” 不过大和尚智德这一番话后,小和尚倒再也没有打开寺门的心情了。 “智德,智德!救救我……”还未到寺庙门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智德,快来救我!”一个粗犷的声音远远传来,漫天的狂风和雪花没能阻挡住这极具穿透力的吼喊,霸道而无礼! “智德!姥姥我如今有难,你这秃驴竟然躲着我,以后有你好果子吃!哈哈哈!”那声音忽男忽女,从庙门前传来,而又远去。 “智德大师,救我!” “大师,救我!” “佛祖保佑!大师救我!” “……” 越来越多的呼救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 轻盈的,急促的,稳重的,无力的,交杂在一起。 很多都是未到寺庙门口,声音渐息。也有部分到了寺庙附近,围绕寺庙团团转,渐渐倒下的。也有少部分,经过寺庙门口渐渐远去的,这些都是不得法门的无缘者。 那一夜,有几个声音,是小和尚熟悉的。有春十三姨,有杉伯,有獐幺妹,狍三哥等…… 小和尚十方心有不忍,再看师父智德大师,早已坐在炭火旁打起了微微的鼾声,似是睡着了。 “智德,智德,智德,……” 十方心里默默数着,这声音已经喊了好久了,也执着地在寺庙周围转了好几十圈。 小和尚十方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走向了寺门…… 似是睡着了的大和尚智德默默叹了一口气:天道无情,这十方,终究还是差了一步。不过,是善非恶,也算是堪堪过关吧。 在大和尚智德看来,心中有善,也就有了恶。有对,也就有了错。有了善恶、对错、美丑的对比,也就起了分别心。有了分别心,也就没了众生平等。 这世间法,也许只能在滚滚红尘中去修行体悟。 “外面冷,坐吧!”大和尚看了一眼进来的几位,淡淡地说道。 身材最高大的,就是一直“智德、智德”喊个不停的那位。只见他身形消瘦,脸又窄又长,头发稀稀落落。 一位是瘦弱矮小的女子,身着白衣,已被冻得瑟瑟发抖。那女子被智德看了一眼,吓得后退了一步。那女子名叫卯二妹。 另外一位女子甚是奇特,头戴“幂篱”,一身黑衣,只是远远地站着,并不靠近那火盆。 “外面天寒地冻,你来这里烤烤火吧!”十方向那黑衣女子说道。 “谢谢小和尚,我不需要,我怕火!”那黑衣女子说道。 “你这小鬼,当然是怕光怕火了,尤其是这盆木雕佛像所燃烧的炭火。”大和尚说道。 那女子被说破身份,又向暗处移了移,似是躲在暗处更为安全些。 “你们三位莫怕,既然我这徒弟发善心,老僧亦不会为难你们!”大和尚言毕,又闭上了眼睛。 那两位闻言,都围到了火盆边。黑衣女子也向前靠了靠。 “你叫什么名字?”十方向那黑衣女子问道。 “小女子姓聂名叫小倩!”黑衣女子答道,声音脆冷。 “你怎么也到了这里?”十方问道。 “我家姥姥因天降罪罚大雪,无奈慌乱地逃走了,只剩下小女子一人孤苦伶仃、无家可归!”小倩言毕,以手抚面,似是要哭出声来。 “没事,莫要难过!如果你没有去处,就暂住这里吧!”十方说道。 那小倩一听大喜,向小和尚移了一步。 一阵阴冷,小和尚十方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小倩见状,又讪讪地退了一步。 一宿无话,天亮时分,睡梦中的小和尚十方突然被一阵混乱的声音惊醒。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十方发现炭盆被打翻,寺门被撞开,就连代表佛肩的寺庙门槛都被撞断了。 禅房内空空荡荡,师父智德也不见了踪影。 第77章 番外篇:霸道少女林颦儿 这群山下的村氓,整日在地里刨食以求裹腹,偶尔山中打猎。见识浅薄鄙陋,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哪里听过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故听小和尚十方讲这些故事,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十方见众人呆若木鸡的样子,感觉很是奇怪。于是问道:“各位,你们这是怎么了?” 众人这才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忙说道:“啊!十方师傅,你讲得太精彩了!我都听迷糊了!” “是呀!是呀!”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 “听迷糊了?是我没讲清楚吗?”小和尚十方一皱眉,于是说道: “佛陀曰,大千世界,一切众生平等。小僧十方觉得佛陀讲得真是太对了。” “在去年寒冬腊月,有一次大雪,北风狂吹,气温骤降,……” 众人一听,更懵逼了,心道:“这怎么又要重新讲一遍?连一个字都不带更改的!” 这些见识短浅的人,怎么能够明白和体会到小和尚从小到大一直被“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寺,寺里…”这个无限嵌套故事耳濡目染,所带来的莫名快感呢! 于是纷纷说道:“十方师傅,你刚刚讲得好!真好!我懂了!” “十方师傅,讲得真好!懂了!懂了!” “十方师傅,我们真懂了!讲得太好了!” 众人纷纷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十方一直在寺庙里长大,哪里受过这么多人的赞扬,内心不免有些飘飘然。 小和尚十方的故事对众人的认知带来巨大的冲击,这些村民相互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还真是,我刚刚还纳闷,寺庙的门槛怎么断了?” “就是,一定是那夜妖怪逃跑给撞断的!” “最奇怪的是那木塑佛像,好像真的没有了!” “确实没了,当时我总觉得那寺庙少了些什么,我特意多看了几眼!” “难道真的用佛像烤火了?” “你们最近感觉到变化没?山里林中的鸟兽比以前确实少多了!” “最近去山林,压抑感小多了!” “难道这故事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十方大师所讲应该不假!”一位内心已认可故事真实性的村民,不知不觉间就用上了敬语。 众人意识到这故事的真实性后,看小和尚十方的眼神就又变了——既尊敬又有点畏惧。 从“十方小和尚”,到“十方师傅”,再到“十方大师”,众人称呼的变化仅仅用了下山这段短短的路程。 “十方大师,你说这世上还真有鬼怪不成?” 刚刚亲切的口气已变成了稍有疏离的尊敬。 “佛曰:众生平等,汝等不可轻慢了他们!”小和尚十方说道。 有言:头发长,见识短。 众人思忖:这小和尚十方皮青色的脑袋上“寸草不生”,那见识一定是有三千丈长。 无论怎样,小和尚十方的这一个故事,已经征服了前来的所有人。 众人看十方的眼神也由刚开始的稍稍轻慢,到后来的亲切,再到现在的敬畏。 “十方大师,那后来怎么样了?”人的“八卦属性”是如此之强,一个好奇战胜畏惧的人问道。 “后来嘛——,”小和尚十方咳嗽一声,正要开讲。 “救命呀!救命呀!……”林间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小和尚。 十方环顾四周,发现众人围成了一段圆弧,那齐刷刷的目光直射向自己,自己成了一个“圆点”,而那齐刷刷的目光就是一条条“半径”。 始于目光,终于心田。 十方觉得在夕阳下那一条条“半径”好像涂上了七彩的颜色——赤色的包含热切,橙色的代表信任,黄色的稍含疑惑,绿色的孕育希翼,蓝色的蕴含关切,靛色的饱含支持,紫色的充满崇敬。 一阵风吹来,那七色“半径”又像是变成了琴弦,拨弄着小和尚一直以来静如止水的心房。 一丝涟漪在心中荡开,一个“才露尖尖角”的小荷破开浩淼的心田,一个个同心圆形波向周边扩散。 扩散至前、后、左、右; 扩散至九天、幽冥; 扩散至出生、死亡; 扩散至过去、未来。 前后左右、九天幽冥、出生死亡、过去未来,谓之“十方”。 心田的出水芙蓉——小荷,谓之“善”。 “走!去看看!”十方淡然一笑,对众人说道。 众人分开一条道路,小和尚十方移步向前。 落日余晖撒下亿万金光,照在小和尚皮青色的脑袋上,依稀散射出一圈金色晕轮;余晖照在小和尚青褐色的僧衣上,像是覆盖了一层纵横条纹的木棉袈裟。 不多时,众人到了那呼救声处,发现一白衣女子。 那女子就站在树下,瓜子脸似笑非笑,罥烟眉似蹙非蹙,手持花锄,正在发呆。 “这个妹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和尚十方心中暗道。 忽而又想起师父智德的话来:“十方,你一定要记住: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看见了赶快要躲开!” 师命如山,压力山大,十方怂了,就想悄悄退去。 甫一转身,发现那“圆弧”又闭合了,一双双直直的目光由原先的“琴弦”变成了一只只“箭羽”,而箭头,皆指向那白衣女子。 “这,一见面就开弓射箭!也太不礼貌了!”后路已封,小和尚无奈转身瞥一眼那女子,喃喃自语。 “噗嗤!”那白衣女子笑靥如花,黛眉含烟,以手掩面道:“你这呆子,真是块石头,生生世世,竟然忘记了本来面目,可叹!可笑!” 十方见此情形,心旌摇荡,暗自吃惊,心道:“师父说的没错!女人如虎,就这一颦一笑,我直接被破防了!厉害!厉害!” 那女子见十方呆呆地不知如何应对,因笑道:“小和尚,你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才对吧?” “小僧法名十方!”小和尚十方忙答道。 “嗯!倒也名副其实!”白衣女子点头笑道。 花锄斜依芳树,那白衣女子随手掏出一块绢布来,咬破手指,写着什么。 “这——!”小和尚懵逼了,这是什么操作? “别愣着,还有你呢!” 影随声至,眼前一花,白衣女子已到了十方面前。 只见那白衣女子攥起小和尚十方的左手,微启樱唇,一口咬了下去。 “哎呀!疼死我了!”十方大叫道。 “这里!还有这里!嗯,好了!”白衣女子边自语边摁着十方的左手写画着。 “喏!好了,你看看!有啥疑惑的地方,我来解答!”白衣女子说着把白绢递了过来。 小和尚十方一瞧,原来上面早已写满文字,那咬破手指的血只是签字画押而已。 “林颦儿?”十方读道。 “没错,是本姑娘我!”白衣女子一指自己,霸气地说道。 “唉,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吧!”十方读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我说了,有意见你可以提。”林颦儿笑道,“提完后你再忍上一忍,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第78章 番外篇:白发小道士 “我……!”十方无语。 “还有什么,继续提!” “我的名字你写错了,是数字“十”,不是石头的石!”十方抗议道。 “是通假字,通假字你懂吗?”林颦儿不干了,忿忿地说道。 “圣人写错了才叫通假字,你这明明是错别字嘛?”十方无奈,低声嘀咕。 “什么意思?你再读一下第38条和第39条!”林颦儿微微嗔道。 十方无奈,小声读道: “第38条甲方所说、所做、所为、所想,一切都是对的。第39条乙方可以有异议,但要认真贯彻第38条的精神。” 甲方:林颦儿 乙方:石方 “还有,这个关于权利和义务,太欺负人了,我——”十方有又说道。 “好了,好了!再读一下第38条和第39条你心理就平衡了!”林颦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我——”十方欲言又止。 “好了,你第一次山下就捡了个林妹妹,够你得瑟一辈子了!”林颦儿笑道,“你继续办事,我上山去了!” 林颦儿说完,倏地不见了。 垂头丧气的小和尚十方,与众人慢慢下山去。 “莫怕,莫怕,师父说过: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区区林颦儿,再加上聂小倩,堪堪二人,成不了气候!”小和尚十方暗自打气。 于是,刚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的小和尚十方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而他却忘记了师父智德淳淳告诫的另一句话: “两个女人一台戏!” …… …… “告离甫尔。荏冉回周。 怀风感迁。思我良畴。 岂其无人。莫与好仇。 孰曰晏安。神往形留。” 远处碧空传来了一阵清朗的吟诵。着急返回寺庙的小和尚十方听完,心中一动。 一柄飞剑突然出现,斜插在十方近前。十方早有准备,灵巧地躲开了。 “哈哈!不错不错!”一声清朗的笑声传来。 听声音,年龄不大。 小和尚十方眼前一花,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道人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那道人大约十几岁年纪,身长九尺,头戴浩然巾,帽正为一白色方玉。身着绛色道袍,黄裙、24条绛帔和胸前道袍纽扣处两条剑形的慧剑随风飘舞。脚下踩着一柄飞剑,腰间一紫金葫芦,缘瓢和拂尘插于背后的背篓里。 白发白眉,一双眼睛蓝汪汪地放着精光,玉树临风,神情泰然,气度不凡,飘飘然有神仙之姿。 “阁下何人?为何突然偷袭小僧?”十方立刻警戒起来。 “你,太谦虚了,十方大师!贫道乃费弥子!”白发小道人笑道。 “不知费弥子道长为何拦住小僧的归途?” 十方看这白发小道人外貌不凡,最重要的是武功高强,小小年纪就能御剑而行。真要和他打起来,自己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十方自忖道。于是,十方的语气颇为客气。 “别问为什么,咱们先比划比划!” 白发小道人费弥子说完,右手一挥,把斜插在地上的飞剑唤回,同时脚下御剑亦环绕在周身。 两柄飞剑,一黑一白,缓缓围绕着白发小道人费弥子旋转,组成一幅太极图。 “去!”白发小道人轻喝一声,用手一指,那“太极图”急速向小和尚十方压下来。 十方到底少年心性,一看那飞剑“太极图”压来,也不躲闪,气沉丹田,暗运内力,喝了一声“着”,用一招“童子拜佛”来抵挡。 “哐!” “唉哟!” “住手!” 一声碰撞,人剑接触;甫一接触,小和尚十方感觉到一阵刺痛,原来被林颦儿咬破的左手碰到了“飞剑太极图”,不禁“唉哟”一声。 一道红影飞来,挡在了小和尚面前,喝道:“住手!” “哈哈!小狐狸,终于出来了!”白发小道人收起飞剑,斜插到背后。 “哼!不许喊我小狐狸,喊我林颦儿!”那红衣女子,正是昨天十方山下“捡来的林妹妹”。 “哦!你,你怎么换成了一身红妆?”小和尚十方摸了摸皮青的光脑袋,问道。 “别人在欺负你,你不想着打回去,竟然在想我怎么换了容妆?”林颦儿摇头嗔道,“唉,真是个呆子!” “哼!你竟然敢欺负我的小和尚,今天和你没完!”林颦儿看着白发小道人,忿忿说道。 “今天是不是觉得有这小和尚帮忙,我就怕你了?前些时日,被我追得四处乱窜的情形这么快就忘了?哈哈!”白发小道士揶揄道。 “你,讨打!” 一声娇喝,红影一闪,林颦儿腾空欺身上前。 “好!这次算我怕你了!”没想到林颦儿主动攻击,白发小道士笑道,同时后退几步。 林颦儿猛攻,只见漫天红影飞舞。白发小道人没法,只得御起飞剑抵挡。 于是,红影与太极图搅在一起。好一阵子,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喂!呆子!你受欺负我帮你出头,还不出手?”林颦儿见自己奈何不了费弥子,于是向十方喝道。 十方刚刚被费弥子无端拦截,又吃了一个小亏,心里正不忿呢!林颦儿这一喊,十方正欲用一招“韦驮献杵”加入战团。 白发小道人费弥子见状,急忙跳出战斗,说道:“小狐狸,不,林颦儿,不打了,平局!平局!” “哼!认怂了吧!”林颦儿说道。 “我是看十方大师手上有伤,我不能欺负带伤之人!”费弥子辩解。 十方看了一眼费弥子,小道人连忙赔笑道:“十方大师,你看,等你伤好了再切磋!好吗?” 十方见状,也不好再发作。林颦儿却咽不下连日来被追赶的这口气,正要继续挤兑小道人。 只见小道人费弥子正色说道:“十方大师,你在卧牛岗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这一问,十方和林颦儿神情都变得庄重起来。 “走吧,先回寺庙,咱们边走边说!”林颦儿说道。 刚刚还纠缠不休的三人这时变得好像多年的好友一样,慢慢向山上走去。 小和尚十方开始讲述这一夜卧牛岗经历的事情—— 第79章 番外篇:二女相逗 小和尚十方听林颦儿说师父智德不在了,顿时大惊失色。 从小到大,师父智德大和尚就是十方的精神支柱。 有师父在,十方是什么人都不怕。无师父在,十方是什么人都不怕。 这师父不在了,小和尚十方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惴惴不安起来。 “我师父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小和尚急了,摇着林颦儿的手臂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林颦儿吞吞吐吐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十方问道。 “不知道!我都没见到你师父呀!”林颦儿答道。 费弥子见状,忙说道:“你俩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瞧,山顶处浓烟滚滚,发生什么事了?” 十方一瞧,山顶处寺庙的方向,浓烟滚滚,似是走了水。 小和尚十方急了,拔腿就冲,速度极快。十方跑到寺庙处,只见熊熊熠熠的大火已经不可控制。 十方见此情形,急得大声呼喊:“这!这是怎么回事?赶快救火啊!” “我,我刚刚在做饭!”林颦儿轻声说道,语气有点虚。 “做饭?别人做饭烧柴火,你做饭烧房子?”小和尚十方怒了。 “我,我正在做饭,听到打斗声就急忙出去看个究竟,回来就这样了!”林颦儿双手一摊,说道。 “你,你,自从遇见你,我都没遇到过啥好事!”十方一看这破寺庙看来是保不住了,不禁哀叹道。 “莫急,十方大师,看我的!”小道士费弥子发话了。 “急急如律令,去!”费弥子用手一指,一个硕大的水缸出现在半空中,水缸下面是一个身穿黄褐色衣服、大腹便便的力士。 “阿弥陀佛!这下有救了!谢谢费道长!”小和尚十方见状,大喜过望。 “哗啦!”大水倾盆而下! “轰隆!” 大火被水一浇,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火势更大了! “再来!急急如律令!请!请!请!”费弥子发狠,一跺脚三个符箓抛了出去,这下真下了血本了! 三个一模一样的力士出现了,三个硕大的水缸,同时倾倒而下!林颦儿兴奋得紧紧抓住了小和尚十方的衣袖,说道:“好玩!好玩!四胞胎!” 十方连忙大喊:“你大爷的,别浇了!” 那三胞胎充耳不闻,举起大缸倾倒而下! “我的大雄宝殿!这下完了!”十方都要哭出声来。 这时,小道人费弥子也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发现这四胞胎力士不像平常召唤出来的。 只见那“四胞胎”力士做完后,转过身来,看着费弥子笑了——鼻子通红,满脸醉意。 “四胞胎”力士做完收工,费弥子、林颦儿面面相觑。而十方都快要疯了,大吼一声:“牛鼻子,你竟然召唤酒力士来!烧我大雄宝殿!” “嘭”地一拳,费弥子没有防备,被十方一拳击中,“噔噔噔”退了几步! “哎!十方大师!我,我不是故意的!”小道士边躲闪边解释道。 费弥子这次帮了个倒忙,本来只是斋房着火了,可是这四大缸酒倾倒下来,火势更为凶猛了,这寺庙算是彻底毁了。 “还我大雄宝殿!” “还我大雄宝殿!” “还我大雄宝殿!” 十方是彻底魔怔了! 也难怪小和尚十方会这样。从昨天下山,莫名其妙得了一个林妹妹,然后卧牛岗第一次单独做法事,返回的时候与白发小道士干了一架,还未到家,师父走了,还有,这次家也没了! “十方,你这破庙小房子,叫啥大雄宝殿啊!” 林颦儿看小和尚真着急了,一套降龙伏虎拳逼得费弥子的飞剑都使出来了,也堪堪打个平手。忙劝解道。 “小和尚,别打了!我赔你!我赔你行吗?”费弥子连连求饶。 “十方,以我对小道士的了解,他不是故意的!”林颦儿又劝说道。 “哼!烧我大雄宝殿!此仇不报非君子!”小和尚十方愤愤不平,不过也停止了攻击。 “十方大师!真是太对不住了!我本来要招“水力士”的,没想到招来了“酒力士”,真是对不住!”白发小道士费弥子讪笑着解释道。 打也打不赢,堪堪平手,这林颦儿也不帮忙,再打下去也报不了仇。 所以,小和尚十方的怒火也随着大雄宝殿的火焰熄灭而消失了。 “哐啷!” 大雄宝殿里传来一声响,三人向那响声处望去,只见一片焦黑中露出一个黄澄澄的物什来。 不顾断壁残垣的闷热,小和尚十方跳将进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件降魔杵。 “啊!——” 惨叫从十方口中传来,“哐啷”一声,拿在手中的降魔杵被十方甩了出来。 小和尚十方连忙摆手,并向手中连连吹气——原来那降魔杵在大火中烧烤了那么久,早已经有几百度的高温!幸亏十方内力深厚,否则这右手非废了不可。 “来!我这有酒,擦一下消消毒!”费弥子讨好地语气说道。 “你!——”十方无语,刚刚这厮用酒烧了我的大雄宝殿。 “这不是召唤力士的酒,是我紫金葫芦里的好酒!治疗外伤有奇效!”费弥子满脸堆笑。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费弥子态认罪认罚,十方也不好意思一直这样。 白发小道人紫金葫芦里的酒确实功效不错,抹在手上,顿时一片清凉,感觉好多了。 “哎呀!”十方不禁叫了一声! 十方左手感觉到一阵疼痛——原来是被林颦儿咬破手指的伤口被酒精一刺激,分外疼痛。 “哦!是我的疏忽。”林颦儿见状,走过来把小和尚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吻了一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一直未好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看着这完全毁坏的寺庙,三人陷入了沉思——马上夜幕降临了,这个夜晚怎么办呢! 一阵尴尬的沉默,林颦儿突然笑道:“对了,还有美食!” 林颦儿说完,向那斋房走去。不一会儿,拖出来两个泥球来。 小和尚十方正疑惑,这干泥球怎么会是美食呢?小道士却笑了起来,说道:“哇,叫花鸡!” 林颦儿磕破干泥,里面露出荷叶包裹的野味来,一阵风吹来,香气扑鼻。 “这烤的是雉鸡?”小道士问道。 “你猜对了!”林颦儿答道。 扯下一个鸡腿,顺手递给小和尚十方:“来,吃个鸡腿!” “我,出家人不吃荤腥!”十方赶忙拒。 “哼!真固执!”林颦儿说道。 “小和尚,以后行走江湖,有啥吃啥,哪有这么多讲究!”白发小道士说道。 “行走江湖?”十方闻听此言,吃了一惊。 “切!窝都没了,你还呆在这里一辈子?”林颦儿说道。 “我!——” 十方刚刚只是心痛大雄宝殿没了,却没有想到今后怎么办。被林颦儿一提醒,顿时呆住了。 “其实,听我师父钟隗子讲,在另一个大千世界,有一位六祖慧能大师,在深山老林里修行,与一群猎户生活在一起好多年!猎户打猎吃肉,那位大师亲自挖野菜,在猎户煮肉的锅里煮菜吃!同用一锅,猎户吃肉,他吃锅边菜。最终那位大师修成正果,着有《六祖坛经》一部,所谓经者,佛陀所着也!”白发小道人说道,拿起紫金葫芦饮了一口酒。 这段公案与轶事,小和尚十方当然了解得更多。据说一句“非幡动,非风动,仁者心动也”,直指本心。 小和尚十方拿起叫花鸡,扯下一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哈哈哈哈!和尚吃肉!道士喝酒!这世道乱了!”眼前一花,一黑衣女子出现在三人面前。 “小倩!你来了!” 见到黑衣女子后,十方惊喜地叫道。 第80章 番外篇:树妖姥姥 “你这奴婢,滚开!”林颦儿对那黑衣女子喝道,似是与那黑衣女子有些恩怨。 “你们俩认识?”小和尚十方问道。 “哼!” 林颦儿和聂小倩两人同时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彼此白了一眼,气呼呼地像两只斗气的小孔雀。 “大家彼此都是好朋友,要和睦相处!”十方用十分蹩脚的语言和技巧劝慰道。 果不其然,本来已偃旗息鼓的二人听了小和尚十方的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 “什么好朋友?这种鬼鬼祟祟的人还想和我做朋友!下辈子吧!”身着红衣的林颦儿气鼓鼓地说道。 “哼!看你那狐媚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我才懒得和那种人做朋友!”一身黑衣的聂小倩乜斜着眼睛说道。 “好了,别争了!有话好好说!”十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劝解人。 “闭嘴!”两人暂时统一了意见,手指十方喝道。 “我与小和尚那可是好多年的交情,可不像某些人交往不过两三天,就想后来居上!呵呵!”聂小倩的语气酸得都能滴出水来。 果然女人都有说谎的天赋,这聂小倩和十方也就是几个月前那场大雪才认识的,就大言不惭地说彼此是多年好友!就差没说青梅竹马了! “哟哟哟!某些人名不正,言不顺,勾勾搭搭这么多年,女生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喏,看到没,我和小和尚十方可是从小就有正式约定的!”林颦儿说完,掏出白娟布,得意洋洋地在聂小倩面前晃了晃,得瑟劲就别提了。 小和尚十方闻言,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和尚暗道,“师父智德说过:女人是老虎!流言如虎,谎言猛于虎啊!我们昨天才见面,怎么就成了从小的约定了!” “哼!你这骗鬼呢!”聂小倩撇撇嘴说道。 “骗鬼!就骗你怎么了!”林颦儿毫不示弱。 “白绢上的血还是红的,还从小约定,谎话连篇!”聂小倩讥笑道。 “你懂啥!我们俩这是一血,永远鲜红!”林颦儿豪放不羁的样子,与她美艳动人的面貌反差太大了。闻听此言的小和尚差点一下子喷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唇枪舌战,花样缭绕,小和尚十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云蒸雾绕、针锋相对的语言,小和尚听得头都大了! “说,你到底跟谁好?” 一左一右两位美女拉住小和尚十方的胳膊问道,非要十方作出选择! 十方哪里知道怎么应对,正思索间,突然听到“咚”地一声。 “渣男!” 林颦儿和聂小倩见小和尚十方没在第一时间选择自己,皆恼羞成怒,狠狠地向小和尚的脑袋拍来。 两人应该都用了十足的内力,把十方的脑袋当钟来敲了。毫无准备的小和尚这下倒了血霉,一左一右两个大大的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起来了。 “唉哟!唉哟!” 小和尚痛得跳脚大叫起来。 林颦儿和聂小倩看到小和尚这一白一黄两个大包,也不再争吵了,忙问小和尚疼不疼。 原来林颦儿内力偏阳,所以敲出了一个黄色大包,而聂小倩却是极阴体质,故敲出了一个白色大包。 皮青色的脑袋上,一黄一白两个大包,样子滑稽极了。 “这是金角小和尚,还是银角小和尚?”正在一旁津津有味看热闹的白发小道人忍不住打趣道。 “都给我闭嘴!”十方实在是受够了,一声大吼,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你,牛鼻子!还说是朋友,怎么隔岸观火,不帮我一下子?”十方惹不起二女,只好捡软柿子捏,怼起白发小道费弥子来。 “我说,十方大师,你这造型好别致!头上两个包一白一黄,与众不同!佩服佩服!” 正在慢条斯理吃鸡喝酒的白发小道士费弥子,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看了一下小和尚十方,挑起大拇指称赞道。 “别扯那没用的!”十方忿忿地说道。 “十方大师,我这酒能消炎解毒,来,给你洗一洗!” 白发小道人说完,拿着紫金葫芦就向小和尚的脑袋倒来。 “哈哈嘿嘿呵呵!这破庙终于得到报应了!”一不男不女,又似男似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倩,来姥姥这里!姥姥最疼你了!赫赫嘿嘿哈哈!” 倏然而至,一个身高数丈,白面绿瞳,紫发绛袍的怪物飞至四人身旁。 那刚刚还和林颦儿斗嘴毫不示弱的聂小倩见这不男不女的老怪后,却是吓得瑟瑟发抖。 这声音十方太熟悉了,就是大雪夜那天狂吼要给智德大和尚“好果子吃”的聂小倩的主人——树妖姥姥。 “姥姥,饶了我吧!”聂小倩哆哆嗦嗦地说道。 “呵呵嘿嘿哈哈!小倩!姥姥从小就最疼你!你也是最乖的!来,今天帮姥姥一下,把这三个人给杀了,那女子的内力归你!哈哈嘿嘿赫赫!”那姥姥说道,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和邪恶。 “不,姥姥!请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小倩哀求道。 “赫赫嘿嘿哈哈!贱婢!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房!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姥姥怒喝道,哪里有一丝疼爱小倩的意思。 随手一挥,一根细长的手臂,一下子把小倩给扯了过去。 “小和尚,救我!”小倩大呼! “你这老妖,休得猖狂!看杵!”小和尚十方见小倩被控制,大喝一声,捡起降魔杵只身向那姥姥砸去! 小和尚十方如此凶猛,把那姥姥吓了一跳,连忙用枯手迎接。 “啊!”姥姥一声惨叫,枯手被那降魔杵打断了。 小和尚心中一喜,感觉这下有戏。可是当看到下一幕,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原来,这姥姥是一个千年树妖,那只枯手,只是数千个枝条之一。 林颦儿见状,身形一动,一条红芒,把正要和树妖拼命的小和尚十方给拉了回来。 这十方,功力自是不浅,但战斗经验太过贫乏。 林颦儿一眼就发现了这树妖的特点——运动的时候攻击力下降得厉害,而在阵地战时防御力惊人。 所以,对待这种老妖,一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怎么能一股脑地猛冲硬刚! 当然,白发小道人也没闲着,掏出符箓来请“外援”! 由于喝酒太多,醉醺醺的费弥子的动作比起清醒时分,就像吃了过多桉树叶而神经麻痹的树懒,动作慢得像表演机械舞。 所以,当那醉醺醺的“四胞胎”酒力士被召唤出来时,那树妖姥姥笑出了猪叫声。 轻而易举地,四胞胎被那姥姥成百上千的枯手给围个水泄不通,那酒力士就像蛛网里的昆虫一样在无奈地挣扎。 “大胆妖孽,快来受死!”白发小道人见自己召唤出来的酒力士被缚,心中大怒,于是把飞剑组成太极图压了下去。 这姥姥不但法力更高,而且对敌经验丰富。见飞剑压来,就防守一波。看飞剑要被召回就想方设法缠上一二,以消耗小道人的内力。 四人组中,聂小倩受到这姥姥的压制最大,基本上丧失了反抗能力。小道士醉酒状态,实力大减。林颦儿是奈何不了那树妖姥姥,当然,树妖也追不上她。十方内力深厚,降魔杵正是这树妖的克星,故堪堪一战。但十方战斗经验基本为零,往往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所以,形势进入僵持阶段。如果树妖想带着小倩退走,他们三人还真没太好的应对办法阻拦。 “四人组”的第一次战斗,就陷入了异常尴尬的境地。 第81章 番外篇:万灵白骨幡 其实,尴尬的不仅仅是“佛道狐鬼四人组”,那树妖也不好受。 小和尚十方那根降魔杵太过霸道,天生克制妖魔鬼怪。加之小和尚那两败俱伤的“拼命三郎”态势,还有四个“酒力士”,虽然困住不难,但也不能痛下杀手。 这“酒力士”法力不高,但代表的意义重大——这可是道门符箓请下来的“助理”,代表着九天之上那个庞大组织的颜面。 打人不打脸,如果这树妖“姥姥”不计后果,打这“酒力士”就像大人打小朋友,但这“姥姥”可是千年老妖,孰轻孰重还是能分得清。 还有这红衣女子,身法敏捷,至今连武器都没亮出来,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呢! 就连这贱婢“小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性情大变。百十年来一直唯唯诺诺的,今天却这样多次违自己的命令。 不过,这“姥姥”之所以今日前来这里找大和尚智德的晦气,是他身有所依。 原来,去年冬天凡人眼中的那场暴风雪,稍有修为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所含的肃杀之气。 这个世界,人,神,佛,道,鬼,妖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过段时间,局部地区各族群势力总会此消彼长,故天道会过一段时间来平衡一下,让这世界平稳地运转下去。 这“姥姥”修为高深,在那次暴风雪中是重点“照顾”对象,故想到找大和尚智德来庇护一二。 没想到这大和尚智德未开“方便之门”,所以这“姥姥”不得不仓皇逃窜,连最看重的属下——小倩——也顾不得了。 对比“姥姥”不顾百年来自己的忠心,灾难来临时却抛下自己独自逃跑。小和尚十方那夜大开“方便之门”,算是救了小倩一命。对比之下,小倩对小和尚十方的救命之情更是心怀感激了。 “姥姥”虽是千年树妖,修为高深,但德不配位,争强好胜之心过强,且睚眦必报。 “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老和尚智德看淡一切,超脱生死,自然是随缘任性而为。 树妖“姥姥”对于大和尚临危不主动帮忙而心怀怨恨,正常人看来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也不知这“姥姥”走了啥狗屎运,在逃脱途中,遇到同样遭天罚竭力抵抗的青鱼精。 原来那青鱼精倚仗自身手段和最近所得一法宝,妄图对抗天罚。没成想激怒上苍,降下雷罚。 天生异相,“冬雷滚滚”,其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道友莫慌,我来助你!”树妖“姥姥”大吼一声,就朝那青鱼精冲去。 那云端的雷公电母正以戏谑的方式来慢慢折磨青鱼精,冷不防这“姥姥”突然冲来,吓了一跳。同时心中暗暗叹服,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这信奉丛林法则的妖界,竟然还有这等仗义之事。 “人间,不对,应该是妖界自有真情在啊!”雷公电母感慨道。 雷公电母见此情形十分感动,然后把雷声提高了百万分贝,把原本水桶粗的闪电增大了十倍威力…… 那青鱼精对抗天罚原本就很吃力,见这“姥姥”飞奔而来,心中不安更甚。 青鱼精还未张口,只见这“姥姥”瞬间伸出百千只手来——四只手抵住鱼鳍,两只手抵住鱼须,另外用六只手抓住鱼尾,剩下的手一股脑地去抢青鱼精头顶那小幡。 那青鱼精见此情形,心中愤恨,但也分不出精力来对付这“姥姥”。无可奈何的青鱼精孤注一掷,死马当做活马医,连幡带鱼一起向“姥姥”奔来。 “姥姥”一看这情形,骇得魂飞天外,心道:“尼玛,我只想趁火打劫,可不想引雷练体!” 这“姥姥”也是一个狠人——不,也是一个狠妖! 这“姥姥”当机立断,自断了数百根手臂,痛得“姥姥”惨叫一声,当口喷出紫褐色大量的“树汁”来,实力大减。 这“姥姥”偷鸡不成蚀把米,那边的青鱼精的形势却更加危急了——自己对刚刚祭练成功的那“小幡”都未得心应手的掌控程度,又被这“姥姥”一打搅,起了玉石俱焚的拼命之心,所以那“小幡”就成了依靠本能被动反应了。 青鱼精见“姥姥”自断手臂,也就稍稍收敛了那必死之心。眼见无边的狂雷闪电,如天牢般罩来,那青鱼精来不及掌控那“小幡”,只依靠本能吐出自己祭炼的妖丹来。 青鱼精暗红色的妖丹在满天白青色的狂雷中就像大洋中的一滴水,霎一接触却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那狂雷就如同一根引芯,把妖丹给引爆了。 妖丹处一个明蓝色的半球突然放大,亮度超过了十万个太阳。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饶是树妖“姥姥”内力深厚,也被震得心中一紧,一股“树汁”又喷涌而出。 那妖丹中心一朵土黄色的“蘑菇云”升起,紧接着是一阵强烈的次声波。树妖“姥姥”疾退,那次声波尾随而至,霎时间数百里内一片狼藉。 青鱼精妖丹尽毁,附近山川被削平,大河断流,后来,渐渐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堰塞湖。 雷公电母见此情形,也顿觉无趣,讪讪而回,返天庭复命而去。 青鱼精死的不能再死了,而那个“小幡”孤零零地静静浮在半空中。 树妖“姥姥”心中一动,感觉自己与那“小幡”有一丝莫名的联系。不顾自身严重的伤势,“姥姥”向那“小幡”处驰去。 手一抬手,那“小幡”飞来,落入“姥姥”手中。“姥姥”得到“小幡”后并不停留,寻着一个僻静的方位遁去。 那“姥姥”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离开了那是非之地,在途中远远感应到几股不弱于以前自己的妖怪向那爆炸之地而去。 在几千里之外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中,“姥姥”开辟了一个简易藏身之处,这才有功夫拿起那“小幡”来观瞧一番。 只见那“小幡”通体漆黑,上有惨绿色的蝌蚪一样不知名的文字在涌动,似活物一般。“小幡”无风自动,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来。 再仔细看下去,那“小幡”漆黑色的幡面上有淡褐色的影子在涌动,有各种鱼虫走兽,也有一些修炼士的形象,不过这些形象皆痛苦万分,似是身处无间地狱一般。 最诡异的是那“小幡”的顶处,镶嵌一个淡淡的白骨娃娃,不知作何用处。 那“姥姥”精通祭练之法,就要祭练一番。没成想心意一动,那“小幡”却如同自己的手臂一般,顿时心中大喜。 原来,这“姥姥”在天劫雷电中自断手臂,却因祸得福,被劫雷给祭练了。 “姥姥”心中狂喜,过一段时间,不但失去的修为全失,反而增加了近百年功力。 “姥姥”给这“小幡”起了一个霸气的名字——“万灵白骨幡”。 按理说,“姥姥”得此异宝,应该心无旁骛,专心修炼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姥姥”是一个无门派的野修,桀骜不驯,德不配位,早已形成了睚眦必报的性格。 故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天降神罚,那九狐山智德大和尚未主动帮自己,故心中不忿。 加之自己最为中意的手下小倩不在,很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早已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姥姥”更觉不便,于是便回来找大和尚智德的晦气,顺便把小倩给找回来。 没成老和尚智德不在,这破寺庙也塌了。 按理说,“姥姥”抓了小倩就走,其余三人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拦截——毕竟这小倩是“姥姥”百年的属下。 但这“姥姥”认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采取“株连”的办法,不但摄走了小倩,也要把另外三位给“连窝端”,一并解决了事。 久战不胜的“姥姥”,终于祭起了自己新得的大杀器——“万灵白骨幡””。 第82章 番外篇:两败俱伤 一开始,这“姥姥”还忌惮小和尚的师尊智德,以及白发小道人的“召唤力士”,故有所克制,没用其大杀器——“万灵白骨幡”。 这“万灵白骨幡”可真是一个奇宝,缺点是过于阴毒,能污染和禁锢敌人灵魂。 “万灵白骨幡”一出,空气中的气氛立刻起了变化。一股肃杀之气登时弥漫在周围,小和尚功法最为阳刚,对于阴柔之气最为敏感,呼吸为之一滞。 “呔,你这恶妖,吃我一杵!”小和尚最受不得阴邪晦气,大吼一声举杵猛攻。 “小秃驴,今天让你们都做这幡上之灵!呵呵嘿嘿哈哈!”这“姥姥”到底是野修妖精,脑袋一热,做事就不讲后果。 突然大增的煞气,把一直醉醺醺的白发小道人也惊醒了。 小道人费弥子定睛一看,自己召唤出来的那四胞胎“酒力士”,正被那树妖“姥姥”千百只手牢牢缠绕着,毫无意识地凭本能挣扎。 小道士俊脸一红,这下丢人丢到九狐山了。 小道士大喝一声,那四胞胎“酒力士”猛地一惊,就用力挣脱那“姥姥”的束缚。 常言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四胞胎“酒力士”力向一处使,很快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姥姥”的诸多手臂被生生地撑断了。 饶是“姥姥”有恢复功能,这诸多手臂可以再生,但也要消耗很多法力。 恼羞成怒的“姥姥”猛摇“万灵白骨幡”,阵阵阴风直接淹没了那四胞胎“酒力士”。 平时很有派头的四胞胎“酒力士”在“万灵白骨幡”面前,就像纸糊的一般,没几个回合就灰飞烟灭了。 小道士费弥子心中大痛,这次算是栽了大跟头了! “吃酒误事!吃酒误事啊!”小道士心中懊悔,继而大恨!酒也醒了,于是运起飞剑认真起来。 这边的“姥姥”见“万灵白骨幡”灭了小道士那四胞胎“酒力士”,心道:“这下与这道士是不死不休了!” 于是那“姥姥”变得更加狂暴,更加肆无忌惮! 小和尚、小道士和林颦儿顿时压力山大,节节败退。 那“姥姥”知道,虽然论实力对面三人相差不大,但小和尚那降魔杵是佛门正宗法器,对他威胁最大,故主要针对小和尚发起攻击。 小和尚十方以杵做棍,跳将起来一个“力劈华山”顺势压来,只见那“姥姥”稍微一闪,移至旁边。 小和尚见状,在招式未老之际,一步向前,以杵代手,来一个“黑虎掏心”,直抵“姥姥”树心。 一物降一物,那“姥姥”被杵实实在在地击中,身体发软发麻,再也运用不上力气。 小和尚三人见状大喜,兵分三路,正欲进一步攻击,却见那“姥姥”丑陋的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咯咯!咯咯!” 小道士和林颦儿见此情形,暗道不好。 小和尚十方本来就是战斗的白痴,见刚刚自己那霸道的一杵下去那“姥姥”受到重创,正欲一鼓作气,一阵狂捣彻底征服那“姥姥”,哪里还想到那“姥姥”使诈! 心无旁骛地小和尚突然觉得后背一痛,一个长约一尺,深约三寸的血淋淋伤口出现在背上。 三人之中,只有机敏的林颦儿看到了原来是一个浑身靛蓝的小孩儿所致! “天鬼!” 林颦儿失声叫道。 “呵呵嘿嘿哈哈,你这小娃娃,倒是有点儿眼力劲儿!” “姥姥”笑道,充满了嘲讽和得意。 小和尚十方失去战斗力,势均力敌的形势立刻改变,呈一边倒的碾压。 “嘭!” “太极剑阵”被摧毁,小道士被击飞,昏死过去。 “嘭!” 林颦儿一个闪失,直接被那“姥姥”擒获,“万灵白骨幡”一晃,失去了意识。 “去死吧!” “姥姥”怒吼道,“万灵白骨幡”无穷无尽的魔云涌向小和尚十方。 “师父!徒儿要死了!” 小和尚十方大吼,脑海中涌现出这个十几年与大和尚智德的相处时光。 “姥姥”闻听小和尚十方呼喊师父智德,攻势一滞。 环顾四周探查,并未有师父智德的一丝影子。 “小秃驴,你敢骗我!” “姥姥”大怒,“万灵白骨幡”起,魔云更甚。 “啊!” 失去战斗力的小和尚十方被“万灵白骨幡”影响,精神受到极大冲击,灵魂正慢慢溃散。 虐杀!绝对是虐杀! 小和尚十方清澈的眼神渐渐失去光彩,皮青色的脑袋出现了褶皱,嘴巴凸起,四肢枯萎。 “我以我身祭献!” “我以我神祭献!” “我以我灵祭献!” “愿生生世世受无间地狱折磨!” “只愿换小和尚一命!” 一点蓝色的火苗从“姥姥”身体里燃起! “啊!小倩!你这贱婢!” “姥姥”大骇,这一直以来逆来顺受的小倩竟然祭献了自己! 竟然是为了这小和尚! 蓝色的鬼火,加之刚刚身死的四胞胎“酒力士”,一起熊熊熠熠地燃烧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那“姥姥”大吼,他不解为什么这小倩与这小和尚仅仅几个月相识,她竟然为了小和尚来祭献自己! “为什么?”小倩看着“姥姥”,粲然一笑,“姥姥,咱俩百年来相处,只有利益,没有情感!我和小和尚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爱!” 小倩转向小和尚十方,满眼柔情。 “小和尚,如果有来世!小倩会,会一直等你!” 小倩微笑,身形越来越淡。 “我还要每夜贴在你身边,让你冷得像一只离水多时的河虾!……” 小倩逐渐消失,流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蓝色火焰越来越旺。 “赫赫嘿嘿哈哈!好!好!好!既然如此,咱们一起下地狱吧!” “姥姥”不愧为千年老妖,见小倩竟然祭献了自己来拼命,既然不能幸免于难,于是也发了狂,直接以千年修为催动“万灵白骨幡”,来个同归于尽! 狂暴的灵气比青鱼精受劫雷时不知大了多少倍! “嗡!” 巨大的次声波袭来! 在场的人都闭上了眼睛,就连“姥姥”亦是。 突然,一团翠绿的光从林颦儿眉心飞出,包裹住了这次剧烈的爆炸! …… 不知过了多久,十方悠悠醒来! “姥姥”已不见踪迹,不远处林颦儿斜卧在旁,眉宇间一个翠绿色的古朴小鼎兀自旋转着。 在更远处,仰面朝天躺着的是白发小道士费弥子。 往昔风流倜傥,飘飘欲仙的小道士满身尘灰,白发都变成灰白的,道袍褴褛,看起来狼狈之极。 那“万灵白骨幡”已成了无主之物,静静地斜插在草地上。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和尚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疼痛。那一尺多长的伤口,虽未伤及内脏,也是很严重的外伤。 值得庆幸的是,没伤到斜方肌,手臂还能活动。 “姥姥”不见踪迹,小倩也香消玉殒。 这一战,没有胜者。 想到小倩,十方心中悲痛。 自那夜救了小倩,小倩便在寺庙住下了。 只是小倩为鬼身,阴灵之体,白天阳气太盛,小倩只能在暗处躲藏。而到夜晚时间,小倩往往会和小和尚玩耍一会儿。 小倩的玩耍,就是贴在小和尚身旁,感受他的温度。 对此,老和尚智德是不管不顾。那天夜里,老和尚说得明白——“一念起,万缘生。” 也许今日之果,老和尚早已洞明,只是没说而已。 想到此处,小和尚不禁疑惑起来: “师父智德,到底去哪儿了?” 第83章 番外篇:我为卿狂 一念起,万缘生。 吃饭是佛,念经是佛,洒扫是佛,睡觉也是佛。 悟了,一切都是佛。 就在那天大雪纷飞的夜里,小和尚十方依本心行事,大开方便之门,救济了数个精灵鬼怪。 这些精灵鬼怪中,有不辞而别者,有形同陌路者,有反目成仇者,也有像小倩这种——彼此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者。 “小和尚,你快乐吗?” 曾几何,在星斗满天的清朗夜空下,在破旧寺庙的廊宇前,小倩轻声问自己。 “我快乐吗?” 小和尚喃喃自语,不觉泪流满面。 大雪过后,天与山与云与水,上下一白。小和尚欲牵小倩芊芊细手,小倩羞怯地躲开了。 小和尚十方自幼随师父在寺庙长大,并无那芸芸众生的男女之情,只觉得这方天地、此情此景,与小倩携手共游,岂不快哉! 小倩却觉得自己本为鬼身,阴寒之体,在这寒冷冬夜,过于亲密,会影响小和尚的修行。 小和尚的眼睛真美,清澈明亮,在夜色中能映出天穹中繁星的星芒。 第二天,一轮红日喷薄欲出,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小倩静静地看着朝霞彩云间的小和尚,日赤如丹,日芒如剑,在小和尚的身后幻化出万柄金色晕轮。 痴呆了的小倩被日光照射,身体里开始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青烟来。 “小倩,危险!” 鬼身喜阴怕阳,小倩区区百年功力,怎能忍受初日之苦。 “小和尚,好美!” 被小和尚紧紧抱住,用宽大僧袍遮住阳光的小倩神色迷离,语气呢喃。 那日,做鬼百十年的小倩第一见到瑰丽的旭日; 那日,做人十数年的小和尚第一次荒废了诵经。 那日,小倩第一次感到旭日沐浴下带来的莫名的痛,并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那日,小和尚第一次感到拥女入怀带来的忐忑,并渐渐习惯而不能自拔。 那日后,小倩开始喜欢用自己冰凉的身体贴近小和尚那火热的后背,感受那如日的灼痛; 那日后,小和尚逐渐习惯小倩那冰凉的身体在夜间贴近后背,带来冰火两重天的快感。 那日后,两个人逐渐习惯了彼此之间的习惯。 大雪过后,区区百日。 百日之际,小倩祭献了自己。 自己永堕地狱,只为换小和尚一命。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小倩,你这,到底是爱了。 因为爱了,所以面对林颦儿的咄咄逼人,你心生忧愁; 因为爱了,所以面对“姥姥”对小和尚的死亡威胁,你心生恐怖。 因为爱了,你祭献了自己; 因为爱了,你永堕于地狱。 小和尚双膝跪地,以头抢地。 “我,我到底还是错了!一念既起,万缘丛生!” “那夜,我打开寺庙门之时,便是一个错误!” 一片微凉,落入小和尚手心,不看便知,那是小倩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 小和尚掬泪,那滴泪珠晶莹剔透。双手合十,眼泪由微凉变为温热,由温热浸入肌肤,由肌肤渗于心田。 心田小荷初绽,一滴蓝色的眼泪踞于其间。 “小和尚,快快成长起来吧!你只有不断变强,我们才有相见的希望!” 蓝色的泪珠轻轻滚动,似在轻叹。 小和尚艰难地站了起来。 据史料记载,小和尚十方自从这次站起来后,再也没有跪过。 小和尚十方目光灼灼。 殊死搏斗,为你! 无尽战意,为你! 劲胜强敌,为你! 大彻大悟,为你! 小和尚十方握紧拳头,意念超脱上下,超脱前后左右,超脱生死,涵盖过去和未来。 佛陀世界,十方代表前、后、左、右,上、下,生、死,过去、未来。 十方即宇宙。 “小倩,终有一天,我一定脚踏七彩祥云,身着黄金圣甲,在亿万生灵瞩目中归来。” 此愿一出,万界震动。 混沌中,不知沉睡多少会元造化玉蝶稍微震动了一下翅膀。 旁边的元君(鸿钧老祖)见状,一声微叹。 “玉蝶效应”,这大千世界,恐怕要开始乱了。 第84章 初到庐州:陈敏、甘淖、葛洪来拜会 【正文继续】 三天时间里,众人早已习惯了隐藏寺的荒凉,望着孤零零地高台,刘佑不禁叹道: “这里名叫隐藏寺,怎么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高台?应该至少有一座寺庙啊!真是徒有虚名!” 当地向导答道:“将军老爷,这隐藏寺从我爷爷的爷爷口中得知,一直就是一个土台子,没有寺庙!” 陶侃笑道:“隐藏寺嘛,应该说是名副其实,也许它隐藏起来了呢!” 众人听到陶侃玩笑话,皆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周玘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三天的修整训练,士兵们已经有了初步的默契配合。陶侃一声令下,8000大军正式出发,兵锋直抵庐州。 陶侃的军队到达庐州时正是申时,时间虽晚,但军队安营扎寨确是有条不紊。 原因无他,因为庐州城下已经预备好了安营扎寨的所有材料,军营选址背山拥水,而那一弯水,就是庐江。陶侃是军事行家,一看这选址水平,心中不禁赞叹:好!同时心中十分好奇,是谁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 是目前驻扎在庐州的镇东将军刘准?不可能!以陶侃对于刘准的了解,这刘准也就是一个才能十分普通的人,如果不是祖上荫庇,此人绝对不可能就任镇东将军一职。刘准特点非常鲜明,一个字:怂!刘准的性格犹豫不决,也不适合统兵。 但是,就这么一个人,竟然就能统兵,坐镇一方。晋朝此时的吏治,已经差到一塌糊涂的地步了。陶侃心中着急,但自己刚刚进入尚书台,无论资历,还是地位都太浅了。虽然时不我待,但也无可奈何。 陶侃安顿好了大军,火头军埋锅造饭之时,庐州城里已经派人陶侃的大帐。 大帐内,乐凯、刘佑、郭象、周玘、贺循等人分列帅案两侧,陶侃在帅案后坐定,就听传令兵高声报信:“广陵度支陈敏到!” 话音刚落,一行三人进入陶侃帅帐。为首一人身高七尺,白面长髯,剑眉星目,日角微隆。 只见那人来到帅案前,躬身施礼道:“下官合肥度支陈敏参见陶帅!” 陶侃见来人仪表堂堂,动作干净利落,心中就有三分喜悦,因笑道:“陈度支免礼!” 陈敏身后左侧,是一位身高九尺,身着单衣,腰挎宝剑,黑面短髭,魁伟高直,气象雄阔的中年汉子。 陶侃见之又是一喜,这中年汉子颧骨高耸,双目如电,一看就是一名猛将。 “这位是壮士姓甚名谁?” 陶侃见此人虽非官身,但跟随陈敏,应该有来历,故特意问道。 “回陶帅,在下姓甘名淖,乃甘宁甘兴霸后人。”那中年汉子答道。 甘宁甘兴霸,那可是东吴名将。陶侃见那汉子竟然是甘宁后人,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在陈敏右侧,则是一名身着道袍的道士。那道士头戴逍遥巾,手持一柄佛尘,身着青灰道袍,蓝色僧裤,白袜黑鞋。国字脸,一字眉,天庭饱满,地格方圆,体态风流,神采奕奕。 “这位道长是?”陶侃又问道。 “贫道葛洪,见过陶帅!”那道人答道。 陶侃刚到庐州,陈敏、甘淖、葛洪三皆来拜会。 尤其是葛洪,那可是着名的道教炼丹(金丹)大师,并且精通符箓、三皇文等多种手段。 第85章 小仙翁葛洪 陶侃待陈敏三人入座,然后说道:“陶某这次是奉皇上之命剿灭叛贼,途中又得到左将军、豫州刘乔刺史相助,这位就是左将军长子、阳翟县侯刘佑。” 陶侃一指刘佑,向陈敏三人介绍。陶侃此举,先点明自己是奉旨、代表皇帝前来平叛,接着又暗示了自己的军队得到了豫州刺史刘乔的强力支持,刘乔甚至把他的长子刘佑派来了。 陶侃说话开门见山,避免了今后不必要的麻烦。因为镇东将军刘准官阶高他太多,如果刘准以官阶压人,把陶侃这支部队当做炮灰来使用,那岂不是亏大了? 陈敏一听陶侃如此说,就明白了陶侃话里的含义。陈敏笑道:“徐、扬地区叛乱,贼首石冰本是张昌手下部下,叛贼人数虽然众多,但都是一些逃避兵役的普通百姓,只是一些乌合之众。如今陶帅带领天军前来,那些叛贼就会不战而溃,闻风而逃!” 陶侃见陈敏如此回答,只是泛泛而谈,就知道或许镇东将军刘准让陈敏前来只是礼节性的慰问,并未明确说明军队配合问题。 陶侃接着说道:“剿灭石冰叛乱,需要各方军队相互配合。我已备好拜帖,明日到泸州城内镇东将军府拜访。还请陈度支转告镇东将军,感谢将军为本部军士们提供的营地和辎重。” 陈敏听了笑道:“说到这营地选址,全赖这位葛洪道长慧眼独具!” “哦!原来是葛洪道长所选营址,这块营盘真是好地方!我代表全体军士们向道长表示感谢!”陶侃向葛洪一抱拳,笑道。 “陶帅客气了,小道这是在鲁班门前耍大斧,让您贻笑大方了。”葛洪答道,语气很是谦恭。 “道长客气了,敢问道长师从何处?目前在何处任职?”陶侃笑道。 葛洪一拱手,答道:“小道师从仙师郑隐。目前为吴兴太守顾秘的将兵都督。” “葛都督应该在吴兴郡,怎么到了庐江?”陶侃问道。 吴兴郡和庐江郡并不接壤,中间隔着丹阳郡和宣城郡。并且这两个郡目前都被石冰的叛军占据了,故陶侃有些不解,这葛洪怎么到了庐州来了。 “回陶帅,小道本来在吴兴郡阳羡带兵攻打石冰部将羌毒的叛军。没成想这羌毒利用旁门左道控制了太湖内的一条蛟龙,蛟龙出水,制造毒瘴,造成顾府君士兵大量中毒,失去战斗力。小道力战蛟龙,那蛟龙不敌,就要逃脱。我一路追来,就到了庐州。”葛洪答道。 葛洪简要讲述一遍来庐江的原因。陶侃听完后,心中一动,于是问道:“葛道长,顾府君手下的士兵恢复得怎么样了?” 葛洪答道:“回陶帅,幸亏小道贱内一副药方,顾府君手下的士兵已无大碍。”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尊夫人医得众军士,可谓功德无量。”陶侃叹道。 “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葛洪答道。 “葛道长,陶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长能否答应?”陶侃问道。 “陶帅请讲!” “我想请葛道长暂时作为我军将兵都督,还请葛道长应允!”陶侃直接说道。 陶侃此言,并非孟浪之语,而是经过仔细斟酌后的请求。 因为在和葛洪的交谈中,陶侃敏锐地抓住了以下细节。这葛洪为了追捕一条毒蛟,从吴兴郡一直追到了庐州,中间隔着数百里呢!数百里斩蛟,说明这葛洪的道法相当深厚。在斩杀毒蛟后,葛洪本可轻松离去,但他并未离去。不但没有离去,而且还帮助尚未到达庐州的陶侃的军队选取了一块绝佳的驻守营地。而在陶侃的大军刚刚驻扎的当天晚上,葛洪跟着陈敏就来拜访。这都说明一个问题:葛洪是有意地留在庐州,目的与陶侃的大军有关。 听了陶侃的话,葛洪笑道:“回陶帅,小道乐意之至。如果没有陶帅您刚才的话,我还不知道怎么向您请求,让我留在陶帅军中呢!” “如此说来,葛道长算是答应了。”陶侃笑道。 “小道请求留在陶帅军中,想立一些军功。然后再与陶帅一起到京都洛阳,到时候向皇上讨一些赏赐。”葛洪笑道。 “你要何赏赐?”陶侃奇怪地问道。 “绝对是平常的赏赐,到时候回到京都洛阳陶帅就明白了!”葛洪答道。 『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人称小仙翁。葛洪的道法来源有两支:一支为左慈、堂祖父葛玄、郑隐、葛洪;另一支为马明生、阴长生、鲍靓、葛洪。故葛洪在炼丹(金丹)、符箓、尸解、三皇文等方面皆有很深的造诣。』 “回陶帅,我等先回镇东将军府,陶帅的意思下官定会转告镇东将军。” 见陶侃三言两语就说动葛洪留了下来,陈敏看了一眼身边的猛将甘淖,赶忙带着甘淖告辞,否则,再把甘淖给留下来,陈敏这次就亏大了。 “也好!陈度支请回吧!”陶侃说道。 其实,陈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聪明人之间的谈话,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搞定了。成人之美,是陶侃的做事风格。葛洪帮自己选择了一个绝好的营盘,陶侃留下葛洪,这次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而对于甘淖,陶侃目前还没有“挖墙脚”的想法。 见陈敏带着甘淖已离开军营,郭象首先按捺不住了,说道:“葛兄,我久闻你的大名,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 “阁下是……?”葛洪问道。 “在下洛阳郭象。” “原来阁下就是郭象?我打算去洛阳,其中要拜访的名人之中,就有阁下!这下在此处遇到阁下,真是三生有幸!”葛洪说道,语气里满是惊喜。 “陶帅,我和葛洪一见如故,就由我来招待葛兄吧!”郭象向陶侃请求道。 “也好,不要怠慢了葛道长。”陶侃说道。 郭象拉着葛洪就说说笑笑走出了大帐。 “等等,还有我们俩呢!”乐凯拉住刘佑也追了出去。 “陶帅,我们也先回营帐了!”贺循、周玘两人一施礼,也离开了主帅军帐。 众位营帅曲部也都离开了,最后只剩下陶侃在大帐内。 “明天,要先去拜访镇东将军刘准,要弄清楚目前的最新形势后再做计划!”陶侃自语道。 第86章 陶侃拜访镇东将军府 第二天,陶侃升帐坐定,向众将安排好日常事项,便带领贺循、刘佑二人到庐州城内,去拜访镇东将军刘准。 庐州城、陶侃大营均在庐江江右,二者互为犄角,又有庐江天堑与叛军石冰相隔,安全是有保证的,故陶侃倒不担心叛军突然袭击。 再者,叛军大部分为逃避兵役的农民,初始动机就是逃避打仗,所以得过且过是这支叛军的最显着特点。 不多时,陶侃三人到了镇东将军府仪门前,甩鞍下马。因为昨天陶侃拜帖已送达,故值班门子见陶侃来了,连忙从三人手中接过马缰绳,从仪门侧门把三人迎进去。 过了仪门,便是东西两排长长的厢房,那是镇东将军府的附属幕僚的办公机构。镇东将军府属于二品将军,有开府建衙的权利。 凡是开府仪同三司的将军府,就如同府衙一般,是一个完整的政府机构。 刘准的这座镇东将军府最高大、宏伟的建筑是将军大堂,将军大堂位于将军府正中位置。最重要的附属幕僚——长史苑,位于将军大堂西侧,是一个独立院落。在将军大堂东侧,是另一个重要的附属幕僚机构——参军苑,也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另外,紧靠着参军苑的是主簿、记室的办公区域,也就是东厢房的那一排房子。与之对应的是西面那排房子,主要是亲兵护卫办公和值班用房,还有日常用的铠甲、武器之类的存储用房。这些构成了镇东将军府的将军大堂主院落。 在将军大堂的东侧,毗邻是一处接待外宾的庭院,叫做寅宾馆,这是外地官员们留宿的住处。 门子把陶侃、刘佑、贺循三人领至此处,陈敏迎了上来。几个值班军士过来接过马匹,牵到寅宾馆。 “陶帅早,刘将军已经在将军府二堂等候陶帅多时了!”陈敏笑道。 陶侃三人和陈敏打过招呼,陈敏带领三人从将军府大堂的东侧穿过大堂。 走过一条石板甬道,尽头是一个八角门。过了八角门,再走百尺距离,就到了将军府二堂。待众人进去后,却发现镇东将军刘准竟然不在二堂。 陈敏请众人坐下,然后扯一些闲话,等待刘准到来。陶侃坐在椅子上向南望,突然发现将军府大堂的北门门口有一副对联: 『上联:秦人不过淮,局罢拂衣去; 下联:风鹤长留史,公为济世来。』 陶侃大略一看,指着对联笑道:“这幅不过淮的对联大有来头,看这字体,应该是钟繇钟元让的大作!” “楷书以钟公为尊,公为济世来,这句话说得真好!把人生的最基本的意义都说透了!”贺循答道。 “这副对联,我每次都揣摩好久,却是有不同的想法!”陈敏说道。 “陈兄有何高见?”贺循问道。 “局罢拂衣去,这句话总觉得不是洒脱,而是故作姿态。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如此,人生又有何意义?”陈敏说道。 “陈度支此种解释,见解的确独特!”陶侃说道。 “大丈夫生于世上,应当当无愧于天地。我的观点是:做爱做的事,交配交的人。如此,方无愧于一生!”陈敏又说道。 陶侃听了陈敏的这番话话,对陈敏就高看不少。这种洒脱和直接,有种莫名的豪气! “陈度支,你爱做的事情又有哪些呢?”陶侃问道。 “下官出仕以来,就是做这度支工作。多年来,我发现咱们晋朝,京都洛阳经过了数次司马诸王的斗争,把司州附近的粮仓都消耗殆尽了。而洛阳又长期驻扎数万军队,粮食和军需物品消耗极大。与此情况相反的是徐扬、荆楚之地,有些地方仓库的稻谷粮食十几年没动过,很多都放坏了!如果把这些稻谷粮食运送至洛阳,不但能够防止粮食坏掉了可惜,也可以保障京都洛阳的粮食安全!一举两得!”陈敏答道。 “妙!真是一个好主意!”陶侃拊掌赞叹道。 “陈兄,南方的粮食用何种方式运抵洛阳呢?”贺循问道。 “漕运!”陈敏答道。 “目前,江南的稻谷运往中原,走的路线是从长江入海,然后沿近海北上,再通过黄河逆流而上。这一趟下来,大约三四个月,路途遥远,很多粮食都消耗在运输途中了!”陶侃说道。 关于南粮北运,陶侃在尚书台这段时间,了解过相关的情况,有两个难题一直难以解决:一是运输周期长,效率低;二是黄河的周期性荣、枯水期。 “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有一个想法!”陈敏说道。 “是何想法?说来听听?” 陶侃来了兴致,如果能够解决了京都驻防军队的粮食问题,那洛阳的安全就会有一个很大的保证! “你们在谈论什么?如此兴高采烈的?”二堂外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镇东将军来了!”陈敏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向陶侃解释道。 “见过镇东将军!”陶侃三人见刘准到了二堂内,连忙施礼道。 “众位免礼!刚刚去了内宅处理一些杂事,让诸位久等了!”刘准笑道。 镇东将军府是办公、居家一体的府邸。二堂以南,是刘准的办公区域。有军国大事发生,刘准就会在大堂召开会议。而在平时,刘准就在二堂办公。二堂后面有一个门,与镇东将军府内宅相连。 “回将军,我们也是刚到不久。”陶侃答道,“这次前来,是为了感谢将军对陶某的支持和帮助。否则昨天到庐州后,还不知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陶侃首先对刘准提供的表示感谢。 “刘某在庐州多年,地理位置相对熟悉一些。陶将军大军前来,刘某这只是稍尽地主之谊!”刘准答道。 “陶某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敢问将军,现在徐扬叛军的形势如何?”陶侃问道。 面对刘准,陶侃这次以陶某自称,而不按官阶称下官,主要是为了暗示刘准,我陶侃虽然官阶低,但是来自朝廷,你刘准别想拿我的军队当炮灰使。 其实,刚刚进镇东将军府时,陶侃还真没打断针锋相对。但是刘准故意回内院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陶侃意识到,与刘准接下来的合作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故陶侃首先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这样会让刘准不高兴。 第87章 镇东将军刘准 “贼兵势大,我等只能固守城池。”刘准答道,“叛贼石冰,乃枭雄也,带甲十几万,纵横徐、扬。现更有封云鼎力相助,想要剿灭石冰,要比剿灭张昌更难。” 陶侃听了一愣,没成想刘准竟如此回答。石冰已经快要兵临城下了,刘准竟然一副畏惧、逃避的态度。这镇东将军,就是一个笑话,外界的评价没错,就一个字——“怂”。 陶侃本来想要与刘准配合,一起剿灭石冰,收复徐、扬失地。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陶侃正犹豫间,突然听到将军府杂役慌忙向二堂跑来,边跑边喊:“将军,怪事了!怪事了!” “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刘准正与陶侃会见,见那杂役神色张皇地跑来,就有些不悦,于是出口责备道。 “将军,您的那匹宝马,被咬死了!”那杂役说道。 “什么?庐州城里来老虎了?”刘准忙问道。 “不是老虎!将军您的马是被这几位老爷的马给咬死了!”那杂役答道。 陶侃一听,暗道不好。一定是那“狸虎”搞的鬼!自从“狸虎”被陶侃收服后,就没有吃过一顿草料。 马夫们给“狸虎”端来上好的豆饼、稷黍,可“狸虎”只是看了一眼,连闻一下都不闻。虽然“狸虎”几天未进餐,但精神头一点都不差。这次陶侃来庐州城拜见刘准,特意骑了坐骑“狸虎”,本来想显摆一下,没成想竟然发生这等事情。 这也是事有凑巧,刘准的战马本来并不放在寅宾馆。今天杂役偷懒,就把刘准的战马牵到离二堂最近的寅宾馆喂养了。 “走!去看看怎么回事?”刘准说完,带领众人走出将军府二堂 马吃马这等怪事,亘古未闻。 “将军,在这边。”那杂役话里满含畏惧。 刘准一看这架势,就明白杂役又偷懒了,把自己的战马牵到了寅宾馆喂养。 对不在规定的地方喂养自己战马这件事,刘准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是寅宾馆离自己办公地点更近,自己用马的时候更加方便。另外,在寅宾馆喂养,战马吃的是寅宾馆的专款经费,而在自己府里,就需要自己掏钱。 虽然战马饲料费这点钱,在刘准眼中算不得什么,并且寅宾馆的预算也在镇东将军府的总体费用里,但这种灰色地带的操作,某种程度上给刘准带来了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刚到寅宾馆大门口,一股腥臭的马血味儿从马厩里扑鼻而来。众人进了马厩,发现一匹健硕的大黑马正在大快朵颐。大黑马马首之下,躺卧着一匹白马,那白马两蹄伸得直直的——另外两条腿已经被大黑马给吃掉了! 在大黑马稍远处,是贺循、刘佑二人的马匹。只见那两匹马一脸惊恐地卧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众人这才发现为何有“腥臭味儿”了——马血发腥,而臭味儿是那两匹马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拉稀了一地。 “你这狗肏的畜牲,竟然敢吃了我的宝马!” 刘准见大黑马已经把自己的战马吃掉了一半,心中大怒,口不择言地骂道! “这匹马把将军您的马吃掉了!就应该把这匹马赔给将军您!”那杂役说道,以此来减轻因自己的懒惰造成的失误。 陶侃见状,心中顿觉不舍,正欲说话,只见那“狸虎”抬起头来,“萧萧萧”地仰天大叫。 “狸虎”望了一眼刘准和那杂役,然后打个喷嚏,一股黑烟从“狸虎”口中喷出,两团红色火焰从“狸虎”眼睛里冒了出来,再加上“狸虎”嘴里正叼着一块鲜血淋淋的马肉,这“狸虎”哪里是一匹大黑马,分明是一头大号的老虎精。 那杂役“哎呀”一声,后退了一步,吓得“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刘准也被“狸虎”这凶残的外貌吓了一跳,于是说道:“我府上可不养这种怪物!马上给我带走!” 刘准这话,就是逐客令。陶侃三人听了,只得悻悻离去。 这次,陶侃带了贺循、刘佑两人还是大有深意的,可是连和刘准介绍的机会都没有,真是锦衣夜行了。 刘佑代表着豫州,而贺循与庐州城有着特殊的关系。贺循是江南士族的大族,父亲贺邵被吴主孙皓残忍杀死后,全族皆被流放到庐州。贺氏在庐州经营了几十年,有着相当的势力和影响。 在返回的途中,陶侃有些郁郁寡欢,真没想到刘准是一个这么怂的人,对石冰那帮乌合之众竟然畏如蛇蝎。 贺循和刘佑远远地跟在陶侃后面,大约有五六十丈。倒不是贺循、刘佑刻意与陶侃保持距离,而是“狸虎”刚刚凶残的表现把两人的坐骑给吓坏了。虽然贺循、刘佑战马都是精良的品种,但是直到现在,两人胯下的战马还有些腿软,骑在马背上的两人还不时感觉到战马在微微的颤抖。 与此同时,在镇东将军府内,刘准正召集一众亲信在商讨。 “诸位,刚刚代表着朝廷的陶侃和豫州刘佑终于离去了,但是我们原有的准备一点儿都不能放松!”刘准说道,“石冰叛军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对我们是一种威胁,也是一个机遇,我们要趁机多囤粮草,再多招募些士兵!令通,粮草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敏,字令通,庐江人,现任合肥度支。』 自从陈敏进入庐州,刘准就发现这陈敏真是一个人才,后勤保障做得井井有条。 刘准就利用石冰叛乱,镇东将军有临时调度州郡官员的特权,把陈敏强行留在身边。刘准也算是知人善任,陈敏在庐州自己的能力也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二人逐渐形成了一种相辅相成的亲密关系。 “回将军,粮草充足,足够一年之用!不过……”陈敏回答道。 “令通,你的意思我明白。石冰叛乱以来,我刘准这个“怂人”的名号是逐渐传播开来,但我不在意。我不像豫州刘乔,拥有名门望族的依拖,也不像荆州刘弘,与先帝自小相识。我祖上余荫有限,也并非如今圣上的近臣。如今忝居镇东将军一职,前有叛乱的石冰,旁边青州、徐州、兖州的司马越、司马睿、司马懋哪一位不是虎视眈眈?司马氏皆是虎狼之辈,心狠手辣,如果我兵败,丢掉这镇东将军一职事小,他们再来个落井下石,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不保呀!” 面对心腹陈敏,刘准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第88章 陈敏的筹谋 镇东将军刘准的一番话,说得陈敏心中一动,陈敏也是若有所思,仔细体味着刘准的这番话。 “将军,属下的意思是石冰占据扬州数郡,漕运码头和水路运输都逐渐陷入了瘫痪状态,筹备粮草也越来越难。如今北方青、徐、兖诸州驻扎大量的士兵,士兵们虽然不打仗,但粮食和军需物资消耗却不减少。这一增一减,咱们庐州城充足的军需物资就成了一个香饽饽。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时的庐州,不但引起石冰等人的眼热,恐怕青徐兖三州诸司马也会对咱们产生异样的心思来。与其苟且,倒不如奋起一博!”陈敏答道。 不得不说,陈敏的回答,倒有另一番道理。 “令通所言,也是很有道理,让我斟酌斟酌再说!”刘准笑道。 会议继续,无非讨论各郡动向、兵役、训练,士兵资费发放等问题。 “令通,你留下来一会儿。”刘准单独喊陈敏留下来。 会议完毕,已近未时。日已西斜,众人纷纷离开镇东将军府。对于刘准单独留下陈敏,众人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这说明刘准对陈敏重视的确是异乎寻常。 正准备离开的陈敏停下了脚步,他大概猜到了刘准要干什么了。果不其然,刘准笑道: “令通,时间已经过了用餐时间,就在这里用餐吧!” “谢将军!”陈敏也不客气。 午餐分成多个食盒很快呈了上来,看来刘准早有准备。 按照晋朝的标准,二品镇东将军刘准的伙食标准:菜肴9盘,细米3升,面3升3合,酒3升,羊肉5份,时令水果3份。 郡度支陈敏的伙食标准:菜肴5盘,白米2升,面1升1合,油三勺。 如同往常一样,刘准把酒、羊肉、时令水果都分了一半给陈敏。刘准此举陈敏内心十分感动,这也是陈敏当初答应刘准留在庐州城镇东将军府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有一个重视自己的上司,是一场非常大的缘分和机遇。 二人酒至半酣,刘准说道:“令通,今日之事,我又想到了我那结义张三弟。张三弟义薄云天,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子,事事都要争个对错,最终含冤遇害。正是因为此事,大哥对我颇有意见,至今数年音信皆无。事事都要分个错与对,锋芒毕露,现在行不通了呀!” “将军说得极是!属下借花献佛,敬将军一盏!”陈敏举酒盏遥向刘准说道。 二人用餐后,陈敏告退。 从刘准的话里,陈敏听出了刘准斟酌斟酌后的意见——继续“装怂”,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主。陈敏长叹一声,返回自己的院落。 陈敏的宅邸位于镇东将军府东侧不远处,与将军府相隔一条街。 陈敏的宅邸为一处两进院落。敞亮大门,左右各有耳房两间,进了大门是一块照壁以挡煞气。前院主屋五间,东西侧厢房各三间。前院内有一棵一搂粗的香樟,香樟树枝繁叶茂,上有一窝喜鹊,整天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香樟树下有一口石砌八角井,井台高出地面约一尺,井台上有一个打水的轱辘。石台长满了青苔,看来这口井并不常用。主屋东侧有一连廊甬道通往后院,后院也是五间主房,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两间,空缺的一间位置设有一个侧门。前后两个院落均为青砖铺地,没有一点粘土外露。 陈敏这处宅邸,雕梁画栋,古朴大方,位置又好,是庐州城内数得着的上好宅邸。 陈敏住在后院,前院是陈敏兄弟三人的住处。陈敏有兄弟三人,分别是陈昶、陈闳、陈斌。其中陈昶经常住在庐州城内,辅助陈敏干些日常事务。陈闳、陈斌二人经常在外,负责漕运工作。 这次陈敏从镇东将军府回来,心中有些闷闷不乐。平时叽叽喳喳的喜鹊,陈敏觉得特别聒噪,于是就从后院偏门直接返回住处。 陈敏刚进入主屋,仆人说道:“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今天回来了,正和二老爷在前院呢?” 陈敏见三弟、四弟回来了,就到了前院。 “兄长,您从将军府回来了!”两位兄弟见陈敏回来,连忙说道。 “三弟四弟,外面情况可还好?”自家兄弟,陈敏倒没有太多客套,直接问道。 “兄长,外面形势已经很严峻了!自从石冰占领建业、扬州等诸郡后,已经初步组建了水军,逐渐控制了长江和秦淮河、古运河和泗水等河流,从江南运往北方的漕运船只已经无法通过,我们这是最后一批船只。”陈闳答道。 “被石冰占领的各郡,码头也被焚毁破坏,就算以后收回这些地方,要恢复漕运,也需要重新修理码头!”陈斌答道。 “石冰占领了码头,不加以利用,竟然焚毁破坏掉了?”陈敏有些奇怪地问道。 “石冰手下的士兵,只知道烧杀抢夺,并不知道维护和管理。”陈斌答道。 陈敏听了两位兄弟的最新消息,陷入了沉思。一个新思路渐渐在陈敏的脑袋里形成。 “三位兄弟,你们先在家里呆着,我要出去一趟。”陈敏说道。 “兄长要去哪里?我陪你去!”陈昶见陈敏刚刚回家就要急匆匆出去,感觉有些反常。 “就让二哥陪兄长吧,这样我们也放心!”陈闳陈斌也说道。 于是,陈敏、陈昶兄弟二人骑马出了城,径直向陶侃的军营奔去。 “兄长,昨天你已经去了陶侃军营,今天再次去,意欲为何?”陈昶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次前去陶侃,主要是商量与陶侃联合起来,共同围剿石冰叛军!”陈敏说道。 “那陶侃他会同意吗?听说陶侃的军队都是朝廷精锐,咱们手下,全是一些漕运士兵呀!”陈昶问道。 “他会同意的!陶侃与我们是同乡,都是庐江郡人,只不过陶侃年幼丧父,陶母湛氏带领陶侃到了他外祖父家鄱阳郡居住。陶侃声名在外,最注重同乡之谊!并且,我帮他筹算了一下,目前他也并未有合适的同盟!”陈敏答道。 不多时,陈敏、陈昶兄弟二人到了陶侃的军营大门之外。 第89章 陶侃和陈敏的联盟 在陈敏、陈昶兄弟二人到达陶侃军营之前,从镇东将军府返回军营后的陶侃也召开了一次会议。 “今天,我们拜访了镇东将军刘准,商谈共同围剿石冰叛乱。结果不尽人意,刘准拒绝了共同围剿计划。”陶侃首先把这次商谈的结果传达给众位将领。 “刘准作为镇东将军,围剿石冰叛乱应该是他的分内事,他怎能置之度外?真是传闻不如见面,“怂将”的称呼应该是名至实归了!” 郭象向来发言积极,“口若悬河”的神通也是名至实归。 “以我们的军队实力,足以击败石冰,收复失地!”刘佑刚刚跟随陶侃从镇东将军府归来,正憋着一肚子火,于是忍不住说道。 “没有刘准的军队配合,我们即便能击败石冰叛乱,自己的军队也会损失惨重,这并不符合我们出兵的初衷!”乐凯说道,自从激活了“杯弓蛇影”神通后,乐凯考虑问题更加深刻全面了。 陶侃听了乐凯所说,暗自点头。这乐凯有着肉眼可见的进步。 “彦先(贺循字)与陶帅一同到镇东将军府,比我们都了解实际情况,彦先有何高见?”周玘见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但在座的贺循却沉默不语,于是问道。 贺循见周玘如此发问,于是说道:“我、刘佑和陶帅三人到镇东将军府,也见到刘准,刘准的言谈举止,倒不像传说中的怂将,倒更像是示人以弱的枭雄。” 陶侃听了,笑道:“彦先真是谦谦君子。即便镇东将军拒绝了围剿石冰叛乱,彦先也能客观评价他。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回陶帅,末将认为我们应当发动当地人民与叛贼石冰进行战斗,多面开花,石冰必败。”贺循答道。 “回陶帅,我也同意贺循的意见,作为江东本地人,末将也愿意回到家乡,联合本地乡绅,组织起本地武装,围剿石冰叛乱。”周玘也答道。 陶侃看了一下贺循、周玘,心中若有所思。忽然又看到帐下端坐的葛洪,于是问道:“葛将军,你是从吴兴郡而来,当地人民对于叛贼的态度如何?” “回陶帅,石冰叛乱,其部下纪律松弛,随意掠夺当地人民的财产,故当地人民对于那些叛军的意见很大。”葛洪答道。 “根据各位将军的意见和建议,陶某觉得,应该——”陶侃总结道。 “报!营门外合肥度支陈敏兄弟二人前来拜见!”陶侃正欲说出最终方案,忽听报信官兵来报。 陶侃听了,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我们应该有了更好的方案了,请他们来大帐!” 报信兵出营接陈敏兄弟二人进来。郭象又问道:“陶帅,这更好的方案是什么?” 陶侃笑道:“陈敏此次前来,定是因为刘准那边有了与原先不同的决议,否则此时他们没有再次前来的理由!” 陶侃众人正在议论,陈敏兄弟二人在陶侃亲卫的带领下来到大帐内。 “陈敏见过陶帅!”陈敏兄弟答道。 “快快请起,看座!”陶侃笑道,“不知陈度支这次前来,有何良谋?” “良谋不敢当,下官此次前来,想与陶帅一起,共同讨伐叛军石冰!”陈敏答道。 “哦!这是刘准将军的意见,还是陈度支的意见?”陶侃问道。 “回陶帅,讨伐石冰叛军,是我们每一位徐扬地区人氏应尽的义务,我陈敏愿意率领部下漕运士兵与陶帅共同剿灭叛贼!”陈敏答道。 “部下漕运士兵?这些士兵主要任务应该是漕运粮食货物吧?”陶侃不解地问道。 “回陶帅,不瞒您说,目前徐扬地区的漕运已经完全停止了!漕运士兵没了工作,又长时间聚在一起,容易生变。故下官想带领漕运士兵和陶帅您共同讨伐叛军,也算给我部下漕运的众位士兵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陈敏答道。 “如此甚好!只是镇东将军那边,你怎么处理?”陶侃问道。 对于陈敏的决议,陶侃有点意外,也有一种欣赏。陈敏此人,有想法有追求,是踏实做事的人。只是要处理好与镇东将军刘准的关系,如果因此恶了刘准,说不定以后会发生一些变数呢! “回陶帅,我本合肥度支,主管漕运调度。石冰叛乱,占据徐、扬,我因工作需要,前来庐江郡。因刘准将军厚爱,故下官就委身于镇东将军麾下。其实,下官与镇东将军并非上下级直属。如今镇东将军有自己的统筹考虑,下官也应为属下漕运士兵考虑一个出路。”陈敏继续说道,“镇东将军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下官部下漕运士兵,打仗可能并非强项,但遇到水路运送兵力、攻克码头等战斗,要比石冰手下那些乌合之众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如果能和陶帅共同围剿石冰叛乱,应该事半功倍。” 陶侃听了,不住地点头。陈敏的漕运士兵,打仗不行,但手下的漕运船只作为运兵船,却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陈度支此计划很好!可行性很高!注意一定要处理好与镇东将军的关系!”陶侃笑道。 “多谢陶帅准肯!下官这就去办!”陈敏见陶侃答应了,也不多做停留,施礼后告辞出了军营。 陈敏的这个插曲,帐下众位将领亲历了全过程,纷纷对陈敏的果断和高效率竖起了大拇指。 “陶帅,那我们返回原籍,号召当地乡绅组织农民围剿石冰叛乱一事是否还继续执行?”周玘问道。 陶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兵分两路,你们去吧!记得到了家乡后,多宣传朝廷的恩德,有合适的人才,多向朝廷推荐!” 周玘对陶侃深施一礼,说道:“多谢陶帅恩准!为了能够早日剿灭叛贼,我和彦先(贺循)这就准备一二尽快返回原籍!” 周玘说完,就和贺循一道离开了陶侃的大帐。 临近大帐门口,周玘又向葛洪问道:“葛将军不一起返回原籍吗?尊夫人还在吴兴呢!” 葛洪笑道:“拙荆在吴兴,我在陶帅军营,均为早日剿灭叛贼。两位返回原籍招募士兵,愿早日心有所偿!” 傍晚,周玘派军士给陶侃送来一封信,信中说今日见到陈敏如此高效率办事,自己心感惭愧,也就不向陶帅当面辞行了。 陶侃看完信,缓缓放到帅案上,轻轻摇头,而后又笑了。 第90章 镇南大将军司马:皮初来相助 “周玘已离开了,贺循将军是否也一块离开了?”陶侃又问道。 “回大帅,贺循将军正在安排曲部事宜尚未离开!”那军士答道。 “本帅已知,你出去吧!”陶侃吩咐道。 周玘如此着急离开,意味着什么,陶侃心里清楚。 其实,在周玘向陶侃请求回原籍招募士兵的时候,陶侃早已经把其中的利弊,或者以后可能发生的不利局面都推演了好多遍了! 其实,陶侃原本的决议是同意组织当地农民围剿石冰叛乱,但坚决不会同意周玘、贺循离开军营回归江南的。 但当周玘请求时把贺循带上了,陶侃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在京都洛阳时司马衷那“荒唐一问”的情形——司马衷问贺邵(贺循的父亲,故事详见第65章)的脑袋被烧红的锯子锯开的事情,陶侃手握司马衷赐予的如皇帝亲临的龙渊剑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周玘的请求。 人世间的事情,因果报应,就是如此。冷静、理性如陶侃者,有时候感性也会压倒理性! 第二天,贺循来陶侃的大帐辞行,并把自己曲部事宜又向陶侃详细汇报了一遍。 “陶帅,贺循这就返回原籍会稽郡山阴县(浙江绍兴)招募士兵,希望能早日剿灭叛贼石冰!”贺循说道。 “彦先,你就放心去吧!”陶侃笑道。 “陶帅,其实,我可以不回原籍,跟随您一起讨伐叛军!”贺循又说道。 陶侃听贺循如此说,看着贺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彦先,你是见周玘返回原籍如此匆匆,才出此言的吧?” 贺循不语,轻轻点头。 陶侃叹道:“彦先,不必如此。我虚长你一岁,托大自称一声为兄。你我供事以来,彼此了解深刻。你的为人处世,为兄清楚着呢!你为人有雅量,为兄觉得你可与当年的周郎周公瑾相提并论。与周郎如美酒,而贺老弟你如冰玉。传说与周郎相处,会逐渐让人沉醉,如今为兄与贺老弟你相处,只觉得这世上竟情操有如此高洁之士!说句心里话,与贺老弟你相识,也是我陶侃的一种幸运!” 『晋元帝曰:贺循冰玉,公瑾醇醪。本书不会再有晋元帝了,故这里化用一句。』 贺循见陶侃如此说,甚是感动,于是说道:“陶兄如此评价,愚弟愧不敢当!有言:士为知己者死,愚弟以兄为知己,以后定不相负!” 陶侃听了也很感动,于是说道:“好!你我定不相负!周玘出身武将世家,其父周处,以忠烈果毅着称于朝廷,朝廷负其父甚多,周玘早年在洛阳也是受了诸多不公,为兄担心周玘果毅有度,忠烈无常呀!如今后遇到周玘,还望贺老弟能够劝慰一二!” “愚弟明白,如遇周玘,定会竭力劝谏!” 贺循答道。 看着离开的贺循,陶侃心中五味杂陈。作为亡国遗民,尤其自己还是出身寒门,以前在洛阳受到委屈并不比周玘、贺循少。 陶侃并不得闲,他还要安排统领周玘、贺循曲部的首领。 “报!镇南将军府司马、前军都督皮初将军大军来援,目前距我方大营30里!” 传信兵嘹亮的大嗓门让陶侃从沉思中回味过来。 “皮初将军来了?”陶侃心中大定。 皮初和陶侃的配合,在讨伐张昌叛乱的时候逐渐建立起来,尤其是一起围困张昌,最终使张昌弃城,落荒而逃。 皮初将军的镇南将军府司马这一职位,原定的自己。当今圣上司马衷死皮赖脸把自己留到了京都洛阳,而这个顶替自己位置的就是皮初。 在军事这块,陶侃和皮初作为熟悉。当初二人的统领的士兵,无论是命令、信号,还是战阵,都能够无缝衔接。 皮初的军队约人,驻扎营地距离陶侃的军队大约10里。对于两个驻扎军营,一个人,一个8000人,相隔10里基本上相当于贴在一起了。 双方斥候已经被压缩到各自平常探测范围的60%。为了安全考虑,陶侃方现主管情报安全的是乐凯乐弘绪(贺循、周玘离开后,陶侃把军队的分工调整了一下,乐凯因最近的表现沉稳有度,加之有“杯弓蛇影”的神通,脚踏弯弓倏忽而至。),乐凯在悄悄在大营各方都增加了一组斥候。 因为是陶侃的故友,乐凯增加的斥候均为暗哨。以免引起友军心理上的微妙变化。 与陶侃现在所率领的军队不同,皮初的军队除了3000人的一个曲部外,其余都是清一色的皮家军。比如统管军队情报的皮相,左军督皮卡,右军督皮丘。 皮初治军极为严苛,他和陶侃是镇南大将军刘弘手下最着名的两位部下之一。 部队刚尚未到达,皮相已经派出了平常3倍数量的斥候,尤其是在与陶侃大军相邻的方向,明哨、暗桩斥候整整布置了6层。 “皮相,陶士衡(陶侃字)是我多年的好友,没必要这么谨防死守,如临大敌一般。”皮初见皮相派了如此多的斥候,于是笑道。 “回皮帅,您经常教导侄儿,防人之心不可无!陶侃是您的挚友,但我对他了解并不多。况且,陶侃他这次带领中军,代表朝廷,也不知道他是否因地位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侄儿虽然谨小慎微,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军的安危,并非对陶侃有什么特别的成见。” 皮相向伯父皮初躬身施礼,落落大方地答道。 皮初听完,哈哈大笑:“皮相,你现在比皮卡、皮丘还要强上不少。有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皮家有你,真是一代新皮胜旧皮!” “这……”皮相有些凌乱了。 伯父皮相啥都好,就是喜欢在私底下和众位晚辈开玩笑。 就像皮初的两个儿子,长子皮卡,次子皮丘。皮初解释道:能上能下曰卡,胸中有沟壑曰丘。并且,皮初喜欢把长子、次子名字一起喊。 “皮卡、丘,你们过来!为父给你们讲一下这安营扎寨的要义。” 第91章 神通:皮卡丘的喷嚏 “孩儿皮卡(皮丘)参见父亲大人!” 左军督皮卡、右军督皮丘见父亲皮初喊他们,急忙前来。两个彪形大汉,手持宣花大斧,光光的大脑袋前面只留一撮下垂到脖子的刘海儿。皮卡、皮丘兄弟一对儿站在皮初的面前,更增添了一种憨憨的感觉。 “好了,免礼!皮卡丘啊,咱们私下可以父子相称,如果有外人在场,必须以官职相称。”皮初说道。 “父亲大人教诲,孩儿皮卡(皮丘)记下了!”皮卡、皮丘二兄弟齐声答道。 皮初暗自摇头,自己这两个儿子的智商,较之侄儿皮相要差远了。皮相是一点就透,还能触类旁通。自己这两个儿子皮卡、皮丘就是呆里呆气,有时候皮初就在琢磨,是否当初给儿子起名字时太过于庄重了,皮卡、皮丘,这名字太大,俩傻子福薄,根本压不住啊! 就这排兵布阵,皮初讲了不下百遍,皮卡丘兄弟愣是只记得个七七八八。这七七八八,不是十之七八,而是百之七八。 虽然如此,但左右军的士兵们却非常敬佩皮卡、皮丘两兄弟!这种敬佩,倒不是因为“他爹叫皮初”,而是皮卡、皮丘作战非常勇猛,身先士卒,常常陷阵于敌营。皮卡、皮丘两兄弟每人手持两柄宣花斧,每次打仗就像耕耘机翻地一般,一左一右把敌人的四肢、脑袋、马腿、残盾等纷纷抛向天空,能够严重地挫伤地方威风,能够极大地鼓舞己方士士气! 这还是在以前。现在的皮卡、皮丘更加厉害。自从京都洛阳铜驼大街“天降陨石”那夜之后,皮卡、皮丘两兄弟竟然在一夜之间拥有了一个恐怖的合击技能——“皮卡丘的喷嚏”。 皮卡和皮丘在一起,如果同时打喷嚏,皮卡的喷嚏就会变成两股黄烟,皮丘的喷嚏就会变成两股白烟。当黄烟和白烟相遇后,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爆裂反应。 皮初对兄弟二人拥有的这种神通兴奋异常,非要取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不可。 当皮初抓耳挠腮,翻遍书房藏书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极为霸气的名字后,“皮卡丘的喷嚏”——这个神通的名字已经在七天前传遍整个军营。 皮初竭力睁大自己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愤怒异常,而又无可奈何,自己这7天的刻苦钻研又算是白费了! 皮初当然不知道,所有神通都是秉承天地气运的,一介凡人,怎能给神通命名? “皮卡丘的喷嚏”这个神通,在诸神的黄昏之战中,有一个势均力敌的神通——athena''s cry(雅典娜之泣)。当时,东、西方诸神之战,战神雅典娜使用禁忌招式athena''s cry,形势万分危急,正是已经修炼至混元无极境的“皮卡丘的喷嚏”抵挡住了这可能翻盘的关键一击,东西方诸神的黄昏——彻底成了西方诸神的黄昏。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时至今日,铜驼大街“天降陨石”事件刚刚过了数十天,这方世界的神通大部分还尚未形成。少数雏形初现的神通正在逐步调整、逐渐适应这方世界。 比如“皮卡丘的喷嚏”这项神通,一开始皮卡皮丘两兄弟是采用“手指挖鼻孔”的原始方式,往往会发生“鼻血与喷嚏齐飞,黄白红与天地一色”的“奇葩异象”——并且,这种打喷嚏太伤身体,频频造成“荆州式贫血”。 后来,兄弟二人有想到了用马尾巴,发现太臭放弃了。然后是马鬃毛,太硬了,也容易通出血来。现在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头发——这就是皮卡、丘兄弟那长长的刘海儿的原因。目前发现,副作用最小,唯一副作用是兄弟俩看起来有些滑稽,对敌人的威慑力较之以前减少了! 这次围剿石冰叛乱,正好可以检验一下神通“皮卡丘的喷嚏”的触发几率到底如何? 皮初把安营扎寨的要义又重新讲了一遍,看着兄弟二人那懵懵懂懂的表情,感觉到这次的讲解又一次白费口舌了。 对于自己的子女,父母们总觉得要他们尽量多地掌握知识,就算再讲千百遍只要对子女有帮助,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呢! 皮初的军队士兵安营扎寨的速度要比陶侃的快上不少,这倒不是皮初的军队士兵素质更高,而是这些士兵都是经过实战的,经过围剿张昌叛乱的洗礼,使这些士兵的野外作战能力提高了不少。相比较,陶侃从京都洛阳带来的中军士兵,个人素质、装备水平等都比外军要高,但没有经过实战的洗礼,那些日常模拟训练效果怎能比得上实战洗礼! 皮初军队安营扎寨完毕,士兵们的晚饭也已吃过,一切都正常。皮初正计划如何与陶侃见面时,就听传信兵来报——陶侃带领数百军士,带来大量的牛羊肉来犒劳军士! “还有多远到达?”皮初问道。 “回皮帅,距离咱们军营大约三里!”传信兵答道。 “好,你下去吧!来人,传令皮卡丘带领三百亲卫,还有各营统领一同去军营大门迎接陶帅!”皮初吩咐道。 时隔数月,陶侃和皮初这两位亲密的好友,在庐州城、庐江边再次见面了! 老友见面,两人都非常激动。 皮初把陶侃迎至军中大帐,二人分宾主落座,军士们捧上茶盏。 “皮兄,一别数月,咱们又再次相见,这些日子,皮兄还好吧!”陶侃问道。 “托陶兄鸿福,愚弟一切安好!”皮初笑道。 “皮兄自有齐天洪福,怎么能称托我的鸿福?” “这镇南大将军司马一职,先前正是陶兄的职务,被愚弟抢占了。还有,这次陶兄又送来了诸多军需物资,怎么不是托陶兄的福呢?”皮初笑道。 “皮兄军功卓越,本应得此职位。且你善于筹划,司马一职实至名归!你这次前来平叛,是帮了愚兄的大忙,可谓雪中送炭,愚兄这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呀!”陶侃忙答道。 “说道这次愚弟前来,你要感谢的人可不是我!”皮初笑道。 “当然,除了皮兄,镇南大将军刘弘的鼎力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等凯旋而归之时,你可要带我向镇南大将军表示最诚挚地谢意!”陶侃笑道。 “士衡(陶侃字)兄,你这说得没错。但你还要感谢一人!”皮初收敛了笑容,非常庄重地说道。 “此人是谁?”陶侃问道。 “当今圣上!”皮初答道。 第92章 皇帝司马衷的礼物(20万字感言) 看到陶侃疑惑的眼神,皮初解释道:“我之所以前来,皆是因为当今圣上给镇南大将军刘弘写了一封信,并送了一份大礼!镇南大将军读了那封信后当场号啕大哭,然后就派在下带领大军火速赶往徐、扬,并且——镇南大将军还把你以前指挥的3000中军一并带来了!说要亲自交给你!” “写了一封?还送了一份大礼?是什么信?送的又是什么礼物?镇南大将军为什么把我以前统领的3000士兵又划拨给我?”陶侃问道。 陶侃脑海里是一连串的问号,这每一件事都不太合乎常理。 “倒底是什么信,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一众下属都在镇南大将军府商议支援益州粮草的事情——士衡,你也了解益州的战事错综复杂,各方势力都在隔岸观火。镇南大将军接到信后,越读越激动,老泪纵横,最后伏案嚎啕大哭!我从未见过刘老将军如此失态!至于那封信,镇南大将军看完后,颤巍巍走到烛台前烧掉了。”皮初说道。 “皇帝向臣子送礼物,还是很罕见的!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礼物?”陶侃又问道。 “那礼物很大,装在一个很大的车上,礼物裹着明皇的绸缎,我只是从旁边经过瞥见了那放在镇南大将军府大堂外的礼物!刘老将军看到那礼物就立刻跪下了,我们一众属下也跟着下跪。将军府大院内跪了一大群人,样子很是怪异!”皮初答道,“至于到底是啥,我们都不知道!之见刘老将军三叩九拜后,又命人把那礼物送回了洛阳!” “镇南大将军又为何把这3000士兵送给我?”陶侃又问道。 “这个,镇南大将军倒是交代得很清楚,这3000士兵,连带各营统领,都是你在荆州剿灭叛贼张昌时所带领的士兵和军官。这些人,我这次带来了,亲自交给陶帅。以后这些士兵就永远跟随陶帅您了!”皮初答道。 “这3000士兵永远跟随我?”陶侃吃惊地问道。 要知道,京都洛阳最精锐部队——北军五校尉,每个校尉也就2000—5000人,自己这3000军士,如果回到京都洛阳后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校尉建制啊!皇帝会怎么想?京都洛阳城里原有的军队势力会怎么看?还有,驻防在哪里?士兵工资如何发放?粮草辎重怎么保障?……这可不仅仅是3000张吃饭的嘴,而很可能是搅动京都洛阳局势的一根棍,翘起悬崖之上的一块巨石,点燃京都洛阳各方势力的一个火把,投入京都洛阳看似平静却暗藏巨浪的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呀! 难!难!难! 陶侃可不是三岁小孩,这3000士兵,真是一个烫手山芋。陶侃不禁摇头叹息。 皮初一直盯着陶侃,观察他的反应,不错过每一个细节。 陶侃第一次感觉到,自从到了皮初的大帐内向,自从寒暄过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料。陶侃很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不禁脸上露出了一丝愠怒。 皮初见陶侃有些不悦,便又说道:“陶帅!镇南大将军还说了一句话——这次镇压叛乱,不要着急得胜回京,要慢慢来。” “不要着急,要慢慢来?”陶侃问道。 陶侃感觉到自己就像棋盘里的一枚棋子。 “是的,这个是镇南大将军特意交代的。也是刘老将军要我仔细观察您的反应后,再让我把这句话告诉您的!”皮初答道。 “如果我的反应没能入镇南大将军的法眼呢?”陶侃问道。 “如果那样,我会配合你消灭石冰叛军,然后返回荆州。老将军说,你带这3000军士回洛阳,凭借你的智慧和力量,能够处理好回到洛阳后的善后事宜。当然,为了当今圣上,镇南大将军会保障荆州十郡一方安宁,为陛下尽臣子的一份力。”皮初答道。 “那如今呢?”陶侃又问道。 “如今,稍后我会向镇南大将军回书一封,如实汇报这次会见的情况。这次,镇南大将军要亲自下场了!”皮初感慨地说道。 良久,陶侃注视着皮初的双眸,缓缓说道:“其实,你可以写一封不一样的信。” “末将皮初拜见陶帅!”皮初离开主座,走到席间,向陶侃躬身施礼道。 “皮兄,你这是为何?”陶侃连忙站起来,去搀扶皮初。 “皮相、皮卡丘,还不快来拜见陶世伯!”皮初喊道。 “皮相(卡、丘)见过陶世伯!”三位年轻人向陶侃躬身施礼。 “免礼!免礼!皮兄,你快告诉我这是为何?”陶侃急切地问道。 “陶帅,我这几日带兵前来徐、扬,一开始对你是羡慕。羡慕刘老将军对你信任有加,也羡慕当今圣上对你的重视,否则,也不会出现镇南大将军火速出兵徐扬的事情!镇南大将军有了选择,我皮初如今也先帮镇南大将军锁定了这个选择。” 皮初说着,在旁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再也不肯座在主位上。 “陶帅,您听我讲完。”皮初继续说道,“镇南大将军说,他已年过花甲,是看着这大晋朝一统天下,兴旺发达,然后祸起萧墙,纷争迭起。这大好河山,竟然迅速颓败了!如今他年事已高,也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也就尽力而为,守护一方平安吧!但是,皇上的一封信、一件大礼,又让老将军燃起了勃勃雄心!司马氏诸王,哪个都不好惹,老将军这是舍得一身剐,要把诸王拉下马呀!老将还说了,凭借陶帅你的智慧水平,把3000士兵带回京都洛阳,然后摆平各方势力,在皇上的全力支持下应该不太费事!虽然不太费事,但你与各方势力有了利益冲突,算是结了一个不小的因果。如此以来,你以后办事,就会有各方在暗中掣肘。所以,老将军他这次要冲在前线,让我们稍微退一退,等刘老将军把这些暗雷给排除后,咱们以后干事情就没有那么多掣肘势力了!说到底,刘老将军希望我们做好皇帝身边的车马炮,这次,他要做一个过河的老劲卒!” “那老将军这次岂不是有危险了?”陶侃问道。 “陶帅您这就是关心则乱了!刘老将军位高权重,一辈子不离权利中枢,怎可能会孤身一人?”皮初答道。 “那倒是了!”陶侃笑道。 “陶帅,这次围剿石冰叛乱,末将全权听你指挥!” “这次有了皮将军,想必会重现在荆州围剿张昌的胜利荣光。我有一些初步方案,咱们一起探讨对策!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营,明日你可去我军中大营!有镇南大将军在前,作为后进的我们也应一起努力!为了这大晋朝的平安!” 陶侃离开皮初军营,返回自己的大营。陶侃从来就是一个信心满满的人,这次皇上的所作所为,让陶侃对未来信心更足。 第93章 贼军来袭? 陶侃离开皮初军营,并未把那3000士兵带回自己的军营。 倒不是因为当时时间太晚,而是既然皮初的整个军队都属于陶侃,陶侃倒也没有必要把这3000士兵再更换一个地方。 第二天,皮初应诺而至。皮初除了带两个儿子皮卡、皮丘和几位属下外,还有两百亲兵。 有了昨天的深入坦诚的交谈后,陶侃和皮初今日就单纯讨论围剿石冰的方案。 陶侃和皮初现在已经拥有正规军,并且战斗力很强的军队,无论进攻城池,还是大规模作战,都不是石冰手下那帮乌合之众所能抵抗的。 与此同时,在庐州内的陈家宅邸,陈敏正在生闷气。 自陈敏从陶侃军营回来后,就去了镇东将军刘准府邸,向刘准汇报了自己想利用漕运士兵与陶侃组成联合军队的打算。 漕运士兵并不属于镇东将军刘准的下属,按理说陈敏只要知会一下,刘准应该同意。 但是,刘准的反应让陈敏大感意外,他竟然要“斟酌斟酌”再说,当然,刘准给出的理由是漕运士兵并不适合打仗,刘准再考虑向陈敏的漕运士兵提供一些武器和装备。 陈敏是听话听音的高手,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准的意思——拖字诀。 直到现在,陈敏才逐渐明白,这刘准并不是如同他平常所表现的那样格外看重自己,所谓那些一餐一饭,不过是拉拢自己的手段而已。 刘准之所以拉拢自己,是因为自己对他有用。现在之所以拖住自己,是因为自己在将来有用。刘准看得明白,这石冰叛军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没有当地老百姓的真心实意地支持,叛军又没有吸引人的利益和明确目标,被剿灭是迟早的事情。 刘准想得过且过,保存实力。陈敏却不一样,他目标很明确——利用这次剿灭石冰叛乱的机会,更进一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刘准这时反而成了自己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陈敏想与刘准彻底撕破脸,但现在还未下定决心。因为陶侃当时提示过他,要注意和刘准搞好关系。 陈敏不敢确定,一个与刘准撕破脸的自己,在陶侃眼中到底还有多少价值?这个很重要,因为这些都切切实实地影响着围剿胜利后自己军功的大小。 陈敏的郁闷和不安持续到当天下午就结束了。因为刘准派了甘淖来请自己去镇东将军府。 陈敏一开始见甘淖到来,下意识地想跑路——他担心刘准是否会对自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 但后来稍一盘算,陈敏就觉得自己的愿望可能要达成了——陈敏通过漕运士兵的情报网得知昨天晚上,有荆州派来士兵帮助陶侃共同围剿石冰叛乱了。 当时,陶侃第一时间大张旗鼓地去慰问皮初的军队,未尝没有做给镇东将军刘准和陈敏看的意思。 陶侃的宣传工作足够出色,刘准和陈敏都准确地收到了。 在镇东将军府二堂内,只有镇东将军刘准、陈敏和甘淖三人。 刘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令通(陈敏字),经过仔细斟酌,我觉得你的方案可行。但你的下属均为漕运士兵,打仗并不是强项。这次,我让甘淖将军协助你,一来甘将军勇冠三军,有其先辈甘宁甘兴霸的遗风,二来甘将军擅长水战,在你和陶侃联军中,能够最大可能地发挥你的优势。” 送佛送到西,这是刘准的又一个特点。既然他说要“斟酌斟酌”,一旦决定了,就在不损害自己利益、不触碰自己原则的情况下,结一个善缘。 “多谢将军成全!有甘淖帮忙,属下感觉真是如虎添翼了!”陈敏大喜,他还真没想到刘准会这么豪爽。 “既然要做,就要全力以赴。甘淖将军,你那500曲部这次也全部带着吧!不为杀敌,只为在关键时刻能够保护陈令通(陈敏)的安全!”刘准又对甘淖说道。 “遵命!”甘淖答道。 刘准以寒门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做封疆大吏(镇东将军刘准是仪同三司,可以开府建衙),自有他自己的风采。 “甘淖,你现在就到自己曲部修整一下,随时准备和陈敏一起出发。”刘准说道。 “令通,你这就去和陶侃商谈,如今陶侃身后可是站着豫州、荆州两大强权势力,他自己又代表着朝廷,这下就算东海王司马越也不会在暗中掣肘了!我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一直以来隔岸观火,也是无奈之举。这次,你与陶侃联合起来,共同去剿灭叛贼石冰,祝你们马到成功!马上封侯!”刘准说道。 “多谢将军大恩!”陈敏躬身施礼道。 “快快去吧!”刘准笑道。 陈敏回府,立刻召集三个陈昶、陈闳和陈斌,让他们组织漕运士兵,自己骑着一匹快马,也未带随从,径直向陶侃营中奔来。 当传令兵向陶侃报告陈敏到了军营大门之时,陶侃正在和皮初讨论进军路线。 “皮将军,进军路线这下又多了一种选择,陈敏此人年少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陶侃笑道。 “哦,那倒要看看是如何一个年少有为?”皮初哈哈大笑。 不多时,陈敏到了陶侃的中军大营。 当皮初看到白面长髯,剑眉星目的陈敏进入大帐时,皮初一怔,笑道:“好!如果我那侄儿也留有这长髯,两人倒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哦,你这一说,我觉得还真像!”陶侃一指皮初,向陈敏笑道,“陈度支,这位就是镇南大将军麾下司马、前军都督皮初将军!” “见过皮初将军!”陈敏连忙施礼。 “有言:说曹操,曹操到。我和陶帅正在商讨下一步进军计划,陈度支你就来了,来得正好!”皮初笑道。 “二位坐吧,陈度支主管漕运水路,我们来商议一下利用漕运船只运兵是否可行?”陶侃喊二人坐下,然后说道。 陈敏正欲开口,突听传信兵大声喊道:“报——!贼军来攻营了!” 第94章 甘淖和皮卡丘兄弟反了 “什么?贼军攻过来了?” 陈敏听了,不禁愕然道。 “贼兵还有多远?再探!” 陶侃吩咐道。 “报陶帅,贼军距离大营还有十里!”传信兵答道,然后离去。 “皮将军,你以为如何?”陶侃问道。 “回陶帅,末将感觉有些蹊跷!”皮初答道。 “陈度支,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陶侃问道。 “回陶帅,末将觉得应该警戒迎敌!”陈敏答道。 “不错,虽然事情有些蹊跷,但谨慎一些总没错!传我军令,全军警戒!”陶侃下了命令。 “统帅有令,全军警戒!” “统帅有令,全军警戒!” …… 传令兵们迅速把军令传向各部营帐。整个军营,数千人迅速行动起来,紧张有序,有条不紊。 大戟士和重盾士聚集在大营各处营口,严以待阵。整座军营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欲吞噬一切的巨兽一般。陈敏虽然人在军帐大营,但能够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隳突东西的战马嘶鸣声。 陈敏这才感觉到,眼前这位名叫陶侃的中年人治军之高明严谨,自己以前还真是太小觑了他! “报!来者是友非敌!甘淖将军带领五百水军前来汇合!”传令兵又报。 “陶帅,原来是甘淖将军率军前来!”陈敏说道。 于是陈敏就把今日自己去镇东将军刘准府中,刘准让甘淖带领五百水来相助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皮初听了笑道:“原来如此!我原先还觉得这镇东将军刘准是怂人一个,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这么豪爽!值得一交!” “既然甘将军到了,就请他速来大帐!”陶侃吩咐道。 不一会儿,甘淖到了陶侃帅帐。甘淖上次见过陶侃,于是上前施礼。看到大帐内的众人又有了不少生面孔,甘淖不像陈敏含蓄,便心直口快地说道:“陶帅,这次军帐内众人与上次末将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啊!” “甘将军,我正欲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皮初将军,后面那两位是皮初将军的长子和次子,现任左军督和右军督,他俩的名字叫皮卡、皮丘,旁边那几位是……”陶侃把皮初和皮初带领的众人介绍了一遍。 甘淖一一见礼。 “你这黑面神叫甘淖,看着不错啊!什么时候和俺兄弟俩比划比划?”皮卡皮丘见甘淖长得威风凛凛,很是喜欢,于是主动“打招呼”以示亲近。 “竟然敢叫我黑面神,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俩两个黄面怪,我怕你们不成,咱这就去外面比划比划!”甘淖是急性子、直肠子,见皮卡皮丘这样埋汰自己,不禁怒道。 “甘将军、皮卡丘兄弟,莫要着急,也不要伤了和气!如果要比试,有的是机会,待来日遇到叛贼,你们就比赛看谁杀敌多,取得的军功大,岂不是更好?”陶侃笑道,轻言慢语把甘淖和皮卡丘兄弟之争化于无形。 “哼!这次就看在陶帅面子上,饶了你们俩!”甘淖愤愤地说。 “嘿嘿,那就按陶帅说的办,黑面神,你可不要怂哟!”皮卡丘兄弟嘿嘿奸笑。 “皮卡丘,你们给我闭嘴!”皮初见自己两个儿子没有嘻嘻哈哈正形,于是出口喝道。 “犬子无状,还请甘将军见谅!”皮初又向甘淖一拱手。 “皮将军客气了,刚刚我唐突了!其实我和皮卡丘兄弟年龄相仿,都是心直口快之人,话说过了也就过去了!” 甘淖毕竟一个人闯荡江湖,虽然性子急但是基本礼仪还是懂的,于是连忙向皮初回礼道。 “化干戈为玉帛,这样多好!”陶侃笑道,“甘将军,你这次带了多少船只前来?” “回陶帅,十二艘船。不过,这些都是陈度支的漕运船只。”甘淖答道。 “陈度支,你这漕运船只,一船能够运送多少人?”陶侃向陈敏问道。 “回陶帅,大船可运兵约百人,小船可运兵四十人。如果重装甲士,要少一半以上。”陈敏答道,“不过,最主要的问题在于船只如何在岸边停靠?陶帅这个军营傍水而建,易守难攻。但并不适合大船靠岸渡人!” “附近可以合适的渡口?”陶侃问道。 “在陶帅和皮将军军营中间的江段,有一处氹凹,那里适合大船靠岸渡人。”陈敏答道。 “陈度支,庐州城内是否还有渡船?”陶侃问道。 “庐州城内共有大船18艘,小船7艘,这次来了12艘,城内还有不少!”陈敏答道。 “每船往返一次,大约需要多少时间?”陶侃问道。 “大船约三刻钟,小船约两刻半。士兵门上下船只,也需要大约一刻钟。”陈敏答道。 “那还要请陈度支把剩余船只尽快找来!”陶侃说道。 “属下这就去办!” “如此,把大船、小船分为两组,小船在军营前面的江岸渡人,大船在那处氹凹渡人。本营军士均在警戒状态,就一鼓作气,现在开始渡河。”陶侃吩咐道。 “陶帅,现在已过午,今天恐怕渡不完。”陈敏提醒道。 “今天先渡一部分,先锋部队就地扎营,明天继续渡江。否则,明天一整天也渡不完。”陶侃笑道。 陈敏一拱手退去。 “陶帅,渡江人员如何分配?”皮初问道。 “先渡重盾士、大戟士和弓箭兵,然后渡步兵和斥候,再渡火头军。这一轮渡完,再接按上一轮的次序继续渡人。粮草辎重,明日再渡。”陶侃吩咐道。 “这样最好!陶帅,咱们两营兵分两路共同渡江。我这就组织我那边军营士兵开始渡江。”皮初说道。 陶侃略一沉吟,说道:“也好!待渡江完毕,咱们稍作修整,直接进攻临湖、襄安两城。” “皮将军,渡江需要有人组织安排,末将去吧!”甘淖说道。 皮初尚未开口,皮卡、皮丘抢答道:“我们荆州士兵,也在长江、沔水边长大的,渡河没问题的!加油哦!” 皮初听了,哈哈大笑,领命而去。 “甘将军,这边组织渡江的工作,就需要你全权负责了!”陶侃说道。 “属下遵命!”甘淖答道。 渡江工作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直到日暮时分。 “报!大事不好!甘淖带领水军反了!”传令兵报告。 “报!皮卡、皮丘兄弟也反了!”又有传令兵报告。 第95章 夜袭临湖县 “什么?甘淖,还有皮卡丘兄弟逃跑了?”陶侃和皮初在各自军营里,得知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时都是一脸惊奇。 陶侃和皮初两人都不太相信这个事实,皮初是对自己两个儿子有着深刻的了解,而陶侃确是洞悉人性的高手。 陶侃这种特质,正是千古名将的标配。 略一沉吟,陶侃说道:“这次行动,是本帅和甘将军的一次秘密行动,不可为外人道也。通知乐凯,做好正常防护即可!” 陶侃先安抚军心。若军心动摇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陶侃倒是不担心皮初那里出什么纰漏,因为陶侃明白,就带兵打仗这方面来说,皮初并不弱于他。 陶侃的推测没错,甘淖和皮卡皮丘两兄弟因为争执而暗自憋了一口气。 下午渡江,甘淖和陈敏的弟弟陈昶负责陶侃这边的军队,而陈敏的另一位兄弟陈闳协助皮卡、皮丘两兄弟,一起负责皮初的军队渡江。 两处军营渡江的地点不一样,但到了江对岸却合在一起了——这也是陶侃和皮初商议的方案,因为刚开始渡江的人数少,聚在一起能够相互照应。 陶侃这边,以乐凯为渡江总负责人,皮初那边是皮相总负责。乐凯、皮相二人皆性格沉稳,办事考虑周全。但甘淖、皮卡丘兄弟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不免各自暗中鼓劲,把对方给比下去。 一开始,甘淖这边渡江的速度要快一些,因为小船灵活性好。但是时间一长,皮卡、皮丘兄弟那边却后来居上。皮卡丘兄弟见甘淖被他俩比下去了,自然是兴奋异常,大呼小喝。 甘淖本来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受过这等鸟气?于是在傍晚时分,渡江停运,待自己的曲部吃完晚饭,甘淖便把他们召集起来。 甘淖说道:“儿郎们,今夜我要干一件大事,想要随我去的举手!” 甘淖召集自己的曲部,乐凯倒没往别处想。 甘淖见士兵纷纷举手,非常高兴地说道:“这次行动,我只带百人,只要身强力壮者!” 无奈众人过于积极,甘淖最终选了一百五十人。甘淖吩咐先回军营,到戌时统一行动。 甘淖做得隐蔽,但瞒不住有心人。皮卡、皮丘暗自与甘淖较劲,怎会不注意甘淖的小动作。 “兄弟,我觉得黑面神那小子憋着坏招呢!”皮卡说道。 “兄弟,我觉得你觉得的是对的!”皮丘说道。 “兄弟,咱得弄明白他到底想干啥!”皮卡说道。 “兄弟,哥支持你!”皮丘说道。 “兄弟,我才是你哥!”皮卡说道。 …… 皮卡、皮丘到底谁是老大?这个问题皮卡、皮丘从小争论到大,同卵双胞胎,谁也不服谁。 其实,就是皮卡和皮丘这两个名字,还是他们三岁那年,皮初打仗归来,喊了一句皮卡,那时正巧皮丘在一脚踩在泥巴上跌了一跤,而没能及时答应。被皮卡捷足先登,“认证”成功了。 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从此皮卡、皮丘才算分出了大小王。 就像是在“卡bug”,二人争论了半天,一直到戌时也没能争出一个结果。 这时,甘淖已经带领一帮精壮士兵出发了。皮卡丘兄弟不愧为神通——“皮卡丘的喷嚏”的拥有者,悄悄离去士兵细微的响动被兄弟二人灵敏地听到。 “兄弟,听哥劝,吃饱饭。咱们别争了好不好?看看甘淖那黑面神想干啥?”皮卡说道。 “兄弟,哥觉得你说得对,咱们就去看看吧!”皮丘说道。 于是皮卡丘兄弟二人就悄悄跟在甘淖那些士兵的身后出了军营(此处营门是甘淖曲部士兵们把守,故意放行甘淖那些人)。 大营外,甘淖见人员集齐,一挥手中长柄大刀说道:“今夜,咱们夜袭临湖县城!城破,咱们是大功一件,也让皮卡皮丘那两个兄弟瞧瞧咱们江东人的厉害!” 众人听了,一阵默然,甘淖带领这一百多人,夜袭临湖县,那可是有上千人的驻军啊!疯子才会这样! 甘淖见众人没啥激情,就急了,低声喝道:“我作为将军尚且不惜拼命,你们反而畏畏缩缩,真是灭了自己人的志气,长了那帮荆州兵的威风!以后再见到那些荆州兵,你们都溜街根儿吧!” 这帮士兵皆是青年壮汉,易于被鼓动,见甘淖如此说,又想到下午与荆州兵暗自较劲的情形,纷纷闷喝道:“一切都听甘将军的!” “好!出发!”甘淖大手一挥,低声吼道。 “甘将军豪爽!不过今夜,诸位还是回军营吧!” 远远地声音飘来,一人脚踏弯弓从天而降。 “乐,乐凯将军!”甘淖一看,大吃一惊。 来人正是陶侃渡江总负责人,拥有“杯弓蛇影”神通的乐凯乐弘绪。 乐凯已经觉醒了神通,甘淖现在是有所不及。甘淖一张黑脸憋得黑红,但势比人强,甘淖吞吞吐吐地说道: “乐将军,末将这是想夜袭临湖县,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乐凯笑道:“甘将军杀敌心切,乐某明白!能否等明日大军全部渡江后,再做商议?” “不能!” “阿嚏!” 一黄一白两股浓烟径直向乐凯喷来。乐凯赶忙一跃躲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没成想那两股烟汇在一起后却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并且这爆炸带有明确的指向性。 “嘭”地一声,乐凯被掀翻在地。浓烟吸入乐凯的鼻腔,乐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隐约间,乐凯看到了两个手持宣花斧的黄面大汉。 乐凯不敢停留,强提一口气踏弓疾速飞入军营。乐凯一面命令各营严防死守,一面命令陈昶派人通知陶侃和皮初: 甘淖反了!皮卡皮丘也反了! 这突然变故,让甘淖看得目瞪口呆。 “还愣着干啥?跑吧!”皮卡、皮丘向甘淖喊道。 “乐凯将军伤到了吗?”甘淖问道。 “被我兄弟喷到,不死也要脱层皮!”皮卡、皮丘兄弟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 甘淖有些犹豫了,这还未出征,先伤大将呀。 “还犹豫什么?反正乐凯已经被伤着了!咱们先去攻个城,将功赎罪吧!”皮卡丘说道。 甘淖一想,现在这个情形,也只得如此了! 甘淖手中长柄大刀一挥,大声喝道: “儿郎们!夜袭临湖县!” 第96章 力劈敌将 甘淖之所以选择进攻临湖县城,一是因为临湖县城距离庐州城最近,二是甘淖对临湖县城最为熟悉。甘淖的水军曲部有一大部分都是临湖人氏。 『甘淖,字季思。春秋战国时期秦国宰相甘茂后人,东吴名将甘宁曾孙。』 “皮卡、皮丘两位将军,你们刚刚那个喷嚏好拉风啊!这么厉害的招式,是哪位老神仙传授的仙术?”甘淖好奇地问道。 甘淖刚刚见识了乐凯的“杯弓蛇影”神通,已经惊为天人。更令甘淖眼界大开的是皮卡丘的一个喷嚏,竟然把乐凯给掀翻了! 现在,甘淖对于皮卡丘兄弟二人只有敬畏,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了。因为甘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段位和皮卡丘兄弟差太远了。 “甘淖兄弟,我们这个不叫仙术,而是叫神通。这个也不是神仙教的,而是自己某莫名奇妙就会了!”皮卡丘兄弟答道。 “不用学,就会了?”甘淖好奇地问道。 “是呀!我们记得,有一天夜里,父亲带我们拜访客人,回家的时候太晚了,眼天黑了,附近都没有人烟。就住在山中一个荒废的破庙内!”皮卡说道。 “那破庙经年失修,都快塌了!”皮丘说道。 “别插嘴,听我讲!”皮卡说道。 “然后呢!”甘淖问道。 “然后我们在那破庙里住了一夜。”皮卡说道。 “夜里天气冷,天亮后我们冻得直哆嗦!”皮丘又插嘴说道。 “我们兄弟俩情不自禁地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鼻子里就冒出一股黄烟。” “那是你鼻子里冒的,我鼻子里冒的可是白烟。” “然后把那破庙的顶给掀翻了!” “那时候刚刚开始,威力不大。” “兄弟,哥觉得你说得很对!” “兄弟,我才是大哥!” …… “咱们别争谁是大哥了,小弟甘淖,两位都是大哥好吧!”甘淖一看这两位争论个没完没了,于是出口劝解道。 “嘿嘿,我有小弟了!”皮卡丘兄弟异口同声地说道。 “对了,小弟,你姓甘,那破庙里的神胎也姓甘!”皮丘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对了,小弟,那姓甘的神胎好像的武器和你的一样,也是一柄长柄大刀。”皮卡也说道。 “对了,小弟,俺爹说那神胎好像叫甘霸!” “小弟,别听他瞎说,那神胎不叫甘霸,叫甘兴霸!” “什么?甘……,甘兴霸!”甘淖。 “兄弟,哥觉得你说得很对!就叫甘兴霸!” “那,那可是俺的祖爷爷!”甘淖失声叫道。 “啊!这么说,我们把你祖爷爷的破庙顶给掀翻了?”皮卡丘兄弟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 “你们!……”甘淖无语了。 甘淖又仔细一想,这事还真不能怪皮卡丘兄弟,不知者不罪嘛! “这样吧,等打完仗,小弟你和我们一起回荆州,到时候给咱祖爷爷再盖一座漂亮的大庙,好不好?”皮卡丘兄弟见做错了事,连忙拍着胸脯说道。 甘淖一听,这皮卡丘兄弟连“咱祖爷爷”都说出来了,也就释然了,于是说道: “好!到时候我去荆州一趟!” 亥时三刻,前方三四里处一座城池出现在眼前。 甘淖让众人休息,急行军约一个多时辰,众人也有些劳累了。两刻钟后,将近子时,众人也已经恢复过来。 甘淖一声令下,众人裹甲衔枚,悄悄向临湖县城逼近。甘淖他们是过于小心了,这临湖县城竟然夜间不设巡逻岗亭。众人一直到了城门下,敌军竟然没发现他们。 甘淖到了城门前,手持长柄大刀,猛地一砍,“咣当”一下,城门剧烈振动,刀砍之处直冒火花。 甘淖一看,自己的长柄大刀被蹦出了一个豁口,城门也没被砍开。 甘淖一阵心疼,这长柄大刀是自己花大价钱请扬州城里着名的冶铁师打造的,这下竟然砍坏了。 “小弟后退,让大哥来!”皮卡丘兄弟喊道。 甘淖那一刀,动静如此之大,早已把熟睡的守城士兵惊醒了。那些士兵不愧为“训练无素”,第一时间不来堵城门,竟然跑向城内,边跑边喊道: “大事不好!敌人攻过来了!” 叛军的“训练无素”给了皮卡丘兄弟二人充足的时间,二人手持宣花斧,连劈带砸,不一会儿就把城门给砸开了。 城门大开,皮卡丘两兄弟在前,甘淖紧随其后,三人呈倒“品”字形冲入临湖县城。三人后面,是一百多名精壮的士兵。 皮卡丘兄弟和甘淖沿大街约行进不到五十丈,从街对面迎面冲来乌压压的一群士兵,大约有六七百人。 那些士兵手持火把,为首的一人手持一柄三股托天叉,在火把的照耀下叉齿发出耀眼的白光。 那首领看到皮卡丘兄弟他们,用力一挥手中武器大喝一声:“兄弟们!杀呀!” 皮卡丘兄弟一见敌人冲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兄弟,这个拿粪叉的归我了!” “兄弟,你说得不对,这个拿粪叉的归我了!” 皮卡丘兄弟两人虽然在斗嘴,可脚步却没有停下,反而更快地逼近。 那敌将见皮卡丘兄弟二人如此轻视他,气得哇呀呀爆叫道: “呔!吃我一叉!” 那敌将以叉代棍,来了一招“泰山压顶”。 皮卡丘兄弟二人哈哈大笑道:“来得好!” 二人各拿一柄宣花斧顺势一架,只听“咣当”一声,敌将那三股托天叉“嗖”地一下被振飞了! “啊!这——!” 皮卡丘兄弟二人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山,一个收不住,两柄宣花斧脱手而出,如同陀螺一般飞向敌将身后的士兵,连续劈死十几人才停了下来! “你也太弱鸡了吧?” 皮卡丘兄弟以为这使叉的敌将是个劲敌,没想到却是一个银样镴枪头的大草包。 那敌将被震得两臂发麻,下意识地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只见刀光一闪,那敌将被后来居上的甘淖一刀劈为两半。 “小弟,你这也太投机取巧了吧!”皮卡丘兄弟看向甘淖。 “两位大哥,这敌将站的位置太好了,小弟一时没忍住,就下意识地来一招“力劈华山”!” 甘淖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97章 将计就计 “小弟,你……” 皮卡丘兄弟二人彻底无语了。 “两位大哥,你们想想,敌将站的位置那么好,武器又被嘣飞了。他想要逃跑,两腿发酸跑不动,这么弱鸡的模样,小弟一看就手痒,于是手起刀落,就把他给劈两半了!虐弱鸡,太爽了!”甘淖边杀敌边说。 “这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不过小弟你,……” “兄弟,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不过小弟你,……” 甘淖一看自己这两位大哥又来了,于是连忙说道:“两位大哥,小弟错了。如果下次再遇到敌将,小弟喂给两位大哥收割,如何?” “真的?小弟,这个可是你说的啊!其实大哥我也喜欢,虐菜有莫名的快乐!”皮卡丘兄弟一听,相视一笑道。 “真的!大哥,爱斯威尔!”甘淖笑道。 “爱斯威尔?什么意思?”皮卡丘兄弟问道。 “就是,我保证的意思!”甘淖解释道。 “小弟,大哥相信你,你要爱斯威尔!”皮卡丘兄弟说道。 “好的,我以曾爷爷的名义起誓,爱斯维尔!” 『爱斯威尔,音译词。甘宁甘兴霸的奇人异事之一,早年甘宁曾救过一金发碧眼的异域女神,女神曾说过:……,i swear,……,甘宁没啥文化,又没学过夷语,虽对女神念念不忘,也仅仅记得“爱斯维尔”四字。』 皮卡皮丘、甘淖三人如同三台收割机,一路碾压过来。敌人这帮乌合之众,又是仓促之间毫无防备,吓得如鸟兽散,望三处而逃——没办法,皮卡丘他们太过凶猛,没有那个不长眼的往他们这个方向逃跑。 于是三人分为三路,追着敌人打。皮卡皮丘二人杀得兴起,一直把敌人杀到城门外才收住脚步。 皮卡丘兄弟大杀了一通,如砍瓜切菜般,没有一合之敌。皮卡丘兄弟两人郁闷地返回县城中心县衙,却发现甘淖却没在。 “难道是遇到强敌了?” 皮卡丘兄弟二人两眼放光,相互看了一眼,猛地朝甘淖追击的方向奔去。一直追到城门口,皮卡丘兄弟也没有看到甘淖的影子。 但见城门大开,稀稀落落的兵器和敌军残骸一直铺到城门外。皮卡丘兄弟二人出了城门,依稀听到士兵奔跑的声音。兄弟二人就朝声音方向奔去。 大约七八里路,皮卡丘兄弟追上一队正在奔跑的士兵。皮卡丘兄弟正欲举起大斧乱砍一通,却发现这些人原来是甘淖带的那百十号士兵。 “你家甘将军呢?”皮卡丘兄弟问道。 “回皮将军,甘将军追骑马的敌人去了!就在前方!”一位统领答道。 皮卡丘兄弟看众人都是步兵,攻陷了一座城池,也折腾大半夜跑不动了。只是担心甘淖,所以提强自提一口气。 皮卡皮丘对那位统领说道:“敌人骑马,你们也追不上敌人。你就带领众人返回县城,维持秩序,等待大部队到来。别担心你们的将军,我们俩去帮他!” 皮卡丘兄弟说完,加速向前方奔去。 那统领看了一眼众人,发现众人都已经很疲惫了,于是命令众人返回临湖县城,维持城内秩序。 皮卡丘兄弟有了目标,就把速度提起来,如同飞毛腿一般。大约又过了十几里路,就遇到了甘淖正扛着长柄大刀撒开脚丫子狂追呢!甘淖到底两条腿,怎么能与四条腿的战马相比?这个时候与那骑马的敌人已经渐渐拉开了距离。 “小弟,你怎么追到这里了?”皮卡丘兄弟问道。 “前面有大鱼,快去追啊!”甘淖边喘着粗气边奔跑。 “小弟你先歇一会儿,大哥我去收拾他们!”皮卡丘兄弟说完,就向前奔去。 “前面的,你有种别跑啊!”皮卡在后面边追边喊。 前面骑马那人距离甘淖大约一里多,被皮卡皮丘兄弟一喊,好像被吓了一跳,连忙双腿一夹马腹,又策马狂奔而去。 “唉!兄弟,你喊啥呀!这下好了,把那贼人吓跑了!”皮丘有些不高兴。 “兄弟,他这跑都跑了,咱们白追了这么久!”皮卡也知道这次自己有些孟浪了,说话的口气也弱了些。 “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小弟甘淖吧,这下他可累坏!”深夜里,皮卡皮丘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得能有好几里远。 皮卡皮丘兄弟二人哀声叹气,把宣花斧扛在肩头,然后转过身来往回走去。 “咴咴咴……” 一阵战马嘶鸣声传来,那战马一尥蹶子,把马上的敌人掀翻在地。 皮卡皮丘兄弟二人扭头一看,见那匹马在原地打转,被掀翻在地的敌人看来伤势很重,都无法重新站起来再次骑在马上了。 “兄弟,是个机会!”皮卡大声喊道。 “兄弟,虐菜是我的最爱!”皮丘也大声说道。 “那,咱们追过去?”皮卡皮丘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 于是皮卡皮丘二人又调转头追了过去。 “喂!前面的,我们兄弟二人去虐菜了!”皮卡皮丘兄弟二人齐声向那贼人喊道。 “你可别跑,我兄弟二人一斧子把你砍得人仰马翻!”皮卡皮丘哈哈大笑,还不忘挤兑那贼人。 那贼人更着急了,可是怎么也上不了马背,那战马急得团团转。最后,那战马也许对皮卡皮丘过于恐惧,竟然“咴咴咴”一溜烟逃走了,只剩下那贼人不要命的地向前爬,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皮卡皮丘兄弟二人追到离那贼人大约百尺的距离,突然相视而笑,把宣花斧抛向那敌人。 同时,二人把齐颈长的刘海儿塞进自己鼻孔里,随意拨弄。 “阿嚏!阿嚏!” “阿嚏!阿嚏!” …… 一股股黄烟,一股股白烟向遇,在一百五十丈周围定点爆炸,伴随着阵阵惨叫,一朵朵小小的蘑菇云从地面升起。 “嗖!嗖!嗖!” 几股劲风射向皮卡皮丘二人,埋伏的敌军竟然使用了千钧弩! 千钧弩威力巨大,但却被皮卡皮丘轻易躲开了。 “阿嚏!阿嚏!” “阿嚏!阿嚏!” 几张千钧弩被定点清除掉。 皮卡皮丘二人捡起宣花斧冲向埋伏的敌军,如虎入羊群一般。 第98章 陷入敌阵 神通——“皮卡丘的喷嚏”。 皮卡丘兄弟这个神通,这次大显神威,把埋伏在附近的敌人炸得鸡飞狗跳。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后面赶来的甘淖看得清清楚楚。甘淖心中一阵后怕,如果没有皮卡丘兄弟二人,自己这次绝对死得透透的。 “两位哥哥小心,小弟来也!” 甘淖这次是真心实意地认了这皮卡丘兄弟为大哥。 埋伏的敌人明显是针对甘淖的,只不过正巧皮卡丘兄弟来了。皮卡丘兄弟是觉醒了神通的一对双胞胎,实力当然要高出甘淖不少。 皮卡丘兄弟是一对儿活宝,性格开朗,为人豪爽,直来直去。但带兵打仗即使在神通觉醒前,也一直是一流水准,现在更是远超常人——这就是天赋,属于老天爷赏口饭吃。 当皮卡丘兄弟二人看到气喘吁吁的甘淖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自己故意大声嚷嚷,就是为了麻痹敌人,给敌人一种自己是“憨憨”的第一印象。 皮卡丘兄弟二人故意转身返回,就是为了再次验证敌人是否有诈? 偏偏那个时候,敌人的战马竟然出现了状况。于是,皮卡丘兄弟将计就计,在到达自己攻击距离后毫不犹豫使用“皮卡丘的喷嚏”神通。 皮卡丘兄弟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攻守顿时易位。 那些残兵连武器都丢掉了,一股脑地向附近的襄安城池逃去。 “呔!都给我站住!俺还没砍够!”皮卡丘兄弟大喊道。 皮卡丘兄弟边喊边把宣花斧相互撞击,发出“梆梆梆”的声音。这下声效满满的,幸存的残兵逃得更快了。 皮初兄弟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他们!也不再多杀敌人。由于这些敌人都是步兵,逃跑速度并不是太快,喘息了一阵子的甘淖也逐渐追上了皮卡丘兄弟二人。 “大哥,怎么不冲过去,把这些敌人都消灭掉?难道大哥想把敌人一锅端了?”甘淖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于是问道。 “小弟,你的确聪明!”皮卡答道。 “你可知道,这襄安城内的敌军统领竟然在城外设伏,这个人很不简单!”皮丘也说道。 “虽然敌军统领不简单,但很可惜他遇到了我们兄弟三人,这下该他倒霉!” “尤其是那敌军统领竟然想用毒计射杀小弟你!作为大哥,我们绝对要给小弟你出口气!” 甘淖听了,心中一阵感动,刚刚认的这两位“便宜大哥”还真的把自己当做兄弟了! 这就是皮卡丘兄弟的人格魅力,也是兄弟二人虽然表现得有些憨傻,但他们所统帅的士兵都愿意追随皮卡丘兄弟二人的最根本的原因。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傻子!真心,只能用真心来换。 大约两刻钟,敌人已经逃到了城门之下。 “快开门呀!我们回来!”逃至护城河边的敌军士兵向城内守门士兵喊道。 “等一下,我们要去请示门正大人。”值班士兵在城门箭楼上喊话。 城门夜间关闭,破晓打开,这是城主将军的命令。 不一会儿,门正登上箭楼问道:“这次任务怎么样了?” “韩门正,任务失败了!你先放下吊桥,等进城后再详谈!”一位小统领装扮的溃败敌军军官说道。 韩门正沉默了一阵子,说道:“你看,你们身后的敌人已经追过来了。你就带领这些兄弟们从城外逃走吧!我会向城主将军求情的!” “这次我们伏击前,羌梵将军可不是这样说的!羌将军说,任务完成后重重有赏!我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那小统领说道。 “这些你们就别想了,将军说的是任务完成后,重重有赏。你们这次没有完成任务啊!” “韩霖,你公报私仇!我必将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羌将军!” “那你这次也得活的了再说!”门正韩霖说道。 “你到底开不开城门?”那小统领愤怒地喊道。 “嗖嗖嗖!” 城门箭楼上几只箭羽射向溃散的士兵。 “如果失败,不开城门,这是羌将军的意思!你也太高估自己在羌将军心中的地位了!” 城门箭楼上传来了韩霖冷漠的声音。 韩霖的声音居高临下,非但敌人溃散的士兵,就连皮卡丘兄弟和甘淖都听得一清二楚。 皮卡丘兄弟、甘淖已经追击到了城门之下,那些溃散的士兵已经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机会。 “既然羌将军把咱们兄弟当做炮灰,咱们就反了他,归顺朝廷。”那小统领向着围在自己周围的士兵说道。那些士兵经过好几里的逃跑,累得气喘吁吁,早已没了逃跑的力气。皮卡丘兄弟的凶残,他们算是见识过了,所以也没了抗争的勇气,于是不反对就相当于默认了! “将军,我率领部下向你们投降!”那小统领向已到近前的皮卡丘兄弟、甘淖跪拜投降。 “滚!别碍事!”皮卡丘兄弟喊道。 皮卡丘兄弟二人留着这些人的性命,就是为了让他们赚开城门,没想到城内的守军如此狡猾,竟然没上当。 那些溃败的士兵们听了皮卡丘兄弟的呵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异常。 “大哥,这样吧!如果他们愿意投降,就等朝廷大军到来后,向朝廷投降吧!”甘淖到底考虑更深远一些。 “随小弟你怎么处置他们,各位退一边去,我们皮卡丘兄弟二人开始破城了!”皮卡丘兄弟二人大喊道。 这些溃败士兵早已领教过了皮卡丘兄弟二人的“皮卡丘的喷嚏”这一神通的威力,纷纷离得远远地。 “阿嚏!阿嚏!” 皮卡丘兄弟二人的鼻腔里分别喷出两股股黄烟、两股黑烟,黄烟和黑烟在城门口相遇。 “轰!……” 一声巨响,城门被炸飞,城门楼也被炸塌了,整个城门处一片火海,那名为韩霖的门正不知死活。 “啊——!” 溃散的士兵发出一阵惊呼,刚刚“皮卡丘的喷嚏”仅仅是空气气爆。现在除了气爆,还有火爆效果! 神通“皮卡丘的喷嚏”成为了大金朝廷第一个升级版的神通。 “小弟,你看着他们!看大哥我们的!”皮卡丘兄弟二人笑道,直接扑入城内。 “嘿嘿!并非只有你有神通!这次你们俩就留下吧!” 皮卡丘兄弟二人刚一踏入襄安城内,二人周围突然涌起一阵惨绿色的迷雾,同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第99章 五灵噬魂阵 惨绿色的雾气弥漫其中,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让皮卡丘兄弟心中一紧。 “兄弟,不好!我们好像中计了!” “兄弟,我觉得你说得对!” “废话真多!这阵法对付你俩有点可惜,真是大材小用了。”那阴恻恻的声音又传来。 “何人?”皮卡问道。 “何阵?”皮丘说道。 “啧啧,你俩可真听话!刚说你俩废话真多,就惜字如金了。在阵中的滋味不好受吧?”那人揶揄道,“今夜我心情很不好,只好拿你们俩的性命来取乐。我名叫羌梵,是羌毒的弟弟。我们兄弟七人,我排名老六。虽然我排名老六,但武功却是排名前三。武功前三,你知道吗?也就是只有我大哥羌毒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我三哥羌垚和我伯仲之间,其余的兄弟,都不如我厉害!比如五哥……” “羌梵,你还说我俩,你废话更多,这阵到底叫什么名字?让我们兄弟俩在里面瞎转悠,有种你过来呀,大战到天亮,咳咳咳……” “你俩别急,你们越挣扎,我越快乐!”羌梵嘿嘿笑道,“此阵名字来由,却是有一个传说。据说在远古时代,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世上存在这样一个道理,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既然杨柳春风都不度玉门关,那必将有其他风度过玉门关……” 皮卡皮丘二人被困在阵中,久久不能脱困。这一切都被已经投降的残存溃败士兵看在眼里。 这些士兵,皆是逃避兵役的农民,没有平常农民的朴实诚信,内心皆有一种喜欢投机取巧的狡黠。 “将军,两位大哥将军久攻不下,我们兄弟要去帮忙呀!”投降的小统领说道,“兄弟们,冲呀!咱们进城去帮助大哥将军!” 小统领用荆州方言以特有的语调喊道。那些投降的士兵听出了小统领话语中的特殊含义,心照不宣地“哗啦”一下冲向护城河,纷纷跳入护城河中。 当时正值冬月,北风呼啸,护城河也结了一层冰。但冰面不足以支撑几十人争先恐后地跳入护城河内。冰面顿时破了,那些人都跌入水中。 “扑通?扑通”,掉入水中的人拼命扑腾,游向对岸。好在这些人都是荆州士兵,从小善于游泳,一阵折腾后大部分都安全上了岸。 众人从残破的城门缺口处爬进来,正遇上那片围困着皮卡丘兄弟的惨绿色雾气。 “羌将军,属下归来了,这次誓斩朝廷狗贼!”那小统领大声说道。 “好!成功后本将重重有赏!”羌梵笑道。 “冲啊,兄弟们!”小统领一声令下,他与附近的四五个士兵都毫不犹豫地冲向绿雾。 “啊!……” 一阵惨叫从绿雾中传来,然后又寂寥无声。绿雾变得凝实一些,又增大了笼罩的范围。 那些士兵见状,又后退了几步。因为他们刚刚看见,小统领和那四五个士兵被已经被绿雾沾染,好像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只是机械地执行命令。 “你们怎么不冲?”羌梵向那些投降的士兵吼道。 那些投降的士兵们两股战战,衣服全被冰冷的河水浸透了,现在是又冷又怕。“呼啦”一下,那些士兵下意识地向后退,又要逃跑。 “嘿嘿!那里面暖和,你们莫怕,退什么退!”羌梵不怀好意地笑道。 羌梵大袖一挥,那绿色雾气顿时笼罩住了正欲逃跑的士兵们。昨夜,这些人还是他的士兵。现在,全变成了他阵中的“养分”。这几十人的加入,让绿雾凝实如乳一般,开始有种液化的迹象。 “一切都结束了,受死吧!” 羌梵见绿雾威力大增,于是又投入一符箓进去。 那绿雾突然迅速凝结成了五颗墨绿色球体,每颗墨绿色球体上都一些淡淡的黛青色蝌蚪文在游动。五颗墨绿色球体围绕着皮卡丘兄弟二人逆时针转动,而每一颗球体在转动时又不断上下做正弦波振动,振动的幅度和频率各不相同。 “五灵噬魂,万物不存。受死吧!” 随着羌梵的一声大吼,那五颗墨绿色的球体突然缩小,然后从球体两极伸出无数条淡绿色丝绦,那丝绦迅速围成一个标准球体。 甘淖一直在护城河外静静地注意着局势的发展,并未上前一步。因为他清楚,现在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冒冒失失地上去,只能是帮倒忙。 甘淖对于皮卡丘兄弟二人一直有着莫名的信心,因为他相信无论如何,皮卡丘兄弟二人至少应该发出“皮卡丘的喷嚏”这一神通。 直到现在,甘淖看到情况突生变故,五颗墨绿色球体要把皮卡丘兄弟困死在绿雾之中。 “两位大哥,小心啊!”甘淖失声叫道。 从理性上讲,甘淖应该迅速退走,因为这种战斗是他左右不了,也改变不了结果的。 甘淖喊过后,大踏步向前猛冲过去,在落入护城河冰面之前,甘淖选择了残破吊桥支撑的地方又猛地一跃而起,身体就越过了护城河。 甘淖在刚刚站立到城门边上之际,猛地把手中长柄大刀甩出去。长柄大刀带着风声呼啸着撞进那绿雾,一下子没入其中。 由于动量守恒原理,刚刚站稳脚跟的甘淖疾速向后躺去。甘淖一瞥身后正巧有一个吊桥绳索,于是使用了个“金刚铁板桥”的功夫,直直下后躺去,然后用双手牢牢抓住吊桥绳索,总算是没有跌入护城河水中。 “小弟,莫要过来!看大哥的!”绿雾中传来了皮卡丘兄弟的喊声。 皮卡丘兄弟二人见那绿雾将要形成一个球,于是笑道: “兄弟,这个五灵噬魂好!我喜欢!” “兄弟,你说得对,我也喜欢!” “你们,竟然没事?”羌梵惊叫道,这下羌梵突然慌了。 “哈哈,不但没事!你反而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这个大忙好,我们兄弟俩要好好感谢你才行!” 皮卡丘兄弟在五灵噬魂阵里哈哈大笑。 第100章 一夜破两城 “这不可能!我布置的五灵噬魂阵从未失手,你们怎么会没事?” 羌梵有些不明白。 “这叫一物降一物,青蛙降蟾蜍。你这阵虽好,可惜遇到了我们兄弟二人,今日你在劫难逃!”皮卡丘兄弟大笑。 “给我噬魂!” 羌梵手捏印诀,沉声喝道。 “阿嚏!阿嚏!” 皮卡丘兄弟猛地打了个喷嚏。“嘭”地一声,那刚刚形成球面的五灵噬魂阵就像充太多气的皮球一般,突然爆掉了。 羌梵口吐鲜血,失声叫道:“我的五灵噬魂阵!” 绿雾迅速散去,皮卡丘兄弟二人原来黄色的皮肤变成了黄绿色,尤其前额那缕长长的刘海儿,也变成了绿色。 甘淖刚刚从吊桥绳索荡回来,落到城内大街上,就看到了变异的皮卡丘兄弟,于是不禁问道: “两位大哥,你们怎么回事,就像戴了一个假发套,颜色都变了?” “小弟,你先别过来,让大哥先解决了他们再说!”皮卡丘兄弟二人喊道。 这时,天已经过了四更,东方的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阿嚏!阿嚏!” 如果仔细观察皮卡丘兄弟的喷嚏,就会发现原来纯黄色烟气、白色烟气里新增了细细一抹深绿色。 喷嚏一响,正好在羌梵刚刚所站的位置爆炸开来,爆炸之处,黄白绿色烟雾升腾。 但羌梵却未被炸飞,因为有一人抢先一步抓住羌梵飞了出去。 “七弟,咱们联手杀了他俩!”羌梵一见来人,忙惊喜地说道。 “六哥,大哥有令,让我们赶快撤离!”那人说道。 “羌鹏,咱四哥之仇怎能不报?你我联手这次未必会输给他俩。”羌梵说道。 “四哥狂妄自大,疏于自律,早晚会发生昨夜那样的事情。大哥有令,这座城池也放弃!做好准备,打决战!” “四哥的武器,三股托天叉取回来了没有?”羌梵又问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撤退!” 不由分说,羌鹏架起羌梵远遁而去。 主将羌梵撤离,把一城敌兵都丢弃了。剩余的敌兵目睹了昨夜去城外伏击甘淖的士兵们的悲惨下场,终于明白了他们只不过是羌氏七兄弟实现自己目标的炮灰而已。并且,羌氏七兄弟中的老四已经被朝廷杀死,而羌氏兄弟不去报仇,反而撤退。孰强孰弱,这些士兵们心里都有一杆秤! “将军,我们是被逼的,我们投降!” 叛军士兵们纷纷抛下手中的武器,乌压压跪了一地。 “你们起来吧!” 皮卡丘兄弟喊道。 众人起立,然后看着皮卡丘兄弟二人。 皮卡丘兄弟打仗是行家里手,但明显不善于处理此等事务。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忽而想到了小弟甘淖,于是喊道: “小弟,这些人交给你了!” 甘淖正拿着自己那已经损坏的长柄大刀发呆,被皮卡丘兄弟一喊,顿时回过神来。 “大哥,刚刚喊小弟了?”甘淖问道。 “小弟呀,这些人怎么处理?”皮卡丘兄弟问道。 “这,先让他们出城!”甘淖说道。 于是甘淖带着这几千人出了城门。这边只有皮卡丘兄弟、甘淖共三个人,面对几千投降的敌兵,甘淖的做法也不算错。 为了防止哗变叛军,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把叛军分成几部分,初步选择坚定的投降分子,让这部分人拿着武器,控制那些不坚定份子。规模小了,又有人控制,哗变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出了城后,外面是一望无垠的原野。空旷的原野,使士兵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起了涟漪。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这种涟漪逐渐扩大,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与此同时,在襄安城的另一面,一阵“萧萧萧”的马鸣,只见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人是乐凯,马是“狸虎”。 原来,当夜陶侃得知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皮卡丘兄弟二人和甘淖反了”后,陶侃当然猜测出了皮卡丘兄弟和甘淖的大致缘由。 陶侃命令郭象和葛洪也渡江,并把自己的坐骑“狸虎”也带上。到了乐凯军营后,命令乐凯带五百士兵前去接应。 “狸虎”的来历,乐凯当然非常清楚,因为当时在阳夏县那夜收服“狸虎”时,乐凯还曾经以“杯弓蛇影”阻止过“狸虎”。 陶侃把“狸虎”交给乐凯,就是想让乐凯尽快赶往临湖、襄安,以防万一。 “狸虎”是修炼了至少几百年的精怪,智力不比正常人类低,但情商不行,它只记住了乐凯曾经为难过它,故无论如何“狸虎”都不让乐凯骑上去。 乐凯有“杯弓蛇影”的神通,不骑“狸虎”也能跑得飞快。故一人、一兽在前,后面跟着500士兵就出发了。留下郭象和葛洪管理军营。 当乐凯达到临湖县城时,甘淖那一百多士兵刚刚返回县城没多久。 乐凯问明了情况,得知甘淖、皮卡丘兄弟二人一起去追敌人了。乐凯估计了一下三人追击一个逃跑的敌人,三人应该没啥大的危险。加上临湖县需要马上安抚民众,乐凯就命令部队驻扎在县衙广场外,并寻找以前的朝廷官吏。幸好县衙主簿还在,于是乐凯就与主簿一起召集旧部,张榜安民。 乐凯出身豪门,父亲乐广更是大晋朝名士。但乐凯是一个踏实做事的人,行政能力很强。 前后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原有的县衙旧吏也大都归位。乐凯留下甘淖那一百多士兵帮助临湖县主簿一起维持治安,临湖县衙算是勉强能够运行了。 乐凯眼见皮卡丘兄弟、甘淖一个多时辰还未回来,就有些担心他们三人的安危,就带领着500军士出发,进军襄安城。 走了半路,还未见到皮卡丘兄弟和甘淖,乐凯心中一沉,暗道: “难道是这三人出事了?” 于是乐凯吩咐手下的统领继续带兵前行,自己和“狸虎”全速前进。“狸虎”见此情形,“萧萧萧”一声叫,竟然示意乐凯骑上自己——这“狸虎”竟然也感觉到了事态有些严重了。 “谢了,虎兄!” 乐凯冲“狸虎”一抱拳,一跃而上。 第101章 襄安城的工作交接 “狸虎”四蹄轻轻一蹬,数十丈距离。 没多久,乐凯和“狸虎”就到了皮卡丘兄弟与伏军战斗的地方。那地方一片狼藉,但并没有皮卡丘兄弟、甘淖三人的尸体。乐凯的第一感觉是这三人都被生擒活捉了。 皮卡丘兄弟的神通,乐凯这夜早些时候已经领教过了,险些吃了大亏。 “如果皮卡丘兄弟和甘淖皆被俘虏,那说明敌人的实力要高出一筹,自己如果对上敌人,也是凶多吉少!”乐凯暗自估算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情况。 继续追,还是不追?这是一个问题! 乐凯感觉很为难,但这个问题却不用他来解决。只见“狸虎”发出一阵“萧萧萧”的嘶鸣,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继续向前冲去。 “虎兄,咱们就一起去会会敌人!” 乐凯双腿一夹“狸虎”,整个人也变得豪气冲天起来。 几里路程,对于“狸虎”来说须臾而至。当看到残破吊桥和城门口,乐凯精神大震。 能够攻破城门口,说明皮卡丘兄弟和甘淖在此地是处于上风,发动了主动攻击。 但此时城内却很安静,没了打斗声音。 “萧萧萧!……” “狸虎”一声嘶鸣,轻轻抬腿越过护城河。乐凯下了“狸虎”,运用“杯弓蛇影”神通。那“狸虎”也双目喷火,双鼻不时冒着黑烟,警戒状态。 “皮卡丘将军,你们在吗?”乐凯高声喊道。 “我们在县衙,你是哪位?” 乐凯来到县衙,见到皮卡丘兄弟正在县衙大院内,不知如何处理后继事情。 “乐凯兄弟,你总算来了!这城池被我们攻下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到乐凯前来,皮卡丘兄弟二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甘淖将军呢?”乐凯见只有皮卡丘兄弟二人,并未看到甘淖,于是问道。 “甘小弟吗?他正在城外,正带领几千敌兵也不知道怎么办呢?”皮卡丘兄弟忙答道。 “什么?带几千敌兵,在城门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凯也有些懵逼了。 “是这样,我们兄弟俩攻入城内,敌军将领就逃跑了,然后这些敌军士兵就全被俘虏了!我们觉得这些士兵在城内不安全,就把他们带到了城外!……”皮卡丘兄弟答道。 “这些敌兵带武器了吗?快带我去看看他们!”乐凯一听这情况,有些急了。 “好!乐兄弟,走吧!” 乐凯脚踏雕宝弓,向城门口奔去,皮卡丘兄弟紧随其后。 刚出了城门,乐凯就听到城外“咚咚咚咚”的杂乱脚步声。 一个百丈“黑色长龙”正向旷野外奔去,乐凯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几千无组织无纪律的人聚在一起,终于“炸营“了。 不过让乐凯稍感欣慰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在逃跑,并且这些人只是在逃跑,并没有发生破坏性的冲突。 “这样也好,提前分离出来一部分人,让那些不坚决分子该走就走,该逃就逃吧!” 乐凯本想御弓而行,劝谏一部分逃跑的人,想到这里又停止了行动。 说到底,这些叛军,大都是一些投机取巧分子,留下来也没有太大用处。 “乐将军,你总算来了!这些叛军士兵说好了投降朝廷,没想到刚到城外不久就逃跑了!”甘淖见到乐凯前来,也像遇到了救星一般。 乐凯免不了对甘淖又是一顿安抚。 叛军们见朝廷又有来人,一些正在逃跑的士兵也逐渐主动回到了乐凯、甘淖的近前。 “儿郎们,朝廷对于你们是宽大处理的!你们受到了一些人的蒙蔽,犯了一些错误。只要你们能够改正,朝廷以后就不再追究了!你们现在,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今天,我们的统兵大帅就会来到襄安城,对你们会有一个最终的安排!” 这时,又有一些士兵们离开。 乐凯大致估了一下剩余的士兵,大约有一千人。其余约两千人已经选择了离开。 “剩下的儿郎们,分成四组,由我们四位各带一组,回到城里!”乐凯吩咐道。 投降的叛军士兵被分成四个小组,相继回到了城里。 皮卡丘兄弟、甘淖等三人把军队带到了城内原来的军营内,命令部队开始做早饭。 乐凯却带领这两三百士兵们向县衙走去。现在整个襄安城,竟然没了政府来管理,天亮后就会出现混乱。 乐凯就要在天亮前,要先建立一个临时政府机构,来管理襄安城。 乐凯刚到县衙,就看到有几人正站在县衙仪门外探头探脑地向县衙内张望。 “见过将军大人!” 那几位见到乐凯前来,忙施礼问安。乐凯衣着为大晋将军官服,这些人能够看出乐凯的将军服饰,想必不是平常市民。 “你们是……?”乐凯问道。 “老叟是这襄安城原县丞,这位是驿丞,这位是皂班班头,这位是巡河吏,还有这位是工班主事。”一年迈老者说道。 “你们是在县衙工作?”乐凯问道。 “回将军,叛军进城之前我们在县衙工作,叛军进城后,我们都不欲与他们同流合污,于是纷纷称病在家!如今朝廷大军又收服了襄安城,我们愿效犬马之劳,为朝廷尽微薄之力!”那老者答道。 其余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如此正好,襄安城正缺少人手!”乐凯笑道,“诸位,里面请!” 乐凯引众人进了县衙,在大堂就坐后,众人侍立两旁。 “县丞,请坐!”乐凯见县丞年老,于是特意让县丞坐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告知城内百姓,朝廷又回来了!让城中的居民不要心慌!”乐凯说道。 “将军说得是!我这就吩咐更夫,在五更打更时,顺便喊一下提醒居民!另外,在县衙仪门外告示墙张贴榜文,告知里坊居民!钟班头,你带领捕快巡逻集市街道,避免发生慌乱抢夺!周主事,你去组织工房吏员,抢修城门和吊桥,务必尽快完工!还有,赵驿丞,驿站内快马准备好,你协助将军传递紧急消息。” 老年县丞说得头头是道,乐凯听得是心花怒放。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这县丞几句话,就把这百废待兴的襄安城的工作全面铺开了。 第102章 陆安先生 “敢问老县丞尊姓大名?您这是行政的行家啊!”乐凯不禁赞叹道。 有言: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这老县丞带了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把襄安城这县衙的行政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老朽山野村夫而已,不足挂齿。老朽听说将军姓乐,敢问乐广乐彦辅是将军什么人?”老县丞问道。 “回老县丞,正是家父。”乐凯语气恭敬地答道,并未因为这老者身为县丞而轻佻敷衍。 “不错,不错!真有令尊遗风!杯弓蛇影,自相惊扰。”老者向乐凯一拱手,又说道:“令尊风范,还有阁下姐夫皇太弟司马颖,阁下妹夫卫玠,皆是当世俊杰!” “老县丞谬赞了!”乐凯又回礼道。 “将军,为了防止敌军夜间反扑偷袭,应该加大巡逻力度。老朽再去找一找六房主事的其他五房,先把这衙门的工作铺展开来。”老县丞向乐凯请示道。 乐凯当然是言听计从。 老县丞出去后,乐凯就写了两张简函。让驿丞派人一张送至临湖县,一张送至庐江岸的军营里。 送至庐江岸边军营的简函,是写给陶侃的。陶侃收到信息时,已经是巳时,当时陶侃已经收到了临湖县城来函。 一夜攻陷两城,这种战绩远远超出了陶侃的估计,沉稳如陶侃者也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陶侃当机立断,让渡过庐江后的士兵直接开往襄安城——陶侃已经命令皮初的军队渡江后直接开往临湖县城。 陶侃一面命令部队加快渡江,一面让刘佑带领一千先头部队急行军赶往襄安县。 陶侃对襄安城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在襄安城内有一位特殊的人物,一位亦师亦友的人物。如果得到此人的帮助,那此次平叛,就能事半功倍。 为此,陶侃特意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对乐凯交代:一定要留意一位奇人,此人很可能会出手帮助你稳定襄安的局势。如果乐凯发现那人后,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留下来,就算用强也行。到时候,陶侃会亲自向他道歉! 乐凯是下午未时接到陶侃来信的。当乐凯读完陶侃来信时,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个人物——老县丞! “对了,老县丞去哪里了?”乐凯想到这里,脑袋有点懵了。 最后和老县丞的对话,乐凯记得很清楚,老县丞出去找其余五房了。是了,其余五房基本上都来了,可是老县丞再也没露面。乐凯当时觉得老县丞年纪大了,这一天一直忙碌不得闲,就让老县丞忙里偷闲歇一歇。 “难道老县丞趁机溜了?”乐凯心道。 乐凯出了县衙大堂,正巧碰到“三班六房”的户房主事正拿着一本户册去吏房。 “主事,咱们县丞在哪里?”乐凯问道。 “回大人,卑职刚刚从县丞廨回来。县丞正在县丞廨内和县衙司狱在核对犯人信息!” 户房主事用手一指大堂旁边的一处院落说道。 乐凯一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地了,暗道:“还好!老县丞还在。” 乐凯就向县丞廨走去,没有亲自见到老县丞,乐凯有些不放心。 这一天,乐凯是忙坏了。关于行政工作,乐凯也就是能够胜任的水平。 当然,比起一窍不通的皮卡丘兄弟——皮卡丘兄弟二人已经回到了临湖县,还有略知一二的甘淖——甘淖正带着自己的五百士兵(这五百士兵中一部分从临湖县赶来的,另一部分是跟随刘佑的部队一起来的)看管、分配投降的一千多士兵,还有刚刚带兵支援襄安城的刘佑要好很多。 乐凯算是文武双全之才,武力90+,属于优秀范畴,文(政)70+,属于堪堪胜任的水平。 不像皮卡丘兄弟,武将型,武力98+,文(政)30+;就算甘淖,文(政)最多50+,这投降的三千多士兵,被他一下子弄跑了一多半就是最好的例证。 到了县丞廨,乐凯发现只有值班杂役在。 “小人见过将军大人!”值班杂役见乐凯前来,连忙施礼说道。 乐凯问道:“县丞大人呢?” “回将军,县丞大人去了县衙牢房,和司狱一起去核查牢房去了。将军,您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喊县丞大人回来!”值班杂役说道。 “不必如此,我亲自去找县丞大人!”乐凯说道。 原来老县丞一直在忙碌,乐凯心中暗自佩服。 走出县丞廨,穿过大堂前的“三班六房”,在襄安县衙西南角是该县的牢房。 牢狱大门逼仄而坚固,进入牢狱大门,是一个照壁,照壁正中是一个浅浅的神龛,神龛里供奉的是“中国司法始祖”、上古四圣(尧、舜、禹、皋陶)之一的皋陶。在皋陶的身侧,卧伏着神兽獬豸,獬豸乃公平?公正的化身。 乐凯刚进牢狱大门,狱卒就迎了上来,连忙施礼说道:“小人见过将军大人!” “县丞大人在吗?”乐凯问道。 “将军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喊县丞大人前来!”狱卒说完,一拱手进入牢狱内。 不一会儿,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老县丞急匆匆地赶来,乐凯有些过意不去。 “卑职见过将军大人!”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向乐凯躬身施礼。 “免礼!你是县衙司狱吧?县丞大人呢?”乐凯笑道。 “卑职就是本县县丞呀?”那人有些懵圈了,用手搔了搔头发,疑惑地说道,“司狱现在正在里面核查犯人那!” “你如果是县丞,那早晨那个老人是谁呀?” 乐凯一看此县丞非彼县丞,顿时有些着急了,说话的语气也急切起来。 那人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回将军,你说的那位老人,正是在下的师尊,人称陆安先生!” “贵师尊现在何处?”乐凯急切地问道。 “将军,此处非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县丞廨再说吧!”那人一捋胡须笑道。 乐凯无奈,只得与那中年人一起回到了县丞廨。到了县丞廨,杂役捧上茶水后退下。 “贵尊师陆安先生现在何处,能否告知在下?”乐凯抿了一口茶,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师尊神仙一般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下也是今日才有幸见到师尊一面。”中年县丞答道。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乐凯意兴阑珊地答道。 中年县丞默默无言。 “敢问县丞尊姓大名?”乐凯这次错过了陆安先生,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出于礼貌就随口问了一句。 “在下周访。”中年县丞淡淡地答道。 “周县丞今天辛苦了!”乐凯礼节性地向周访一抱拳,悻悻离去。 “卑职送一送将军!” 周访礼节性地把乐凯送出县丞廨,然后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县衙。 第103章 乐凯月下追周访 乐凯甚是郁闷,陶侃信上说的奇人“陆安先生”,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陆安先生说过什么来着?”乐凯边自言自语,边向大堂走去。 “为了防止敌军夜间反扑偷袭,应该加大巡逻力度。老朽再去找一找六房主事的其他五房……” 陆安先生的话在乐凯脑海里回荡着。 “对了,这个要告诉甘淖和刘佑,加强城内夜间巡逻!还有,昨夜毁坏的城门和吊桥应该也修得差不多了吧?”乐凯暗道。 想到这里,乐凯就向城内甘淖驻地军营走去。 一般来说,驻军大部分都在城外——纯军事堡垒除外。但襄安和临湖县城这两个被叛军占领的地方除外。 这些叛军,根本不把自己当做县城的主人,心理上还是一帮打家劫舍的盲流。故每当占领一座城池,就把城池内最好的地方强行占据,作为军营驻地。原来的住户,运气好的被驱赶,运气差的被杀掉。 故这些叛军不得民心,失败是必然的。乐凯也考虑过把驻军迁到城外,一是襄安城刚刚收复,秩序还未稳定下来;二是这座城池中有一个城门被毁,增加城内驻军,如果遇到敌人偷袭,可以在最短时间里进行支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襄安城内可是有1000+投降的叛军,这些叛军士气低落,如果在城外就很容易被扰动而炸营。 故乐凯让甘淖的500水军曲部来分散管理这些投降的叛军,并且让他们住在自己熟悉的原有军营内——当然,他们被随机打散了,不再有原来的建制。 “乐将军,你总算来了,这些叛军素质太差,明日我一定不会再管理他们了!” 甘淖一见乐凯前来,就大倒苦水。 “甘将军辛苦了!明日一到,陶帅就会带领大军和辎重前来。到时候这些叛军就由陶帅来处理了!咱们都能松一口气了!” 乐凯作为襄安城内最高领导,虽然内心苦,也不得不安慰甘淖。 “好!那我就揠到明天。”甘淖说道。 “甘将军,今夜要特别注意一件事:让士兵们提高警惕,防止敌军夜间反扑偷袭!” 乐凯把陆安先生早上说的话向甘淖说了一遍。 “放心吧!我会告诉士兵们注意的!”甘淖拍着胸脯说道。 “如此甚好!甘将军你忙吧,我再去看一看被毁掉的城门修复如何了,顺便看一看刘佑将军那里如何了!”乐凯说完,告别了甘淖,向毁掉的城门走去。 当时,红日西坠,已经是日暮时分。日光在晚霭的散射下变成了酡红色,涂在乐凯身上,一直渗透到自己那长长的影子。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城门处,一群人正在忙碌着,搬砖添瓦,抬木拢泥。 “乐将军,您来了!”正在指挥的头领见乐凯前来,就跑了过来。 这人正是早晨和陆安先生一起到县衙的最早的几个人之一,工房主事。 “主事辛苦了!你都忙整整一天了!” 乐凯看到这位瘦瘦的工房主事,一身棉袍多处沾满了泥土,一看就是亲自参与了城门的修缮。工房主事额头上还冒着丝丝白气——那是劳作的汗水。 “王师来了,把叛军赶走了!作为工房主事,我打心眼里高兴!”工房主事笑道,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好!让我们各司其职,争取早日剿灭叛贼石冰!”乐凯说道。 “预祝王师大捷!将军,我去指挥他们了,争取早点把城门和吊桥修好!” 工房主事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又跑向了城门处。 乐凯走在大街上,刚刚还酡红的阳光迅速暗淡下来,夜幕就要降临了。 乐凯在城墙脚下的一处箭楼里找到了刘佑,刘佑此时正在巡查城墙士兵的警戒工作。 “乐将军,你来了!”刘佑见乐凯前来,于是笑道。 “刘将军,我来看看城楼士兵的警戒情况!”乐凯笑道。 “这次敌军将领主动撤离,如今攻守易位,我担心敌人可能夜间偷袭城池,所以我已经命令增加了城池巡逻力度。并且,还在城中心县衙附近留了机动部队,随时增援!”刘佑说道。 乐凯闻言,眼中一亮。没想到刘佑年纪青青,带兵守城如此老道。乐凯的表情刘佑看在眼里,于是笑道: “乐将军,我是急性子、直肠子,守城这块,主要是从小到大跟着家父,耳濡目染,学了点皮毛而已。” 刘佑乃豫州刺史、左将军刘乔的儿子,前些日子刚刚在荆州参与了围剿张昌叛乱,实战经验相当丰富。 “刘将军如此安排,乐某可以高枕无忧了!”乐凯笑道。 “如果乐将军找到了陶帅所说的那个人,这城池就更安全了!”刘佑笑道。 “唉!可惜了,我见过他一面,却是有眼不识泰山,让他走掉了!” 乐凯想到惊鸿一瞥的“陆安先生”,不禁叹了一口气。 “陶帅说了,他那朋友周访脾气古怪,如果实在不行,那也是缘分未到!”刘佑说道。 “什么?你说他叫什么?”乐凯急切地问道。 “周访。周文王的周,访客的访。怎么了,乐将军?”刘佑有些奇怪乐凯如此一问。 “哦!哦!你忙!你忙!我先回去了!”乐凯魂不守舍地回应道。 今天自己这是干的啥事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尊大佛,又溜走了一尊菩萨! 乐凯心里苦闷急了! “陶帅口中的怪人,竟然是县丞周访!自己先入为主,以为是陆安先生!” 乐凯这个后悔呀,真想抽自己俩嘴巴。乐凯打算先回到县衙,问明县丞周访家住哪里,也好去拜访!没成想在回去的路上,正巧遇到了工房主事,乐凯问道:“主事,你可知县丞大人家住哪里?” “将军,你是问家兄吗?我这就带你去!”工房主事说道。 乐凯一听大喜,原来这位工房主事竟然与周访是兄弟,这下好办了! 周主事带领乐凯到了县丞周访家中,周访家人见礼,却发现周访不在。 周访的儿子回话道:“叔叔,家父今日见了他的师尊,已经追随他师尊出城去了!” “什么?”乐凯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令尊什么时候出的城?从哪个城门离去的?” “回将军,大约两刻钟以前!具体从哪个城门去的,我也不知道!”周访之子答道。 “你们先聊!我这就去找周访!”乐凯急了,这周访可是不会武功的,夜间出城,未知的危险实在太大了。 乐凯也不避讳众人,直接使出“杯弓蛇影”神通,脚踏雕宝弓腾空而起。 路过县衙时,乐凯抬头看了一眼当空明月,朝县衙大喊一声: “虎兄,现在有急事!你来不来?我今夜准备来个月夜追周访!” 第104章 僵尸围城 “萧萧萧!” 一阵嘶鸣,“狸虎”从县衙内腾空而起。 “虎兄,你夜间视力最好!你仔细看看城外是否有一个人在夜行,如果看到了,你朝那个方向就叫一声!好不好?” 通过一天一夜的相处,乐凯发现这“狸虎”竟然是个“顺毛驴”,只要投其所好,它很乐意配合! 尤其是乐凯一句“虎兄”,让“狸虎”没有一点儿反抗力。 果然,“狸虎”听了,狠狠地点了点头! 先是今天早上甘淖带领投降士兵出城的那个方向。乐凯和狸虎疾驰而去,大约二十里,并未发现周访的踪迹。乐凯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周访没有一气之下投敌去了。 乐凯暗叫一声“惭愧”,自己真有点“看人下菜”,“狗眼看人低”了。 作为世家公子,乐凯虽然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一种豪门望族的无意识地傲慢。正是这种傲慢,制约了乐凯能力的上限,而通过一次次地改正、打磨,使乐凯不断地积累和进步,逐渐去伪存真,超脱凡俗。 何为进步?超脱自己的局限。 这一夜,月光如洗。 乐凯和“狸虎”与其说是在追周访,不如说是在直面自己的错误,超脱自己的局限,追求卓越。 此路不通,再换它途。 两人又顺时针绕了90度,在另一个方向搜寻。一番搜寻,一无所获。 “虎兄,咱们直接穿越城池,从相反的方向继续搜寻可好?” 乐凯向“狸虎”问道。 “狸虎”不言,直接180度调转头,快速奔去。 乐凯紧跟其后,嘴里喊道:“虎兄,等等我!” “狸虎”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哪里肯听乐凯的话,跑得越来越快。乐凯一声苦笑,卯足了劲踏弓而行。 从高空刚穿过城池不久,只听得“狸虎”开始嘶鸣: “萧萧萧!……” “萧萧萧!……” “萧萧萧……” …… “虎兄,我听到了!刚刚说好了,你叫一声就行了!”乐凯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道。 而当乐凯看到地面上的真实情况时,顿时感觉到一片头皮发麻! 乌泱泱的大约有几千人一起涌向襄安城,距离襄安城大约十里左右。 再仔细一看,在乌泱泱的人群前,有一人跑得如同兔子一般。 “狸虎”眼尖,一眼就发现了不同,前面那飞速逃跑的是人!而后面那乌泱泱一大片的却是非人类! “萧萧萧!……” “狸虎”按下云头,落在地面上。 “啊!妖怪啊!” 前面奔跑的那人大吼一声,就想往回跑。但看到后面那一群非人类,又只好硬着头皮奔向“狸虎”。 “萧萧萧!……” 狸虎发出了嘶鸣。 “周访县丞,莫要害怕,老虎马是咱们一伙的,我乐凯来了!”乐凯在月光下已经看清了那人正是周访,于是大喊道。 乐凯脚踏雕宝弓,伸出手来欲牵引周访。周访见状,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飞身跨上了“狸虎”。 “狸虎”四蹄一蹬,腾空而起。 “啊!好高呀!我怕!”周访杀猪般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乐凯发现,这些非人类,其实正是人类,只是失去了意识!变成了“僵尸”类的怪物。 乐凯突然明白了,这些“僵尸”正是今天早上逃跑的那些士兵。 “这是怎么回事?”乐凯看到这乌泱泱的类似僵尸的怪物,不禁头皮发麻! 乐凯没有经过昨天夜里的战斗,因此并不明白羌毒七兄弟(目前已经变成六兄弟了)的奇特和怪异。 这些“僵尸”,正是当天早上趁机逃跑的那些投降士兵。士兵们也仅仅是为了生存,如今却不知怎地变成了这副样子——非死非活,又死又活。 看到“狸虎”带着周访迅速飞向襄安城里,乐凯心中稍安,但压力更大。 这些“僵尸”们动作缓慢,但每个又不失灵敏。就像人为控制着,每一个间隔做一个正常动作。“僵尸”们神情呆滞,却又并非感知全无。对于沟壑、巨石、树木等,熟视无睹,自己被撞倒了再爬起来,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但对于活物却异常敏感,刚刚还把周访给追得一路狂奔。 不论是何种怪物,这些“僵尸”进攻的方向是襄安城,乐凯就不得不阻拦。 乐凯拥弓在手,猛地一箭射出。 “杯弓蛇影”,乐凯一开始就利用神通。一只白色的箭羽破风而去,一下子射到最前一个“僵尸”身上。 “嘭”地一声,那被射中的“僵尸”身体直接爆炸开来,血肉四溅。 周围的“僵尸”见被射中的“僵尸”消失不见,明显地一滞。然后又突然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狂吼乱叫。 乐凯刚刚仅仅试射一箭,明显用力过猛,这次力道就减小很多,只用了大约二三成力气。 “噗”地一声,又一个“僵尸”被射中,“啪”地一声,“僵尸”身体四分五裂。 “唉!力气还是有点大了!” 乐凯暗自摇头,自从神通觉醒后,乐凯就没怎么用神通杀人,仅仅用来提升自己的速度。 没办法,以前又没机会打仗,乐凯这神通也没用武之地。 “这次用一成气力!”乐凯心道。 一支箭羽发出,又射中一个“僵尸”的身体,那僵尸中箭后向后退了两步,仰面倒在了地上,看来是死掉了。 “不错,就是这个力道!”乐凯终于掌握了窍门。 “嗖!…嗖!…嗖!…” 乐凯开始一箭一个“僵尸”,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片刻工夫,十几个“僵尸”被搞定了。 过了一阵子,乐凯发现有些不对劲,虽然射死了不少“僵尸”,但这些“僵尸”数量太多了,并不能阻止“僵尸”大军向襄安城移动的脚步。 “多箭齐发?” 乐凯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个词。 双箭、三箭、五箭。乐凯尝试着增加每次射出的箭羽数量。当箭羽增加到五个的时候,便出现了有些箭羽落空的情况。 乐凯最终选择了四箭齐发。四箭齐发,效率提高了四倍,并且基本上没有箭羽落空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大约一两百“僵尸”被乐凯消灭了。乐凯也渐渐感觉到呼吸有些沉重,射出的箭也没开始那么顺畅了! 并且,乐凯心里有些沉重,这些“僵尸”根本不受自己的引诱,径直向向着襄安城奔去。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僵尸”围城。 第105章 神通杯弓蛇影一阶大圆满 乐凯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这些“僵尸”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能阻止。 眼看距离城池越来越近,城内驻军也感到了一丝异样。 刘佑命令士兵们加强防护,因为靠自己的第六感,他觉得好像有巨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座城池一般。 “快去县衙向乐凯将军汇报,好像有敌情!” 刘佑有着异乎寻常的感应天赋,但毕竟没有觉醒神通。 不一会儿,士兵跑来汇报: “乐凯将军不见了!” 乐凯将军竟然不见了,这让刘佑感觉到形势更为糟糕。 “告诉各位统领,加强防护,甲在身,弩上弦!任何人不得松懈!”刘佑马上下达了命令。 刘佑下达命令没多久,大地之上就传来了“隆隆”的震颤。 乐凯已经射杀了三四百“僵尸”,要是平常的人类军队,超过15%的阵亡率,早就崩溃了。 可是这“僵尸”大军根本就不受影响。不!影响还是有的,这些剩余的“僵尸”好像变得更强了一些。 原来,这些“僵尸”会蚕食同类的尸体! 距离城池还有三里,乐凯不得不奔向城池撤退,通知城内守军做好准备。 这时,刘佑才发现乐凯将军已经和这些“僵尸”怪物们战斗了好久。 刘佑连忙命令士兵们全部聚集在城下,城墙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士兵。 乐凯站在城墙上,正在喘气——刚刚持续输出,他也累得不轻。 一里距离! 已经达到了床弩的射程。 刘佑一声令下,数声沉闷的破空声呼啸着远去。 杯口粗的弩箭穿透力极强,“僵尸”被弩箭穿透,如同一串串冰糖葫芦。“僵尸”大军处留下来大约五六丈的缺口。 城墙上的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士兵们的欢呼声并未持续太久就戛然而止了,众人就像一只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顿时鸦雀无声。 因为那些“冰糖葫芦”不一会儿就被剩余的“僵尸”们给分食干净了! 城墙之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有胃口浅者,当场就吐了;有胆小者,当场吓得哇哇大哭。要不是刘佑的军队训练有素,很可能就有人逃跑了! “众位莫慌,用火箭!” 街上,远远地传来一声大喊。乐凯登高望远,一看那大喊之人正是今天晚上逃跑、被“僵尸”大军追得跑得像兔子一般的县丞周访。 周访急切地登上城墙,不慌不忙地向乐凯深施一礼,非常自信地说道: “乐将军莫慌,周某来也!” 乐凯一听怔住了,这位难道真的就是刚刚逃得比兔子还快的周访吗?乐凯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没错!正是周访,回来后竟然还有空换了一套新衣服。 “周县丞,你怎么没穿戴防护?” 时间紧迫,形势危急,乐凯也顾不得其他,一肚子话也来不及问,只是担心周访登城墙迎敌太不安全。 “嘿嘿,我穿了内甲。” 周访对乐凯一笑,眉毛一扬,那风骚样儿儿差点让乐凯倾倒。不,是差点儿晕倒。 “老不正经!”乐凯心里暗道。 经周访一提醒,守城的士兵恍然大悟,忙把箭羽缠上油麻,沾满火油。这些东西,每个城墙必备。 弓箭缠着麻油,射程大大降低了,只能等待这些“僵尸”大军靠近后才好攻击。 乐凯休息了一阵子,恢复了不少气力。于是又一跃而下,站在护城河外四箭连发射击“僵尸”。 看到“僵尸”纷纷倒下,城墙上的士兵们轰然叫好,士气大振。可惜只有乐凯一人,不能阻止“僵尸”大军的前进。 乐凯见士气已经被鼓舞起来,于是用了十成力气把弓拉成满月状,猛地把箭羽射了出去。只见那只箭羽如同白色的光柱发出耀眼的星芒。如果仔细看那星芒,就会发现星芒的边缘像是镀了一层稀薄的金边。 在持续输出,杀敌数百后,乐凯的神通“杯弓蛇影”已经接近一阶大圆满的水平。 许多“僵尸”甫一接触那白色光柱,突然惨叫起来,一股淡黄色的火苗在“僵尸”身上燃烧。“僵尸”们满地打滚,欲扑灭那火苗,但无济于事。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僵尸”,竟然有意地躲着那些身上着火的“僵尸”,而不是向先前趁火打劫,分食那些受伤的“僵尸”。 乐凯这一箭,就像给“僵尸”们划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就像给“僵尸”们定下了一个不可违逆的规矩,所有的“僵尸”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些“僵尸”自动分成了一左、一右两部分,分别向城墙涌来。 这一箭,乐凯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手酸背疼,双眼也一片模糊。乐凯想撤退,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 “杯弓蛇影”神通再也无法使出,乐凯只得走路后退。 好在离城门不太远,在城池上指挥的刘佑连忙命士兵放下吊桥,从城里涌出一队士兵,架起乐凯就往回撤。 那些“僵尸”见乐凯已经使不出“杯弓蛇影”神通,就纷纷向他们涌来。 很快,“僵尸”跟随着乐凯他们就到了火箭的射程范围。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射出火箭,这些火箭落在“僵尸”们身上,“僵尸”们身上的衣服被点燃。但这些“僵尸”浑不在意,还兀自前行。 城墙上的刘佑心情有些沉重,一边是跟随着乐凯的那些紧追不舍的“僵尸”,马上就要尾随着上了吊桥,另一方面是被点燃的“僵尸”竟然丝毫不慌乱,一直朝城内冲来。 “周县丞,这火攻好像作用不大呀!”刘佑向周访问道。 “这,这还未到时候,再等等看!”周访尴尬地回答道。 这种情况,周访也没遇到过。 抢救乐凯的士兵们上了吊桥,“僵尸”们离他们也就几尺之遥,大家都捏一把汗。 城门大开,乐凯他们进入城内,“僵尸”们也已经过了大半个吊桥。城内士兵赶紧把城门给关闭了,但在要拉吊桥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黑压压的“僵尸”站满了吊桥,城墙上的人根本就拉不起来吊桥。 这时,最前面的“僵尸”已经走到城门外,开始用力撞击城墙大门。 那些着火的“僵尸”逐渐接近护城河岸。 此时,乐凯已经筋疲力竭。“僵尸”们在整面城墙的范围内展开无差别的进攻。 才夺回来仅仅一个白天的襄安城,又面临着失守的危机。 第106章 巽雷青平符 此时,不但刘佑,连甘淖也带领一众属下来到了城墙上。 “僵尸”们已经到了城下,情况是万分危急。 “乐凯将军,我们怎么办?” 乐凯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刚刚乐凯的英勇表现已经征服了众人的心。目前,乐凯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乐凯心中充满了遗憾,自己明明已经有了克制这些“僵尸”的能力,但偏偏自己耗尽了气力,连正常的行走都很困难。 乐凯十分了解这些“僵尸”的可怕,看了一眼这些普通士兵和将军,如果坚持下去,就是去“送人头”。 “召集城中百姓,让他们先撤退!士兵们阻击这些亡命之徒,给撤退的百姓赢得撤退时间!你们去通知百姓,这里由我来指挥!”乐凯吩咐道。 “乐将军,这是我的曲部,我要与曲部共存亡!”刘佑笑道。 “甘淖不才,亦不愿辱没先祖甘兴霸的英名!”甘淖也答道。 “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先撤退!我殿后!”乐凯急了,大吼道。 “文官治国安民,武将保家卫国。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才是国家大兴的根本!” 周访听了乐凯、刘佑、甘淖的争论,神情变得庄重起来,沉声说道: “今天,我师尊陆安先生临别之时吩咐我要出仕,报效朝廷。说实在的,我对当今朝廷不以为然,因为朝廷中人皆是自私自利之徒,枉对苍生!” 周访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乐将军眼中只有吾师尊陆安先生,没有余人。我以为乐将军也是钓名沽誉之徒,故心生失望,准备就此遁世,平平淡淡过一生!没曾想将军先救我性命,故我以我命相抵,也不算辱没了自己的节操。刚刚各位将军争死以报国,在下岂甘人后?” 大敌当前,这几位首领不去指挥战斗,而是在争论不休。这种奇葩的事情说明了无论是乐凯,还是甘淖和刘佑,虽然武力水平很高,但就当时而言,的确缺乏合格统帅所具备的必要素质——即:可为将独当一面,不可为帅统筹安排一切。 统帅,不是一天就能够练成的。 三位年轻的将军如此表现,尚情有可原。但作为得到陆安先生真传的周访,也跟着长篇大论一番,这就显得太奇怪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 因为周访有反败为胜的“杀手锏”! 只见周访从贴身内衣里掏出一个黄色锦囊,打开锦囊,一个青色的符箓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雷属性的符箓?”乐凯问道。 “然也!此乃我师尊所赐,名曰:巽雷青平符。雷属性,能克制一切淫秽之物。以灵力运用此符,可解这次厄难!”周访面带得色地说道。 “灵力也有不同属性,我的灵力可以?”乐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可以,师尊考教过你的神通!如果是皮卡丘将军在此,师尊说他就会留下一个:离火焚天符。”周访答道。 “啊!陆安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他今日早上已经算出了襄安城今日晚上会有“僵尸”围城这一厄运!”乐凯佩服得五体投地。 “乐将军,这一切,你来做个了结吧!”周访把青色的巽雷青平符递给乐凯。 “好!我来以触发!”乐凯手持青色符箓,心中大快。 “杯-弓-蛇-影!” 乐凯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用手一指那青色符箓。 符箓毫无动静。 “杯—弓—蛇—影!” 乐凯把声音拉得更长,一跺脚,然后用手再一指那青色符箓。 “轰隆!” 一声巨响,众人感到脚下一阵震动。 “不好了,吊桥塌了!”城门那边传来了士兵们的惊呼声。 原来“僵尸”们一个挨着一个,都想涌上吊桥,那吊桥怎能承受如此之重?吊桥最终被压塌了。 随着“僵尸”们纷纷落入护城河中,乐凯等众人的心也跌入了谷底。 此时,唯一的好消息是周访的火攻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有不少“僵尸”被烧成了灰碳。 那青色符箓无论如何都激发不了——原来,乐凯刚刚那用尽十分气力的一击,把自己“杯弓蛇影“神通的品质提高到了一阶大圆满,但却抽空了他的灵力。 众人面面相觑,这本来是扭转乾坤的一张符箓,在阴差阳错之下,却成了一张废纸。 “都怪我!是我一开始对众位将军有偏见,我应该早些拿出来啊!”周访懊悔得直想撞脑袋。 “都怪我!一开始没有给周县足够的尊重!”乐凯也懊悔不已。 这时,已经有“僵尸”越过护城河,以“叠罗汉”的方式爬到城墙上。 火箭等武器已经无法使用,战士们只能抽出制式武器环首刀进行肉搏战。 一刀刺穿“僵尸”的身体,根本没用,那“僵尸”反手一巴掌,把士兵扇倒在地。 还有些士兵一个不注意,被扯到了城下护城河,一会儿就被“僵尸”们分食干净了,连骨头都没剩下。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守城士兵受到了重创。 “撤退!全部撤退!”乐凯大喊道。 士兵们放弃了城墙,向城内撤退。就在刚才,“僵尸”登上城墙,乐凯这边已经损失了数十人。 “组织百姓撤离!”乐凯大吼道。 这次,襄安城在劫难逃了! “萧萧萧!……” 一阵嘶鸣,“狸虎”来了。 “虎兄,快走吧!”乐凯见“狸虎”来了,想起这一天多的相处,有点喜欢这家伙了! “萧萧萧!” “狸虎”卧在了乐凯的身边,示意乐凯骑在它背上。 “虎兄,你告诉陶帅,这次是我大意了,也是我的坏毛病最终害了大家!请你转告陶帅,我虽然有错,但我最终未给朝廷丢脸!” 乐凯说完,义无反顾地大踏步走向“僵尸”大军。 “萧萧萧!” “狸虎”急了,张开大嘴咬住乐凯的衣服,用力一甩,把乐凯甩到自己背上。 “狸虎”并未逃走,而是四蹄一蹬,跃上数百丈的高空。 高空,苍穹,明月,孤城。 月光下,一切都蒙上了像一层纱,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而乐凯心里清楚,这种虚无缥缈的表象下,是基于一种“真实”——无论是明月,孤城,还是芸芸众生。 神通“杯弓蛇影”,“蛇影”源自于墙上那支弓。没有那支弓,何来的“蛇影”?杯子,就是这“明月”呀! 一股明悟充盈于乐凯的心田。 乐凯的神通“杯弓蛇影”正式进入第二阶。 “杯弓蛇影!” 乐凯在高空中清喝一声。 十分气力,宝弓满月,宝弓之上,是一枚青色箭羽——那是巽雷青平符所化。 青色箭羽从天而降,化为一张硕大无朋的雷网,罩向“僵尸”大军。 雷网至,“僵尸”皆灭。 第107章 狸虎神技:为虎作伥 “何为神仙?” 周访看到高空中的乐凯施展神通“杯弓蛇影”时,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出类拔萃,或曰神;卓尔不群,谓之仙。 乐凯此时恍然大悟,原来陆安先生的巽雷青平符,激发所需要的条件不是“量”有多少,而是“质”是否达标? 也就是说,想要激发巽雷青平符就需要至少二阶的“杯弓蛇影”神通。 “杯弓蛇影,自相惊扰。”这是陆安先生今天早晨对自己说的其中一句话。一开始自己并不了解,现如今,乐凯终于豁然开朗。 乐凯今日所作所为,就是自相惊扰!也正是乐凯自相惊扰,所以今夜乐凯的神通“杯弓蛇影”升阶了。 超强的行政能力,丝丝入扣的算计,随便一张符箓就需要二阶神通来激发,并且,早早算定了自己今夜能够升阶到二阶。 陆安先生,真是深不可测! “何为神仙?想必如陆安先生,方可称之为神仙吧!”乐凯暗道。 乐凯一箭灭数千“僵尸”,这举动太过拉风。前一秒看起来不可匹敌的“僵尸”大军,一下子全被灭了。很多人喜极而泣,乐凯的个人威望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乐凯跃下“狸虎”,走向众人。 “狸虎”却一直停在半空中,并未下来。 此时,月华正浓,数千被灭“僵尸”的魂魄却由于被施了邪法而不能轮回,正在月夜中游荡于天地间。 月华能滋养魂魄,故这些魂魄正在恣意汲取月华来壮大自己。这些可怜的魂魄,生前鼠目寸光,死后也不知明日日旭日东升之际,就是自己化为灰灰之时。 可怜之魂,必有可恨之处。 “狸虎”非人类,也无慈悲心肠。此时的它却对这些懵懵懂懂的魂魄有着特殊的因果关系——刚刚是它无意中引导了乐凯,从而使乐凯激发了巽雷青平符。 一句话,这些懵懵懂懂的魂魄,“狸虎”需要负责。 不入轮回,天明之时大都会魂飞魄散,这些魂魄注定没有未来。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偏偏给了这些魂魄一丝机缘。 此时,“狸虎”也到了神技生出之时。 “狸虎”的神技:为虎作伥。 这些懵懵懂懂的数千魂魄,最终被混合在一起,做了“狸虎”的第一个“伥鬼”。 这也许是这数千魂魄的悲哀,但,一切事情,皆有因果。 当初为了逃避“壬午诏书”服兵役,参加张昌叛乱。又无脑地跟随石冰祸乱徐、扬。早上的投降,给了他们最后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但他们没有把握住——他们逃跑了!并且,他们没有逃回家乡。他们又逃回了当初蒙骗他们的羌毒兄弟那里! 而羌毒兄弟,利用邪法把他们变成了非人非鬼,魂魄不入轮回的怪物。 一切皆有天定,但一切又是自己的选择。 数千魂魄凝成的“伥鬼”,刚刚凝结成形,便有强大的实力。 “狸虎”浮在半空,刚刚还是靠自己的法力,而现在,全靠“伥鬼”的支撑。 也就是说,拥有了“为虎作伥”神技的“狸虎”,除了“伥鬼”强大的战斗力外,只要“伥鬼”不死,“狸虎”就有了飞翔的技能。 “狸虎”会飞,可称之为“飞虎”。如虎添翼,说的就是现在的“狸虎”。 “萧萧萧!……” “狸虎”从天而降,落在众人面前。那只“伥鬼”也跟在“狸虎”身后。 因为在数百丈高空,众人看不到那“伥鬼”,如今甫一看到“伥鬼”,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伥鬼”青面獠牙,长发垂肩,手脚和躯干皆为靛蓝色。赤裸上身,蒲扇大的双手捂住自己要害部位,看来似是以通人性,有了羞耻之心。 “大家莫慌,这是“狸虎”新晋神通!” 众人之中,乐凯对于神通一事最为熟悉,所以出言安慰道。 乐凯所说,大差不差。人类神通,精怪神技,皆为相似的东西。 “我这件新衣服,乐将军先给那大家伙罩上吧!” 周访一指那“伥鬼”,就脱掉了自己刚换的新袍子。作为襄安城县丞,周访要考虑这“伥鬼”此种模样有伤风化。周访脱了外袍,果然周访穿了内甲。 “先等等看,“狸虎”神通刚刚激发,还未收发自如。”乐凯笑道。 乐凯不禁想起了自己初次激发“杯弓蛇影”神通的窘境。 那夜,神都洛阳铜驼大街天降陨石,自己在三更半夜时分激发了神通。自己那把雕宝弓,自己研究到了天亮,才能勉强收起来。 其后的几天里,有时候那把弓会突然出来,一不小心把自己绊倒在地。几天后才摸索出了脚踏弓箭,御弓飞行。 今夜这次战斗,也是乐凯首次酣畅淋漓的大战,以前也就偶尔试射几次。 “萧萧萧!……” “狸虎”朝着乐凯叫了一声,然后带领着那“伥鬼”飞向城外。乐凯明白,这“狸虎”要去城外解锁“伥鬼”的使用方法。 大战过后,大家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周县丞,你先穿上衣服,然后带领衙门吏员组织百姓们回家休息。”乐凯向周访说道。 “遵命!” 周访穿好衣服,向乐凯一抱拳,带领着在场的吏员离开了。 “甘淖将军,你带领曲部与刘佑将军换防一下!”乐凯吩咐道。 “遵命!” 甘淖和刘佑答道。 刚刚发生的“僵尸”围城事件,刘佑的军队直面“僵尸”的进攻,如今危机虽然已经解除,但士兵们紧张的情绪需要慢慢平静下来。 “我去看一下“狸虎”到底怎么样了!有事就向天空发射火箭,我看到会立刻回来的!” 乐凯又向甘淖和其曲部说道。 乐凯说完,脚踏雕宝弓腾空而起,向城外奔去。 “萧萧萧!……” 远远地,“狸虎”的嘶鸣声传来。 “虎兄,我来了!”乐凯飞至“狸虎”附近说道。 当看到“狸虎”和“伥鬼”二者大眼瞪小眼时,不知所措的样子时,乐凯不禁笑了。 “虎兄,试着用自己的意念!” 乐凯说道。 “萧萧萧!……”“狸虎”叫道。 那“伥鬼”突然移动到了乐凯的身前,把乐凯吓了一跳。 “萧萧萧!……”,“伥鬼”出现在“狸虎”的左侧; “萧萧萧!……”,“伥鬼”出现在“狸虎”的右侧; “萧萧萧!……”,“伥鬼”出现在“狸虎”的后侧。 “狸虎”后蹄一扬,“嘭”地一声,“伥鬼”被踹飞了,落到几丈开外。“伥鬼”莫名其妙的挠挠脑袋…… “萧萧萧!萧萧萧!……” “狸虎”好像在对“伥鬼”说,不好意思,你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帅了,我情不自禁地使了一招“神龙摆尾”,把你踹了出去…… 第108章 两座军营 “意念,用意念控制!看看能否把你这“伥鬼”收起来?” 乐凯说道。 “伥鬼”这个称呼,这方世界中是乐凯第一次提出来的。 收发自如,是神通(神技)小成的标志。 这“伥鬼”,目前“狸虎”只能让它瞬间移动,但还是达不到能够“收起来”的程度。 鸡鸣四更天,天色已近微微亮。“狸虎”还是没能把“伥鬼”收起来。 “虎哥,慢慢来!当时我也是用了好多时日才能收起来的!最初的时候我整天手里掂着弓,就像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一般!” 见“狸虎”有些沮丧,乐凯安慰道。 “萧萧萧!萧萧萧!……” 听到乐凯的劝慰,“狸虎”心情好多了,连声嘶鸣。乐凯心中暗乐,这“狸虎”听说别人的糗事,又开始得瑟了。 “虎哥,要不咱们先回去,找一个阴暗的地方把你这“伥鬼”藏起来?你这“伥鬼”属阴,最怕阳光!”乐凯又劝说道。 “狸虎”听了,觉得乐凯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就跟着乐凯返回城里。 一人,一马(虎),一“伥鬼”,直接越过护城河和城墙,直到县衙仪门才停下。 乐凯和“狸虎”走在前面,高大的青面“伥鬼”跟随在身后。幸亏天还未亮,否则城内的百姓看到“伥鬼”这副尊容,非吓尿不可。 穿过仪门,走在甬道甬道上。乐凯有点犯愁,这身材高大的“伥鬼”,藏在哪里才比较合适呢? “要不,放到牢狱内?牢狱属于淫秽之地!”乐凯想到这里,就欲带“伥鬼”到位于县衙西南侧的牢狱。 没成想那“伥鬼”距离牢狱大门十余丈远时,就怎么也不往那里再进一步。 “噢,原来如此!这“伥鬼”应该是怕牢狱内的皋陶神像吧!皋陶是上古四圣,正义而神圣,最为克制淫秽之物!” 乐凯暗道自己一时糊涂了,牢狱虽为淫秽之地,但一直没有出现邪祟之事,应该是有皋陶坐镇的缘故。 “我记得县衙后花园内有一口古井,古井属阴,应该适合这“伥鬼”藏身。” 乐凯一拍脑袋,又想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于是乐凯便和“狸虎”领着“伥鬼”向后花园走去。 穿过县衙二堂,东北墙角有一门,乐凯推门进去,便到了后花园。 这座后花园,共有四个门。一门通往寅宾馆,供远道而来的客人饭后散步;一门通往县令府邸的后院,县令内眷在闲暇时也可散步游玩(当然,在寅宾馆没有客人的日子),一门通往外街,是园丁们移花接木、浇花除草之用。 乐凯他们所进的这一门,是连接二堂的这个,专供县令和幕僚在繁忙的工作之日,饭后散步之用。 喔喔喔的鸡鸣声中,东方已经隠现铅灰色,这是太阳将要升起的前兆。“伥鬼”见状,滋溜一下子就奔向了那口古井,一下子钻了进去。 乐凯和“狸虎”忙跑到井边,发现那“伥鬼”已经消失不见了。再看那古井,没有一点变化。 “萧萧萧!……” “狸虎”一声嘶鸣,古井水面渐渐显出了“伥鬼”的那张大蓝脸。“狸虎”见“伥鬼”在古井内藏得很好,就和乐凯一起离开了后花园。 天还未亮,周访已经到了县丞廨。 昨天夜里,襄安城里发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了他的估计。襄安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要不是关键时刻乐凯激发了巽雷青平符,襄安城差点城破人亡。这些与周访的自负和感情用事不能说没有关系! “乐将军,今天要召集更多的人,同时修筑两座城门,还有毁坏的城墙!”周访说道。 “好!这些都要劳烦周县丞了!”乐凯答道。 “想必今日陶帅的大军就要到达襄安城,乐将军可以先要选取一个营盘,以便大军到来之时安营扎寨。”周访又说道。 “周县丞在襄安城为官多年,想必对襄安城周围地形特别熟悉,还请周县丞推荐一下安营扎寨是合适地点!”乐凯问道。 “襄安城地形下官倒也了解一二,就是不知陶帅下一步进兵何处?如果向北进军淮南郡,便可在襄安城北十里处安营扎寨;如此便可一路进攻居巢、历阳、乌江,然后直抵丹阳郡建业、扬州,把石冰和封云割为两段。如果一路向东南,便可进攻芜湖、宛陵、永世、阳羡等地。那么,大军便可在襄安城南安营扎寨。”周访答道。 “陶帅定会兵分两路,分别出击。”乐凯笑道。 既然如此,就需要兵分两路。于是乐凯便把刘佑和甘淖两人喊来,让刘佑带领500士兵到襄安城北十里,开始安营扎寨的准备工作。又命令甘淖带领500曲部到襄安城南,也开始伐木、除草、平整土地等工作,等待大军的到来。乐凯带领剩余的军队和投降的士兵,处理城内的杂务,并派去了数百士兵协助周访修筑城墙和城门。 甘淖所在的营盘在临湖县和襄安城之间。在辰时,皮卡丘兄弟二人作为先头部队就带领自己的士兵与甘淖的士兵汇合。 “大哥,你们来了!” 甘淖见皮卡丘兄弟二人前来,分外高兴。 “小弟,我们又见面了!”皮卡丘兄弟见了甘淖也很高兴。 “大哥,我按照乐凯将军的吩咐,来到此地, 没想到等到了你们!”皮卡丘兄弟救了甘淖一命,故甘淖对于皮卡丘兄弟有着特殊的亲近感。 “小弟,以后就跟着大哥吧!今天,咱爸会带大军前来,在此安营扎寨!”皮卡丘兄弟说道。 “咱爸”一词,把甘淖说得一愣。 皮卡丘兄弟二人说得不错,还未到午时,皮相已经带领三千大军先行到达了营盘所在地。 皮相前来,本欲做安营扎寨的前期工作,没想到甘淖和皮卡丘兄弟带领士兵已经把营盘整理个七七八八了。 皮相喜出望外,见甘淖虽然黑面粗犷,但做事踏实,也就一见如故了。 甘淖、皮相、皮卡丘兄弟带领士兵有条不紊地整理营盘,几千人分工协作,效率很高,下午未时刚到,一座整齐的营盘已经建造完毕。 与此同时,郭象和葛洪,也带领三千多士兵来到了襄安城北。 第109章 陈敏请战 一日未见,勇夺两城。 两日未见,刮目相看。 在襄安城县衙,陶侃和乐凯相见了。昨夜的凶险,乐凯觉得已成为永远的回忆。 “陶帅,城北军营刚刚入驻近万大军,我担心刘佑将军一人照应不了!”乐凯把陶侃引入县衙,自己就欲到军营中,乐凯不喜欢处理城中这些杂事,倒是越来越喜欢带兵打仗。 所谓兴趣爱好,只有亲身经历过,听从内心的召唤,才能确认是真喜欢,还是“叶公好龙”。 毫无疑问,乐凯在这次从京都洛阳出兵前,作为尚书台的35名郎官之一,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爱好就是居庙堂之高,作为帝国权力中枢的一员,为大晋朝的发展做出自己的应有贡献,与父亲乐广、妹夫卫玠一样,做一个名士。 昨夜,乐凯乘“狸虎”飞上高空,明月苍穹,睥睨天下,才发现驰骋沙场的魅力所在。 好男儿志在四方,乐凯逐渐由孔雀变成雄鹰的趋势。 “好!城中事务我来处理!这次,要把营盘建立牢固些!作为半永久性军营使用。”陶侃说道。 乐凯听了,心中一动。 “陶帅,这次难道要……” 乐凯看了一眼陶侃,欲言又止。 “哈哈哈!弘绪呀,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呀!的确如此,咱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皇上在下一盘大棋,咱们就配合皇上和镇南大将军就行了!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咱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陶侃哈哈大笑,心情极好。 “不过,甘淖、皮卡丘兄弟一夜陷两城,弘绪你在昨夜又阻止了敌人的偷袭,也是大功一件!所有这些,我都已经向朝廷发了捷报!过段时间,朝廷的嘉奖就要下来了!”陶侃拍了拍乐凯的肩膀笑道。 “陶帅,这方世界可能有些变化,你在城内要注意点!”乐凯想起了昨夜的“僵尸”围城的情形,不禁向陶侃提醒道。 “弘绪,我明白。这个世界,还是以正义为主导,歪门邪道,成不了气候。”陶侃说道。 “陶帅,我……” “还有什么事吗?要记住:邪不压正,子不语怪力乱神!”陶侃又道。 “陶帅,我这次想带着“狸虎”一起去营盘。” 乐凯本想提醒陶侃关于“伥鬼”的事情,见到陶侃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乐凯把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顺便想把“狸虎”带去营盘——乐凯越来越喜欢“狸虎”了。 “原来如此,好,这“狸虎”在城内发挥不出它应有的用处,你就带它去吧!”陶侃笑道。 作为统帅,陶侃不直接面对敌人,“狸虎”在他身边,“狸虎”的作用就白白浪费了。陶侃是一个很大气的人,怎能在意区区一个坐骑。 乐凯向陶侃一拱手,就出了县衙。一声“虎哥”,“狸虎”发出一声“萧萧萧”的嘶鸣,大踏步跑来。乐凯和“狸虎”一道出了城,直奔襄安城北十里军营。 军营驻地,又是冬季,虽是长江以北,天气还是很冷。建造半永久性军营,就不能简单支起帐篷,营墙用树木围起来就行了。 营盘建设,先按功能区划分,居住区、辎重区、伙房,茅房,指挥部等,既要考虑风向,又要考虑水源,当然最重要的是安全设施。 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费时费力。 乐凯、刘佑、郭象、葛洪等都在军营驻地这边。除了刘佑外,其余三人都身怀神通,还有一个“狸虎”!尤其是葛洪,乐凯在升阶“杯弓蛇影”后,反而更加看不透葛洪的实力了。 葛洪精通安营扎寨,陶侃到达庐江之初的营盘选址就是葛洪确定的。 军营里士兵原来有8000人,这次皮初又把镇南大将军带给陶侃的3000军队送来了。 人一上万,无边无际。 一万多人,再加上战马、辎重等,方圆三四里,周长十几里,就如同一个小县城一般大小的区域。 此时,皮初所统帅的军营原先有约人,送走了3000人,自己的本部军队大约还剩余7000人。甘淖的水军曲部大约500人,陈敏的兄弟陈昶、陈闳、陈斌也带来了漕运士兵约3000人。这样一来,皮初的军队还是有+士兵。 因为是境内作战,徐扬地区河流众多,后勤部队比例很低,大约占总人数的1\/3。 所以,襄安城外两个军营大约能够直接战斗的士兵约人,这已经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陈敏并未在皮初军营,而是来到了襄安城县衙,面见陶侃。 陈敏做梦都未想到,在自己组织漕运士兵的这两天里,皮卡丘兄弟、甘淖、乐凯等一大批人连夺两城,并抵挡住了敌人的反扑偷袭。 陈敏是一个有想法的人,看到和自己同时加入陶侃军队的甘淖都立了功,陈敏就有些想跃跃欲试,攻克码头或城池,也立些军功,取得更高的爵位和更大的官职。 “陶帅,末将这次特来请战!”陈敏开门见山地请求道。 “陈度支,敌军新败,必会加强防护,现如今攻城,难度不小呀!”陶侃说道。 “陶帅,末将这次攻敌软肋,定能成功!” “想必陈度支已有成竹在胸了!”陶侃笑道。 『成竹在胸,出自宋文与可,本文为架空历史,不知秦汉,无论魏晋。』 “陶帅,石冰的叛军长于陆战,而对于水战却一窍不通。末将漕运士兵却擅长水战。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胜算很大。末将仅带领漕运士兵,进攻叛军所占领的码头,以消灭叛军有生力量为主,不囿于一城一地。这样,不但能够挫败敌军的士气,也打通了水路漕运。那样一来,我们士兵的粮食,马匹的草料运输就更通畅!” 陈敏说道。 “嗯,陈度支说得很有道理!你还需要什么支持?必要时,我可以派陆上军队支援你们!”陶侃说道。 “回陶帅,进攻叛军,两千漕运士兵足矣!” “那就派甘淖来协助你!” “回陶帅,末将带领陈昶等三个弟弟完全可以放心!漕运士兵留下一千,可让甘淖来管理。甘淖出身水兵将军之家,管理漕运也得心应手。”陈敏说道。 “好!就按你说得办!”陶侃合计了一下,就同意了陈敏的计划。 第110章 剿灭叛贼:一场政治秀 【关于时局分析,不喜可跳过】 陶侃同意了陈敏的请求,并要派出甘淖来协助,并不是因为陶侃内心认同陈敏的请战。恰恰相反,陶侃此时并不想出战。 但是,陈敏是镇东将军刘准的属下,加之刘准又派遣甘淖前来相助,镇东将军相当于某种程度上的主动示好。 站在更高层次上考虑,皇帝司马衷在司州坐镇(京都洛阳在司州),荆州被镇南大将军刘弘牢牢控制住,被司马衷的礼物所感动,忠心耿耿,豫州被左将军刘乔控制大部分(新野王司马歆已死,但范阳王司马虓还占据颍川郡),镇东将军刘准的态度就至关重要。因为刘准控制的区域就在徐、扬地区。 甘淖此次立功,朝廷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赏赐刘准,从而拉拢刘准上朝廷这条船!有了刘准的支持,东海王司马越、范阳王司马虓、徐州都督司马懋等诸司马氏王爷就会有所顾忌。大晋朝的东方,青州、兖州也就安静了。 陶侃和皮初大军,分别驻扎在临湖县和襄安城两地,共计+人,事实上,就是朝廷安插在徐、扬地区的一颗“钉子”!陶侃的大军,不仅仅是来剿灭叛贼石冰这么简单! 从最初的5000人军队从洛阳出发,一路上“众人拾柴火焰高”,目前已经有了+人的规模。朝廷上下,各方势力都看得清清楚楚。 陶侃稳健的风格,正是获得这一关键胜利的最重要因素。 甘淖、陈敏、皮卡丘兄弟,甚至就连乐凯,都认为剿灭石冰叛乱就是消灭石冰,平复社会安宁。 只有陶侃,从大军未出发之时,点名要带上贺循、周玘等人,就已经考虑到了“以围剿叛乱为名,收服江南人心为实”的全盘计划。 千古名将陶侃,所谋划的从来就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民心背向,国运大势。 初到庐江,陶侃主动拜访镇东将军刘准,与皮初大军汇合,最终获得了刘准某种程度的加入,陶侃已经获得了远比军事胜利更为重要的政治胜利。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陶侃只要在徐、扬地区稳定地立足(目前,2万多大军,占据着临湖、襄安两座城池,已经立足了),就已经给司马衷、刘弘等人在朝廷最高层次的博弈中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陶侃要修建的半永久性营盘,这无异于向各方势力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大晋朝朝廷对于全国还有很强的掌控力,并且有着极大的决心。 也许正是陶侃的进兵,加之皇帝司马衷的“大礼”,才让镇南大将军刘弘下定决心。也正是镇南大将军刘弘派来了皮初大军,才让镇东将军刘准最终做出了陈敏、甘淖前来相助的决定。 而甘淖、皮卡丘兄弟二人一夜陷两城,乐凯又抵御住了敌人的偷袭反扑,这让陶侃喜出望外,但又不得不做出节制——以免过于顺利,很快彻底平定了徐扬地区叛乱,从而失去了扎根徐扬地区,与京都洛阳遥相呼应的战略布局。 毕竟,石冰叛乱是一场内乱,当局者所最优先考虑的从来就不是老百姓的利益——当然会兼顾考虑。如何在乱中攫取最大利益,这才是各方有野心角逐权力中心之人的最优选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皇帝往往以天子自居,个中深意,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陶侃作为统帅,千古名将。这些道理,他懂!他不但懂,还不得不去做!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这句话,说起来荡气回肠,可是,有句话说得好: ——“历史的一颗尘埃,如果在个人面前,就是一座大山。” 陶侃一声叹息,这叹息也包含了诸多无奈。 第111章 陶侃与周访:儿女亲家 《夜雪》晋.陶侃 覆衾冷似冰,灭烛窗复明。 朔气山郭远,万树梨花生。 ~~~ 在乐凯和“狸虎”离开襄安城,陈敏兄弟带领漕运士兵离开皮初军营的当天下午,天空中开始彤云密布。 襄安城,县衙二堂内。 “士衡,你就这样待在襄安城耗着,不去进攻剿匪?”陶侃对面,一位中年人问道。 “是到下雪的时候了,今年雪来得晚,不知明年收成如何?” 陶侃叹了口气,向对面的人说道。对面坐的那位,正是陶侃早年的好友,目前的襄安县丞周访。 “答非所问。”周访咕哝一句。 “你我是多年挚友,我怎忍心敷衍与你!”陶侃答道。 “你不忍心敷衍与我,但却忍心让这徐、扬地区的百姓受尽折磨,而不竭尽全力剿匪?你还是年青时候那个洁身自好,一身正气的士衡吗?” 周访有些恼火地诘问道。 整整一天,周访亲自带领士兵修缮坏掉的城门和城墙,一直没有功夫来与自己年轻时候的好友陶侃见上一面。 但见面后,两人并不是相谈甚欢,而是针锋相对。说到底,周访和陶侃,看问题的角度是不一样的。单论行政能力,得到陆安先生系统教导的周访能力比陶侃更强。 周访更注重个体,而陶侃更注重整体。 “士达,你我皆出身寒门,对于百姓疾苦,自是非常了解。但如今天下形势,有些事情不是我陶侃不想为,而是不能为也!”陶侃解释道,“我是代表朝廷来平复叛乱的,所以尽快平复叛乱是我这次最主要的任务。可是,这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周访,字士达。原籍汝南郡,后移居庐江郡寻阳县。』 “在下一直居江湖之远,怎能比得上阁下居庙堂之高?不过,这天下终究是以民心为本,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周访说道。 “士达兄,你如此说可真是羞煞我也!上次陶某平叛张昌叛乱,侥幸偶得寸功。起初,当今圣上召见要我留在京都洛阳,我坚决推脱。无奈圣上再三强留,加之司徒王戎大人从中撮合,作为臣子,就算洛阳是刀山火海,我也非留下不可!”陶侃说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士达,你也清楚当今局势,京都洛阳名为天下中枢,皇权威加四海,但实际上诸王纷争,京都洛阳往往是政令不达,处境十分尴尬!” “那你岂不是应该速战速决,为朝廷赢得威望?这样也能够尽量减少叛军对老百姓的祸害!”周访说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平常情况是应该如此!可现在的情况非常微妙!” 陶侃看着周访,沉吟了好一阵子,然后就把这次出兵徐扬的背景、目的,以及在途中发生的事情,包括左将军刘乔、皇帝司马衷的礼物、镇南大将军刘弘的决定、镇东将军刘准的态度转变等等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 周访听完,也是沉默了很久。然后苦笑道:“士衡,如果真有可能,我宁愿没有听你讲过刚才那些隐秘!” 陶侃笑道:“话出吾口,已入君耳。一切都定了,不可更改了!” 陶侃见周访如此回答,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周访的为人处世之道,陶侃清楚,就如同周访了解陶侃一样。 何为挚友?陶侃周访! 陶侃托底合盘托出,周访欲拒还迎。陶侃和周访,彼此相信自己的节操,但这还不够,还需要更近一步才稳妥。 “士达兄,我曾记得数年前见过令千金一面,那时就觉得令千金虽年纪尚幼,举止仪态却是落落大方!如今数年过去了,令千金也应该是豆蔻年华了吧?”陶侃笑道。 “士衡兄所记不差,小女今年正是及笄之年。” 周访亦笑道。这个场合,陶侃主动提起此时,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令千金可曾婚配?”陶侃顾不得客气,直接问道。 “尚未婚配。”周访答道。 “士达兄,犬子陶瞻,年近弱冠,近年来一直随我征战各处,人虽愚钝了些,性情倒也厚道,如今也是未曾婚配。”陶侃说道,“今日愚弟厚着面皮代犬子向令千金求婚聘,令千金下嫁,也不怕士达兄笑话了!” “令郎陶瞻,我亦见过他一面。今日在修缮城门、城墙之时,有一位青年将领指挥有度,一表人才。后来找人一问,原来正是令郎。如果能喜结秦晋之好,那也是小女高攀了!”周访亦笑道。 “如此说来,士达兄算是答应了!”陶侃笑道,“没想到犬子竟然主动去帮助修缮城门、城墙,也好,年轻人就应该多多锻炼才是!” “这陶瞻如此踏实做事,未来雏凤轻于老凤声也未可知呀!” “这就借你吉言了!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但三书六礼,一样不少!明日就是良辰吉日,我明日就找媒人去贵府纳采提亲!”陶侃笑道。 一切定了下来,陶侃周访都是非常高兴。 挚友还是原来的挚友,他们两个一开始的观点相左,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士衡,正如你说,这陈敏发兵击石冰,会不会带来一些变数?”周访说道。 “陈敏此人,沉稳有度,但所带士兵皆为漕运士兵,并且没有带甘淖和水军曲部,如果对上石冰,能否取胜尚未可知?即便能够取胜,漕运士兵也不善陆战,对整个局势的影响有限。陈敏年青有为,有强烈地进取心,他能够取胜,我会如实汇报战功,给他应该有的奖赏!”陶侃答道。 “如此甚好!我在庐江郡这里多年,对陈敏此人比较关注。陈敏是一个能干实事的青年,从事漕运以来,漕运调度井井有条,保证了青、兖、徐、扬地区的后勤。只是陈敏所有能力,也有野望,这一切不可不防!”周访答道。 的确是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观点。周访决定上了陶侃这艘朝廷的大船后,思考问题的角度就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是夜,北风呼啸,永兴元年的第一场雪在江北淮河流域飘落。 陶侃有感而发,作《夜雪》一首。万树“梨花”已经开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112章 陶侃雪夜斩伥鬼 夜已深,夜更冷。 能和周访联姻,陶侃很是兴奋,有些睡不着觉。 这次联姻,意义重大。 至少,陶侃可以不用殚精竭虑地拖延回京都洛阳的时机了,因为周访在这里。陶侃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自己在返回京都洛阳之前,让作为朝廷势力代表的周访能够得到实际权力。 这个权力,目前的陶侃不能给,只有远在京都洛阳的皇帝司马衷才能给。 这个,就需要陶侃再次给司马衷写请功奏章。请功奏章已经写好密封,只待明日一早,交与驿丞派人送至洛阳。 昨日已经把这次一夜陷两城的经过呈报给朝廷。这次,陶侃是为了安排本次讨伐叛军结束后,朝廷如何维持在徐扬地区的直属势力。 在以前,名义上都属于朝廷管控,可实际上官员的任命,大多数是各势力代表的推荐。 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员,在徐扬地区是一种尴尬的存在。各割据势力根本不会尽力支持朝廷直接任命官员的工作,往往是阳奉阴违,甚至是各行其是。 所以,朝廷控制相对紧密的荆州,作为叛乱主力的张昌反而最先被消灭了。 而石冰作为张昌的一个曲部,却能在徐扬地区接连攻城拔寨,占据大量的城池。 如果你稍微统计一下,被攻陷的城池,基本上都是朝廷直接任命官员的地方。而地方割据势力的城池,基本上没有被波及。 这至少说明一个问题:地方割据势力有着更强的装备和抵抗意志;另一种情况:叛军中有深谙政治的高手! 想到这里,陶侃心中又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如果叛军中存在那样深谙政治操弄的高手,陶侃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次异乎寻常顺利地一夜陷两城的背后,是否有别的陷阱? 作为统帅,这些都是自己需要仔细斟酌考虑的! 披衣而起,穿上厚厚的棉袍,脚穿鹿皮棉靴,头戴上狐皮帽,陶侃想在府内走动一下。 陶侃出门之际,顺便拿起司马衷临行前交给自己的七星龙渊剑,挎在腰间。 这段时间,陶侃也习惯了剑不离身。因为他发现,司马衷赐给他临时傍身的这柄宝剑,能够给他带来内心的平静。 每当看到这柄七星龙渊剑,陶侃就想到皇帝司马衷在临行前的殷切期翼,这也是激发陶侃为朝廷效力的动力。 陶侃推门而出,小小庭院内,雪下得正欢。不时有雪花落在陶侃的脸上,凉丝丝的。 府邸里,自己的儿子陶瞻,还有侄子陶臻都在府内另一处院落。这个院落内的丫鬟、仆人早已入睡——年轻人总是睡得很香甜。 此时,夜阑人静。 只有陶侃脚下“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这让陶侃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往事,也是一个下雪天。自己父亲的故交鄱阳郡孝廉范逵来到自己家中。 “那时候父亲早已殁世,家道中落,真是太穷了!”陶侃回想起来,不禁暗叹一声。 母亲湛氏告诉陶侃,只管陪范逵聊天陪话,其他的一切都不要管! 晚上,一桌丰盛的晚餐把范逵和范逵所带的仆从都照顾得很好。第二天上午,自己又亲自送了范逵一百余里。 那一百余里,除了和范逵偶尔聊天,就是长时间“咯吱咯吱”脚踩积雪的声音。 那一百多里,正是是陶侃仕途的开始。 “卿想到郡里任职吗?”范逵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带来了陶侃仕途春天。 “想去,可苦于无人引荐。”陶侃答道。 于是范逵拜见了庐江太守张夔。不久以后,陶侃做了张夔的督邮,领枞阳县令。 正是在那个时期,陶侃结识了安阳县功曹周访…… 陶侃在府邸中徘徊了一阵子,心中的躁动不安渐渐平静下来。 陶侃欲回屋内,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哦,应该是梅花开了!”陶侃想到梅花,又来了兴致。 闲暇之时,陶侃曾也匆匆在这县衙周边转了一圈。 陶侃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样做只是为了了解周围的环境,建筑布局等,以防万一发生意外,能够迅速而安全地撤退。 在那次匆匆一瞥的环视中,陶侃留意到在府邸东面的后花园里,有一株腊梅,那株腊梅生长在一个八角凉亭的水井旁。 腊梅傲雪凌风。没想到,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深夜里,梅花迎着风雪绽放了! 深夜绽放的梅花,又引发了陶侃心中的情愫。 以物喻人,陶侃最是欣赏那傲雪寒梅。 推开后花园的小门,一股凉风夹杂着雪花,还有那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陶侃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亭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由于寒风劲吹和墙的阻挡,后花园墙边的积雪更深,已经没过了陶侃的膝盖。 陶侃兴致不减,低头盯着附近一尺多深白雪覆盖的小径,踽踽而行。 此时,白雪覆盖大地,虽是深夜,也有不弱的亮光。陶侃走近腊梅树,梅花的香气更浓了些。腊梅树的旁边,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八角形,陶侃知道,那是一口八角井。 “这腊梅覆雪,一片雪白,不知是那白梅,还是红梅?”陶侃心道。 陶侃一时童心大起,抓起那腊梅树干用力一摇,腊梅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陶侃一时不慎,竟被迷住了眼睛,一股香甜但又含有腥味的空气被陶侃吸入胸中。 陶侃眉头一皱,心道:“这腊梅的味道远远闻起来清新,离近了反而有一股怪味!好一株奇怪的腊梅!” 揉了揉眼睛,陶侃望向那腊梅树,失声叫道:“这,好大一朵蓝梅花!” 陶侃看到的当然不是蓝梅花,而是一张靛蓝色的大脸——正是“狸虎”收服没多久、来不及带走的“伥鬼”的大蓝脸。 陶侃一怔,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鬼?”陶侃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此时的“伥鬼”没有意识,更没有智慧,只有本能的吞噬冲动。 刚刚陶侃摇晃腊梅树的声音,正好引起了“伥鬼”的注意。于是“伥鬼”便出了匿身的八角井,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陶侃。 陶侃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摸,拔出来七星龙渊剑,照着这“伥鬼”一剑劈了过去。 一剑正中“伥鬼”左肩,毫无迟滞感,“伥鬼”的左臂被生生斩断。 “啊!……” 一声充满痛苦的惊天嘶吼,“伥鬼”拔腿就跑。 第113章 羌毒初现 失去左臂的“伥鬼”一声惨叫在风雪中传遍了襄安城,然后向着城北仓皇逃。 陶侃的脑袋被“伥鬼”的惨叫震得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又朝着那“伥鬼”劈出一剑,那股剑气正中“伥鬼”的右脚,把“伥鬼”的右脚也斩断了。 “嗷!……” “伥鬼”又一声惨叫,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逃出了襄安城。 鬼哭狼嚎,最为凄惨难听。 襄安城里的百姓,都被惊醒了。 陶侃的儿子陶瞻,侄子陶臻也惊醒过来,听那“惨叫”声音发出的地点,好像就在陶侃的院落。 陶臻和陶瞻二人几乎同时进入陶侃院落,隔门喊了几声,见无人答应,二人推开陶侃的房门,陶侃并不在屋内。 二人慌了,走出房门发现院内进入后花园的小门开着。 陶瞻二人急忙进入后花园,在腊梅树旁,正看到跌坐在地上的陶侃。 “父亲!” “叔父!” 陶瞻和陶臻喊道。 陶侃深吸一口气,陶瞻二人忙把陶侃扶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被熏得难受气闷!” 陶侃见陶瞻二人神情关切,于是说道。 “老爷!老爷!……” 一阵喊声从小门那里传来,院里的丫鬟和仆人也都被惊醒了。 “别担心,我无大碍!” 陶侃对丫鬟仆人们说道。在陶瞻、陶臻的搀扶下,陶侃回到了房间内。 “你们退下吧!回去休息!”陶侃一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陶瞻与陶臻。 “父亲,刚刚是怎么回事?”陶瞻安顿父亲坐到床上,于是问道。 陶侃于是把刚刚发生的怪事略微讲述了一遍。 “叔父,我刚刚稍微扫了一眼四周,的确发现了一串大约两三尺的印痕,那可能就是精怪留下来的脚印!”陶臻说道。 “不错臻儿观察得很仔细,瞻儿你要向你堂兄多学习!事事留心!时时留意!”陶侃赞许地说道。 “父亲教诲的是!孩儿记下了!”陶瞻答道。 “叔父,瞻弟是关心则乱!”陶臻也说道。 “这精怪被我连斩两剑,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断了一臂一脚,想必不敢再回来!你们回去吧!”陶侃对陶臻、陶瞻说道。 陶瞻、陶臻二人见陶侃并未受伤,且有皇帝御赐的七星龙渊剑护身,也就躬身退去。 …… “伥鬼”被斩断了左肩的同一时间,乐凯所在的军营,沉睡的“狸虎”突然睁开了双眼。 蓦地,“狸虎”心中又是狂跳一下。“狸虎”突然站起身来,撞开帐篷,一下子跃上空中,向着襄安城狂奔而去。 军营中的值夜人见状,忙吹哨子警戒。哨音刚响,三道身影齐齐聚在营盘上空。 乐凯、郭象和葛洪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是“狸虎”破帐而出,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你们俩守好军营。” 乐凯向郭象和葛洪说道。 “好!乐将军放心去吧!”郭象答道。 乐凯向二人一拱手,踏上雕宝弓腾空而起,疾驰而去。 距离襄安城三里,乐凯看到了“狸虎”,身旁是缺失了左臂和右脚的“伥鬼”。 “萧萧萧……” “狸虎”发出愤怒之极的咆哮。 “虎兄,息怒!”乐凯在后面忙喊道。 “狸虎”已经暴怒了,“伥鬼”的样子太惨了!“狸虎”想要冲进襄安城,找那斩伤“伥鬼”之人报仇。 斩伤“伥鬼”之人,“狸虎”当然明白,就是陶侃。 对于陶侃,“狸虎”说不上亲密,也说不上讨厌,也就是因缘际会命运交织在一起罢了! 如今,陶侃竟然斩伤了它的“伥鬼”,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萧萧……”“狸虎”嘶鸣。 “虎兄,你到襄安城又如何?难道要向陶侃报仇吗?你们俩是一体的,有契约在!”乐凯提醒道。 “萧萧萧,萧萧萧……” “狸虎”口不能言,但一阵急促的嘶鸣表明了它更加愤怒了。 “虎兄,你冷静一下!陶帅不会无缘无故地斩杀“伥鬼”,你先回军营,明天我亲自到襄安城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好?”乐凯劝说道。 “萧萧萧……” “狸虎”听了乐凯的话,心中的怒气稍微消除了些,不过两只红色的灯笼眼,不时从鼻子里喷着黑烟说明义愤难平。 “虎兄,你也知道,这“伥鬼”没有智慧,只知道依照本能行事,也许是伤害了城中的百姓,陶帅才不得不出手呢?” 乐凯又分析了一种可能性。 “萧萧萧……” “狸虎”低声嘶鸣几乎完全平复了愤怒。 而乐凯下一句话,却成了“狸虎”反叛的导火索。 “虎兄,这说起来也怪我,如果我不把你带来军营,这“伥鬼”一直被你看着,也不至于被斩伤了!” 乐凯又自我检讨道。 俗话说得好:不怕人事多,就怕多事人。 乐凯说了这番话,“狸虎”带着受伤的“伥鬼”已经往回走了,这小插曲就要过去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不男不女的怪笑: “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是谁?如此鬼鬼祟祟!”乐凯向着那笑声大声喝道。 “最毒不过人心!“狸虎”,你这蠢货,被人骗了还记得别人的好!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那声音忽左忽右,飘渺不定。 “萧萧萧……” “狸虎”一声嘶鸣,对那声音甚是不满。 ““狸虎”,你别怒,听我说完,你想想对不对?你是精怪,不是人!”那声音说道,“人类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人类一直在提防着你!你好好想想,以前你做一个精怪多快活?现在呢,你只是一个坐骑!一个被人骑的坐骑!哈哈哈…” “呔,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对虎兄,可是情真意切!” 乐凯见那精怪挑拨离间,不禁怒道。 “你才胡言乱语,我羌毒从未骗过任何一个同类!”那精怪说完,轻轻落在地面上,原来是一条巨蟒。 “你就是羌毒?在襄安城里的羌梵是你兄弟?”乐凯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错!我们兄弟七人,不过我三弟已被你们害死了!”羌毒咬牙切齿地吼道。 “简直是无耻之尤,颠倒黑白!就要怪你们无故乱我大晋!”乐凯也怒道。 第114章 狸虎叛逃 “嘿嘿嘿…你这狡猾的人类,花言巧语,欺骗我们!你一句虎兄,就把“狸虎”这蠢货骗得团团转!” 那精怪羌毒继续说道,““狸虎”,你不想一想,这次为何你的“伥鬼”被斩伤?是他们人类忌惮你的实力太强,故意斩伤你的“伥鬼”,让你实力受损!你可知道,正是这狡猾的人类和斩伤你“伥鬼”之人相互配合,把你和你的“伥鬼”分开,才给他们可乘之机!“狸虎”你这蠢货,现在明白了吧?为何这个狡猾的人类阻止你去向斩杀你“伥鬼”的人报仇,因为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 “虎兄,我乐凯所作所为你也亲身经历了,我是那种人吗?”乐凯向“狸虎”走去,边走边说。 “萧萧萧…” “狸虎”见乐凯走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呵呵呵…卑鄙、无耻、狡猾的人类!“狸虎”也不算太蠢,终于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了!你千方百计阻止“狸虎”报仇,又想方设法把他骗至军营,你们军营里有三人怀有神通,“狸虎”到了军营,想必它那受伤的“伥鬼”一定会被你们合力残杀!“狸虎”,你还跟着这个狡猾的人类回去吗?”那精怪又说道。 这时,“狸虎”看乐凯的眼神就变了,充满了戒备。 ““狸虎”,跟我走吧!咱们才是同类!我有方法恢复你“伥鬼”的伤势,并且让你的“伥鬼”变得更强!”那精怪说道。 “虎兄,千万不要受这个精怪的诱惑,误入歧途!否则,一百二十年后,怎能入神域?” 乐凯向“狸虎”劝说道。 狸虎听了,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挣扎。 “哈哈哈…,可笑至极!除了神域,还有魔域,仙域。道路千万条,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狸虎”,你适合什么道路,你不清楚吗?你先前的那条道根本不适合你,来吧!让我们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一起,共同进步!”羌毒狡黠的眼睛闪着灵智已开的光芒。 “萧萧萧……” “狸虎”一阵心动。 “虎兄,忘记昨夜了吗?就在昨夜,咱们俩一起共同升阶!我们俩才是共同进步!羌毒狡黠,每句话都充满诱惑,它的心并非善良,而是处处在引诱你,让你误入歧途!” 乐凯以昨夜自己和“狸虎”大战“僵尸”,共同进阶来劝说“狸虎”。 “萧萧萧……” “狸虎”向乐凯靠近了些。 “真是蠢货一个!活该受骗!好心提醒你,你却当做驴肝肺!如果你真的下不定决心,不跟我也行,就独自找一个地方,自己修行,把你的“伥鬼”治好!千万别再回去了,否则你想再出军营,除非你的“伥鬼”被杀掉!” 羌毒说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羌毒四爪毕现,竟然不是一条蟒蛇,而是一头蛟龙! 破风声响起,却是葛洪到了。 “乐凯将军,我察觉了那条毒蛟就在附近,怕你有闪失,就来看一下!”葛洪向乐凯躬身施礼道。 “这羌毒,难道就是你从太湖一路追来的那头毒蛟?”乐凯问道。 “很可能是!蛟龙化为人形,应该是法力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但是,为何一直躲着我呢?这也许是一场阴谋!”葛洪答道。 如果羌毒真的就是那条毒蛟,那这整个石冰叛乱的主角就不是石冰了,而是这名叫羌毒的毒蛟。 “萧萧萧……” “狸虎”的一声嘶鸣把乐凯、葛洪两人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羌毒pua“狸虎”成功了,“狸虎”决定离开! “你这畜牲,赶快回来!”葛洪见“狸虎”竟然要带着“伥鬼”离开,于是怒道。 “葛道长,让它离开吧!过段时间,它想明白了,自会回来的!”乐凯向葛洪说道。 “萧萧萧……” “狸虎”声音中含有一丝不舍。 “虎兄,咱们来日有缘再见!” 乐凯本可以再劝说一句,说不定“狸虎”就被劝回来了。乐凯也是出于义愤,就这样硬生生把“狸虎”给推到了另一方。 “狸虎”不言,带着它那残废的“伥鬼”一跃而起,跑向远方。 就是因为乐凯这句不冷静的话语,后来与“狸虎”生出了诸多变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虎兄,记得莫要作恶!否则再也回不了头了!” 乐凯向着“狸虎”离开的方向喊道,也不知“狸虎”是否听到了,回应乐凯的只有呼呼的夹杂着雪花的风声。 怅然若失的乐凯与葛洪回到军营后,乐凯就把如何遇到羌毒,如何与羌毒对话等前因后果都与郭象、葛洪说了一遍。 “乐凯将军,我觉得“狸虎”离开这件事,明天要向陶帅说清楚!尤其是这个羌毒,我觉得很不简单!”郭象听了,向乐凯说道。 “以前我的推测可能有误,这毒蛟的来历,很可能不是源自太湖!而是别有目的!”向来淡定的葛洪脸上也现出了一片忧色。 “的确如此,这羌毒,特别狡黠!说话蛊惑人心,很有针对性!否则“狸虎”也不会选择离开了!”乐凯也是一脸肃穆之色。 “我明天和乐凯将军一道儿回襄安城,我要回去一趟,看一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葛洪说道。 乐凯、郭象、葛洪三人在军营大帐内又讨论一会儿,各自散去。 大雪纷飞,修建军营这半拉子工程多半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很多事情效率都严重下降,比如砍伐木树,开凿石块。不过,也有些事情要影响相对小一些,比如挖沟凿壑。 第二天一大早,军营士兵吃过饭后,就开始了各项工作。虽然是大雪天气,警戒、训练、伐木、凿石、开挖沟壑等工作都不能停止。 乐凯把工作向众位统领安排完毕后,然后又告诫众位统领,在他离开后,全局统筹安排以郭象将军暂代。 众位统领领命后,纷纷去自己曲部安排工作。 乐凯和葛洪二人离开了军营不远,乐凯施展神通“杯弓蛇影”,而葛洪却抛出了两个纸叠的纸鹤来。 第115章 葛洪回太湖 乐凯从未见过葛洪施展法术,这次见葛洪掏出两只纸鹤,乐凯十分好奇葛洪接下来如何操作。 “念咒?还是画符?”乐凯心中暗道。 两者皆不是。 只见葛洪把那两只纸鹤迎风一晃,那纸鹤蓦然变大,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乐凯将军,试试我这纸鹤怎样!”葛洪说道。 乐凯心中大奇,就收了神通,踏上了这纸鹤。 “好了,坐稳了!”葛洪又笑道。 乐凯踏上纸鹤后,那纸鹤好像又变大了。纸鹤背部有一凹槽,正好能够坐下一人。 “真奇妙,这凹槽刚刚好,正巧盛下一人!”乐凯不禁赞叹道。 “那是因为你只有一人。”葛洪面带得色地说道。 坐在鹤背凹槽,没有一丝风吹过,非常暖和。乐凯心中一动,利用神通“杯弓蛇影”召唤出了自己的雕宝弓,宝弓三尺,鹤背堪堪放下。 “变大!…变大!…变大!…” 乐凯低声嘀咕道。 宝弓从三尺变成了四尺,六尺,一丈……,自从升阶后,乐凯的雕宝弓大小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变化大小了。而那鹤背凹槽一直是堪堪装下,不显得宽敞,也不局促狭窄。 “真是太妙了!”乐凯不禁赞叹道。 乐凯正欲把自己的雕宝弓变得更大,只听耳边传来了葛洪的声音:“乐凯将军,襄安城县衙到了。” 这就到了?这纸鹤安全,便捷,快速,这也太好了! 乐凯连忙收起神通,站起身来。那纸鹤倏地一下不见了,乐凯稳稳地站在地上。 乐凯抬头一看,自己正站在县衙前的广场上,面前正是襄安城县衙的仪门。 乐凯和葛洪进了县衙,直接进入县衙二堂。陶侃正在二堂处理公务,见乐凯和葛洪到来,微微有些意外。 陶侃问道:“弘绪(乐凯字)和稚川(葛洪字)来了!军营那边还好吧?” 乐凯答道:“回陶帅,军营一切正常。不过有些情况需要向陶帅禀报。” “发生了何事?”陶侃问道。 “回陶帅,您的坐骑“狸虎”走了!”乐凯答道。 “怎么走了?”陶侃有点奇怪地问道。 “是被羌毒给骗走的。”乐凯答道。 “羌毒是谁?”陶侃又问道。 乐凯看了一眼葛洪,葛洪施礼答道:“陶帅,这羌毒来历颇为奇怪。先前末将在太湖顾荣府君手下时,正是追赶那毒蛟来到了庐江,那毒蛟并不能言。昨夜却发现那毒蛟能言善辩,自称羌毒,十分狡猾。末将担心太湖有变,顾荣府君可能有危险。这次前来,特请求陶帅,末将回太湖一趟,以尽顾荣府君的提携之恩。顾府君那边危机解除后,末将会尽快返回。” 陶侃听了葛洪的话,知道葛洪乃是知恩图报之人。 有言道:君子成人之美。 陶侃听了,说道:“既然如此,稚川你就去吧!记得路上小心!” 葛洪拜谢陶侃,躬身施礼说道:“多谢陶帅,末将尽量早日返回!” 只见葛洪走到二堂之外,抛出一只纸鹤,那纸鹤迎风变大。葛洪跳上纸鹤,一拍纸鹤背,那纸鹤一声清鸣,展开双翅一飞冲天。 乐凯来时乘坐过葛洪的纸鹤,所以表现比较淡然。 陶侃却极为新奇,因为和乐凯是老熟人,顾不得在乐凯面前摆出一副庄重某样,就快速奔出二堂,仰头看那葛洪乘坐纸鹤飞去。 那纸鹤飞行速度极快,须臾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白点。陶侃这才知道葛洪道法水平如此高超! “这葛洪,真是深藏不露呀!” 在二堂院子里站了良久,陶侃才缓缓回到屋内。 “陶帅,葛洪说过会尽早回来,一定会回来的!”乐凯见陶侃对葛洪如此看重,于是出言安慰道。 就在昨夜,葛洪关键时刻出现,惊退了羌毒,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否则,乐凯自忖如果单独战羌毒,胜负还真不好说! 所以,乐凯见陶侃重视葛洪,心中并无不悦,反而希望葛洪能够得到重用! “弘绪,“狸虎”坐骑自己走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陶侃送走了葛洪,二堂内只剩下乐凯,陶侃就又问了乐凯在昨夜,“狸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陶帅,昨天夜里,县衙这里是否出现了一只“伥鬼”?” 乐凯没有直接回答陶侃的问话,而是向陶侃询问道。 ““伥鬼”?何谓“伥鬼”?” “就是一只靛蓝色大脸,长着两颗獠牙的精怪。那精怪就藏在县衙后花园的八角井里!”乐凯解释道。 “原来那精怪还有名字!你怎么知道那精怪藏在井里?”陶侃又问道。 “那精怪“伥鬼”其实是“狸虎”刚刚获得的神技!只是“狸虎”还未来得及收放“伥鬼”,只得把“伥鬼”藏在后花园八角井里。” 乐凯于是把那天夜里“僵尸”围城的情形又向陶侃讲述了一遍,详细讲述了“狸虎”如何凝聚和收服“伥鬼”的过程,以及把“伥鬼”藏在八角井里原因。 “如此说来,是我伤了“狸虎”的神技“伥鬼”。当时情急之下,我拔出皇上御赐的七星龙渊剑砍断了“伥鬼”的一条胳膊,一只脚!”陶侃说道。 陶侃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详述了一遍。陶侃只讲到自己砍了“伥鬼”两剑,后面陶瞻、陶臻前来扶他回屋及以后的事情陶侃就刻意略过了。 今日是陶瞻与周访女儿订婚“纳采”仪式,因为陶侃、周访双方是知根知底的老友,“纳采”仪式就是走个流程。陶侃向媒人介绍了陶瞻的基本情况,生辰八字等,待媒人离开后陶侃就匆匆来到二堂。 昨夜之事过于怪异,但又不便公开讲陶侃就派侄子陶臻带领一帮心腹前去调查。陶臻刚去不久,乐凯和葛洪就到了。 “原来如此,这下真相大白了。“狸虎”离开,应该是我的原因,我伤了“狸虎”的“伥鬼”,也伤了“狸虎”的心。”陶侃叹道。 陶侃听了乐凯的讲述,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陶侃并没有埋怨乐凯把“狸虎”带走,只留下“伥鬼”在后花园的井中,这“伥鬼”还差点儿伤到陶侃——如果陶侃没有佩戴龙渊剑的话。 “弘绪,我有一个问题,你说这“狸虎”,最终究竟会回来,还是一去不复返了?”陶侃向乐凯问道。 第116章 狸虎遇蛟龙 陶侃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广泛听取意见,然后再做出决断。 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能力,最能体现一位统帅的水平。 事实上,历史上的名将名帅,都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有的杀伐果敢,有的一步三策,有的军纪严明,有的亲力亲为,各有千秋。 人们大都喜欢那种“管家式”,能够事无巨细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统帅。相反,这种让部下各抒己见,从多种方案中选择最优者的统帅,往往会被人低估。 道理很简单,如果你只有1个钟表,你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但如果你有2个钟表,一个显示的时间是11:59,另一个显示的时间是12:01。那么,真实时间到底是几点呢? 一个钟表,那无疑是代表统帅本身;而多个钟表,更符合让属下各抒己见的情况。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多问问身边人的意见,不但能够避免自己思维的短板,也能促使属下认真思索——毕竟领导提出的问题。 一场战争下来,取得胜利固然是最重要的。但如果在取得胜利的同时,又有一大批人才成长了起来,岂不是更好? 这次出兵徐扬,乐凯的进步肉眼可见。 “末将觉得“狸虎”很可能不会回来了。至少在近期不会回来了!”乐凯答道。 “你为何如此认为?”陶侃又问道。 乐凯于是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向陶侃详细地讲了一遍。 陶侃的坐骑“狸虎”被乐凯弄丢了,陶侃并未生气,而是和乐凯讨论起了后继事情。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和陶侃一起做事越久,乐凯就越能感受到陶侃的人格魅力。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乐凯对于陶侃越来越尊重了。 乐凯又说道:“陶帅,我觉得这次剿灭石冰叛乱,与预想的有所不同。” 陶侃笑道:“你说说看,有何不同?” “我觉得这次叛乱,名为石冰在主导,其实石冰有名无实。其实,石冰叛军中最厉害的应该就是羌毒。”乐凯答道。 “的确如此,根据葛洪的说法,这个羌毒可是原先在太湖,一路逃到庐江郡这里。昨夜,你和葛洪均接触过羌毒,你的水平和能力,我清楚。如果连你都没把握的话,那羌毒还真是深藏不露呀!”陶侃说道。 乐凯又问道:“陶帅,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按原计划进行,抓紧时间修建军营。一定要在明年春天建好这座军营!”陶侃说道。 “末将遵命!”乐凯答道。 其实,乐凯心里对陶侃为何要下大力气修建一座半永久性军营有些不理解。 难道要长时间驻扎在这里不成? 乐凯还是没有能够完全理解陶侃的想法,陶侃可不想修建一座半永久性的军营。陶侃现在是苦于没有理由修建一座永久性的军事要塞,故只是修建一座半成品。 “弘绪,你那边人手够吗?”陶侃又问道。 “以前还行,但如今下雪后,士兵们干活效率下降不少。”乐凯如实回答道。 “这样吧!襄安城内还有一千多降兵,这些降兵打仗不行,但是干活还是不错的。这次就让陶臻带至你军营里,去建设军营吧!”陶侃说道。 “陶帅,如果连陶臻都到了军营,襄安城里只有您和陶瞻,还有周访等人,没有多少守城士兵了!”乐凯有些担心的说道。 “如今,你们军营就在襄安城北十里,是襄安城的桥头堡,也处于最前线。只要你们军营安全,襄安城就是安全的!况且,皮初将军的军营也距离襄安城不远。所以,襄安城是非常安全的!”陶侃笑道。 “可是,我们对这羌毒不了解,万一他……”乐凯说道。 “弘绪勿要多虑。你可知道,周访的师父叫什么来着?”陶侃故意问道。 乐凯一听,恍然大悟。 陆安先生!对呀,周访是陆安先生的弟子! “你可别小瞧了周访,他可是陆安先生的弟子!有他在,襄安城就可无虞!”陶侃笑道。 “可是,那天夜里,“僵尸”围城!周访他……” 乐凯本想说周访的那狼狈样子,但如今又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发现。 “周县丞,他……他在藏拙?”乐凯有些疑惑了。 “哈哈!你就放心吧!有陆安先生的弟子在,襄安城是安全的!至于羌毒,我们正在制定一个详细而周密的计划!”陶侃笑道。 陶侃向门外的值班杂役喊道:“喊陶臻将军过来。” 不一会儿,陶臻到了县衙二堂,陶侃吩咐陶臻去城内军营带领那些降兵和乐凯一起去城北军营。 乐凯把昨夜的事情向陶侃汇报一遍,也无其他事情,就告辞了陶侃,和陶臻一起出了县衙。 不说乐凯和陶臻带领一千多士兵回城北军营,单说那逃走的“狸虎”。 昨夜“狸虎”因自己的神技“伥鬼”被陶侃砍伤,又被羌毒挑拨一番,“狸虎”气愤不过就一口气跑了百十里。 “狸虎”也没选定方向,随意乱跑,最终跑到了一处无边无际的大泽中。大泽之中,有一个大湖,虽是严冬时节,那湖水却并未结冰。 “伥鬼”属阴,喜水。“狸虎”也或多或少受到乐凯的影响,记住乐凯最后一句话:——记得莫要作恶!否则再也回不了头了! 这方大泽,人迹罕至。“狸虎”认为远离人群,就不会作恶了。 在大泽深处,有一片茂密的草甸,枯草有数尺高。在草甸中,有一棵大树,是周围方圆几十里少有的地标。 “狸虎”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地方,于是决定在这里住了下来。 “狸虎”和“伥鬼”就向这里奔来。刚到大树附近,“狸虎”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这种气息“狸虎”特别熟悉——那是精怪的气息。 此地既然已经有了主人,“狸虎”就知趣地离开。 可没成想那精怪却是十分霸道,见“狸虎”离开还不满意,“昂昂昂”地高声警告不算,还一溜烟地跑到“狸虎”面前,忽地一个喷出一口绿色液体。 “狸虎”知道厉害,连忙一跳躲开了。那灵智未开的“伥鬼”却没那么幸运了,被那精怪喷了一个正着。 “伥鬼”被那绿色液体沾染后,明显伤得不轻,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狸虎”见了,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起! 第117章 刘弘觐见司马衷 在“狸虎”大战蛟龙的前几天,是腊月二十三,传统的小年夜。 身在京都洛阳的司马衷一天内接连收到了正在徐扬地区剿灭石冰叛乱的陶侃的两批信笺,这有些不太寻常——因为陶侃办事,从来是谋定而后动。司马衷接到这些信笺,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士衡(陶侃字)在徐扬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司马衷使劲摇了摇头,竭力不向坏处想。已经是快到了新年,徐、扬地区平叛还没有进展。虽然司马衷对于陶侃有着足够的信心,但信心却不能当饭吃。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司马衷希望在年前能够收到陶侃的捷报。 直到前些日子,镇南大将军刘弘亲自回到京都洛阳觐见司马衷。和刘弘深谈了一次话后,司马衷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下。 司马衷在太极殿偏殿召见了年近花甲的刘弘。君臣二人谈论了整整一个下午,司马衷照例是赐了晚膳。 司马衷屏退了旁人,大殿之中,只有司马衷和刘弘。 “镇南大将军麾下,你在荆州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司马衷看着须发花白的刘弘,不禁感叹道。 “回圣上,为国尽忠是老臣的本分!”刘弘虽年近花甲,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司马衷一阵感动,在这个时期,刘弘竟然如此挺自己,这真是雪中送炭呀! “镇南大将军真乃国之栋梁呀!”司马衷叹道。 “老臣愧不敢当!不过这次老臣回来,打算找一些当年的老战友谈一谈。”刘弘答道。 刘弘此话一说,司马衷喜出望外。刘弘此话的含义不言而喻,他要把自己和全族人的性命押注在司马衷这条船上了。 司马衷连忙走出龙案,向刘弘躬身施礼道:“朕替天下百姓感谢镇南大将军的高义!” 刘弘赶紧站起来,侧身躲着。刘弘是晋武帝司马炎的玩伴,现任皇帝司马衷虽然年龄小他一辈,但尊卑有别,刘弘可担当不起如此大礼。 “陛下,您这可折煞老臣了!”刘弘赶紧下跪行礼。 司马衷连忙过去搀扶起刘弘,说道:“老爱卿,你这是救朕于水火之中,当得起朕一拜!” “陛下千万莫再有此说辞!老臣唯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现在京都洛阳的情况,老爱卿你也清楚。造成如此局面,都怪朕以前糊涂、荒唐。如今朕想扭转这局面,百年以后朕见到先皇也好有个交代。还望大将军教我!”司马衷言辞恳切的哀求道。 “陛下,老臣定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只是老臣远离京都多年,目前这朝堂情况如何,老臣还不是太了解。”刘弘向司马衷说道。 司马衷一听这话,心中暗道:“来了!终于来了!” 司马衷明白,刘弘这是以进为退,来测试和考教司马衷,看自己到底下多大力度来帮助自己。 司马衷接下来这答案,关系重大。如果回答不好,很可能自己前些天殚精竭虑送给镇南大将军刘弘的“那份大礼”对刘弘的内心震动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彻底寒了刘弘的心。 司马衷精神高度集中,斟词酌句,但并未直接回答刘弘的问题,而是从很久以前的一件往事讲起: ——那时,司马炎还健在,司马衷还是太子,司马衷的世子司马遹五岁。 那夜,皇宫走水了…… 第118章 忆愍怀太子,刘弘投向朝廷 “老爱卿,你可记得廿一年前,当时朕的父皇尚在,我那皇儿司马遹当时五岁。一天夜里,皇宫失火,父皇在灯火通明处,遹儿拉着父皇的龙袍说道:『夜晚仓卒之间,应该防备非常变故,不应让火光照见陛下。』父皇听了,心中一动,对遹儿大加赞赏。从此,遹儿的美名传遍天下这些往事?”司马衷问刘弘道。 “愍怀太子聪慧过人,可惜为奸人所害!”刘弘答道。 刘弘很奇怪司马衷为何突然提起司马遹,于是便来一个“标准化”的答案——既赞美了太子,又笼统地以“奸人”来鞭挞。此时,刘弘并不确定司马衷对已逝去的贾南风的态度。 “遹儿的优点是自小聪慧,而缺点是过于聪慧。遹儿之薨,朕甚为心伤。”司马衷说道,“自遹儿薨逝,辅佐太子的太师何劭,太保杨济,少师裴楷,少傅张华等相继被杀害,如今只有垂垂老矣的太傅王戎尚在。王戎如今身为司徒,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前些时候北狩邺城,王师败绩,百官逃溃,只有侍中嵇绍、司徒王戎,豫章王司马炽等寥寥数人陪在朕的左右。” 司马衷侃侃而谈,刘弘听得很认真。 司马衷继续说道:“造成如今的局面,一是司马氏内讧,祸起萧墙;二是作为皇帝,朕以前是浑浑噩噩,做出了太多的荒唐事来。以至于我至亲之人或被饿死(司马衷母亲杨太后被饿死在金墉城内),或吞金而死(司马衷老婆贾南风被灌金屑酒而死),或被杖毙(司马衷儿子司马遹被药杵击毙),或者自缢(司马衷的弟弟皇太弟司马颖金墉城自缢身亡)。” 司马衷说到此处,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有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朕非匹夫,但身上所怀何止是“一璧”?故天子羸弱,异心四起。现如今东海王司马越居于青、兖,河间王司马顒据于关中。幽州原来在老爱卿您手中,现如今您掌控襄、荆,王浚代您掌管幽州。王浚乃荀藩外甥,荀藩掌管尚书台,内外呼应。凉州张轨、张寔倒是一心忠于朝廷,可又与河间王司马顒一起进攻秦州刺史皇甫重。” “难道是金城(现兰州西固区)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刘弘听到这里,插话问道。 “正是此二人。”司马衷答道。 “如果是此二人,秦州危矣!”刘弘说道。 “前些时候,皇甫重的儿子皇甫昌曾经来京城求救,只是朕也鞭长莫及啊!”司马衷长叹了一声。 “秦州地处益州、凉州、并州、雍州四州合围之地,目前这四州皆非朝廷直接能够发号施令的地方。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地方落入割据势力之手了。”刘弘分析道。 刘弘的话看似平常,如果仔细想来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我们”一词表明,刘弘开始以朝廷自身的视角来思考和分析问题。 也就是说,司马衷洋洋洒洒这些话,已经产生了效果。刘弘做出了判断和选择,襄荆之地,只要刘弘在,就是朝廷的势力范围。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京都洛阳皇宫,太极殿偏殿,刘弘彻底投向朝廷。 这是一个决定大晋今后走向的大事件,历史的车轮最终走向了一条不一样的康庄大道。 第119章 天子也要祭灶 司马衷敏锐地觉察出了刘弘语气中的变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刘弘的考察终于过关了。 “老爱卿!请饮一爵!” 司马衷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 刘弘话语中的隐含意义,司马衷懂了。懂了之后,司马衷把“他懂了”这个意思又明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刘弘。最终,刘弘懂了司马衷懂了他所表达的隐含隐含意义。 “皇上,你送我的那份大礼,我一开始还觉得十分无厘头,现在看来,皇上用心良苦,是老臣肤浅了。”刘弘说道。 “朕当时的确是走投无路,才送的那份“大礼”,还请老爱卿体谅。”司马衷解释道。 “皇上此举,的确出乎老臣的意料。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皇上对陶侃陶士衡绝对是真爱!”刘弘笑道。 “陶卿先前在老爱卿手下,灭张昌时已经是出类拔萃之才。这次剿灭石冰叛乱,还不是手到擒来?”司马衷说道。 刘弘答道:“老臣从荆州临行前,已经派遣皮初将军带领一万大军协助陶侃,并且把陶侃原先所率领的3000部下交与他。陶士衡是不可多得之才!老臣第一次见到陶侃,仿佛想起了当年羊公对我的殷切希望。以后,陶士衡也一定能够担任我的职位。”刘弘说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神色。 刘弘口中的羊公就是羊祜,是当今皇后羊献容的堂爷爷。当年,年轻的刘弘是羊祜的部下。羊祜对刘弘很是器重,曾经和众人说过,以后刘弘一定能够接替他的荆州刺史、镇南将军。后来,刘弘果然实现了羊祜的期望。 今日,刘弘如此评价陶侃,也是刘弘对陶侃的殷切希望。 司马衷、刘弘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然后愉快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老爱卿,这个您带着。” 刘弘将要告辞之际,司马衷喊住了刘弘,把龙案上一幅明黄卷轴赐给了刘弘。 司马衷赐给刘弘的是一幅“福”字卷轴,属于天子赐福,是一种特殊的荣耀。 自从腊月初一开始,司马衷就开始写“福”字,然后赐给大臣们。 司马衷到了后宫显阳殿,皇后羊献容已经摆好了祭灶物品。物品有黄羊一只,各种糖果、豆料、秣草、清水等物品。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黄羊不是羊,是大黄狗。而豆料、秣草和清水,是为了给灶王爷的坐骑饮用的。灶王爷的坐骑腊月二十三那天夜里,需要飞升天宫,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的,故需要特别照顾。 关于灶神,有的说『颛顼有子曰黎,为祝融火正。祝融为灶神,姓苏名吉利,妇姓王名抟颊』。也有人说『灶神名禅,字子郭,穿着黄颜色的衣服,披头散发』,腊月二十三那天夜里,会从灶内出来,直达天庭。 羊献容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司马衷回来祭灶。因为祭灶,是需要男子来完成的。当时流行『女不祭灶,男不拜月』的习俗。 “祭灶的物品已经准备就绪,请皇上去祭灶吧。”羊献容笑道,这次称司马衷为皇上而不是“大家”。 “梓童辛苦了,你先歇息,我祭拜完毕就去。”司马衷向羊献容说道。 祭灶仪式庄重而神圣,司马衷却驾轻就熟。因为自从腊八以来,就开始祭祀祖先和五神。五神包括: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 。 灶神是最后一个祭拜的,司马衷诵读完祭拜文,按照流程做完整套仪式,并祈祷灶神“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一切完成后,司马衷回到羊献容的寝宫。小年夜里,司马衷和羊献容相拥而眠。 “大家,最近你忧心忡忡,妾身很是担忧。今日您一扫往日的忧心,应该有什么喜事发生吧?”羊献容柔声细语地问道。 龙榻之上,羊献容见司马衷祭灶归来,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禁问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羊献容发现司马衷与“北幸邺城”之前无论性格,还是心性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重要的是司马衷对于自己有了发自内心的爱护和疼爱。 “梓潼,今天镇南大将军刘弘前来觐见,经过朕的一番循循善诱,整个荆州都已经支持朝廷,朝廷的势力范围大大增强了!”司马衷说道。 “这真是太好了!”羊献容也替司马衷感到高兴。 “有了刘弘的支持,京都洛阳就有了强力的后援。洛阳安全了,我就不用担心小羊你在洛阳会发生什么变故。那样,我就能安心地去平定叛乱,把以前从我手中失去的东西,逐一拿回来!”司马衷说道。 “大家,我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好像有了。”羊献容说道。 “有了?有什么了?”司马衷问道。 羊献容把司马衷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你是说……”司马衷颤声说道。 “大家,你觉得这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羊献容柔声问道。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我都喜欢。最重要的是,梓潼你要平平安安!”司马衷轻抚羊献容平滑的小腹说道。 “大家,我还是喜欢男孩!生在帝王家,母凭子贵呀!”羊献容说道。 “无论皇子,公主,你永远都是我的皇后!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保证你的平安!……”司马衷说道。 羊献容轻轻掩住了司马衷的嘴,夫妻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相互望着彼此。一直惴惴不安的羊献容终于把司马衷当做了自己的心理上的依靠,也把大晋当做了自己家。 “大家,你要注意自身安全。你平安无事,妾身才能平安无事!”羊献容说道。 “放心吧!以前我亏欠你太多,让你受到了诸多委屈!我发誓,这一切都过去了!那些可怕的、无奈的、荒唐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司马衷答道。 司马衷心里非常踏实,因为他明白,有了刘弘的鼎力支持,加上陶侃的辅佐,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今夜,可谓是双喜临门。 第120章 高光参奏司马顒 第二天,早朝。 太极殿上,司马衷端坐龙椅上,俯视着众位大臣。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嗓子一声喝喊。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声音来自文班大臣一列。 司马衷定睛一看,原来是尚书左仆射高光。高光一向忠于朝廷,司马衷不知道这次高光所奏何事。 “高爱卿,有何事启奏?”司马衷问道。 “臣奏河间王司马顒不顾朝廷法度,派兵攻打秦州刺史皇甫重。对于河间王司马顒这种行为,皇上应该发诏书进行训诫,使河间王司马顒罢兵止戈。”高光启奏道。 “这……” 司马衷闻听此言,面露难色。 在这微妙时刻,高光竟然提出这样一个奏章。如果不是司马衷了解高光,一定会以为这高光是不是河间王司马顒的敌对势力在攻讦。 高光,出身名门。其父亲高柔经历了前大魏国从魏武帝曹操到魏元帝曹奂五代皇帝,是大魏国的太尉,与司马宣王一起反对大将军曹爽,是大晋朝的铁杆盟友。高光出身法律世家,司马衷父皇晋武帝司马炎设置黄沙狱时,用法典告戒囚犯,曾任命高光为黄沙御史。 高光一心一意为朝廷,对司马氏诸王的拉拢是一概不理会。这次突然提出这样一个奏折,司马衷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司马衷经过了最初的不知所措,内心迅速盘算着。见群臣没有人第一时间出来附和,司马衷于是问道: “满朝文武,为何都支支吾吾?” 这时,河南尹刘暾说道:“皇上,左仆射言之有理,臣附议。” 司马衷听了,心中稍宽。终于不再无一人附和。 “臣荀组附议!”又一个声音喊道。 这声音不高,却如同一声炸雷一般震颤着众人的心灵。荀组,颍阴荀氏。其兄荀藩,前些日子在邺城,曾一直跟随司马衷。荀氏此举,表明了荀氏家族正式彻底摒弃了以往的模糊战略,直接加入了朝廷司马衷的阵营。 “臣傅只附议!” 傅只,原愍怀太子司马遹的少傅,左光禄大夫,出身于北地傅氏,也是豪门望族。是又一重量级的大臣表明了立场。 “臣裴楷附议!” 裴家也表明了立场。 “臣附议!” “臣附议!” …… 越来越多的大臣赞同高光的奏折。 这,极不寻常! 司马衷明白,高光的这个提议,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得到这么多大臣的支持的。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司马衷还是没明白,镇南大将军刘弘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当然,更重要的是:皇帝司马衷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众位大臣的观念逐渐有了一些改观。 只要司马衷按照目前的表现行事,会有越离越多的大臣支持司马衷。但是,时间不等人啊! 原来,在刘弘觐见司马衷之前 已经和荀藩、傅只、裴楷等各大家族有了交流,而尚书左仆射高光,最是支持朝廷,刘弘和高光是一拍即合。 于是便出现了高光在朝堂之上参河间王司马顒一本。 高光这一本,仅仅是投石问路。以此来测试在朝堂之上,到底有多少人是明面上支持朝廷的。 第121章 来自秦州的捷报 看着朝堂上黑压压一片跪着的大臣,司马衷内心一阵暗爽! 说真的,作为一个来自至少表面上追求人人平等的世界的穿越重生者,这种感觉真的很nice。 “众位爱卿平身!河间王司马顒身为国家重臣,不知为国分忧,反而攻打天水郡,实在是背离了作为臣子的本分。朕要下诏进行训饬,使其止戈。”司马衷说道。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众臣高呼万岁。 司马衷心中明白,这些跪着的大臣们,共分为三类:其一,一心一意为朝廷,忠贞不二;其二,不坚定地骑墙派,随大流;其三,司马顒的敌对势力,即司马越那一派系。 前两者皆没什么问题,司马衷最担心的就是第三者。如果司马顒这股势力没了,第三者很可能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司马顒”。 司马衷并不知道这三者的比例,但明白一个道理保持司马顒和司马越的某种程度上的平衡,而不是拉拢一方打击另一方目前看来是最优选择。 无论如何,司马顒和司马越,这是内部矛盾。而离石城建国的刘渊,益州建国的李特李雄才是最为棘手的外部矛盾。 于是由司马衷授意,中书监卢志起草的圣旨,通过门下省审核后发至长安。 从洛阳到长安,距离约八百里。圣旨大约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长安。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一则消息传遍了朝野——河间王司马顒、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围困了天水城一年多之久,竟然退兵了。 难道是河间王司马顒提前得到了消息?不可能! 并且,这事不符合逻辑。河间王司马顒进攻秦州刺史皇甫重的天水城,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欲把整个雍州、秦州全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再者,天水城距离京都洛阳更远。来自秦州的消息要传到洛阳,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谜底在三天后揭开了。就在那天夜里,“狸虎”大战蛟龙,不打不相识,最终惺惺相惜,“狸虎”和蛟龙成了好朋友。 同样是那天,来自秦州的皇甫重的儿子皇甫昌来到了洛阳。 皇甫昌第二次来到了洛阳。与第一次的惴惴不安不同,这次,皇甫昌意气风发,“御风而来”。 在太极殿偏殿,司马衷召见了皇甫昌。 “宣秦州刺史之子皇甫昌觐见!”当值太监高声喊道。 皇甫昌到了京都洛阳,司马衷马上命人安排了这次觐见。这次,司马衷特意安排了尚书左仆射高光在侧。 皇甫昌进了偏殿,见司马衷正坐在龙案后。 皇甫昌连忙下跪,口中称颂道:“臣皇甫昌参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衷说道:“免礼平身。” “朕听闻秦州退兵了,这其中缘由皇甫昌你说来与朕听一听。”司马衷说道。 皇甫昌听了,又连忙跪下说道:“启禀皇上,河间王司马顒退兵,多亏了皇上您的大力支援!我代表秦州天水十万百姓感谢皇上!” “啊!” 司马衷有些不明觉厉,自己上次是口头答应了皇甫昌的请求,但那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呀!自己根本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支援秦州呀! “皇甫昌,秦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从头到尾仔细和朕说一遍!”司马衷吩咐道。 第122章 大锤公子救秦州 “回皇上,秦州城所发生的这一切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皇甫昌答道,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起初,皇甫昌的父亲皇甫重任秦州刺史,为赵王司马伦所任命。后来,司马伦谋逆篡位,拉开了“诸王之乱”的序幕,赵王司马伦、楚王司马玮、汝南王司马亮、齐王司马炯、长沙王司马乂相继被杀,成都王司马颖也自缢身亡。只剩下河间王司马顒和东海王司马越虎视眈眈。 在这期间,诸王纷争,发生了许多变故。河间王司马顒占据关中平原后,逐渐形成“西藩”之势,开始拥兵自重。 起初,河间王司马顒对秦州刺史皇甫重甚为看重,两者之间关系很好。问题就出现在河间王司马顒的长史李含那里。 李含虽然与皇甫重没有直接矛盾,但是与皇甫重的从弟、时任左将军的皇甫商有矛盾。 李含和皇甫商本来是同乡之人。按道理,同乡之谊,两人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一件发生在李含和皇甫商之间的往事却导致了两人之间的矛盾。李含出身寒门,但很有才干,声名在外。出身豪门望族的皇甫商不免带有一股少年得志的意气,故少年皇甫商欲结识李含,而李含却拒绝了皇甫商。皇甫商脸面挂不住,于是就动用关系打压李含。 幸亏当时雍州刺史郭奕素闻李含的贤名,于是就擢升李含为别驾。但自此以后,李含与皇甫商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时间在流逝,当时的懵懂少年皇甫商成了大晋国的左将军,而李含也成了河间王司马顒的长史。 当司马伦倒台被杀后,李含开始给皇甫商“上眼药”。 李含对河间王司马顒说,皇甫商是赵王司马伦任命的左将军,你不应该对他太好!还有,秦州刺史皇甫商是皇甫商的堂哥,他们是一个整体,要收拾皇甫商,需要连同皇甫重一起收拾! 司马顒本来就野心勃勃,于是就派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四郡人马把秦州州治天水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对敌人的四面围城,家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一边动员全城百姓和士兵,向他们宣传城外敌人不顾朝廷法度,为了一己之私,攻打同袍。一边加强城池防护,做好敌人攻城的准备。” 皇甫昌说道。 “能够坚守城池一年多之久,皇甫刺史的确很厉害!”司马衷赞叹道。 “启禀皇上,天水城之所以能够坚守这么久,主要全城百姓和士兵坚信朝廷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皇甫昌又说道。 司马衷望着这刚过弱冠的年轻人,心中一阵感喟。在持久战中能够存活下来,并且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围城的敌人撤退了。皇甫昌的心性改变很大,变得性格沉稳、思维缜密。 这次围城的敌人撤退,绝非朝廷干预的结果,应该另有隐情。 司马衷赞道:“朝廷也就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一年多来,主要还是依靠皇甫刺史的沉着应对,天水城百姓和士兵们的不屈意志!” “说到这一年多来与围城敌人的战斗,的确是艰苦异常。有好多次,面对数倍敌人,天水城几乎都差点儿被攻陷!” 皇甫昌说道这里 脸上涌现出了一丝后怕的神情。 天水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但面对数倍敌人,主要的是四面围城的敌人补给线就在附近,天水城就如同一块“飞地”,无纵深也无弛援。 皇甫重不愧为守城行家,在激战最残酷的那段日子里,无计可施的围城敌军在城外堆砌了一座土山,想居高临下攻击城池。 皇甫重知道,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于是把忍了很久都没舍得用的床弩搬上了城楼。 那座土山,没有成为围城敌军攻打天水城的制高点,反而成为了围城敌军的噩梦床弩如同“穿肉串”一样收割土山之巅的敌军。 围城敌军花费了数月时间,用了大量的精力打造的攻城大杀器,竟然成了敌人反杀自己的大杀器。围城敌军将领恼羞成怒,决定采取“地下攻势”。 “地下攻势?”司马衷问道。 “启禀皇上,所谓地下攻势,就是围城敌军在外城四周挖通向城内的地洞。不过家父早有准备,命令城内士兵沿城墙处挖出深坑,那些从洞中出现的敌方士兵就如同仓鼠一般,被抓了一个正着。” 皇甫昌答道,面露得色,显然对父亲皇甫重的应对很是自豪。 司马衷却也明白,前些日子皇甫昌突出重围,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洛阳向朝廷求援,彼时,秦州应该到了几乎弹尽粮绝的程度了吧! “皇上,上次微臣来洛阳求援之时,天水城内已经是强弩之末,臣得到了皇上的出兵承诺,就星夜疾驰返回天水城欲报告这个好消息。只是没想到……”皇甫昌说道此处,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 “没想到怎么了……” 一直在旁边静静倾听的尚书左仆射高光不禁问道。 “没想我想偷偷回城时,却被围城敌军发现,然后被擒。不过幸亏我留了一手,把朝廷将要派遣支援的信息用箭羽射到了天水城内!”皇甫昌答道。 高光不禁好奇地问道:“你被俘之后,又是如何逃脱的?” 皇甫昌答道:“这就要感谢皇上的英明神武!” 司马衷见皇甫昌这一阵阵马屁狂拍,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了,于是说道: “皇甫昌,朕虽然对秦州深表关切,但是实际的支持却相当有限。” 皇甫昌听皇帝司马衷如此说,却突然变得很激动,大声说道:“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皇上仅仅派一人,但那一人却能够抵能千军万马!” “一人?千军万马?”司马衷更迷糊了,疑声问道。 “大锤公子嵇绍嵇延祖!一锤把那天水城的土山夷为平地,平地升起了一股蘑菇状的烟尘遮天蔽日,天水城内外,近十万大军,十数万百姓见状,没有一人不五体投地,敬嵇绍嵇延祖为天人!也只有神圣的皇上您,才会有如此勇猛的臣下!皇上您的荣光,已经深深刻印在秦州人民的心中!”皇甫昌满眼热切,满脸崇拜地说道。 “这……”司马衷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 第123章 天下止戈 “阿祖竟然到了天水郡?”司马衷失声惊叫道。 自从那夜“天降陨石”,司马衷最信任的心腹之臣,嵇绍嵇延祖就不辞而别,音信皆无。这次,嵇绍竟然在秦州天水郡出现。司马衷怎能不高兴? 司马衷兴奋得有些失态,连“阿祖”都喊了出来。自从司马衷穿越重生,遇到的第一个大臣就是嵇绍。 北幸邺城,司马衷最为倚重的就是嵇绍嵇延祖,众说纷纭的“天降陨石”那夜,发生的所有一切,司马衷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嵇绍手持大锤,用浩然之气抵挡“魔化”的皇太弟司马颖。 斯人已去,独留朕身。 司马衷对嵇绍的不辞而别,一直留有遗憾。如今又听到了嵇绍的消息,不免有些失态。 “皇上,千真万确是嵇绍无疑!”皇甫昌答道。 “你把关于秦州见到嵇绍的情况仔仔细细对朕讲一遍!”司马衷忙说道。 “皇上,当时我被俘虏,身在金城太守游楷的军营之中。本来,金城太守游楷准备把微臣送至河间王司马顒部队的军营之中。但当游楷得知皇上将要派大军前来秦州天水城时,游楷便和陇西太守韩稚秘密商量一番,决定把俘虏微臣的消息给隐瞒下来。一开始,微臣不明白为何。后来,经过冥思苦想,微臣总算想明白了。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听说了朝廷大军要前来秦州天水城,故留一个后手,如果朝廷大军真的前来,他们也好有个交代!”皇甫昌说道,“皇上,就是您的一句话,无意中救了微臣一命。皇上您的一句话,能顶一万句!” “这个……皇甫昌,你的心意朕明白。那嵇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来给朕讲一讲!”司马衷无奈地说道。 司马衷有些无语了,这皇甫昌太迷信自己了,可是这一切,起源于一个误会。当时,皇帝司马衷身不由己地“画了一个大饼”,又恬不知耻地“吹了一个牛皮”。 而正是自己这个孟浪行为,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嵇绍给实现了。 司马衷这真是“人在朝堂坐,美名秦州扬”。司马衷心中充满了甜蜜的烦恼,这如果再拒绝,也不太好吧? 司马衷当年在邺城救了嵇绍一命,这次代替嵇绍接受拯救秦州于水火的美名,也算不得沽名钓誉吧?司马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瘦,而自己的某一部分却在逐渐变厚——变厚的正是自己的脸皮。 司马衷想通了这点,自己心中的那点不好意思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作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厚脸皮也是一种标配。 在一千三百多年后,一位名叫崇祯的家伙,就是脸皮薄、刚愎自用而把江山给丢掉的。 “回皇上,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皇甫昌开始讲述了嵇绍在秦州天水城的始末: 彼时,天水城被围困已经一年多之久。围城的敌军使出了百般解数,但天水城在皇甫重的防守下岿然不动。 围城敌军虽然一筹莫展,城内守军也已经强弩之末了。 正巧,河间王司马顒的围城敌军听到了金城太守游楷俘虏了一名俘虏,据说是曾经从城内逃出来的。 于是,司马顒的围城部队秘密组建了一个由数名“死士”组成的“特洛伊木马”,要从内部来瓦解天水城。 这队“死士”,在司马顒围城军队的“追杀下”突出重围,来到了天水城下。 城墙上的士兵目睹了整个杀戮过程,冲出司马顒军营时的士兵大约有十几人,冲到护城河岸时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尤其是被射杀的“死士”,大都被重弩“收割”。“死士”被一路射杀,鲜血洒满了逃亡的道路。 城上业已麻木的守军目睹了这场血腥的单边杀戮,加之前些时间皇甫昌射向城内的箭羽说明援军将至的消息。守城军士们被骗了,立刻放下篮筐把那些“死士”吊上城墙。 在“死士”拉向城墙的过程中,又有一名“死士”被射杀。最终,只有三人被安全救上了城墙。 皇甫重在大庭广众之下,郑重地接见了这三位幸存的“援军”。 “请大声地告诉大家你们带来的消息!”皇甫重对三位“援军”说道。 “我们是左将军皇甫商的部下,左将军已经被诛杀了!根本就没有援军,天水城完了!”那三位“援军”突然大声喊道。 皇甫重一听,大惊失色。抽出宝剑,“唰唰唰”三剑,砍翻了这三名“援军”。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说!”皇甫重声嘶力竭地喊道。 “因为,因为……” 一名受伤较轻的“死士”竭力想说明原因,但不断从口中涌出的鲜血使他说话断断续续的。 谁也不想当“死士”,但如果以他全家人性命相威胁的话,又有多少人能够不屈服呢! “军士们!这些是敌方奸细!我们不要相信他们的话!”皇甫重声嘶竭力地喊道。 可是,又有谁会相信皇甫重这苍白无力的辩解呢!这三名“援军”是皇甫重自己带来的,自己又亲手杀死了他们。 河间王司马顒的围城敌军依靠这种无耻的方式,迅速瓦解了皇甫重守城士兵的信心。 强弩之末的守军,一直以来之所以能够坚守,就是有一种信念——朝廷不会丢下他们不管,尤其是组织守城的秦州刺史皇甫重,那可是左将军皇甫商的哥哥! 如今,守城军士最后一点信念都灰飞烟灭了。没了信念的守城军,迅速变成了一盘散沙。 更可怕的是,守城军士们由于信念丧失,精神懈怠、崩盘等,已经产生了连锁反应。有些军士看皇甫重的眼神都变了,内心在盘算这皇甫重在自己投降后能够带来多少的利益。 军士们纷纷慢慢地向皇甫重走来,如同一张密实的网,要把皇甫重给吞噬掉…… 就在这关键时刻,天空中飘来了一句诗: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一位白衣飘飘的青年男子手持大锤,从天而降,大锤狠狠地砸向天水城旁边的土山。 一阵动人心魄的次声波,土黄色的“蘑菇云”在天水城的天空绽放。 “蘑菇云”又变成了两个映满苍穹的大字——“止戈”。 土山被夷为平地,尘土纷纷扬扬砸落到了城内、城外军士和百姓的脸上,生疼。 一个弘大的声音充盈于秦州天水城每个人的心田—— “大晋皇帝圣旨:止戈!” 第124章 秦州永远忠于陛下 “嵇绍最终去哪里了?”司马衷问道。 皇甫昌讲的这故事虽然够刺激,但现在司马衷明显更在意嵇绍的最终去向。 “启禀皇上,嵇侍中不知所踪!”皇甫昌答道。 “怎么会不知所踪?”司马衷反问道。 “嵇侍中惊鸿一瞥,一锤定音,传了皇上您的“止戈”口谕,然后就踏空而去,不知所踪。”皇甫昌说完,见司马衷还是那种意犹未尽、若有所失的神情,便又斟词酌句地说道,“皇上,还有一些关于嵇侍中的消息,但这些消息并未经过证实,我姑且说说,您姑且听听,千万别当真。” “哦,还有什么消息?”司马衷来了兴致。 “嵇侍中来去匆匆,据说是为了找一个人。”皇甫昌说道。 “找一个人?那人是谁?”司马衷问道。 “据说是一名女子,那女子手持一柄断剑,大约碧玉年华,当时那女子已经到了凉州金城郡。”皇甫昌答道。 大晋长公主曹阿莹! 司马衷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自己北狩邺城,陈留王府与曹阿莹的初次见面、邺城金凤台《广陵散》琵琶曲曹阿莹行刺自己,还有传闻在幽州黄金台营救废太弟司马颖私自任命的幽州刺史和演。 司马衷一直暗中观察着曹阿莹,因为司马衷越来越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局”,由东瀛女王俾弥呼和大晋长公主曹阿莹联合起来做的局。 “那女子姓甚名谁?”司马衷问道。 “听说好像叫什么——,对,那女子名叫易水寒!”皇甫昌答道。 “那名女子不姓曹?”司马衷问道。 “她名叫易水寒,应该姓易吧?” 皇甫昌很奇怪,心道今天皇上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所问的问题老是跑偏。 “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司马衷问道。 “说来惭愧,这些消息是来自游楷的军营。”皇甫昌答道。 “来自金城太守游楷的军营?”司马衷也有些疑惑了。 “皇上,前面我也说过,我在返回天水城的时候被金城太守游楷的士兵俘虏。因为游楷也得知了皇上要救援天水城的消息,所以就把我被俘虏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只是软禁了我。”皇甫昌说道,“事有凑巧,看押我的士兵中有一个小头目,以前他父亲得到过我父亲的帮助,故这个小头目不时会传递一些信息给我。” “这样说来,真是善有善报!”司马衷笑道。 “的确如此!其实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并非是全力攻打秦州天水城。否则,以秦州天水城的防务,不可能支撑一年多之久。”皇甫昌说道,“金城郡、陇西郡、天水郡同为秦州诸郡,两郡太守虽然受到河间王司马顒的命令来攻打天水城,但金城郡、陇西郡都有一个外部的强有力的对手。” 这些日子里,司马衷一有闲暇就和博士们闲谈,在逐渐了解西晋目前的状况。 陇西郡的西南与吐蕃接壤,故陇西郡太守韩稚,要派一大部分军力来防御吐蕃的偷袭。 金城郡,西面直面凉州。 凉州,目前在张轨的统治下。张轨是司马衷的嫡系,以前司马衷还是太子的时候,张轨是太子舍人。 三年前,朝廷任命张轨为凉州刺史、护羌校尉。这些年来,张轨一直在凉州做着“尊晋攘夷,保宁域内”的工作。 张轨是忠于司马衷的,这点毫无疑问。但是,只手遮天的河间王司马顒的命令,毕竟不是西晋朝廷的命令。游楷绝对是留有大量兵力提防凉州张轨是否会代表朝廷突然发难。 所以,当游楷听说朝廷要支援秦州时,赶忙命令攻城的军队一定要“放水”。 皇甫昌被金城太守游楷的军队俘虏后,游楷对于皇甫昌也是比较优待。 河间王司马顒当然明白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司马顒下令军士们趁着皇甫昌被俘虏的时机,来个将计就计,利用“死士”差点儿攻破天水城。 如果不是大锤公子嵇绍“天降神锤”,一锤把围城敌军数月来堆积的土山夷为平地,天水城就会陷落了,皇甫重父子也会命丧黄泉。 “皇上,秦州刺史皇甫重有奏!”皇甫昌双手捧出一副卷轴说道。 近侍连忙取来皇甫昌的卷轴,给司马衷呈上。 司马衷展开卷轴,只见卷轴上写着一行红色的大字:臣在秦州在。署名为皇甫重。 “这是何意?”司马衷展开卷轴发现这样一句话。 皇甫昌答道:“回皇上,这是家父的血书,家父以血书发誓:秦州永远忠于陛下。” “秦州永远忠于陛下!”司马衷喃喃自语。 这让司马衷十分感喟。 也让司马衷意识到,作为一个皇帝所要承担的重担。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是呀,作为一个皇帝,在行使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着维护天下安宁的重任! 天子,代天行使权力的同时,也要代天守护着大晋朝数千万子民的平安、健康和幸福。 以前的司马衷,一直是以一个人的视角来看待这大晋。对诸位兄弟,司马衷想做一位好哥哥。对于皇后羊献容,司马衷竭力做一位好丈夫。面对嵇绍等近臣,自己想做一位合格的好朋友。 但是,对于大晋朝,司马衷一直以来就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来做出判定的。 如果用一句话来笼统概括:以前提到大晋朝,司马衷的想法是“我们的”!而如今,面对秦州刺史皇甫重的“秦州永远忠于陛下”的血书,司马衷的思想突然有了一种转变,那就是: 这大晋朝,是我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思想转变,就在司马衷双手展开那幅卷轴的时刻,司马衷“升华了”自己。 “秦州从新归于和平,你们父子均有大功,朕会论功行赏!”司马衷说道,“皇甫昌,如今我想问你,你今后愿意重回秦州,在你令尊身边继续为朝廷效力!还是留在朕的身边?” “微臣父子之命,皆属于皇上。一切全凭皇上安排!如果能够在皇上身边,献犬马之劳,那将是微臣的无上荣耀!”皇甫昌毫不犹豫地答道。 皇甫昌在朝廷效力,是一种“委质”行为,这意味着皇甫重父子和皇上司马衷的深度捆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第125章 凉州往事 皇甫昌的回答让司马衷不禁想到了现在凉州的实际掌控者、自己做太子时的太子舍人张轨。 凉州,中央朝廷自东汉末年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该地区的控制。三国时期,西凉铁骑纵横天下,董卓、马腾、韩遂、马超等风流人物依次登场,最终被魏武帝曹操纳入大魏版图。大晋朝代魏,承袭了魏国国土,其中就包括凉州。 大晋朝廷派张轨出镇凉州,张轨也不辱使命,陆续平叛当地的叛乱,并在凉州姑臧建设凉州的军事堡垒——卧龙城。 同一时间,宋配也在建设令居县,以抵御吐蕃的攻势,并且能够提防凉州的军事行动。 令居县地理位置优越,位于大通河北岸。大通河是湟水的支流,经过刘家峡水库进入黄河。自此一路向北,流经河套地区,然后流经洛阳,进入渤海。 宋配,此时为令居县令,受金城太守游楷节制。在游楷派兵攻打秦州天水城时,正是在令居县的宋配给游楷吃了一个定心丸,使游楷无后顾之忧。 但游楷听从司马顒号令,攻击同为大晋朝臣子皇甫重的表现,却让宋配觉得游楷并不是一个合格领导者。 而张轨忠于朝廷,兢兢业业剿灭凉州的叛乱,积极建造军事堡垒保护一方百姓的行为,更让宋配倾心。 张轨对于凉州的建设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比如,对于当地的名士、豪门,张轨往往屈尊纡贵亲自拜访,引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在数年间,身边渐渐聚集了宋配、阴充、北宫纯、泛瑗、阴瞻等文武之才。 尤其是宋配,本为金城太守游楷属下,却被张轨给挖了墙角,成为了张轨的左膀右臂。 宋配身材矮小,面色黑瘦,尤其是满身牛皮癣,号称“鳞甲”宋配。 上天是公平的。虽然宋配其貌不扬,但水平、见识却是超一流的。宋配尤其擅长指挥大兵团作战。 张轨为了笼络凉州士族之心,在姑臧城设置学校,录取500名凉州当地九郡的青年才俊,集中教学。张轨本来就是儒学世家,世代举孝廉进入朝廷。很多士子纷纷慕名而来。此举大大加强了张轨与当地士族的关系。 非但如此,为了不埋没人才,张轨还在每年的春秋两季设置“以射取士”的考核,发掘了大量的本土及外来人才。 张轨保护底层百姓、官办学堂、争取当地士族、发掘各地人才等多管齐下,很快在凉州声誉鹊起。 张轨的贤名,从凉州一直传到了京都洛阳,传进了大晋皇帝司马衷的耳朵。 司马衷见以前的部下张轨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内心里为之高兴,但也有些莫名的不安。 自从司马衷收到皇甫重的血色卷轴后,司马衷的思想就有了一种很大的转变。 张轨在凉州的所作所为,在现在的司马衷看来,就好像自己对于大晋朝所作所为一样。 司马衷心底浮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大晋朝是朕的大晋朝!张轨如此做,难道张轨也认为凉州是张轨的凉州吗?” 第126章 来自朝廷的任命 在农历新年到来之际,司马衷得到了整个秦州的支持。 经过近半年的谋划,司马衷逐渐从孤家寡人一个,变成了司州、豫州、荆州和秦州皆表明支持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嵇绍没死,活得好好的。并且,嵇绍从一介文人变成了拥有浩然正气的“大锤公子”。 司马衷下旨,皇甫重继续以刺史身份掌管秦州,并加东羌校尉衔。加了此衔后,皇甫重算是拥有了秦州的军政大权。 司马衷的另一个任命就更加耐人寻味——皇甫昌被任命为典牧都尉。典牧都尉共三名,分为左、中、右典牧都尉,归太仆寺管辖,属于正六品官员。太仆寺主要掌管马政,是晋朝骑兵部队战马的主管单位。 大晋的军马场主要有三个,其中一个在河套地区,属于雍州和秦州的天水郡、陇西郡、安定郡、北地郡、西河郡、上郡等地,共有36个马场。 太仆寺设太仆卿一名,属于正四品官员。司马衷当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职位授予皇甫昌,因为皇甫昌无论年龄、资历,还是能力,都不可能胜任。就算典牧都尉,也已经是破格提拔了。 司马衷这样做,当然有其私人原因——因为皇甫昌是自己的人。而皇甫昌的父亲皇甫重是支持自己的人。 皇甫昌作为太仆寺重要的官员,司马衷希望京都洛阳的骑兵部队战马由“自己人”来负责。 司马衷现在就是“任人唯亲,最好是任人唯贤”。 这怪不得司马衷性格变得偏激,因为他目前面临的情况比较尴尬。 一般帝王,都是一言九鼎。而司马衷却是“一言九顶”。每一项任命,司马衷都会遭到朝堂上各种势力或明或暗的阻挠,司马衷受够了这种感觉,但他在以前别无选择。这次,总算找到了皇甫昌这位忠于自己的臣子。 司马衷就是要在朝堂上制造一个现象:凡是支持皇帝的,都能够升官发财。 “皇上,大晋朝主要马场有三个,除了河套地区的36座马场,还有凉州地区和东北幽州地区。这次皇上如此,微臣定不辱使命,把河套地区这些军马场尽量掌控在皇上手中!”皇甫昌答道。 对于司马衷的任命,皇甫昌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从河间王司马顒手中把军马场都夺回来。 河间王司马顒为何如此飞扬跋扈?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司马顒掌控着河套地区大部分的军马场。近水楼台先得月,司马顒目前州府兵拥有的战马是出镇割据势力中最好的! “好!不过,还是要注意,明面上至少要与河间王相处愉快。”司马衷笑道。 对于秦州守城官员,除了皇甫重父子外,司马衷还把许多人的官职给升迁了。 另一方面,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人,私自接受司马顒的命令,围攻秦州,司马衷并不惯着他们,二人均受到了来自朝廷的训勉。 在处理完秦州官员的任命后,司马衷同样对远在徐扬地区作战取得大捷的陶侃及属下进行了嘉奖。 当日朝罢,司马衷独留下了荀藩、高光和卢志三人。 “荀藩(高光、卢志)见过皇上,恭请圣安!” 太极殿偏殿内,荀藩三人受到司马衷召见,忙施礼请安。 “朕安,三位爱卿请坐。” 司马衷吩咐道,向荀藩、高光和卢志赐座。 荀藩三人谢座,然后侧身半座。 “不知皇上召见臣等所为何事?”作为资深老臣,荀藩开口问道。 “朕今日召见三位爱卿,是为了讨论如今徐扬平叛之事。”司马衷笑道。 如今徐扬平叛进程非常顺利,司马衷心情很好。 闻听此言,荀藩和高光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陶侃、乐凯等人,均出自尚书台。荀藩和高光都是尚书台领导,二人也都是坦荡的君子,属下干出了成绩,他们内心没有嫉妒,只有欣慰。 “陶侃等人取得如此大捷,理应重重有赏!”荀藩、高光还未说话,卢志抢先说道。 卢志此人,是一位品德高尚之士。在乱世之中,就如同自己先祖——三国时期的卢植一般,不唯上,亦不媚上,一切以公平、公正为准绳。 “好!就按卢卿说的办!”司马衷说道,“只是如何封赏,还请三位爱卿各抒己见。” “臣近日在处理蜀中事宜,对于陶侃平定叛乱,连连告捷之事,也仅略有耳闻,具体情况不是太清楚。”高光说道。 高光说的是实情。 这些日子,蜀中叛乱闹得愈发很了。益州刺史罗尚连连败退,成都城周边的城市逐渐被叛军占据,而一个致命的信息一直让高光不安——罗尚缺少军粮,军心不稳。罗尚来信,急需军粮5000斛。 幸亏镇南大将军刘弘心系朝廷,派手下部将,火速从襄阳北上,从秦岭南直抵汉中,支援了罗尚足足斛军粮,是罗尚请求数量的6倍多,从而稳住了罗尚的军心。 有了军粮,罗尚那里算是能够稳定一段时间了,高光还未喘上一口气,一个令他更不安的消息传到了尚书台——一直在西山(青城山)修行的范长生,竟然座着牛车,来到了成都城。据说,这范长生还被成汉国主李雄封为国师。 “高爱卿辛苦了!这是陶侃的捷报奏章,你先读一读。”司马衷笑着把一叠厚厚的奏章递给了高光。 “皇上,陶侃指挥部下连克数城,按照这个趋势,徐扬地区叛乱平定指日可待呀!”荀藩说道,“不过,臣以为进攻叛军可以缓一缓。” “泰监(荀藩字),此言差矣!”卢志不同意荀藩的观点,出言反驳道,“平定叛乱宜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子道(卢志字)言之有理,可你应该知道,这如今天下,可是一大盘棋局!着眼局部没错,可也要考虑整体。”荀藩说道。 卢志听了,沉默不语。作为中书监,身居凤凰池,他了解更多内幕,只是,他不愿看到徐扬百姓一直受苦而已。 尚书高光已经阅读完了司马衷交给他的那叠奏章。 高光抬起头来,看着卢志缓缓说道:“子道,战乱,百姓苦。但苦一时,还是苦一世,这是有区别的!但愿徐扬地区的百姓受这一时之苦,而免受一世之苦吧!” 卢志听了,无奈地长叹一声,缓缓点头。 “听了三位爱卿之言,朕甚是触动。至于后继如何,还是由陶侃自己决定吧!”司马衷最后说道。 至于如何嘉奖,司马衷让陶侃自己决定。 这是司马衷对于陶侃的绝对信任! 第127章 临襄将军周访 司马衷给了陶侃足够的权利,说明司马衷对陶侃有着足够的信任。 有些肤浅的人,有了一点权力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陶侃显然不是此类人! “临襄将军,这次进攻乌江的计划需要你来指挥调度。”陶侃说道。 临襄将军,是周访的新官职。周访之所以取得这个职位,主要是周访以其师尊留下的符箓重创了蛊惑“狸虎”的那条毒蛟,拯救了居巢、历阳两座城池的百姓,并且连续攻克了居巢、历阳两座城池。 一人连克两城,这个功劳很大。司马衷根据战功和陶侃的建议,封周访为临襄将军、临湖亭侯。 临襄将军,却是因地名设置,是陶侃经过仔细斟酌后上报司马衷同意的。 临襄虽然是一个地名,但却不是大晋朝已有的任何一个城池,而是一个新建城池。这座城池取临湖县和襄安城之意,城池的性质如同汉朝李广利建设的贰师城。 往昔汉朝,李广利建设贰师城,被称为贰师将军。如今晋朝,周访建设临襄城,被称为临襄将军。 以城池之名设置的将军,均为杂号将军,虽然品级不算高,但非常有实权,属于军、政一体的性质。 司马衷同意陶侃对周访的提名,并非仅仅因为陶侃的儿子陶瞻与周访的女儿已经定亲,做了儿女亲家,周访的能力、家族影响力,临襄城的政治意义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陶侃这次出兵徐扬,平叛石冰仅仅是其主要目的之一,而如何把徐扬地区变为支持朝廷的区域,却是重中之重! 徐扬地区,自大晋灭吴,统一三国后就和中央朝廷关系不太紧密。 无论是吴主孙皓在京都洛阳受辱,还是江南士子诸如陆机陆云、顾荣、周处等人,在太康年间前去京都洛阳闯荡,大都受到了北方士族的轻视和不公平对待。 就从那时开始,大晋朝朝廷寒了当时的士子之心。 这种情况,在中央朝廷掌控力很强的时候,并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但是,一旦中央的统治力下降,这些地区往往会成为滋生叛乱的发源地。 临襄城的建立,就是以一座军事堡垒来震慑徐扬地区蠢蠢欲动的士子之心。 当然,江南太大,一座城池威慑有限,如果临襄城效果不错,那在整个江南都可以推广。这是陶侃建议设置临襄城的长远意义。 当然,临襄城的建设还具有现实意义。 首先,临襄城的建设就如同重拾了曹魏时期的屯田制度,战时为兵,平时为农。其次,临襄城的建设就是司马衷展示“肌肉”的舞台。镇南大将军刘弘已经在各处活动,陶侃的取得成绩越大,刘弘就越有底气。第三,镇东将军刘准就在庐江郡,临襄城的建设在朝廷“秀肌肉”的同时,也隐隐有牵制之意。 临襄城,主体是前些日子陶侃建造的半永久性军营。现在这座半永久性军营正热火朝天地进行扩建,将要变成一座足以影响徐、扬地区军事形势的要塞之地。 时间太紧,任务艰巨。陶侃已经从临湖、襄安两城抽调了大量的百姓前来服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陶侃需要一边建设,一边进行军事行动。 “乌江的羌毒,将会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陶侃说道。 周访不禁叹道:“回陶帅,乌江地处江左,民风彪悍,应该又是一场硬仗啊!” “羌毒是块硬骨头,这个需要我们来啃!不过根据目前的情报,我们有很大的优势!”陶侃见周访感喟,于是鼓里道。 “陶帅,对于羌毒,我却是不怕。”周访拍着胸脯说道。 “如果我有一个像陆安先生的师尊,又送给我留下一大堆符箓,我也不怕!”陶侃笑道。 “符箓虽强,可是我却没有引爆高级符箓的能力,上次那枚巽雷青平符,还是乐凯将军利用“杯弓身影”神通引爆的。而我,却只能使用这种普通的白纸符箓。”周访摇头叹息道。 “无妨,这次进攻盘踞在乌江的羌毒,我们要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歼灭敌人。”陶侃说道,“这里和皮初将军的军队集合起来,对付羌毒,还是小菜一碟。” “可是羌毒有古怪,且有多个帮手,实在是不好对付!”周访说道。 “说到帮手,我们这里厉害的可不仅仅只有乐凯,还有郭象,以及皮卡丘兄弟二人。”陶侃笑道,“还有,羌毒虽然狡猾异常,我也独自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是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周访问道。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陶侃向周访神秘地一笑。 第128章 周玘起兵 腊月二十八,襄安城衙门二堂,临襄将军周访和已是儿女亲家的陶侃在谈论着什么。 “陶帅,如今已临近春节,石冰之乱何时能破?”临襄将军周访问道。 “士达(周访字)兄,既然你已被任命为临襄将军,京都洛阳的情况也逐渐改观,石冰叛乱是时候做个了断。最重要的是,江东世家纷纷起兵,如果咱们再迟迟按兵不动,会让江东世家有异样的想法。”陶侃说道。 周访听陶侃如此说,忍不住问道:“士衡(陶侃字),起兵的江东世家都有哪些?” 陶侃说道:“侍御史贺循,已经在会稽郡起兵。还有前些日子从这里返回家乡的议郎周玘,也在太湖流域联合前南平郡守王矩共同起兵了。” “贺循我以前见过,性格忠厚纯良。这周玘,难道是原平西将军周处的儿子?”周访问道。 陶侃点了点头,于是向周访问道:“关于周玘,士达兄觉得如何?” 周访沉吟了好一阵子,缓缓说道:“古语云: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他非。背后议论人非,非君子所为。” 陶侃看着周访,沉默不语,静待周访下文。陶侃前些日子与议郎周玘相处,也发现周玘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士衡,你可听说周玘父亲是如何死的?”周访问道。 “这关于周处之死,我确是略有耳闻。”陶侃答道。 周处之死,在晋朝朝廷是人尽皆知。刚正不阿的周处得罪了梁王司马肜(rong,二声),当时氐人齐万年叛乱,朝中讨厌周处刚直的大臣就怂恿朝廷派官至御史中丞的周处去剿灭齐万年。但是,仅给周处5000士兵,并且让周处作为夏侯骏的手下。 司马肜、夏侯骏二人均厌恶刚直的周处。故朝廷中很多人给周处出主意。 如当时的伏波将军孙秀,就劝说周处以“家中有老母需要尽孝”来推辞,周处不同意,要以死报国。 还有中书令陈准知道司马肜会报旧仇,就上书朝廷说“夏侯骏、司马肜均为贵胄,不是将帅之才”,并且建议朝廷下诏让积弩将军孟观带精兵当周处的前锋。可惜朝廷不同意。 就连当时的叛乱首领齐万年得知周处来讨伐自己时,先是一惊,说道“周处文武双全,从前当新平太守时我可领教过他的厉害”,准备跑路了。当又听说周处不是独自领兵,而是受司马肜和夏侯骏的领导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周处独自决断,势不可挡,我将避其锋芒。司马肜、夏侯骏是两个大草包,如今周处受此二人领导,真是天助我也,我一定能够活捉周处”。 后来,齐万年当然没有能够活捉周处——周处拔剑自刎了。 因为齐万年有七万人盘踞在梁山,而夏侯骏、司马肜却逼迫周处仅带领五千兵连饭都不让吃,立刻进攻。 周处知道,1比14,并且地形不利(齐万年在梁山),这次进攻必定会失败。 悲愤的周处没有拒绝,赋诗一首,便带领五千士兵出发。 周处其诗曰: 『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 藜藿美梁黍,期待能善终。』 周处最终没能善终,5000士兵从早晨杀到日暮,杀掉敌人一万余人,弓箭用尽,援军不至。 周处的部下劝其撤退,周处按剑说道“这是我报效朝廷献出生命的时刻,为何要撤退?以身殉国,不也是可以的吗?” 周处血战至最后一人。 因为在大晋,只有战死沙场的周处,没有失败撤退的周处。 “作为周处之子,周玘对于大晋朝有着复杂的感情。”周访说道。 “这次周玘联络江南士子,共推吴兴太守顾秘为都督扬州九郡军事,也是为朝廷尽一份力。”陶侃说道。 “的确如此。”周访答道。 周访看了一眼陶侃,又说道:“士衡,你也看到了,周玘抗击石冰叛乱的确是尽了一份力。但是他又推顾秘为都督扬州九郡军事,这个就有些微妙了!毕竟,士衡你才是代表朝廷剿灭石冰叛乱的最高统帅。周玘为你部下,却做出这个举动来。” “士达此言有理。”陶侃笑道,“就周玘推举顾秘为都督扬州九郡军事这件事来看,也可以另外一种见解。” “愿闻高见。”周访说道。 陶侃说道:“顾秘为吴兴太守,向来有贤名,彼在江南统帅九郡之众,这样就避免了江南各自为政,不能有效整合反对石冰的势力。我在江北统帅徐、扬各部,两者遥相呼应,剿灭石冰叛乱就更有效率。” “你就不担心、嫉妒顾秘分权?”周访笑道。 “同为大晋剿灭叛乱,有何担心?”陶侃亦笑道。 周访见陶侃如此说,不禁感叹道:“士衡,先前师尊陆安先生让我安心配合你,说实话,我心里倒有些异样的心思。咱们多年挚友,彼此知心,我自觉得差你不多。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就胸襟这块,我与士衡兄是云泥之别呀!” “士达兄,你太过谦虚了。”陶侃忙说道。 “这倒不是!”周访一摆手说道,“在先前,你我皆芝麻大的小官,所以拿起和放下,都能游刃有余。如今你我均为一方统帅,再考虑其中厉害时,兄台你一如往昔般豁达,而我却有些着相,太看重权力利益了!” 陶侃听周访如此说,便整了整容颜,神情变得很是严肃,沉声说道:“士达,石冰叛乱平定后,我会回到京都洛阳,而你可能要长久留在这里。所以无论我的豁达,还是你的着相,都是必须的。我们的分别,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做临襄将军,我也会像你一样认真看待这个问题。” 周访听了,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咱们的差距也不大呀!” “好多地方,我还要像你学习呢!”陶侃也哈哈大笑道。 “好,我们时刻做好各自该做的事情!”周访说道。 “周玘的事情,我会考虑的。但这些,需要在剿灭石冰叛乱之后了!目前,咱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消灭羌毒!这个羌毒虽是石冰的属下,但可比石冰厉害多了!”陶侃说道。 第129章 陈敏的捷报 “我们剿灭羌毒,让顾秘、周玘、贺循,还有陈敏、甘淖等江南士子,让他们围剿石冰?”周访不禁问道。 “如此也好,正好给江南士子们一个机会。”陶侃答道。 “这,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周访有点吃不准陶侃的回答到底是谁的主意,不禁又问道。 陶侃点点头,看了一眼周访笑道:“当今圣上的性情,与传说中的大不相同。有机会你去京都洛阳拜见圣上,就能够感受到。” 周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如果是这样,给江南士子一个公平展示自己的舞台,江南士子归心。江南这个地方也就会逐渐安宁下来,这也是江南老百姓的福气呀!” “的确如此,如今朝廷有了尽快平定叛乱的条件了。”陶侃说道。 “启禀陶帅,陈敏度支的捷报!”二堂门外响起了衙役的声音。 “快呈上来!”陶侃说道。 身穿皂衣的衙役进了二堂,向陶侃躬身施礼,把一个套着羊皮的卷轴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上来。 陶侃取了卷轴,剥开羊皮外护套,外护套内是一个端头处用漆密封的宣纸卷轴。陶侃用手指剥开封漆,把那宣纸展开,仔细地读了一遍,一抹笑容浮现在陶侃脸上。 周访看陶侃面带笑容,便知道这陈敏度支应该取得了不小的战绩。按耐不住好奇,周访问道:“陶帅,陈度支这次,应该所获甚大吧?” 陶侃听了,笑道:“陈度支果然是一个青年英豪,这次所取得的战果真是出人意料啊!” 陶侃边说边从几案后站了起来,踱步到周访面前,把那捷报宣纸递与周访。 周访接过那捷报,也仔细地读了一遍。 “士达,我们坐了很久,到后花园走走吧?”陶侃见周访读完了陈敏的捷报,便提议道。 “如此甚好,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些累了!”周访说道。 陶侃、周访二人披了斗篷,戴上毡帽,走出了二堂。 “你们在此候着,不用一起进入后花园了。”陶侃见随身衙役跟在二人身后,于是吩咐道。 二人从侧门进入后花园,花园内积雪很厚。 “这个时节,最耐看的应该就是亭子旁的那几株腊梅了。”周访说道。 “腊梅就在那里,咱们也来个踏雪寻梅。”陶侃笑道。 二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向那八角亭走去,连日来的积雪已经没过二人的膝盖,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陈敏不但漕运做得好,并且连克皖县、石城、彭泽三城,着实后生可畏呀!”二人并肩而行,周访忍不住说道。 “陈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朝廷急需的人才。根据陈敏的计划,他下一步要进攻马上要进攻柴桑和浔阳两城。”陶侃听了,忍不住赞叹道。 “如果陈敏把柴桑和浔阳两城攻克了,那就彻底切断了石冰再次逃窜到荆州的路线。”周访说道。 “士达,你是否发现了?陈敏此举,一方面连克三城,另一方面如果加上柴桑和浔阳,就彻底打通了荆州至扬州的漕运。”陶侃说道。 “的确如此。这样以来,就相当于先前被切断的荆扬水路,彻底融会贯通了!我们的后勤又多了一条补给线。”周访说道。 “连克数城,打通补给线。陈敏此次功劳很大!”陶侃总结道。 陈敏本是漕运出身,跻身官场。在陈敏的调度下,徐、扬地区在石冰叛乱前能够维持着这里庞大的驻军粮草消耗,故徐、扬地区的官员,对于陈敏的印象,就是一个很精干的后勤工作领导。 让人没想到的是,陈敏不但后勤工作做得好,打仗一点儿都不含糊。 陈敏的表现,不但让陶侃感到惊喜,连一直在庐州郡的周访也感到很意外。 陶侃心中在谋算着,这次围剿叛乱胜利后,要给陈敏一个怎样的封赏才好? 陈敏,是陶侃这次出兵徐扬的又一大收获。 第130章 葛洪归来 羌毒在乌江城摆好了阵势,就等着陶侃带领士兵前来攻打。陶侃和周访讨论了数次,决定春节过后再用兵。 羌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陶侃一直没有弄清楚。陶侃竭力从自己得到的关于羌毒的蛛丝马迹,来勾勒出一个大概轮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但直到目前,陶侃还没弄清楚羌毒为何方神圣?这也是陶侃迟迟不带领军队攻打乌江的原因。 低调,神秘,隐忍。 这是陶侃对于羌毒的评价。 羌毒的三弟被甘淖、皮卡丘兄弟在临湖县合击而死,连武器三股托天叉都被甘淖缴获,暂时当做自己的武器。羌毒的四弟羌梵在守卫襄安城时,被羌毒强行带回乌江,连城池都放弃了。 这是陶侃从甘淖、皮卡丘兄弟那里得到的信息。 加上以前葛洪说过自己追杀一条蛟龙,那蛟龙就是羌毒。还有乐凯在那天夜里遇到心机深沉、极具蛊惑人心的羌毒。陶侃觉得,这羌毒也许是一个妖怪也尚未可知? 其他的关于羌毒的信息,就少得可怜。如果连对方主帅是何方妖孽都不清楚,就贸然进攻,那也太冒进了! 这些天,陶侃一直不间断派遣探子前去乌江城刺探信息,得出的结论是:就连乌江城里士兵也不知道羌毒到底是何许人也?乌江城里,指挥叛军的是羌毒的七弟羌鹏。 陶侃无奈,只得一边命令士兵们继续建设临襄城,一边继续派遣探子前去调查。 正月初七,人日。 葛洪脚踏纸鹤降落于襄安县衙前,值班门子认识葛洪,连忙向陶侃报信。 在县衙二堂,陶侃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葛洪。在葛洪身后,有一名身着道袍的年轻女子。 “陶帅,新年安好!”又是一个新年,葛洪向陶侃问好。 “稚川(葛洪字),新年安好!”陶侃忙从几案后站了起来,向葛洪问好,“你身后这位是……?” “陶帅,她是在下拙荆鲍氏,名鲍姑。”葛洪手指身后的女子,向陶侃介绍道。 “原来令正是鲍仙姑,久仰久仰。”陶侃连忙说道。 鲍姑亦款款还礼。 鲍姑之名,闻名遐迩。陶侃对鲍姑如此说,倒不是客气,而是在以前与鲍姑的父亲鲍靓有过一面之缘。 “仙姑,令尊如今可好?”陶侃问道。 “多谢陶帅垂询,家父尚好!”鲍姑答道。 陶侃见鲍姑有些疑惑,便笑着请葛洪与鲍姑坐下后,然后缓缓说道:“稚川,仙姑,并不是陶某唐突,而是在多年以前我与仙姑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并且我还得到了仙姑相助,故有此问!” 葛洪听了,笑道:“还有这事?我倒没听鲍姑说过!” 陶侃见葛洪问起,便讲起了一段往事来:“这是好多年前了的事情了。那时我弱冠之年,得到父亲旧友、鄱阳郡孝廉范逵的推荐,庐江郡太守张夔任命我为督邮。有一年正值隆冬时节,天降大雪,小君(张夔为太守,属下称其嫡妻为小君)染病,郡县内的名医大夫寻了一个遍,但小君病情依旧不得好转。” “属下斗胆猜上一猜,陶帅应该去请我岳父大人了!”葛洪听陶侃说道这里,于是猜测道。 陶侃笑道:“稚川所言不差。小君就如同在下父母,于是我便踏着厚厚的积雪,去几百里外的异乡他郡去寻找令岳父。令岳父果然是世外高人,向我问明了情况后,开了几付药剂。小君服用后,病情很快就好了!而那几副药剂中的药君(主药),正是仙姑所采。” “如此说来,拙荆与陶帅以前就认识了!”葛洪问道。 “陶帅讲的往事,我的确有印象。不过贱内对陶帅却是眼生得很呢!”鲍姑说道。 “这也难怪,已经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仙姑也就总角之年,记不得也很正常。”陶侃说道,“今天稚川、仙姑前来,一路辛苦。你们夫妻二人先住在寅宾馆内,下午再和稚川探讨一下如今之事。” 葛洪和鲍姑出了二堂,进入寅宾馆休息。中午葛洪吃了午饭后,稍微休息后便到了县衙二堂,陶侃也刚刚用餐完毕。 葛洪见陶侃坐在县衙二堂几案后,面色有些闷闷不乐,不似以前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度,不禁有些奇怪。 “陶帅,你所忧何事?”葛洪问道。 陶侃对葛洪并不隐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稚川,这羌毒到底何方妖孽?我派了很多探子前去乌江调查,但带来的消息越发让我迷惑了!” 葛洪听了,笑道:“这羌毒来历,颇为神秘。据我岳父大人和陆安先生讲,这已经涉及到超越世俗的更高层次的争斗了。这个层次,已非咱们所能决定的。我这次前来,也是奉陆安先生之命,把这个消息讲与陶帅您。” 陶侃听了,心中忧虑更甚,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如此说来,我们最终的努力,也不过是听天由命了?”陶侃说道,语气里含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葛洪摇了摇头,笑道:“陶帅莫要有如此想法。兵对兵,将对将。羌毒并非一人,而是一批人。至于羌毒中超出咱们应对能力者,自会有人应对。这点请陶帅放心!” 陶侃听到葛洪所说“羌毒并非一人”时,内心豁然开朗。 陶侃一直以来,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那就是“孔孟”其实是两个人,而“澹台灭明”(子羽)其实是一个人。 “羌毒”,两个字,陶侃在羌鹏、羌梵的先入为主的误导下,误以为羌毒是也一个人。 这样的话,不会说话的毒蛟、善于言辞的羌毒,还有其他一些人和物,在陶侃心中便非常明了。 陶侃不禁笑道:“如果无稚川你的提点,我还不知道要误入歧途多久呢!你此次前来,使我豁然开朗,真是雪中送炭啊!” “我也是得到了陆安先生、岳父鲍靓的提点。我们与他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葛洪答道。 陶侃连连点头,言语间充满豪气地说道:“如此甚好!我们不日就出兵,进军乌江城!” 第131章 狸虎再现,乐凯中毒 羌毒不是一个人,就像“三体”中的太阳不是一个,竟然是一个群体。 这让陶侃感到很意外,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葛洪的一番话,解开了陶侃的心结,以前那个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的陶侃又回来了。 正月十一,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阳光透过宽大的门,照在襄安城县衙大堂的青石板地面上。黛青色的石头地板遇到了久违的阳光,好像升起了一股淡淡的青烟。 辰时三刻,众人到齐。左侧有皮初、皮相、皮卡、皮丘,还有不久前归来的甘淖。右侧有周访、郭象、乐凯、葛洪,还有一名年轻女子鲍姑。陶瞻、陶臻等人皆在军营,指挥军士们继续建设临襄城。 大堂之上,陶侃端坐中央,几案之后。按照朝廷的规矩,非大事不上公堂。今日显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陶侃这边所有的重要将领,都聚集在县衙大堂之内。 “陶帅,今日召集所有人前来,所为何事?”皮初问道。 皮初、陶侃二人是旧时同僚,共同剿灭张昌叛乱,关系也十分密切,所以皮初并不拘谨。 陶侃见众人都已经到来,于是说道:“这次召集大家前来,主要是商讨出兵乌江城的事宜。” 皮卡丘兄弟一听要打仗,立刻来了兴致,忍不住说道:“进攻乌江城?那太好了!我们兄弟二人早就憋得手痒痒了。” “皮卡丘,禁言。” 皮初见自己的儿子皮卡丘又胡乱插嘴 忍不住训斥道。 陶侃听了,却是一摆手笑道:“皮将军,令郎杀敌心切,这是好事啊!值得鼓励!” 陶侃就把进军乌江的计划说讲了一遍,让众人提意见和建议。陶侃的计划稳重而缜密,并未有大的漏洞和问题。众人各自明确了自己的职责,于是就分头准备。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最忙碌的就是后勤辎重人员,马的草料、人的口粮,还有攻城器械等都需要提前准备。这下忙坏了周访等人,周访带着准女婿陶瞻,还有陶臻,一直忙碌得脚不沾地。 马上要开春了,陶侃希望在春天里结束战斗,还徐扬地区一个安宁。较之以前陶侃不顾百姓的困苦,这也许是陶侃心中更为真实的想法。 陶侃的先锋大军约3000人,开始向乌江进发。先锋部队以乐凯为正印先锋官,皮卡、皮丘辅之。乐凯,皮卡、皮丘,这堪称豪华阵容。 “萧萧萧!” 正在赶路的先锋部队听到了一阵马鸣声。 乐凯最熟悉这个声音,这是多日未见的“狸虎”的叫声。 “虎兄,是你吗?” 又见“狸虎”,乐凯非常高兴,忙踏上雕宝弓,利用“杯弓蛇影”神通,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 乐凯还未到“狸虎”近前,就有一股腥臊异常的怪味钻进自己的鼻腔内。乐凯顿时脑袋昏昏沉沉地,差点儿从雕宝弓上跌落下来。乐凯暗道一声“不好”,忙收了神通,落在地面上。 乐凯强支撑着身子,眼见一条水桶粗的赤练大蛇快速向自己袭来。 “萧萧萧”! “狸虎”的声音在乐凯耳中显得越来越渺茫,乐凯终于闭上了眼睛。 …… 乐凯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乐凯尝试了很久,终于缓慢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 “这是在哪里?我到底怎么了?”乐凯心道。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暗灰色的圆锥顶,身上盖着被子。乐凯明白,自己是被抢救过来了。 乐凯正欲喊人过来,只听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子玄(郭象字)兄,弘绪(乐凯字)没问题了。我这药丸,专门解那毒蛟之毒!” “稚川(葛洪字)兄,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乐凯听出来了,这声音出自郭象之口。 “咱俩进去看看,说不定弘绪已经醒了!”葛洪说道。 乐凯听到了门帘被掀开的声音,一股寒凉的冷空气传来,乐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稚川、子玄,你们来了!”乐凯张开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弘绪,你果然醒了!” “弘绪,你先好好休息!” 郭象、葛洪说道。 “我这是在哪里?”乐凯不禁问道。 “在陶帅的中军大营里。”郭象笑道。 “啊!那先锋部队怎么样了?”乐凯听郭象如此说,心中顿时着急了,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不要着急,先锋部队没事!”葛洪见状,连忙安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凯吃力地问道。 “弘绪呀,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你先别说话,待我和稚川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你讲一遍!”郭象说道。 葛洪拉来一把椅子,让郭象坐上,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乐凯的床上。 “我来先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状况,那条毒蛟,狡猾得很呀!”葛洪笑道,“不过她遇到了我,算她倒霉!” “据说,那毒蛟盘在弘绪身上,欲行那不可描述的事情!真是可耻,然而……”郭象愤愤不平地说道。 “毒蛟性淫,见之则喜!”葛洪解释道。 “你们在说什么?” 乐凯见二人一唱一和,说的话全是不同寻常之语,于是又忍不住问道。 “弘绪呀!淡定,淡定!”郭象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继续说道,“那毒蛟,其实是一头母蛟!她看上你了!” “什么?” 乐凯听了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老血来。刚刚乐凯可是听得真切,那毒蛟可是盘在自己身上。 “这毒蛟,见你一表人才,就淫心大起,欲做那倒采花的母毒蛟!”郭象捂住肚子大笑道,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子玄,我们是文化人,要注意形象!哈哈哈哈!”葛洪本来想忍住,最终也憋不住了大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凯不安地问道。 乐凯感到一阵恶寒,感觉自己身体好像被掏空了! “没事,弘绪你可别瞎想!当发现你的时候你虽然衣衫不整,但关键部位还是防护得非常好的!”郭象答道。 “放心吧,弘绪,你的元阳一点儿都没少!”葛洪也安慰道。 乐凯听了,怎么能够放心?自己昏迷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第132章 角木先生 乐凯中毒,醒来后就在陶侃的中军大营里了。 乐凯听郭象、葛洪说了老半天,才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乐凯被“狸虎”一声嘶鸣吸引,没成想却被一条毒蛟给偷袭。这毒蛟,正是在大泽中与“狸虎”大战的毒蛟。 毒蛟的来历颇为奇特,她原本是一条小小的赤练蛇,却有大造化,在三界圣皇苏昊阴差阳错的一枚仙果下,生生化身为蛟龙。 【关于赤练蛇吞食苏昊那枚蕴含可抵1000年功力的红色仙果,化身蛟龙的来龙去脉,可参见《大汉至尊:圣皇传奇》章节的相关内容。】 “狸虎”和毒蛟不打不相识,最终沆瀣一气,共同为恶。稍微不同的是,这毒蛟是充满贪欲的恶,而“狸虎”却是被引诱后的本性复燃。 “狸虎”并非善类,在阳夏县被收服之前,一直为祸涡河,甚至煎杀老鱼怪,鸠占鹊穴。 “狸虎”的恶,原先已被陶侃、乐凯等人给慢慢压下去了。没想到,发生了“狸虎”妖通技能——“为虎作伥”,伥鬼被陶侃误伤的事情。 羌毒中的能言善辩的毒蛟与这条赤练蛇化成的毒蛟合演了“一出好戏”,一条引诱“狸虎”叛逃,另一条守株待兔,刻意结交“狸虎”。 这次,乐凯作为先锋部队的统领,正巧碰到了与毒蛟一起赶往乌江的毒蛟。 乐凯见了“狸虎”,甚是惊喜,毫无防备地向前。可是,那毒蛟却暗下黑手,把乐凯给毒翻了。 毒蛟本想一口吞掉乐凯,但见乐凯一身修为不凡,长得还深合毒蛟的心意,那毒蛟淫心大起,就欲与那昏迷的乐凯做那苟且之事。 幸亏后面的皮卡丘兄弟发现了不对劲儿,前往寻找,正巧发现了衣衫不整的乐凯。 于是,便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毒蛟毕竟尚有一丝羞耻之心,被皮卡丘兄弟惊走。 而“狸虎”最终和那毒蛟一起去了乌江。 …… 乌江城外,陶侃军队两万大军,已经把乌江城围得水泄不通。 乌江城内,大堂之上的,一个颇有道骨仙风、面容清癯的中年道人座在几案之后。 那中年道人风轻云淡地说道:“诸位,你们怎么看城外的陶侃大军?” 一位中年男子说道:“陶侃人马虽壮,但我们却是不怕!更何况在这乌江城内呢?” “羌梵,你说得很有道理。”另一位胖胖的青年人说道。 “不能轻敌!陶侃军队里,有数位异能人士,不可大意!” “哈哈!羌毒,我来问你,如果有人来你家中闹事,你最终获胜,但家中被捣个稀巴烂,这到底是算你胜了,还是你败了?”那中年道人问道。 刚刚那人听闻心中一动,然后面露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话说得很是委婉,但角度却很独特。 “角木先生高见!羌毒如醍醐灌顶!”羌毒答道。 角木先生,来历甚为神秘,陶侃等人都不了解乌江城内还有此类人物。 “如此就对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搞垮大晋朝,大晋越乱,我们越高兴!这次,我们要齐心协力,把这徐、扬之地砸个稀巴烂!诸位记住一句话: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徐、扬弄乱,咱们就算完成任务了!”中年道人一捻山羊胡子,诡秘一笑,朗声说道。 第133章 唐姬 “角木先生,我三哥就这样白白在临湖县死掉了吗?甚至他的武器三股托天叉都没能取回来!”羌梵不服气地大声嚷嚷道。 “梵弟,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大哥羌毒发话了。 “这……,我这不是心痛三哥白白死掉了吗?”羌梵小声嘟囔了一句。 “嘿嘿,你们羌氏兄弟相互算计提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心痛你三哥!我看你是心痛你三哥的武器三股托天叉吧!有本事,你自己去大晋军营抢过来呀!”一个赤发邪魅女子笑道。 “你……!你莫要恶语伤人!”羌梵似是被人揭穿了老底,脸上浮现出一片通红,恼羞成怒地狡辩道。 “唐姬!不要仗着你有蜀中范长生做靠山就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我们兄弟七人同心协力,为了角木先生!我提醒你一句,你背叛师门,投靠范先生,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羌毒居心叵测地冷笑道。 那名叫唐姬的女子似是被说到了痛处,脸色变得很是难堪。 那赤发女子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还七兄弟,现在是六兄弟好吧!” “唐姬,你如此说我兄弟,我和你拼了!”羌鹏怒了,圆睁双眼说道。 “呵呵,名为兄弟,实如路人!我警告你小心点,否则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唐姬面对这羌氏兄弟,根本不怵,针锋相对地威胁道。 “羌氏兄弟好有出息!你们兄弟几个大男人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小女子!”唐姬轻蔑地笑道。 端坐在几案后的中年道人见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于是开口说道:“唐姬,你代表蜀中范长生先生来此,说明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和目标。我们这次也算是初步缔结盟约,你此番言语,对于羌氏兄弟的评价确是有失公允了!羌氏兄弟,一直忠心耿耿,在反对大晋朝朝廷上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功不可没!” 唐姬听角木先生如此说,也便收起了轻慢的表情,心虚地辩解道:“角木先生,奴家并无恶意。奴家是个直性子,只是看不惯羌氏兄弟外强中干,故弄玄虚。请先生原谅奴家!” 唐姬向角木先生躬身施礼,服帖得像一只小猫。 “角木先生,我羌鹏愿与唐姬签订生死战!”羌鹏暴怒道。 “羌鹏息怒!”羌毒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向羌鹏喝道。 “大哥,我们兄弟何时受到过如此的委屈!”羌鹏低吼道。 “愤怒你就吼出来!嗫嗫喏喏不像个男人!”唐姬如同一只刺猬,又出口抢白道。 “唐姬,我和你拼了!” 羌鹏满眼通红,彻底暴怒了,羌鹏毫无顾忌地一拳向唐姬击来。 “羌毒,带你兄弟先下去吧!”角木先生有些不悦地说道。 羌毒带着他的众位兄弟离开了大堂。 角木先生一摆手众人退去,大堂之上,只剩下角木先生和唐姬。 “唐姬,这大堂之上,只剩下了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了。”角木先生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说道。 “去!你这老鬼,和我家那位一个德行!”唐姬也换了一副面容说道。 角木先生和唐姬,就好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朋友。 第134章 天下大势 “李氏父子怎么样了?”角木先生边向唐姬茶盏内斟满茶水,边问道。 “已经在成都建国,国号汉。”唐姬答道。 “这些氐人,终于也算有个正式的家了!长期漂泊,总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角木先生点头说道。 “角木,你装做正人君子的模样的确是惟妙惟肖,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哪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唐姬仔细地盯着角木先生,像是在认真鉴赏眼前站的这位到底是本人,还是一个赝品。 “别看了,就是我。真正的我,不一样的烟火!”角木先生笑道。 “你明明在祸乱徐、扬地区,但表现出来根本不是那种奸诈狡猾、厚黑的模样。”唐姬啧啧称赞道。 “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角木先生反问道。 “你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吗?”唐姬眯眼笑道。 角木先生双眉微扬,笑道:“任何人,都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就算是圣人亦如此,越是品级高的人,越是在意这些。” “没有必要吧!你不是一直自诩高人一等,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唐姬问道。 “那我问你,你家范长生先生如今身居成汉何职?”范长生问道。 “我们是汉,不是成汉!”唐姬提出抗议,又继续以自豪的语气说道,“范先生目前是国师,丞相。” “称你们是成汉,主要是为了和刘渊早前建立的赵汉相区分,并无他意。”角木先生说道,“那你家先生为何不在青城山寻求长生,而沾染世俗世界因果?” “我家先生为了益州巴蜀百姓的安宁。”唐姬答道。 “你说得是有一定的道理,但并非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得到更多人的认可!”角木先生缓缓说道,“每个人做事,都有目的性。比如你家先生、成汉的于扶罗、还有南海的斛珠夫人等,据说扶桑国女王俾弥呼和其女儿木木子还在大晋国土游荡。” “难道大晋这次被要四夷所分割?”唐姬失声叫道。 “怎么,你家先生从未和你讲过这些?”角木先生问道。 唐姬摇摇头。 “别人都觉得美丽的女人是花瓶,不值得信任,不配知道太多辛秘!我角木却始终不这么认为。”角木先生缓缓说道,“这次,我就和你讲一讲这天下大势!” 唐姬听了,神情变得肃穆庄严起来。这些辛秘,的确并不是她能够轻易接触的。 “这方世界,分为世俗世界和修真世界。这两者一直是相辅相成的,直到武帝时才变得不融合起来,最终渐行渐远。”角木先生说道。 “武帝灭孙吴一统天下,立下盖世之功,为何世俗世界和修真世界却变得不融合了?”唐姬问道。 “真是一个傻白甜的女人。”角木先生摇头笑道,“武帝只有两位,刘彻和曹操。” “那到底是刘彻还是曹操?”唐姬问道。 “当然是魏武帝曹操曹孟德。” 唐姬眨眨眼睛,没有说话。被人当做历史盲,唐姬心里有些不高兴。 角木先生也觉得刚刚说话,语气有些不恰当,于是角木先生放缓了语气说道: “魏武帝曹操雄才伟略,乱世奸雄。他做了一件足以改变世俗界和修真界形势的事情——摸金校尉。摸金校尉共计9名,象征禹贡九州。这9人中,以冢虎为尊。” “冢虎?晋武帝司马炎的爷爷,大晋朝的实际奠基人!” “没错!正是冢虎司马懿。”角木先生说道,“武帝设置摸金校尉,挖坟盗墓,以供军需。而正是这个决定,惹怒了整个修真界,最终造成如今的局面。” “我有点儿不太懂。”唐姬说道。 “所谓修真界,也就是修真之人性命比普通人长一些,能力比普通人强一些。当然,财富也比普通人多一些而已。”角木先生笑道。 “普通人较之修真之人如同泥云之别,不是差一点,而是强很多好吧?” 唐姬的优点是不但貌美,还会是当地拍马逢迎。角木先生是修真界之人,唐姬知道怎么说才有效果。 角木先生听了,摇头笑道:“谦虚点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寿命再长,也不可能长生不老!所以,修真之人,最终也不免化为灰灰!曹操手下的摸金校尉盗墓,不免牵涉到已化为灰灰的修真之人!见多了死去的修真之人,魏武帝后来有感而发,咏出了: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此等言语,尽显武帝豪放不羁的本色。” “哦!我明白了,魏武帝挖了修真之人的坟墓,所以修真界对于世俗界有了矛盾!”唐姬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对,也不对。”角木先生解释道,“修真之人,只求长生,对于身后之事也不甚在乎!甚至有些修真之人,也是挖坟盗墓的高手,比如——段天帝。但武帝所做的另一件事,才是引起修真界和世俗界裂痕加深的最重要原因!” “哪一件事?”唐姬问道。 “打破常规,唯才是举。”角木先生说道。 唐姬听了,秀眉深蹙。她想不明白,这明明是好事情呀! 角木先生见唐姬不解,于是又耐心解释道:“修真之人,不在乎身后事,但会在乎身后人!修真之人,在世俗界的后代,非富即贵。“唯才是举”这个提法,打破常规,也断绝了修真之人后代在世俗界高高在上的世袭地位。所以,尚在世间的修真之人很不高兴!” 唐姬这下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利益冲突问题。 “武帝强势,连当时的修真界代表人物——匈奴族于扶罗都数次败于魏武帝曹操手下,魏武帝在世时,于扶罗不敢踏入中原半步。”角木先生叹道,“陈思王曹植与武帝曹操观点相似,而魏文帝曹丕却是任命陈群,提出九品中正制,以矫正武帝时期的唯才是举,可惜世俗界与修真界的裂痕已无法弥补了。至于晋朝以卑鄙无耻下流之手段篡夺魏国,司马懿本为冢虎,修真界之人把晋代魏,看做一场无聊世俗政权更替的游戏罢了!” 唐姬从角木先生的话语中,逐渐琢磨出了修真界与世俗界的隔阂。 但是,四夷为何联合起来反对大晋朝呢?唐姬作为女子,天生不爱问这些烧脑的问题。唐姬不问,角木先生也未说,所以我们也无法得知其中的缘由。 唐姬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这么一个印象:四夷联合起来了,要在世俗界和修真界对大晋朝进行全方位地攻击。 第135章 成汉国主李雄 唐姬尚未回到蜀中,羌毒在乌江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益州成汉国主李雄的耳中。 李雄十分不理解,以前凶猛异常的好兄弟羌毒如此不堪一击! 惴惴不安的李雄赶忙命人去请成汉丞相、国师范长生。 不多时,一袭灰袍的范长生来到成都蜀阳宫大殿。 李雄见范长生前来,忙下了龙椅,趋步跑到范长生面前,抢先问好道:“国师,您总算来了!” 范长生见国主李雄如此客气,微微一笑道:“国主,您太客气了!” 国主李雄和国师范长生的关系,有些像前朝蜀汉昭烈帝刘备与丞相诸葛亮的关系。 当然,两者也只是关系相似,但论能力,李雄与刘备,如同夜星与皓月一般没有可比性。 李雄之所以能够占据益州,得益于大晋国皇室诸位司马王爷走马灯般的争夺皇权,从而忽略了益州的流民叛乱。 事实上,李雄的老爹李特,就是被益州刺史罗尚干掉的。李雄阴差阳错地夺取益州并建立成汉,河间王司马顒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雄也知道自己是由于运气好捡漏的原因,而不是实力强力挫群雄的结果。 故刚一建国,李雄就开始广纳贤才。而范长生,就是李雄招徕的最为重要的人才! 李雄拜发范长生为丞相,视范长生为父,类似于相父,事事皆以范长生为主。 范长生本为蜀中名士,素有声望。范长生从青城山来到成都,也没有辜负李雄的信任。以自己的影响力,又逐渐招徕一些颇有才干之士。这样一来,本来摇摇欲坠的成汉国渐渐站稳了脚跟。 去年,张昌在荆楚叛乱,李雄听从范长生的建议,把西戎的羌毒推荐给张昌。 张昌对李雄推荐来的羌毒表面上表示亲近,实际上却敬而远之。 这倒不是张昌心胸狭隘,或者有眼无珠。而是张昌对李雄有着极深的戒心!——无他,因为李雄有自己的师叔范长生鼎力支持,而自己的师傅——匈奴巫师于扶罗,正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了自己的孙子所建立的赵汉,对于张昌根本无暇顾及。 故张昌就把羌毒随意分给了自己的部下石冰。后来,石冰出兵占据徐、扬地区,隐隐与张昌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张昌战败被杀,石冰在徐、扬地区却又开辟了一大片根据地。范长生发现这个局势竟然最终变成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于是便派遣唐姬前去乌江城,与角木先生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范长生、角木先生皆为修真之人,对于局势的判断远超常人,故都知道石冰叛乱,早晚会被剿灭,这是天下大势。 但是,下一步的行动,范长生、角木先生等人需要提前筹划。每一步,范长生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从容不迫。 故这次,当李雄得知乌江城竟然被朝廷攻陷收复了,就有些惴惴不安,立刻让人把国师请了过来。 李雄见了范长生,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下来。李雄知道,范长生会搞定这一切! 李雄的判断,既是正确的又是错误的。正确的是:范长生的确迅速搞定了这一切;而错误的是:李雄已经不是原来的李雄了。 第136章 桃代李僵,国运符 “国师,如今陶侃已经平定徐扬叛乱,不日将回到京都洛阳。大晋司马衷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这种果敢之气是以前所没有的啊!”李雄面带愁容,向范长生说道。 范长生听了,看着李雄微微一笑道:“国主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有国师在,我就安心了!” 李雄和范长生的关系,颇为微妙。李雄为成汉皇帝而不称“朕”,甚至亦不称孤道寡;而范长生亦不自称臣子、属下,二人以国主、国师相称。 范长生知道,李雄说“我就安心了”的真实意思,其实是内心惴惴不安。 范长生因笑道:“国主,请随我登上高台。” 李雄听了,忙又下了龙椅,随范长生出了蜀阳宫大殿。李雄也不喊侍从跟随,二人从大殿西北角门离开,穿过三道门,走过约三百尺的青石巷道后,便是一处敞亮大门。 守卫见是李雄和范长生到来,便忙下跪喊道:“皇帝和国师驾到!” 敞亮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大门后是一个高大的照壁。 “恭迎陛下!恭迎师尊!”一个中年道士向李雄和范长生躬身施礼道。 “栖梧,高台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师尊,一切准备完毕。” “好,你去检查一下云梯,国主要登高台。”范长生对徒弟凤栖梧吩咐道。 凤栖梧领命而去。 范长生转过身来对李雄说道:“国主,请随我来!” 二人进了中庭,只见宽阔的庭院内一座高台直插云霄。高台旁,是一个人力转轮云梯。 范长生请李雄一起进入云梯轿笼,便听一声高喊:“升云梯!” 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云梯轿笼缓慢上升。 这是范长生特意为李雄设计的云梯,利用滑轮组由人力拖动云梯轿笼缓慢上升,就如同后世的电梯一般。 随着云梯轿笼的不断升高,李雄发现地面上的房屋、树木、和守卫变得越来越小,而身边的风也越来越大。 “国师,这次坐云梯,感觉和以往几次有些不同呀!” “国主,如今元日刚过,尚未春回大地,故和以前有所不同。” “从此处看,高大的蜀阳殿显得如此低矮。” 李雄见云梯轿笼越升越高,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不踏实的感觉。 “距离产生隔阂。”范长生笑道,“这些时间以来,国主也费心了!” 李雄正要回答,就听到“当”地一下响亮的铜锣声——这是云梯轿笼到达顶端的信号。 云梯轿笼打开,范长生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李雄也未谦让,就先出了云梯轿笼,范长生紧随其后。 李雄就觉得四周云雾飘渺,流云如水一般亦舒亦卷。 “好一幅仙境奇观!”李雄不禁叹道。 二人踏入高台中央,李雄见中央树立一个巨大的明黄丝绦带,丝绦的材质是蜀锦,丝绦带上写满了朱红色的奇特文字。 李雄前几次来到这里,并未见到这条奇特的巨幅丝绦,便向范长生问道:“这是何物?” 范长生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只见又一个“李雄”从李雄对面的丝绦后走出来。 李雄见状,大吃一惊,忙内荏色厉地喝道:“呔,你是何人?” 那“李雄”见状,以手指着李雄喝道:“你是何人?见到朕为何不下跪?” 李雄彻底蒙了,忙靠向范长生说道:“国师,快拿下这歹人!” 范长生不言语,一把抓住李雄的胳膊,大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国主!” 李雄一听,如同一桶冷水浇到头上,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范长生,你敢坑朕!” 李雄这才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可惜这在高台之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国主,你乃真命天子,以你之命镇国,可延长成汉国运三十八年!否则,就在今年,国破家亡!” 范长生以手指那明黄丝绦,那丝绦好似一条灵巧之极的龙蛇,把李雄缠成了一个“粽子”。 李雄被范长生控制,口不能言,四肢也不能动弹,只能瞪大愤怒的双眼。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师尊,一切顺利!” “李雄”见真李雄被范长生镇杀,也长舒了一口气。 “国主,我徒儿凤栖梧奉命前去鲜卑联络鲜卑首领若罗拔能,可恨那若罗拔能竟然在半年后斩杀我爱徒凤栖梧!”范长生双目平静地看着“李雄”,缓缓说道。 “师尊……,国师,令徒凤栖梧此去西戎,定能马到成功!” 一个李雄消失了,一个李雄出现了。 …… “严君罗太后心思缜密,最近为国事和天下百姓操劳,精神不太好!国师可有良策?” 李雄整顿了一下表情,缓声说道。 “国主,令慈罗太后为国事操劳,正巧我这里有一副安神补脑的良药。”范长生向李雄一拱手说道。 “如此甚好!”李雄笑道。 范长生仔细地看着李雄,围着李雄转了一圈,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仪式完毕,国主请回吧!”范长生说道。 “国师,您请先!” 李雄如同往常一样,对范长生十分客气。 二人进入云梯轿笼,敲响了铜锣。云梯轿笼缓缓下行,不一会儿,李雄和范长生回到了地面上。 “此次祭拜,定能够保证成汉国运!国师,您辛苦了!” “国主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既然祭祀完毕,这云梯也无甚用处了!”李雄说道。 “国主说得有道理,这云梯轿笼就拆除掉吧!”范长生吩咐道。 “遵命!属下这就报于凤栖梧道长!”旁边的侍从答道。 “不用,凤栖梧有其他事情要忙,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吧!”范长生又吩咐道。 “遵命!” 那侍从暗喜,拆除云梯,虽然费时费力,但是能够捞上不少油水。 …… 次日,李雄颁布圣旨,命令凤栖梧去联络鲜卑首领若罗拔能。同一日,范长生为罗太后进献灵药。 未己,罗太后服用灵药,薨。 侍从拆除了云梯。蜀阳殿中,李雄屏退众人向侍从问道:“此次拆除云梯,可有什么发现?” “回陛下,我发现了……” “这些除了你知道,还有谁?” “回陛下,这些只有臣下一人知晓。” “好!很好!你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狗!”李雄笑道。 “为了陛下,我愿意奉献出一切!” “朕真是太感动了!这里有灵药一副,朕特意赐予你一人!” 李雄走下龙椅,用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侍从的肩膀说道。 李雄看着侍从把那副灵药一饮而尽…… 益州成汉,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第137章 班师回朝 成汉国主李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李雄,取而代之的是国师范长生的爱徒凤栖梧。此中隐秘,远在京都洛阳的大晋国皇帝司马衷当然是一无所知。 司马衷这几天感觉非常快乐,原因倒不是因为羊献容怀孕自己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后代(这种幸福的感觉,发生在一个月前),而是徐扬地区叛乱最终平定了。 非但如此,陶侃还带来了诸多消息。 其一,临襄城的军事驻点已经成建制。周访任临襄将军,陶侃的儿子、周访的准女婿陶瞻任临襄典农校尉。临襄城的驻军已经达2万人,这其中包括了以前临湖、襄城的士兵,投降的叛军,还有一些当地招募士兵。镇南大将军刘弘带给陶侃的3000军士,陶侃也留给在此处,由儿子陶瞻带领。 临襄城的建立,标志着司马衷除了京都洛阳的中央部队,在地方上,加上已有的荆州、秦州外,自己的第3股地方势力已经在徐、扬地区生根发芽。 其二,在这次战斗中,一大批青年才俊在茁壮成长,比如郭象、乐凯、皮卡、皮丘、皮相、甘淖、葛洪等人。 尤其是乐凯,“杯弓蛇影”神通不但晋级,而且在乌江之战中降伏了教唆“狸虎”的那头毒蛟,以毒蛟作为弓身,乐凯功力大增,隐隐成为了大晋第一武将。 当然,毒蛟如何被乐凯降服的过程,一直是个迷。当时的战事非常激烈,大家都在战斗,无暇顾及其余。大战罢,衣衫不整的乐凯领着那头心悦臣服的毒蛟现身众人身旁时,众人皆目瞪口呆,乐凯却讳莫如深。 其三,一个能力出众的将领渐渐浮出水面,显露出了不世英才的雏形。 “陶卿,根据你的汇报,这陈敏真的连陷数城?” 司马衷手持七星龙渊剑,站在芳林苑一水池旁问道——陶侃班师回朝,立刻就向司马衷奉还了御赐的龙渊剑。 “回皇上,的确如此。” “陈敏仅仅靠他那数千漕运士兵?”司马衷又问道。 “陈敏带领的大部分是漕运士兵,还有甘淖带领的数百亲军。”陶侃如实回答道,“当然,还有顾秘、周玘等一帮江南士子联合当地士族,在同一时间扫平了长江以南数郡叛乱。” “陶卿,你觉得陈敏此人如何?”司马衷又问道。 “陈敏此人,年轻有为。” “那,他有什么缺点?” 陶侃见司马衷如此一问,本能觉得司马衷可能要做出一个重要决定,于是开始斟词酌句地把自己在庐州第一次见到陈敏,陈敏如何与镇东将军刘准交涉,最终投入漕运士兵进行平叛等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司马衷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 “皇上,陈敏此人,虽为漕运官员,作为度支,非常称职。而带领漕运士兵连克数城,说明陈敏作为一个统帅,能力也是非常出众。”陶侃见司马衷一直未说话,于是不得不继续说道,“常言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他非。陈敏此人,是我见过的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若非要吹毛求疵,此人也许有些年轻气盛,不愿久居人下。” 司马衷听了,缓缓点头,在石径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陶侃,说出一句话来。 而正是司马衷的这句话,让本来已胜券在握的徐扬地区再起波澜。 第138章 广陵相陈敏 “朕欲封陈敏为广陵相,陶卿以为如何?” 司马衷这一句话出口,陶侃听罢心中一动。陶侃明白,司马衷此言大有深意,于是答道:“皇上论功行赏,这自然是极好的。” 司马衷此举,有多种解读。 陶侃首先想到的就是皇上的制衡之道。这次陶侃平定叛乱,声誉鹊起,又把自己儿子的准岳父周访任命为临襄将军,在徐扬地区驻军人,这对司马衷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也让司马衷对于陶侃产生了一丝戒备。 最难测的就是帝王心,陶侃当然清楚。任命陈敏为广陵相,就是出于这种微妙的制衡。 陶侃身为千古名将,又浸淫官场多年,又如何不知道司马衷的顾虑?但陶侃并不在意,因为陶侃是内心坦荡的君子。在陶侃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丝满意,因为司马衷的这种举措,又何尝不是身为一名合格的帝王的一种基本修养呢? 司马衷以前傻皇帝的名号可是朝野闻名,陶侃当初到洛阳就是因为有所顾忌才不愿意在京都洛阳做官——因为他也担心自己尽心尽力辅佐司马衷,空有一身本领不得施展,最终反而被牵连的下场。 做一名合格皇帝手下的良臣,实现自己的抱负,这是陶侃人生的最高理想。 广陵郡,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地方。 广陵地处徐州境内,下辖淮阴、高邮、射阳、海陵、广陵、盐渎、淮浦、舆、江都等地方。 广陵东临大海,西面与临湖、襄城接壤。而周访的临襄将军,就在临湖、襄城之间。 只要不是政治白痴,都能看出来司马衷安排陈敏为广陵相,有监视和制衡临襄将军周访的意味。 其实,广陵此地,其政治意义还不仅如此。 因为广陵郡此前为司马衷的已故太子司马遹以前的封国。在司马衷为太子时,自己的老爹晋武帝司马炎就封司马遹为广陵王,食邑5万户。司马遹被封为广陵王的原因是据方士说“广陵有天子之气”。后来,司马衷登大宝,司马遹由广陵王荣升为太子,广陵也随之除国。 在司马衷“北幸邺城”之时,右卫将军陈眕因王师败绩,退守洛阳奉太子司马覃,因而被封为广陵郡公。 陈眕,出身颍川郡陈氏,金谷园24友之一,是西晋太尉陈准的儿子,陈群的族曾孙。 陈眕一直在京都洛阳,所以广陵相这一职位,实际上就相当于广陵郡太守。 陶侃对于陈敏并无嫉妒之心,但通过数次接触,陶侃隐约觉得陈敏虽然才智和能力过人,但未免有些过于锋芒毕露。 此次司马衷如此一问,陶侃考虑到徐扬地区的情况,也就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于是,京都洛阳传来一道圣旨,陈敏被任命为广陵相。 …… (广陵郡,广陵城,大堂之上。) “大兄,此次你被任命为广陵相,真是皇恩浩荡,皇帝圣明呀!” 弟弟陈昶对端坐在大堂几案上的陈敏说道。 “阿弟,经过这些时日的战斗洗礼,你也越来越成熟了!”陈敏向弟弟陈昶笑道。 自从被任命为广陵相以来,陈敏更加意气风发,感觉整个江南之地,好似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阿兄,二哥陈斌也该返回了!” “二弟此去东海王司马越处拜访,有很多事情需要讨论,应该不会这么早就返回的。”陈敏答道。 “阿兄,当今圣上对您如此信任,您却派二哥去东海王那里拜访,岂不是有些辜负了皇上的好意了?” 陈昶虽然对大哥陈敏言听计从,但怎么也想不明白陈敏这个操作,于是忍不住问道。 “阿昶,咱们兄弟是如何发迹的?” 陈敏没有直接回答陈昶的发问,而是继续反问道。 “我们兄弟几人,皆是以漕运发迹。” 陈敏听了,点点头说道:“阿昶,咱们是靠漕运发迹,而不是靠皇帝发迹!这点你倒是很明白!有言道:脚踩两只船,平稳行万年。愚兄我这多方打点,也是为了咱们的今后呀!” “阿兄,你说得对!愚弟都听你的!” “父亲把你们几个教付于我,我要为咱们兄弟的前途多多考虑,以免误入歧途。”陈敏对陈昶说道。 “阿兄,你先忙吧,我去城外漕运军士那里看看。” 陈昶说完,向大哥陈敏躬身施礼后离开。自从这次平叛结束后,陈敏在兄弟几人的威望逐渐确立起来。 在以前,陈敏任度支,兄弟几人之间,主要以亲情在维持。现如今,陈敏高升广陵相,兄弟几人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利益和威严逐渐代替了情亲。 陈敏对此倒不以为意,因为在陈敏看来,乱世之中,首先是要能够自保。确立自己的主导权威,有利于向着正确方向前进。 自己比弟弟们水平更高,考虑更全面,责任也更大。 看着从府衙大堂离去的陈昶,陈敏陷入了沉思。 这次,派弟弟陈闳去主动联系琅东海王司马越,自己是否有些过于激进了? 在徐、扬、青、兖四州,虽然东海王司马越势力最强,人望也最盛。但盛极而衰的道理,陈敏是深有体会。 这次平叛,当陈敏看到前些日子还风头一时无二的石冰,被押送到自己身边时,就感触颇深。 在不久以前,石冰叛乱大军攻陷扬州,陈敏带领漕运士兵落荒而逃。陈敏依稀记得扬州码头岸边,石冰骑着高头大马,发出豪气冲天的爽朗笑声。 而此时,奄奄一息的石冰,就像一只可怜的癞皮狗一般瘫在自己的大帐几案前。 “罪人张统,现带叛贼石冰归顺大帅。” 军帐下,一人跪伏。那人名叫张统,是封云的司马。张统手里碰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颗人头正是封云的。 张统左手拿着封云的人头,右手牵着被束缚着的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石冰,样子很是别致。 “你就是张统?” 陈敏扫了一眼跪在几案前的张统问道。 “是,小人就是张统。”张统连忙说道,磕头如捣蒜一般。 “你能弃暗投明,大功一件。你先下去吧,我想和石冰谈谈。”陈敏淡淡地说道。 张统诚惶诚恐地离开了,陈敏挥退帐内军士,大帐内只剩下石冰和陈敏二人。 第139章 陈敏剑斩石冰 陈敏在大帐内轻柔而缓慢地围着石冰踱着方步,好像在鉴赏眼前的一件艺术品。 好一会儿,石冰才缓过劲儿来。 石冰想搓一搓业已冻僵了的双手,却发现双手被紧紧束缚着。 陈敏当然看到了石冰的窘境,他没有一丝想帮石冰缓解痛楚的心思。陈敏明白,目前石冰是俘虏,俘虏就要接受与之相对应的待遇。 对待敌人讲人权,那就是圣母心泛滥。 “石将军现在感觉可好?” 陈敏见石冰恢复了一些精力,于是问道。 “哼!” 石冰以一声冷哼表示不屑一顾。 “和张昌一样的义阳蛮子,还和我摆脸色。” 陈敏的声音如同鼻腔里发出来的,轻蔑地意味如同一柄锋利的冰刀直插入石冰的内心。 石冰不怕被击败,就怕被轻视。如今见陈敏如此轻视自己,石冰一股莫名的怒火从胸中“腾”地一下子升起,开始对石冰进行“叽里咕噜”地怒骂! “别人都说蛮子蠢笨无比,我以前还不信,没想到如今一见,比传说更蠢更笨。真是蠢如猪,笨如熊。” 陈敏并不理会石冰的狂躁怒骂,只是以平静而锐利的目光看着他。石冰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白面文弱的青年人,目光里竟然含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 石冰蓦然感觉到自己竟然被这文弱的青年人压制,又想到自己投靠封云,没成想被反水的封云的司马张统所擒获,故对汉人心生怨恨。 如今被俘,又受陈敏凌辱,脑袋一热,就说出如此话来:“你们汉人奸诈卑鄙无耻,胜之不武。这次你以为是战胜了我们,嘿嘿!走着瞧吧!” “哼,煮熟的鸭子还嘴硬!” 陈敏听石冰如此说,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出言挤兑道。 “如今东海、南海、西戎和北方匈奴、鲜卑已经结盟,还有氐人李雄已经建立成汉,刘渊大单于也建立了赵汉,你们晋国的好日子到头了!哈哈哈哈!” 石冰觉得自己这次总算在伶牙俐嘴的陈敏面前找回了面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陈敏听到石冰说出“结盟”这个词,心中一震。 这太过不同寻常! “你们五胡相互攻讦,还谈什么结盟!”陈敏故意装作不信的样子诱问。 “东海角木先生,南海斛珠夫人,蜀中范长生,漠北于扶罗,还有吐蕃、西域和东洋……” 石冰正得意洋洋地说着,突然瞄见陈敏认真而吃惊的神情,猛然意识到自己被这狡猾的年轻人给“套路”了,于是突然闭嘴不言。 陈敏听得正着迷,见石冰突然闭口不言,暗道自己这次有些大意了,竟然忘记了表情管理。 “这蛮子虽然蠢,但也不是那么蠢呀!”陈敏暗自懊悔,又想方设法问了一些问题,但是石冰已经发现上当受骗后,就再也不说一句话。 “石冰,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我就送你一个东西。”陈敏笑道。 陈敏忽然拔出腰间佩剑,一剑把石冰从前胸到后背穿了个通透。 石冰猛然以带有惊恐的眼睛望着陈敏,目光里似有畏惧和懊悔。石冰想说些什么,可是刚一张嘴,鲜血便从口中涌出,淅淅沥沥地洒在胸前,以及大帐地面上。 石冰睁大了眼睛,身子软软地瘫在地上,随着双腿一蹬,紧握的双手手指也突然直直地撑开。一股难闻的臭味传来,陈敏厌恶地以手掩住了鼻子。 “你可以始终不说,要说,就要完完全全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我得不到的信息,别人也休想得到。” 陈敏边走向军帐大门,边自言自语道。 …… 陈敏连克数城,斩杀了徐扬地区叛乱首领石冰,顺便把支持石冰的封云也斩杀了。 陈敏最初参与陶侃起兵镇压石冰叛乱,目的很明确,他要去京都洛阳,在天子脚下做个大官。 当陈敏从石冰口中得知五胡四夷都结盟进攻大晋国时,陈敏决定放弃最初的计划,一个稳妥更的计划就是扎根徐扬地区。 司马衷封陈敏为广陵相,这对陈敏来说无异于“正瞌睡有人送了个枕头”。 广陵相,对陈敏来说是一个非常契合的官职。 其一,广陵郡靠海,南达长江,北连黄河,地理位置优渥,物产丰富,否则也不会有方士说“广陵有天子气象”。 其二,陈敏以漕运起家,如今其三兄弟(陈昶、陈闳、陈斌)皆在漕运做官,如今自己又是广陵郡的实际最高长官(名义上广陵郡公陈眕是最高长官,但他一直在京都洛阳)。有句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假以时日,这整个广陵就逐渐成为了他陈敏的王国了。 陈敏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就开始研究徐、扬、青、兖四州的形势。 很显然,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临襄城的周访,虽然是一同讨伐石冰的友军,但却不是自己能够团结的对象。二者相距最近,之间反而是有微妙的竞争关系。 陈敏把目光放远一些,镇东将军刘准和自己交情不错,是一个团结的对象。而这四州中,实力最为显赫的,当然是东海王司马越。 结交司马越,巩固自己在四州的地位,是陈敏的头等大事。故陈敏派了自己弟弟陈斌前去结交。 陈斌当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个漕运船队,船队带了大量的粮草。粮草,对于处于青、兖地区的司马越来说,是一份大礼! 现在正是农历春节期间,北方天寒地冻,司马越的军队中粮草也是捉襟见肘。故而看到陈斌带领的漕运船只运来的大量粮草之时,司马越觉得陈敏这个盟友,他交定了! 非但如此,陈敏在结交司马越的同时,也派了另一个弟弟陈闳,去悄悄拜见了那位一直低调的司马王爷——琅琊王司马睿。 “五马渡江河,一马化为龙”。 琅琊王司马睿,按照历史的进程,就是那匹“渡江龙”。 陈敏派自己的弟弟陈闳拜见司马睿,却无意中窥探到了这位低调的王爷司马睿,却也是一位野心勃勃的高手。 第140章 琅琊王司马睿 下邳城,平东将军府。 琅琊王司马睿子承父爵不在治所琅琊,因出镇平东将军而驻镇下邳。 陈闳真是受宠若惊,因为他受到了琅琊王司马睿的亲自召见。 司马睿的爷爷司马伷(zhou)请求自己的皇帝侄儿晋武帝司马炎,把自己的封国一分为四,给了自己的四个儿子。 司马睿父亲早逝,故司马睿虽然仅而立之年,可是袭封琅琊王爵位已经十余年,算是一位年轻的“资深王爷”。 在下邳城平东将军府,一位年约弱冠的青年男子也在司马睿的书房之内。 “这位是我的自幼好友,王导王赤龙。”司马睿向陈闳介绍道。 王导和陈闳施礼寒暄坐定。 “闳受家兄所托,前来拜见平东将军。” 陈闳从宽大的衣袖囊袋里取出一封信笺交给司马睿。 司马睿接过信笺,因笑道:“令通(陈敏字)此次剿匪除叛乱,连克数城,且缴获贼首石冰和封云,居功至伟,乃国家栋梁之材也!此时竟然派贤弟前来,真是让蔽府蓬荜生辉呀!看到令通的来信,我真有些迫不及待想看一看信中所述何事,贤弟你不会介意我当面打开此信吧?” 陈闳听了,连说“无妨无妨”。 司马睿,可是皇室贵胄。如此以贤弟与陈闳相称,想必是别有所图。 陈闳却远没有他大哥陈敏的机敏和通透,被司马睿一阵吹捧,立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觉得自己和这司马睿也能平起平坐了。 司马睿读完陈敏的来信,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司马睿又把信笺递给王导观瞧,王导读完后,亦是两眼放光。 陈闳见司马睿、王导二人神情愉悦,自己也很高兴。 司马睿和王导二人轮番上阵,把这次围剿叛乱以及江南的情况问了一遍。陈闳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末了,司马睿宴请陈闳,并回了陈闳重金和珠宝,并亲自把陈闳送至下邳城外。 平东将军府,司马睿书房。 司马睿和王导对面而坐。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王导向司马睿施礼祝贺道。 “你看这陈闳如何?”司马睿看着王导笑道。 “平庸之人!不过,他有一个好兄长呀!” 此时,书房中只有司马睿和王导二人,王导就随意起来,拿起茶壶自斟自饮。 “给我也倒上,刚刚陪陈闳饮酒过度,如今感觉喉咙有些干渴呢!” 司马睿说着,把自己书案前的茶盏随意地向王导面前推了推。 王导便提起茶壶,给司马睿倒了满满一盏茶。 “酒要斟满,茶要半盏。赤龙,你这是要我喝呢,还是要赶我走呢?你要知道,现在可是在我平东将军府里!”司马睿笑道。 司马睿虽然如此说,动作却不停滞,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酒后喝茶,就要图个痛快,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王导笑道,盏中茶水也一饮而尽。 “痛快!” “确实痛快!” 司马睿和王导不约而同地方下茶盏,二人不禁相视而笑。 玉皇大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但他也给你开了一扇窗。 那扇门——就是临襄城。临襄将军周访,死死地掌控着青、兖、徐三州势力向扬州渗透。 那扇窗——就是广陵郡。广陵相陈敏的一封信笺,让司马睿和王导又看到了通往江南的希望。 琅琊王司马睿依附于东海王司马越,故受到司马越的照拂,从而被任命为平东将军,出镇下邳。 中原混乱,京都洛阳形势严峻,司马睿不想趟这浑水,可是他身不由己。向来的低调、隐忍,目的只有一个——好好地活着。当然,如果能够占据一大片地方,做个实权王爷,那就更好了! 司马睿的爷爷司马伷把琅琊国一分为四,给了他四个儿子。使得原本实力煊赫的琅琊国名存实亡,尴尬至极。 在东海国、广陵国(当时尚存)、彭城国等强大的诸侯国环视下,琅琊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依附于强大的东海王司马越。 越府三才:潘滔大才,刘舆长才,裴邈清才。尤其刘舆,曾任颍川太守、现为司马越的左长史,与其兄弟刘琨声名显赫,有言:洛中奕奕,庆孙越石。 庆孙即刘舆,越石即刘琨。兄弟二人,皆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也是“金谷园二十四友”中的人物。刘琨与祖逖年轻时,曾在并州闻鸡起舞,一时传为佳话。 琅琊王司马睿此时只有好友一人,就是王导。王导虽小有名气,但与司马越的“三才”,刘琨等人相比,还真不够看。 前些日子,叛贼石冰从荆州竟然流窜到了徐扬地区,把徐扬之地闹翻了天。琅琊王司马睿和王导见状,心中暗自高兴,心道:让叛乱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样,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组织军队,镇压石冰叛乱。然后,趁机移镇徐扬。 司马睿打得一手好算盘,但却发现无论是东海王司马越,还是镇东将军刘准,各自按兵不动,就连漩涡中心的扬州、建业,也是以保持有生力量为主。 司马睿想再等等然后出手,可没想到朝廷反应如此迅捷,陶侃带领大军从庐江出发,势如破竹一般平定了叛乱。 更让司马睿感觉到绝望的是——朝廷竟然开始建造军事堡垒临襄城。 周访驻守,四周屯田,加之庐江的镇东将军刘准、广陵相陈敏,加上庞然大物东海王司马越,还有东平王司马懋、彭城王司马释等人。这下,彻底断绝了司马睿心底的那一丝野望。 司马睿打算放弃,躺平了。可是王导却一直心怀希望。 作为琅琊王氏,和琅琊王虽一字之差,但一个是司马氏,一个属于王氏。 琅琊王氏是大族,所以王导并不是一个在战斗,在王导身后,还有王敦、王衍,甚至是竹林七贤的王戎等人。 王导的希望终于实现了,那就是广陵相陈敏的那封信笺。 从陈敏的那封信笺中,司马睿仿佛看到了今后有朝一日,自己移镇扬州的希望! 第141章 王弥青州起义 司马睿自从收到陈敏的来信以后,自己心中的野望又复燃起,移镇扬州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由于执念起,司马睿忽视了自己的老巢——琅琊国的安危,故而引出了一位草莽英雄来。这位英雄,就是身在青州的“飞豹”王弥。 前些时候,王弥还在京都洛阳做游侠,于新安、弘农等地干出一桩桩杀富济贫的侠义之事。 如今,石冰叛乱刚刚被陶侃平复,刘伯根又在青州东莱郡起义。王弥在洛阳郁郁不得志,听到此消息,顿时喜出望外,游侠也不做了,带领自己的族人、童仆星夜疾驰,不远千里来到东莱,加入刘伯根的起义。 刘伯根起义造反,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主要是自己的实力不济。如今见“飞豹”王弥来投,刘伯根顿时实力大增。 王弥连克数城,杀得东莱郡的晋军四散而逃。刘伯根见王弥勇猛,心里逐渐膨胀起来,自封为“惤(jian)公”,开府建衙,封王弥为长史。 王弥、刘伯根声势逐渐煊赫,附近的老百姓纷纷来投,竟然威逼到了司马睿的琅琊国。 司马睿闻此消息大惊失色,如果自己老家被一锅端了,自己可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身在下邳城驻镇的琅琊王司马睿赶紧派人找来王导,询问应对之策。 王导刚一进来,司马睿就急急忙忙地说道:“赤龙,这次形势十分危急,请您教我!” “景文(司马睿字),你这是关心则乱了!”王导不慌不忙地安慰道,“东莱郡刘伯根区区一个县令,难以翻起大浪来,咱们主要防备飞豹王弥就行了。” “可是,赤龙,飞豹王弥与刘伯根是一体的呀!”司马睿忧心忡忡地说道,王导的安慰并未使司马睿安下心来。 “话虽如此,王弥定不会攻击琅琊郡。”王导答道。 “这是为何?” “因为王弥这次遇到了强劲的对手,王弥是分身乏术了!”王导笑道。 司马睿却不以为然,忧郁地说道:“赤龙,你也知道,不久前青州都督司马略,带领镇军将军刘暾围剿刘伯根和王弥,没想到很快就被王弥击溃了,刘暾也逃回了洛阳。我观遍整个青州,没有一人能够与王弥抗衡呀!” 王导听了司马睿的话,却笑了。 王导解释道:“青州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眼下,兖州刺史苟曦已经派大军兵临青州,王弥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见司马睿还不放心,王导又说道:“情况还不止这些,叛军占领了几个城市后,刘伯根膨胀得愈发厉害,竟然小觑天下英雄,竟然带领一部分叛军北上,欲侵犯冀州。你想,冀州现在被王浚视为禁脔,能会让刘伯根如愿?” 司马睿听了,缓缓点头,心情已经没了刚刚的激动。 王导又说道:“刘伯根不分兵,让王弥带领全部叛军,全力防守,苟曦大军还真不一定会占到便宜!可是这一分兵,刘伯根和王弥很可能被各个击破了!” “赤龙,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司马睿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 “景文,实不相瞒,在京都洛阳,王戎、王衍、王敦等人,皆为在下本家兄弟,故一些消息能够互通有无。”王导答道。 司马睿听了,内心艳羡,沉默不语。 在琅琊郡,琅琊王司马睿最为尊贵。可是,豪门望族琅琊王氏却比琅琊王的声望更高。 苟曦,是晋朝最为着名的将军,在司马衷北幸邺城之时任北军中候。司马衷被俘,苟曦就逃到洛阳。后来司马衷回洛阳后,封苟曦为兖州刺史,目的是让苟曦能够坐镇一方,维护青州、兖州、徐州一方安宁。 可是,苟曦打仗是一把好手,政治水平却一般。苟曦没能领会到皇帝司马衷的美意,还以为自己这兖州刺史的位置,是身在颍川郡的范阳王司马虓给他争取来的。竟然暗自交好司马虓,而对于司马衷却是敬而远之。 司马衷是一面惋惜苟曦不能为其所用,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苟曦的拥戴,故对于苟曦的支持一直都未曾少过。 前些日子,司马略、刘暾打了败仗,刘暾逃离青州,回归洛阳,途中正好经过兖州。刘暾与苟曦相识多年,就把青州叛乱的情况说给了苟曦。 苟曦听闻青州叛乱,就带兵前来镇压。苟曦带军到了青州地界后,王弥、刘伯根竟然主动分兵迎敌。 苟曦认识到刘伯根竟然不懂得“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最终消灭敌人”的最基本的战斗素养,就派遣自己的弟弟苟纯去剿灭叛乱,自己在后方压阵。 先说刘伯根这边。王浚是一路上浴血奋战的将军,也是晋朝的一代名将,王者段位,像刘伯根这种青铜级别的新手根本就不够看。 情况正如王导所预料的那样,王浚稍微一发力,刘伯根就被王浚击溃,全军覆没,连刘伯根都战死沙场。 刘伯根惨败被杀,严重影响到了守城的王弥。王弥军心涣散,守城士兵在苟纯的心理攻势下,逃亡率十分严重。 王弥没能支撑几天,城池就被苟纯攻破。王弥无法,只得向东进发,逃到岛屿上。 苟曦大军压境青州,见叛乱已被平定,也不对王弥赶尽杀绝,下令收兵返回兖州。 苟曦大败王弥,平定青州叛乱的消息传到京都洛阳,司马衷十分高兴,亲自下旨,封苟曦为征东大将军。 当圣旨达到兖州,苟曦接到圣旨后愣愣地发呆,苟曦终于也意识到,如今的皇帝司马衷好像真的变了。 青州叛乱被平定后,司马睿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的老巢琅琊国终于安全了! 而对于此结果,王导倒没有显得十分高兴。相反,王导倒有些若有所失。 “赤龙,王弥终于被打败了,琅琊郡也安全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司马睿这些天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十分高兴地说道。 “景文,王弥之败,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导叹道。 “这对于我们来说,还有什么不好吗?”司马睿奇怪地问道。 “这件事,最大的不好就是——我们失去了一次移镇江南的机会。”王导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景文不用担心,这机会总会有的!” 第142章 京都洛阳帝王州 苟曦,大晋朝的韩信白起,果然水平超凡。虽然对手是飞豹王弥,也迅速被平定。 司马衷非常感慨,大晋朝并不是没有千里马,而是缺乏伯乐。诸位司马王爷,相互消耗太甚。 在经过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定荆楚张昌叛乱,陶侃等人平定徐扬地区石冰叛乱,幽州刺史王浚和兖州刺史苟曦以雷霆之威击溃刘伯根、王弥的青州起义,朝廷的威望逐渐树立起来。 原本躁动的诸位司马王爷,也逐渐变得顺服起来,最直接的表现是:东海王司马越、河间王司马顒、范阳王司马虓,以及司马腾、司马懋、司马略等人,陆续派出使者来京都洛阳朝拜。就连低调的琅琊王司马睿,也派来王导朝觐司马衷。 司马诸王臣服,各地持节、出镇的重臣们更是如此。一时间,凉州、幽州、并州、梁洲、秦州、司州、冀州、宁州、徐州、扬州、兖州、青州、豫州、荆州、广州、宁州等地,朝拜的官员穿梭于各地驿道,络绎不绝。 唬得益州的成汉李雄、太原的赵汉刘渊都卷起尾巴,低调得蛰伏起来。原来蠢蠢欲动的吐蕃、林胡、鲜卑等少数民族也安静下来。 农历三月二十八,正是二十四节气的谷雨。雨生百谷,京都洛阳一片暮春景象。大晋朝的形势,也像这个季节一样,充满着勃勃生机。 朝会后,司马衷十分愉快。因为凉州刺史张轨派遣自己的儿子张寔、司马宋配,还有一员名叫北宫纯的猛将前来朝拜。张轨是司马衷自己做太子时的属官,司马衷对于张轨派来的使臣有着分外的亲切。 最终,宋配返回凉州。张寔和北宫纯留在了京都洛阳。这就是司马衷发自内心高兴的原因——张轨把自己的嫡子张寔作为质子留在了京都洛阳,以示自己对于朝廷忠心无二。 司马衷把张寔任命为议郎,把北宫纯任命为骑都尉。 司马衷就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直忙碌着。这下倒把年初陶侃班师回朝后告诉自己的一件事给无限期拖后了。 对于这件事,司马衷是将信将疑。但每当看到陶侃的那份手稿时,司马衷就会心中一动。 司马衷拿起陶侃的那份手稿,不禁又自言自语起来。 “石崇那坠楼的绿珠竟然是魅妖王,还是海南斛珠夫人?” “在邺城遇到的东洋女王俾弥呼竟然是巫妖王?” “还有,自己御赐钦封的大晋长公主、陈留王曹奂的女儿曹阿莹竟然是鬼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司马衷口中说着不可能,心里却是另外一个想法——这也许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那司马衷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成汉的范长生竟然是妖仙!妖仙也是仙呀!虽然成汉李雄不足为惧,但是这范长生却是一个大麻烦!”司马衷长叹了一口气。 使司马衷心烦意乱的,并不仅仅是范长生一人,还有刘渊的爷爷于扶罗。 “这于扶罗,竟然是匈奴大巫师。作为大祭司,可是匈奴的精神领袖!”司马衷又不禁暗自恼怒起魏武帝曹操来,“这曹孟德,宁可让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他!但是,为何对这于扶罗网开一面?如果当时把这于扶罗搞死了,哪会有如今的麻烦?” 司马衷心中愤恨,连思维都变得极端。严格说来,大晋朝是从冢虎司马懿开始,一步步篡夺大魏的政权。作为冢虎后人,司马衷是没有资格腹诽心谤魏武帝曹操的! “张方这厮,原来是一只妖怪!怪不得当时它如此无法无天,竟然攻打京都洛阳!朕今后定不饶它!” 司马衷说完,右手不禁握紧了腰间的七星龙渊剑。 “葛洪是一位大丹师,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朕以后还要仰仗他炼制一些丹药来!”司马衷想到这里,不禁咧嘴笑了笑。 “皇上,皇后有请。” 一句话把天马行空的司马衷拉回了现实之中。 司马衷听了,忙把陶侃的那份手稿放到御案之上,以一方含烟的青玉蟾蜍镇纸压住。 那手稿末尾处,赫然露出以下文字: 『…… 崆峒派掌教 钟隗子 地仙 大理段氏 智秀和尚 罗汉 …… 欧罗巴 雅典娜 西方主 …… 山西闻喜 郭璞 阴阳师 ……』 显阳殿偏殿,皇后羊献容见司马衷前来,忙站起身来笑道:“大家,近些日子您日理万机,太劳累了!这参汤您趁热喝了吧!” 羊献容端着一个精致的琥珀色汝瓷小碗,双手递给司马衷。 “梓潼,慢一些!这些事情让御膳房做就行了,你要注意身子呀!”司马衷连忙接了参汤碗顺手放到身旁的几案上,双手扶着羊献容缓缓地坐下来。 “没事,我能行!”羊献容笑道,语气里满含甜蜜地欢喜。 “梓潼,这都四五个月了,你要注意点!”司马衷用手轻轻抚摸着羊献容已经隆起的小腹说道。 “大家,我一直注意着呢!” “来,喝参汤!要说辛苦,梓童你怀着皇儿,是最辛苦了!” 司马衷这才端起参汤,轻轻舀起一瓷勺,用嘴吹了吹,喂与羊献容。 “大家,不要了。妾身每日都这样大补,营养过剩,到时候皇儿过大,难以生产呢!”羊献容笑着抿了一口说道。 “好!那剩下的朕就干了!”司马衷笑道。 司马衷端起参汤碗,也不用瓷勺,一仰脖子,把参汤一饮而尽。 “大家,你这用膳,如同饕餮!不过,我就是喜欢您这豪爽的气势!”羊献容看着司马衷,轻声笑道。 司马衷、羊献容二人漱了口,侍奉宫女捧茶上来。 “梓潼,那地方朕不得不去一趟了!”司马衷对羊献容说道。 “大家,就这样不也是很好吗?”羊献容以手轻抚小腹说道。 司马衷见状,也偎依过来,大手覆于羊献容的纤手之上,柔声说道:“小羊,目前的确是很好!朝廷声望日隆,朝野也日渐融洽!可是,一些不确定因素也……” “那陶侃所述,到底是真是假呢?”羊献容问道。 “无论真假,朕都要去一趟。如果真的如陶侃所说,我倒是很期待汉光武帝刘秀到底会给朕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呢!” 羊献容听司马衷如是说,心中明白自己的丈夫、大晋皇帝司马衷心意已决。 羊献容的双眸,忽而闪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忧虑来。 第143章 汉光武帝陵 立秋过后,中元节月夜,京都洛邑城外。 一缕黄色弯月亮挂在天穹,发着朦胧微冷的光,如同半睡半醒的当值夜神的惺忪的眼。 一人一马出现在旷野之中,昏晦的月光如同行动迟缓的老画家,甚至不能把那人和那马的影子清晰地拓印在狭促逼仄的小路上。 城外一片阒静死寂,只有马蹄踏在路面上发出的“哒、哒、哒、哒”的声音。如果你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春潮拍打河岸的声音。 突然,路边野树上的一只栖鸟被马蹄声惊醒。 “嘎——”, 拖着长长尾音的一声粗亮啼鸣由近及远,栖鸟一震双羽,一团黑影倏然远遁。 那是一只夜鸦。 “拖尾音,那是因为多普勒效应!”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司马衷心中“突突突”地乱跳,司马衷下意识地自语以自安其心。 说来也奇怪,来到这方世界已经一年了,随着那个数百万伏特高压的球形闪电穿过此身,司马衷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前世的记忆。 但此时,司马衷才明白,那些记忆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逐渐压缩到脑海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在这样一个夜晚,中元节,百鬼夜行。 这些记忆如同一个成年人的童年时期束之高阁的玩具,被突然间打开了。故司马衷脱口而出说了句“多普勒效应”。 “可是,终究是回不去了。” 一抹笑容浮现在司马衷的脸上,司马衷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皇后羊献容身怀六甲,肚子鼓鼓的像在怀里塞了一个大西瓜,按日子来讲也这几日当产。有江山、有美人,朝廷也一片向好的气象,司马衷何苦去怀念那不堪的前世呢? 但陶侃那份手稿,就像一根刺儿,不时戳一下司马衷的心。司马衷数次想把这份手稿束之高阁,或者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但不知为什么大半年过去了,这手稿还是静静地躺在御案之上。 令司马衷奇怪的是,陶侃自从把这手稿连同坐骑“狸虎”交给自己后,好像把这些事情统统忘记了一样,开始兢兢业业地做好他的尚书郎工作。 有数次,在陶侃汇报工作时,司马衷想问一问这手稿的事情,见陶侃一副纯臣一心为国的模样,又想到儒家“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教诲,每次都生生忍住了。 这几日,成汉国主李雄和赵汉左贤王刘曜的神迹让司马衷感觉到了一些压力。 成汉国主李雄的宫殿,竟然来了一只凤凰。而左贤王刘曜的五色神剑,据说最近又多了一种颜色。 如果说是范长生、于扶罗等人,司马衷还不会如此在意。但李雄、刘曜两人,都是年龄比司马衷更小的年轻人。 更何况,在邺城正是所谓的“人皇”刘曜一剑之威,把司马衷逼入漳河水。这件事,对司马衷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阴影。 司马衷不太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传闻,但最近几个月来,自己气海中的那团气并未明显增加。 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司马衷还真没有不积极进取的本钱和底气。 大前夜、前夜和昨夜,司马衷一连三夜做了同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去了汉光武帝陵。尤其是在昨天夜里,汉光武帝刘秀竟然发怒了,说明天是最后的机会…… 司马衷醒来,觉得虽然是南柯一梦,但连续三夜如此,也未免怪异了些! 要知道,司马衷的住所,那可是皇宫,整个大晋凡间最有威仪的地方,平常邪祟之物根本无法靠近。 因有此故,司马衷才不顾今天是中元节之夜,骑了“狸虎”就出了帝京。也亏得是“狸虎”,出了皇宫直接腾空而起,从云端径直落到了洛阳城外。 司马衷也算是半个修士,对于“狸虎”的神奇倒也见怪不怪,只想到汉光武帝陵看个究竟。 司马衷骑着“狸虎”穿过一片茂密的高粱地后,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片低矮的胡豆地。 今年雨水足好,风调雨顺,再过一半月,就到了秋收时节。夜晚的风带来田野里庄稼的清新气息,司马衷有些陶醉。 信马走在乡间土路上,司马衷又不免想起了一年前的北狩邺城。那也是一个夜晚,司马衷清晰地记得那夜肆虐的狂风。 胡乱的思绪被“狸虎”一声“萧萧萧”的鸣叫给打断了,司马衷抬头一看,只见周围一切都隐藏在乳白色雾气里。 “怎么会有雾呢?”司马衷心中有些奇怪。 月色虽然朦胧,但现在司马衷的目力是远超常人,虽然距离汉光武帝陵还有数里之遥,司马衷还是能够看到它的轮廓。 “你可终于来了,光武帝正欲离开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司马衷身边响起。 司马衷虽然艺高人胆大,可还是被下了一跳,下意识地喝道: “谁?是谁来到我身边?” “我乃大汉光武帝刘秀光武帝麾下贾覆贾君文。”那人答道。 声音虽近在咫尺,但司马衷却看不到人影。司马衷就向那声音靠去,无人,只闻到一股清冽的暗香。 “陛下请随我来!”那人说道。 司马衷这下看清楚了些,原来是一位峨冠博带,身形消瘦之人。那人一身宽大的绯色长袍,有些不合身体。 那人说完后,也不等司马衷答话,就径直向前走去。司马衷双腿一夹“狸虎”快速跟上。 没成想,“狸虎”如此神速,竟然和那名叫贾覆的人旗鼓相当,虽二者未拉开距离,但“狸虎”也未能缩小一步。 司马衷起了争胜之心,双腿不禁又夹了一下“狸虎” 。“狸虎”会意,“萧萧萧”一阵马鸣,然后狂奔起来。 “狸虎”一发威,绝对不能以病猫度之。 司马衷和那贾覆的距离迅速缩小,眼看就要追上,并驾齐驱。但刚行百尺距离,只听得贾覆喊道:“神道已至,请陛下下马!” 司马衷一抬头,只见两个高大的汉白玉华表柱后,一狮一象并排而立,拱卫着华表和神道。 司马衷正欲下马,“狸虎”却好像受到了极大地惊吓一般,后腿蹬地,前腿高高跃起,司马衷一个没注意就从“狸虎”背上滑落下来。 “萧萧萧——” “狸虎”一声马鸣,竟然撂下司马衷逃走了。 司马衷不禁摇头苦叹,正欲自我解嘲,只听远处传来了一句急促的女声: “晋朝皇帝来了吗?皇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第144章 云台阁刘秀的馈赠 两位皇帝相见是一件很罕见的事儿吗?答案是很罕见。有言: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两条龙呢? 但对于司马衷来说却并非如此,因为一年前,他在邺城见过大魏最后一个皇帝曹奂。而在更早的时候,在金墉城里,被废黜皇位的司马衷见过僭越称帝的自己的叔叔司马伦。 但这次与以往的两次均不太相同,这次是在位皇帝司马衷和已殡天的皇帝刘秀相见。 司马衷内心有些忐忑,但并不恐惧。从北幸邺城开始,他亲身经历了东洋女王俾弥呼、赵汉左贤王刘曜、铜驼大街的皇太弟司马颖以及离自己而去的大锤公子嵇绍,还有腰间佩剑——七星龙渊剑,还有胯下的坐骑“狸虎”。 “哦,对了。狸虎刚刚受到惊吓,一尥蹶子把自己掀翻落地后一溜烟地跑了!这个不仗义的家伙!” 司马衷一边暗中嘀咕“狸虎”的不仗义,一边又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佩剑。 琴心剑胆。 这柄七星龙渊剑,就是司马衷的胆。上次,司马衷把自己的“胆”赐给陶侃以平定叛乱。陶侃回来后把“狸虎”作为战利品交给了司马衷。 君臣二人,投桃报李,相互成全。 神道之外,影影绰绰的是夜月下蠕动着的流云。流云似是在巉岩间受了阻碍一般,又似进了一处大染房,逐渐变得有了别样的色彩。 在前面带路的女子步态急促,素色裙裾带起脚下的雾气不断地翻滚,司马衷觉得如同在行走在云端一般。 想到这里,司马衷觉得脚下传来一股微凉。司马衷不禁看向地面,却发现地面不知何时亦被夜雾覆盖。 司马衷刚刚不在意,下意识地前行。当司马衷发现看不清被雾气遮掩的地面之后,就不知前方道路是坦途还是台阶了,于是司马衷下意识地喊道: “姑娘,等等我!” 前面引路的女子停了下来,司马衷忙趋步向前,走了好一阵子才到那女子近前。 到了近前,司马衷才发现前面那女子远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竟如同一座小山般横亘在自己面前,一股异样的压迫感让司马衷有点喘不过气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司马衷不禁脱口而出。 “想不到皇上还有如此文采。”那女子笑道。 那笑声如同夜枭般犀利粗犷,司马衷不禁心中一紧。 那女子转过身来,司马衷仰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那女子圆圆的大脸被一素色镂空幂篱遮挡,额前一个数寸粗的墨绿色凤首叼花步摇分外抢眼。透过镂空的幂篱,司马衷发现那女子把一条粗大的肉色围巾盘在脖子上,如同心圆般绕了足足三圈。 最为别致的是,两只蒲扇般的大耳朵不堪幂篱的束缚,无风自动。 “赫……” 司马衷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姐姐名叫湘莲,看啥呢,你这呆子!” 那女子见司马衷似是被自己打动了,语气变得更为温柔了些。 “你,是猪妖?” 司马衷不禁惊叫道。 “你鬼叫个什么呀!此时可是中元节子夜时刻,各种邪祟都出现了,姐姐胆小,你可别吓我!” 那女子说完,顺势就向司马衷靠过来。司马衷此时的感觉是:不周山塌了。 “别,千万别!” 司马衷下意识地后退。 蓦地,一只柔软的触手从那女子幂篱下窜出来,灵巧地把司马衷圈了起来。顺势一拉,司马衷被那女子拉到身边。 司马衷这才发现,盘在女子脖子上的不是围巾,而是一条长长的鼻子! “你是象妖!”司马衷又叫道。 “傻瓜,姐姐是湘莲!”女子答道。 “吼……” “不错,不错。在姐姐的绝世美色诱惑下竟然能够守住本心,……”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渐渐远去。 一声狮子吼叫,司马衷心中一震,逐渐清醒过来。 月光朦胧,司马衷就站在神道前,正欲踏入神道。两只高大的石象:一只石象、一只石狮,分列在神道两侧,在月色下,威风凛凛…… “怪哉!怪哉!” 中元节之夜,汉光武帝陵前。此时的司马衷有些犹豫是否继续前行了! 可是,当想到将要出生的孩子时,司马衷又觉得自己没有了退路——自己可以苟起来,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成汉国主李雄和赵汉左贤王刘曜就像两条鞭子,抽打着自己不断进步。 “成汉、赵汉,朕这次要去见大汉光武皇帝刘秀!向前一步男子汉,后退一步汉子难呀!也罢,作为一名合格的准爸爸,要勇敢!”司马衷暗自给自己打气道。 司马衷用手握了握腰间的七星龙渊剑,又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前跨了一小步进入神道范围。 司马衷不知道的是:司马衷跨出的这一小步,正是整个中华民族跨出的一大步。 司马衷从未来过这里。事实上,现任皇帝绝少有人去别的皇帝陵前,除非是自己的先祖需要祭拜。 神道由黛色条石铺就,不屈的杂草从条石缝隙中钻出地面,一片荒凉的景象,看来是人迹罕至之处。 神道两侧耸立着双手执剑的石翁仲,再往前是石虎、石牛、石蛇、石羊,甚至还有盘旋欲飞的石龙,整个神道气氛肃穆庄严。 神道尽头是一座朱红色的大门,门楣三个大字——星灵门。 星灵门,分割阴阳。 过了星灵门,就是另一界。司马衷到了星灵门,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这下,司马衷想踌躇一下都不行了。 司马衷抬腿欲步入星灵门,一股柔和的风把他推了出来。 高大巍峨的星灵门连同后面的建筑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一个可盈盈一握的阁楼状建筑。 更令司马衷惊奇的是,这阁楼状建筑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正在发呆的司马衷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笑声:“星灵门隔断阴阳,你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司马衷寻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帝王冕服的高伟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司马衷明白,此人应该就是汉光武帝刘秀了。 司马衷忙稽首施礼道:“见过光武大帝!” 那人笑道:“传闻不如见面,你看起来倒很聪明嘛!朕有一物,名曰:云台阁,现送于你,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 那人说完,就把悬浮于空中的云台阁递给了司马衷。 第145章 巧得云台阁 “多谢大帝赐宝!” 司马衷一抬手,就把云台阁托在掌中。 “你要好好利用这云台阁,华夏就靠你了!加油!” 那人说完,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一抬腿,踏上祥云,升上天空。 “大帝,您这就要走了?这云台阁到底怎么用?”司马衷见那人刚一见面,就要腾空而起,赶忙放下矜持问道。 “你如果再晚来一步,我就只好带着云台阁返回异界了。至于云台阁的用处,你好好琢磨琢磨,以你的聪明才智,定能做出取舍的!”那人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司马衷,然后架起云朵倏地一下消失在司马衷的眼前。 “……” 司马衷彻底无语了,赐宝怎么着也要给操作说明吧?这还怎么玩儿! “等等,这是什么大帝?还凭借我的聪明才智,我的形象和人设,大晋的老百姓都清楚啊!这汉光武帝刘秀,传说中的位面之子,怎么这么不靠谱?” 司马衷暗自揣度,不禁一阵腹诽。 虽然不满意,司马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腾云而去。 …… “萧萧萧!” 一阵马鸣声,司马衷醒了过来。旭日东升,刺眼的阳光让司马衷睁不开眼睛。 司马衷一翻身,突然感觉到全身没有一处踏在实处。司马衷下意识地双手掩面,而正是这个动作让司马衷吃了大亏! “pia ji!” 一个棱角分明的重物被司马衷重重地抡到脸上,司马衷痛得“哎哟”一声,只觉得鼻子一酸,然后一股鲜血顿时喷洒出来。 “皇上!” 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司马衷听得真切,那是乐凯的声音。 司马衷睁开眼睛,想看一下刚刚拍到自己脸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环顾四周,司马衷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 “刚刚是什么东西砸到自己脸上了?还有,我流出的血呢?” 司马衷一阵愕然,更让司马衷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斜靠在原野里。 “我记得昨夜回宫了呀!” 司马衷在电石火光之间想到了许多,但越想越迷糊。 “皇上,您没事吧?”乐凯到了司马衷近前问道。 “朕没事。你扶我起来!” 司马衷想站起来,但感觉到双腿彻底麻木了,没有一点知觉。难怪刚刚突然跌倒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司马衷问道。 “微臣刚刚醒来,就在府中听到了“狸虎”的嘶鸣!臣很是奇怪,就让“狸虎”带微臣来这里了!”乐凯答道。 “哦!这就是你的“杯弓蛇影”神通?” 司马衷听到“狸虎”的嘶鸣,再看到乐凯一起来到这里,司马衷已经大概猜测出了乐凯来到这里的缘由。司马衷内心有诸多疑团,但目前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故他故意叉开话题问道。 “正是!末将这点雕虫小技献丑了!微臣只是担心皇上安危,故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你这可不是雕虫小技!乐将军现在可是我大晋朝数一数二的将军!” 在乐凯的搀扶下,司马衷总算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当司马衷回头看到那熟悉的华表和石翁仲时,才发现自己还在汉光武帝刘秀陵墓附近。 “狸虎”一骨碌卧倒,驮起司马衷向京城洛阳走去。 此时,乐凯早已收了神通,牵着“狸虎”,迎着朝阳。如果“狸虎”不是双眼通红、鼻子里不时喷出一股股黑烟的话,此时的乐凯是一名普通的马夫。 骑在“狸虎”背上,司马衷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浓重的朝露打湿了。虽然旭日东升,但一阵晨风袭来,司马衷的身体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阿嚏! 司马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十分不寻常! 自从北幸邺城,司马衷在那个夜晚吃了那枚秋桃之后,就再也没生过一次病,就连那次被人皇刘曜一剑斩下漳河,也仅仅休息了一个晚上就完全恢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衷内心充满了疑惑。 …… 那天是农历七月十六,司马衷回到皇宫后破天荒地没有上朝。非但那一天,从此以后七月中下旬,司马衷再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 熟悉的情况再次出现,刚刚稳定后的大晋朝又陷入了微妙的平衡。 一个流言慢慢传开了——皇帝司马衷身体有恙,不日将要归天了! 司马衷很是窝火,但无可奈何。 司马衷如今活得好好的,身体经过近段时间的修整和调养,已经逐渐恢复了。 “幸亏有葛洪在朕身边,这些丹药可真管用!”司马衷暗道。 华林宫,是皇宫的一处后宫。司马衷正在华林宫中跏趺而坐,就像一个修士。 偌大的华林宫内只有司马衷一人,这是司马衷特意要求的。 因为到目前为止,司马衷尚未能完全控制一直悬浮于自己气海中的那座神秘莫测的所谓的“云台阁”。 这些天来,司马衷终于弄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身体有恙,就是那“云台阁”的缘故。 那天,司马衷阴差阳错地用鼻血激活了“云台阁”,云台阁就悬在自己气海之内。起初司马衷并未内视气海,也就不甚在意。 可后来司马衷回宫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糟糕,连正常的走路都变得气喘吁吁。 皇帝有恙,太医们不敢怠慢,可是穷尽了所有手段,司马衷的情况却并未好转。相反,司马衷从不能正常走路,变成了不能正常下床了。 皇后羊献容还是具有很强的政治头脑,一开始就严格命令太医们不得透露皇帝的病情。但皇帝连日不早朝这种情况,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羊献容无法,只得懿旨秘密诏见了陶侃、乐凯等心腹之人商量对策。 乐凯毕竟是具有神通之人,加之中元节之夜后,“狸虎”带他见到过昏迷的司马衷,大概猜测出司马衷这次可能是真气受损引起的。乐凯想到了此前并肩作战的葛洪。小仙翁葛洪是修士,更是一位丹师大家。 恰巧,此时葛洪正在洛阳。 葛洪一看司马衷的状态,就知症结所在。一颗固元丹下去,司马衷的精神立刻恢复了正常。 司马衷的身体情况,绝对没有葛洪以为的那样简单。 固元丹药力一过,司马衷又回复了以前的状态…… 第146章 续灵液与宝蟾 司马衷的气海之内藏着一个“云台阁”,这个秘密,司马衷三缄其口,就连皇后羊献容都不知道。 司马衷明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因为自己尚未有自保的资本。 但是,云台阁的存在,很快就把司马衷体内的真气吸收一空。司马衷目前连一个正常的凡人都不如,故精神萎靡,无精打采。 那些太医们不得其法,故治愈无门。 小仙翁葛洪花费了数枚珍贵的固元丹,心中豁然开朗——皇上如今可能不是因为疾病,难道是缺少真气? 方法对了,事情就好办了。 葛洪猜测司马衷应该是某种机缘巧合之下脱胎换骨,进入修士行列。 如此一来,只需要源源不断地补充能转化为真气的普通丹药就行了。 葛洪有丹经一卷,炼丹不成问题。只是囿于材料的限制,不得不常常深入深山老林里去采摘一些原材料。 比如这种基础的【续灵液】,主药是百年野参和紫灵芝,加上化灵草,辅以绛色甘草,无根水以文火烹之。 此方最难得的主药是百年野参和紫灵芝,而灵魂药却是化灵草。化灵草可以转化提取野参和灵芝之气化为修士可以直接汲取的更高阶的灵气。 但是,这种高阶灵气普通凡人是无法汲取吸收的。故普通人就把化灵草误认为是一种有害无益的毒药。 太医们已经是凡人国度里的翘楚人物,但太医们也超脱不了凡人这个范畴。故太医们空守着琳琅满目的补药,却不知如何来治愈司马衷的病症。 “你这药方,绝对是暴殄天物!这么珍贵的野参和灵芝,再加此灵草,很快就会药效全失!” 太医令对葛洪的配方大加嘲弄,因为这么多天以来,太医们想尽了办法,但司马衷病情并无一丝好转。 “何必逞口舌之争,试试便知!”葛洪知道太医们尴尬处境,但为了救皇帝司马衷,只得得罪了。 加入了化灵草的续灵液并不好闻,口感更差。 司马衷喝了一口,差点儿没吐了出来。不过司马衷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一服续灵液,司马衷立即精神焕发。可是好景不长,司马衷又萎靡不振。 于是葛洪便熬制了许多续灵液,让司马衷定时服用。 药剂太苦,司马衷喝多了难免会有抵触情绪。这时,只有皇后羊献容出面,托着鼓鼓的大肚子,端着难闻的药碗,含情脉脉地对司马衷喊道: “大家,该吃药了!” 作为穿越重生之人,司马衷对《水浒传》、《金瓶梅》经典名着的桥段太熟悉了。每当看到羊献容那关切的神情,司马衷都有一种物是人非、恍若隔世之感。 …… 谣言渐渐传至朝野,当今圣上司马衷的身体不行了。 其实,只有司马衷自己明白,自己体内那澎湃的真气,自己的实力时时刻刻在飞涨。 常言道:条条驰道通洛阳,而司马衷,不但一出生就在洛阳,而且还在洛阳的皇宫大内! 法财侣地,修行四大要素。作为皇帝的司马衷,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葛洪的续灵丹效果十足,司马衷的心理随着自己真气的提升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夜,朦胧的月色透过芳林苑参差的树木投到了曲折的幽静石径上,司马衷独自一人徘徊庭树下。 皇后羊献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估计自己在这世上的第一个皇子就要降临到这个世界。 芳林苑中,蛙声一片。就如同——前世穿越重生的那个夜晚一般。司马衷对于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也逐渐淡忘了自己曾经还有一世的秘密。 但是,今夜的蛙声,和今夜的明月,又蓦然勾起了藏在心底的记忆。 司马衷很是感慨,有些东西是忘记不了的。就比如这蛙声。 司马衷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夜晚。那时候,也是蛙声一片。 呆呆的司马衷当时问了一个雷人程度不啻于“何不食肉糜”的问题:“这呱呱乱叫的蛤蟆,到底是官家的,还是私人的?” 当时跟随自己的众多随从都惊呆了,这个问题真是脑洞大开! 还是自己的太子护军贾胤了解自己,记得贾胤当时答道:“陛下,这蛤蟆在宫中,就是官家的蛤蟆,如果在农田里,就是私人的蛤蟆。” 想到贾胤,司马衷心中就一阵感慨。这位贾胤,可是出自名门——大名鼎鼎的毒士贾诩的曾孙。 如今,自己的曾经的护军贾胤,竟然不在洛阳,莫名其妙地被调到了襄荆之地,目前好像与积弩将军孟观在江夏郡驻扎。 司马衷想到这里,便欲急匆匆返回大殿,他要发一封诏书,把孟观和贾胤调回洛阳来。 月色朦胧,着急返回宫内的司马衷突然在一片蛙声中听到一句话:“官家蛤蟆参见陛下!” 这声音很是古怪,不像人语。 司马衷转过头来,只见一棵高大的树木阴影之中,一个大腹便便,眼睛鼓鼓的怪物嘴巴一张一合。那声音,正是从那怪物口中发出的。 司马衷心中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龙渊剑,忽然又缓过神来——自己已经算是修真人士了。 对于怪物,司马衷也渐渐见得多了,比如狸虎。 司马衷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你有何事?” 那怪物见司马衷发问,连忙后腿一屈,跪倒在地上,两只前爪伏地,大脑袋一垂,好似磕头一般。 司马衷一看,这才发现怪物原来是一只蛤蟆怪。 那怪物磕头道:“陛下,想当年我是一名小青蛙,得到陛下亲口御封,得上天眷顾,现如今已化为人形。为报答陛下当年大恩,愿为陛下做牛做马!” 司马衷一看这蛤蟆怪的模样,就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我已有坐骑狸虎,何必要你做牛做马呢!” 那蛤蟆怪笑道:“陛下,我常年在芳林苑修炼,可是闻得一些辛秘之事,如今我化为人形,对陛下会有很大的帮助!” “哦!你对朕有何帮助?”司马衷不禁好奇地问道。 “陛下可知,你那坐骑狸虎的来历?”那蛤蟆怪问道。 狸虎的来历,陶侃曾经一五一十地详细和司马衷说过。司马衷于是便简要说了几句。 不料那蛤蟆怪听了后却笑道:“陛下,如此说来,这可是一盘大棋!连陛下也在这棋局之中呢!” 司马衷听了,十分不喜。这蛤蟆怪刚刚化作人形,便大言不惭地侃侃而谈,应该是一个不靠谱的妖怪。 于是司马衷说道:“既然你已化为人形,这芳林苑你也就不用呆待了!天下之大,总有你容身之处!” 蛤蟆怪一听,顿时呆住了。正欲张口辩解,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那蛤蟆怪呱呱乱叫一通,然后用力一跳,直直地飞向月亮蟾宫方向。 司马衷一时呆住了,他这才发现自己错估了这蛤蟆怪——这蛤蟆怪,明显不是一只普通的精怪! 第147章 开启云台阁 痛失蛤蟆怪相助,司马衷感觉很遗憾。 好消息是,经过司马衷的不断努力,大晋朝的形势已经逐渐缓和,司马衷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葛洪熬制的续灵液十分有用,加上皇宫内海量的灵材,相当于举全国之力供应司马衷一人。 如果是平常修士,早已登堂入室,修为一日千里了。 只是司马衷资质太差,另外一个原因是气海内的那个“云台阁”,如饕餮一般,不断吞噬着司马衷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力。 “云台阁”经过这些天来不断地汲取灵力,它的模样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原来的云台阁周围,被一层黑雾包裹着,影影绰绰,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现如今,这层黑雾变得稀薄起来,司马衷内视气海,已经能够看清“云台阁”内部的大致结构。 原来,“云台阁”竟然是一个九层高塔。高塔呈正八角形,下宽上窄。除了最下一层,高塔每层各有八个面,其中第一层有一个穹顶形状的塔门。 司马衷仔细观瞧,只见一股股金光从塔门的缝隙间透出来。 司马衷想起初得“云台阁”时汉光武帝刘秀的话语,感到探索“云台阁”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谨慎起见,司马衷需要护法,以免自己在探索“云台阁”的过程中出现意外。 司马衷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拥有“杯弓蛇影”神通的乐凯。 司马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想到了武帝司马炎时期的重臣对乐广(乐凯的父亲)的评价——“此人之水镜,见之莹然,若披云雾而睹青天也。” 乐广几年前已经去世了,除了乐广,另外两子乐肇、乐谟均未曾觉醒“杯弓蛇影”的神通。司马衷决定利用乐凯护法,也许能够“披云雾而睹云台也”。 经过郑重考虑,司马衷安排好朝中事宜,决定搬离芳林宫,到金墉城去参悟。 司马衷做了最不利的打算—— 『(一)这次参悟,最多也就七天时间。(二)在参悟过程中,凭借金墉城这座瓮城的坚固,即便发生破坏,也不会外溢波及洛阳城。』 至于金墉城以往发生的种种不祥,司马衷倒不甚在意。 明珠蒙尘?开玩笑,朕可是大晋朝的太阳,我司马衷自会发光! 司马衷手握七星龙渊剑,腹藏云台阁,又有乐凯护法,自信满满,胜券在握。 司马衷自认为万无一失。 但是,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却是“一失万无”。 司马衷上一次进入金墉城,还是上次皇太弟司马颖薨逝时。这次,司马衷选择了百尺楼。 司马衷选择百尺楼的最高层,因为在司马衷的意识里,越高应该离神仙越近,越有机会得到神仙的帮助。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 这些,司马衷都懂。 站在百尺楼头,司马衷环顾四周,洛阳城一眼尽望。 “弘绪,这西北一带,群山环绕,那座小城是哪里?” 司马衷向身边的乐凯问道。乐凯,字弘绪。 乐凯忙恭敬地答道:“回陛下,那群山就是邙山,那座小城就是孟津关。” 司马衷又收拾一下心情,向乐凯吩咐道: “弘绪,请为朕护法。” “臣遵旨!” 蒲团上,司马衷缓缓坐下。把七星龙渊剑横放身侧,司马衷缓缓闭上双眼,开始调整呼吸,平心静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司马衷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内视其身,司马衷发现气海之中的“云台阁”愈发清晰可辨。 周围环境一变,司马衷发现自己来到一座宏伟的阁楼前。 紫金色的阁楼,分为九层。司马衷管中窥豹,也能发现是八角形的建制。 此种建筑,暗合“八九玄元”之意。 阁楼大门紧闭,门楣之上“云台阁”三字。 司马衷没有犹豫,拾级而上,走到云台阁大门前。司马衷双手紧握玳瑁色的“椒图”饰暗金色门环,用力向内一推。1 【注1:椒图,为龙生九子之一,通常用于门环连接门扉的装饰。】 大门徐徐打开,千万条各色神光外溢,唬得司马衷连忙眯上眼睛。 过了好一阵子,各色神光渐渐隐去,露出了云台阁第一层的真容。 司马衷踏入殿内,一个高大的云台映入司马衷的眼帘。云台前一个镂空的石质葫芦状青色祭坛,云台之上,四个古朴大字—— 『君权神授』 司马衷环顾四周,在云台周围,是十数个稍小一些的云台。抬头望大殿顶,是一幅辽阔无垠的星空图。俯身下视,却看不见自己的履舄(xi)。 “君权神授?” 司马衷仔细品味着这四个字,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的七星龙渊剑呢?” 一个温和的声音提示道。 司马衷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腰挎七星龙渊剑进了“云台阁”第一层。 司马衷手拂龙渊剑,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请陛下把七星龙渊剑放于祭坛之上。” 那声音又提示道。 司马衷连忙解下七星龙渊剑,双手奉上,恭恭敬敬地放于祭坛上。 “很好。” 龙渊剑的七星不断地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 七色光芒,有强有弱。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混账东西!司马小儿,你竟然敢戏弄本圣!” 司马衷一听,大惊失色。连忙辩解道: “圣人息怒!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七星龙渊剑啊!” “这是七星龙渊剑不假,可是那颗天权星珠呢?” 那声音变得冰冷,又充满了落寞。 天权星珠? 司马衷突然想起来了,那颗天权星珠是皇太弟司马颖薨逝时,在这金墉城内得到的。 可是,后来发生了“铜驼大街事件”,危急关头,是死而复生的皇太弟司马颖左手握降龙木,右手持《左传·陈涉世家》,力挽狂澜,稳住了局面。 天权星珠,正是那一夜,被司马颖给莫名其妙地带走了。 “天权星珠被皇太弟司马颖带走了。” 司马衷只得如实答道。 “赫赫!司马家的好子孙,一个个勾心斗角,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这下,华夏危矣!” 那声音既失落,又充满了失望。能让一个圣人如此失态的,也只能是天意了。 “说什么原谅,原来皇太弟司马颖一直没忘记,他在这里卡我的bug呀!” 司马衷颓然地坐在了云台阁地板上哀叹道。 第148章 夜闯孟津关 头痛! 头痛得厉害! 就如同两把铁箸插入脑袋里,狠命地搅和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我这是在哪里?” 司马衷想睁开眼睛,但重若千钧的双眼皮如同横亘在天地间的一围厚厚大幕,挣扎着刚刚开启一丝缝隙,又无奈地合围起来。 司马衷意识到,自己又活了过来。准确地说,司马衷又一次从云台阁退了出来。 “嘿,你终于醒了。” 久违的声音,如同出自远古的坟茔里一般,沙哑而寒冷。 “难道是他?” 司马衷更奇怪了。 “快快醒来,我以蜀汉气运助你。” 那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司马衷的脑海里响起。司马衷一个激灵,完全惊醒了。 满天繁星,四周是此起彼伏的蟋蟀、纺织娘、螟蛉等昆虫的叫声。 “阿嚏!” 一阵冷风吹来,司马衷感觉到了一丝丝寒冷。 这很不寻常,司马衷已经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修士,怎么会有寒冷的感觉呢? 有点儿乱! 明明自己在寝宫内参悟云台阁,怎么突然之间到了这个地方?司马衷借助熹微的星光,发现这里绝对不是洛阳皇宫内。 一条乳白色的天河横贯天际。司马衷先找到北斗七星,然后找到北极星。 “方向北”找到了,司马衷发现这条天河已经是偏东西方向了。 有句俗语: “银河南北,小孩儿不跟娘睡;银河东西,小孩儿挤挤。” 这句意思是银河的方向如果是南北向,就是盛夏时节。此时天气炎热,连小孩子都因为嫌热而远离最依偎的母亲了。 如果银河变成东西方向,说明天气转冷,小孩子们睡觉时开始抱团取暖了。 深秋时节。 荒郊野外。 大晋的皇宫内,是没有虫鸣的,只有蛙叫。 司马衷又想起那只奇特的蛤蟆,下意识地抬头望天。 可惜天上并无月亮。 司马衷目之所及,远处一个阙门依稀可见。 司马衷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来。这时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 此时,正是寒露时节。 司马中内视一番,发现云台阁尚在气海之中,不禁暗自庆幸。 这个来自光武帝的馈赠,蕴含着太多的秘密。 精力迅速恢复,司马衷目力也随之变强。虽然在黑夜之中,周围的东西也能分辨清楚了。 “果然不在皇宫里,竟然又到了野外!” 司马衷环顾四周后,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却更加疑惑了。司马衷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皇宫里参悟云台阁,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 司马衷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于是就向那个最有辨识度的阙门走去。 石质的阙门泛着些许微弱幽光,上面雕刻着三个大字: 『安乐门』 司马衷看后更是一头雾水,从未听说过什么安乐门。 司马衷向四周望去,其余比较有辨识度的只有一个大土堆。司马衷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坟茔。估计坟茔的规模大小,应该是一位品级不低的官员。 坟茔上荒草丛生,各种昆虫在毫无顾忌地高唱低吟。但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坟茔,预示着这是一位客死他乡的官员。 司马衷顾不上太多,只在坟茔附近搜索,希冀找到一点蛛丝马,以迹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在坟茔的西南角,司马衷找到了一方由霸下驮着的破碎残碑。 司马衷靠近残碑,睁大眼睛,借着星光辨认上面的文字。 司马衷一惊,因为几个文字映入司马衷的眼帘—— 『……安乐县公刘禅……』 “见鬼了,竟然是蜀汉后主刘禅的墓!” 公元271年,那年司马衷12岁,刘禅在京都洛阳薨逝。这里竟然是蜀汉后主、大晋朝安乐县公刘禅的坟茔! 司马衷想起来了,刘禅最终葬于孟津县辖区下的一个小城邑——平乐镇翟泉。 三十多年过去了,刘禅这个胖胖的,有点憨憨的形象,在司马衷的印象里已经逐渐变得模糊。 可是,就在昏迷时,正是这位黄泉之下的安乐县公唤醒了司马衷。 这个事情听起来玄之又玄,但司马衷却深信不疑。 “安乐公,待朕回到皇宫后,日后定会派人来修葺寝陵!” 司马衷在刘禅墓前躬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既然确定了方位,司马衷只需向东南方向走上三四十里就能到京都洛阳。 司马衷已经打好了修士的底子,身体素质远远高于普通人。这三四十里距离,即便在黑夜,也用不了一个时辰。 打定主意,司马衷便沿着路引,由羊肠小道逐渐走向大道。这是一条洛阳西北由孟津关通往洛阳的驰道。 很快,孟津关就在眼前。司马衷本想叩关,进入孟津关再骑马入京。但一摸身上,司马衷发现并无符节印信之类能够表明身份的物什在身。 加之今夜这件事颇为怪异,司马衷司马衷也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便决定绕关而行。 孟津关既然是个关隘,其位置正巧位于险要之地,扼住从西北通往洛阳的咽喉。 绕孟津关,就要走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 有言曰:生在苏杭,葬于北邙。 司马衷要翻山越岭,这山,属于大名鼎鼎的邙山。 未曾想,司马衷绕孟津关刚走一两里的山路,突然听到关内发生了不小的动静。 “难道是被孟津关外设置的暗哨发现了?” 司马衷自语道。但司马衷的内心不惊反喜,因为孟津关守军越敬业,京都洛阳就越安全! 当司马衷听到孟津关内守军说话时,却逐渐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些话,并非京都洛阳的普通话,而是——匈奴语。 司马衷停住了脚步,他倒要去看看,这孟津关内,怎么会有匈奴人呢? 司马衷赫然发现,整个孟津关内,尽是穿直襟短衣,合裆裤,皮靴毡帽的异族军士! 难道孟津关被匈奴人偷袭夺取了?司马衷压低身子,想靠近孟津关看个究竟。 “嗖嗖嗖!” 几支箭羽向司马衷射来。 司马衷轻轻一晃,躲开了那几支箭羽。 一个生硬的声音用洛阳普通话问道: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夜闯我们大汉的孟津关?” 司马衷一听,不禁大怒。 什么意思?大汉的孟津关? 这天下,是我大晋的!不是大汉的! 第149章 断壁残垣的洛阳 司马衷正欲上前,叫开孟津关,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些信口雌黄的士兵,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司马衷身边响起: “陛下,何不先到洛阳查明情况?” 这个熟悉的声音,一如刚刚唤醒自己的蜀汉后主、安乐县公刘禅。 司马衷不免计较一番,把心中的怒火压了压,如今发生的一切都透露着一股不对劲儿的感觉。 想到这里,司马衷疾退而走。伴随着司马衷疾退的,是另外几支箭羽。 “彻查!日后朕一定要彻查到底!一定要查出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司马衷心中愤愤不平,后来这几箭射掉了司马衷对孟津关守军将领的好感,也射掉了自己作为大晋朝皇帝的颜面。 这场面,较之郑庄公射王中肩、管仲射带中钩,还是要温和多了。司马衷想到这里,心里的气愤稍平,于是朝洛阳城赶去。 彼时,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月亮终于爬上了天空,地上、旷野里月色融融,似是下了一层白霜。 司马衷催动真气,一阵月下无限连的操作,很快洛阳在望。 司马衷愣住了。 目之所及,断壁残垣。 这是京都洛阳吗? 司马衷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没错,真的是洛阳。 司马衷施展“八步赶蝉”的功夫,向着城门口飞奔过去。 之所以称之为城门口,并非有一个孤立的城门,而是城外的路正通向那里。 司马衷跳上坍塌的城墙,轻轻一跃,进入到城内。 街道上,到处是顶破梁塌的房屋,散落在街道之上的残破窗棂,缺面少腿的桌椅,撕裂的被褥,断裂成几瓣的瓮罐陶盆。 一股股馊味、酸味、腐臭味从四面八方涌向司马衷的鼻腔。司马衷下意识地奔向皇宫。 “嗖”地一声,一条黑影从司马衷身边窜了过去。那是长着一双猩红眼睛的野狗,很明显是吃多了腐肉。 街边的老鼠倒是不怕人,在废墟中毫无顾忌地追逐、嬉戏着。这残破的街道、无人的房舍,正是老鼠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扑棱、扑棱”一阵声响,几只黑色的夜鸦被司马衷匆忙赶路的动静惊扰,“呱呱呱”地怪叫着飞向远方昏暗的天穹。 坚固的金墉城也破了,高耸入云的百尺楼也不见了踪影,变成了一堆瓦砾。 …… 这不是繁华的京都洛阳,而是一处被诅咒后的人间地狱。 “就几天时间,洛阳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司马衷甚是不解,更多的是心痛。顾不上仔细查看,司马衷径直奔向皇城。 皇城被破坏得更加严重,舞榭歌台,一应全无。往昔高大雄伟的宫殿楼阙,到处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全都倒塌成一堆堆、一片片。 在成片的废墟中,传来了断断续续地“嘤嘤嗡嗡”啜泣。 司马衷奔向前去,原来是几个年老的太监和色衰的宫女。这几个老太监和宫女被司马衷奔跑的声响给惊到了,不约而同地看向司马衷。 “啊!原来是孝惠皇帝!老奴给陛下磕头了!” 一位老年太监看到了司马衷,连忙跪下磕头。司马衷一听这话,心中一凉。 “完了完了!孝惠皇帝!朕都有谥号了,看来朕已经死了啊!” 司马衷哀叹道。 “羊皇太后被赵汉国的太子刘曜掠走了!孝惠皇帝地下有知,要保佑皇太后的安全呀!”那老太监又不住地磕头道。 司马衷见这来太监泪水涟涟,哭得人都糊涂了,于是说道: “朕还没死呢!你们都起来,给朕讲明白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这几年您老人家到哪里去了?”一个宫女问道。 “这几年?” 司马衷一呆。 自己在云台阁第一层内参悟,最多也就几天功夫,怎么会过了几年? “回陛下,现在是永嘉五年。距离陛下失踪已经过了5年了!” “什么?朕不是一直在金墉城百尺楼参悟吗?” “5年前,陛下在修炼时百尺楼突然天降雷霆,陛下、百尺楼,还有一众护卫都在那雷霆中消失了。陛下失去了踪影,大晋朝朝野震动。” 司马衷听到此处,已经明白自己在参悟“云台阁”时,发生了不可预测的怪事。 司马衷看了看四周,没有一处完整的建筑,于是向这几个太监吩咐道: “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朕带你们去一个可休息的地方。” “陛下,现在整个皇城都毁了,到哪里去找一个可休息的地方呀?” “跟朕走就行了。” 虽然皇城被焚,宫阙坍塌。但皇城里建筑的大致位置,司马衷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司马衷说完,就带着这几个太监、宫女向一处池塘边走去。 这地方正是芳林苑处的一个特别的池塘,因为这个池塘,出了一只蛤蟆怪。 一行人来到一座假山处,司马衷走到一块一人多高的一块太湖石旁,然后用力一推那斑驳的太湖石。 只听到“咯吱咯吱”一阵声响,假山上的石块不停地移动,最后一个洞口显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都进去吧!” 司马衷进入洞口,顺手拿起洞口边的打火石,点燃了洞口处放置的火把。宫女、太监们跟着司马衷,在火把的照耀下走向曲折的岩洞。 众人走了大约三四十丈,空间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处宽阔的大厅。 司马衷命令众人点燃了大厅内的几支蜡烛后,熊熊熠熠的烛光把整个大厅照得分外明亮。这明艳的烛光,也照进了这几名太监和宫女的心底,温暖的烛光也缓解了众人失落的心情。 “陛下,洞口还敞开着呢!”身穿灰褐色短裳的太监说道。 司马衷笑道:“没事,洞口会自动关闭的。” 一个身着青色宫服的宫女说道:“陛下,这是何处?” 司马衷笑道:“这个地方,说起来还是一位故人的洞府,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与他见面。” 司马衷所说的故人,就是那只飞往月宫的蛤蟆怪。 “这些是红糖,你们先吃点东西。” 司马衷见这几名宫女、太监们看起来很是落魄,看样子应该好久没吃东西了。 宫女、太监们听说有糖,兴奋得两眼放光。于是抓起红糖块,使劲儿往嘴里塞,看样子他们的确是饿坏了。 宫女太监们吃了糖,又喝了水,他们的情绪便逐渐稳定了下来。 司马衷见状,便让他们坐好,自己要系统地了解,这五年以来,大晋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第150章 活菩萨石勒 待几位宫女、太监们安定了情绪,司马衷开始让他们讲述这凭空消失的五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自五年前陛下突然离开,几天后整个洛阳就乱成一锅粥,各地的信件、奏章如雪花般涌向洛阳,整个皇城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不祥气息。” 一位老太监说道。 司马衷敏锐地抓住了“几天后”这个关键词,于是问道: “是朕到了金墉城后第几天,人们才发现的?” 司马衷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感觉到仅仅过了很短的时间——也就在云台阁一层昏睡了一阵子,怎么就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呢? “回陛下,大约是第5天,守卫发现百尺楼一直没有动静,然后闯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陛下,连同乐将军一起,都不见了踪迹!” “乐凯也不见了?” “回陛下,是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 宫女、太监唯唯诺诺,不往下讲了。 “继续讲,朕赦你们无罪。” 司马衷明白,后来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对自己不敬。宫女太监们听了司马衷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敢继续讲。 在司马衷的追问下,这几位太监和宫女才道出当时的情况。 ——五年前,金墉城。 在禁卫军严密的警戒下,司马衷竟然神秘失踪了。 首先意识到司马衷失踪了的人,正是羊皇后献蓉。 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羊皇后接受了司马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现实。 羊献容是经历过几度废立的苦楚和无奈的人,司马衷的突然失踪,又让她陷入了无依无靠的恐惧中。 国家不可一日无君,羊献容开始为自己筹划未来。 当时,最有希望继位的人选是司马衷的弟弟,武皇帝司马炎的第二十五子——司马炽。 司马炽随司马衷“北幸”邺城,表现不凡,司马衷回洛阳后就封司马炽为镇北将军。当然,司马炽并未就镇邺城,而是留在了洛阳。 皇后羊献容的想法很现实:司马炽虽然很适合做皇帝,但是,如果司马炽继位登基大统,羊献容自己的地位就变得很尴尬了——羊献容就会从皇后变为“皇嫂”。 那样的话,羊献容自己的命运又一次被别人掌握了! 为了不变为“皇嫂”,羊献容决定放手一搏,过继了一个儿子,自己要做一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羊献容说干就干,于是秘密下了一道懿旨,诏清河王司马覃前来京都洛阳。 清河王司马覃被诏入京,还不知道司马衷已经神秘失踪的消息,只是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于是,司马覃在出发前,就秘密写了一封信,向自己的叔父——东海王司马越讨个主意。 司马越收到了司马覃奉懿旨进京的消息,加之京都洛阳自己安插的耳目带来的情报,司马越得出一个结论:洛阳发生了某种自己还不知道的大事。 司马越不愧为有魄力的王者,于是毅然决定快马加鞭,抢先司马覃一步,飞驰到了洛阳。 司马越到了洛阳,就遇到一个神秘人物来访。 这位神秘人物,姓华名混,官拜大晋朝侍中,正是大名鼎鼎的三国名士——“龙头”华歆的后人。 华混找到司马越,说要给他一个“天大的富贵”!司马越虽贵为王爵,却也被“天大的富贵”给镇住了。 待司马越从华混口中得知,当今皇上司马衷竟然神秘消失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司马越心中涌起——他要做一位“扶立”皇帝的,代行摄政的权臣。 “哦,司马越扶持了司马炽?”司马衷听太监和宫女的话,于是问道。 “回陛下,的确如此。” “最终是我那皇弟,司马炽做了皇帝?”司马衷又借着问道。 “是的,陛下。” 司马衷长叹道:“东海王倒是好算计!让丰度僭越,自己居于幕后。既掌握了实权,又避开了让人非议的口实。只是,君弱臣强,朝廷便会陷于混乱之中,给异族可乘之机呀!” 【注:司马炽,字丰度。】 “陛下英明。” 司马衷一阵苦笑,连自己的皇后、子民都保护不了,还有脸被称为英明?有些尴尬的司马衷,眼睛下意识地瞟向一旁。 司马衷忽然看到一个身着紫色宫装的宫女,那宫女脚上穿了一双五福拜寿的宫鞋。那名宫女的衣着和鞋子表明,这位宫女在宫里的地位不低。 于是,司马衷指着那名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答道:“回陛下,奴婢名浅浅。” “哦,浅浅。你侍奉哪位主子??” “回陛下,女婢在训诂宫,侍奉左皇太妃。”宫女浅浅答道。 司马衷当然明白,左皇太妃是一个人,而不是诸如左贤王是一个职位。 左皇太妃,姓左名芬,是父皇司马炎的一名贵人,是着作《三都赋》,引起“洛阳纸贵”的大才子左思的妹妹。 “左皇太妃如今可安好?” 如今,整个皇城被毁,司马衷感觉到左皇太妃应该是凶多吉少。 “回陛下,洛阳城破之日,左皇太妃为国尽节,自缢薨逝了。”宫女浅浅回答,眼圈泛红。 司马衷听了,也是感触颇深。司马衷记得,这位其貌不扬的左皇太妃,在司马衷母后崩逝时写过一篇祭文,那篇祭文的确是文采飞扬。 司马衷继位后,便封父皇时的左贵人为皇太妃。太妃这个级别,很高了。皇太弟司马颖的母亲,也不过被封为程太妃。 “左皇太妃停灵在何处?” 司马衷问道。 “已经合葬于武皇帝骏阳陵。”宫女浅浅答道。 “哦,野蛮之族竟然也做文明之事?” 匈奴人烧杀抢掠,动辄屠城。却把左皇太妃体面地安葬,司马衷感觉有些意外。 “回陛下,在攻破洛阳城之后,有一位将军,不像其他匈奴军队一样到处烧杀抢掠。” “一位将军?那位将军姓甚名谁?” “回陛下,那位将军是一位异族,名叫石勒。” “什么?竟然是石勒?” 司马衷心中一惊,史书上,石勒与刘曜、王弥一起攻破京都洛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变成了“活菩萨”? 难道,这段历史也发生了某些改变? 第151章 七七身死,浅浅是甄 “是的,那石勒攻破京都洛阳,较之其他将军麾下统领的野蛮军队,显得分外文明!” 司马衷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些宫女和太监,谈起攻陷洛阳的石勒时竟然纷纷称赞。 果然,不怕你坏,就怕你有人比你更坏。 司马衷不禁冷哼一声。 这声冷哼,倒警醒了几位宫女太监。宫女太监们也意识到石勒所谓的“文明”,只是相对于一般的攻陷城池的侵略者不胡乱杀人罢了! 石勒也是冲入皇宫,把皇宫抢劫一空的罪魁祸首之一。 “其实,石勒之所以如此克制,是因为他手下有个猴子!” 一个老太监解释道。 什么?石勒攻城带了一只猴子?是打野用的吗?司马衷脑袋里涌起一股奇怪的念头。 一念起,因果生。 宫女浅浅见那老太监以讹传讹,不禁叱道: “张七七,不懂就别乱说!那是“右候”,不是猴子!” 然后,宫女浅浅又向司马衷躬身施礼道: “陛下,石勒手下有位特别的人,这个人叫张宾,就是他劝谏石勒不胡乱杀人,按礼仪安葬左皇太妃的。石勒对这个张宾很是尊重,据说石勒从不喊张宾的名字,而是喊他“右候”。” 张宾,司马衷有印象。 司马衷“北幸邺城”后返回洛阳,张宾的《国富民本论》曾经轰动一时,求贤若渴的司马衷由于某些原因错过了张宾。 对了,还有那个叫做苏昊的,当时好像到了颍阴郡,做了司马虓麾下。 司马衷想起这些事情,恍若隔世。 “张宾竟然和石勒在一起了?” 司马衷很是感慨。作为大晋朝皇帝,张宾当时有意疏离自己,如今竟然帮助石勒这个外族。这说明一个问题 :在张宾眼中,自己不如石勒! 但是,张宾能够在洛阳城被攻破时,劝说石勒安葬左皇太妃,说明张宾是一个有自己的原则的人。 “张宾和石勒何时离开洛阳的?”司马衷问道。 “大约七八天前。” “其他匈奴人呢?” 细分来说,司马衷问的不准确。刘曜是匈奴人,石勒是氐人,王弥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三天前,王弥带领手下,东去荥阳,听说要去找苟曦将军报仇!”宫女浅浅答道。 王弥号称“青州飞豹”,上次被称为“大晋白起”的苟曦击败了。王弥明显心里不服气,这次挟带攻破洛阳之威势,要去再次和苟曦一较高下。 “最后一批匈奴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回陛下,刘曜带领匈奴主力昨天刚刚离去。” “什么?昨天刚刚离开洛阳?”司马衷大吃一惊。 “回陛下,据说汉主刘渊要立太子,刘曜就带领匈奴军队匆匆离开洛阳了。” 难道刘曜要回去争太子之位?不可能呀!刘渊的嫡长子刘和,虽然功业不显赫,但刘曜误斩刘渊次子刘聪,刘渊心中怎么会对这个侄子不存芥蒂呢?太子之位,刘曜就别想了。 “竖子刘曜,竟然攻破洛阳,烧杀抢掠我大晋子民!此仇不共戴天,朕一定要报!可恨那石勒,竟然把朕的皇后掠走了!” 司马衷愤愤地低吼。众位宫女太监,皆暗自垂泪。 “回陛下,羊皇后其实是在昨天被刘曜带走的。” 说话的正是太监张七七。 “张七七,你……” 宫女浅浅直接无语了。 如此的低情商,这张七七怎么在皇宫内混下去的? 刘曜带领匈奴破城,作为前任皇帝,司马衷在宫女和太监面前,怎么着也要咆哮几声,以表达内心的愤懑以及表明决心。 这张七七可好,此话一出,等于直接把司马衷架在火上烤。 果不其然,司马衷听后大喝一声: “你们在这里等着,朕要把刘曜和匈奴杀个干干净净!” “陛下,不要!” “陛下,要从长计议!” “陛下,先下诏,让各地将领带兵勤王!” 其余的太监和宫女顿时“哗啦”一声,跪倒一片。 司马衷沉吟不语。 以前,刘曜手持五色神剑,在邺城金凤台,仅仅一剑就把司马衷逼入滔滔漳河水中。如今的刘曜,不知变得有多可怕。 “陛下,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刘曜神骏威武,世间少有敌手!” 张七七又开口道。 “朕去也!” 司马衷听了张七七言语,再也不能怂了。司马衷一撩外袍,踏步向前。 “陛下,奴婢甄浅浅还望陛下从长计议!” 宫女浅浅见司马衷要找刘曜拼命,忙向前一扑,双手紧紧抱住司马衷的外袍。 “陛下,浅浅说得对!您去了也白搭!” 张七七颓然坐在地上干嚎,未曾流出一滴眼泪。 司马衷见状,顺势解开袍带,一甩外袍,挣脱束缚,大踏步向前跑去。 “陛下,奴婢祖姑甄宓曾说过: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陛下您这是要青山自毁吗?” 甄浅浅抱住司马衷的外袍,绝望地哭喊道。 司马衷充耳未闻,冲了出去。 甄浅浅无法,见颓然在地的张七七,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如今皇帝被俘,群龙无首,天下必乱。正巧天不亡我大晋,惠帝再次现世。你这贼子,挤兑陛下,如青山自毁,你就是大晋的罪人!” 张七七听后,嘿嘿冷笑道: “天下大乱,自是司马家狗苟蝇营,与我一个微如尘埃的小太监何关?倒是你一介女流,怎么不站在羊皇后的立场上想一想?堂堂大晋朝皇后,多次被贬立,形如木偶一般!这大晋,毁掉也罢!” 张七七说着,整个人变得癫狂起来,声音愈加高亢: “惠帝明知皇后被俘,此乃奇耻大辱,草民尚且不能忍受,何况大晋皇帝乎?如今晋帝去追,即便身死,也不枉为一大丈夫!如果明知妻子被俘,畏而不前,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甄浅浅听了,忍不住骂道: “你!你这是包藏祸心,陷惠帝于危险境地!” “我知你是甄家后人,邺城袁绍、许都曹操当时的恩怨早已过去,你又何必在意那些陈年往事!”张七七答道。 “我敢发誓,奴家虽然身贱,但从来以大晋天下百姓考虑。”甄浅浅辩解道。 “也许你是对的。自从我服侍羊皇后,此后经历的一切,我算是看透了!这大晋,是没救了!” 张七七未等甄浅浅辩解,又大声说道: “羊皇后,奴才无能,不能保全您的安危,但也算尽力了!奴才亵渎了陛下,此次只能以命谢罪了!” 张七七说完,双脚发力,猛地向身边的一块太湖石撞去。 “嘭”地一声,张七七血流如注,灰白色脑浆溢出,逐渐塞满了太湖石的罅隙。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呀!” 张七七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满嘴溢血。 第152章 狸虎化龙,司马衷大战刘曜 张七七、甄浅浅后来发生的事情,司马衷一点儿都不知道。 因为司马那时已飞奔出芳林苑,到了皇城城墙外。 司马衷心中愤恨,他不是恨张七七坏了他的颜面,而是恨自己竟然懦弱到失去了面对刘曜的勇气。 自从来到这方世界后,司马衷一直有一种潜意识:什么都没有自己最终苟活于世更为重要! 司马衷所有的筹划,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活着』。 这次,是那卑微如一粒尘埃的老太监张七七,激发出了司马衷内心深处作为男人的尊严。 “萧萧萧!” 一阵马鸣从远处传来。 两颗红彤彤的大眼睛,鼻子里不时喷着黑烟,一身乌黑的皮毛,在这个时候,“狸虎”回来了。 “哈哈哈哈!好!好马儿!叫什么狸虎,以后你就是朕的“螭龙”!” 司马衷仰天大笑,气势如虹。 当时跟随陶侃,故名狸虎; 如今追随皇帝,可称螭龙。 冥冥中自有天意,司马衷把“狸虎”改为“螭龙”,无意中破了一句谶语—— 『五马渡江去, 一马化为龙。』 这句谶语,后来应验于琅琊王司马睿,渡江后建立东晋。司马睿这匹“马”,荣登大宝,化为“龙”——晋元帝。 “一马化龙”,这个唯一的名额,经过司马衷御口亲封,被狸虎给抢先注册,化为了“螭龙”。 当然,后来司马睿请来大相师,以《玄石图》中“牛继马后”的谶语来破解司马衷的“狸虎化龙”,改名牛睿,顺利建立了“伪晋”(即东晋)割据政权,这是后话。 司马衷手按“螭龙”前肩,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螭龙”背上。 司马衷双脚一夹,“螭龙”腾空而起。 飞龙在天。 司马衷用手一指,“螭龙”飞驰而去。 云从龙,风从虎。 司马衷和螭龙经过孟津关时,“螭龙”的速度正巧突破了“音障”。 突破“音障”时巨大而沉闷的音爆,加之“螭虎”所带的一大片厚厚的云层从孟津关上空飞驰而过,唬得关内守军一阵慌乱,纷纷大声喊道: “打雷了,要下雨了,大家赶紧去收衣服呀!” 司马衷根本不在乎这个小插曲,他的眼中直直地盯着大河北岸。 大河即是黄河。 大河北岸,是一大片临时军营驻地。 司马衷根据此地距离洛阳的距离和匈奴兵的大概行军速度猜测,这片军营,应该就是昨天从洛阳撤离的匈奴军队。 “螭龙”飞速前进,很快就到了黄河岸边。司马衷一夹“螭龙”腹部,“螭龙”继续向前。 可是,“螭龙”走到黄河正中央时,只听得“嗡”地一声响,一个巨大的半球形透明罩子挡住了“螭龙”前进的道路。 霎时,透明的半球形罩子发出了红、黄、绿、白四种光芒。 司马衷心中一沉。因为他看到了,半球形透明罩子的球心位置,一柄同样发出红、黄、绿、白四种光芒。 “五色神剑!” 司马衷神情严肃地低喝一声,然后示意“螭龙”暂停前进。 司马衷清楚地记得,在上一次与刘曜“漳河比剑”之时,刘曜的五色神剑也仅仅只有红、绿两种光芒。 没想到,仅仅几年时间,刘曜已然收集到了四种颜色,五色神剑,只差一步就能够大成。 “司马兄,好久不见。” 一个声音传入司马衷的耳中。同时,一个白眉白发、年轻英武的男子手持神剑,骑着一匹神骏的白蹄龙鳞马。 刘曜的白蹄龙鳞马,名为驒(tuoxi)。 “哼!破朕的城池,还假惺惺地称兄道弟,真是不知羞耻!” 司马衷愤愤地说道。 “阁下名字正度,却少了一点儿风度。” “无耻之徒,拿命来!” 面对刘曜风轻云淡般地调侃,司马衷怒火中烧,直接拔出七星龙渊剑,以剑做刀,向着刘曜的脑袋砍来。 “呵呵!就你这把破剑,能奈我何?” 刘曜口中呵呵冷笑,动作却是极度认真,很轻易地躲过了司马衷的含恨一击。 “刘曜,拿命来!” 司马衷见攻击被刘曜轻松躲了过去,又开始持剑强攻。 刘曜见状疾退,口中喊道:“在邺城,我能一剑击落你于漳河。我实力更胜往昔,今夜,我要一剑斩杀你于黄河!” 司马衷见状,心中更是愤怒,招式更加拼命。刘曜只是躲闪,见招拆招,未曾还击。 渐渐地,刘曜退至黄河北岸。司马衷已经陷入了狂暴模式,根本未觉察出异常。 倒是司马衷胯下的“螭龙”发现了不对劲儿,“萧萧萧”地嘶鸣,来提醒司马衷。 “哈哈!你这马儿倒是不错!”刘曜大笑道。 刘曜的话,让司马衷猛地清醒过来,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到了河对岸。 刘曜见司马衷清醒了过来,暗自懊悔自己刚刚实在是多嘴了! 刘曜眼珠子咕噜一转,又笑道:“我说的马儿,是指昨夜在我帐内的马儿!” 司马衷哪里不知刘曜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他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但作为男人的尊严,司马衷彻底失去了理智。 “我曹尼玛,刘曜!” 见司马衷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抹阴险地笑容浮现在刘曜的脸上。刘曜所等待的,就是这一时刻!刘曜手持五色神剑,蓄力满满,大喝一声: “傻逼玩意儿,去死吧!” 司马衷也大喝一声:“畜生玩意儿,去死吧!” 司马衷大喝的同时,一物从他身体内急速飞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刘曜的脸上。 “啊!” 刘曜痛得一声惨叫,满脸是血,鼻子被司马衷砸了个稀巴烂。 于此同时,司马衷更加危险,刘曜的五色神剑发出四色光芒,把司马衷牢牢地罩在其中。 磅礴无匹的狂暴剑气,连“螭虎”都吓得急速后退。 但是,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部被封死了。 司马衷没有慌,他双手紧握龙渊剑,使出全身气力,砍出了视死如归的一剑。 “螭龙”见状,也被司马衷感染,坚定地站在司马衷身后,生生挨下了狂暴剑气的攻击。 “萧萧萧!” “螭龙”一声悲鸣,无力地倒在司马衷身后。 “噗!” 司马衷一口老血喷出,顿时精神萎靡,面如金纸一般。司马衷使尽了全身的气力,双手拄剑,不使自己倒下去! “好!很好!你终于能像一个男人一样面对挑战了!不过,这次,你必须死!你的头颅,我会做成酒杯!” 刘曜一摸自己被砸得稀碎的鼻子,手持五色神剑,迅速向司马衷走来。 “龟儿子,你娃儿阁老子说啥子哟?” 一个正宗川普(四川普通话)的声音从刘曜身后传来。 第153章 玄胎平育天:刘禅初现 “是谁?给我出来?” 刘曜一直在掌控着全局的节奏,身后突起的声音把刘曜吓了一跳。 “我的乖外孙儿,我是你滴家公哟!” 一个乐呵呵的大胖子突然出现在刘曜的附近。 “您是,孝怀皇帝?” 刘曜看到那个乐呵呵的大胖子,不禁惊喜交加。 “你娃儿还算有点儿眼力劲儿。” “皇祖父,真的是你呀!父皇已经在离石左国城建国,国号为汉。请皇祖父随皇孙一起回京。” 刘曜郑重地向刘禅行跪拜之礼。 原来,刘渊建国,定都左国城。左国城位于太原郡西南,而太原郡有司马模大军驻守,响应刘渊的汉人寥寥无几。 刘渊便以汉高帝与匈奴和亲为缘由,以汉元帝时期呼韩邪单于“自称汉孙”的方式,建立宗庙,立汉高祖刘邦以下三祖五宗,供奉先主刘备、后主刘禅。刘禅,被刘渊追尊为孝怀皇帝。 刘曜在祭祀仪式中,见过刘禅的神像。故看到刘禅,一眼就认了出来。 本来,刘禅在欲界六天中的第四层天——玄胎平育天,听太清道德天尊传法布道(道德天尊传法,全虚空遍法界皆能聆听)。席间太上老君讲到“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时,刘禅忽有所悟。 于是刘禅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召唤之力,牵引着刘禅前行。 刘禅离开玄胎平育天后,随心所欲,穿越诸多世界。混沌不知年,刘禅此行,不知过了多少世界界山、界河。 这日,刘禅又到了一方世界,一股莫名地亲切感油然而生,刘禅决定在这方世界停一停,看一看。 刘禅在此方世界的界域边缘,竟然遇到一座九层楼阁,那楼阁就是云台阁。 云台阁内,有一小子,刘禅走近一瞧,原来是司马炎的憨傻儿子。 云台阁本是刘禅先祖汉光武帝刘秀之物。当年先祖刘秀,就是凭借云台阁,确立了“位面之子”的身份,最终击败“穿越者”王莽,拨乱反正。 刘禅掐指一算,这方世界又被外来势力插手,如果顺其自然,五胡乱华仅仅只是个开始,三百年动荡后,汉人几乎被灭族。 刘禅乃是一位宽厚仁慈的君主,见到此种乱象,忍不住要插手。 只是,插手也需要合适的时机。此时,司马炽刚刚继位,如果刘禅贸然把司马衷救回来,一国二君,大晋朝非再次动乱不可。 刘禅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京都洛阳被攻破,司马炽被俘虏的时机。故司马衷的再次出现,正是刘禅的安排。 刘禅之所以如此,也是对司马炎当时厚待自己。“此间乐,不思蜀”,并不仅仅是因为刘禅傻,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司马炎待刘禅的确不错。 大晋国破,司马炽被俘。于是在当夜,刘禅留一缕神识进入云台阁,唤醒司马衷。然后站在此方世界边缘处,把云台阁投向自己的陵墓处。 而刘禅的真身本体,离开了这方世界,继续前行,感悟大道之奥秘。 如今,刘禅见刘曜请自己去左国城。刘曜相邀,其实是有私心的。如果刘禅前去,自己又多了一个名正言顺地靠山。 刘禅却不想去,因为此时的自己,也仅仅是本体的一缕分魂,实力弱小,如果被刘曜看出端倪来,以后囚禁自己也尚未可知。 而在云台阁,刘禅却不担心,他已经阴差阳错间,成了云台阁第一层阁主。“位面之子”的身份,远比一个匈奴汉国的太上皇更有吸引力。 “家公我闲散惯了,没兴趣。”刘禅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刘曜听后,略一思索便笑道:“也好,皇祖父以后有了兴致,皇孙随时恭迎圣驾。” 刘禅见刘曜如此回答,不禁对这个便宜的皇孙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刘曜,够聪明,懂分寸。 “皇孙杀了这司马衷,就此与皇祖父别过了。” 刘曜说完,提起五色神剑,就来诛杀司马衷。 刘禅见状,连忙阻止道: “皇孙你等一哈儿,这司马衷,目前还杀不得哟!” 刘曜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 “皇祖父,古言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留着这司马衷,又不知以后会发生多少变故呢!” 刘禅笑道:“你娃儿懂个锤子!皇孙哪,你娃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娃儿应该听过36计中有一计,名为驱虎吞狼。司马衷已消失了好多年喽,此次司马炽被你俘虏,江南、长安的司马氏坐拥强大的实力,已经稳稳超过现在的司马衷。这些人心生异志,大晋便不攻自乱了。你娃儿懂了噻!” 刘曜听了,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刘禅继续说道:“如今你娃儿攻破洛阳,为大汉国立大功一件。你皇叔刘渊自是以你为豪!如今,你已是大晋朝众矢之的。如果你再杀掉司马衷,那更是大晋朝的第一号敌人。当然喽,既然大晋、大汉为敌对双方,你娃儿无须在乎这些。但是,如今大汉的太子,未必是你噻!如果大晋被灭,兔死狗烹的下场,你娃儿是否要考虑一二?” 刘曜听刘禅如此说,神色一凝。因为,刘曜和叔父刘渊,有一个隐隐的芥蒂——刘曜误杀了刘渊的次子刘聪。 刘曜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筹划一番。刘曜向刘禅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 “多谢皇祖父的指点,皇孙曜受教了!” 刘曜宝剑入鞘,刘曜自语道: “好事做到底吧!大军出发!” 刘曜大手一挥,一女子从军帐中奔了出来。女子径直奔向司马衷,那女子正是大晋朝皇太后,羊献容。 羊献容见司马衷双手拄剑而立,并不知司马衷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为了在刘曜面前保持男人的尊严,吊着最后一口气。 羊献容跑到司马衷身前,双手抱住司马衷,惊喜地说道: “大家1,没想到你还在世!” 【注1:大家,是皇后对皇帝的专用称呼。】 司马衷见了羊献容,颤巍巍地抬起右手,拢起羊献容肩上花白的长发,柔声说道: “小羊,这些年,你受苦了。” 羊献容泪水划过脸颊,但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紧紧地抱住司马衷。 司马衷拢起发丝的手无力地从羊献容肩上滑落,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最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刘曜那狂暴无匹的一剑,饶是已经成为修士的司马衷,内脏也被震得四分五裂,活不成了。 第154章 焚情以火(一):刘禅与羊献容 自司马衷消失后,“二十五皇弟”司马炽继位。羊献容作为前“前皇后”,现“皇嫂”,她的存在显得尤为尴尬。 羊献容与司马衷五年未见,这五年来,羊献容每时每刻都过得很累——心累。这次,在黄河岸边,羊献容与司马衷刚刚相见,寥寥数语后,司马衷却盍然崩逝了。 抱着自己怀里的司马衷尸体,羊献容数年的委屈和不甘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羊献容凄厉的哀嚎,在那个阴霾的早晨,随着寒凉的秋风,传遍了刘曜北撤凯旋的大军。 在刘曜的大军之中,押解着上千名晋朝的大臣、皇亲国戚,当然还有头戴一顶七八成新、褐色翻羊皮破毡帽的皇帝司马炽本人。 不知被匈奴人押解着踉踉跄跄北去的司马炽,心中是否也会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刘曜放过羊献容,其原因并非完全是孝怀皇帝刘禅的建议。虽然刘禅来历颇为神秘,但刘曜更相信自己手中的五色神剑。 五色神剑,四种光芒。 神剑在手,刘曜自信自己就是“天选之子”。 洛阳城被攻破,司马炽成为了阶下囚。如今,“前皇帝”司马衷也死在自己的剑下。 大晋朝的“根”已经断了。既然“根”断了,羊献容这朵“无根之花”,再也翻不起大浪,成了明日黄花。 刘禅见羊献容哭得凄凄惨惨戚戚,一如梨花带雨,便劝解道: “你这女娃儿,长得好巴适,哭啥子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刘禅不劝还好,这一劝反而让羊献容更伤心了。 羊献容心如死灰,也顾不得刘禅是人是鬼,更不顾及形象,只是嚎啕大哭道: “你一个外人,和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当然不知我和他是日久生情了!” 刘禅听后,摇头笑道: “我儿骗嘛,我和司马衷还真不是莫来头1。记得有一日,我和武帝司马炎在摆龙门阵儿,司马衷就在跟前儿。那时的司马衷就是一个小闷墩儿瓜娃子,瓜兮兮嘞。” 【注1:我儿骗,骗你我就是你儿子;莫来头,没关系。为蜀汉方言。】 羊献容闻听此言,忍不住了一眼刘禅。 羊献容从未见过刘禅,更谈不上对刘禅有什么印象。刚刚羊献容从军帐内被放了出来,满眼都是司马衷,根本没注意到刘禅这个人。 现在,刘曜大军已经渐走渐远,只剩下“一尸两命”——司马衷的尸体,以及刘禅、羊献容的性命。 羊献容听刘禅说自己与司马衷的老爹司马炎认识,不禁有了托孤之意。 “敢问先生真的与大家认识?” 羊献容称司马衷为“大家”,用了皇后对皇帝的专用称呼,这是她深入骨髓里的潜意识。 刘禅听了,感觉有点儿好笑。刘禅暗道,这羊献容早已不是皇后,心中仍然对“皇后”这个身份如此依恋,如果有另外一个男人能够把“皇后”这个身份给她,她也许不会拒绝吧? 刘禅又想到当年(公元263年)成都被围,自己举国投降的往事。虽然当时刘禅投降的对象是曹魏,但在洛阳“接待”刘禅的,却是当时的晋王世子司马炎。 十七年后,当时的晋王世子已经成了大晋朝的皇帝。刘禅也在洛阳迎来了自己的表侄子——吴主孙皓孙彭祖。 那日,夜宴。 明烛高照,黑夜如昼。 司马炎在御座左右、对面,特设座位三个。司马炎主位,曹奂对面坐,刘禅、孙皓分列左右。 酒酣耳热,司马炎见魏、蜀、吴三国国主均做了大晋朝的臣子,不禁意气高昂,趁着酒劲儿,司马炎失了国君的风度,言语也随意轻佻起来。 “景明,来,浮一大白!”炎略有醉意地劝道。 魏主曹奂,字景明。 曹奂见当今皇上陛下亲自劝酒,口称自己的表字而不直呼其名,于是连忙离席叩拜道: “臣奂请为陛下寿!” 曹奂态度恭谨,司马炎很是受用。曹奂见司马炎兴致很高,于是开口恳请道: “陛下,臣奂想前去邺城,为先祖守祀。” 曹奂不像刘禅、孙皓,他是前朝皇帝,曾经是司马炎名义上的君主。在洛阳,曹奂不自在,想必司马炎也不自在。 故这些年来,曹奂能够觐见司马炎的次数寥寥。曹奂有心归去,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曹奂担心自己贸然提出请求,可能会引起杀身之祸。 今夜,曹奂见司马炎兴致不错,故趁热打铁,提出请求。司马炎闻言,放下白玉酒爵,沉吟不语。曹奂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这下坏菜喽”! 曹奂见状,连忙又离席跪下请罪道: “陛下,请恕臣罪。臣本燕公曹宇子嗣,被过继给同辈堂兄曹睿,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曹奂原名曹璜。司马昭的手下张济弑君杀了曹髦,曹氏已经没了合适的傀儡皇帝人选。不得已,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的燕王曹宇(曹操的儿子,司马代魏后,被降为燕公)的儿子曹璜(后改名曹奂)降了一个辈份,作为魏明帝曹睿的养子而继位做了傀儡皇帝。 曹奂心里苦,有苦说不出。 “朕记得魏文帝曾做过一首诗,叫《燕歌行》的。”司马炎说道。 曹奂不明白司马炎为何突然谈论起曹丕的这首歌行体的诗来,只得顺着皇帝的圣意答道:“陛下说得极是!” “那首歌行是怎么说来着?”司马炎问道。 曹奂忙答道:“曹丕的那首歌行是:—— 秋风萧瑟天气凉, 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鹄南翔。 念君客游思断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 何为淹留寄他方。” 曹奂只念了上阙,省略了下阕。司马炎听后额头轻点,因说道: “朕以为此歌行最后两句尤其好。 明月皎皎照我床, 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 尔独何辜限河梁。 朕以前咏此歌行,觉得不过是妻子思夫,而不能相见之意罢了。如今听景明吟咏,又觉得魏文帝此歌行大有深意。尤其那句『群燕辞归鹄南翔』,真乃神来之笔!” 司马炎说着,兴致复起,吩咐太监笔墨伺候。然后龙飞凤舞,写下了两个字—— 『归鹄』 司马炎把『归鹄』这幅字赐给了曹奂。曹奂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进了肚子里。 司马炎赐曹奂『归鹄』二字,大有深意。 其一,司马炎最终恩准了曹奂的请求。 其二,司马炎对曹奂进行了告诫、警示。曹奂,就做一只『归鹄』,安安静静地待在邺城,颐养天年吧!别找事啊! 司马炎的断句之妙,犹如1600年后,一位文人,以“词帝”李煜的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来给自己取名“恨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155章 焚情以火(二):夜宴,乐不思蜀 司马炎把曹奂“安排”到了邺城,以后眼不见心不烦,了却了一桩心事,心中甚是高兴。 司马炎又见大殿一侧侍坐的孙皓态度恭谨,于是招呼道: “彭祖,陪朕痛饮一樽!” 孙皓,字彭祖。司马炎以字称呼孙皓,表达与臣下同乐的亲切意。 “臣孙皓祝陛下龙体康泰!百世流芳!千秋敬仰!万寿无疆!1” 吴主孙皓见司马炎如是说,连忙离席谢恩,一饮而尽,高声唱喏道。 【注1:据史料记载,一日晋武皇帝宴,……,皓对曰: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 司马炎哈哈大笑。 司马炎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正手持一条兔腿,啃得正欢的刘禅。 刘禅正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对于司马炎、曹奂、孙皓的谈话置若罔闻。 司马炎问道:“阿斗,吃得可好?” “嗯,嗯。好吃!” 刘禅头也不抬地答道。 刘禅明白,目前,只有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司马炎笑道,“美酒配佳肴,来,阿斗你也陪朕痛饮一杯!” “谢陛下!”刘禅也忙站起来,向司马炎躬身施礼。 “阿斗,你谢朕什么呀?” “我谢——,我谢——,我谢你个百千万,与他一样!” 刘禅本来也想说什么“百世流芳、千秋敬仰、万寿无疆”之类的词,可是此时脑中空空,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祝语。猛地看到对面而坐的孙皓,急中生智,刘禅便指着孙皓说道。 “哈哈哈!好你个刘阿斗!好一句百千万!来人,重重有赏!” 司马炎被刘禅一句“百千万”给逗乐了,不禁哈哈大笑。侍宴的群臣见司马炎高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京都洛阳的大晋朝皇宫里,充满着一股文恬武嬉的欢乐气氛。 岂不知,刘禅所说的“百千万”,实为:百年之后,千夫所指,万事皆休。 “嘿嘿——,嘿嘿!”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司马炎身后的御案侧响起。 那声音虽然尚还稚嫩,但那股憨直的韵味却如同浸淫了多年。 那笑声打断了大晋朝君臣的嬉笑,一些持重老成的大臣脸上慢慢浮现出一股无奈与不甘。 “太子殿下,请为陛下贺。” 太子少傅卫瓘悄悄走到年近弱冠的“傻太子”司马衷身边,弯下腰来,轻轻拉了一下司马衷的袍袖,低声提醒司马衷。 “父皇,儿臣也祝贺父皇龙体康健,百千万!”司马衷挪着肥胖的身体,持樽向司马炎恭恭敬敬地祝贺道。 武皇帝司马炎见今夜平时憨傻的司马衷竟然如此“上道”,不禁大为欣慰。 而业已退回自己几案后的太子少傅卫瓘,瞄了一眼大快朵颐的刘禅,又看了看正在一起傻乐的太子司马衷,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悲凉。 “生就的狗肉上不了桌呀!” 卫瓘心中哀叹。 卫瓘年轻时就“性负静有明理,明识青允”,十岁丧父,袭爵乡侯。 刘禅和司马衷,一个是昔日成都投降的亡国之君,一个是自己亲自教导的弟子。 卫瓘在灭蜀时,以无兵无权的监军身份,却能施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先后杀灭邓艾、姜维、钟会三人。 邓艾、姜维、钟会,可是后三国时代最为杰出的人物,可称之为“蜀魏三杰”。 卫瓘能够将三人逐个杀灭,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果敢,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刘禅,这个傻乐的刘禅!” 卫瓘清醒地记得当时的场景: ——成都蜀汉皇宫内,蜀汉大将军姜维双目尽裂,仰天长吼“天亡我蜀汉”,被剖出“如斗之胆”。 彼时,卫瓘见成都皇宫内的刘禅瘫坐于地,呆若木鸡。 今夜,卫瓘再看洛阳皇宫内,刘禅只顾享乐,无忧无虑,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 卫瓘突然觉得姜维,还有邓艾、钟会这些风流人物,皆死于成都,就是为了眼前的刘禅这个傻子,就感觉到一阵厌恶。 “安乐县公,你今夜真的好巴适哟!”卫瓘忍不住出言相讥道。 刘禅好像并未听出卫瓘言语中的讥诮意味,挑了一下眉毛,向卫瓘笑道: “侍中大人,这兔腿味道鲜美,有蜀中内江郡麻辣香兔的滋味!来,这个兔头给你!” 卫瓘,大晋尚书令、侍中。 刘禅和卫瓘,有数面之缘。刘禅说着,拿起一个兔头,扔向卫瓘。刘禅也许是喝多了酒,他的这个动作,有些太随意,也失了礼数。 司马炎坐在龙椅之上,看到刘禅如此孟浪,不禁微皱眉头,向刘禅问道: “安乐公,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在洛阳过得快乐吗?还是在成都过得更快乐?” 刘禅闻言一怔,心道“坏了坏了”,刚刚自己实在是大意了,怎么提起“蜀中内江郡的麻辣兔头”了!这可是一道笑里藏刀的“送命题”呀! 也不怪刘禅如此紧张,因为在数月前,有“江东步兵”之称的吴中名士张翰,以“莼鲈之思”的无厘头理由远遁京都洛阳。今夜,刘禅如此一说,司马炎不得不怀疑其动机。 刘禅的大脑袋飞速旋转,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对策。于是刘禅口含兔肉,含混不清地答道: “陛下,此间乐!不思蜀!” 刘禅的回答,出乎司马炎的意料,也出乎在座群臣的意料! 司马炎和群臣在一阵错愕的沉默后,继而爆发出一片哄堂大笑。 “嘿嘿!——嘿嘿!” 那别致的笑声又起。司马衷见众人大笑,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大晋朝太子司马衷一高兴,就忘记了束缚,放浪形骸。 司马衷端起酒樽,大拉拉地来到了刘禅跟前。刘禅连忙站起来,满脸陪笑。 刘禅一脸肥肉褶子,在谄笑中构成四条深浅不一的川壑。 卫瓘看着太子司马衷和刘禅一起傻乐,不禁担心起大晋的未来。 卫瓘内心哀叹道:“刘禅的今天,就是司马衷的明天呀!” 没想到,后来卫瓘竟然是一语成谶。 卫瓘猛地饮尽了一樽酒。借着酒劲儿,卫瓘向着司马炎的龙椅走去。 “卫爱卿,你喝多了吧!” 司马炎见卫瓘晃晃悠悠地走向自己,便笑着问道。 “陛下,臣未醉!” 卫瓘口称未醉,却一屁股坐在了龙椅近旁的丹墀上。 “哈哈!卫爱卿,你还说未醉!如今醉得连走路都困难了!”司马炎指着坐在丹墀上的卫瓘,哈哈大笑。 由于卫瓘灭蜀的杰出表现,司马炎从“晋王”僭越做了“晋皇”。故司马炎很是赏识卫瓘,也把卫瓘当做自己的亲信。今天,对于卫瓘的失礼,司马炎倒也不以为意。 “陛下,臣有事请奏!” 卫瓘鼓足勇气说道。 “爱卿有何事?”司马炎笑道。 “臣,臣,臣,……”卫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下文。 “卫爱卿,如有难言之隐,下次再说吧!” 司马炎见卫瓘吞吞吐吐,怕坏了今日夜宴的兴致,于是笑道。 卫瓘听后,叹了一口气,使尽全身气力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向自己的酒案。 “嘿嘿——!嘿嘿!安乐公,真好玩,喝了这樽酒!” 卫瓘觉得太子司马衷此时的声音如此刺耳。作为太子的老师,卫瓘脸上顿时涌起通红的血色来! 卫瓘把心一横,霍然转过身来,大踏步跨过丹墀,来到司马炎的身侧,以手抚摸着龙椅,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来—— “陛下,此座可惜了!” 第156章 焚情以火(三):祭献,羊献容之死 『陛下,此座可惜。』 这句话如同核弹一般,顿时把大殿内大晋皇帝和朝臣的醉意轰个稀巴烂。 这卫瓘,竟然对大晋帝国最为敏感的事件——皇帝立嫡,提出了质疑。 大逆不道! 胆大包天! 静, 一片阒静。 刚刚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殿,以卫瓘为中心的扇面,突然安静下来。 晋武帝司马炎扭过头来,满脸愕然,定定地看着卫瓘。 群臣们像一群冻僵了的鸭子,都伸长了脖子望着卫瓘,满脸地不可思议。 “嘿嘿嘿,好酒量!” 大拉拉的声音从刘禅几案前传来,司马衷突兀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 有句话说得很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全靠周围人的衬托。 司马衷看着眼前的刘禅,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只有在刘禅面前,司马衷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 “哈哈哈!” 一股爽朗的笑声异军突起,那笑声赫然来自业已大醉的孙皓口中。 “归命侯何故发笑?” 司马炎语气森然地问道。 “安乐公一句“此间乐,不思蜀”,臣不禁想到了在建业时的往事。” 司马炎听后,以手指着孙皓的几案,向孙皓说道:“哦,你难道对这个位置不满意?” 孙皓抬起头,看了一眼傻乐的大晋太子司马衷,又看了一下晋武帝司马炎,不禁笑道: “不,陛下。臣何止是满意!为了陛下南狩,臣在建业的大殿内,也给陛下留了一个位置呢!” 这夜,看来孙皓是真的醉了。孙皓指着司马炎的龙椅,不得当的话脱口而出。 “大胆贰臣!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一声暴喝。 孙皓寻声望之,只见一个头戴漆纱笼冠,身着绛色禅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左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来,直直地指着孙皓。 “哦,原来是贾鲁公。”孙皓语气轻蔑,不以为然。 “我曾闻归命侯在建业时,动辄挖人眼睛、剥人面皮,用烧红的锯子锯开人的脑袋,以前我还不信,如今见归命侯余威如斯,又不得不信呀!” 贾充以“归命侯”称谓孙皓,“鲁郡公”对“归命侯”。爵大一级压死人,贾充明显要以爵压人。 “鲁公,我先前如此,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呀!” 孙皓面露难色,一副被贾充拿捏得死死的模样。 “哦,说来听听。” 一向桀骜不驯的孙皓竟然服软了,贾充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非但贾充,就连皇帝司马炎,以及那群“冻僵了的鸭子”也纷纷扭过头来,认真聆听。 “众所周知,以前,我是一个宽宏大量、仁慈可亲的人。”孙皓说道,“但是,对于那些作为臣子却弑杀他的国君的奸险狡诈之人,挖眼、剥皮、锯脑袋,我还嫌对他们过于仁慈了!” 贾充目瞪口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孙皓直接攻击贾充的七寸!在座的群臣都知道,孙皓在打脸贾充弑杀高乡贵公曹髦! “你,你,你……” 贾充被气得喷出一口污秽——贾充竟然在酒后吐了! 大殿上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群臣纷纷掩鼻。 好好的一场夜宴,竟然被搞成这样,司马炎心中的郁闷无以复加。 “罢宴。” 司马炎一转身离开了宴会。在太监的搀扶下,司马炎坐上羊车,心中愤愤不平。拉车的羊停在哪座宫殿门口,司马炎就那妃子处休息。 “……” 陈留王曹奂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向大殿大门。 “哼!……” 归命侯孙皓把头一扭,也向大殿大门走去。 “唉!表侄子,等等我……” 安乐县公刘禅见二人离去,也连忙起身,向孙皓喊道。孙皓停下脚步,盯着挪动着肥胖身躯的刘禅。 “安乐县公,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当时我姑奶奶——孙讳尚香为何返回孙吴时,没把你顺手投进长江里。原来是怕“投江断流”,坏我孙吴水脉呀!” 面对孙皓的嘲讽,刘禅只得讪讪笑道:“表侄子,其实我不是那意思……” “哈哈哈哈!乐不思蜀!”孙皓笑得毫无忌讳,然后又道:“姑舅你这脸皮之厚,当年你如果把这厚脸皮往锦官城(成都)城墙上一放,钟会、邓艾如何能够攻破这铜墙铁壁?白瞎了姜维姜伯约,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呀!哈哈哈哈!” “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我们要徐徐图之……”刘禅细若蚊蚋的声音,在竭力解释刚刚在大殿内的羞辱性的表现。 “徐徐图之?昭烈帝的威名,这次算是被姑舅您给发扬光大了!你就不怕青史留名,万载嘲讽?皓虽不才,不敢亵渎俺孙家的声名!” 孙皓说完,大踏步向前走去。孙皓步态坚定,一往无前。 天上升起了半轮黄色的月亮,高大巍峨的太极殿在月光的沐浴下,映出一大块黑褐色的阴影,刘禅躲在阴影中,似是羞见那皎洁的月光。 『峨眉山月半轮秋, 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 思君不见下渝州。』 天上的流云,在夜风的吹拂下,缓缓流向洛阳城的西南方向。刘禅抬头,腮边留下了两行青泪。 刘禅步态踉跄,神色萎靡。 …… 刘禅把当时的情形大略向羊献容说了一遍。 羊献容听后,不禁点头说道:“我姑奶奶——景献皇后(注:羊徽瑜,景帝司马师第三任妻子)省亲时,闲谈中曾经讲过这件事。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蜀汉后主!” 羊献容对于刘禅,就又产生了几分熟稔。 羊献容向刘禅请求道:“请后主能够不计前嫌,寻找此地官员,把陛下安葬了吧!” 刘禅听后,微微一笑,对羊献容说道:“安葬陛下,我倒是可以代劳,那你怎么办?” 羊献容笑了:“这面前不是还有一条黄河吗?” “为什么?” 羊献容垂泪道:“你见过六度废立的皇后吗?这些年来,这个世界带给我的,只有羞辱!除了大家这个傻子,我再无眷恋。如今,这个傻子也不在了,我心已死!” “我有可以让司马衷起死回生的办法,只是……” 羊献容闻言,眼中顿时亮起了光芒,忙问道:“只是什么?” 刘禅看了一眼羊献容,意味深长地说道:“要想司马衷活,你必须死!” 羊献容听后,沉默不语。 蝼蚁尚且偷生,能够活下去谁也不愿意死。 “这个倒不是我非要你死,而是需要你身上的生机来替代司马衷的生机。”刘禅解释道,“你身上有一股别样的生机,有起死回生之效。” 羊献容经刘禅一提醒,忽然想起一桩往事—— 数年前,铜驼大街之战,“大锤公子”嵇绍、皇太弟司马颖联手大战张方。最终,皇太弟司马颖以“降龙木”的旺盛生机让自己起死回生的事情。 “我明白了,也许那夜,我就该死掉了。” 羊献容想明白了这一切,也就释然了。 “你同意了?”刘禅问道。 “我同意了。”羊献容答道。 刘禅待羊献容说完,随手一拍,一个八角形楼阁——云台阁出现在羊献容头顶。 云台阁底座发出一团红光,那团红光把羊献容罩了起来。红光中的羊献容慢慢消散,最终化为一团翠绿色的能量。 那团绿色能量与云台阁发出的红色能量相互纠缠,形成了红绿相间的漩涡状椭球状能量体。 刘禅手捻法诀,口中诵道:“大汉光武皇帝在上,后辈刘禅请求获取云台阁最高控制权限,消除大晋皇帝司马衷的一切意识!” 云台阁突然爆发出一股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刘禅大喜。 刘禅手持云台阁,小心翼翼地把这团椭球能量体又罩向司马衷的尸体。待椭球能量体完全融入司马衷的身体,刘禅不禁长舒一口气,满脸得意地自语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徐徐图之。大晋,最终还是要归于大汉的!” 第157章 天权星珠:原来我身后也有一个大佬 那股红绿相间的旋涡状能量融入司马衷的尸体后,那具尸体就发生了显着的改变。 首先,司马衷的面貌一阵扭曲抽搐后,待完全静止下来时,赫然变成了另一个“刘禅”。 河岸上的刘禅看着地上的“刘禅”,呵呵一笑道:“这才对嘛!最帅莫过于如斯!” 河岸上的刘禅说完,整个人开始变淡,最终散去。 于此同时,地上的“刘禅”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刘禅”步态蹒跚走到黄河边,浊黄色的水面映出自己的影子。“刘禅”不禁皱了皱眉头,对着影子自语道: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乃玄胎平育天刘禅是也!” “我乃蓝星华夏司马衷是也!” 岸边的“刘禅”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千算万算,天意难算。 “蓝星?这个名字很有意思。你可能名为司马衷,却不是大晋皇帝司马衷。” “为何?”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刘禅对着水中的倒影一笑,继续说道:“因为,将要消失的死魂灵,知道这些毫无意义。” 刘禅说完,突然执起云台阁罩向自己。云台阁发出的白色光芒,如同一层厚厚的茧,瞬间把“自己”包裹起来。 “嘿嘿,我怎么会没留后手呢!” 随着白色光芒的涌入,茧中的刘禅变得越来越圣洁,并隐隐带有一股神性。随着时间流逝,胜券在握的刘禅逐渐感觉到一丝丝异样。 是一枚桃核。 刘禅发现,在司马衷的体内,竟然隐藏着一枚桃核。桃核通体发黑,似是蕴含无尽辛密。 云台阁白色的光芒,围绕着那枚黑色桃核旋转着,渐渐形成两条螺旋状旋臂。 事遇反常,必有妖逆! 刘禅立刻断掉了云台阁不断涌入的白色光芒。 “你这是?天权星珠!” 刘禅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慌失措的神色。 “正是。” 司马衷答道,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夜铜驼大街之战后,天权星珠被“皇太弟司马颖”给顺走了! “这么说,异界传说皇太弟司马颖左手持《史记.陈涉世家》,右手持降龙木,同时拥有天权星珠,这一切都是你兄弟俩设的局?” “嘿嘿。” 司马衷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一下。 刘禅怒道:“司马家果然都是一样的,全特么是阴谋家!” “所以,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你说吧!”刘禅见司马衷以天权星珠先入为主,控制了这具身体,于是决定试探一下司马衷的底线。 “这副尊容,太丑。” 司马衷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摇了摇头说道。 刘禅听了笑道:“这个容易,随时可以改。” “怎么改?” “你的意识控制这具身体时,就可以改。” “我来试试。” 刘禅退出控制,身体完全由司马衷控制。 司马衷看了一眼掌控着云台阁的刘禅一眼,笑道:“你难道不怕我把你完全挤出去?重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刘禅把云台阁一晃,看着司马衷微微一笑,以胸有成竹的语气说道: “你可以试一试。云台阁的拥有者,才是这方世界的位面之子。我只所以与你合作,并非是你脸大,而是看在这枚天权星珠后面的大佬的面子而已!” 天权星珠背后的大佬? 司马衷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魂穿这方世界,“荡阴之战”的那个夜晚,有一名身着葛衣的老兵,向自己进献了秋桃。其中最大的那枚秋桃核,被司马衷稀里糊涂地吞到了腹中,并且,连大门牙都哏掉了! 还有,随后在邺城“三台”之一的冰井台得到七星龙渊剑。 司马衷蓦然想起,自己孤身逃回洛阳的那个夜晚,司马衷又一次遇到那位葛衣老者,司马衷把兔肉分给那位老者,老者神神叨叨地唱出了四句偈子—— 『人皇非人皇,仁慈又善良!世事无定数,来日亦方长。』 还有,自己在京都洛阳得到天权星珠的离奇过程…… 秋桃核——七星龙渊剑——天权钥匙——天权星珠——铜驼大街夜战——螭龙马——云台阁…… 司马衷把这些事情前后串在一起,心中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在我的身后,竟然也站着一位大佬!!” 想到这里,司马衷就以意念控制身体,水中的倒影慢慢变成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胖胖的男子。 刘禅一看就乐了,大声笑道:“哈哈哈!原来你竟然是这副尊容!” 司马衷老脸一红,既然回不到过去了,何不整一个帅点的?于是说道:“这个,是我的一个故人!我其实是这样的!” 随着水中倒影的改变,刘禅不禁摇头叹道:“这样不好,太明显了!” “你就说,帅不帅吧?” “帅是帅!可是……” “那这个问题翻篇了!以后谁控制这个身体,就换回谁的容貌!” 刘禅幽幽地说道:“其实,我的相貌也不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样子的!” “不服气,你来!” 刘禅取得身体控制权后,水中倒影又缓慢地发生了变化…… “嘿嘿!你脸皮真厚呀!这是你吗?这明明是你四叔——赵云赵子龙呀!”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凭空污人清白!” “清白?什么清白?你赵四叔的相貌,世人皆知!” “你,我和四叔亲为一家人。再者说,想当年我和四叔在长坂坡七进七出,杀得曹兵四散而逃!” “啧啧,你还要不要脸了?” “你说,长坂坡大战时,是不是我刘禅一直在四叔身边,默默支持他的唯一的男人!” 刘禅虽然口中如此说,外貌却逐渐变成了他原先的形象——其实,刘禅还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两人正在争论不休只是,只见身边传来向黄河里投土的声音。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男子手捧岸边的泥土,正往黄河里扔。 那人不停地捧土,然后扔向黄河。如此反复,一直不歇! 两人觉得奇怪,于是便过去问道:“老丈掷土于黄河,这是为何?” 那老丈并不停歇,边掷土边说道:“陛下有令,让老朽从幽州回洛阳,做洛阳的执金吾。黄河天堑,吾渡之不得,只好掷土填河。” 两人听了,更觉这老丈古怪,于是问道:何不乘船过渡口。 那老丈听了,豁然抬起头来,两个空洞的眼眶内冒起紫色的磷火,骷颅下巴一张一合道:“我之投土于黄河,正如你俩扯淡于孟津也。” 两人闻之悚然,惊问老丈何人?老丈答曰,其乃汉光武皇帝麾下大将军、幽州牧,舞阳侯朱浮1是也。 两人听了,知道是光武帝特意派“人”前来点化,于是两人连忙躬身施礼。 待司马衷、刘禅平身后发现,朱浮已不知所踪。 【注1:《后汉书.朱浮传》:“……,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第158章 天界仙经:《玄胎平育经》 司马衷气喘如牛,艰难地沿着黄河北岸向西徐徐前行。前面,就是着名的陕东名城——弘农城。 有言曰:历史的一粒尘埃,落在某个人身上,就如同一座大山。 自光武帝麾下大将军朱浮提点司马衷和刘禅后,二人最终达成共识: (一)刘禅退出这具身体的控制,专心在云台阁内修炼《玄胎平育经》。 《玄胎平育经》是刘禅从天界带来的一部仙经,正所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刘禅希望早日突破,以便在日后更灵活地契合这具身体。 (二)以后,这具身体,将以司马衷的身份行走于世间。即便将来由刘禅控制时,也不会再改变。 为此,司马衷付出了极大的让步——云台阁的主导权。 当然,后来刘禅在强势期,控制身体后自称——司马衷.(刘禅),这是后话。 (三)刘禅在修炼《玄胎平育经》的同时,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时刻强化这具身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刘禅爽约了。因为司马衷感觉到越走越累,几乎是气喘吁吁。即便是司马衷不停地练习从刘禅那里讨得的《玄胎平育经》第一层功法,状况也没有丝毫好转。 昨天晚上,司马衷强行把刘禅从云台阁里唤出来。刘禅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司马衷,说了句——“这是尸毒”,然后又匆匆进入云台阁内。 司马衷咬牙切齿地恨声说道:“尸毒!这可恨的张罴!死了还不安生!” 原来,司马衷在几天前的夜里“遇鬼”了!那是一个无头鬼。 当司马衷第一眼看到那手持半截枣阳槊的状如小山的无头身体正在七里河徘徊时,就惊叫一声“张罴”! 张方的儿子,张罴。 司马衷不禁想起了数年前,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从邺城逃回京都洛阳。那时的洛阳,实际上被河间王司马颙的手下大将张方掌控着。 那夜,张方借故攻破洛阳,发生了“铜驼大街之战”。在那夜的激战中,大锤公子嵇绍,一锤把张罴的脑袋捶到胸腔内,张罴被捶死了! 后来,张方惨败,马革裹尸(张罴的尸体)匆匆返回长安。 这些往事,当司马衷见到无头鬼张罴时,司马衷立刻就回忆起来。 当时,“无头鬼”张罴大拉拉地站在洛阳通往函谷关的驿道上,张罴雄壮的身体把驿道完全堵塞了。在晦暗的月色下,张罴那长长的影子像一个灰色的布袋,把司马衷装在了“布袋”里,极具压迫感。 司马衷觉得,那时的张罴较之被捶死的那天夜里,变得更加高大雄壮了。 司马衷看着逐渐逼近的无头鬼张罴,大声呵斥道:“你为何阻挡朕的去路?” “嘿嘿嘿!陛下,你为何阻挡我的去路?”无头鬼张罴回应道。 张罴无头,声音是从张罴的肚子里发出的。那声音无比沉闷,就如同一个按在水缸里的大喇叭发出的。 张罴的声音不但沉闷,而且特别宏大。随着那声音的震动,驿道旁的乔木叶子纷纷落下。“无边落木萧萧下”,描述的就是当时的情形。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司马衷不想纠缠,于是说道。 张罴听了,却嘿嘿冷笑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司马衷见矛盾不可调和,于是先下手为强,拔出七星龙渊剑,一剑斩去。 七星龙渊剑在星光下,划过一片晶莹的光芒。那光芒如练,直逼无头鬼张罴。 司马衷已经踏入炼气期多年,又手持宝剑。骤然发难,气势如虹。张罴虽然体型雄壮,但在司马衷的攻势下,却显得相形见绌。 “咔!” 一声清脆的响声。 张罴手中的半截枣阳槊被一剑斩断。司马衷的剑势不减,如虹彩练涌向如小山般的“无头鬼”张罴。 七星龙渊剑以锋利无匹之势穿过“无头鬼”张罴的身体,张罴的无头的上半身随着七星龙渊剑的切面斜向下滑落,轰然撞到了驿道旁的一棵树周约一抱长的野树上。 “咔嚓!” 那棵野树被拦腰撞断,几只夜鸦惊起,发出几声怪叫,在朦胧的月色下飞向远方。 司马衷一撩七星龙渊剑,宝剑入鞘。 几滴微不可察的幽绿色液体,被入鞘的龙渊剑甩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轨迹,最后滴在了司马衷的左手背上。司马衷感觉左手背传来一丝微凉。 司马衷见“无头鬼”张罴被拦腰斩断不再动弹,于是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孰料想,司马衷刚刚吐了一口气后,一个庞大的淡影从已死的“无头鬼”张罴处站了起来,又颤巍巍地走向司马衷。 “找死!” 司马衷大喝一声,又抽出七星龙渊剑斩向那淡影。 彩练依然如虹从淡影中穿过,可是那淡影却毫无迟滞地举起双手,以双风贯耳之势向司马衷袭来。 “呔!休得猖狂!” 一声大喝,刘禅手持云台阁出现在张罴淡影面前。 那淡影见云台阁发出乳白色的光芒,那只由肚脐化成的独眼充满了恐惧,转身就逃。 “当!” 云台阁内发出一声如黄钟大吕般的音波,以云台阁为圆心,周围的空间泛起了一连串的波纹。 司马衷发现,连那朦胧的月色,也被这一声音波给扭曲了,变成了一片乳白色的正弦波状的月色海面。 波涛微微,缓慢地向周边延伸着。“无头鬼”张罴那个淡影迈开一双大长腿,健步如飞,逃离司马衷与刘禅。 奇怪的是,看似缓慢的波纹却把飞速逃离的张罴淡影慢慢地向云台阁拖过来。 那场景十分怪异:高大如山的“无头鬼”张罴淡影,在那一圈圈渺小的微波面前,却像一只被狼蛛蛛网牢牢粘住的无助的蚂蚱。 那淡影见无法挣脱,于是转过头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嘿嘿,雄壮的身体里,竟然隐藏着一颗怂逼的心。”刘禅见“无头鬼”张罴淡影那,不禁轻蔑地笑道,“以后毕方那厮,还有什么脸面和我一争高下。在某界某星的某夜某处,他的儿子向我下跪求饶过!” 说此话时,刘禅的脸是朝向某处深邃的星空。 “滚!” 刘禅收了云台阁,对“无头鬼”张罴淡影低喝道。 那淡影一看没了束缚,连忙对刘禅磕头作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 司马衷目睹了刘禅收服、释放“无头鬼”的全部过程,不禁有些疑惑,于是问道:“后主,你为何又把那厮放了?” 刘禅表现出了超强的实力,司马衷连称呼都变了,直接称之为“后主”。可见,在任何一个世上,自身能力绝对是自己核心竞争力最为直观的表现。 刘禅看了一眼司马衷,晃了一下手中的云台阁笑道:“为何要收服他?他不配。” 司马衷看着刘禅手中的,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七星龙渊剑,满眼热切地叹道: “这云台阁,竟有如此妙用!” 刘禅把云台阁搂在怀里,忙说道:“这是我的!” 司马衷见状,讪笑道:“这个我知道。后主能否告知,为何我的这把七星龙渊剑能够斩杀无头鬼张罴,却对他那淡影无效?” 刘禅听了笑道: “你听说过《幽冥录》中记载的这句话吗?——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这无头鬼张罴以鬼魂之形,七星龙渊剑可以斩鬼!但那“无头鬼张罴淡影”已经是“鬼死为聻”,你那七星龙渊剑就无能为力了!” 第159章 弘农河:赤练仙子 司马衷有点不服气。刘禅的云台阁可以无限斩杀,而自己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却仅能斩杀一次。 司马衷问道:“你那云台阁为何可以?” 刘禅自豪地晃了晃手中的云台阁,笑道:“云台阁为此界空间立界的根基之一,别说他化为聻,就算再斩他几次,化为希夷,也还能照斩不误!” “有这么厉害?” “《幽冥录》只说了“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其实化为夷后亦能够继续斩杀。” “斩杀后如何?” “夷死为微,微死为炁。” “那就是说……”司马衷惊骇得无以复加。 “最终,就会化为这种乳白色的炁,被云台阁汲取,化为云台阁的一部分。” “我淦!手持云台阁,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司马衷大悔,自己竟然把云台阁拱手相让了。 “其实,你这七星龙渊剑如果完全恢复,也能多次斩杀鬼聻希夷的!”刘禅安慰道,然后又说,“你还是看看你的左手吧,张罴的尸毒已经通过你左手背,渗入你体内了!” 司马衷往左手背一瞧,整个手背已经变成了紫青色,更为特异的是虎口外侧,竟然长出了一簇细微的鳞片,在那些鳞片间,长着数根绿色的长毛。那几根长毛根根竖起,触之扎手。 “我这该怎么办?” 司马衷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有点慌。 刘禅见司马衷失了主意,于是笑道:“你莫要心慌,这个无妨。我这里有十六字真言,你时刻诵读,可解此毒。” 刘禅所传十六字真言为: 『五藏元真,疢难非邪; 九窍壅塞,房室养慎。』 据刘禅交代,诵此真言,需要相应的法诀。 其法诀要义为: 左臂前伸,与地平行; 五指并拢,掌心朝下。 前臂收缩,垂于上臂; 目视疢疴,默诵其言。 刘禅说得认真,司马衷听得仔细。刘禅待司马衷完全掌握了真言、要义,就又隐入云台阁内。 司马衷见状,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司马衷第一次觉得,身体——这副皮囊也有不便之处。 于是,司马衷便以这种奇怪的姿势沿着黄河向西前行,口中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 张罴的尸毒毒性非同小可,司马衷一路走来,竟然感觉到了疲惫,并流出汗来。要知道,司马衷目前是妥妥的修士。 由于行为怪异,司马衷专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 就这样,第二天中午时分,司马衷过了新安城汉代的函谷关、渑池、义马等城池,终于赶到了弘农城。 到了弘农城,再向西行,就是从北向南流包含河津龙门、壶口瀑布等地的那段黄河了。 黄河天堑,对于以前的司马衷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如今中了尸毒的司马衷来说,要渡过去就要费些周折。 司马衷要去蜀地,到了弘农城,就要向南渡黄河,然后沿着弘农河南下,一直到函谷关关隘,然后登上“弘农塬”,再过十八座军寨、要塞,就到了关中平原了。 从关中平原向西南,穿过秦岭,从汉中,沿梓潼、剑门、绵阳、绵竹,最终到天府之国的京都——成都。 这个路线,是刘禅与司马衷商议好的。司马衷、刘禅二人去成都,目标只有一个——以成都为根据地,徐徐图之。 就在昨天,司马衷得知自己的侄子司马业,已经在长安僭越称帝了!司马衷起初有亲自到长安,把司马业赶下台,自己复辟登基的心思。 后来司马衷想到如今大晋的混乱局面,自己失踪数年间,自己当年积攒的那点儿人气,早已烟消云散了。 比如,自己当时心心念的千古名将——陶侃,据说已经移镇南越。司马衷不敢肯定,自己与陶侃再次相见,陶侃是否对自己还有昔日的情感?还有乐凯、嵇绍,自己的那几位近臣,如今也是杳无音信。 再者,司马业能够在在长安建都称帝,一定是有一帮大臣自愿选择的结果。 羊献容死了,为了司马衷。司马衷的内心,突然就失去了对于权利的追求和渴望。 当然,促成二人去成都的,最重要的因素是刘禅的坚持。刘禅以《玄胎平育经》为筹码,让司马衷同意此行。 司马衷在岸边找了一个渔夫,渡过黄河,然后沿着弘农河左岸(西岸)继续逆流而上。 司马衷沿弘农河岸边走了大约十里路,司马衷的眼前突然变得辽阔起来,一个一望无垠的湖泊横亘在司马衷的面前。 “见鬼,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湖泊?”司马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他的意识里,弘农河这里是没有湖泊的。 司马衷正考虑着怎么穿过这个湖泊时,只见他身旁空间出现一阵涟漪,刘禅竟然主动现身了。 刘禅看着这个波澜壮阔的湖面,自语道:“这天下,终于要变了呀!” 司马衷问刘禅为何如此感叹。刘禅却向司马衷反问道:“阿衷,你应该见过圣皇吧?” 司马衷有些奇怪,于是向刘禅问道:“圣皇?什么圣皇?” “这方湖泊的形成,与圣皇有关呢!”刘禅也未和司马衷解释谁是圣皇,只是继续说道:“前者张罴淡影我把他给放了,因为他不配。但这方湖泊内的这位,我打算收她成为云台阁的第一位内阁成员呢!” 司马衷听了,来了兴致,他没想到云台阁还有这么稀奇古怪的功能。 只见刘禅把云台阁向半空中一抛,云台阁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向湖泊中央。 云台阁在飞行中不停地旋转着,乳白色气旋搅动广阔的湖面,形成的波涛越来越大。 刘禅向湖泊中央高喊道:“赤练仙子,还不快快现身?” 随着刘禅的喊声,只见湖泊中央巨大的漩涡处突然暴涨,形成一座水山。水山之中,一条巨大的赤练蛇盘绕其上。赤练蛇猩红的信子不停地吐着,两只金色的蛇眼盯着司马衷、刘禅二人,满眼都是愤怒。 司马衷见此情形,感觉有些意外,于是向刘禅说道:“这就是仙子?我怎么看她就是一条大蛇呢?” 刘禅闻言,看着司马衷无奈地耸了耸肩讪笑道:“意外,这是一个意外!原来圣皇办事,也是如此不靠谱啊!” “那怎么办?” “怎么办?见机行事吧!” 司马衷、刘禅正谈话间,那条硕大无朋的赤练蛇满眼含怒,携裹着滔天的水山,从湖泊中央劈头盖脸地向二人袭来。 第160章 内阁第一妖后 许多年后,当司马衷与赤练仙子一起回想起弘农河初次相遇的那个午后,司马衷还不禁调笑赤练仙子的孟浪和威猛。 “这倒不是why和how的问题。”司马衷看着赤练仙子,轻笑道。 “切!就你那点小心思吗?” 赤练仙子语气轻蔑,右手的大拇指掐着小拇指指端处,露出一小截指肚在司马衷面前晃了几下,极具挑衅意味。 大!的确很大! 粗!非常之粗! 水山之巅,一条又粗又大的赤练蛇,两颗黄金瞳如同两面金色的巨大铜锣一般,映射着午后的金色日晖,散发出两道淡金色的光芒。 黄金瞳内两个幽黑的眸子竖立,望之有说不出的诡异。眸子呈长方形,分开看,如同一对黑色华表柱。合在一起看又如同一座双扇门。门内漆黑,如同永夜。 “这座门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星灵门!是星灵门!” 司马衷一时间竟然被迷惑了,就这样定定地望着那水山之上的大蛇。而刘禅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赤练蛇被司马衷的反常举动给整迷糊了。因为在往常,遇到的村民、商旅、行者,大都吓得落荒而逃了,也有些没逃的,因为被吓尿了动弹不得。 当然,逃与不逃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些人最终全都进入了赤练蛇的腹中。 宰相肚里能撑船,蛇妖肚里能容人。宰相是在渡人,蛇妖也在渡人。宰相渡人最终到了彼岸,蛇妖渡人最终去了黄泉。 司马衷没跑,也没被吓尿,而是以一种奇怪的眼光在看着自己。 赤练蛇看着司马衷,暗道:“这家伙看起来有些傻呆萌,不知道味道如何?吃掉他后会不是影响智商?不过,这应该是第999个了,按数字顺序来讲是一个天长地久的吉利数!” 赤练蛇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白森森的锋利牙齿。 赤练蛇压了压身下的水山,硕大的倒三角形蛇头靠近司马衷,前端分叉的血红信子如同两匹红色丝绸般向司马衷缠绕。 如果仔细看,那“红色丝绸”上竟然布满了一粒粒尖刺,就如同司马衷的左手背上的尸毒,只是颜色不一样。 当时,赤练蛇的信子距离司马衷的脑门仅仅有3寸3,赤练蛇突然停止了进攻的动作。 赤练蛇控水之术如此精妙,又朝岸上压了压水山。高达数丈的水山移至岸边,在司马衷的四周形成了一个以湖水构成的约两丈直径的“水天井”。 赤练蛇盘曲的身子伸到缓缓没入“水天井”的“池壁”里,蛇颈绕着司马衷周身围了一圈,蛇信子不停地在司马衷周围嗅着什么。 后来,当已成为赤练仙子的赤练蛇向司马衷讲起了缘由——在司马衷身上,赤练蛇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正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压服了赤练蛇内心一直膨胀、无所顾忌的野望。赤练蛇好像突然开悟了,如同大江突然掉头,赤练蛇从那一刻起,内心升起一股从善的心。 赤练蛇由蛇妖,最终转变为蛇仙。 “那是一种果核的味道!一种不属于这方世界的果核的味道!两种味道虽然不相同,但是我就知道它们是同源的!来自于同一个异界!”赤练仙子回忆道。 赤炼蛇当时的感觉没错。司马衷“北狩邺城”、荡阴之战那夜,葛衣老者奉献的秋桃,与赤练蛇幸运女神青睐之下吞噬圣皇的那枚果核,的确来自同一个异界。 由于当事人只有司马衷、赤练蛇在场,刘禅当时不知躲在何处,赤练蛇如何被收服、成为云台阁第一妖等等一系列事情,三人皆三缄其口,所以就无据可查了1。 【注1:赤练蛇妖的来历见《圣皇传奇》。】 不过,自从赤练蛇成为云台阁第一妖后,司马衷竟然又恢复了与云台阁的微妙联系。这让司马衷洋洋自得,自言是天意。刘禅对此却是唉声叹气了很久,自言“偷鸡不成蚀把米”。 得意之余,司马衷也曾经在一次酒宴后讲了一个故事。一个赤练蛇加入云台阁时例行公事的审查程序。 这个故事,被另外两个当事人——刘禅和赤练仙子当场矢口否认了,所以其真实性值得商榷。 “原来,加入云台阁是需要一整套流程的。当然,最重要的,云台阁内要有你的位子!”司马衷醉醺醺地说道。 那次酒宴,赤练仙子和刘禅二人都在场,当见司马衷讲到此事,二人均大惊失色,强行拉扯着司马衷离开了酒宴。 司马衷那次真是醉了,讲话的逻辑有些混乱,经过认真整理,其大致内容如下: 加入云台阁,是需要量体裁衣的。云台阁的衣服,很特别的,是一体成型的那种无缝仙袍。 据司马衷讲,刘禅亲自下场,测量了赤练仙子——当时还是赤练蛇的身高、体重,以及n围(“蛇形态,可不止三围!”——这句话是司马衷说的)。 “这刘禅呀!还真是重口味!”司马衷这不经过大脑的一句孟浪话,同时得罪了刘禅和赤练仙子二人。 “你竟然敢质疑我的审美!”刘禅抗议道。 “怎么?你啥眼神!我这水蛇腰不美吗?”赤练仙子莲步轻移,款款而来,但是其眼神里却是掩藏不住的羞怒。 刘禅和赤练仙子随后架起醉醺醺的司马衷快速逃离酒宴。 “我再说一遍,他们俩这不算是肌肤之亲呐!” 司马衷临出门时,又回头朝众人喊了一嗓子。刘禅和赤练仙子听后,满脸黑线。 司马衷所讲的,可不仅这一点内容。比如,有一个环节,询问的过往经历。 当时刘禅看着赤练蛇,问赤练蛇是否具有和其他异性蛇类有过超越正常范围的情感纠葛时,赤练蛇马上摇头否认。 “你自出生以来,有没有发生过与其他蛇类两两紧紧相互缠绕在一起的事情?”刘禅拿着一本约数百页厚、b4大小的手册,神情庄重地问道。 “没有。” “那么,与其他一群异性蛇类呢?”刘禅又问道。 “没有!” 赤练蛇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没有就好。下面同样是第2046条的一个小问,必答题。”刘禅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用手指着自己又问了一句: “和人类呢?” …… …… “刚翻过了几座山, 又越过了几条河, 崎岖坎坷, 怎么它就这么多, 赫赫, 我老刘收了一条美女蛇……” 刘禅显得十分高兴,在前往长安的道路上,难得一见地哼起了一首莫名其妙的小曲儿来。 司马衷也暗自兴奋,因为司马衷突然感觉到,自己和云台阁又重新建立了一种微不可察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