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崇祯》 第1章 帝星陨落 大明。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 秋意渐起,习习凉风拂过,令人感到阵阵寒意。 天空灰蒙蒙的,那一轮弦月在乌云的遮蔽下,若隐若现,时有清风拂过,还能看到几颗星星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几声犬吠,为寂静的夜晚平添了些许喧闹。 作为当今天子唯一的弟弟,信王朱由检如同往常一般,早早的歇息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信王府的宁静。 “信王殿下,陛下召您入宫。” 年仅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接到传唤,不敢怠慢,即刻动身前往紫禁城。 此时,天启皇帝朱由校面色苍白,正躺在卧榻之上。 皇后张嫣,内阁首辅黄立极,还有一些内侍在一旁守候,但不难看出,每个人的都面露愁容。 但要是说其中最显忧愁的,当属魏忠贤了。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对着朱由校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信王殿下到了。” “快,快传。” “是。” 小太监随即走了出去,“殿下,请。” “参见皇兄。”朱由检深施一礼。 朱由校听到自己弟弟的声音,挣扎的想要坐起身来。 皇后张嫣见状,在朱由校的身后垫了一个靠枕,朱由校这才勉强起身。 “五弟,近前来。” 朱由检向前走了几步,蹲在床榻下,看着自己大哥苍白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朱由校颤颤巍巍的拉起朱由检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吾弟当为尧舜。” 朱由检立刻叩首道:“臣死罪。” 朱由校已经没有力气拉起朱由检了,只能示意一旁的内侍扶起朱由检。 朱由校看了皇后一眼,眼中充满愧意,但更多的是爱意。 “五弟,朕对不住皇后,将来你要善待于她。” “大哥。” 朱由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一声“大哥”,朱由校的眼眶也湿润了。 皇后张嫣在一旁不停的擦拭眼泪。 就连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内阁首辅黄立极,此时也不禁有几分动容。 朱由校又指向一旁的魏忠贤,“忠贤克谨,可计大事。” 朱由检点了点头,“臣弟明白。” 随即,朱由校紧紧握住朱由检的手,“五弟,大哥大限已至,” “这副担子,以,以后就得,你,你来,扛~了。” 话罢,朱由校松开了自己弟弟的手,只是这一松,就再也没能抬起来。 “大哥!” “陛下!” “陛下驾崩了。” 明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公元一六二七年九月三十,天启帝朱由校崩于乾清宫,年二十三。 遗诏以皇第五弟信王由检嗣皇帝位。 大行皇帝的尸身自专人负责收殓。 朱由检移步至一处偏殿内,期间,皇后张嫣不动声色的告诫于他:“勿食宫中食。” 刚走进偏殿之内,朱由检突然昏倒。 在他身后王承恩急忙扶住,“殿下,您怎么了。” “殿下,” “殿下。” 在王承恩的呼唤下,朱由检缓缓睁开双眸。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殿下,您昏迷了一天了,您该不会是糊涂了吧,您是信王殿下,明天您就是大明朝的皇帝了。”王承恩回答道。 “信王殿下,大明朝的皇帝,”朱由检的脑子嗡的一下,“莫非我是朱由检?” “殿下,您可别吓我啊,您的名讳正是朱由检呐。” 朱由检缓缓点头,“没事了。” 不错,此时的朱由检已经不是原来的朱由检了,而是一位来自后世的大学生,正巧也叫朱由检。 这天,朱由检正在读《南明史》呢。 遍读青篇三百史,不忍南明十七年。 此言得之。 结果,朱由检被南明那群人的花样操作直接给气昏过去了,等睁开眼一看,竟然成为了真正的朱由检。 朱由检接收了前身的记忆,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原时空的朱由检,不敢吃宫中的食物,自己随身带了大饼,还向外面巡逻的侍卫借了兵器防身,还将太监和侍卫以赐宴的名字聚拢在一起,以确保安全。 单单从这一点来看,年仅十七岁的朱由检,绝不可等闲视之。 此时的朱由检,脑海中闪现出两幅画面。 一副是: 洪武元年正月初四。 南京紫金山。 朱元璋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 “臣朱元璋叩告天穹,日月山川,上承天道,下顺臣民,昭告天地皇只,立国大明,建元洪武。” 另一副是: 崇祯十七年。 甲申国变。 朱由检自缢于煤山之上,身边仅仅跟着一个宦官王承恩。 御书衣襟曰:“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从山河焉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到甲申国变,神州陆沉,是多少人的意难平啊。 有人说,朱重八,这个名字就注定了明朝就只有十六个皇帝。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吧。 纵观崇祯帝朱由检的一生,理想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若是生在太平年代,做个守成之君,那是绰绰有余的。 但就在明末那个大环境之下,确实是很难有作为的。这也是不少人认为的,不是亡国之君,但该当亡国之运。 批判崇祯帝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他无能且勤奋,结果越勤奋,明朝灭亡的越快。 可朱由检作为一个藩王,年仅十七岁,并没接受过系统的帝王教育,能撑十七年已经很难得了。 当然了崇祯帝的能力不能与同是藩王出身的嘉靖帝比,嘉靖帝的能力放在整个帝王中那都是超一流的存在。 况且,正德帝虽说一生都在收拾他爹留下的烂摊子,但留下的家底怎么也是要比天启留下的要厚实的。 话又说回来了,崇祯帝可是比任何人都在意大明王朝的。 再一个就是说崇祯猜忌下属,乱杀大臣。 其实崇祯有这个毛病,主要原因不在于他自身,而在于袁崇焕。 崇祯元年,袁崇焕提出五年平辽,随后便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的身份督师蓟、辽。 崇祯帝大为支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兵给兵,全国上下勒紧裤腰带支持你袁崇焕。 结果呢,崇祯二年,袁崇焕就斩了毛文龙。 你袁崇焕有尚方宝剑,人家毛文龙也有,而且是先帝所赐。 你袁崇焕不过是二品官,人家毛文龙可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一品官。 你说杀就给杀了,崇祯为了大局,忍了。 这下子可把黄台吉给高兴坏了,他做梦都没能办到的事,居然被袁崇焕实现了。 从此,女真人就没有后顾之忧,也就是在这一年,黄台吉兵临北京城下。 你说说,这崇祯该怎么想。 崇祯元年,朱由检十七岁,崇祯二年,朱由检十八岁,搁在现在,高中可能还没毕业呢。 我力排众议信任你,毫无保留支持你,结果你袁崇焕是怎么回报我的呢? 可想而知,这件事在朱由检的心里影响有多大。 (个人见解,不喜勿喷) 闲言少叙,书归正文。 朱由检走到殿外,看着眼前的紫禁城,肃穆,威严。 但一想到十七年后它的主人,不禁又摇了摇头。 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 华夷需严辩,春秋存义。 如此江山,岂不让人留恋。 既然我来了,如此江山,就更应让人留恋。 第2章 登基为帝 清晨,几声清脆的鸡鸣打破了紫禁城的宁静。 鸡叫一声撅一撅, 鸡叫两声撅两撅。 三声唤出扶桑来, 扫退残星与晓月。 听到鸡鸣声,朱由检不由得想起了明太祖朱元璋的这首诗。 雄鸡一唱天下白。 可是如今的大明,难啊。 历史上的明末,可谓是天灾人祸。 人祸,也就是历代王朝的通病,土地兼并,财富集中,社会阶层固化,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 天灾,便是小冰河时期了。 更为与众不同的是,明朝还遇到了之前朝代所没有遇到的新兴事物,资本主义萌芽。 典型的代表,就是江南地区的纺织业,手工厂主雇佣工人劳作,形成了雇佣关系,也就是历史课本上提到的机户出资,机工出力。 按理来说,如此先进的生产方式,无论如何是不应该输给满清那种开化不久的野蛮民族,可历史偏偏和大明开了个玩笑。 同时,也和李自成开了个更大的玩笑。 大明不明白,我怎么就没了呢? 李自成不明白,我怎么就输了呢? 黄台吉和多尔衮也不明白,我怎么就赢了呢? 文人士大夫也不明白,这新主子,怎么真敢杀人呢? 老百姓也不明白,我这好好的头发,你怎么也管呢? 吴三桂就更不明白了,当年的我,年仅二十八岁就官拜宁远团练总兵,是大明王朝的肱股之臣,后来,我投靠了满清,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平西王,南明的最后一个皇帝永历弟朱由榔被我用弓弦勒死,谁知道了最后,我竟然毅然决然的起兵,要推翻大清,光复大明。 洪承畴这吴三桂还不明白呢,大清朝打下来的江山,我出力最多,可是我得的爵位最小,这也就算了,最后我还上了贰臣传,最令我不明白的就是,后来居然还有人以我的名字,成立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历史不忍细看呐。 一夜未睡的王承恩小心翼翼的走到朱由检的近前,“殿下,天亮了。” 朱由检微睁二目,“知道了。” 随着“吱呀”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阳光照了进来,正好打在朱由检的脸上,看上去一半明,一半暗。 王承恩下意识就护在了朱由检的身前,可当他看到了来人之后,又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来人是一位老者,略带病态。 “臣英国公张维贤恭请陛下登基。” 朱由检缓缓起身,“英国公,有劳了。” “臣不敢。”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早已等候。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主,按大行皇帝遗诏,臣恳请陛下,为天下计,为社稷计,登皇帝位。” 内阁首辅黄立极跪拜道,随后文武百官附和,“臣等恳请陛下登基。” “本王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 然后诸位大臣再次劝进,朱由检再次辞让,三辞三让之后,朱由检万般无奈,这才勉强答应。 同时,定年号为崇祯,先帝谥号熹宗,原信王妃周氏封为皇后,原皇后张嫣尊为懿安皇后。 (上述这些在原时空是分别册封的,为了方便,直接就一次性解决了。) 退朝之后,朱由检静静的坐在在乾清宫内。 殿内的宫女太监不明所以,但是他们却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唯有王承恩大胆一些,为朱由检端去了一杯热茶。 朱由检打开茶盏,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但随即消散,接踵而至的,是淡淡的茶香。 是好茶。 但这样的好茶,只品尝十七年,怕是不够呀。 朱由检的手指不停的扣打茶盏之上,每一次扣打,都发出清脆的清脆的响声,殿内宫女太监的心也不由得跟着颤抖一下。 伴君如伴虎,这位刚刚登基的少年天子,究竟是一个什么人,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不敢知道。 朱由检边扣打茶盏,边思索。 明末,并不缺乏忠臣良将,也不缺乏能打的军队。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我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细数满清入关以来,征讨各地的都是投降过来的明军,满清所谓的八旗子弟,更多的是作为督战队的存在。 且自满清入关后,所谓八旗军的战斗力已经是大打折扣了,以至于到了康熙时期,平定三藩之乱,靠的还是绿营兵。 不过这也不奇怪,女真人一直生活在东北地区,刚刚告别渔猎生活没几年,等进了中原,那俩眼都不够看的了。 这花,红的耶。 这草,绿的耶。 这房,青砖的耶。 这姑娘,粉嫩的耶。 这衣裳,上面还有花耶。 这粮食,地里长出来的耶。 而且,人家也不作假。 你这衣裳不错,我拿来穿穿。 你这饭菜不错,我拿来尝尝。 你这房子不错,我拿来住住。 你这老婆不错,我拿来…… 你这买卖不错,利润拿来我替你花花。 你这耕地不错,你全家过来替我种种。 花花世界很快就迷人了眼啊。 总之,明军不是不能打,是没钱。 没钱,人家凭什么替你卖命啊? 总不能凭觉悟和情怀吧。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物质决定意识。 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就学了这么点真东西啊。 至于钱从哪里来,无非就是两点,开源,节流。 节流这一点估计是行不通的,历史上崇祯皇帝都节约成什么样了,皇宫里的金银器具全都融了当货币,一顿饭就吃四个菜,而且龙袍里面还打着补丁,照样是无力回天。 那就只能是开源了。 最好的方式,那就是商税了。 只是现在朱由检刚刚登基,立足未稳,商税之事,只能徐徐图之。 自古新君登基,想要树立权威,无非就是三种方法。 一,打一场胜仗。 二,废后。 三,罢黜老臣。 如今,这三种方法怕是都不合时宜。 打仗,没钱,废后,没理由,罢黜老臣,现在朝堂之上基本上让魏忠贤打扫的差不多了。 那就先从简单的开始。 “传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 接着,朱由检又吩咐道:“大伴,让方正化带人埋伏在殿内。” 注:田尔耕官职是左都督,代掌锦衣卫事,本书就直接按锦衣卫指挥使来说。 第3章 是死是活 田尔耕,许显纯,二人被朱由检传唤入宫。 这条进宫的路线,他们两个走了无数遍,可是,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惶恐。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一路之上,见的侍卫,宫女,太监都是生脸。 “臣,左都督田尔耕,”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 “参见陛下。” 二人跪倒参拜。 朱由检上下打量着二人。 田尔耕,兵部尚书田乐之孙,五彪之一。 许显纯,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同样是五彪之一。 朱由检没有吩咐二人,平身,他们两个人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在地上跪着。 只是,他们二人此刻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明明急得团团转,可就是不敢动。 过了一会,朱由检才说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 二人这才缓缓起身,只是跪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了,腿有点麻了。 朱由检看出了二人的窘状,便吩咐道:“来呀,赐座。” “是。” 当即就有两个小太监搬上来两把椅子。 “臣不敢。” “坐。”朱由检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 田尔耕和许显纯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小半个屁股,只是这感觉,怎么说呢,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今天天气不错啊,是个大晴天。” 朱由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弄的田尔耕和许显纯摸不着头脑。 “回万岁爷,今天确实是个大晴天。”王承恩立即上前回应道。 “也不见得,这阴天晴天谁能说的准呀,别看现在是晴天,备不住一会就变成阴天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万岁爷,您是真龙天子,什么样的风雨也奈何不了您。” 朱由检微微一笑,看向了田尔耕和许显纯,“风雨朕倒是不惧,只是就怕连个肯为朕打伞的人都没有啊。” 话音刚落,就见田尔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许显纯也不甘示弱,跪地的声音比田尔耕的还大,“臣唯陛下马首是瞻,忠贞不二,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田尔耕偷瞄了一眼许显纯,心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整的这词挺硬啊。 朱由检神色平静,看着争前恐后表达忠心的二人,淡淡一笑,“会打伞的人多了,只是有的人打伞,却只顾自己,甚至直接把雨水溅到他人身上,现在,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这阴天下雨的,还是需要一个打伞的人。” 田尔耕,许显纯,二人听了朱由检的话,原本心如死灰,现在心思突然开始活动起来了。 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在朝堂的名声,也知道朱由检登基后东林党人必然会反扑,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而且,看样子陛下是打算从他们二人中找一个替罪羊,而剩下的那个人,便会获得活命的机会,继续做黑手套。 但是,活下来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田尔耕自然是希望这个人不是许显纯。 许显纯那当然是希望田尔耕的希望没有希望。 不待二人反应,朱由检一招手,便有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托盘来到了田尔耕和许显纯的面前,二人定睛一看,发现托盘之上,有两个小纸团。 “这两个纸团上,一个写着【活】字,一个写着【死】字,至于是死是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朱由检毫无感情的话语传到田尔耕和许显纯的耳中,二人看着托盘上的两个小纸团,心中不由得感到可笑。 自己杀了这么多人,也想象过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性命,居然会在这轻飘飘的纸团上,而且是如此草率的就决定了。 田尔耕拿起左边的小纸团,打开一看,压力骤减,因为上面写着一个【活】字。 许显纯拿起右边的小纸团,打开一看,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上面同样写着一个【活】字。 小太监看了看二人手中的字,转身向着朱由检恭恭敬敬的回禀道:“万岁爷,他们二人都抽到【活】字。” 朱由检点了点桌上的茶盏,“茶凉了,换杯热的来。” 一个青衣小太监立即端起凉了的茶,只是,他怎么感觉隐隐还有点烫手呢。 当然了,青衣小太监不知道的是,茶虽然没凉,但是田尔耕和许显纯二人却感到阴风阵阵,寒冷刺骨。 果然,朱由检看着田尔耕和许显纯二人,笑道:“看来二位爱卿的运气很不错。” “只是,这场游戏是三局两胜,希望接下来,二位爱卿依旧是鸿运当头。” 田尔耕一招手,又有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来到了田尔耕和许显纯的面前,“二位大人,请吧。” 田尔耕依旧是拿起左边的小纸团,打开一看,手指忍不住的加重了几分力道,因为上面写着一个【死】字。 许显纯拿起右边的小纸团,打开一看,额头上顿时多了一些细细的汗珠,因为上面同样写着一个【死】字。 “回禀万岁爷,这次两个都是【死】字。” 田尔耕和许显纯二人战战兢兢,他们两个人或许不怕死,但是恐怕很难熬过过心理上的折磨。 朱由检端起刚刚送来的热茶,轻轻吹拂热气,抿了一口,“二位爱卿不必在意,说好了三局两胜,这才第二局,还没到最后呢。” 很快,第三个托盘就摆到了田尔耕和许显纯的面前,不过,这次端托盘的,换成了王承恩。 不过,王承恩没有让他人二人选,而是将托盘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自己从托盘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团,打开一看,是个【活】字。 王承恩看向田尔耕,淡淡一笑,结果,转手就将带有【活】字的纸团交给了许显纯。 田尔耕目瞪口呆:你演我呢? 许显纯心花怒放:无福之人跑断肠,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接着,王承恩又打来了另一个小纸团,上面依旧写着一个【活】字,然后将它交给了田尔耕。 第4章 内廷 田尔耕和许显纯二人头上都布满了一层细汗,后脊背也都湿了。同时也在庆幸,三局两胜,两次都抽到了【活】字,那就说明皇帝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二位爱卿,这个【活】字,朕给你们了,那你们能不能接的住呢?” 田尔耕磕头如捣蒜,“请陛下吩咐,臣莫敢不从。” 许显纯磕头好似小鸡啄米,“但请陛下吩咐,臣必拼死完成。” 啪,啪,啪,朱由检鼓了三下掌,“很好,看来我大明还是有忠臣的。” “你们二人回去之后,立即召集精干人手,一个去前去山西,一个去张家口,去查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个人,他们通敌叛国,走私大量物资给那些鞑子。” “你们两个去了之后,盯紧了这八家的每一个人,查证之后,不论男女老少,就地处决,一个不留,就是他们家里的蚂蚁窝,你们也得拿开水挨个浇一遍!” 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个人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但他们身为鹰犬,自然有自己的觉悟,“臣等遵旨。” “下去吧。” “臣等告退。” 田尔耕紧紧攥着那两活一死三张纸团,但转念一想,又恭恭敬敬的展开了,“不行,我得拿回家,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时时瞻仰。” 许显纯一琢磨,这主意好呀,“没错,我拿回家也得装裱起来,挂在祖宗牌位上,每日跪拜。” 田尔耕听了这话,差点没摔了一个跟头,许显纯手疾眼快,扶住了田尔耕,他回头看看,这地面上也没坑啊。 “大人,还是小心一点。” 田尔耕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行了,咱们两个谁不知道谁呀,就别弄这一套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陛下登基,没清算咱们弟兄已经是万幸了,这回的差事咱们必须得办漂亮了。” 许显纯点头道:“没错,陛下有意继续让咱们干脏活,反正咱们就是干这个的,只是魏公公那里,咱们得撇清关系。” 田尔耕一脸的疑惑,“魏公公?谁呀?” 许显纯当即露出了一副【我懂】的眼神,“嗨,这不是最近被酒色所伤,脑子不好使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哪有什么魏公公呀。” “这酒色害人不浅,从今以后,我决定了,戒酒。” 田尔耕满是欣慰的看着许显纯,“贤弟能有此觉悟,愚兄深感敬佩。” “咱们回去就清点人手,我去山西,你去张家口,咱们得让陛下看看,咱们对得起那两个【活】字。” “甚好。” 在田尔耕和许显纯走后,殿内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名为李若链,一个名为高文采。 甲申国变时为数不多殉国的锦衣卫,他们的忠诚,历史已经验证过了。 历史上,李若链本是崇祯元年的武进士,然后入锦衣卫,如今朱由检来了,也就提前将他找来了。 “擢李若链为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高文采为南司百户,你们二人把锦衣卫好好的整治整治,让他成为真正的天子亲军。” “要是有什么麻烦,就来找王承恩。” 李若链和高文采二人一对视,立即跪倒,道:“臣等遵旨。” “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臣等告退。”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边品茶,边思量,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个带着人走了之后,李若链和高文采同时会对锦衣卫召开清理,以他们二人的忠诚度,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厂卫,厂卫,现在锦衣卫安排好了,就剩下东厂了,而这个东厂,如今正在魏忠贤的手里。 后世中有种说法,便是魏忠贤不死,大明或许还可以多撑几年,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魏忠贤能弄钱,对于边军的粮饷从不克扣,实打实的发放,一炮重伤努尔哈赤的宁远大捷,发生在天启六年,正是魏忠贤风头最盛的时候。 只是后来崇祯皇帝责令魏忠贤去守陵,魏忠贤吓得畏罪自杀,死了一个魏忠贤,但是崇祯皇帝却没有再推出一个魏忠贤来。 甚至还天真的听从文官集团的建议,废了东厂和锦衣卫,文官集团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了,行事也就越发的无所顾忌。同时崇祯皇帝也没有了情报来源和威慑臣子的有力手段。 对于如今的朱由检而言,东厂和锦衣卫,是一定要用的,但是绝对不能发展成像武则天时期来俊臣、索元礼那样的酷吏。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急症就得下猛药,当下的情况,做这些还不合时宜。 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这是一定要有的,但,不是现在。 “大伴,内帑现在还有多少钱?”朱由检问道。 “回万岁爷,还有五百万两。” “还不算太穷,去把信王府的老人都召集过来。” “遵命。” 不一会,殿内就站了不少的人,但都是太监。 “奴婢参见陛下。” 殿内跪倒一片,而且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他们的主子当了皇帝,他们的身价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而且主子在皇宫里并无根基,自然是要依仗他们这些信王府的老人的。 “都起来吧。” “谢陛下。” “曹化淳。” “奴婢在。”一个中年太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曹化淳,甲申国变之时,打开北京城门的黑锅就是他背的。 殊不知,曹化淳在崇祯十二年就告老还乡,崇祯十七年人家已经在武清县老家待了五年了。 朱由检看着这个中年太监,后世有不少的小说上都将他描述成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从今日起,你担任御马监掌印太监,帮朕训练出一支可战之军,至于钱粮,直接从内帑中发放,任何人不得干预。” 内廷四司八局十二监,共计二十四衙门,但其中最主要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司礼监,一个是御马监。 曹化淳得了此等重任,当即跪倒谢恩,“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起来吧。” “方正化。” “奴婢在。” 朱由检看着方正化,孔武有力,完全不像是太监,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东方不败的原型。 “从今日起,你担任御马监少监,以原信王府侍卫为基础,组建大内侍卫,负责朕的安全,只听从朕一个人的调遣。” “奴婢遵命。” “高时明,任司礼监秉笔太监。” “王承恩,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内官监、尚膳监掌印太监。” ………… 第5章 客氏 国家的实质,就是统治阶级的工具。 古往今来,人们都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难就难在治理。 唐朝及之前的朝代,治理天下,靠的是世家大族。 自从黄巢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世家大族就此以物理的方式退出历史舞台。 到了宋朝,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为防止武将再走他的后路,于是定下了重文轻武的国策。 明朝时,地方设立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分别掌管一省民政,刑名,军事。而布政使的品级是从二品,按察使的品级是正三品,可都指挥使却是正二品。 到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爆发,明太祖朱元璋废丞相,权归六部,同时对军事机构大都督府进行改革,改设五军都督府。六部尚书的品级都是正二品,可五军都督府的品级,却是正一品。 由此可见,明初的国策是重武轻文的,只不过土木堡之后,武将勋贵断层,致使文官集团做大。 所以,宋明两朝,治理天下都是靠的文官集团。 清朝则不然,人家的基本盘是八旗子弟,所以清朝的文官才没有风骨,因为人家是真敢动刀子呀。 明朝的政治制度还是可以的,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内廷外廷相互制约,这也是有明一朝,没有出现权臣的原因。 而作为明朝权力最大的首辅张居正,他能够权倾朝野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是内阁首辅,而是他得到了李太后的支持,以及有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这个政治盟友。 内阁票拟,张居正就办了,司礼监批红,冯保就办了,剩下的事,皇帝还小,太后就帮着做主了。 若是内廷像筛子一样,就别说保密了,安全都是个问题。这一点,嘉靖皇帝是亲自为我们演练过的。 安排完内廷事务后,一个小太监走进来禀报,“启禀万岁爷,奉圣夫人求见。” 奉圣夫人,也就是客氏,是天启皇帝的乳母,与魏忠贤是对食,深得天启皇帝的宠信。 听到客氏求见,朱由检就是一愣,“她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 “让她进来吧。” “是。” 小太监随即引领进来一个中年美妇。 体态丰满,前凸后翘,走起路来左摇右晃,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成熟的魅力。 朱由检不禁感叹道:有些事情,也确实是怨不得孟德公啊。 长相也很是漂亮,但是,是那种妖艳的漂亮。 “见过陛下。”客氏欠身行礼。 王承恩见客氏如此,当即怒吼道:“大胆客氏,见了陛下竟敢不跪!” 客氏先是一愣,因为很久没有人敢和她这么说话了,就连魏忠贤叫了她,那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朱由校了。 客氏随即跪倒在地,“妾身无礼,非是有意,只是先帝在时,特赐妾身不必跪拜的恩典,妾身是习惯了,忘了先帝已经驾崩了,一时没有改变过来。” “放肆,客氏,你张口先帝,闭口先帝,是不把当今天子放在眼里吗!”王承恩再次呵斥道。 “妾身不敢,实在是一时疏忽了,还请陛下看在先帝的面上,饶恕妾身这一次吧。” 朱由检是哭笑不得,你要说这个客氏傻吧,她偏偏能在天启一朝叱咤风云,可你要说她聪明吧,刚刚王承恩都那么说了,她还在这先帝先帝的。 朱由检轻笑一声,摆手示意王承恩可以了,“客氏,看在你是皇兄乳母,照顾皇兄多年的份上,就饶过你这一次。” “多谢陛下。” “说吧,你找朕有什么事情?” 客氏刚想起身,结果却发现朱由检根本就没有说平身两个字,经过刚刚王承恩的呵斥,她也不敢再放肆了,只得跪着说道:“陛下,妾身本是先帝乳母,现在先帝驾崩,妾身再待在宫中,怕是已经不合适了,所以想求陛下给个恩典,让妾身出宫回家。” 朱由检直直的看着客氏,“你当真想出宫?” 客氏点头道:“是。” 朱由检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是你自己要来的呀,还是魏忠贤让你来的呀?” 听了这话,客氏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了,就连说话也有些紧张,“是,是妾身自己要来的,跟魏忠贤没有关系。” “是你自己要来的,那你来之前,魏忠贤有没有让你试探试探朕的反应,回去之后告诉他,然后你们一起商议对策?” 客氏的瞳孔顿时放大,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没,没,没,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对朕说谎,那可是欺君之罪,来人呀。”朱由检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客氏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汗珠,不停的叩首,“妾身真的没有欺骗陛下,妾身也不敢欺骗陛下啊。” 看着客氏惊慌失措的样子,朱由检笑道:“客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呀,朕何时说过不相信你呀。” “哎呀,你看看,你怎么还跪着啊,快快起来吧。” “谢陛下。” 客氏本想起身,可是跪的时间有点长了,腿麻了,根本就起不来了。 王承恩见状,俯身说道:“万岁爷,这奉圣夫人可能是太敬重您了,被您的龙威所折服,所以想跪地不起,以表心意。” 朱由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客夫人,是这样吗?” 客氏哪敢说半个不字啊,“回禀陛下,正是这样的。” 虽然客氏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早就已经把王承恩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个遍了。 “也罢,本来朕看客夫人你是皇兄的乳母,按理来说也算是朕的半个长辈,可如今你非要如此,朕也不好强求,你,就跪着吧。” “哎,对了,你应该和皇兄的感情很好吧?” “是,先帝是妾身看着长大的,所以与先帝感情,非比寻常。” 朱由检笑道:“既然你与皇兄感情如此深厚,那你就想不着继续照顾皇兄吗?” 第6章 陛下宠幸你了 客氏闻听此言,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一个劲的往下淌。 让我继续照顾先帝,可是先帝已经驾崩了呀? 那是让我去找他呀,还是让他来找我呀? 让先帝来找我,可是先帝已经死了呀,要是他来找我,那到时候还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可要是我去找他,那我也舍不得自己啊。 “陛下,这个,那个,我,他,这……” 客氏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客夫人累了,那就先回去休息吧。” 朱由检一摆手,当即有两个小太监把客氏给架了出去,因为客氏的腿早就跪麻了,根本就动不了了。 殿外,魏忠贤安排的一个小太监见此情景,立刻飞奔跑到东厂去禀报魏忠贤。 “干爷爷,奉圣夫人她出来了,只不过是被人架出来的。” “架出来的?”魏忠贤有些纳闷,“怎么还架出来了?客氏她自己不会走路吗?” “回干爷爷的话,奉圣夫人的双腿好像看上去不敢挨地,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身体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魏忠贤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就这种情景,客氏该不会是被陛下给宠幸了吧。 “快,去把客氏带到这里来,快去。” “是。” 魏忠贤来回踱步,要是客氏真被陛下宠幸了,那我,是不是也能跟着沾点光啊。 哎,不一定,那客氏能被陛下宠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长的漂亮,还是个女的,那陛下凭什么让我沾光呢? 就在魏忠贤想着的时候,客氏已经被人带过来了。 只见客氏走起路来有气无力,双腿根本就不敢用力,身子轻飘飘的,身体上甚至还能闻到汗香。 魏忠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客氏也不客气,当即就坐在了椅子上,只不过她这一坐,正好碰到了腿上的麻筋,一下子又站起来了。 这下子,魏忠贤的心思不由得活动起来了。 这陛下的身子骨就这么好? 也对,毕竟是年轻人。 那我干脆就投其所好,网罗美女,再搜集补药,说不定就真的能讨陛下的欢心呢。 想到这,魏忠贤便想向客氏询问一点细节上的问题,他也好对症下药。 “我问你,陛下他,他怎么样啊?” 客氏心有余悸,“陛下他,他可厉害了。” 魏忠贤心道:果然。 “这我知道,我是想问陛下他对你,怎么样啊?” 听了这话,客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道:“陛下他对我,可凶了。” 魏忠贤心道:还得是年轻人呀,就连客氏都顶不住了。 “那你是怎么回应的呀?” “我,我能怎么样啊,我是一动也不敢动,到后来我腿都麻了。” 魏忠贤心道:腿都麻了,这年轻人,这么厉害的吗? “那你腿麻了,就这么硬撑着?” “那可不,人家可是陛下,是万岁爷,他不发话,我哪敢乱动,但是到了后来,他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好,就让我起身了,只不过我实在是没力气了,根本就起不来了。” 魏忠贤心道:常言道,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可是常言又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魏忠贤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之下,暗道可惜,不然,我亦如此。 “那后来呢?” 客氏揉了揉双腿,“后来,陛下见我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就让两个小太监把我架出来了。” 魏忠贤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客氏这还纳闷呢,“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明白了?” “废话,就这么点事,我还能不明白吗。” 虽然魏忠贤是个太监,但是,他是二十多岁才入的宫,而且他在入宫之前有过老婆,还有一个孩子,他能不明白吗。 客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明白就好,陛下他可厉害了,反正我是不行了,以后再有这种事,可别叫我去了。” 看着客氏离去的背影,魏忠贤忍不住呸了一口,不就是陛下宠幸了一回吗,看把你能耐的,动不动就陛下可厉害了,陛下可厉害了,要是我是个女的,还有你什么事啊。 “督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东厂掌刑千户孙云鹤问道。 魏忠贤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必着急,你从客氏身上看出什么来了?” “陛下很厉害。”孙云鹤回答道。 “废话,陛下不厉害,能把客氏弄成那样吗。” “恕卑职愚钝,还请督主明示。”孙云鹤恭敬的说道。 “咱们这位陛下啊,年轻,有活力,正是肝火旺盛的时候,咱们做奴才的,就得想办法帮陛下泄泄火呀。” “卑职明白了,我这就去把京城里的花魁都给包下来,保证把陛下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孙云鹤转身就想走,结果却被魏忠贤拉回来,踹了一脚。 “混蛋,那是陛下,那是万岁爷,你弄这些花魁进宫,你这不是寒碜人呢,别说万岁爷了,我都想把你的脑袋砍了。” “那,还请督主吩咐,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魏忠贤一甩袖子,坐到主位上,“孩儿们,咱们是做奴才的,伺候好万岁爷,那是咱们的本分。” “现在先帝爷不在了,陛下刚刚登基,忙里忙外的,很不容易,咱们就得想办法帮着陛下分忧解难。” “接下来,先把手里的活都放下,发动人手,去搜集貌美的年轻女子。” “切记,切记,不要可着一个地方搜集,像什么南方的,北方的,这都得有。” “还有,蒙古的,朝鲜的,倭国的,女真的,安南的,这些都得要有” “还有那个黄头发,深眼窝,蓝眼珠的,那个是哪的来着?” “回禀督主,是西洋的女子,人高马大,皮肤很白。” “对对对,还有这西洋的女子,也得有,就是要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要应有尽有。” 最后,魏忠贤站起身来,“只要陛下高兴了,咱们爷们,那就依旧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此时,一个人提议道:“督主,卑职听说还有一种女子,皮肤呦呵,头发弯曲,之前唐朝的时候叫什么昆仑奴,这个还用搜集吗?” 魏忠贤一睁眼,“混蛋,那黑玩意也配!” “咱家一个太监,看一眼那玩意都觉得脏了身子,此事休要再提,不然,死啦死啦的。” 旁边一人立刻劝道:“你看看你,把督主气的,直说鸟语。” “督主,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吧,从小脑子就进水了,完事还被驴踢了一下,正巧呢,就给踢到了门上,偏偏那天风大,风一吹门,就把他的脑袋还给夹了。” “行了,”魏忠贤一摆手,“都办事去吧。” “是。” 这时,孙云鹤迟疑了几步,又问道:“督主,咱们这么卖力气,要是陛下不接受怎么办?” 魏忠贤抬起右手,朝着手上的玉扳指哈了口气,轻轻擦拭几下,“陛下接不接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做奴才的,就得有做奴才的态度。” 第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那感觉,比学生时代写作业还难受。 朱由检登基为帝这几天,没少看奏折,只不过这些奏折除了是哀悼先帝以外的,基本上就都是弹劾魏忠贤的了。 王承恩将一摞奏折放在朱由检的近前,“万岁爷,这是今天通政使司转过来的奏折。” 朱由检随手拿起最上面的奏折,“不用看,朕都知道这又是弹劾魏忠贤的。” 王承恩笑着回答道:“万岁爷圣明。” 朱由检打开一看,是御史杨维垣弹劾崔呈秀的,说崔呈秀不守父丧。 “有点意思。”朱由检放下奏折,“先停了崔呈秀的职务,让他在家闭门思过,等待调查。” “是。” 兵部大堂内,崔呈秀正若有其事的看着往来的公文,其实他根本就看不进去,因为最近他听说了不少有关他的风言风语,尤其是他身为所谓的阉党骨干,弹劾他的奏折不计其数,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以不变应万变。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崔呈秀本就心绪不宁,再被这么一扰,顿时心生不悦。 “此乃朝廷重地,外面何故大声喧哗?” 当值的书吏立即跑进来回复道:“大人,外面来了一队锦衣卫,点名要见您。” “锦衣卫?”崔呈秀本能的感到惶恐,“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高文采示意锦衣卫在大堂外等候,他带着两名锦衣卫进了兵部大堂。 毕竟崔呈秀是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朝廷正二品的大员,况且还没有定罪,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崔尚书,有人弹劾您有不法行径,陛下有旨,让您闭门思过,等候调查。” 崔呈秀摆放整齐了桌上的公文,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起身,“有劳了。” “崔尚书,得罪了。”高文采一挥手,“来呀,护送崔尚书回府。” 崔呈秀被锦衣卫带回府中看押的消息不胫而走,当然了,也不可能瞒得住,毕竟是在兵部大堂直接把人带走的,况且,朱由检本身也没打算隐瞒。 一石激起千层浪,崔呈秀事件,让被打压已久的东林党人看到了希望,纷纷上书,企图溯本清源,铲除阉党,匡扶朝政,众正盈朝。 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高兴,那自然就有人不高兴了。 这不高兴的人,当然就是魏忠贤了。 前不久,田尔耕和许显纯被朱由检召见,而后两个人就不知所踪,完全和自己断了联系。 现在,他的头号智囊崔呈秀,又被锦衣卫看押在家,他怎么能不着急啊。 之前他魏忠贤作为九千九百岁的时候,那门前的宾客是络绎不绝,就是送礼都得提前挂号。 可是现在,树倒猢狲散,魏忠贤现在虽然说还没有彻底的倒台,但是,队伍却已经散了,往常那些上赶着喊他干爹的人,如今却争前恐后的和他划清界限。 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早就慌了神了,“叔父,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啊!” 魏忠贤没好气的说道:“平常我就让你多读点书,可你呢,书倒是读了,但你读的都是些什么书啊?” “金瓶梅,就西门庆家里那点事,你是颠过来倒过去的看呀。” “结果呢,啥也没学会,就学会往家里娶媳妇了,光姨太太你就娶了七房了。” 魏良卿小声的嘀咕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老魏家的香火不是,你那断了根了,我可不就得把责任担起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一切都听叔父您的。” 魏忠贤瞪了一眼魏良卿,“算了,指望你也是白瞎,赶紧出去打探消息去,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回来禀报。” “哎,我这就去。” 魏良卿还没出门呢,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定睛一看,走过来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呦,客巴巴,您怎么来了?” “呦,魏公子,你这是要出去啊?” “叔父让我出去打探消息。” “行,那你就快去吧。” 魏忠贤见魏良卿不动地方,出门呵斥道:“你小子还不快点去,愣着干什么呢!” “哎哎,我这就去。” 客氏直接就走进了屋内坐了下来,“魏忠贤,你又找我干什么呢?” 魏忠贤换上了门,“崔呈秀现在已经被锦衣卫看押起来了,我怕小皇帝要对我们动手,就想让你再去探探小皇帝的口风。” 客氏一听这话,差点没蹦起来,“魏忠贤,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怕死,老娘我就不怕死了?” “上次我听你的话,去试探小皇帝的口风,结果呢,折腾的我一天都没缓过劲来,现在你还让我去,告诉你,那就是墙上挂门帘,没门。” 魏忠贤也是没办法了,“我这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主意了,况且,你跟小皇帝的关系不是不一般吗。” “不一般?哪不一般了?”客氏有些不理解。 “要是说先帝爷在的时候,那还差不多,谁跟我说话不都得客客气气的,可是现在,先帝爷没了,新皇帝根本就不认账。” 魏忠贤心道:小样,装,再装,我就是不愿意戳穿你罢了。 “这有什么不认账的,你可是先帝爷亲口御封的奉圣夫人,小皇帝就算是不给你面子,还能不给先帝爷面子?” 客氏听了这话,那气就不打一处来,“狗屁面子!” “你知道什么呀,我说我跟先帝也感情深厚,你猜猜那个小王八蛋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既然跟先帝感情深厚,那就不想继续照顾先帝。”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不就是变着法的想让我去死吗。” 魏忠贤一听,好像哪不对呀,“小皇帝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怎么还临幸你了?” “临幸我了?”客氏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我倒是想让他临幸我呢,可是我愿意,人家愿意吗?” “那你那天出来的时候还让两个小太监把你架出来,两腿都不能走路了?”魏忠贤问道。 “我从进去之后就开始跪着,我那是跪麻了。” “那你怎么还大汗淋漓的呢?” “我那是吓得冷汗。” 魏忠贤这个气呀,“你奶奶个腿的,你怎么不早说啊!” 第8章 倒霉的魏忠贤 今日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湛蓝色的苍穹深邃而透明,好似无暇的琉璃,干净而又纯粹。 路两旁的树上,无边落叶随风而动,飘零于半空,偶有人走过,踩在落叶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无形之中,营造出一种凄怆的意境。 或遇凉风拂面,清凉,惬意,一扫颓废,令人神清气爽。 可是,如此美丽的环境,却不能感动魏忠贤那不美丽的心情,因为,又双叒叕有人上奏折弹劾他了。 魏忠贤坐立不安,吃饭被噎住了,喝茶被呛到了,就连睡觉半夜都蹬了被子,今天早上起床才发现,昨夜着凉了。 心想着,既然着凉了,那就请个大夫看看吧,结果呢,大夫请来了,方子也开好了,药是也煎好了,也盛好了,结果,端药的时候碗突然裂成两半了,滚烫的汤药洒了魏忠贤一身。 幸亏魏忠贤身上少了点什么,不然可就烫的不行不行的了。 结果这还不算完,宫里紧接着又传出消息来了,说弹劾魏忠贤的奏折都堆满了半个屋子了,这下过冬都不用准备煤炭了。 “不行,我得进宫请罪。”魏忠贤站起身来,“来呀,伺候咱家换衣服。” 魏良卿看着风头不对,一直就就待在魏忠贤的家里,一见魏忠贤要换衣服,他急忙吩咐道:“快去把先帝赏赐的那件蟒袍给我叔父换上。” 魏忠贤一脚就踹向了魏良卿,“小兔崽子,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是吧!” “我是进宫去请罪,这个时候还穿着先帝赏赐的蟒袍,我要是皇上我都得弄死我自己。” “叔父,那您穿什么啊?” “就穿咱家该穿的宫中服饰就行。” 魏忠贤换好了衣服,进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嘱咐魏良卿,“哪都不许去,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咱们爷俩的命就看这一遭了,要是成了,最起码还能留下性命,要是不成,死无葬身之地啊。” “哎呦。” 魏忠贤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注意被门槛给绊倒了。 魏良卿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扶起来魏忠贤,“叔父,您没事吧?” 魏忠贤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哪个混蛋玩意把门槛弄的这么高!” 魏良卿解释道:“叔父,您忘了,是您说的,咱们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特意嘱咐我把门槛弄的高一点。” 啪! 魏忠贤就给了魏良卿一个大嘴巴子。 魏良卿捂着脸,委屈巴巴的问道:“叔父,你打我干什么?” “混蛋,打你都是轻的,你当时怎么不劝着我点呢,快点,让人把这门槛给我锯了。” “哎,我这就让人去办。” 刚一出门,魏忠贤就发现有点不对头。 原来,往常魏忠贤坐的都是八抬大轿,抬轿的轿夫自然也就有八个人了,可是今天却只有两个轿夫。 “怎么回事,就你们两个,剩下的人呢?”魏忠贤问道。 轿夫立刻上前答话,“老爷,今天晚上府里伙房做的豆角,估计是没熟,他们几个人都拉肚子拉起来没完,估计没个把时辰是出不来茅房了。” “老爷,我看您今天要不就别坐轿了,换个……” “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也得上茅房了。” 轿夫是边跑,边解裤腰带,还边漏气。 魏忠贤捏着鼻子,“这都什么事啊?” “管家,去把府里剩下的轿夫都喊出来,别耽误了我进宫面圣。” 管家有些为难,“老爷。咱们府里就这八个轿夫,没别的了。” “什么,我这么大府邸,就八个轿夫,咱又不差钱,为什么不多雇几个轿夫?” “老爷,您忘了,我跟您提过这事,是您说的,别看咱们家虽然有这么大的家业,可是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说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该省省,该花花,请那么多轿夫没用。” “我这……”魏忠贤这个恼火啊,“行了,你也别那么多废话了,去,从后院牵几匹马来,我骑马去还不行吗。” “哎,我这就去。” 功夫不大,管家就急呼呼的跑回来了。 魏忠贤一看,管家空着手回来的,“我让你牵的马呢?” “老爷,别提了,咱们后院的马今早上全拉稀了,现在都趴窝了,别说驼人了,起都起不来了。” “什么,那可是上等的蒙古马,我不是吩咐过了,要好生伺候着,怎么还拉稀了呢!” 管家也是一脸的无奈,“老爷,您忘了,不是您说的,咱们后院的马都可金贵了,要好生伺候着,人吃什么,它就得吃什么,马食都得让伙房做。” “这不是吗,今天早上伙房做的豆角,没做熟,这马吃的也是豆角,人都拉稀了,那马可不也就跟着拉稀了吗。” “嘿,我说这个,”但是魏忠贤转瞬之间就觉得庆幸起来了,“幸亏我今天早上急得吃不下去饭,不然我也得拉稀了。” “那不对啊,我这还着急进宫面圣呢,这离皇宫那么老远呢,我总不能走着去吧。” 管家就劝道:“老爷,要不您先等等,明天再去。” “混账,明天再去,明天再去,说不准明天就用不着去了。” “那不用去不是更好吗?”管家说道。 “你放屁!” “脑袋都没了,当然不用去了。” “我不管,你是管家,这家都归你管,你给我想办法,不然,我明天死,今天我就先要了你的脑袋。” “这,老爷,您这不是难为我吗,我上哪去想办法啊。”突然,管家眼前一亮。 “老爷,我有一个馊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有屁快放。” “是。”管家手指东方,“老爷,咱们这条街东边有家卖驴肉火烧的,味道还真不错。” “混蛋,”魏忠贤一瞪眼,“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想着吃!” “不是,老爷,您先听我说完啊。” “您想想,这驴肉火烧,驴肉火烧,它得有驴呀。” “反正现在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我看呀,干脆,您就骑着驴去得了。” 魏忠贤顿时火冒三丈,“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我堂堂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东厂督主,你让我骑着驴去!” “快快牵来。” 第9章 十条大罪 没办法,魏忠贤只好骑着驴进宫。 可是,这头驴呢,它是头叫驴。 而且呢,还正处于发情期。 这一路上,吱哇乱叫的不说,还不老实,不是往这边凑,就是往那边走,看见有人骑马经过,也不管是公是母,嗷一声就往前跑。 要是旁边没什么东西,它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任凭魏忠贤怎么拽,都不动。 可把魏忠贤给折腾坏了。 因为魏忠贤是大名鼎鼎的九千九百岁,那是大大的有名啊,一路之上,认识他的人可是不少。 但是,见过魏忠贤骑驴的人,那可是没有。 一时之间,大家都纷纷出来观看,甚至还呼朋引伴的观看。 “哎,快去看看呀,魏公公骑驴出来了。” “别干活了,快点出去看看吧,魏公公骑驴了,而且还是骑的叫驴。” 短时间内,居然还堵塞了交通,惹得五城兵马司不得不派人来维持秩序。 可偏偏呢,这头驴还好热闹,毕竟这驴它跟马不一样,马受过专门的训练,它通人性。 可是这驴它不一样啊,没受过训练不说,还是从驴肉火烧店里给牵回来的,一下子死里逃生,那感觉,就别提了,是哪人多它就往哪去。 魏良卿这个气啊,怪不得你这畜牲被做成驴肉火烧呢,该,真该呀。 街上还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魏公公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咱们不骑马,骑驴呢?” 旁边就有人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这头驴它是头叫驴,什么是叫驴呢,就是公驴。” “而这魏公公是什么人呢,公公,公公,那就是太监,身上就缺少一点零件。” “俗话说得好,吃哪补哪,这头叫驴,这魏公公,这你们还不明白吗。” 其余人一听,纷纷点头称赞,“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可怜这魏公公,那么大的人物,却,哎,算了,我还是回家找我娘子去发挥优势吧。” 好不容易来到了皇宫大门外,有侍卫一见是魏忠贤,立刻上前打招呼,“呦,魏公公,您老人家怎么今天来的晚了点啊?” “您别着急,您骑的这马就交给卑职吧。” “哎,魏公公,我看您这马怎么跟平常见的不一样呢,这耳朵怎么看着这么长呢,跟驴差不多。” 魏忠贤一瞪眼,“什么叫跟驴差不多啊,这就是驴。” “呦,魏公公,您真是好雅兴,别人骑马您骑驴。” 魏良卿也没搭理他,下了驴,就往皇宫里面走,可是,走了没几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又折返回来,照着驴屁股上踢了两脚。 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进了宫。 乾清宫内,朱由检正在津津有味的看奏折,虽说后世使用的是简体字,但看这繁体字也是大差不差。 别说,这文人还真不简单,先不说这字写的有多漂亮了,就单单说这文采,那一个个的引经据典,辞藻华丽,就光弹劾魏忠贤的奏折,朱由检看了也得有好几十了,魏忠贤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一遍了,但就是一个脏字都没有,还不带重样的。 王承恩缓步走到朱由检的近前,俯身说道:“万岁爷,魏忠贤来了,听说还是骑驴来的。” “骑驴来的,”朱由检放下手里的奏折,“这魏公公看来是急眼了呀,什么招都使啊。”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进来禀报,“万岁爷,魏忠贤魏公公求见。” “让他进来。” “是。” 魏忠贤刚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奴婢魏忠贤,参见陛下。” 朱由检一见魏忠贤,笑着说道:“呦呵,九千岁来了。” 魏忠贤听了这话,好似寒风刺骨,后脊背发凉,“奴婢不敢,这都是外面人瞎叫的,奴婢万死也不敢叫九千岁呀。” 说着,魏忠贤又重重的叩了一首。 “哎,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外面那些人都这么称呼你,那就说明你很得人心嘛。” “再说了,这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世人皆称帝王为万岁,可人活一世,也不过百年罢了。” “九千岁,挺好的,不用谦虚,先叫着就是了。” 魏忠贤浑身战栗,虽然朱由检说话之时,语气和缓,没有丝毫的不悦,但是,魏忠贤能深深的感受到其中的耐人寻味。 “陛下,奴婢绝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啊,望陛下明察。” 边说,魏忠贤边叩首。 朱由检拿起一本奏折,是嘉兴贡生钱嘉征写的。 “明察,这个倒是不用这么麻烦,因为有人已经调查过了。” “这本奏折上写了一些关于你九千岁的一些事情,也不多,就是十条。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正好你也在,咱们一块看看都写了什么。” “这第一是私篡帝权,就是说你仗着天子的宠信,擅自使用皇帝的权力,当然了,也不是什么大错,顶多也就是死罪。” “这第二是污蔑皇后,也就是朕的皇嫂,那可是一国之母啊,姑且也算是个死罪吧。” “这第三是玩弄兵权,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你这九千岁再稍微加上那么一点,也就够了万岁了。” 魏忠贤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很快就浸湿了一片地板。 “奴婢,奴婢,打死奴婢也不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啊。” “哎呀呀,你看看你,别那么紧张呀,下面就该大逆不道了。” “这第四就是大逆不道,这个就不用解释了,你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个估计你全家人都得整整齐齐的一块上路。” “还有这第五,是克扣藩封,这个,暂且不提。” “第六是不敬孔子,这个,看你不读书,这一点倒是可以原谅,不过孔子毕竟是圣人,你得注意。” “这第七是胡乱加封、第八是掩盖边功、第九是劳民伤财、第十是通关节。” 啪的一声,朱由检将奏折扔在了桌子上,“魏忠贤,你自己说一说,这十条罪状,是真,还是假啊!” 第10章 通透的魏忠贤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魏忠贤磕头如捣蒜,一个劲的求饶,额头处可见斑斑血迹。 朱由检好整以暇的看着魏忠贤,“先别着急啊,这才是一本奏折,看见桌子上一堆了没有,就这,还不到一半呢。” 魏忠贤下意识的偷瞄了一眼,好家伙,这么多,我平时人缘就这么次吗? 魏忠贤心如死灰,面色苍白,后脊背早就被汗水打湿了,再加上他又着了凉,这会竟然止不住的想打哆嗦。 “奴婢对陛下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望陛下明察。” 朱由检端起茶盏,品了口茶,然后将茶盏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怎么,你都做出来了,还怕别人说吗!” “奴婢该死。”魏忠贤重重的将头叩在地上。 朱由检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信步走到了门口,“魏忠贤,朕问你,你忠心吗?” 魏忠贤一听,脸上顿时有了血色,“奴婢对陛下绝对是忠心不二,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砰! 魏忠贤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头颅,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一旁的王承恩见状,心中不由得称赞起魏忠贤来,罢了,怪不得人家能叫九千岁呢,就对自己的这个狠劲,不服不行啊。 “很好,皇兄临终前告诉朕,忠贤克谨,可计大事,看在皇兄的面子上,朕就饶了你这一回。” “不过朕饶了你,不代表外面那群人就能饶了你,到时候,就看你的造化了。” “奴婢明白。” 其实魏忠贤真正在意的只有朱由检的想法,只要皇帝不想杀我,就那些人,魏忠贤还真就不放在眼里。 朱由检转过身来,看着头上还带着鲜血的魏忠贤,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东厂你就接着管吧。” “奴婢谢陛下圣恩,从今以后,奴才做事必定先行问过陛下,一切以陛下的旨意为准,东厂一定会成为陛下手里最锋利的刀。”魏忠贤恭恭敬敬的说道。 “另外,奴婢深感国事艰难,愿意捐出家中余财以及名下土地、商铺,以求赎罪。” 说着,魏忠贤又是一叩首。 朱由检听罢,眉毛一挑,心道:果然,这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别看这魏忠贤大字不识一个,可看事,却是通透的很呀。 “很好,看来皇兄和朕都没有看错人呀。” “对了,客氏说她和皇兄的感情深厚,想来她对皇兄也是十分的不舍,你就想办法帮帮她吧。” 朱由检一摆手,“行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看着魏忠贤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朱由检不由得感慨万千,卑躬屈膝,只是为了活着,不丢人。 随即又回到龙书案前,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对王承恩吩咐道:“盯紧了他。” “是。” 魏忠贤走出乾清宫,顿感神清气爽,是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整个人都有精气神了。 至于刚刚的狼狈不堪,魏忠贤根本就不在乎,虽然说我魏忠贤是奴婢,可我是皇帝的奴婢,只对皇帝一个人卑躬屈膝就行了,其余人见了我,哪个不惧我三分。 你们这些人啊,就算是想给皇帝磕头,还没机会呢。 突然,魏忠贤就感觉不对了,因为他跪的时间也挺长的,一开始没注意,这会劲上来了,魏忠贤急得喯喯直蹦,还不敢用力。 他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怪不得客氏那副模样呢。” 魏忠贤休息了好一会,这才缓过劲来,进出皇宫的路他魏忠贤走了无数次了,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走的如此畅快。 这花,怎么这么红。 这草,怎么这么绿。 这天,怎么这么蓝。 魏忠贤随手摘下了一朵花,嗅了嗅花香,然后重重的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脚踩了又踩。 这客氏,怎么这么不像人。 魏忠贤又重新回到了东厂,此时里面站满了等待消息的人,不过看魏忠贤春风得意的样子,众人心中是大定。 魏忠贤大马金刀的坐在上位,底下他的干儿子干孙子分列两排,齐声喝道:“恭喜督主化险为夷。” 魏忠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摆起,“咱爷们又活过来了。” “督主,您头上这是怎么了?”东厂掌刑千古孙云鹤问道。 “我头上?”魏忠贤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经意间带下来一块血痂,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不是吗,我今天早上骑着驴来的,那驴不听话,踢了我一脚,正好踢我脑袋上了。” 孙云鹤恍然大悟,“哦,原来督主您的脑袋让驴给踢了。” “啊,这个也可以这么说吧。”魏忠贤皮笑肉不笑的。 “干爹,我来给您上点药吧。” 魏忠贤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干儿子魏明浩。 “不必了,你带着几个人,跟我去找客氏。” “客氏,哦,”魏明浩露出一个我懂的样子,“干爹您刚刚逢凶化吉,自然是要找干娘她老人家放松放松。” 魏忠贤笑着看向魏明浩,对着他一招手,“你过来。” 魏明浩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呢,屁颠屁颠的就把脸凑了过去,结果。 啪! 魏忠贤抡圆了就给了魏明浩一个大嘴巴子,“混账东西,客氏她扰乱后宫,大逆不道,你居然还称呼她为干娘,我看你是客氏的同党吧!” 魏明浩吓得连连磕头,“干爹,是我说错话了,我该死。” 边说,边抽自己的嘴巴。 魏忠贤起身走到魏明浩的近前,“你是我的干儿子,我是你的干爹,你虽然犯了错,但我并不忍心责罚你。” “可是,你自己都说了自己该死了,我这当干爹的要是不答应的话,那多不近人情啊。” “来呀,拖出去,砍了。” 魏明浩在不可思议中就被两个东厂的番子拖走了。 “干爹饶命啊。” “干爹饶命啊。” “干爹饶命啊。” “魏忠贤,我太阳你伯父” “啊!” 听了这话,孙云鹤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你一个太监,怎么光想着那些力不能及的事情呢?” 魏忠贤也不计较,因为也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他一甩衣袖,目光冷峻的看着余下的人,“从今以后,说话办事要过过脑子,省的到时候掉了脑袋。” “谨遵督主教导。” 第11章 客氏之死 “使点劲啊,再使点劲,用力,用力。” “啊~啊。” “不行了,不行了,轻点,轻点。” “对对对,就这样,就这样。” 客氏正悠闲的半躺在躺椅上,有两个丫鬟在伺候她,一个给她捏肩,一个给她捶腿。 在她的不断调教之下,力道是刚刚好,这会,客氏正一脸享受。 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谁呀,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居然敢踹老娘的门!”客氏凶巴巴的吼道。 “是我。” “你是谁呀,踹人家门,也不怕生了孩子没屁眼。” “不怕,因为咱家是不太可能有孩子了。” 客氏本来还以为谁对自己这么不客气呢,她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魏忠贤。 “魏忠贤,你好端端的踹我的门干什么?” 魏忠贤径直走进来坐下,“听说你和先帝感情深厚?” “我跟先帝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魏忠贤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我只是听说你是先帝的乳母,念在这一层情分上,先帝对你多有赏赐。” “可是你呢,乍穿靴子高抬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居然敢祸乱后宫!” “你,你,魏忠贤,你胡说什么呢!我做的那些事,你不是都知道吗,再说了,先帝在世的时候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的吗。” 客氏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还嘴硬!”魏忠贤手稍微一用力,手中的点心当即碎成渣块,散落一地。 魏忠贤直接在客氏的衣服上擦了擦,惹得客氏一脸的不情愿。 “你本是乡下农妇,得天之幸成为先帝的乳母,可是你却仗着先帝的尊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祸乱后宫,事到如今,你还不自知!” 看着魏忠贤阴狠的表情,客氏吓得连连后退,“魏忠贤,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能做什么。” “主子爷发话了,我这当奴婢的就得照办。”魏忠贤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客氏,“你是自己体面啊,还是我帮着你体面啊?” 客氏蜷缩在地上,“不,魏忠贤,你不能这么对待我,咱们两个可是对食啊。” “正因为咱们两个是对食,所以我才必须要亲自送你一程。” 魏忠贤一招手,当即有两个强壮的太监冲了进来,“督主。” “客氏不想体面,那咱们就帮他体面。” “是。” 两个太监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白绫,十分贴心的就缠绕在了了客氏的脖颈之上,然后一个拽着一头,两人同时用力。 一二三,走你。 结果,客氏两眼一瞪,两腿一蹬,依依不舍的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督主,都办好了。” 魏忠贤缓缓起身,看向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两个丫鬟,“说书的常说,这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 “有人当主子,就有人丫鬟,可是,当丫鬟的要想改命怎么办呢?只能是求着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呀。” 说完,魏忠贤就起身离开了。 屋内剩下的两个太监一对视,就拿着白绫走向了墙角。 ………… 乾清宫内,魏忠贤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启禀万岁爷,今天中午客氏不知怎么,突然就暴毙了。” “暴毙了?”朱由检身体前倾,看着魏忠贤,“朕看她是畏罪自杀了。” “是,客氏祸乱后宫,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杀了,就连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也知罪孽深重,一同畏罪自杀了。” “没有明正典刑,倒是便宜她了,”朱由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朕听说客氏好像还有家人啊。” “是,客氏进宫之前出嫁在定兴县。” “行了,没你的事,下去吧。” “奴才告退。” 魏忠贤出门,正好碰到曹化淳进门,曾经高高在上的九千九百岁,不知是内廷多少宦官的偶像,可是如今,曹化淳对其却是不屑一顾。 “大伴,客氏的事,透出风去。” “是。”王承恩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奴婢曹化淳,叩见陛下。” “起来吧,不是都说了,没人的时候不用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曹化淳起身,笑道:“那是万岁爷您心眼好,体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我们不能不懂规矩。” “是练兵的事出了岔子?”朱由检问道,因为历史上曹化淳就练出了勇卫营,所以朱由检很放心的就把练兵的任务交给了他。 “万岁爷圣明,御马监下辖的禁军,经过奴婢挑选,裁撤老弱病残之后,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了五百多人,就这点人恐怕保护不了万岁爷的安全,所以,奴婢想再招一些兵士。” 其实朱由检早就有招兵的想法,只不过苦于没有足够多的物质基础,本来想等着抄了八大晋商之后再做打算,没想到魏忠贤如此识趣,主动上交家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想来是少不了的。 “很好,”朱由检摊开宣纸,可是当他拿起毛笔的时候,又放弃了,因为他前世钢笔字都写不好,就更不用说是毛笔字了。 “招兵是必须的,但是要求得严格,宁缺毋滥。” “曹化淳,你记一下。” “是。”曹化淳站到了一旁的侧案上,拿起毛笔。 “第一,必须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子弟。” “第二,年龄在十八至三十岁之间。” “第三,身体素质要好,最好是农家子弟。” “另外,军饷每个月一两银子,凡是合格入伍的,先发三两银子的安家费。” “至于人数,先招一千五百人,凑够两千人。” “此外,朕再给你推荐几个军官,黄得功,周遇吉,孙应元,直接以朕的名义把他们调过来。” ………… 魏忠贤回到东厂后,立刻就把孙云鹤叫了过来。 “客氏祸乱后宫,现已畏罪自杀,不过她犯的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你先去刑部拿驾贴,然后带着人手去趟定兴县,找到客氏的家人,按罪论处,明正典刑。” “切记,一个不留。” “卑职明白,她家的鸡蛋黄,我都挨个给它摇散了。” “还有,宫门口的那头驴,你出发的时候送到我府上去,让他们给我做成驴肉火烧,记得嘱咐他们,把驴三件给我留着。” 第12章 招兵 正值晌午,街道上热闹非凡,来往的行人,走邻串巷的货郎,道路两旁的商贩,给这偌大的北京城增添了不少的烟火气。 一队士兵横穿街道,在临街的地方支起了几个棚子,棚子内摆放了桌椅板凳,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和一块印章。 棚子前,还摆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征兵处。 ~铛~铛~铛~ 一个士兵敲响了铜锣,“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都过来看一看啊。” 现在街上人多,不一会就围满了人。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这是来招兵的,不过我们这次的招兵和以前的不一样,我们这次招兵,那是直接给皇上当兵的,皇上给咱们发粮发饷。” 底下人群议论纷纷。 “给皇上当兵,这当兵的不都是给皇上当的吗?” “就是,就是,我看他们该不会是骗子吧。” “绝对不是骗大家的。” 棚子内走出来一个中年人,不过白面无须,一看就是个宦官。 来者非别,正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曹化淳。 按理来说,像曹化淳这种级别的太监,招兵这点小活是不用亲自来的,不过曹化淳看得出来,陛下对此次招兵很重视,而且还提出了不少的要求,他怕底下人办砸了,影响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形象,所以这第一天,他就亲自来盯着了。 更重要的是,得让陛下看到咱老曹干活了呀。 曹化淳笑着看向人群,“咱家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大家伙都知道御马监是干什么的吗?” “御马监?养马的吧?” “养马的,那不就是弼马温吗。” “什么弼马温啊,你们就是不懂装懂,刚刚人家不是说了吗,人家那叫驴八件,这驴八件,那不就是开驴肉馆的嘛。” “哦,原来是这样啊,感情这皇上也爱吃驴肉啊。” “那可不嘛,这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曹化淳听了这些话,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毕竟做太监做到人家这份上,那就好比文官做到了六部尚书,涵养功夫早就修炼的到家了。 “诸位,诸位,这御马监啊,和大家伙想的不一样,不是养马的,更不是开驴肉馆的,而是专门替皇上掌管军队的。” “这军队那也不是一般的军队,那叫禁军,除了皇上,谁也管不着。” “是吗,那跟锦衣卫比呢?”人群中有人问道。 “跟锦衣卫差不多。” 曹化淳看着人群中有些躁动,干脆放出了大招,“这次招兵,万岁爷说了,每个月一两银子的饷钱,还有,只要是你能通过测试,当上了兵,还给发三两银子的安家费。” 说着,曹化淳一招手,后面有两个小太监打开了两个小箱子,露出白花花的银子。 “我要报名。” “我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 踊跃报名的人差点没把曹化淳给挤倒了,幸亏带来了一队士兵负责维持秩序。 曹化淳退到棚子里,正了正帽子,心道:还是这真金白银的好使的啊。 “都别着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搭起来的三个棚子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负责记录信息的御马监太监写的手都快抽筋了。 “姓名,年龄,籍贯,职业。” “李二牛,就是本地人,二十岁,职业,职业,啥是职业?” “就是你是干什么的?” “哦,种地的。” 小太监记录好了两份,一份登记造册,一份盖上了印章,递给了李二牛,“拿好了这个,到那边等着进行测试,测试通过了,你就能当兵了,而且还有三两银子的安家费。” “那俺到时候要是通过不了测试呢?” “那也没事,到时候给你三钱银子,弥补你耽误的功夫,要是还想当兵,就等下次再招兵的时候再报名。” “这么好呢?”李二牛显得很兴奋。 “那当然了,咱们这皇上,那可是个好皇上。” 李二牛憨厚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皇上。” “下一个。” “阎应元,二十岁,顺天府通州人,无业。” “拿好你的单子,去那边等着测试吧。” “下一个。” “不行,你太矮了,下一个。” ………… 一处校场内,招兵而来的五百人在此等待测试。 一名校尉站在他们面前,“看到前面放着的石锁了没有,你们过去把石锁举过头顶,连举二十下,就算是通过了第一关。” 李二牛第一个走了过去,连举二十下,不费吹灰之力。 阎应元看到后,不由得感叹道:“好臂力。” 第一关相对比较简单,通过的人足有四百多人。 “第二关,半柱香的时间,围着校场跑三圈,中间你可以走,但是不能停,每跑一圈,从前面的士兵手里拿一面红旗。” “开始。” 曹化淳坐于高台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底下的人,“也不知万岁爷是怎么想的,招兵居然还能这么招,恐怕当年戚少保招兵也不过如此。” “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末将也曾读过,但绝没有这般严格。” 说话者非别,乃是孙应元,他和周遇吉都在京营中任职,所以曹化淳一纸调令直接就调过来了,而黄得功在辽东任职,此时还没走赶来。 “不错,举石锁考验的是臂力,跑步考验的是耐力,可这第三关让他们站着不动,末将就有点想不通了。”周遇吉说道。 曹化淳缓缓起身,“万岁爷天纵神明,天子的想法我等凡人又岂能明白啊,现在他们进行到第三关了,二位将军,咱们一块下去看看吧。” 校场内,一位校尉正在对着剩下的三百人训话,“你们跑完了,也歇够了,接下来就进行第三关,站军姿。” “军姿怎么站,你们现在还不用学,现在,你们就怎么舒服怎么站,但是,一动也不能动,时间半盏茶。” “会有士兵监督,谁要是动了,那就从哪来的回哪去,当然了,皇上仁义,会给你们五钱银子当做补偿。” “都准备好了,现在开始!” 半盏茶的时间,也就是五分钟左右,和军训时期的站军姿时间差不多。 不过呢,此时的要求并没有那么严格,微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但是,还是有人接二连三的被淘汰。 曹化淳看着人越来越少,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可要想好了,现在动了,就只能拿着五钱银子回家,可要是撑住了,不光有三两银子的安家费,以后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饷钱。” 果然,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 此话一出,淘汰人数骤然下降。 第13章 皇上就长我这模样 三关过后,校场内还剩余二百人,其中就包括阎应元。 曹化淳看着眼前瘫坐一地的二百人,很是欣慰,“恭喜你们,现在已经成功进入禁军。” “大人,我们这都已经能当兵了,那三两银子啥时候给呀?”李二牛问道。 这也是大家都关注的问题,四百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微微一笑,一招手,当即就有士兵抬上来一箱银子,“你们都是给皇上当兵的,那皇上还能说话不算数吗。” “等你们歇够了,就去那里登记造册,登记完你们的个人信息后,三两银子当即就放到你的手里。” 李二牛听完,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大人,我歇够了,快发钱吧。” 周遇吉锤了李二牛一拳,“好小子,够结实的,去领钱吧。” 李二牛在登记完姓名,年龄,出生日期,籍贯,家庭住址,和家庭的基本情况后,乐呵呵的拿到了三两银子的安家费。 之前征兵时的登记造册,是朱由检要求的,他是想看看北京城能有多少预备兵源。现在登记造册,是为了统计士兵信息。 拿到了三两银子的安家费后,二百多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三两银子,足够一家人多半年的正常生活开销了。 “诸位,拿到钱了,都高兴吧?”曹化淳问道。 “高兴。” “高兴就好,要记住,这可是皇上的恩德呀。” “皇上万岁。”李二牛带头喊道,其余人也都跟着喊。 曹化淳满意的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已经是一个兵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家,和家人说明情况,等到明天一早再回到这报到。”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明天巳未至,按逃兵处理!” “好了,你们都回家去吧。” ………… 乾清宫内,曹化淳正在和朱由检汇报招兵的情况。 朱由检听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宁缺毋滥,这第一批人,可是骨干,以后扩军的时候,他们就是现成的军官。” 朱由检的目的是,将这一批人,打造成像教导总队一样的队伍。 “奴才明白,他们也很高兴,都一个劲的喊皇上万岁呢。” “哈哈,”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皇上万岁,不然,他们心里想的应该是,银子万岁。” 曹化淳低下了头,不敢接话了。 “明天就正式开始训练了,你那没什么问题吧?” “回禀万岁爷,问题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这个伙食似乎是有点……” “有点太奢侈了,是吧?” “万岁爷圣明。” 朱由检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你想让人家卖命,可不就得下点本钱嘛。” “这手里没把米,连鸡都唬不住,更何况是人呢。” “你要记住,这当兵的,大多数都是庄户人家的孩子,这种人,最实在了,你给他们一点好,他们就能记你一辈子。” “可是,咱们不能把人家的实在,当成拿捏的筹码。” “奴才,明白了。”曹化淳恭恭敬敬的说道。 朱由检也不管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接着说道:“明天就开始训练了,到时候朕亲自去看看。” 次日清晨,校场门前,周遇吉顶盔带甲,身后全副武装的禁军分列两旁,仔细的盯着每一个归队的士兵。 怨不得周遇吉如此的认真,谁让朱由检来了呢。 李二牛蹦蹦跳跳的就来了,脑海中还时不时的回想起昨天他把三两银子带回家,父母那久违的笑容。 他一看,门口怎么这么多当兵的,那盔甲,真亮啊,心道:咱不愧是给皇上当兵的,真有排面啊。 李二牛是第一个归队的,走进来一看,里面没什么人,就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两个白面无须的人。 李二牛乐呵呵的就跑过去给黄衣少年打招呼,“嗨,兄弟,你也是来当兵的?” “就是你这衣裳倒是挺稀奇的,这个色的我都没见别人穿过。” 黄衣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朱由检,他的身后跟着的,一个是王承恩,一个是方正化。 一见有人来了,方正化顿时警惕起来。 朱由检笑着回应道:“是啊。” “真巧,我也是来当兵的,不过我看兄弟你这长的白白净净的,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怎么也来当兵了?” 朱由检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家里面穷啊,我这出来当兵,给家里省下口粮不说,每个月还能拿一两银子的军饷,比种地还划算呢。” 李二牛很是同意的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没错,当兵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我想都不敢想。” “你是不知道啊,我昨天拿着三两银子回了家,我爹我娘都高兴成什么样了,还一个劲的嘱咐我,说皇上是多好的皇上啊,啥也没干呢,上来就给了三两银子。” 朱由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是实在话。” “哎,兄弟,以后咱们就在一块当兵了,看你这小身板也经不起折腾,以后哥哥我罩着你。” “那好,以后可就仰仗哥哥你了。” “那没说的,我叫李二牛,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朱由检。” “朱由检,”李二牛听了,觉得这名字很高大上,最起码是比自己这名字好太多了。 “我听人家说咱们大明朝的皇上就姓朱,兄弟你备不住五百年前和皇上还是一家人呢。” 朱由检觉得这话说的没毛病,“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呢。” “是吧,就是不知道咱们这皇上长的什么模样,你说咱们是给皇上当兵的,到时候能不能见着皇上啊?” 就在这时,阎应元也走了进来,他一看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黄色的衣服,当时心里就是一愣。 然后再仔细一看,衣服上还绣着图案,像是龙,再一数,一,二,三,四,五,这龙足足有五个爪。 不得了。 阎应元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二牛回头一看,“兄弟,你这干嘛呢,这不年不节的,行这么大的礼干啥,我这昨天就把钱全放家里了,这也没钱包红包啊。” 阎应元叩首道:“草民叩见陛下。” 李二牛听完,呆如木鸡,直愣愣的回过头来,就看到朱由检笑眯眯的看着他呢。 “二牛兄弟,你不是没见过皇上长什么模样吗,现在我就告诉你,皇上,就长我这模样。” 第14章 练兵 “草民叩见陛下。”李二牛吓得赶紧磕头。 朱由检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李二牛直接就起来了。 而阎应元则是,“谢陛下,”然后再起身。 朱由检观此人颇为不俗,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阎应元。” “阎应元!”朱由检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这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抗清三公之一的阎应元。 满清入关,颁布剃发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江阴人上书县知县方亨要求留发,知县不肯,并破口大骂,众人也回骂道:“尔身为大明进士,头戴纱帽,身穿圆领,来做鞑靼知县,不知道羞耻?” 后方亨秘密报告常州府请上司派兵“多杀树威”,但被江阴百姓截获,群情激奋,便推举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为首,奋起反抗。 仅仅江阴一小城,面对二十四万清军铁骑,独守孤城八十一天,使清军折损三王十八将,杀死清军七万五千余人。 城破之时,仅存老幼五十三人。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江阴八十一日,不知令后世多少人动容啊。 朱由检激动走到阎应元的面前,“好,好,好啊。” 朱由检拍了拍阎应元的肩膀,“好好干,大明就是需要像你这样的忠臣。” 阎应元也没想到皇上能对他这样,激动的跪倒在地,“愿为陛下效死。” 朱由检亲自扶起阎应元,“不能死,咱们都得好好的活着。” 随即又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回头派人去浙江,找两个人,一个叫陈明遇,一个叫冯厚敦,带到京师来。” “是。” 朱由检站在校场门口,认真看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巳时已至,有校尉按照花名册点名,原来御马监的五百三十一名士兵,加上二百一十名新兵,共计七百四十一人,全部到齐。 朱由检站在人群前,开始训话,“首先恭喜你们成为禁军中的一员,那禁军是干什么的?简单来说,就是给皇上当兵的,那么皇上是谁呢?”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就是皇上。” 哗,人群之中仿佛炸了锅一般,但无非就是,“什么,皇上居然就站在我的面前。” 朱由检也没有制止,等人群安静下来后,才接着说道:“废话不多说了,省的惹人烦。” “下面,进行训练第一项内容,洗澡。” “洗澡?”七百多人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肃静!”周遇吉出声呵斥道,“看到前面那一排房子没有,足够容纳一千人洗澡。” “现在,走到房前,脱下衣服,洗完澡后,统一发放衣物。” “现在就去。” 澡堂之内,上面悬挂着木桶,木桶底部有像筛子一样的漏洞,拔开之后,就有水流下来,而且还是热水。 当然了,一切都是纯手工的,热水没了,还得人为再去添加。 不过,这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甚至还有人在里面比起了大小。 周遇吉和孙应元两个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他们两个都是行伍出身,在军中多年,但是上来就让士兵洗澡的做法,他们俩是第一次听说,更是第一次见。 朱由检看出了他们两个的不理解,但是他也没有打算解释。 七百多人洗完了澡,全都换上了统一的黑色劲服。本来朱由检是想安排绿色的军装的,可是时间太紧了,赶不出来。 朱由检一招手,有二十名锦衣卫分列两队,站立于朱由检身后。 这都是朱由检按照后世的标准,提前训练出来的教官。 曹化淳来到朱由检身后,“万岁爷,可以开始了。” “开始吧。” 一声令下,二十名锦衣卫按照花名册点人,每人负责三十多人的训练。 朱由检看向孙应元和周遇吉,“二位,去训练吧。” “陛下,我们两个还训练啊?”孙应元试探性的问道。 “为将者,自当为三军表率。” “遵旨。” 孙应元和周遇吉两个人也苦哈哈的进入了训练大军。 这第一场训练,就是站军姿。 为了考验耐力,朱由检还特意安排了人拿着凉茶、水果在众人面前招摇过市。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王承恩面前,奏报些什么。 “什么事?”朱由检问道。 “万岁爷,魏忠贤捐献的家产送到内帑了。”王承恩回答道。 “估计少不了,走,去看看。” 内库外,魏忠贤带着人正往里面搬东西呢,高时明在一旁监督。 高时明见朱由检来了,急忙上前行礼,“万岁爷。” “有多少钱呀?” “回万岁爷,现银约有七百万两,再加上田地,商铺,大概能有八百万两。” “八百万两,”朱由检看了一眼魏忠贤,“你够有钱的呀。” 魏忠贤吓得赶紧跪倒,“回陛下,这些钱不是奴婢一个人的,还有其他几位大人的,他们忧虑国事,特意让奴婢代为转交。” 朱由检轻笑一声,“看来你魏公公的人缘还不错嘛,朝中官吏捐献些银钱,还得经过你的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朱由检冷冷的说道,“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魏忠贤擦了擦头上的汗,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大伴,把王德化和高起潜找来。” “是。” 功夫不大,王德化和高起潜就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奴婢王德化,” “奴婢高起潜,” “参见万岁爷。”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心中不由得闪过凉意。 王德化,甲申国变之时,打开城门迎接李自成大军。 高起潜,坑死了卢象升。 “王德化,现在东厂那边缺人手,魏忠贤看起来也不顶用,你过去帮帮忙。” “奴婢遵命。”王德化欣喜万分,陛下这意思是让自己盯着魏忠贤啊,那这以后,进去司礼监,提督东厂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高起潜,你知兵,朕命你去提督京营,将京营的兵好好的练练。” “奴婢遵命。”高起潜的心中比王德化还要高兴,京营在册士兵可是足有二十多万啊,就算是一半都吃空饷,那也得有十万多人呢,这也由不得他高起潜不高兴了。 “大伴,通知下去,明天,上早朝。” 第15章 兵部尚书 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连太阳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无精打采的放出微弱的光芒。 同样无精打采的还有朱由检,因为今天他要上早朝,此刻,一群宫女太监正围着他给他梳洗打扮呢。 早朝的地点,并非影视剧中那样在金銮殿内,而是露天的,在太和门前的广场上。 等到朱由检来到太和门前时,文武百官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远远望去,大多数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能做到中枢大臣的,哪个不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物。 就连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也都是中老年人居多。 年纪轻轻就想位列中央,武将或许还有点希望,文官之中,也就是翰林院还有点可能。 朱由检坐北朝南,好整以暇的看着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老中青,三代人都有,朱由检对官员的年龄层次还是很满意的,抛开能力不谈,最起码,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 而上早朝,对于现在的官员来讲,有些许的陌生。 万历皇帝二十八年不上朝,泰昌皇帝仅仅在位一个月,根本就来不及上朝。天启皇帝则是认为,上早朝,听着一堆老头吵架,那还不如干点木匠活呢。 不过这次的早朝,所有人都能感到不同寻常,因为这是新君登基的第一次早朝,更是东林党人准备反击的战场。 在朱由检一旁的王承恩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咳咳。” 当即有人咳嗽两声,意为我要上奏了,诸位同僚都注意一下顺序,免得乱了。 “臣,礼科给事中许可征,有本启奏。” “准奏。” “臣弹劾魏忠贤,魏忠贤身为内官,却屡屡插手朝堂,随意构害大臣,拉帮结派,把持朝政。” 朱由检点头道:“来呀,把魏忠贤下诏狱。” “是。”当即有锦衣卫领命而去。 许可征有些惊讶,他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于是,他想着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陛下,朝中有大臣攀附魏忠贤,残害忠良,致使朝堂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 “你说的是哪些大臣?” “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吴淳夫,兵部尚书田吉,太常卿倪文焕,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吏部尚书周应秋。” 朱由检直接大手一挥,“上述人等,下诏狱,等候调查。” “诸位爱卿,可还有奏报?” 本来东林党人群情激奋,打算死磕阉党的,没想到朱由检这么痛快的直接就将人下诏狱,他们一时之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既然没有奏报了,那现在空出的官职,就议一议补缺的事情吧。” “这兵部尚书一职,众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底下一阵私语之声,而后有一人出列,“臣举荐前南京吏部侍郎钱龙锡。” 朱由检略做沉思,“钱龙锡素有贤明,可其乃文人,恐不知兵,众卿还有其他人选?” “臣举荐原登莱巡抚袁可立。袁老大人历经万历,泰昌,天启三朝,为官清正廉洁,巡抚登莱期间,训练水师,多有建树,且策反虏酋努尔哈赤姻婿刘爱塔,臣认为,袁老大人定能胜任兵部尚书一职。” 朱由检止不住的点头,“袁老大人的威名朕早有耳闻,不过如今贼虏势大,登莱一线恐怕更需要袁老大人。” “这样吧,袁可立担任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总督山东、登莱一切军政要务,授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 “这,”群臣议论纷纷,地方督抚最高不过加兵部尚书衔,加内阁大学士的,这可是头一份。 虽然孙承宗也以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的身份督师蓟、辽,可那是孙承宗主动请求的,不是天启皇帝要求的。 不然,好好的内阁大学士,不在中央待着,谁会去地方啊,而且还是辽东这个一线火坑。 所以,礼部尚书来宗道便出列奏报,“陛下,以内阁大学士出任地方督抚,未曾有过先例啊。” “没有先例,现在不就有了吗,凡事应有变通,切不可拘泥于一处,故步自封。” 朱由检说话之时,脸上始终挂有笑容,可是在来宗道看来,却是充满了不容置疑。 “再者,天启二年,孙承宗不也是以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的身份督师蓟、辽的吗?”见来宗道还想反驳,朱由检微微一笑,又道:“难不成在大宗伯看来,是袁老大人不配入阁?” 袁可立虽然也是东林党,但却是东林党中的实干派,有能力,有资历,有威望,像倪元璐,黄道周,二人都算是袁可立的门生,来宗道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来宗道道了一声,“臣不敢。”然后就悻悻的退下去了。 “既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吧,王承恩即刻拟旨。” “陛下,臣有一言。” 朱由检看着下面站出来的一个官员,感到陌生,王承恩及时俯身在朱由检耳畔说道:“万岁爷,这个是翰林院编修倪元璐,天启二年的进士,那一年,孙承宗和袁可立是主考官。” 朱由检心道:倪元璐,这也是个忠臣呐,甲申国变之时自缢殉国。 “倪爱卿有何话讲?” “启奏陛下,袁可立袁大人是臣的座师,天启六年家师致仕后,就无意仕途,臣恐怕此次家师不肯出仕。” 朱由检笑道:“无妨,大伴,取文房四宝来。” 王承恩一招手,两个小太监就抬着一张书案走了过来,上面摆放笔,墨,纸,砚。 朱由检挥笔写下了一首诗。 浩荡离愁白日下,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朕送给袁老大人的诗,倪元璐,你既是袁老大人的门生,宣旨的时候,你就拿着这首诗一同前往吧。” 倪元璐跪倒在地,“臣代家师叩谢天恩。” 早知道,清朝之前,官员一般情况之下是不用下跪的,由此可见,这倪元璐也是性情中人啊。 “平身吧。” “谢陛下。” 朱由检略整衣衫,重新落座,“诸位爱卿,接着议吧,看看这兵部尚书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第16章 臣等无异议 “臣举荐叶向高。” “臣举荐韩爌。” “臣举荐钱谦益。” “臣举荐刘一燝。” 朱由检心中暗自发笑,这东林党人,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以上几人或许有真才实学,但是,当兵部尚书,你懂得打仗吗?恐怕连读兵书都得被他们说成是不务正业。 “诸位爱卿,举荐的都是人才,看到诸位爱卿如此踊跃的为大明挖掘人才,朕心甚慰。” “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兵部尚书毕竟是要和军队打交道,是要知兵的。” “这样吧,朕提个人选,孙承宗。” “谁赞成。” “谁反对!” 看着众臣公鸦雀无声,朱由检很满意,“看来朕提出的这个人选大家都很认同啊,那就这样办了,孙承宗任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赞政务。” 其实下面的大臣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只不过你当皇帝的都提出来了,谁愿意去跟皇帝唱反调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皇帝呢。而且孙承宗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且在天启年间就入阁了,因此也就没人反对。 朱由检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天也不早了,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朕先提出来人选,你们看看合不合适。”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 “工部尚书徐光启,” “工部左侍郎毕懋康,” “原礼部侍郎李标启调任左都御史,钱谦益任礼部左侍郎,周延儒任礼部右侍郎。” “原吏部侍郎杨景辰升任吏部尚书,温体仁任吏部左侍郎,钱龙锡任吏部右侍郎。” 李邦华虽然也是东林党人,但是实干派,历史上担任兵部侍郎期间,整顿京营,使其京营面貌焕然一新。可由于得罪了太多人,无奈辞官回乡。 徐光启学贯中西,毕懋康是燧发枪的研发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让他们两个在工部,就是为了研发武器的。 温体仁,周延儒,这两个人在历史上是奸臣,用他们,就是为了办事的。 忠臣太直,敢和皇帝顶撞,但你知道他是忠臣,还舍不得杀。清流太装,你还不能轻易戳穿,因为大家都装,只不过是这清流太能装了而已。 唯有这奸臣,最好用了。 李标则是中立派,既不是阉党,也不是东林党,既可以平衡朝堂势力,各方势力也都能接受。 钱谦益和钱龙锡,是典型的东林党人,用他们就是为了堵住东林党的嘴。 历史上,这钱谦益本是东林党魁首,后甲申国变,满清入关,钱谦益便弃明投暗,投降清廷。 可是在投降清廷以后,钱谦益还多次私下策反降清武将,暗中资助郑成功反清。 这就说明,钱谦益是一个典型的现实人。 在大明朝,钱谦益是东林党魁首,天下文学的佼佼者,向他求学之人,络绎不绝。像瞿式耜,郑成功,都是他的弟子,就连郑成功的表字大木,都是钱谦益起的。 (关于郑成功的名字,有一种说法,供大家参考。郑成功,其原名郑森,表字大木,后南明时隆武帝朱聿键赐其国姓朱,并赐名成功,也就说要么称呼其为郑森郑大木,要么称呼其为朱成功。只不过后来满清统治者为了淡化明朝的影响,把朱成功改为了郑成功。) 可是面对满清的铁蹄,钱谦益从心了。 他舍不得功名利禄,更舍不得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投降清廷了。 可是,他在内心深处或许还是有着一定的良知的,不然也不会暗中支持抗清活动。 虽然这钱谦益是有名的水太凉,头太痒,但比起洪承畴,孙之獬这类人,已经算是很可以了。 他就像当时的很多人一样,可能心里面早就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可是,嘴上还不停的说,我是良民。 朱由检的这番人事安排,引起了不小的波动,群臣之间议论纷纷。 “肃静!”王承恩出声呵斥道。 朱由检静静的看着群臣,淡淡道:“值班御史可在?” “臣在。” “刚刚喧哗者可曾记下?” “回陛下,皆已记下。” “好,这些人君前失仪,罚俸半年。” “臣,领旨。”回应朱由检的是户部尚书郭允厚,其实他巴不得不发俸禄呢,因为国库里面根本就没银子。 此话一出,有些大臣立刻息鼓偃旗,明朝的俸禄放在明初那是很不错的,但现在是明末,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虽说大多数人不以俸禄为生,但终究还是有些正派之人的,罚了他们半年的俸禄,可是够他们心疼的。 朱由检望向一片寂静的群臣,“上述人员变动,诸位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内阁?” 现在内阁这几个人,能在魏忠贤发达时期入阁,那多多少少都跟魏忠贤有点联系,现在魏忠贤倒台了,他们躲还来不及呢,根本就不敢和朱由检唱反调。 内阁几个人一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内阁首辅黄立极躬身施礼,:“内阁并无建议。” 朱由检心中暗道:不愧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了,说话就是漂亮,我问的是意见,他回的是建议。 “内阁没意见了,吏部可有不同的意见啊?” 吏部尚书周应秋被下了诏狱,现在吏部主事人乃是吏部侍郎杨景辰。而这个杨景辰刚刚被朱由检任命为新一任的吏部尚书,他自然是不可能会反对朱由检的人事任命了。 杨景辰迈步出列,躬身施礼,“吏部也无建议。” “内阁没意见,吏部也没意见,那其他爱卿还有意见吗?” 不少人腹诽道:你听听,你听听,还有比这话更混蛋的吗? 你是皇帝,事是你提的,人是你定的,内阁没意见,吏部也没意见,那我们就算是有意见,能管用吗? 不过,这次的人员调动大多数人都能够接受。东林党认为阉党垮台了,东林君子开始步入中枢,总体而言还是好的,众正盈朝不远矣。 阉党残余势力认为没清算但自己头上已然是万幸了,哪还敢有意见啊。 中立派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臣等无异议。” 第17章 圣旨到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便有农人扛起锄头下地干活。 倒不是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而是早晨相对凉快一点。 虽然现在是秋冬交际之时,可老一辈人对土地的热爱,让他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拴在田地中。 不为其他,只因为田地是他们的命根子。 所以就有人说,国人两千年来造反,为的不过是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河南,地处中原,自古以来就是产粮大省,倪元璐跟随传旨的队伍一路从京城而来,一进去河南境内,无论是官道旁,还是乡下小路,随处可见扛着锄头的劳作之人。 河南归德府睢州,本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州,可是在今日,却被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以往的宁静。 “爹,爹。”袁可立之子袁枢急急忙忙的跑进家门。 “都多大的人了,一点稳当气都没有,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袁可立走出大堂,训斥道。 “爹,京中派人来咱们家传旨了。” 袁可立久经官场,起起伏伏数十年,早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听到此消息后,袁可立面如静水,没有一丝波澜。 “摆香案,焚香。” “是,孩儿这就去。” 袁枢刚忙活完,就听到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一个中年宦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还有一队锦衣卫。 “圣旨到,袁可立上前接旨。” “臣袁可立接旨。” 袁可立刚要下跪,就被中年宦官拦住了,“袁老大人,不必如此,陛下说了,您老为大明鞠躬尽瘁,就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了。” “圣旨给您,您老自己看吧。” 袁可立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袁枢则是心领神会的,拿出一小袋银子,递了过去。 中年宦官连连推辞,“袁公子,可不敢这样,陛下刚一登基就整治了内廷,以前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都不会再有了。” 袁可立瞪了袁枢一眼,“丢人现眼,还不退下。” “是,父亲。”袁枢悻悻的退到一旁。 “敢问公公尊姓大名?” “咱家司礼监随笔太监,高时明。” 倒不是高时明在这炫耀身份,而是因为对袁可立的重视,朱由检特意安排高时明来的。 袁可立听罢,心中就是一愣,用司礼监随笔太监来传旨,足以见得这道圣旨的分量。 他打开圣旨一看,开头还是熟悉的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但内容却出乎意料。 虽然依旧是去登莱,但不再是巡抚,而是总督山东、登莱的一切军政要务,还加了兵部尚书的头衔,更重要的是,居然还让他入了阁。 袁可立一时,感慨万千。 见袁可立并没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高时明又说道:“袁老大人,此番传旨,还有您的一个熟人前来。” “熟人?”袁可立想不出是谁能来。 “袁师。” 袁可立顺声音望去,“汝玉。” 倪元璐,表字汝玉。 “汝玉,你怎么也来了?”袁可立有些激动的拉住倪元璐的手。 “袁师,陛下怕您老不肯出山,所以特意让学生一同前来,还有,陛下还特意为您做了一首诗。” “陛下为我作诗?” 袁可立将手中圣旨恭恭敬敬的摆放在香案后,才从倪元璐的手中接过一个信封,待打开一看: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袁可立的手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高时明一看,有戏,便趁热打铁,“袁老大人,陛下对您寄予厚望,登来海线是您亲手打造的,您也不希望它毁于一旦吧。如今辽东胡虏猖獗,您就真的忍心看着我大明江山沦落异族之手?” 袁可立再也抑制不住,面北而跪,恭恭敬敬的行了五拜三叩首的大礼,“臣袁可立,接旨。” 高时明赶紧扶起袁可立,“袁老大人快快请起,陛下说了,您是国之柱石,不必多礼。” “陛下还说了,您老不必再进京面圣,直接赶赴登莱上任即可,此外,袁公子授兵部职方司郎中,跟随您一同赴任。” “臣代犬子,叩谢天恩。”袁可立又要跪地行礼,又被高时明拉住了,“老大人不必多礼。” “此外,陛下已经派人押解白银五十万两赶赴登莱,现在国事艰难,您老就先凑活着用吧。” 袁可立看向北方,“吾皇圣明。” “抬上来。”高时明一招手,当即有随行人员抬上来几口大箱子,“袁老大人,官服、仪仗等物品都在这里了。” “还有您的这位学生,不愿意在翰林院那清贵的地方待着了,执意要和您一同去登莱。” “汝玉,你这是何苦呢?”袁可立看向倪元璐,眼中满是可惜。 要知道,翰林院,那可是大明王朝的青年干部基地啊,只要熬上些年头,大好前程,唾手可得,更何况,这倪元璐可是庶吉士。 再者,这京官,怎么也比地方官要强啊。 倪元璐却不以为然,“袁师,国朝阳市三百年,我等士人深受皇恩,现在国事艰难,我等既饱读诗书,就更应为国尽力。” “而且陛下授我登州知府,也算是升官了。” 从倪元璐的眼中,袁可立看到了坚毅,看到了斗志,看到了无所畏惧,而自己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袁可立叹了一口气,“也好,读万卷书,终究还是要行万里路。” 高时明听着倪元璐这一番慷慨激昂,心中暗道:这倪元璐名不见经传的,没想到还有这等觉悟,万岁爷看人还真准啊。 高时明朝着袁可立拱手道:“袁老大人,这圣旨咱家是传到了,要是没有什么事,咱家就先告辞了。” “公公一路颠簸劳顿,不如进屋喝杯茶,歇歇脚,那时再走也不迟啊。”袁可立客套道。 “袁老大人太客气了,陛下那还等着回信呢,咱家可不敢耽误,袁老大人就请留步吧。” 袁可立看向自己的儿子袁枢,“枢儿,替我送送公公。” 袁枢迈步向前,躬身道:“公公,您请。” “袁公子客气了。” 待袁枢回来后,袁可立当即吩咐道:“汝玉,枢儿,收拾行囊,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第18章 一直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进京的官道上有一座凉亭,不过此时不是送别,而是相迎。 凉亭内端坐一中年宦官,正是朱由检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如老僧入定一般,紧闭二目,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王承恩微睁双眸,道了一声,“来了。” 官道上两辆马车,几十匹快马。 第一辆马车上端坐一老者,身着灰色长衣,很是朴素。此人非别,正是进京赴任的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 一旁还坐着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孙铨,三子孙钤。 第二讲马车上端坐一中年宦官,乃是曹化淳,他是奉命如传旨,请孙承宗出山。 “吁~吁。”马夫叫停了马车。 “怎么了?”孙承宗问道。 “老爷,您还是下来看看吧。” 孙铨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扶着孙承宗下了马车,只见一中年宦官在一旁等候。 “敢问这位公公是有什么事吗?”孙承宗问道。 王承恩笑道:“咱家司礼监随笔太监王承恩,特奉陛下之命,在此迎接孙阁老。” 孙承宗拱手道:“原来是王公公,有劳了。” “孙阁老太客气了,本来陛下是打算亲自相迎的,不过临时有事,所以让咱家代为相迎。” 孙承宗朝着京城的方向深施一礼,“皇恩浩荡。” 王承恩领着孙承宗进了城,“孙阁老,您在京中的府邸陛下已经安排妥当,您带来的家眷仆人可以先行入住。” 孙承宗点头道:“还是陛下想的周到,老夫现在就进宫面圣,叩谢天恩。” “不,阁老,陛下说了,要先带您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 王承恩在前面引路,将孙承宗带到了一处校场。 孙承宗抬头观瞧,校场的大门上赫然写有“小站”二字。 孙承宗看着“小站”二字,眉头微皱,他熟读兵书,也通晓四书五经、名家典籍,可这“小站”二字,却是怎么都想不通有何含义。 其实不光孙承宗不懂,就算是再有学问的人看了,也是照样不懂。 因为这“小站”二字,根本就不是从书里面找的,而是朱由检根据后世小站练兵所起的。 小站练兵是封建军制向近代军制演变的重大转折,朱由检也是想在此培养新式军队。 而且小站练兵,可谓是人才济济。 像大名鼎鼎的北洋三杰,北洋之龙王士珍,北洋之虎段祺瑞,北洋之后冯国璋。 北洋政府中,除了黎元洪和张作霖之外,其他的总统,总理,都是天津小站练兵场上走出来的。 当然了,小站练兵以封建思想笼络军心,发展私人军队,为之后的北洋军阀统治奠定了基础,这是错误的。 朱由检当然是没有那些错误的思想了,他之所以冠以小站之名,就是为了发展新式军队。 “军事重地,闲人止步!” 门口站岗的士兵拦住了孙承宗一行人。 孙承宗观站岗的士兵,盔明甲亮,刀枪锋利,而且站立门前,一丝不动,心中颇为震惊。 曹化淳上前,亮出令牌,士兵检查过后,敬礼道:“原来是曹公公。” “这是什么军礼?”孙承宗心中暗暗不解。 曹化淳俯身笑道:“孙阁老,请吧。” “有劳了。” 校场内,一个少年正在观摩训练,不过,他身上的那件明黄色的龙袍,已经出卖了他的身份。 王承恩走到朱由检身后,“万岁爷,孙阁老到了。” 孙承宗快步向前,一撩衣衫,刚准备行礼,就被朱由检拉住了。 “孙师不必多礼,当年有幸与皇兄一起聆听孙师教诲,孙师循循善诱,深入浅出,如听仙乐一般,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可惜,与孙师一别,一年有余,不知孙师可还安好?” “承蒙陛下挂念,老臣身体无恙。”孙承宗看着朱由检也是颇有感慨,想不到当年的那个孩童,如今已然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 “无恙就好,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朝堂内外还需孙师操劳。” “臣责无旁贷。” 朱由检是相信孙承宗的能力的,其一手打造的关宁防线,有效的阻挡了满清的铁蹄。 也有的说法是孙承宗修建的关宁防线就像是一只吞金巨兽,消耗了明朝本就不多的国力。 当然了,这个弊端是有的,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萨尔浒之战后的明军,基本上丧失了野战能力,只得依靠城池进行防御。 世人皆知,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但前提是须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不然就是蛮干。 很明显,当时的明朝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挟泰山以超北海,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归根结底,关宁防线有效的阻挡了满清的铁蹄,虽然历史上清军多次侵扰中原,但都是借道而行,从未正面突破关宁防线。若不是后来吴三桂洞开山海关,清军想要从正面入关,恐怕难的很呀。 “孙师,朕偶有心得,借鉴戚少保的练兵方法,想出了新的练兵之道,今日请孙师前来,就是想请孙师评价一二。” 孙承宗躬身施礼,“老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朱由检对着曹化淳点了点头,后者心领神会。 曹化淳一挥手中令旗,孙应元带领一百名士兵分十列纵队向前走来。 “幺二幺,幺二幺,幺二三四。” “幺二三四。” “立正。” 孙应元转身,敬礼,“陛下,受阅部队准备完毕,请您检阅。” “开始。” “是。” 然后,立正,稍息,跨立,四面转向,齐步,跑步,正步,就是常见的军训检阅流程, 朱由检看后,很是满意,转头看向了孙承宗,“孙师,觉得怎么样啊?” 孙承宗面如止水,但心中却是大受震撼,“回禀陛下,士兵操练整齐划一,像是一人所做,而且口号洪亮,走路有风,踏步有声,这种精气神,老臣戎马多年,从未见过。” “不过只是缺少了一丝杀气,若是在战场上加以磨炼,必定无所匹敌。” 朱由检笑道:“孙师不愧是带兵之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些不过是训练了两个多月的新兵,以后再磨砺磨砺就好了。” “才训练了两个月?”孙承宗明显有些惊讶,“那敢问陛下,这些兵士几日一操?” 朱由检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直练。” 第19章 臣虽年迈,箭矢犹锋 “一直练?” 看着疑惑不解的孙承宗,朱由检解释道:“每天清晨这些士兵听起床号起床跑步,而后吃饭,整理内务。” “上午,下午则是进行操练,到了晚上,就教给他们认字。” 孙承宗拱手道:“敢问陛下,内务如何整理?” “那咱们一块去看看吧。” 进入营房,并没有孙承宗想象中的臭味,而且床铺也不是认知中的大通铺,而是上下铺。 床单扽的平整,被子叠的好似方块,就连衣物都叠的整整齐齐。 当然了,和后世那样的标准肯定是没有的。 孙承宗止不住的点头,“老臣领兵多年,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官兵不敢说了然于胸,但也差不了多少,但要求如此严格的士兵,莫说是见,就是听都没听过。” “孙师客气了,中午了,咱们一块在这吃个饭吧。” “在这?”孙承宗狐疑道,“陛下您也在这吃吗?” 朱由检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曹化淳走到孙承宗近前,“孙阁老,陛下经常在这里吃饭,而且,还是和这些士兵在一起。” “和士兵一起吃饭!”孙承宗一捋颔下银髯,心中暗道:陛下所图甚大呀。 “什么味道,这么香?”孙承宗向远处看去,只见一队队士兵排队打饭,而香气正是从锅中飘出。 孙承宗按捺不住好奇,走近一看,锅中炖有白菜,豆腐,粉条,五花肉,上面还飘着香油。 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几大筺馒头,随便拿,但是不能浪费。 “这伙食,未免也太好了吧。” “孙阁老,陛下喊您过去吃饭呢。”王承恩走过来说道。 “有劳王公公了。” 孙承宗走进食堂,朱由检早就吃起来了,一口馒头一口菜,完全没有一丁点皇帝的架子,而其他的士兵却见怪不怪,甚至有个别大胆的士兵,还和朱由检有说有笑。 “能和普通士兵在一起吃饭,除了太祖打江山的时候,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年天子了。” 孙承宗曾经教导过朱由检读书,对他的脾气秉性也算有所了解,虽然聪慧,但却有些刚愎自用,毅力坚定,但却又夹杂着一丝优柔寡断,骨子里有一腔热血,但看上去却是冷若冰山。虽然年轻,但是却恪守道德,就像是小老头一般,不愿变通。 没想到如今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看起来当皇帝真的能改变人呀。 孙承宗正想着,就被朱由检打断了思索,“孙师,别站着啊。快坐下来吃饭吧。” 说着,朱由检就帮孙承宗拉开了长条板凳,见孙承宗还不敢坐,朱由检直接就把他拽着坐下了,紧接着王承恩就将一碗杂烩菜端到了孙承宗的面前。 “孙师,快吃吧,凉了就没这个味了。” “是。” 孙承宗拿起馒头,动起筷子,一尝,嗯,味道不错。 “孙师,味道怎么样?” “回禀陛下,味道很好,不过老臣吃着,还有些大席菜的味道。” 朱由检哈哈一笑,“不瞒孙师,这军营里的厨师原来就是在京城周边的村子里做大席菜的,招兵的时候他也来参加了,这不,又干回老本行了。” 接着,朱由检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了,“孙师,现在步兵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就是这训练骑兵,朕是个门外汉,而三千营也不堪大用,不知孙师可有合适的人选?” 孙承宗站起身来,拱手道:“老臣在辽东之时,曾督导过骑兵训练,臣举荐两人,定可胜任。” “何人?” “赵率教,满桂。” “这两人是忠臣,也是猛将,可惜,历史上死的太早了。”朱由检思虑道。 “曹化淳,传朕的旨意到辽东,调赵率教,满桂,曹文诏,曹变蛟,并一千骑兵,入京。” “奴婢遵旨。” 孙承宗惊讶道:“陛下还知道曹家叔侄?” “辽东乃我大明心腹大患,朕可是没少做功课呀。” “尤其是孙师在辽东的这四年,前后修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水营五、火营二、前锋后劲营八,造甲胄、器械、弓矢、炮石、渠答、卤楯之具合数百万,拓地四百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 听着自己以往的功绩,孙承宗的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但很快就黯淡下去,“老臣惭愧啊,在辽东四年,耗费钱粮无数,连一场像样的胜仗都没有打过。”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孙师过谦了。”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孙师修建的关锦防线可是我大明的铜墙铁壁,女真人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山海关的。”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山海关虽是天下雄关,可距离北京不过咫尺之遥,关宁防线虽强,但消耗太大。而且一味地防守,绝非上策。” “老臣本以为在萨尔浒之战后,我大明兵疲将衰,但今日观陛下所练之新军,恍如天兵下凡,老臣这衰朽之躯,竟也能豪情万丈。” “孙师,过誉了。”不得不承认,孙承宗这一记马屁,拍的确实漂亮,朱由检这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也不奇怪,能把天启皇帝从木匠活中拉到课堂上,就足以说明孙承宗的语言表达能力,那绝对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 “我大明的兵制是世兵制,太祖时期所设立的卫所,便是基于此,太祖更是豪言道,我大明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卫所设立之初,确实是为大明省下了钱粮,战斗力也有保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所里的军户都成了农户,恐怕连刀都拿不起来了,所以,才有了募兵制,像戚少保的戚家军便是在这种背景下组建的。” “但募兵制最大的弊端,就是钱,而朝廷又没有这项的预算,拨下的钱粮并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募兵,所以有的将领便用这些钱粮豢养家丁,还有的直接就吃了空饷。” 孙承宗在军中多年,对此深有感触,语气中也透露出无奈,“陛下所言甚是。” 大明朝上上下下都知道募兵制下的军队更有战斗力,但是为什么没有大规模的推行呢?反而是抱着卫所兵不肯撒手呢? 究其原因,就是一个字,钱。 招募来的兵好用,这个不假,但是费钱。 卫所的兵不中用,但是他不用花钱呐。 至于直接废除卫所,甚至是卫所名下的土地用来募兵,那更是不可取的。 大明朝军户在册人数数百万,没了土地,你让他们怎么活? 鼓励他们创业吗? 朱由检感叹道:“卫所兵不堪一用,全面募兵国库又支撑不住,这背后,不单单是军队的问题,更是整个大明朝的问题。” “历朝历代都逃不过三百年而亡的命数,如今我大明已经历经十五位帝王,二百五十余年,说不定哪天就有人高呼【大楚兴,陈胜王】,而朕也落得个亡国之君的下场,就连庙号朕都想好了,明思宗。” 孙承宗急忙起身,跪倒在地,“陛下切勿妄自菲薄。” 朱由检缓缓起身,眼中深邃好似星辰,目光凝聚恰如骄阳,“朕并不是妄自菲薄,也不甘做亡国之君,朕要的,是中兴大明,是让我大明的旗帜插遍天下,是让我大明成为日不落帝国。” “然,天寒露重,孙师可愿与朕一同前行?” 孙承宗重重的叩首,“臣虽年迈,箭矢犹锋!” 第20章 布局 天越来越冷了,就连喘气都直喷白雾。 朱由检的办公地点,也从乾清宫转移到了东暖阁。 “这天可真冷呀。”朱由检朝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 王承恩见状递过来一个手炉,“万岁爷,最近这几年的冬天确实比之前要冷的多。” “奴婢再让人拿几个火盆来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但心中又不由得担忧起来。 这小冰河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不一会,几个小太监就端着火盆走了进来,朱由检看着那通红的炭火,眼前一亮,怎么能忘了穿越者必备的蜂窝煤呢。 “大伴,皇庄和皇店归谁管理了?” “启禀万岁爷,皇庄和皇店都归王之心管理。” “去把他叫过来。” “是。”王承恩一使眼色,当即就有一个小太监走了出去。 “万岁爷,”王承恩走到朱由检的近前。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 “是,万岁爷,这桌上的糕点是皇后娘娘亲自做的,有派人送过来让您尝尝。” “是吗,”朱由检拿起了一块桂花糕,送去嘴中,“味道真不错。” 可是,看着王承恩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由检又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那奴才可就说了,万岁爷,这新君守孝,以日代月,现在已然过了三个多月了,您一直都在忙,而万岁爷您又没有子嗣,为了大明朝的传承,您是不是今晚去皇后那里歇息。” “这个,”朱由检心道:这王承恩不愧是和崇祯有着生死交情的,你看看,你看看,想的多周到。 而王承恩作为一个宦官,自然也不会去考虑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法。 “那你派人去皇后那里一趟,就说朕今晚过去。” “奴婢遵旨。”王承恩显得很是兴奋。 看着王承恩兴奋的样子,朱由检有些诧异,这种事,你一个太监跟着瞎激动干什么? 再说了,你有激动的条件吗? 当然了,得把话说明白,朱由检可不是好色,这主要是为了大明朝的传承。 “奴婢王之心,参见万岁爷。”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起来吧。” “谢万岁爷。” 朱由检打量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宦官,“王之心,皇庄和皇店都是你在管?” “是,皇庄和皇店都是奴才在替万岁爷打理。” “替我打理,这话说的,王之心是个聪明人啊。”朱由检心中默道。 “王之心,皇庄收几成的租子啊?” “回禀万岁爷,皇庄的租子是按照旧例,收取四成。” “四成,恐怕老百姓手里能剩下四成就不错了。” 王之心低下了头,“万岁爷圣明。” “这样吧,给你去把皇庄上上下下都给朕查一个遍,核实清楚皇庄的数量和皇庄中的人口。” “再有,皇庄中那些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就作威作福,欺压良善的,都清出去,罪过大的,当着皇庄百姓的面,就地处决。” “也不用担心人手不够,你去把诏狱里的阉党还有魏忠贤都放出来,让他们去查,告诉他们,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你就在一旁监督。” “你先去办这件事,皇店那里你就先不用管了。” “奴婢遵旨。” 朱由检心道:不就是土地兼并吗,那好,你兼并,我也兼并,我看谁兼并的过我。 把土地性质由私有制逐步转变为我有制。 到时候,谁种地,种的都是我的地。 不过,地可以租给你,可是,你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所有权归朱由检所有。 天底下的地都是我朱皇上的,我看谁还敢抢。 (除非你打算自主创业) 当然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得一步一步来。 “大伴,这打理皇店,你看看信王府的老人中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回禀万岁爷,奴才认为韩赞周或许可用。” “韩赞周?”朱由检略做思索,脑海中对这个人有印象。 甲申国变之时,韩赞周任南京镇守太监,后与握有实权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等人拥立朱由崧为帝,也就是后来的弘光帝。 只是朱由崧当了皇上后,整日纵情酒色,韩赞周曾多次劝解,均未果。 待到清军南下,南京城破,韩赞周自杀殉国,倒也是个忠臣。 “好,把他叫过来。” “奴婢遵旨。” “对了,刘时敏现在在哪?” “先帝驾崩后,刘公公便一直为先帝守灵了,先帝下葬后,刘公公本意是为先帝守陵,但后来被太后拦下,现在应该在太后身边。” “在皇嫂那里,到时候朕亲自去向皇嫂要人吧。” 朱由检口中的皇嫂,也就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历史上五大艳后之一,现在的懿安皇后,据说长的是相当哇塞。 至于知道懿安皇后底是什么样的人,那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她长的嘿。 “有机会得拜访拜访这位皇嫂呀。” 朱由检这正思考着呢,一个宦官走了进来,“奴婢韩赞周,叩见万岁爷。” “起来吧。” “谢万岁。” 朱由检拿起笔来,潦草的画了蜂窝煤的形象,“叫你来,是让你去打理皇店,不过其他的买卖先不着急,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朱由检敲了敲桌子上的画,韩赞周不敢上前,看向了一旁的王承恩。 王承恩的身份要比韩赞周高的多,而且是专门伺候朱由检的,就算是王承恩亲自给他拿,这韩赞周也不敢接呀。 王承恩也看出了韩赞周的无奈,向着一使眼色,当即就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从桌子上拿起画,然后缓缓后退,直至来到韩赞周的身旁,这才将画交给韩赞周。 韩赞周亦是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画,一看,这什么玩意啊?没见过呀? “此物名为蜂窝煤,是用煤与黄泥揉和制成的,待干后便与煤炭运用相同,中间的那些孔洞,就是为了使煤充分燃烧的。” “另一张画的是火炉,外用铁皮包裹,内是黄泥,中间留出四块蜂窝煤大小的空间,用于放置。” “制作方法,材料大概就是这样,你回去之后,再找工匠摸索摸索。” “制成之后,及时向朕通禀。” 韩赞周踌躇满志的说道:“奴婢遵旨。” “此外,大伴,传旨高文采,让他亲自带队,找到甘薯,土豆,玉米,还有辣椒,这些东西应该就在福建,两广一带,连同会种植的人,一同带回来,朕要亲自接见。” 第21章 惊起一滩鸥鹭 慈庆宫内,一位宫装美人正在看书,在其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宦官。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恭敬的说道:“太后娘娘,陛下到了。” 宫装美人正是张嫣,今年也不过二十左右岁,若是在后世可能大学都没毕业呢,可如今却成为了先帝的遗孀。 张嫣放下手中的书,“刘时敏,代本宫迎接陛下。” “是。”张嫣身后的中年宦官闻声而动。 刘时敏缓步走到朱由检的身前,低头俯身,极为恭敬,“底下,太后请您进去。” 朱由检扫视了一眼刘时敏,然后走进宫内。 “皇嫂。” 张嫣缓缓起身,略微欠身,以示尊敬,“陛下造访可是有什么事吗?” 朱由检看了一眼张嫣,不愧是是五大艳后之一,古人诚不欺我。 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 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嫁为人妻,青涩之中又散发着成熟,成熟之中还透着一种青涩。 一袭华丽的宫装,既衬托其曼妙的身姿,又凸显其雍容华贵。 这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是嘎嘎乱杀的存在。 天启皇帝的眼光,是真好啊。 朱由检为了避嫌,迅速的把目光看到了一旁,但没忍住,又多看了好几眼。 “皇嫂,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要一个人?” “一个人,”张嫣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刘时敏,“是刘公公吧。” 朱由检点头道:“没错。” “刘公公,陛下要重用你了,本宫我不能拦着你的前程,你这就随陛下走吧。” “是。”刘时敏回答道。 朱由检见事情已经办妥了,便转身离开,“皇嫂,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那我就不送了。” 朱由检能感受到张嫣态度的冷淡,但是也理解张嫣的做法。 朱由检今年十六岁,张嫣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年纪相仿,而且都是热血的年纪,这干柴烈火的。 得避嫌。 若不是出于尊重,朱由检直接就让王承恩来了。 朱由检带着人径直来到了御花园,御花园中有一处人工湖,天气渐凉,湖中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朱由检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入湖中,冰面被砸出一个空洞,溅起水花,“刘公公,你是皇兄的人,皇兄信你,用你,朕也信你,也想用你,不知你可愿意在朕身边做事啊?” 皇帝都这么问了,傻子才会说不愿意呢。 再说了,刚才那石头是砸在冰面上了,要是砸在人脑袋上呢? 刘时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愿为陛下效死。” 朱由检拍了拍手上沾的一丝泥泞,“起来吧。” “之前你就在司礼监当随笔太监了,之后还是在司礼监当秉笔太监,不过,你还有其他的任务。” “朕准备办一个皇明时报,上面发行一些朝廷的重大事件,好的文章,名人轶事,目前就这些,以后可能还会调整。” “你是内廷中为数不多的饱读诗书之人,这件事交给你,朕也放心。” “你在内廷多年,人员你也都熟悉,人你随便调,至于钱,先给你五十万两。” “现在距离过年已经不足一个月了,不过朕还是希望能在崇祯元年就看到皇明时报。” 刘时敏信誓旦旦,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陛下放心,崇祯元年正月初一,皇明时报一定会出现在您的书案上。” “那你就去做事吧。” “是,奴婢告退。” 朱由检看着渐行渐远的刘时敏,喃喃道:“能写出《酌中志》的人,弄点糊弄人的文章,那还不是抬手观纹,易如反掌。” “万岁爷,外面风大,还是回东暖阁吧。”王承恩上前提醒道。 朱由检一摆手,“不去东暖阁了,去坤宁宫。” 坤宁宫,也就是皇后的寝宫,王承恩心领神会,“是。” 坤宁宫内,总管太监郝仁正领着人出宫门,结果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郝仁没留神,被撞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哪个不长眼的,在坤宁宫走路都睁眼,以为这是你家呢!” “这就是我家啊。” “还你家,你怎么不说你是皇上……” “哎呦,万岁爷。” 郝仁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才没长眼,冲撞了万岁爷,奴婢该死。” 啪!啪! 边说,还边抽自己大嘴巴子。 “行了,行了,起来吧,朕没那么小心眼。” “是是是,奴婢叩谢万岁爷天恩。”郝仁劫后余生,冷汗直流,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你慌慌张张的,这是干什么去啊?”朱由检问道。 “回禀万岁爷,知道您晚上要来,皇后娘娘就想亲自下厨给您做菜,这才让奴才带着人去御膳房提前去准备。” “原来是这样啊,”朱由检一摆手,“行了,这没你什么事了,走吧。” “是是是。”郝仁也不敢再待着了,赶紧招呼人,飞快的离开了。 周皇后正在翻看后宫的账目,突然听到外面有吵闹声传来,便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嘉言,出去看看。” 周皇后身旁站着四个宫女,其名分别为嘉言,懿行,怀瑾,握瑜。 站在第一位的宫女恭敬的回答道:“是。” 嘉言刚一走出宫殿,就看到了朱由检,“奴婢参见万岁爷。” 朱由检示意她不必多礼,“皇后可在里面。” “回万岁爷,皇后娘娘就在里面。” 朱由检推门走了进去,周皇后听到了推门声,还以为是嘉言回来了呢,“嘉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朱由检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自己则是来到了周皇后的身后。 王承恩见状,直接暗示众人,前方战况激烈,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 见无人回话,周皇后有些愠意,“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说什么呢,说皇后体脂如玉可以吗?” “大胆!”周皇后一拍桌子,回头一看,是朱由检。 “陛下,是您,您说话怎么跟登徒子一样啊。” 周皇后当初能成为信王妃,那容貌也是没的说。肌肤胜雪,唇红齿白,容貌绝美,雍容华贵,绝色的古典美人。 朱由检顿时火气冲天,“朕是来和皇后办大事的。” “什么大事?”周皇后灵动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 “是关乎大明朝传承的大事。” “陛下,您不是说过,后宫不可以干政吗,怎么主动和臣妾提起关乎大明朝传承的大事了?” “是这样的,大明朝的传承,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得有人啊,那怎么样才能有人呢?” 周皇后顿时就懂了,脸上闪现出红晕,“陛下,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朱由检走到周皇后的面前,贴近周皇后的脸颊,“皇后,你刚刚不是还说朕是登徒子吗,那现在朕就要做一些登徒子应该做的事。” “啊。” 一声娇嗔中,周皇后就被朱由检抱到了床上。 接下来的事情。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第22章 小衙门?锦衣卫 周皇后面色红润,娇羞的躺在朱由检的怀中,“陛下,您可比之前厉害多了。” “是吗?” 这句话,对男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肯定。 朱由检看着周皇后,继而又转换成了居高临下的姿势。 “皇后,朕可是还有更厉害的呢。” 坤宁宫总管太监郝仁,带着人从御膳房回来后,听着里面的动静,顿时了然于胸。 “王公公呢?”郝仁问道。 在门前等待伺候帝后的宫女回答道:“在偏殿里呢。” 郝仁转身去了偏殿,王承恩正坐在里面喝茶呢,“王公公,这晚膳都准备好了,您看?” 王承恩品了一口茶,白了郝仁一眼,“你是怎么当上的总管太监啊?” “啊?哦。”郝仁明白了。 “王公公,晚膳我让人一直在御膳房守着,什么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想吃了,我什么时候再让人送来。” “等到了明天早上,我再让人做一些药膳,给万岁爷补充补充营养。” 王承恩笑着给郝仁倒了一杯茶,“郝公公,你这总管太监是靠实力得来的呀。” 郝仁谦卑的说道:“这以后还全仰仗着您提携。” “喝茶。” 一夜无话,直至次日清晨。 只是这一夜,一龙一凤,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给人留下了无穷的想象空间。 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朱由检醒来后,觉得胳膊有些麻了,刚想略微动一动,却不小心惊动了安寝的佳人。 周皇后慵懒的睁开双眸,撒娇式的说道:“陛下,别乱动了,再睡一会吧。” 朱由检顿时来了精神,“皇后,这可是你说的再睡一回。” “是睡一会,不是睡……。” 很快,龙凤交合,天人大战。 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这话一点也没错。 这大冬天的,有人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颠龙倒凤,而有的人,却还在奔波劳碌。 田尔耕就是这样的人,自从奉命查办八大晋商,两个多月以来,田尔耕是尽心尽力,一点都不敢耽搁。 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这八个人,不顾朝廷禁令,走私粮食,布匹,盐巴,铁器等朝廷明令禁止的物资,公然的卖给蒙古人,女真人,甚至还有武器和情报。 这么多年积累下的财富,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这其中,还有不少的官员参与此事。 田尔耕的心腹杨寰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里,冲着坐在大堂太师椅的田尔耕恭敬的说道:“都堂大人,人手都安排好了,除了王登库、靳良玉两个人去了张家口做生意还没回来,剩下的六个人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那两个的家人,也都派了人盯着呢。” 田尔耕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热气腾腾,隐约还能看到雾气,“咱们都来了两个多月了,该查的都查了,走,办事去,咱们得赶在过年之前,给陛下一个交代。” 范府,八大晋商中范永斗的宅邸。 门庭高大,就连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都比常见的那种要大一号。 范府门前负责看门的两个家丁,看到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冲着他们而来,一点也不惊慌,反而颐指气使,“你们是干什么的,居然敢在范府门前招摇过市,快点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田尔耕脸上闪过阴狠的笑容,“那你打算怎么不客气呀?” “怎么不客气,打死一顿都是轻的,要是惹得我们家老爷不高兴了,就说你是蒙古人的细作,把你送到官府,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田尔耕被气乐了,原来净是他威胁别人了,没想到今天也被人威胁了。 田尔耕对着身旁的人一使眼色,一名锦衣卫当即拔出绣春刀,一道寒光闪过,一具无头尸体栽倒。 另一个家丁吓得瘫软在地,但也没逃过绣春刀的问候,胸膛被刀穿过,鲜血淋漓。 “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给我带到院子里,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是。” 一队队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进范永斗的家。 一时之间,头发花白的老人,满地乱跑的孩童,丫鬟,仆人,都被带到了院子里。 范永斗膝下有两子,长子在张家口打理生意,次子是老来得子,今年才五岁,而他的孙子,今年正好也是五岁。 范永斗深感家中人丁稀薄,所以,立志要为范家添丁进口,这会,正在后院新进门的小妾身上努力的耕耘呢。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吓得范永斗身躯一震。 “什么事!” 门外的管家急促的说道:“老爷,不好了,朝廷派人抄家来了。” “什么!” 范永斗提上裤子,慌忙的打开了门。 床上的小妾衣衫不整,露出大片春色,只是脸上露出了鄙夷,心中还不停的骂:“老东西,啥也不行,还是等少爷回来吧。” 范永斗边穿衣服,边向外走,“是哪个衙门的人啊,敢抄我范永斗的家。”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他们的穿着打扮跟平常见到的公门中人都不一样。” “都不一样。”范永斗长舒了一口气,“备不住是哪个小衙门的,看着咱们家大业大,想来捞点油水。” 管家摇头不止,“老爷,看着可不像是小衙门啊,来的人可是不少。” 范永斗不以为然,“管他是哪个衙门的呢,在山西,哪个衙门都得给我们八家一个面子。” “你去城里,把知府衙门的人喊来,平时吃了我那么多孝敬,现在也该给我卖卖力气了。” “老爷,出不去啊,人家把咱们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都给围住了。” 范永斗惊呼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锦衣卫。”一队锦衣卫冲着后院而来。 “锦衣卫!”范永斗头上不自觉的就出了汗。 “诸位大人,不知道来我家有什么事情,小老儿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啪!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谭可达抽了范永斗一个大嘴巴子,“老子在外面都听到了,说我们锦衣卫是小衙门。” “不过帮忙吗,说不定你还真能帮上。” 范永斗点头好似小鸡啄米,“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老儿一定照办。” 谭可达冷笑一声,“待会你就知道了,把他们两个带到前院里去。” “是。” 几名锦衣卫不由分说,押着范永斗和他的管家就走。 “头,这屋里床上还躺着一个呢。” “床上还躺着一个呢,咱们是来抄家的,他还敢躺着。” 谭可达气冲冲的就进了屋,结果一看,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正露着大片春光,那可可楚人的模样,太考验人了。 “头,我去把她押到前院去。” “不急,”谭可达摆了摆手,“再看一会。” 第23章 意外收获 田尔耕看着这满院的人,问道:“人都全了吗?” “回都堂,谭百户带人去了后院,等谭百户回来了,人就全了。” “来了,来了,都堂大人,来了。”谭可达押着范永斗的小妾,大老远的就喊。 只是,这范永斗的小妾依旧是衣衫不整,谭可达押着她,特意在人多的地方过,还走的慢悠悠的,仿佛在说,“我给兄弟们来波福利。” 田尔耕看着衣衫不整的小妾,“谭可达,你小子没坏了规矩吧?” 谭可达大呼冤枉,“都堂大人,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在锦衣卫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规矩我都懂。” “再说了,就我这身子骨,怎么不得一炷香,就这么点功夫,还不够脱裤子的呢。” 田尔耕踢了谭可达一脚,“你小子,滚一边去。” “是。” 谭可达把小妾扔到了范家的人群里,自己则是退到了一旁。 “大人,小老儿一向遵纪守法,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开恩呀。”范永斗跪在田尔耕的,面前,哀求道。 田尔耕一脚将范永斗踹翻在地,“老东西,老子带人在山西查了两个多月,就你那点事,老子早都知道了,还在这装呢!” 范永斗见事情败露,索性也就不装了,他整理衣衫,站了起来,“哼,我范永斗向来遵纪守法,岂容你凭空污蔑。” “我告诉你,我范家在山西,那可是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救济穷苦百姓,这山西官场,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田尔耕冷笑一声,“山西官场,还上上下下,威胁我?” 啪! 田尔耕一个大嘴巴子就抽在了范永斗的脸上,“老子还就告诉你了,今这事,谁都管不了,我说的。” “还有,就你还修桥铺路,不过是你和官府合谋,让老百姓集资出钱,到时候你的钱,原封不动的退回去,百姓捐的钱,七成进了官府的口袋,两成进了你们这些混账的口袋,能用在修桥铺路上的,恐怕连一成都不到吧。” “至于救济穷苦百姓,把人家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救济到你的床上去了!” 田尔耕头一次觉得,还有人比自己更不是东西,没忍住,又抽了范永斗两个大嘴巴子。 一个锦衣校尉从库房里走到田尔耕的面前,拱手道:“都堂大人,赃银都清点清楚了,一共三十二万两白银。” “才三十二万两?”田尔耕瞪着锦衣校尉。 “属下带着人都翻遍了,就找到三十二万两。” 田尔耕看向范永斗,范永斗一脸的漠然,甚至还带有一丝侥幸,“老东西,藏的还挺严实。” 范永斗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说笑了,小老儿家贫,实在是就这么多钱了。” “没关系,嘴再硬的人,我也见过,谭可达!” “属下在。”谭可达躬身出列。 “想办法,让他开口。” “是。” 田尔耕一撩飞鱼服的裙摆,当即就有锦衣卫搬来了一把椅子。 仓啷一声,谭可达拔出了绣春刀,架在了范永斗的脖子上,“老东西,你说你守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无非就是想事后有人把你捞出来,你好继续潇洒快活。” “可是,你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吧,我听说你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张家口打理生意呢,可张家口我们也派去了人,你这大儿子的性命,你就不担心吗?” 范永斗不为所动,“我范家秉公守法,不惧威胁。” “都说这虎毒不食子,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如此狠心的爹娘啊。” “别,别,可千万别伤害大少爷。”范永斗的管家哀求道。 谭可达看向管家,“你算哪根葱啊?” “我是这府里的管家,叫范四。” 谭可达用绣春刀指着范四,“范四,你听听你起的这什么破名字,范四,范四,准得犯事啊。” “是是是,我这名字不好,回头我就把它给改了,但还是请大人饶了大少爷吧。”范四继续哀求道。 “呦呵,范四,你这还挺忠心啊,人家这亲爹都不把他儿子的性命当回事,你这当奴才的还挺上心。” “不过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实话告诉你,范永斗犯的是大罪,他的儿子,也得跟着吃瓜落!” “不不不,”范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大少爷不是范永斗的儿子,他,他是,我的儿子。” 范永斗眼睛瞪得像铜铃,“范四,你说什么?” 谭可达拦住了范永斗,“别急,别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范四,你说这范家大少爷是你的儿子?” “是是是,这大少爷是我的孩子,二十年多前,二姨太找到了我,说她寂寞,空虚,冷想让我帮帮她。” 谭可达眼前一亮,“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说啊。” “不对呀,这二十年前范永斗可是就娶了两房姨太太,怎么这二姨太还说她寂寞空虚呢?” 范四看了一眼范永斗,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姨太他说老爷不行。” “你,你,你,你你你”范永斗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范四拿膝盖当脚走,抱住谭可达的腿,“大人,这大少爷不是范永斗的儿子,您要杀,就杀二少爷吧。” 范永斗气的破口大骂。“范四,你个王八蛋,枉我这么多年待你不薄。” “哪个是二少爷?”谭可达问道。 “九姨太抱着的那个就是。” 谭可达顺着范四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美妇抱着一个五岁的小孩。 谭可达瞥了一眼范永斗,“范永斗,你可就这一个儿子了,还不打算认罪?” 范永斗头一扬,满不在乎,道:“我范家无罪。” “老小子,你够狠。”谭可达朝着范家二少爷走去。 九姨太将二少爷护在身后,哀求道:“别杀我儿子。” 谭可达不为所动,“你们既然享受了范永斗带来的荣华富贵,那就得承担荣华富贵所带来的后果。” “不不不,”九姨太赶忙摇头,“你们不是要杀的儿子吗,我儿子不是范永斗的。” “那是谁的!” “是,是,是,”九姨太是了半天,最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是大少爷的。” 第24章 乱了 “是大少爷的。”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再看范永斗,脸都成了猪肝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甚至还自己掐起了自己的人中。 谭可达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范永斗,“哈哈,你说说你,干着杀头的买卖,攒下了万贯家财,到头来却成了活王八,这是图什么呢。” “我看,还是乖乖的把赃银交出来吧,反正都是便宜外人,没什么区别。” 范永斗面目狰狞,紧咬后槽牙,还是不肯松口。 “行了。”田尔耕走了过来,谭可达自觉的退到一旁。 “范永斗,你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你管家的,二儿子是你大儿子的,不过看你还不松口,想必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 “至于这个幻想是什么呢?”田尔耕的目光看向了范永斗五岁的孙子,“你大儿子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孙子,应该是你的儿子吧。” 范永斗死不承认,“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是陷害,老夫岂是那种苟且之人。”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你还是圣人了。”田尔耕一使眼色,当即就有两名锦衣卫从范永斗的大儿媳手中夺过来了范永斗的孙子,也就是他的私生子。 “范永斗,你不愧是老江湖了,装的确实像,不过你这儿媳妇可却不会装。” “刚才说要杀你儿子的时候,你这儿媳妇不自觉的就紧紧的抓住了你的这个私生子,还一个劲的偷看你。” 田尔耕掐住范永斗私生子的脖子,“范永斗,咱们来赌一赌,看一看虎毒不食子,到底是真,还是假。” 田尔耕将范永斗的私生子扔在地上,“剁掉一根手指头。” “是。” 一名锦衣校尉拔出绣春刀,一道寒光闪过。 “~啊~啊~”一声惨叫传来。 “别,别再伤害我儿子了。”范家大少奶奶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孩子,“我儿子他不是范永斗的儿子。” “嗯?”众人吃惊。 “~嗯~嗯~”范永斗更为吃惊。 “此话怎讲?”田尔耕问道。 “五年前,大少爷外出谈生意,表哥来范府探望我,我一时寂寞难耐,就,就。后来范永斗贪图我的身子,给我下了药,再后来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大少爷以为是他的,范永斗也以为是他的,但按照日子推算,应该是我表哥的。” “哈哈哈。”范永斗仰天大笑后,“可悲,可叹,可笑。” “行了,你们家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所有人都听好了,范永斗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谁检举揭发范永斗赃银藏在哪里,我可以免他一死,所获赃银也可以分两成给他。” “我知道。”一个丫鬟站起来说道。 “你知道在哪?”田尔耕问道。 丫鬟点点头,“有一次我经过东跨院,老爷把我带进了柴房里,我趴在墙上,结果老爷他几下就没了动静,我气不过,但又不敢说,气的踹了墙几脚,听声音,那面墙后面好像是空的。” 田尔耕冲着谭可达一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带着人就去了东跨院柴房。 “砸!” 谭可达一声令下,众人拿起各式各样的家伙,这就开始砸墙。 大锤八十,小锤四十。 很快,墙就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墙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箱子,谭可达打开一看,好家伙。 “看好了,我去报告田都堂。” 田尔耕看着谭可达兴冲冲的跑过来了,“找到了?” “都堂,找到了,那里面堆满了银子,咱们这回可发了。” “是发了呀。”田尔耕扫视了院子中的范家人,眼中满是阴戾。 谭可达当时就懂了,“都堂,您的意思是,”说着,谭可达就做出了一记手刀。 “这通敌叛国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呀。” “你在这盯着,我去东跨院看看。” “属下明白。”谭可达再次抽出了绣春刀。 “大人,您别走啊,您不是说告诉了您藏银子的地方,你就饶我一命吗,还分两成的银子给我。”之前举报的那个丫鬟问道。 田尔耕轻抬了一下眼皮,“不错,我是说过饶你一命,也说了分你两成的银子,那你就,跟我过来吧。” “哎,小女子谢谢大人了。” 噗嗤! 谭可达一刀洞穿了丫鬟的胸膛,“小丫头,我们都堂大人说他饶了你一命,但没说让我也饶你一命啊。” “你……”丫鬟话没说完,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做事利索点。”田尔耕头也不回的就进了东跨院。 “放心吧。”谭可达一招手,仓啷,仓啷,几十把绣春刀同时出鞘。 “一个不留。” 田尔耕背着手,来到了东跨院柴房里,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一次也颇为震惊。 他带来了一个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银光闪闪,刺的人睁不开眼。 “这么多银子,查清楚有多少了吗?” “回禀都堂大人,目前只清点了五十万两,但估计不会少于三百万两。” 田尔耕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家就三百万两,三八二十四,这八家差不多有两千四百万两,这回,咱们爷们的命,才算是真正保住了呀。” “抓紧清点。” “是。” 田尔耕又来到了前院,看着满地的死尸,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甚至还有些欣赏。 “行啊,活干的挺麻利的。” 谭可达陪笑道:“那当然了,都堂大人您吩咐了,那必须得尽心尽力啊。” “去,带着弟兄们把里里外外再仔细的搜一遍,别漏掉什么了。” “是。”谭可达领人便去搜查。 “去,让外面的兄弟把马车赶过来,准备装货。”田尔耕对着一名锦衣校尉吩咐道。 “是。” “都堂大人,您快看看。”谭可达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慌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呢,又砸不到你的头上。”田尔耕训斥道。 “是是是,都堂教训的是,您看,弟兄们抄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账本。” 田尔耕接过来一看,上面详细记录着范永斗向山西官员行贿的信息。 某年某月某日,向某某官员行贿多少多少。 田尔耕仅仅看了一眼就合上了账本,“这不是咱们能管的。” “招呼兄弟们,抓紧时间干活,免得夜长梦多。” 第25章 你给我滚下马来 范府,本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平时门前都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如今,范府的门前依旧是排起了长长的马队,只不过,护卫在两旁的,都是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 “都堂大人,所有赃银都已经装上马车。” “先出城,到约定好的地方与其他七家弟兄会合。”田尔耕吩咐道。 “是。” 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一人领着一队官兵前来,正好停留在了锦衣卫马队之前。 领头之人身着绯袍,头戴乌纱,胸前的补子绣着云雀,看样子是个四品官。 “本官山西布政使司参议宋永昌,前方队伍是什么人啊,快快出来与本官答话。” 宋永昌坐在马上,明明是大冬天,手里还拿着把折扇,神情傲然,似乎是看不起他们。 谭可达瞥了一眼宋永昌,眼中满是不屑,“都堂,这收黑钱的官来了,咱们该怎么办?” 田尔耕拍了拍腰间的绣春刀,“老子是左都督,正一品的武官,他一个从四品参议装什么大尾巴狼呀。” “去,让他过来拜见本都督。” 谭可达一脸坏笑,“明白。” 谭可达走到队伍的前面,都没拿正眼瞧宋永昌,“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田都堂在此,马上何人,还不下来见过田都堂!” “田尔耕!”宋永昌吓了一哆嗦,手里的折扇差点没掉了。 他强压心中恐慌,“本官管你们是什么人,范永斗是我山西治下的安善良民,你们凭什么抓他!” “就你们这些鹰犬,平日里就嚣张跋扈,陷害忠良,现在竟然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肆意妄为,本官若是不能保护治下的百姓,就枉穿了这身绯袍。” “今日之事,你们若是有个说法还则罢了,不然,本官就教教你们规矩!” 啪,啪,啪。 田尔耕走到人前,忍不住鼓起掌来,“宋参议,说的好呀。” 宋永昌见眼前之人,身穿飞鱼服,就知道这回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但是,他还不敢退缩,因为这范永斗平时有记账的习惯,凡是收过他钱的,他都得记下来,而这范永斗也没少拿这账本来威胁人,若是这账本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那山西上上下下,不知道要有多少颗人头落地呀。 “哼,本官身为地方官员,自然是要为治下百姓做主。” “这种拳拳报国,一心为民之心,岂是你这等鹰犬所知晓的。” “放你奶奶的屁!” 谭可达指着宋永昌的鼻子就开骂,“宋永昌,你他娘的算老几啊,敢这么跟我们田都堂说话,弟兄们,抽刀。” 仓啷,仓啷,仓啷,一把把绣春刀出鞘,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宋永昌平时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他哪见过这架势,他带来的那些兵也跟他是一路货色,这会都吓得直冒冷汗。 田尔耕拦住了谭可达,“谭百户,这是干嘛呀,咱们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你跟他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他算个什么王八蛋啊。” “宋参议,刚刚你说要教教我们规矩,那好呀,正巧我也有点不懂规矩,想问问宋参议。” “论身份,我田尔耕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你不过是一个地方小吏。论品级,我田尔耕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正一品的武官,而你,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参议。论规矩,其一,我有刑部的驾贴,其二,我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只对陛下一人负责,就你,也配过问锦衣卫的事情。” “枉你还一口一个本官的称呼自己,这点规矩都不懂!” “我,我,”宋永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田尔耕也不惯着他,“你家里没镜子,你还没如过厕吗?” 谭可达在一旁劝道:“都堂大人,您说话得注意点,您说的太文雅了,人家可能听不懂。” “我来告诉你,姓宋的,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是什么德行!” “你,你,你欺人太甚!”宋永昌气的直哆嗦。 田尔耕轻蔑道:“就是欺负你了,怎么着吧。” “还有,你一个小小的参议也敢在本督面前拒马回话。” “你给我滚下马来!” 谭可达手中绣春刀指着宋永昌,“他奶奶的,我们田都堂和你说话呢,你小子耳朵眼里塞驴毛了,还不麻溜的滚下来!” “弟兄们,上。” 两名锦衣校尉当即上前,直接将宋永昌从马上拉了下来。 田尔耕冷哼一声,“宋永昌,本督还就告诉你了,我这手上连六部九卿的血都沾过,就你,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参议,也敢在本督面前大放厥词,识相的,把路闪开,不然,就凭你妨碍公务,老子就有理由抓你。” “谭可达,前面开路,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拦着,格杀勿论!” “是。”谭可达一挥手,一大队锦衣卫立刻冲上前来,“弟兄们,走。” “闪开,” “让开,” “滚开。” 宋永昌带的人连粗气都没敢喘,不由自主的就往路两边退。 待队伍基本都走后,田尔耕翻身上马,冲着宋永昌笑道:“宋参议,好好保重,说不准我们以后还得打交道呢。” “宋参议,咱们追吗?”宋永昌带来的人问道。 宋永昌气急败坏,一脚将问话之人踹倒,“追你奶奶个头。” “一群废物,来的时候都嗷嗷叫,怎么见了锦衣卫连个屁都不敢放!” “宋参议,我放了,您可能没听见。” “滚!” 经此一事,田尔耕不敢停留,带着队伍急匆匆的赶路。 突然,前面烟尘四起,似有骑兵出没。 谭可达感到情况不妙,来到田尔耕身旁,“都堂,您看?” 田尔耕握紧腰间绣春刀,“告诉弟兄们,都机灵点。” “是。” 骑兵速度极快,一位将领手持长枪,带领队伍来到田尔耕的近前,“前方可是田尔耕,田都堂?” “正是。” “末将曹文诏,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应。” 第26章 国际纵队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此言得之。 别看现在是冬天,可是,朱由检却浑身燥热。 因为,此时的东暖阁内,站满了各色佳丽。 有江南水乡小巧玲珑的女子,有北方洒脱自然的女子,有漠北草原小麦色皮肤的女子,有朝鲜纯天然无添加的女子,有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子,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大洋马。 朱由检忍不住吞了几下口水,“魏忠贤,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事情?” 魏忠贤笑眯眯的回答道:“是啊,陛下,奴才见您日夜操劳,忙于国事,这才几天不见,您都瘦了。” “我这当奴婢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奴婢我就自作主张,帮陛下您找了些会伺候人的人,让她们好好的照顾您。” “您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那也得为大明的江山社稷想想呀,您万一要是累倒了,咱们这大明朝该怎么办啊。” 朱由检看着眼前的佳人,有南方,有北方的,有国内的,还有国外的。 这都快赶上张宗昌的国际纵队了。 不过有一点,这些人的长相,那是没的说。 王承恩俯身说道:“万岁爷,您放心,我查过了,这些都是魏公公在各地花重金买来的,进来之前也都让宫女搜过身了,没有武器,都是处子之身。” 朱由检咳嗽了两声,“那个,朕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朱由检倒是对这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挺感兴趣的,倒不是说好色,而是现在是大航海时代,欧洲的那些国家,恐怕早就已经开始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朱由检朝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问道。 “我叫吉娜。” “会说汉话,想来不是凡人吧。” 见吉娜好像是没有听懂,朱由检便解释道:“就是说你家里是不是贵族?” “陛下,还是奴婢来说吧。”魏忠贤说道。 “奴婢的人是在广州那里遇到这个吉娜,据说好像祖上还是个什么伯爵,不过后来在海上翻船了,就活下来了这么几个,正巧就被奴才的人碰到了,一说让她们来伺候陛下,那一个个的都争着抢着的要来。” “no,no,no,你当时说的不是当仆人,是当王妃。”吉娜纠正道。 “王妃?”王承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宗室之中哪个王爷会娶这么一个大洋马,就算是当个侧妃估计都得被朝堂上那些人喷个半死,顶多也就是玩玩。 朱由检当然明白吉娜的意思,“吉娜是吧,你来自哪个国家啊?” “荷兰。” “什么!”魏忠贤当时就不干了,“你胡说些什么呢!” “就你还敢说自个来自河南,你也不瞅瞅自个长的那模样,跟河南人一样吗。” “糊弄陛下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魏忠贤当然是不会关心吉娜的死活,但是他不能不考虑自己的脑袋呀。 “没错,我就是来自荷兰,并没有撒谎。”吉娜很是肯定的说道。 “你,你!”魏忠贤这个气呀,他赶紧跪倒在地,“陛下,是这大洋马犯了欺君之罪,和奴婢可没有关系。” 朱由检瞪了一眼魏忠贤,“瞧你那点出息,人家说的是荷兰,不是河南,也就是咱们大明说的红毛国。” “陛下,这河南是我大明的领土,依奴才看,这荷兰估摸着也是大明的领土,不然,怎么和河南这么像呢。” 朱由检哈哈一笑,“有道理,不过此事得从长计议。” “朕问你,让你带着人清查皇庄,查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奴婢接到命令后,不敢耽搁,带着人就去了皇庄,现在顺天府内的皇庄查了有一半了,罪大恶极的按照您的吩咐当着百姓的面处决了,还有一些送到顺天府大牢了,之前欠的租子也都免了,皇庄里的老百姓都一个劲的说皇上万岁呢。” “皇庄之事,尽快完成,下去吧。” “奴婢告退。” 待魏忠贤走后,朱由检看向了吉娜,“吉娜,朕问你,你们的国家是不是早就已经开始航海了?” “没错,我们荷兰人的船只遍布地球,世界各地都有我们的商队。” “对了,他们都叫你陛下,还有的叫你万岁爷,你应该就是这大明的王吧?” “放肆!”王承恩厉声呵斥道:“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敢对陛下不敬,我看你是活腻了。” “万岁爷,这化外蛮夷,不知礼数,不通人性,竟然敢对您不敬,依奴才看,不如杀了吧。” “why?你为什么要杀我?”吉娜不解的问道。 “你对陛下不敬,就是死罪!” “什么不敬?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还敢狡辩。”王承恩气鼓鼓的对着朱由检说道:“万岁爷,这蛮夷女子对您不敬,不明正典刑,有损您的颜面啊。” 朱由检也有点纳闷,“她怎么对朕不敬了?” “哎呦,我的万岁爷,她说您是王八,这还不是大不敬吗?” 朱由检这才反应过来,老王,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大伴,你误会了,她认为我是大明的国王,所以才这么问的。” “那也不行啊,万岁爷,您是九五之尊,是皇上,怎么能是王呢。” “大伴,在她们那里,国王,就等于是皇帝,只不过她们的国王管的地盘,还没我大明一个省大呢。” “不过这人不懂规矩也不行,把他们送到皇后那里,让皇后看着处理吧。” “奴婢遵旨。” 王承恩一招手,立刻就有小太监把她们带走了。 “把坤舆万国全图给朕拿来。” 海军,才是天下第一军啊,未来是大航海时代,没有海军是万万不行的。 朱由检看着坤舆万国全图,中南半岛,天然的产粮地,马六甲海峡,海上咽喉,西伯利亚,遍地的矿藏。 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至于日本,朝鲜,那自古以来就是…… “大伴,传朕的旨意,内帑中拨三百万两白银给山东袁可立,让他招募水师。” “还有,传旨福建,让他们务必招降郑芝龙。” 第27章 推行 北风呼啸,寒冷透骨,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吹的人睁不开眼。 临街的商户也都收起了路边的棚子,因为冷,没人愿意在外面待着。 门上也都挂起了厚厚的帘子,柜台上负责管账的先生,也都把手缩进袖子里,平日里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算盘,此时也都没了动静。 早些天迎来送往,活力满满的伙计,更是如同斗败的鹌鹑,落败的鸡一般,蜷缩在角落里。 “掌柜的,这天太冷了,要不咱们点盆炭火呗。”伙计说道。 掌柜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行,这天冷了,没什么客人,没了客人,就没了进项,还是省一点吧。” “可你不点炭火,那客人不就更不来了吗?” “那炭火也不便宜,还是再忍忍吧。” “屋里面有人没有?”一个宦官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呦,李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快快快,里面请,伙计,上茶。”掌柜的热情的招待。 李公公坐了下来,“什么风,西北风。” “我说孙掌柜,这天这么冷,你也不知道弄盆炭火。” 孙掌柜陪笑道:“李公公,您见笑了,那炭火多贵啊,我这小本生意,本就利薄,哪舍得啊。” 李公公冷哼一声,“行了吧,孙掌柜,你这开当铺的,挣的都是黑心钱,你还利薄,你现在连我都敢糊弄啊。” “李公公,您息怒,息怒,这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做生意吗,可不就得精打细算。” “怎么回事,半天了,这茶还没上来!” “来了,来了。”伙计将茶端到李公公的面前,“李公公,您用茶。” 李公公掀开茶杯盖,一股热气喷涌而出,“这才算是有了点热乎气。” “我说孙掌柜,我这有一个东西,取暖效果和炭火一样,但是价格要比炭火低的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取暖效果和炭火一样,还比炭火的价格低,李公公,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李公公将茶杯盖重重的放在茶杯上,“咱家有这闲功夫和你开玩笑!” “是是是,是小人不会说话了,不过,李公公,真有这好东西吗?” 李公公轻笑一声,“就知道你这做生意的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东西,我都带来了。” “来呀,抬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伙计从外面抬进来一个火炉,还端着四个蜂窝煤。 “孙掌柜,你可看仔细了。” “来,弄好了,让孙掌柜的看看。” “是。” 伙计们安装好了烟筒,放好了蜂窝煤,不一会烟筒里就开始冒烟,偶尔还能闻到一氧化碳的味道。 “孙掌柜,上前去看看吧。” “哎。” 孙掌柜走到近前,明显能感受到热气意,用手摸一摸,甚至还有点小烫。 “是个好东西。” “李公公,您说这东西比炭火便宜,那这价钱到底是多少呀?” 李公公一指火炉,“这火炉和蜂窝煤是皇上发明的,皇上为了让老百姓能过一个暖和的冬天,特意嘱咐我们价格不能高了,甚至赔钱也得让老百姓都能买的起。” “你们呀,是摊上了一个好皇上了。” “是是是,咱们大明的皇上,那是最好的皇上了,李公公,那这价格到底是多少呀?” “火炉二百文,蜂窝煤一个两文。” 孙掌柜在心中暗自盘算,“不贵,不贵,比炭火可划算太多了。” “李公公,我买了。” “算你小子识货。”李公公站起身来,走到火炉旁边,“要不说咱们的皇上是好皇上呢,皇上为了你们那可是煞费苦心。” “你看,这火炉可不光能取暖,上面还能烧水,做饭,这一下子,还给你省了柴火钱了呢。” 孙掌柜一打量这火炉,再想想自家的锅,“李公公,烧水做饭,这火炉好像小了点吧。” 李公公一摆手,“不小,不小。” “这烧水的壶和锅,都是特制的,专门和这火炉搭配的,你要是嫌这火炉小,还有大的呢。” “那这价格?”孙掌柜很关心的问道。 “价格也不贵,皇上特意嘱咐了,说是老百姓用的东西,绝不能贵了,一定得让老百姓都用的起。” “哎呀呀,真是皇恩浩荡啊。”孙掌柜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当着李公公的面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说的没错,咱们这皇上,那可是好皇上呐。” 李公公一扬手中拂尘,“行了,是事就是这么个事,你要是觉得好呢,就帮着推广推广,皇店在哪你也知道,有了。” “李公公,您慢走,我送送您。” 待李公公走后,伙计凑到孙掌柜的近前,“掌柜的,你说今天这李公公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说起话来那么横,这回怎么这么客气了。” “能管住这帮太监的,估计也就是皇上了,估摸着是皇上收拾了他们一顿。” “这回换的这个新皇上,备不住还真是个好皇上呢。” “管他呢,甭管是谁,咱们这当小老百姓的,都得交粮纳税。” “不过这火炉和这蜂窝煤确确实实是好东西,走,跟着我去多买点去。” “哎,”伙计赶紧回复,“火炉两百文一个,蜂窝煤两文一个,也不算贵,我也得往家里买一个,也让我爹娘过个暖和的冬天。” 李公公走出门来,迎面正好碰上了从对面店铺出来的张公公,“张公公,您这也是刚忙完?” 张公公回头一看,“呦,是李公公呀,可不是刚忙完吗。” “你说说,这万岁爷也真是的,往常做买卖,这些店铺哪个不是求着咱们,现在可好,居然让咱们上赶着,叫什么上门推销。” 李公公看了看四周,“张公公,慎言,万岁爷怎么说,咱们这当奴才的就怎么做呗,虽说以前的那些进项是没了,可是万岁爷不是还说了吗,这皇店里的利润拿出两成分给咱们,这可比以前咱们的那些孝敬还多呀。” 张公公点点头,“没错,咱们这新主子呀,可比之前的要大方多了。” 就在两个宦官交谈之时,一个半大小孩从二人身旁走过,“号外,号外,陛下念力百姓生活不易,特推出低价炭火,火炉两百文一个,蜂窝煤两文一个,同时切记通风。” 一个过路的秀才听到后,好奇的拦住了小孩,“小孩,你卖的这是什么?” “报纸,三文一份,您要吗?” “报纸?那是什么玩意?三文,倒也不贵,拿一份我看看吧。” “好嘞。” 秀才接过报纸一看,朝堂时政,民生问题,名人轶事,锦绣文章。 “才三文钱,真值呀。” 第28章 燧发枪 话说,这人在不同的境遇之下,会有不同的感触。 据说,有一富商冬天吃饱了没事干,出门遛弯,发现下起了大雪,便脱口而出,“大雪纷纷落地。” 一官员正从皇宫中出来,因其受到了皇帝的嘉奖,心情愉悦,听到富商这句话后,便接了一句“全是皇家瑞气。” 街边一个卖棉衣棉裤的商贩,因为天下大雪,天气寒冷,棉衣棉裤卖很畅销,摸着鼓鼓的钱袋,心情十分的美丽,听到官员的话后,也接了一句,“再下三年何妨?” 路边墙角蜷缩着一个乞丐,冻得直打哆嗦,听了商贩的话后,忍不住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此时,新任工部侍郎毕懋康,他的心情亦如“全是皇家瑞气”一般。 他被重新启复,任命为工部侍郎,而且受到了朱由检的亲自接见,君臣二人相谈甚欢,而且朱由检还让他主持自己心心念的燧发枪研制,这就更让他感觉,吾皇圣明。 如同往常一般,毕懋康早早的来到了兵仗局,研制燧发枪。 按说,毕懋康是工部侍郎,应当在工部的工厂研制,可朱由检太了解工部那群人了,也可以说是文官集团的通病,那就是保密性极差,漏的跟筛子一样。 在朝堂上开大会,回了家,还召集心腹党羽开小会,甚至还有的在酒楼,更有甚者在妓院。 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 而对于燧发枪这种大杀器,朱由检格外上心,特意安排在了自己控制之下的兵仗局研制。 “毕大人,请出示令牌。”负责兵仗局保卫工作的士兵拦住了毕懋康。 毕懋康从怀中取下令牌,递了过去。 士兵接过令牌,“毕大人,按理来说弟兄们都认识您,可是职责在身,还请毕大人谅解。” 说着,士兵恭恭敬敬的将令牌还了回去。 毕懋康接过令牌重新放入怀中,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严格一点总是好的。” “多谢毕大人体谅,毕大人,您请。” 毕懋康进入兵仗局,里面的工匠早已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 兵仗局掌印太监褚宪章,正在一旁监督,看到毕懋康后,走了过来,“毕大人。” “褚公公,您来的挺早啊。” “这万岁爷交代的事情,我们这当奴才的能不上心吗,不过,毕大人,这燧发枪,万岁爷可是派人来了好几次,您看是不是能再快一点。” 毕懋康有些为难,“褚公公,您在兵仗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应该清楚,这燧发枪,急不得啊。” 褚宪章也是无奈,“毕大人,咱们大明朝的情况想必您也清楚,陕西乱民不断,辽东女真虎视眈眈,草原上的蒙古人也不消停,内忧外患,也怨不得万岁爷着急。” “皇上驾到。”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臣毕懋康,参见陛下。” “奴才褚宪章,参见万岁爷。” 后面的工匠,听到皇上驾到后,呼啦跪倒了一片。 毕懋康行的是拱手礼,褚宪章则是怀抱拂尘,类似于九十度鞠躬。 因为这是朱由检要求的,什么君臣,主仆,都不用管,不是什么重要场合,没必要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有那个意思就行呗。 况且,在清朝以前,跪拜礼也只是在特定的场合才有的。 而且,明朝最高的礼仪,是五拜三叩首,到了清朝,便发展成为了三拜九叩。 至于那些工匠,他们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要求的,他们只知道,见了官大的人,磕头就对了,反正礼多人不怪。 多磕几个头,没什么损失,倘若要是少磕了几个头,那备不住就得挨收拾。 朱由检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朱由检向后看去,不少的工匠头发都白了,要是放在后世,让这老人跪拜自己,那是要折寿的。 朱由检赶忙走了过去,扶起前面的老人,“老人家,快快请起。” “诸位,也都起来吧。” 被朱由检扶起来的那个老工匠,颤颤巍巍的,倒不是说他老的不中用了,而是激动的。 就像是在后世,你可能连你们家县城的主官都见不着。 而这位老人是被皇上亲自扶起来的,他能不激动吗。 看着眼前激动的老人,朱由检有些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也理解。 他在后世上大学期间,连校长都没见过几回,唯一一次还是在开学典礼上,校长坐在主席台上,而他在学生队伍的后面,离的老远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老人家,您高寿呀?” “啥?高手?” “老张头,皇上这是问你多大岁数了。”褚宪章在一旁解释道。 “哦,原来是问我多大岁数了,我说我这糟老头子咋还成高手了。” “老头子我今年六十二了。” “老人家,您这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朱由检又问道。 “一个月五钱。” “够用吗?” “啥够用不够用的,凑活活着呗。” 朱由检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那您干了多少年了?” “我打十几岁起就跟着我爹干了,到现在,得四十年了。” “四十年就一直都是一个月五钱吗?” 老张头一摇头,“哪能呀,以前还少,不过后来管事的看我手艺还挺好的,给我加了点。” “那我就再给您加点。” “褚宪章,吩咐下去,看这些工匠都干了多少年了,然后按照手艺高低,把工钱往上翻一翻。” “奴才遵旨。” “褚公公,皇上他说哈?”老张头问道。 “皇上说,他看你们生活的不容易,要给你们涨工钱呢。” “是吗,那太好了,这皇上那可是好皇上呀。” 朱由检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毕卿,听到了吧,咱们大明的百姓才是世上最好的百姓啊。” 毕懋康拱手道:“陛下爱民如子,百姓是发自内心的爱戴。” “少拍马屁了,说说吧,燧发枪怎么样了?” “陛下,这燧发枪是以扳机通过弹簧带动击锤击向燧石片,通过与燧石片的急速摩擦产生火星引燃火药,臣前几天实验过,发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这射程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再者,这火药的多少不好控制,少了不起作用,多了容易炸膛。” “还有就是,工匠制作的手艺不一样,同样是枪管,有的工匠做的细,有的工匠做的就稍微粗一点,因此组装起来也有麻烦。” “这好办。”朱由检心道:流水线作业就行了。 “火药问题,你找到最佳的火药量,然后用称称量,每一次的用量都放在一个油纸里包起来,这样既达到了效果,也不易受潮。” “工匠手艺不统一,你就给他们统一定个标准,不论是哪一个零件,都必须按照要求的标准打造,谁要是做不到,扣他们的工钱。” “至于这射程问题,还得靠毕卿你自己琢磨。” 第29章 新首辅 “万岁爷,这是首辅大人的辞呈。”王承恩将一本奏折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朱由检接过,粗略的扫了一眼,“要是朕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首辅的第五份辞呈了吧。” “万岁爷圣明。”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登基之后,为了稳定局势,并没有大规模的更换内阁成员,甚至在东林党的弹劾之下,对内阁的四位成员还多有袒护。 等到了后来他坐稳了龙椅,也是迫于压力,这才罢免了内阁首辅黄立极,继而其他几位也相继请辞。 而此时,内阁的四位阁老,黄立极,施鳯来,张瑞图,李国普,朝堂之上称其为三个半阉党。 黄立极,施鳯来,张瑞图,算三个,李国普算半个。 其中,内阁首辅黄立极和魏忠贤是同乡,所以魏忠贤便支持他当了内阁首辅。 李国普虽然算半个阉党,但是却和阉党走的很近,不然,在魏忠贤当权时期,也不可能入阁。 朱由检放下黄立极的辞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留不住,那就让他去吧。” “不过眼下快过年了,怎么也得让首辅过完了年呀。” “奴才明白。”王承恩躬身道。 “还有,把李国普李阁老请过来,这首辅要走了,总得有人接班啊。” “奴才这就派人去请李阁老。” 朱由检拿起朱笔,在内阁首辅黄立极的辞呈上,写下了一个准字。 内阁之中,本应有五位大学士,可是孙承宗去了兵部,如今还剩下四位,在各自处理着自己的分管事务,可是,明显能够看出四人的心绪不宁。 “三位仁兄,你们说陛下对咱们究竟是什么态度呢?”四人之中,张瑞图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长公兄,咱们是做臣子的,忠心王事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但求无愧于心罢了。”李国普回答道。 “元治兄高义,可是如今朝堂之上,对你我刀枪相向,你我皆是如履薄冰,弄不好哪一天,你我就收拾东西,告老还乡了。” “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熬到了入阁拜相,要是真就这么走了,三位仁兄,甘心吗?”张瑞图反问道。 黄立极不予理睬,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李国普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施鳯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甘心,怎么能甘心啊。” “老夫我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二名,当我高中榜眼的消息传回家乡之时,族长亲自为我开了祠堂。”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才高八斗比不过官大一级啊。” “我想入阁拜相,所以我攀附了魏忠贤,虽然我也瞧不上魏忠贤一个阉人,但是,没办法呀。” “好了,羽王兄,越说越糊涂了。”黄立极出声阻止道,“我等入阁参政,是先帝隆恩,关魏忠贤一个阉人什么事!” “当臣子的,最重要的就是知进退。” 黄立极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绯袍,眼中满是不舍,“我已经上了五道辞呈了,想来陛下应该会批准了,自己体面的走,总好过被人撵走。” 就在这时,内阁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顿时涌进来一股寒风,内阁的四位阁老,霎时之间,感到一阵寒意。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满面笑容,“李阁老,陛下召见。” 李国普急忙起身,“有劳公公了。” 黄立极看着李国普模糊的背影,心中别有一番滋味,随即又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信手拿起了一本奏折,继续票拟。 “臣李国普,参见陛下。”李国俯身普拱手道。 “不必多礼,来呀,赐座。” “谢陛下。” 小太监搬来一个小圆凳,李国普小心翼翼的坐下小半个屁股。 “李阁老,朕以藩王之躯入继大统,对朝中之事多有不解,不知阁老可愿教我?” 李国普当即起身,“臣必定知无不言。” 朱由检伸手示意,“阁老请坐。” “如今朝堂之上,似乎是有一股势力被称为阉党,不知是真是假?” 李国普闻听此言,头上不禁出了汗,“陛下,所谓阉党,纯属无稽之谈。” “此话怎讲?” “陛下明鉴,阉党阉党,重点在一个阉字,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之辈,哪个不是爱惜羽毛之人,怎么可能会依附于阉人。” “就拿微臣来说,自幼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忠君报国,所以,先帝在时,臣忠于先帝,如今陛下在位,臣自当忠于陛下。” “至于区区一个阉人,岂能入我辈读书人的眼中。” “君子朋而不党,小人党而不朋,臣自知不配君子二字,但也不忍成为堕落小人。” 果然,能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三言两语,避重就轻,既表了忠心,又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朱由检心中暗道。 “阁老一番高谈阔论,朕颇有感触。” “何为阉党,是以阉人为首脑的党派,可阉人从何而来?自然是从皇宫中而来。” “所以,朕以为,所谓阉党,不过是保皇党的另一种延伸说法而已。” 李国普闻听此言,两眼放光,阉党是保皇党的另一种延伸说法,这等于是皇帝直接把饭喂到自己嘴边了。 李国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圣明,国朝养士三百年,我等读书人,自当忠君报国,死而后已。”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国普,心道:谁说四书五经禁锢了人的思想,你看看人李国普,这多通透啊。 “阁老快快请起。” 朱由检看了王承恩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当即上前,扶起了李国普,“阁老快起来吧。” “谢陛下。” 朱由检看着李国普,言辞恳切,“首辅身体不适,已经向朕递了辞呈,朕挽留了四次,可首辅去意已决,朕只好含泪同意。” “可如今的大明,西北民乱不断,漠北蒙古人居心叵测,辽东女真人虎视眈眈,值此内忧外患之际,不知阁老可愿接下首辅重担,替朕分忧?” 李国普能不愿意吗,他读书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第30章 有钱了 朱由检半躺在椅子上,回想起和李国普的对话,不由得说道:“大伴,你说朕和他们说话是不是太客气了?” “万岁爷,恕奴婢多句嘴,您说话虽然和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 “再有,您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呀,就应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朱由检端正了坐姿,眼睛看向前方,“不,越是在高处,话就越不能随便说。” 朱由检瞥了一眼书案上厚厚的奏折,“朕是九五之尊不假,但还做不到一言九鼎。” “若是没有东厂和锦衣卫,朕恐怕和吉祥物差不了多少。” “等到了新军练成,那时再说一言九鼎,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启禀万岁爷,田尔耕,许显纯,曹文诏,三位大人回来了。” 钱来了,朱由检急忙起身,“人在哪呢?” “就在门外等候。” “快传。” “是。” “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 “末将辽东游击曹文诏,” “参见陛下。” “三位爱卿快快请起。” 朱由检突然发现,许显纯的胳膊上吊着绷带,“许爱卿,你这是怎么伤的呀?” 许显纯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疼的他呦,当着朱由检的面,还不敢发作。 “启禀陛下,臣奉命前往张家口查抄八大晋商,没想到查抄到范永斗家的商铺时,居然从里面冒出来十几个女真鞑子,臣一时没有注意,挨了一刀。” 朱由检倒并没有感到吃惊,毕竟后世有人总结,满清入关有两大功臣,一是袁崇焕,二是八大晋商。 “辛苦了。” “臣为陛下效劳,不敢谈辛苦二字。”许显纯躬身说道。 朱由检点点头,看向了田尔耕,“山西那边可有意外?” 田尔耕躬身道:“启禀陛下,意外倒是并没有,只是臣在查抄范永斗家时,发现了一本账本。” 说着,田尔耕就从怀中拿出账本,王承恩走上前,接过账本,然后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拿过后,随手翻了几页,脸色立刻变得严峻起来。 啪!朱由检将账本合上,“这账本还有谁看过?” “并无旁人观看,只是臣在带队出山西时,曾遭到山西官员的阻拦,想来山西是有人知晓账本的存在。”田尔耕回答道。 “他们知道了也无妨,朕就不信了,他们还敢造反不成。”朱由检一句一顿的说道。 “此次共查抄多少赃银?” “启禀陛下,此次查抄八家贼人,现银共计两千三百四十三万两,古董字画估值约有五百万两,此外还有田地,商铺,尚未曾统计。” “这么有钱!”朱由检暗暗吃惊。 他想过查抄八大晋商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嗯?”朱由检刚才的关注点一直在查抄八大晋商上了,这才注意到田尔耕和许显纯身旁还站着一个将领,想必就是曹文诏了。 曹文诏身材高大,一脸的肃穆,但身上隐隐可以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杀气。 这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兵,就是不一样。 曹文诏和其侄曹变蛟被称为大小曹,曹文诏作战勇猛,后人赞曰:文诏忠勇冠时,称明季良将第一。 可惜,崇祯八年在湫头镇之战中,因寡不敌众,兵败自尽。 而曹变蛟更是少年英雄,二十二岁官至游击将军,二十六岁官拜副总兵,二十八岁官拜临洮总兵,当时唯一能压他一头的,也就是吴三桂,二十七岁官拜宁远团练总兵。 后松锦大战,曹变蛟为八大总兵之一,最后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还带兵硬生生的冲到了黄台吉的中军帐下。 之前朱由检从辽东调来了曹家叔侄,赵率教,满桂,还有一千骑兵,因为担心山西可能有变故,所以在曹文诏到达后,也是出去对曹文诏的信任,就让他带着一千骑兵直接去了山西接应田尔耕和许显纯。 现在,朱由检才算是近距离接触曹文诏。 “你就是曹文诏?” 曹文诏拱手道:“正是。” “朕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田尔耕和许显纯听了这话,二人一对视,当即明了,这个叫曹文诏的人简在帝心,以后要多亲多近。 朱由检拍了拍曹文诏的肩膀,“真结实呀。” “行了,带着人去小站练兵吧。” “末将告退。” 朱由检目送着曹文诏离去,直至消失不见,朱由检这才回过身来,“田尔耕,许显纯。” “臣在。” “臣在。” “你们二人虽然是刚刚回京,但京中之事想必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 “朝中的大臣一个劲的上奏折弹劾魏忠贤,朕为了平息众怒就把魏忠贤和他的党羽下了诏狱,如今他们都被朕派去了清查皇庄。” “你们二人,因为当时不在京中,躲过了一劫,可是,就东林党那些人的德行你们两个也是领教过的,知道了你们回京了,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你们两个短时间内还得受点委屈。” 田尔耕,许显纯,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您是当主子的,我们是当奴才的,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呗。 “一切听从陛下吩咐。” “好,你们两个去了趟山西辛苦了,你们两个去内帑,每人领一万两银子。另外再领十万两银子,分发给参加行动的人员,快过年了,也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年。” 话音刚落,许显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代麾下弟兄,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尔耕暗自后悔,糟糕,被许显纯这小子抢先了。 本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原则,田尔耕也双膝跪倒,“陛下如此厚爱,我锦衣卫全体将士,敢不用命。” “我等锦衣卫深受皇恩,必当为陛下赴汤蹈火,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许显纯暗道不好,田尔耕这小子哪整的这么多词,该不会是去山西的时候偷摸学习了吧? 朱由检听着两个大男人在这谄媚,胃中感到些许不适,“行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第31章 这事整的 “万岁爷,这是通政使司转过来的奏折。”王承恩抱着一摞奏折,放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朱由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原本朱由检以为,不就是看个奏折吗,能有什么呀。 可是,当他真正行动起来之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先不说这奏折里有人拽文,还有的屁大点事都上个奏折,真不知道朱元璋当年是怎么熬得住的。 朱由检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大伴,这些奏折都写的是什么呀?”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啊,您不吩咐,奴婢也不敢看呀。” “那快点看看,看完了再告诉朕,我是不行了,现在一看这玩意,脑仁疼。”说着,朱由检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王承恩见状,对着旁边一使眼色,当即就有一个宫女来到了朱由检的身后,“陛下,奴婢帮您揉一揉吧。” “好。” 朱由检把头躺在椅子背上,双眼微眯,但仍然可见两座雄伟的山峰,甚至隐隐还能闻到宫女身上的清香。 妙龄宫女的纤纤玉手在朱由检的头上按摩,不由自主的带动身躯的颤动,尤其是前胸,来回乱颤,惹的朱由检心中,好似小猫乱挠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啊?”朱由检问道。 “奴婢小雨。” “小雨,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了。” 都说二八佳人,体润如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朱由检本身就具有极强的探索精神,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就想亲自验证一下。 王承恩见此情景,十分有眼力劲的朝着其他人摆了摆手。 王承恩走出门,自有小太监贴心的关上了门。 “你去准备好了热水,等着万岁爷行房后,就该沐浴了。”王承恩对着一个小太监吩咐道。 王承恩又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对着众人说道:“对里面的那位都好生伺候着,人家以后就是咱们的主子了。” “是。” “嗯?”王承恩突然看到宫女之中还有一人,居然和被临幸的小雨长的一模一样,他纳闷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雪。” “小雪?”王承恩听着好像有点印象。 “干爹,您老人家忘了,前几天魏忠贤魏公公不是送进宫来一批秀女吗,万岁爷让送到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娘娘挑选了几个又重新让郝仁郝公公送回来了,其中就有小雨和小雪,而且她们两个还是双胞胎。”王承恩的干儿子李向宇走上前来,解释道。 王承恩点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而且这王承恩作为朱由检的贴身太监,对朱由检身边的宫女太监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差不了多少,“我说怎么没什么印象呢,原来是刚来的呀。” 突然,王承恩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笑容,“小雪,一会你进去服侍万岁爷沐浴。” 小雪自然明白王承恩是什么意思,当即鞠躬,“多谢公公。” 王承恩却闪身到一旁,“可不敢这样,以后说不准你们姐妹二人都是我的主子呢。” 就在这个时候,被朱由检派去东厂的王德化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承恩自然是不敢让他坏了朱由检的好事,“王公公,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德化一看王承恩带着人站在门外,有点纳闷,不过他也不敢得罪王承恩,拱手道:“呦,王公公。” “这不是万岁爷启复毕自严为户部侍郎,让我去派人请毕大人,还说等毕大人来了,第一时间通报,现在毕大人来了,我就赶来通报了。” “您这是?” 王承恩将王德化拉到一旁,“万岁爷在里面为了大明的传承努力呢。” 王德化顿时了然,止不住的点头,“明白,明白。” “那我去告诉毕大人,说万岁爷有要紧的事情处理,让他先等一会。” 说完,王德化道了一声,“王公公,那我就先走了。” 可是,王德化刚刚走出宫门,又突然一路小跑折返了回来。 王承恩心道:难不成这王德化还有听墙角的习惯? 可是万岁爷的墙角你也敢听,你是嫌脖子上的脑袋碍事,不想要了? “王公公,王公公,”王德化跑了回来。 “怎么了王公公,你这要是惊扰了万岁爷,咱家可不好说话呀。”王承恩语气有些不善。 “哎呀,王公公,我刚出宫门,就看到礼部尚书来宗道,还有左侍郎钱谦益,右侍郎周延儒,三个人往东暖阁来了,看样子是要求见万岁爷。” 王承恩也有点慌了,这要是被朝廷重臣撞上了万岁爷大白天就行周公之礼,那不得被喷死。 整不好还有个别胆小的不敢喷万岁爷,就得冲着万岁爷身边的人开火,说我们教万岁爷不学好。 可关键这种事,谁进去和万岁爷说呢? 刚上车,你就让人家拔了车钥匙,这车不愿意,这开车的估计就更不愿意了。 最终,王承恩经过飞速的思考一咬牙,一跺脚,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样吧,咱家豁出去,拦着他们,反正礼部估计也没什么当紧的事情,万一有当紧的事情,那就只好委屈万岁爷了。” 王德化感觉头有点大,“这能行吗?” “行不行试了再说,不然你进去让万岁爷停下来?” 王德化一摇头,“我觉得王公公您这个主意是真高呀。” 王承恩白了王德化一眼,没再说话,“我怕我一个人分量不够,就有劳王公公和咱家一块去了。” 小样,就算是我死了,也得拉上你当垫背的。 王德化也想在朱由检面前露脸,也没推辞。 可是,两人刚走到宫门口,礼部的三个人马上就快到了,可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王承恩隐隐的又看到了孙承宗过来了。 坏了,王承恩心中暗道不好。 来宗道,钱谦益,周延儒,这三个人他敢拦,可是孙承宗,你就算是借给王承恩三个胆,他也不敢拦呀。 先不说朱由检管孙承宗一口一个老师叫着,就说孙承宗的身份,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管这天下的军事。 军事上的事,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是头等的大事。 “看样子孙阁老也要面圣,他咱们可拦不住,也不能拦。” 王承恩急匆匆的吩咐道:“小雪,你进去把事情和万岁爷说一下,让他无论如何克服一下。” 李向宇见状,就有点抖机灵,也是刻意的向王承恩讨好,“干爹,这个时候您让小雪进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您是万岁爷的大伴,应该您进去啊。” 王承恩急得直接给了李向宇一个大嘴巴子,“混账东西,你懂什么,万岁爷在里面干什么呢,小雪和里面的那位贵人是亲姐妹,就算是有什么不悦,也不至于迁怒。” “况且,贵人的身子,也是咱们这奴婢能看的!” 另一边,王德化眼睁睁的看着礼部的三个人拐了弯,没往东暖阁来。 王德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不停的祷告,孙阁老,您老人家也别过来呀。 可是,王德化转念一想,要是孙阁老也不过来,那他和王承恩可是硬生生的破坏了万岁爷的好事啊。 那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王德化转换的也很快,孙阁老,您老人家可一定得过来呀。 好不容易看着孙承宗走了过来,王德化迫不及待就想把孙承宗往里面拉。 “孙阁老,您这是来见陛下吧,快快快,里面请。” 孙承宗笑道:“不是,我是想看看陛下的新军训练的怎么样了,可毕竟是禁军,我这不就亲自去御马监,厚着脸皮请曹公公和我一块去。” 第32章 银行的构想 孙承宗走了,留下王德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王承恩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了,左瞧瞧,右看看,“哎,孙阁老怎么还没来呢?” 王德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那个孙阁老说是去御马监找曹公公了。” “找曹公公去了?”王承恩想了想,“也不奇怪,孙阁老是兵部尚书,找曹公公也不奇怪。” “那礼部的三位大人呢?” 听了王承恩这话,王德化好悬没哭出来,“礼部那仨人,走到半截拐弯了。” “什么!” “嘶!”王承恩顿时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在哪呢,在哪呢,孙师在哪呢?”朱由检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可是朱由检四下张望,就是没看到人,“你们不是说孙师找朕呢,人呢?” 王德化看了一眼王承恩,一努嘴,意思是,你跟万岁爷关系近,你说吧。 王承恩冲着王德化一皱眉,意思是这孙阁老是你问的话,还是得你说。 朱由检看着他们俩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话呀,哑巴了!” 最后,还是王德化承受不住了,毕竟朱由检喊王承恩大伴,可不喊王德化大伴。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回禀万岁爷,孙阁老他,他,他去了御马监。” “去了御马监!”朱由检瞪大了双眼,“去了御马监你这么着急喊朕做什么!” 说着,朱由检一脚将王德化踹翻,王德化直直的受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算了,不是说礼部的三位主官也来找朕吗,他们人呢?” 王德化看向了王承恩,谁知王承恩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王承恩一看,得了,还得我来。 他又重新跪好,“礼部的三位主官,走到半道拐弯了,好像没往东暖阁来。” 王德化说这话的时候,可能自己都觉得罪该万死了,声音小的好似蚊子嗡嗡叫。 “哈哈,”朱由检被气乐了,“下次弄准了,不然,你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吧。” 王德化如蒙大赦,一个劲的磕头,“多谢万岁爷开恩,多谢万岁爷开恩。” 其实,朱由检知道,这里面也有王承恩的事,如果没有王德化点头,那扇门是没人进得去的。 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 哪个庙里还没走屈死的鬼了。 更何况,这两个人也是为自己着想,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起来吧,让你派人去接毕自严,人接来了吗?” “奴婢谢万岁爷恩典。”王德化先谢了恩,才敢起身。 “回禀万岁爷,毕大人已经接到了,现在就在偏殿等候。” 王德化本来还想再加一句,“要不奴婢现在就把他叫过来。”可是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敢说出口。 谁知道万岁爷接下来想干什么呀,要是万岁爷意犹未尽,想继续完成没有完成的事情,那我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来了就好,大伴,去把朕便装找了,咱们出去走走。” “是。” 帮着朱由检更衣的,正是小雨的双胞胎姐姐,小雪。 朱由检初看到小雪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你和小雨是双胞胎吧。”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小雪。” “小雨,小雪,好名字,”朱由检点了点头,“大伴有心了。” 王承恩则是派人去找了方正化,还有李若链,他们两个一个是朱由检钦点的保镖,一个是锦衣卫,保护皇上出行,那是应该的。 王德化为了表忠心,也从东厂调来了一队心腹。 历史上,崇祯元年毕自严就任户部尚书,可是大明的财政,入不敷出,算是赤字。 当时毕自严的弟弟毕自肃为辽东巡抚,因为发不出粮饷来,被活活逼死。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毕自严殚精竭虑,一度使大明的财政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尤其是崇祯二年,清军入关,兵临北京城下,天下四十万勤王大军云集北京,在毕自严的精心筹划下,粮饷及时发放,立了大功,事后崇祯皇帝晋其为太子太保。 这次,朱由检任命毕自严为户部侍郎,就是看中了他的财政能力。 早在派遣田尔耕,许显纯查抄八大晋商之时,朱由检就构想过成立银行,也是在那时,朱由检启复毕自严为户部侍郎。 自古以来,缓解财政压力,无非就是开源和节流两种方式。 可是节流再怎么节,也不过是把米从一个锅里转移到另一个锅里,说穿了,也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先不说效果能不能达到预期的设想,更重要的是,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得罪人。 对于大明体量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来说,第一要务,是稳。 既然节流这条路不好走,那就想办法开源。 正巧,田尔耕,许显纯两个查抄八大晋商,带来了两千多万两白银,这一下子本钱就有了,这也让朱由检把成立银行的想法提前了。 银行,在如今的时代下,叫做钱庄。 钱庄皆是私人买卖,客户向钱庄中存钱,钱庄不仅不给予客户利息,客户反而还得向钱庄缴纳保管费。 其唯一的优点就是方便,人们往来,不必再携带大量的现银,只需要出示钱庄的票据即可兑换现银。 在资本主义萌芽的明末,商人走南闯北,往来贸易,携带大量现银自然是极不方便,钱庄抓住了这一点,可谓是得天独厚。 在后世,银行的基础业务是存款,主要业务是贷款。 存款给利息,贷款同样给利息,只不过,是借贷双方发生了互关。 现代社会的人未必见得比古人聪明,但是,在制度上,却一定比古人更成熟。 仅凭存款给予利息这一点,就可以吸引很多人。 现在本钱有了,人才嘛,虽然目前只有毕自严一个人,但是,大明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信不信,只要宣布科举考经济学,用不了几年,这帮读书人就能写出资本论。 人有了,钱有了,可朱由检最担心的还是朝廷的信用问题。 毕竟现在的大明朝,公信力太差了。 第33章 毕自严 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叫卖的摊贩,三三两两的游人,各式各样的喧闹,在混合街边小吃那诱人的香味,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朱由检身着一袭白衣,其身旁落后半个身位,跟着新任的户部侍郎毕自严,身后还跟着王承恩,王德化,方正化,李若链,四周不知还藏着多少侍卫。 “毕卿,你看咱们这大明怎么样?”朱由检开口问道。 毕自严看了看四周,“陛,公子,快过年了,老百姓脸上都挂着笑容呢,看上去是一片祥和。” “看上去是一片祥和?”朱由检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可内里却是暗潮汹涌啊,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可怕的。” “毕卿你久经宦海,对朝廷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贪污腐败,欺上瞒下,这都是见怪不怪了。” “更为可悲的是,内有乱民造反,外有胡虏肆虐,可国库里居然拿不出钱来。” “不瞒你说,九边催饷的奏折,都快把户部给淹了,户部尚书郭允厚做梦梦到的都是那些拿着刀催饷的兵士。” 对于大明朝的财政状况,差不多是个官都知道,毕自严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宦海沉浮几十载的经验,使得他说话皆留有余地,“公子,这些臣,我也略有耳闻,不过治大国如烹小鲜,还需徐徐图之。” 朱由检看到前面有一个茶摊,示意众人停下,歇歇脚。 方正化则带着人散落在四周,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毕卿,我听闻你擅长理财,如今你也是新官上任,有什么想法不妨大胆的说一说。” 毕自严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公子,臣,我以为要从节流抓起。” “仔细说说。” “首先,要裁撤冗兵,检查军饷虚冒。” “其次,清查隐田,核查官田,兴办军屯。” “最后,将税收,人口,经济,作为地方官吏考核的标准。” 朱由检听罢,止不住的点头,“善。” “方法是好方法,抛去得罪人不说,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才能见到效果的。” “可眼下户部就急的火上房了,毕卿可有主意?” 毕自严神色凝重,眼中露出一抹决然,“臣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查抄贪污受贿的官吏和偷税漏税的商户。” “中策,号召文武百官和百姓募捐。” 见毕自严没有继续说,朱由检便问道:“那,下策呢?” 毕自严面露不善,淡淡开口,“军队中,大头兵懂的什么,无非当官的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必要的时候直接杀几个带头的,见了血,他们就能安静一阵子了。” “文官中,谁吵吵着要发俸禄,就把他调到户部任职。” 朱由检本来正准备喝茶呢,茶杯都端起来了,听了毕自严的话,直接把茶杯放下了。 这读书人狠起来,还真就没有旁人什么事了。 朱由检记得在后世的某部商战电视剧中,有这么几句台词,他至今记忆犹新。 说是有三种人不能读书,一种是天分太高的人不能读书,因为他的天分太高了,读书反而会耽误、束缚了他。 一种是钻到书里就出不来的人不能读书,因为这种人就是书呆子。 还有一种就是读了书就去做坏事的人不能读书,因为有文化的人干坏事儿,比没文化的人更毒。 朱由检现在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也庆幸,科举给予了天下读书人上升的空间。 “毕卿,这上中下三策,可都是要得罪人的。” 毕自严缓缓起身,躬身施礼,“天子圣明,臣子敢不用命。” 朱由检一皱眉,心中暗道:这是点我呢。 “那是自然,你我君臣相得,自当中兴大明。” “毕卿,坐。” “谢公子。” 王承恩扫视四周,现在马上到年关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见此,他这才放下心来。 朱由检亲自给毕自严斟了一杯茶,让毕自严受宠若惊,差点没跪下。 “毕卿,关于缓解国库压力,朕倒是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所以特来找毕卿斟酌斟酌。” “臣,聆听圣训话。” 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的,当着皇帝的面,自称臣子,是多少年的习惯了,而且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你让大明的臣子自称奴才,人家真敢跟你玩命。 明末的文官集团再不堪,但终究还是有人有风骨的。 “毕卿,朕想开一个银行。” “银行?”毕自严感到十分陌生,但稍微一琢磨,也猜到了十之八九,“敢问公子说的可是钱庄?” 朱由检点了点头,“性质和钱庄差不多,但功能却比钱庄要多的多,所以叫银行。” “钱庄的经营模式是别人把钱存到钱庄里,钱庄代为保管,而存款人拿着钱庄出具的凭证,便可在同一钱庄的分号取出钱款,但同时存款人也要向钱庄缴纳一笔保管费。” “正是,这样人们便可不必携带大量的现银,只需拿着钱庄出具的凭证即可,所以商人往往将货款存入钱庄之中,而这些商人与钱庄也都是老相识,所以,公子,您开办银行,若是想要吸引商人的存款,怕是有些难。”毕自严担忧的说道。 朱由检哈哈一笑,不以为然,“我何时说过要吸引商人的存款了?” “那您是?” “我要吸引的是百姓的存款。” “百姓的存款?”毕自严不免觉得朱由检有些异想天开了。 “公子,恕臣直言,百姓都把钱当做自己的命根子,而且钱款也不会太多,能不能存也是模棱两可,更何况在钱庄存款还要缴纳保管费,他们就更不可能来咱们的银行存款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那来咱们的银行存款,不仅不需要缴纳保管费,咱们反而还给他们利息呢?” 替他们保管,不仅要钱,还往里搭钱,毕自严一时觉得,眼前的少年天子未免过于天真烂漫了。 第34章 货币 不过,这主意毕竟是皇帝想出来了,毕自严就算是再觉得朱由检的脑子里进水了,那也不能吝啬赞美。 反正赞美又不花钱,人家还愿意听,何乐而不为呢。 “公子,您的这个主意有可取之处,咱们的银行给予存款人利息,确实可以吸引大批的百姓,不过臣还有一些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要是觉得不该讲就不用讲了。” “啊?” 毕自严没想到朱由检会这么说,按照他所熟悉的剧情,当他说了这句话后,对方都应该说但讲无妨,可是,这朱由检不按套路出牌啊。 朱由检看着毕自严无所适从的样子,心中不免感到好笑,“毕卿,开个玩笑而已。” “与其说你有一些想法,不如说你有一些担忧更为合适。” “你担心的是,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吸引大批人存款,可是同样要花费大量的利息,长期来看是有利的,可是短期内不仅不会有收益,甚至可能还会赔钱,而如今的大明,哪还有闲钱可赔呢?” “是也不是?” 毕自严尴尬的笑了笑,“公子圣明。” 朱由检笑了笑,看向了不远处喧嚷的人群,“你看百姓们穿的衣服,除了黄色,其他的颜色基本上都有。” “京城中人多,而人都是要穿衣服的,因此这绸缎庄也多,那这么多的绸缎庄怎么吸引人呢?自然是要靠各式新颖的绸缎布匹,别的绸缎庄没有,而我这有,那客人自然而然的就来了。” “开银行,也是如此,就得有点别人没有的。” “咱们的银行不仅可以存款,还可以贷款,存款有利息,这贷款自然也得有利息,不过,想要贷款,就得有担保人,还要拿出相应的东西作为抵押,若是逾期未还,可以适当延长三个月,但利息要加倍,若是三个月还未归还,那可就对不起了。” “要是借款人不愿意被收回抵押物,还可以债转股,就是把他欠的钱款,转变成他名下买卖店铺的股份,这样他就不用还款了,咱们也就成了他的股东,不过这个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毕自严听完,两眼放光,“妙啊,这有些钱庄也放贷,不过利息很高,要是借款人到期还不上的话,多半是卖房卖地,而且还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公子,您提出的担保人和抵押物就能在情感上规避这一点,而且这债转股,更是神来之笔啊。” 接下来,朱由检又向毕自严介绍了银行的其他业务,像什么投资呀,转移支付,提供保险柜服务。 毕自严听完,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哎呀呀,公子真乃神人也。” 可是,毕自严又有些沮丧,因为这些都要建立在拥有大量的原始资金的基础上。 “公子,您关于银行的想法,可谓是空前绝后,只是,这初始资金恐怕有些为难。”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用担心,资金我已经准备好了。” “两千万两银子,够不够?” “两千万两银子!”毕自严差点没喊出来。 这也不怨毕自严,大明朝自从万历皇帝的内帑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么多钱了。 “够,够,够,太够了。” 至于朱由检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钱,毕自严很识趣的没有问。 朱由检很满意毕自严那震惊的神情,毕竟自己除了皇帝这个身份之外,唯一能够胜过古人的,也就只有来自后世的见识了。 “毕卿,其实,我想成立的这个银行,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那就是铸币。” 铸币,毕自严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极为可观的利润。 在古代,铸币权在官府手中,像市面上流通的铜钱,能有七成的含铜量就不错了,至于剩下的那三成。 “公子,敢问您对铸币一事,有何打算?” 朱由检一伸手,“把钱袋拿来。” 王承恩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朱由检一个钱袋,朱由检接过后,将里面的碎银子倒在了桌子上。 “你看,这民间流通的银子,多以两为单位,若是一块银锭是五两的,而所需的是三两四钱,则就要用剪刀剪开,再用称称量,极为麻烦,同时也形成了这么多边边角角的碎银子。” “有感于此,我打算推行银元,一块银元为一两,银元正面雕刻太祖的画像,背面雕刻泰山黄河,最下面雕刻日期。” “至于含银量,七分。” 毕自严止不住的点头,“公子,七分的含银量确实是最合适的,不过,百姓对银元并不熟悉,就算是有朝廷背书,恐怕短时间内也难以流通。” 朱由检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散碎银子装入钱袋中,“金子也好,银子也好,都是货币,而货币的本质就是一般等价物,其本身并不存在价值,至于它值多少钱,都是由人说了算的。” “那什么人说了算呢?” 朱由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毕自严,“那当然是咱们说了算。” “朝廷那么多官吏,银行开业后,每个人给他们发个存折,也就是凭证,让他们拿着存折自己去银行取钱,而取出来的钱,就是银元。” “老百姓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但是,他们一定知道穿着官袍的都是大人,大人们都用银元了,那他们也就不会过于抗拒。” “我在小站训练了一支新军,以后他们的军饷,也是由银行发放存折,他们自己去取,取的自然也是银元。” “这些士兵大都是北直隶的人,他们拿到了银元一定会带回家中。” “此外,户部收税,以应天府为试点,收税只收银元。” “三管齐下,银元自然就会在北直隶流通。” “只要在北直隶打开了局面,以后推向南七北六十三省,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毕自严深以为然,这样一来,银行必将大有可为,同时,他也不禁感叹,怪不得人家能当皇上了呢,这脑子,不服不行啊。 但是,事在人为,关键在一个人字,“公子,若是朝中有人不愿意去银行领取银元当俸禄呢?” 朱由检冷哼一声,“不愿意用银元当俸禄,那也可以。” “谁要是不愿意,以后他的俸禄全发宝钞。” 第35章 好大的口气 “毕卿,这次出来,就是想让你看看银行选址在哪合适,正好也快过年了,咱们顺便逛逛这北京城。” “是。” 朱由检,毕自严,起身离开,王承恩将茶钱放在桌子上后,也随之离去。 街上很热闹,卖瓜果梨桃的,卖糖葫芦的,卖对联的,卖小吃的,打把势卖艺的,应有尽有。 往来行人很多,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也有粗布麻衣的普通百姓,还有不少身上打着补丁的穷苦人家。 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女儿也来买东西,小女孩骑在他父亲的脖子上,很是高兴,只是眼睛却一个劲的往一旁的糖葫芦上瞥,最终没忍住,居高临下,舔了一口。 卖糖葫芦的老伯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将糖葫芦送给了小女孩,小女孩的父母拿出钱来,老伯也不收,只得连连道谢。小女孩美滋滋的咬着糖葫芦,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谢谢爷爷,惹得周围众人一阵嬉笑。 朱由检见此情景,笑着摇了摇头,“百姓把过年当做天大的事情,这苦了一年了,也该歇歇啦。” 突然,一阵铜锣声传来。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们是从河南来的,路过贵宝地,想着身上有点能耐,就想让诸位帮着点评点评,您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朱由检来了兴趣,“走,咱们去看看。” 只见一女子,身着一袭红衣,年纪约在二十左右,正在表演走钢丝,细若游丝,而红衣女子好似如履平地,引的围观群众纷纷叫好。 “这女子倒是一身的英气。”朱由检赞叹道。 “公子,臣观此女子飒爽英姿,倒是有一股不少男子都没有的豪迈之气。”毕自严也感叹道。 红衣女子表演完后,抱拳向周围示意,另有小童拿着铜锣,背面朝上,接受赏钱。 朱由检作为帝王,本来出门是不带银子的,之前举例子的那袋碎银子,此时就在他的身上,他也没多想,从里面随便抓了一点,大概有五六两,递给了小童,剩下的又给了王承恩保管。 小童从来没见过有人赏这么多银子的,激动的给朱由检鞠躬,“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将铜锣里的钱抓了出来,还一脚将小童踹倒在地,铜锣里的铜钱洒落一地。 这人还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一脸的横肉,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看样子都是这流氓无赖。 红衣女子上前扶起小童,“没事吧?” 小童摇摇头,“红姐姐,我没事。” 一个麻衣老者走上前来,看样子是主事人,冲着刀疤脸一抱拳,“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刀疤脸都没拿正眼看这老者,“老头,第一天在这摆摊卖艺吧?” 麻衣老者淡淡道:“第三天了。” 刀疤脸哈哈大笑,“怪不得呢。” 啪! 说着,就给了麻衣老者一个大巴掌,“老头,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就告诉告诉你。” “这地是我们金爷的,凡是在这摆摊的,每天挣的钱,两成得给我们金爷,你们是新来的,这头三天的钱,一个铜钱不剩都得交给我们金爷。” “你们这是抢钱啊!”红衣女子呵斥道。 “就是抢钱了,你能怎么着,你这小妮子还挺泼辣的,不过看你这模样倒是不错,你要是陪大爷我玩玩,今个这钱呀,就免了。”刀疤脸色眯眯的看着红衣女子,一脸的猥琐。 “你混蛋!”红衣女子怒目而视。 刀疤脸不怒反笑,“爷就喜欢你这泼辣的样子,这酒是越烈,越有味道。” 说着,刀疤脸就想伸手,结果被红衣女子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又被一脚踹翻在地。 “大哥,大哥,您没事吧。” 一众地痞扶起了刀疤脸,“他奶奶的,敢打老子,弟兄们,把他们的摊给我砸了。” 两波人就撕打在一起。 朱由检一招手,王承恩立刻凑到近前,“让人把新军调来,这一会可能要出事。” “是。” 王承恩将两块令牌交给了交给了两批人,让他们分两路跑去小站调兵。 “住手!” 朱由检高声喊喝,然后又对一旁的毕自严说道:“毕卿,新君登基要有新气象,崇祯元年的新气象,就从这顺天府开始。” “公子圣明。”毕自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默默的为顺天府的大小官吏捏了一把汗。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刀疤脸一回头,就看到了朱由检,“是你小子喊的住手?” “是我喊的,怎么样?” “承认就好,不过也没什么,下辈子,长点记性,别多管闲事。” “慢着。”朱由检和刀疤脸拉开了距离,“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就敢对我动手。” 刀疤脸一脸的不屑,“就你,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吗?” “我还就告诉你,我小舅子是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在这一片,我说了算。” 不过刀疤脸看朱由检样貌不凡,也不敢大意,接着拉大旗作虎皮,冲着一个人耳语了几句,接着那人就离开了。 朱由检看有一个人跑出去了,看样子应该是报信去了,“怎么,害怕了,派人报信去了?” “害怕,老子从生下来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没错,”刀疤脸身旁的小喽啰们附和道,“我们大哥别说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了,就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朱由检轻笑一声,“那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不是不识字啊?” 刀疤脸被朱由检戳中了痛点,气急败坏,“他奶奶的,你小子敢瞧不起我,今我还就告诉你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那我要是说,我比天王老子还要厉害呢?” “我呸!”刀疤脸一脸的不屑,“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啊!” “小子,就冲你这么能吹牛,你就得多挨顿揍。” “弟兄们,给我狠狠的打。” 朱由检打了个哈欠,可惜的摇了摇头,“让一个人明白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若链,注意点,留活口。” 第36章 一个接一个 “公子,都解决了。”李若链来到朱由检近前,恭敬的说道。 “这么快就完事了,把领头的那个刀疤脸带过来。” “是。”李若链招了招手,刀疤脸就被押了过来。 朱由检居高临下看着刀疤脸,“你叫什么名字?” 刀疤脸头一扬,“小子,识相的放了我,不然,等我妹夫还有金爷来了,有你好看的。” 朱由检神色平静,冷冷道:“我害怕他们不来呢。” 这时,红衣女子走了过来,抱拳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 朱由检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笑道:“无妨,你以身相许不就行了。” 红衣女子脸上好似发烧一般,“公子说笑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姑娘,这一会恐怕还要乱,你还是带着你的朋友们快走吧。” “此事因我而起,要是官府来人追究,不能让公子替我受罪,所以,我还不能走。” “你倒是讲义气。” 红衣女子神色颇为傲娇,“那当然了,江湖儿女行走四方,靠的就是一个义字。”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可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不怕,那你的这些朋友也不怕吗?” “我让师父带着师兄弟们走,我留下。” 朱由检没再计较,“你开心就好。” “快让开,快让开。” 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领头之人是一个中年男子,挺着个大肚子,“哪来的不开眼的,敢在我的地盘闹事。” 刀疤脸一见此人,眼泪差点没流下来,“妹夫,我在这呢。” 中年男子瞪了一眼刀疤脸,“说了多少次了,我岁数比你大,你得管我叫哥。” “可你娶了我妹妹,应该叫你妹夫呀。”刀疤脸嘀咕道。 “这个不重要,你管你妹妹还叫妹妹,管我叫哥,咱们各论各的。” 中年男子都没拿正眼看朱由检,“就是你小子带人聚众闹事啊?” 朱由检同样也没拿睁眼看他,“是我,你又能奈我何!” “好小子,你还挺狂。” 刀疤脸见救星来了,也来了精神,“小子,你还不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吧,我告诉你,这位就是我的妹夫哥,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徐永全,徐大人,正六品的朝廷命官。” 朱由检掏了掏耳朵,“几品?” “六品!”刀疤脸扯着嗓子喊道。 “才六品啊,芝麻绿豆大点的官,也好意思说出口。” 徐永全看着朱由检气度不凡,一身穿着打扮也不似凡人,干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劲,他弄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毕竟这里是北京城,大明朝的都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在这里,多大的官都不叫官。 “朋友,敢问您是哪家的公子?或许这件事情存在误会。” 朱由检没搭理徐永全,而是看向了身旁的毕自严,“你说,这冬天怎么还有蝲蝲蛄叫啊?” 毕自严笑道:“公子,这畜牲又不是人,谁知道它为什么叫啊。” 徐永全脸色铁青,虽说他这个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在北京城中不算什么,但是在平常老百姓的眼中,那就是天大的人物了。 平时被人吹捧惯了的徐永全,哪受得了这个啊,“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怨不得爷们心狠手辣了。” “弟兄们,拿了他。” 李若链使了个眼色,徐永全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呢,他带来的兵就都躺下了。 徐永全在五城兵马司多年,他知道这回自己恐怕是遇到硬茬子了,虽然现在是腊月,可是徐永全的头上,直接就冒了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啪! 王德化当即抽了徐永全一个大嘴巴子,“我们公子是何等身份,你也配问。” “前面那么多人干什么呢。”巡城御史带着一队兵丁走了过来。 兵丁驱赶人群让出一条路来,巡城御史从路中央走了过来,“你们这群刁民,为何在此聚集闹事,眼中可还有王法!” “李大人,是我。”徐永全喊道。 巡城御史顺着声音望去,“徐指挥使,你怎么在这,这有刁民聚众闹事,你身为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为何不管!” 徐永全也是一脸的无奈,“李大人,我想管来着,这不是让人给收拾了吗。” “什么人如此大胆,胆敢阻挠朝廷办案!” “是我。”朱由检说道。 巡城御史看向朱由检的眼神满是不善,“原来是你这刁民。” “不过看你这穿着打扮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也如此的不晓世事。” “我看你是朝廷命官,可不了解事情经过就一口一个刁民,你这是在以势压人吗!” 巡城御史冷哼一声,“你不服管教,还擅自扣押东城兵马司徐指挥使,就凭这一点,本官就可以判你谋反。” “谋反?”朱由检点了点头,“不错,是有人要谋反啊。” “你承认了就好。”巡城御史向后一招手,一队兵丁立刻就冲了上来。 “你敢!”李若链带着人就顶了上去,王承恩死死的护在朱由检的身旁,王德化也不甘示弱,也站立在朱由检的身旁。 只有毕自严,左看看,右看看,身边没一个人,所以,他也极为自觉的护卫在了朱由检的身旁。 “大胆刁民,胆敢殴差拘捕,你要造反不成!”巡城御史怒斥道。 “我何时说的要造反,一直在说造反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张口刁民,闭口造反,你可曾了解过事情的真相!” “你,身着官服,头戴乌纱,不思为民做主也就罢了,居然还以势压人。” “你,读的是圣贤书,不学仁义道德,反而凭空诬陷,毁人清白。” “你,你,你,你,你!” “像你这种人,要怎么才能改变!” “好,说得好啊。”红衣女子带头叫好。 其余百姓也纷纷拍手称快。 巡城御史脸色铁青,浑身战栗,“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刁民,自己不认罪伏法也就罢了,居然还教唆不明真相的百姓,今日本官若是不将你绳之于法,还有何颜面再穿这身官袍!” 第37章 大言不惭 “你到现在,居然还说有何颜面再穿这一身官袍,而不是说有何颜面面对治下的百姓,你,真是无可救药。”朱由检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巡城御史问道。 朱由检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凉意,“你不觉得现在再问这个问题,有点晚了吗。” “大人,咱们还抓人吗?”一个兵丁来到巡城御史的身侧问道。 巡城御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抓,告诉手底下的人,这次咱们怕是踢到铁板了,想要活命,一会直接下死手,只要人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 “大人放心。” “弟兄们,上。” 朱由检看向远处,点了点头。 嘡,一声锣鼓声传来。 紧接着,一队队士兵跑了过来。 “快让开,快让开,御马监曹公公尊驾,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说是尊驾,但曹化淳没有坐轿,而是骑马。 实在是朱由检派人来的匆忙,曹化淳正督促新军训练呢,就接到了命令,他不敢耽搁,直接带着人就来了,要不是考虑到快过年了,街上人多,他直接领着骑兵了。 曹化淳骑马在前,身后跟着赵率教,满桂,曹文诏,周遇吉,孙应元,黄得功。 再后面,是一队队的新军士兵,不过有的士兵穿了盔甲,有的没有,一看就是仓促之间聚集的。 新军队伍很长,看样子足足有千人。 朱由检看着这长长的队伍,心里道:我去,这是把人都带了来呀。 曹化淳还没走到地方呢,直接就下了马。 没办法,朱由检在那呢,他不敢呀。 曹化淳走到人群中,拿眼皮扫了一眼巡城御史,“你是什么人呀?” “本官巡城御史,李文浩。” 曹化淳摇了摇头,咂了咂嘴,“不好,听这名,就像是个乱臣贼子。” “你!”李文浩敢怒不敢言。 别看平时这些文官一口一个阉人的喊着,可是真碰到了真人,给他机会当面喊了,他反倒是从心了。 “李文浩,你既然是巡城御史,职业就是维护这北京城的安定,现在这街道都堵了,你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卖呆,看咱家不在万岁爷面前,参你们都察院一本。” “你!”李文浩心中有很多骂人不吐脏字的词,可是他不敢。 “曹公公,你未曾明白事情原委,怎能凭空定人罪责。” “若是朝廷人人都如你这般武断,不知要蒙生多少冤假错案。” 朱由检一听,我去,这是同一个人说的话吗? “咳咳咳。”朱由检咳嗽了几声。 曹化淳心领神会,拿眼皮挑了一下李文浩,“咱家就是冤枉你了,你能怎么着吧?” “黄得功,拿下他们。” “是。”黄得功一招手,呼啦冲出来一大群新军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拿人。 “哎哎哎,抓错了,抓错了,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毕自严喊道。 朱由检看了一眼黄得功,黄得功这才明白过来,“那个是好人,别抓错了。” 其实这也不怨黄得功,谁让毕自严是刚刚上任的呢,人家不认识他呀。 “陛,公子,公公,那个,人都收拾完了。”黄得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他下意识的想向朱由检禀报,但看样子陛下是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改向曹化淳禀报。 曹化淳也不敢做主啊,他看向了朱由检,“这人都抓完了,接下来……” 曹化淳还特意拉长了声音。 “接下来就得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朱由检接过话来。 “对对对,说的对呀。”曹化淳可算是找到了台阶,“既然这位公子有如此想法,那接下来就请公子帮着处理吧。” 朱由检走到刀疤脸的面前,“你说的那个金爷是什么人?” 刀疤脸把头一扬,“哼,我们金爷的名讳也是你配知道的。” 朱由检摇了摇头,看向了李若链,“交给你了。” 李若链也不废话,上来抓住了刀疤脸的一根手指头,只听得咔嚓一声。 刀疤脸一阵哀嚎,然后求饶道:“我说,我说,我全说。” 朱由检冷笑一声,“不,我现在不想听了,继续。” 接下来,九声咔嚓过后,李若链来到了朱由检的身边,“公子,刀疤脸全招了,那个金爷叫金大牙,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就是他开的,这个金大牙还是阳武侯薛濂的小舅子。” “我说一个个的都这么猖狂呢,这背后都有人啊。” 突然,朱由检灵光一闪,“这醉仙楼既然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那定然是在繁华地段吧?” “是,醉仙楼所在的地段极其繁华,而且这醉仙楼上下三层,听人说装饰的也十分奢华。” 朱由检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毕自严,“毕卿,咱们的银行有着落了。” “带上这几个主犯,咱们去醉仙楼。” 孙应元领着新军直接将醉仙楼附近的街道给封了。 朱由检对着王德化,李若链吩咐道:“去把里面的客人请出来,注意,不要破坏里面的装饰。” “明白。” 李若链走进醉仙楼内,“诸位,这里有事发生,还请速速离开。” 见里面的客人无动于衷,李若链又说道:“既然文请不动,那就只好武请了。” “弟兄们,请他们出去。” 锦衣卫冲进来,不管你愿不愿意,直接拉着你就往外撵。 二楼一个伙计指着一楼大厅的李若链和王德化,“金爷,就是他们来咱们醉仙楼闹事。” 金大牙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两个核桃,一说话露出满口的金牙,“呦呵,我这醉仙楼自打开门以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敢来砸场子。” 王德化看着金大牙那暴发户的样子,不屑道:“那是我没来,我要是来了,你还能在这开业。” 金大牙也是平时跋扈惯了,若是但凡换个其他有见识的人,看到王德化白面无须,就应该能联想到他是一位公公。 此时的金大牙,压根就没瞧得起王德化。 “既然来闹事,那就下辈子再好好练练吧。” “弟兄们,把这些闹事的都,都……” 金大牙说不出来了,因为曹化淳带着新军进来了。 别看这金大牙平时挺横,见到一些普通官员也不放在眼里,可是真要是碰上了军队,他就没那个胆子了。 曹化淳也不废话,“公子吩咐了,先把人拿了,要是有那不开眼的,就地正法!” 第38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 金大牙被周遇吉直接一脚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哎呦呵,我说兄弟,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最好客气点。” 周遇吉没搭理他,拽着他就来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金大牙抬头一看,这领头的感情是一个毛头小子。 “这位公子,我看你带着兵来的,想必是哪个刚刚进京的将军家的公子吧,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姐夫是阳武侯薛濂,不看僧面看佛面,带着你的人,走吧。” 朱由检看着金大牙那狗仗人势的样子,冷冷道:“阳武侯薛濂,他的面子很大吗?那我要是不给,你能怎么样呢?” “小子,你还别不识抬举,我姐夫,阳武侯薛濂,那是世袭的勋贵,家里有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弄死你,那就跟弄死一个臭虫一样,识相的,乖乖把我放了,不然,等我姐夫来了,我一定亲手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下次你放狠话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处境,就算是你上面通着天,可你能担保你姐夫来之前,你还能活着吗。” 朱由检转过身去,“王德化,他那口大金牙,看着就让人恶心。” “奴才明白。” 王承恩给朱由检搬来一把椅子,朱由检坐下后,上下打量着醉仙楼,“还不错。” “毕卿,你看这里当咱们的银行怎么样啊?” 毕自严拱手道:“陛下,臣看这里地段繁华,地方也足够大,装饰也都是现成的,而且还是脏产,再合适不过了。” “咱们英雄所见略同,那银行就在这了。” 黄得功押着李文浩,徐永全,刀疤脸走了进来。 “陛下,主犯带到,如何定夺,还请陛下圣裁。” 朱由检看着这三人,如同霜打的茄子的一般,完全没了之前的精气神。 “这巡城御史隶属都察院,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这京中的治安是顺天府职责,还有那个金大牙,是阳武侯薛濂的小舅子,你看看,这么多衙门都聚到了一块,那就一块办案吧。” “去,把这几个衙门的主官都叫过来。” 阳武侯府内,阳武侯薛濂听着来人的禀报,怒气难免,“你是说有人去醉仙楼闹事?” “是,侯爷,小人我外出采买,听到路人说有人去咱们的醉仙楼闹事,带了不少人呢,听到这个消息,我就赶忙跑回来跟您禀报了。” 薛濂拿起武器架上的刀,“什么人闹的事?” “什么人不知道,不过领头的是个毛头小子,也就二十左右岁。” “二十左右岁的毛头小子就敢在我的店里闹事!”薛濂紧紧握住刀柄,“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召集家丁,跟我走。” 突然,薛濂又停下了脚步,“不对啊,这京城里谁不知道醉仙楼是我的买卖,哪个不开眼的敢去闹事。” “二十左右岁的毛头小子,”薛濂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将刀又放了回去。 “该不会英国公的孙子张世泽吧?” “侯爷,那真要是英国公的孙子,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薛濂哼一了声,“能怎么办啊,到时候英国公派人带着礼品来道个歉,说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懂事,然后我大度的说没事,没事,然后,这篇就翻过去了。” “侯爷,那咱们就这么忍了?” “不然怎么办,刀给你,你去英国公府报复回来,去呀。” “侯爷,侯爷,外面有人指名道姓的要见您。”一个家丁跑进来说道。 薛濂摆了摆手,“不见,不见,老子心情不好,什么人都不见。” “老爷,我看那人挺凶的,要不,您还是出去见见吧。”家丁小声的说道。 薛濂一瞪眼,“挺凶的,在老子的家门口还敢龇牙咧嘴,来呀,给我打出去。” “侯爷,咱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呢,要不先见见再说?”一旁的管家劝道。 薛濂觉得有点道理,点点头,“走,那老子就去见见,要是他们没什么正经事,那可就只能怨他自个命不好了。” 阳武侯府的院落中,站立两人,皆是一身的黑色劲服,十分干练,腰挎绣春刀,目光如炬,无形之中带有一股肃穆之气。 薛濂一看二人腰间的绣春刀,当即就明白了二人的身份,拱手道:“不知二位上差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两名便装锦衣卫回应道:“侯爷客气了。” “陛下口谕。” 薛濂及阳武侯府其他人纷纷跪倒在地。 “陛下宣阳武侯薛濂,醉仙楼觐见。” “臣阳武侯薛濂接旨。” “侯爷,我二人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 薛濂缓缓起身,“管家,替我送送二位上差。” 管家礼送两名锦衣卫后,折返回薛濂的身边,“侯爷,送走了。” 薛濂点点头,看向了刚刚禀报有人求见的那名家丁,“连锦衣卫都认不出来,这等废物,留着何用,拖下去,砍了。” “侯爷,陛下宣您去醉仙楼,那去醉仙楼闹事的,该不会就是……”管家不敢往下说了,但语气明显惶恐不安。 薛濂也是眉头紧锁,“十有八九就是,快去备马。” 都察院内,左都御史李标正在悠闲的品茶。 虽说御史言官有闻风奏事的权力,但是,出头的都是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真正的言官大佬,基本上是不怎么弹劾别人的。 因为做官做到了一定的位置上,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政治家。 而李标作为中立派,极其厌恶党争,但面对天启朝阉党和东林党的斗争也无可奈何,甚至还受到了波及,只好辞官回乡。 现在新君登基,清扫了朝堂之上的阉党,遏制了党争,后又直接启复他为左都御史,言官之首,位列九卿,这让李标未免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 李标正悠哉悠哉的品茶呢,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名御史,“总宪,外面有两位锦衣卫指名道姓的要见你。” “锦衣卫要见我?”李标脑子里赶紧过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 李标走出都察院大堂,两名锦衣卫抱拳道:“李大人,陛下宣您醉仙楼觐见。” “臣领旨。”然后,李标又问道,“敢问二位,这醉仙楼在哪呀?” 第39章 欺君之罪 醉仙楼外,孙应元领兵封锁了附近街道。 醉仙楼内,一楼大厅,新军士兵分列两旁,周遇吉领兵在左,黄得功领兵在右。 二楼,三楼的走廊上也都矗立着新军士兵,曹文诏领兵在二楼,满桂领兵在三楼。 中央大厅内,李若链领着锦衣卫居左,王德化领着东厂番子居右。 朱由检居中而坐,王承恩在其左后,曹化淳在其右后。 朱由检面前还站立两人,居左者一身戎装,顶盔掼甲,胡须花白,但精神矍铄。眼角眉梢带着千层的杀气,身前背后更有百步的威风。 此人非别,正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平辽将军,赵率教。 居右者,身穿长衫,面色红润,红中透粉,粉中透润,神采奕奕,颔下一缕花白胡须,根根分明,井井有条。 昂首而立,气度不凡,隐隐之中又透出一股儒雅之意。 此人非别,正是新任户部侍郎,毕自严。 阳武侯薛濂骑马而来,远远就看到醉仙楼附近的街道上满是兵丁,心中暗道不好,可是皇帝宣他觐见,他又不敢不去,只好硬着头皮向前。 负责外围警戒的阎应元见有人纵马前行,当即拦下,“来者何人?” “阳武侯薛濂,奉命觐见陛下。” 阎应元右手紧握腰间的雁翎刀,“既是陛下召见,侯爷何不下马前行。”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这是天子的御林军啊,薛濂不敢托大,赶忙下马,“是本侯疏忽了,多谢将军提醒。” “侯爷客气了,闪开一条路,让侯爷过去。” 薛濂走进醉仙楼,这醉仙楼可以说是他的买卖,他自然是最熟悉不过了。 只不过,这短短的几步路,他走的却格外的艰难。 他看着两旁士兵手里的长枪,闪着寒光,不由自主的就担心这长枪要是扎自己身上了可怎么整。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厅里,看这架势比上朝还严肃啊。 “臣阳武侯薛濂,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朱由检摆了摆手,薛濂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等了一会,又走进来三个穿绯袍的文官。 武将骑马,文官坐轿,因此,阳武侯薛濂要比三位文官早到一步。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参见陛下。” “臣兵部侍郎李邦华,参见陛下。” “臣顺天府尹刘宗周,参见陛下。” 其他两位都是所在衙门的一把手,怎么兵部来了个侍郎呢? 那是因为派去兵部传信的两名锦衣卫,知道这兵部尚书由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兼任,而且陛下还管孙阁老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到了兵部,两名锦衣卫语气和缓的说道:“敢问兵部现在何人主事,陛下召其醉仙楼觐见。” 正巧,孙承宗去了内阁,侍郎李邦华在,所以这李邦华就来了。 朱由检见人都来了,缓缓起身,“既然都来了,那就看看这几个人你们认不认识。” 刀疤脸,徐永全,李文浩,金大牙被押了上来。 李标,李邦华,刘宗周,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茫然。 李标是左都御史,正二品的官职,李邦华是兵部侍郎,刘宗周是顺天府尹,两人都是正三品的官职,三人身居高位,且都是新官上任,所以对手底下的基层官吏还不太熟悉。 可是看他们所穿的服饰,一个是五城兵马司的,那另一个穿青袍的估计就是巡城御史了。 李标和李邦华或许明白了,可是刘宗周不明白啊,这没他顺天府的人啊。 阳武侯薛濂一看金大牙,心道:坏了,这不我小舅子吗? 他怎么也被抓了,该不会陛下来醉仙楼,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然后…… 想到这,薛濂不敢往下想了,后脊梁更是冒了汗了。 朱由检扫视了一圈五花大绑的金大牙四人,“朕今日本想去小站检阅新军,但想到临近年关,恐出行的队伍惊扰百姓,所以微服前往。” “可是没想到,遇到了这个刀疤脸欺压百姓,朕作为一国之君,自然看不得有人作恶,遂命人阻止。” “没想到这个刀疤脸不仅不惧,反而还威胁朕,说他的靠山就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徐永全,还有这醉仙楼的老板金大牙。” “结果,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徐永全来了,说朕是刁民,欲行不轨,巡城御史李文浩也来了,说朕造反,要明正典刑。” “当然了,得祖宗庇佑,朕安然无恙,后来朕又带人来醉仙楼查看情况,看看这金大牙是不是也是个恶人,可,哎,他却召集歹徒,要置朕于死地。” 阳武侯薛濂听完,后槽牙差点没咬碎了,心中一个劲的埋怨,“坏了,坏了,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小舅子啊。” “不对,什么小舅子啊,他是谁的小舅子啊,那是罪犯金大牙。” 朱由检笑眯眯的看向阳武侯薛濂,“阳武侯,这个金大牙说他是你的内弟,是也不是?” 薛濂很想说不是,但看情况陛下已经了解清楚了,他要是敢说不是,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回禀陛下,这金大牙原名金有银,确实是臣的内弟,平日臣忙于军务,对内弟疏于管教,只是犯下如此大错,还请陛下责罚。” 说着,阳武侯薛濂跪了下来,以头叩地。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阳武侯不必紧张,你是你,你内弟犯的错,也不能怀你啊。” “可是,这个金大牙说这醉仙楼可是还有你的股份呢,不知道是真是假?” 薛濂偷偷在袖子上蹭了蹭头上的汗,“当时金大牙筹备醉仙楼时,资金不足,臣念在亲戚的份上,就给了他一笔钱,并表示不用归还,当时金大牙说这笔钱算是入股了,臣推辞不受,后来金大牙就将这一部分转到了臣的妻子名下,臣实在是拗不过,就答应了。” “是吗,”朱由检的语气逐渐变冷,“你说出了一笔钱,可是这金大牙怎么说你是干股呢?” “朕本着相信你阳武侯,特意又问了问其他人,可他们也都说你阳武侯入的是干股。” “但朕还是相信你阳武侯的,所以又命人查了查账本,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呀,跟阳武侯你说的对不上啊。” “阳武侯,那你可就犯了欺君之罪呀。” 第40章 你的免死金牌,没了 “臣,罪该万死。”薛濂以头戗地,颤颤巍巍的说道。 朱由检的目光掠过薛濂,淡淡一笑,“这个不急。” “阳武侯,这金大牙是你的内弟,没错吧?” “是。” “可这金大牙组织人手,公然想要置朕于死地。”朱由检的语气逐渐变冷,“阳武侯,你说,该怎么办呀?” 薛濂赶忙说道:“当处以极刑。” “是吗?”朱由检的语气中带有一丝疑惑。 “不对,”刘宗周拱手道,“陛下,刺王杀驾乃是谋逆大罪,按我大明律法,当诛九族。” 刘宗周,明末儒学大家,虽然也是东林党人,但道德,气节,没得说。 可就是过于迂腐,认死理,不懂得变通。 做学问,做人,都没问题,可就是不适合做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历史上刘宗周仕途不顺,几次启复,几次罢官。 刘宗周作为典型的理学家,本身就瞧不上这些靠着祖上恩泽混吃等死的勋贵,再加上薛濂说的确实不对,所以,刘宗周便有此言。 薛濂听了刘宗周的话,差点没昏死过去。 无他,诛九族,指的是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 着父四族中就包括了出嫁的姊妹和女儿,这要是诛金大牙的九族,直接就把把他阳武侯薛濂捎带着了,再加上之前他还有个欺君之罪,那还能有好吗。 “诛九族?”朱由检倒是并不显得惊讶,“可要是诛九族,那阳武侯,你可就呜呼哀哉了呀。” 薛濂这会脑子一片空白,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朱由检看着薛濂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阳武侯,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啊?” “臣,臣,臣求陛下开恩。” “陛下,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刘宗周语气铿锵,义正辞严道。 “神助攻。”朱由检心中默默给刘宗周点了个赞。 “阳武侯,你都听到了。” 薛濂心如死灰,“臣,听到了。” 朱由检走到薛濂身旁,“不过,也别着急,朕记得你们家有丹书铁券吧。” “有,有,有。”薛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臣家中有仁宗赏赐的丹书铁券。” “你看看你,怎么不早说啊,差点误了大事。” “阳武侯,那你就没事了,回去该干嘛干嘛吧,别忘了把丹书铁券交上来。” “臣谢陛下天恩。” “慢着,”朱由检又喊住了薛濂,“阳武侯,把你这内弟一块带走吧,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是。” 薛濂恶狠狠的看着金大牙,抓住他的领子,直接就扽走了。 “侯爷,您没事吧?”阳武侯府的管家看到薛濂出来后,赶忙迎了过去。 薛濂将金大牙丢在地上,“人没事,就是爵位丢了。” “啊,侯爷,您可是世袭的阳武侯,洪熙爷亲自颁发的丹书铁券,怎么爵位还能丢了呢?”管家不解的问道。 薛濂踹了狠狠的金大牙一脚,“他奶奶的,你问他!” 管家蹲下来仔细一看,“哎呀,这不是舅爷吗,怎么成这样了,侯爷,用不用找个郎中给舅爷治治呀?” “治个屁,把他带回府里,拖到后院喂狗!” 醉仙楼内,朱由检和蔼的看着刘宗周,“蕺山先生,朕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倍感亲切。” 刘宗周面无表情,拱手道:“臣不敢。” 王德化暗暗摇头,心道:这刘宗周好不知趣,换成旁人,就是装,也得装出来激动不已。 朱由检本想着借此事件顺理成章的整治京城治安,可现在一看这顺天府尹刘宗周过于刚正了,心中就想给刘宗周换个位置。 “朕虽然与先生是初次见面,但先生之才朕可是早有耳闻,一个小小的顺天府恐怕委屈了先生,所以,朕想请先生担任熹宗实录的总裁官,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刘宗周虽然直,但是人家不傻。 自己这顺天府尹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呢,就要挪窝了,明显是皇帝瞧不上自己。 刘宗周有自己的风骨,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陛下,臣老迈无能,体弱多病,恐难当此大任。尤其是近日以来,臣胸闷气短,夜不能寐,身体抱恙,恳请陛下允许臣回乡养病。” “先生何须如此,朕让太医为先生诊治。” “陛下,臣的身体臣清楚,实在是难当此任,恳请陛下恩准臣回乡养病。” “可朕实在是舍不得先生啊。” “臣也舍不得陛下,可臣身体有恙,在朝堂之上恐成累赘,所以,请陛下恩准臣回乡养病。” 朱由检十分惋惜的说道:“既如此,那好吧。” “王承恩,传朕的旨意,赐先生纹银一万两,沿途官员好生接待,不得怠慢。” “奴婢遵旨。” “谢陛下。”刘宗周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朱由检扫了一眼五花大绑的刀疤脸三人,“李总宪,少司马,二位也是新官上任,对下属可能也不太熟悉,所以出现了这种害群之马。” 李标,李邦华二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臣有罪。” 朱由检摆了摆手,“二位不必自责,这事也不能全怪二位。” “少司马,朕看五城兵马司已经不中用了,适逢小站在训练新军,不妨将五城兵马司一块放到小站训练如何?” “臣遵旨。” 李邦华当即就同意了,虽说这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可是后来又派了巡城御史,而且京城哪个衙门都比五城兵马司有分量,哪个衙门都能对五城兵马司指手画脚,对于兵部而言,五城兵马司好比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正好现在朱由检想管,那就给他吧。 “李总宪,正人先正己,打铁还需自身硬,都察院负责监察,可你手底下出了这种事情,让别人怎么服气啊。” 李标看着朱由检的这一套组合拳,也看明白了,就是想整治京城,刘宗周走了,李邦华他把五城兵马司让出去了,那自己又何苦跟陛下过不去呢。 想到这,李标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回去以后就召回所有的巡城御史,严加督察,严加整治,什么时候合格了,什么时候再行安排。” 第41章 燧发枪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清晨,朱由检缓缓睁开双眸,小雨,小雪,一对佳人依偎在他的身旁。 散落的衣衫,凌乱的床幔,褶皱的床单,无不显示着昨夜的肆意妄为。 朱由检看向两侧佳人,顿生一股无名之火,随即翻身而起,惊的佳人一声声娇羞。 许久之后,日上三竿,朱由检沐浴更衣,王承恩问道:“万岁爷,那两位贵人安排在哪呢?” “封贵人,既然是姐妹,那就都安排在储秀宫吧,有什么事也方便些。” 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问话,“万岁爷在吗?” “在。” “外面什么人呀?”朱由检问道。 “奴婢兵仗局掌印太监褚宪章,有事求见万岁爷。” “进来吧。” 褚宪章进来以后,朱由检便问道:“可是燧发枪成了?” “万岁爷英明,今天上午,毕大人试枪,说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知道万岁爷着急,毕大人就赶紧让奴才来向万岁爷您禀报。” “那还等什么呢,快快快,去兵仗局。” “万岁爷,您还没吃饭呢?”王承恩提醒道。 朱由检早就跑出门了,留下了一句,“让人送到兵仗局。” 兵仗局内,毕懋康拿着实验成功的燧发枪欣喜若狂,这不仅是朱由检交代的任务,更是他毕懋康一生的心血。 “毕卿,听说燧发枪实验成功了。”朱由检兴冲冲的小跑而来。 “臣参见陛……” 毕懋康话还没说完呢,朱由检就直接将燧发枪从毕懋康的手里抢了过来,“不必多礼。” 可是,毕懋康又从朱由检的手里将燧发枪夺了回来,“陛下,此物危险,陛下龙体尊贵,切不可以身犯险。” 朱由检有点不服气,“你不是说都实验成功了,怎么还危险呢。” “再说了,你拿着没事,怎么朕拿着就有危险了?” “万岁爷,毕大人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王承恩劝道。 “行行行,朕不拿着,看看总行了吧,毕卿,这燧发枪的射程是多少?” “启禀陛下,臣经过躲避测试,目前最大射程能达到两百五十步,但两百步之内的威力最大。” 朱由检暗自思索,一步大概七十公分,两百步,差不多一百四十左右米,也就是说有限射程是一百五十米。 “毕卿,找人打一枪,朕看看威力。” “遵旨。” 朱由检来了,那毕懋康当然得亲自上场了,毕懋康右手食指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燧发枪冒出一阵清烟。 “毕卿,没看出来呀,你一个文臣,枪法还挺不错的,估计神机营也挑不出几个比你枪法好的人了。” 毕懋康躬身道:“全仰仗陛下洪福,臣侥幸而已。” “不过要说起枪法,臣是研究这燧发枪有点心得,这才有点准头,可兵仗局内有一个人那枪法比臣还要好。” “哦,什么人?” “是一个工匠,叫甄顺利。” “甄顺利,”朱由检笑了笑,“是个好名字,把他叫来,朕倒是看看他的枪法能有多好。” 褚宪章很快便领着人来了,“甄顺利,这是皇上,听说你枪法好,特意来看看。” 见甄顺利没有什么反应,褚宪章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点见过皇上。” “哦?哦哦哦。”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起来吧。” 朱由检打量着甄顺利,三十左右岁,皮肤有点黑,但一脸的朴实,“你叫甄顺利?” 甄顺利木讷的点了点头,“是。” “听说你枪法不错,打一枪看看呀。” “是。” 甄顺利拿过燧发枪,装填火药,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一声枪响,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好啊。”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甄顺利,你是个工匠啊,怎么枪法也这么好啊?” 甄顺利憨厚的笑了笑,“我们家是匠户,我从小就跟着我爹,我爷爷学习制枪管,小时候淘气,没少偷着拿做好的枪练着玩,不过都是空枪,没有火药,后来试枪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慢慢就打的准了。” “回禀陛下,臣当时找人实验燧发枪,这个甄顺利自告奋勇,刚一开始也没有这么好,后来越练越好,到最后,枪枪皆中靶心。”毕懋康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朱由检看向甄顺利,“甄顺利,朕问你,你愿意打枪吗?” “愿意。” “那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一两银子。” “那我给你换个活干,既能打枪,一个月还能挣二两银子,你干不干。” “干,干,干,当然干了,有钱不挣那不是傻子吗,那我去干什么活啊?” 朱由检微微一笑,颇为神秘的说道:“当教官。” 甄顺利不明所以,“教官?啥是教官啊?” “等着你就知道了。” 朱由检看向王承恩,“大伴,派人去把曹化淳叫来,就说朕给新军找到了一个宝贝。” “是。” “燧发枪实验成功了,朕本来以为得去神机营找教官呢,没想到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人才就在眼前呀。” “毕卿,燧发枪一天能造多少啊?” “回禀陛下,以目前兵仗局的人手来说,只能造十支。” 朱由检眉头一皱,“朕记得兵仗局可是有四百多工匠的,怎么一天才做十支?” “陛下,是这样的,兵仗局是有四百多工匠不假,可是这些工匠不全都是做燧发枪的,有的打造兵器,有的制作弓箭,还有的打制盔甲,真正能做燧发枪的,也就七八十人,这还是用了您教的方法之后的效果。”毕懋康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样啊,人手不够,那就加点人手,王承恩,派人去找工部尚书徐光启,就说朕说的,把工部能制作兵器的工匠全都派到兵仗局来。” “还有,听说徐尚书有个弟子叫孙元化,精通火炮制作,把他也调到兵仗局来,此外,告诉徐尚书,说让他没事也到兵仗局来帮帮忙。” 第42章 英国公张惟贤 “褚宪章,这兵仗局现在有多少火绳枪,燧发枪,有多少火药啊?”朱由检问道。 “回万岁爷,火绳枪有一百二十三支,燧发枪目前就十支。” “火药因为有危险性,一般都在火药局制作,兵仗局内存量并不多。” “全都找出来,等曹化淳来了,都运到小站,让新军训练。” “奴才遵旨。” “还有,如今燧发枪研制成功了,这安全性不比以往,现在兵仗局有多少护卫啊?” “回万岁爷,兵仗局是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在皇宫之内,因此并无护卫。”褚宪章回答道。 “这火药局不在皇城内,这样吧,把所有有关火药的制作,还是安排在火药局,至于燧发枪和火炮,另择一地建立火器局,在那里研发,兵仗局只保留冷兵器的制作。” 本来朱由检想打算在王恭厂旧址上重建的,但一想到天启大爆炸,还是算了吧。 朱由检看了看四周,“曹化淳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曹化淳正巧进门,听到朱由检的话,一路快跑而来。 “曹化淳,从辽东来的那一千骑兵,抽调五百人交给曹变蛟,让他带队去护卫火器局。” “奴才遵旨。” 突然,朱由检发现跟来的许多小太监手里都拿着一个提篮,“他们拿的都是什么呀?” “万岁爷,您忘了,您听说燧发枪实验成功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吩咐我们带到兵仗局来。”王承恩回答道。 “对对对,”朱由检看向毕懋康,“毕卿,你吃早饭了没?” 毕懋康抬头看了看太阳,“陛下,这好像该吃午饭了吧?” ………… 英国公府内,年迈的英国公张惟贤坐在上位,他的儿子张之极,孙子张世泽恭恭敬敬的站立在两侧。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英国公的管家走了进来,“老爷,阳武侯薛濂求见。” “不见。” “是。” 张之极不解的问道:“爹,这阳武侯薛濂来了好几次了您一直不见,这会不会显得不近人情啊?” 张惟贤端起茶杯,“你可知薛濂为什么来找我?” “他的世袭爵位丢了,应该是为这个来的。” “知道就好。”张惟贤品了一口茶,“可你更应该知道,咱们这些勋贵的爵位都是我大明的皇帝给的。” “可这爵位,也是咱们的祖上真刀真枪的拼出来的呀。”张之极显得有点不服气。 张惟贤将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你也知道那是咱们祖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不是你我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咱们这些人靠着祖上的恩泽,风光了不止五代了吧,怎么就不知足呢。” 张之极还是有些担忧,“爹,我听说那薛濂去了成国公府上,也去了定国公府上,唯独没有进得了咱们英国公府的门,咱们勋贵之间向来同气连枝,咱们家这么不近人情,会不会让人家说闲话?” “嘴长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张惟贤佝偻的身躯突然一震,“可他们谁敢当着咱们的面说!” “平日里这薛濂就飞扬跋扈,欺男霸女,喝兵血,吃空饷,仗着自己是神机营的主将,倒卖火药,哪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爹,您说的这些毛病,勋贵之中多多少少都沾点,咱们府上也不例外,现在薛濂因为这些被夺了丹书铁券,那咱们用不用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张之极谨慎的问道。 张惟贤摆了摆手,“不用,咱们勋贵是什么德行,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飞扬跋扈,欺男霸女,这些都不是事。” “那薛濂他?” 张惟贤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明白啊。” 张之极低下了头,“孩儿愚钝,还请父亲明示。” “我问你,陛下登基以来,都做了些什么?” “提拔官员,整治皇庄,整顿皇店,听说还派人去了山西,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训练了一支新军。” 张之极突然明白过来了,“爹,您的意思是说,陛下要整治军务。” “难怪,难怪,整顿军务首当其冲的就是京营,而这薛濂就是神机营的主将,还偏偏自己撞到了陛下的枪口上。” “说的不错。”张惟贤缓缓起身,张之极赶紧搀扶,“别看这朝廷有这么多官职,但最要紧的就三样,军权,财政权,人事权。” “你别看陛下登基以来没做什么事,但你仔细想想最近的官员调动。” “兵部尚书孙承宗,那算是陛下的老师,吏部尚书杨景辰,原本是吏部侍郎,是陛下把他提拔上来的。至于户部尚书来郭允厚,是不是阉党还没有定性,陛下说什么,他敢说半个不字吗,再加上又新上任了户部侍郎毕自严。” “咱们的这位陛下,虽然年轻,但手腕可老辣的很啊。” 张之极细思极恐,同时也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好爹,“爹,如今陛下要整治军务,那咱们是不是主动示好?” “那倒是不必,”张惟贤推开房门,信步走了出去,“陛下要整顿军务,那京营是首当其冲,可如今的京营是什么样,能拿得出手吗?” “京营的头头脑脑,不是勋贵,就是勋贵的三亲六故,既然陛下要整治军务,那这一刀,我们是躲不过去的。” “我身子骨不行了,没几天活头了,这帮助陛下整顿京营的事情,你就得顶上去。” “我张惟贤一生,一共做对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是辅佐先帝登基,另一件事,是辅佐如今的陛下登基。” “两次从龙之功,足以再保我英国公府百年富贵,但也仅此而已。” “我观今上,颇有太祖太宗的遗风,如今陛下有意整顿军务,大明又是内忧外患,正是大展宏图的时机。” “极儿,你没有为父这般城府,而我也没几年可活了,但你要记住一件事,我英国公府与国同戚,是和大明朝绑在一起的,大明朝在,我张家才在。” “从今以后,你就多在陛下面前露露面,陛下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哪怕陛下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你就是硬剪,也得把太阳剪出四个角来。” 第43章 过年 “举枪,预备,放。” 砰,砰,砰。 “举枪,预备,放。” 砰,砰,砰。 朱由检看着新军的训练成果,感慨道:“新军操练的还不错嘛,就是欠缺实战经验。” “陛下,新军训练不过才三个月,有如此成果,这已经很难得了。臣戎马一生,大小战阵经历无数,天下兵马也基本都见识过,可从来没有一支军队的能做到这般令行禁止的。”赵率教回应道。 “赵将军,你从军几十载,所见军队中,哪一支的战斗力最强啊?”朱由检问道。 赵率教叹了一口气,“陛下,若是在萨尔浒之战以前,我大明能打的军队还是有的,只是如今看来,战斗力最强的当属关宁铁骑了。” “关宁铁骑。”朱由检点点头,“孙阁老打造的关宁铁骑确实厉害,不过,是关宁铁骑都厉害呢,还是辽东将门手下的家丁厉害呢?” 赵率教倒是很干脆,“不瞒陛下说,真正能打的,确实是各个将领豢养的家丁,这些家丁平日里都是好吃好喝,粮饷都是最高的,真正打起仗来,基本都是这些家丁起决定性作用,然后剩下的士兵再跟着一拥而上。” 朱由检用手指了指赵率教,“你倒是实在,什么话都说。” “臣不敢隐瞒陛下。” “好了,不说这些了,赵将军,你觉得新军的战斗力如何,能上战场吗?” “陛下,打仗,通俗来说,就是主帅下令,士兵执行,新军纪律严明,就目前来看,已经胜过天下大部分军队了。” 朱由检看着头发花白的赵率教,“你是老将了,你说的话,朕信。” “新军目前有五千多人吧。” “回禀陛下,五千五百三十二人。”赵率教回答道。 “还是少了点,过了年还得再招兵,曹化淳,过年派人去山东,河南各招兵一万。另外派人去天津招兵,只要会水的。” “还有,眼看着就过年了,伙食改善一下,最起码过年的时候,组织人包点饺子。” “奴才遵旨。” 过年了,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是大明朝官吏难得的休沐的日子。 朝廷大大小小的咱们,除了留守饿值班守人员,也都回家了。 内阁之中,负责留守的大学士是张瑞图,过年了,本该喜气洋洋,可是张瑞图却是愁眉不展。 原本内阁之中有四位阁臣,后来朱由检登基,又加了两位,一位是孙承宗,一位是袁可立,不过袁可立远在登莱,不在中枢。 而内阁首辅黄立极,早早的上了辞呈,本来朱由检想等着过了年再换首辅,可是黄立极却直接走了。紧接着,施鳯来也上了辞呈,也走了。 现在内阁就剩下张瑞图,李国普,孙承宗三个人了。 孙承宗刚入阁不久,且和朱由检关系密切,有能力,有资历,有威望。 李国普是被告知要接任内阁首辅了,他不舍得走,虽然朝堂之上对他有不少不满之声,可陛下就是装作听不见。 而他张瑞图呢,当初攀附魏忠贤,现在朝堂之上全是弹劾他的奏折,接着干吧,恐怕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可要是辞官走人,好不容易熬成了内阁大学士,他还舍不得。 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朱由检对他的态度。 就在张瑞图惶恐不安的时候,内阁的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中年宦官,“张阁老。” 张瑞图抬头一看,“王公公,您怎么来了?” 王承恩笑道:“张阁老,陛下知道您今日当值,这不是过年了吗,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一些菜肴,让我给您老送来。” “陛下,赏赐给我的?”张瑞图不可思议道。 王承恩点点头,“当然了。” 张瑞图一撩衣衫,面北而拜,“哎呀,真是皇恩浩荡啊。” “阁老,陛下听闻您书画乃是一绝,特意嘱咐我向您讨要一幅墨宝呢。” “何德何能,我的微末伎俩能够入陛下的法眼,公公,麻烦稍后。” 内阁之中,笔墨纸砚等都是齐全的,张瑞图铺好宣纸,研好了墨,提笔就动。 不一会,就画好了一副金鸡报晓图,旁边还附了一句,雄鸡一唱天下白。 “王公公,请过目。” 王承恩接过一看,本来他还认为张瑞图有点托大,现在一看,了不得。 “张阁老,就您这书画,绝了,明年就是崇祯元年了,这寓意也好啊。” “咱家这就拿去给万岁爷过目,告辞了。” “公公慢走。” 待王承恩走后,张瑞图打开食盒,菜做的很精致,看着就很有食欲。 但等到一动筷子,张瑞图觉得,话说早了。 不过毕竟是御赐之物,这代表了朱由检的态度,张瑞图心中原本的阴霾一扫而光,情绪能影响人的食欲,张瑞图再一动筷子,嗯,这小味,挠一下就上来了。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金鸡报晓图,啧啧称赞,张瑞图与董其昌并称南张北董,这书画造诣,没得说。 “大伴,你刚去的时候,张阁老是什么状态?” “回禀万岁爷,奴才刚去的时候,张阁老好像情绪低落,但奴才说明来意之后,张阁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当时就容光焕发。” 朱由检嘴角上扬,淡淡一笑,“张阁老出身贫寒,他呀,是穷怕了。” “过年了,给宫里每个人都发一两银子的红包,分批给假,让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回家和家人见见面。” “奴才谢万岁爷天恩。” 王承恩这一跪,连带着乾清宫里的其他太监,宫女也一块下跪,不过,这次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叩谢天恩。 “都起来吧,朕这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没什么事都回去吧。” 王承恩上前说道:“万岁爷,皇后娘娘在坤宁宫摆下了宴席,太后,两位贵妃娘娘,还有两位贵人都去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就去吧。” 坤宁宫里,朱家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 懿安皇后张嫣吃过饭后,便离开了,其他妃嫔也都陆续离开。 朱由检则是在坤宁宫留宿,与皇后一道研究龙凤呈祥。 第44章 保密条例 旭日东升,霞光万里,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黑色的幕布悄然拉开,崇祯元年,开始登上历史的舞台。 正月初一,崇祯朝的第一次早朝召开,与以往不同的是,朱由检将早朝的地点转移到了奉天殿内,还贴心的准备了多个火盆。 没办法,在外面上早朝,太冷了,再加上小冰河的影响,朱由检一个年轻人都有点顶不住,就更不用说那些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了,朱由检还真怕一阵风吹来,造成非战斗减员。 早朝开始,王承恩并没喊出往常的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而起朱由检直接开问。 “山西道监察御史何在?”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当即出列,拱手道:“启禀陛下,山西道监察御史巡按山西,此时并未还朝。” 朱由检冷冷道:“那正好,不用回来了。” “山西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巡按山西,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朝堂之中,对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个人带队去山西的事,知道一点,但知道的并不多,和山西有联系的官员,本想着借此早朝的机会,询问此事,现在被朱由检这么一弄,也不敢了。 “敢问陛下,山西发生何事?”李标问道。 “山西有八家商人,私通蒙古人,女真人,公然违背朝廷禁令,倒卖盐,铁器,布匹,药材,粮食,兵器,甚至还出卖我大明的情报给那些鞑子,山西也有不少官员被他们拉下了水。”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陛下,此事可有证据?”一位官员问道。 “人赃俱获,许显纯在搜查时,就遇到了藏在他们商铺里的女真人。” 礼科都给事中杨文岳出列奏报,“陛下,若真是如此,山西的官员现在恐怕人人自危,朝廷需要尽快派人前往。” “爱卿所言甚是,传旨,命傅宗龙为左副都御史,巡抚山西,辽东副将何可纲,调任山西总兵,并从辽东军中调一千人入山西。” “诸位爱卿可有不同的见解?” 你朱皇帝都定完了,别人还能有意见吗。 “臣等无异议。” 朱由检点了点头,语气逐渐变得肃穆,“这次的事情,也给朕敲响了警钟,他们不过一介商旅,居然也能刺探到朝廷的情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大明朝的官员和筛子似的,什么都往外漏!” “臣等有罪。”群臣跪倒一片。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诸位爱卿请起。” “谢陛下。” 朱由检目光如炬,扫视群臣,“吸取这次的教训,朕打算制定保密条例。” “朝堂之事,不得泄露给外人,本部门事务,非必要,不得泄露给其他部门,但凡有违反者,轻者,判处监禁,至于几年,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议出个章程来。” “严重者,武官,有世职者,削世职,文官,革去官职,革去功名。” “再严重者,死刑。” 满堂哗然,群臣议论纷纷。 明朝的政治环境还是相对宽松的,三两官员,或者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讨论时政,抨击国政,这都是常有之事。 有人刚想出声反对,张瑞图抢先一步,出列奏报,“君不密则是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陛下,臣认为此举甚佳。” 朱由检一听,你小子没白吃我一顿饭。 李国普也不甘示弱,“陛下,臣也认为此举甚好,朝堂之事皆是机密,岂容泄露。” 孙承宗领兵多年,自然知道保密工作的重要性,也出声表示支持。 三位内阁大学士全都同意,六部尚书、侍郎中也有不少人支持,至于其他人的声音,朱由检选择性的失聪了。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什么意见,那保密条例的事就这么定了,下面接着议事吧。” “臣兵部侍郎李邦华,有本启奏。” “准奏。” “陛下,西南奢崇明、安邦彦两个逆贼屡次作乱,西南地势复杂,土汉杂居,朝廷力有未逮,至今仍未能消灭逆贼。” 奢安之乱,朱由检对于这件事有印象,从天启元年一直折腾到了崇祯十年,前后十七年的时间,使得大明在西南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朕记得此事好像是由朱燮元总督,此人的能力朕还是信得过的。” “陛下,朱燮元如今丁忧在家,此时总督西南事务的是兵部尚书张鹤鸣,但目前来看,并没有起色。”李邦华回答道。 奢安之乱,历史已经做了选择,朱由检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决定还是遵从历史,“下旨夺情,起复朱燮元为兵部尚书,总督云南、贵州、四川、湖广、广西军务,务必尽快结束西南之事。” “陛下圣明。” “臣监察御史李玄,有本启奏。” “准奏。” “陛下,田尔耕,许显纯,二人为魏忠贤一党,位列五虎,当时二人不在京中,躲过一劫,然其罪行罄竹难书,臣以为……” 不待李玄说完,朱由检便开了口,“来呀,将田尔耕,许显纯,下诏狱,严加审查。” 李玄也没想到朱由检答应的这么快,原本他还想唇枪舌剑,露露风头呢,现在只得道一声,“陛下英明”,然后退下。 “臣户部尚书郭允厚,有本启奏。” 听到户部尚书有本启奏,朱由检下意识的就身躯一震,“大司农,你有本启奏,该不会是要钱吧?” 郭允厚尴尬的笑了笑,“陛下圣明。” “辽东催饷,可如今国库空虚,并不足以支撑这笔数额。” “辽东要多少钱?” “七十万两。” “户部能挤出多少?” 郭允厚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说道:“二十万两。” 辽东吃空饷严重,到目前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朱由检也只得说道:“辽东用不了那么多,户部出二十万两,内帑出十五万两,告诉辽东,朝廷如今是多事之秋,目前只能凑出这三十五万两来,剩下的,让他们想办法克服。。” “臣遵旨。”郭允厚沙楞的就退下了,国库拿不出钱来,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责任,他根本就不敢多说话。 “臣礼部尚书来宗道有本启奏。” “准奏。” “陛下,崇祯元年的会试请陛下钦点主考官。” 科举三年一届,上一次是天启五年,如今崇祯元年正好开科,朱由检差点就忘了。 “主考官,兵部尚书孙承宗,副考官,左都御史李标,工部尚书徐光启。” “臣遵旨。”来宗道说道。 孙承宗和李标也出列谢恩。 朱由检缓缓起身,看着一旁烧的通红的炭火,缓缓道出:“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材。” “多事之秋,取材应不拘一格,此次会试,朕决定取士五百人。” 第45章 施政(上) “号外,号外,陛下天恩,崇祯元年会试取士五百人。” 随着小报童来回奔走,以及内容的独特,皇明时报已经在顺天府周边打开了市场。 今天的内容更为吸引人,眨眼之间,报纸就销售一空。 往年科举,一般取士不过三百人,听到今年取士五百人,有心之人,已经四处走动了。 东暖阁内,刘时敏正在向朱由检汇报皇明时报的状况。 “皇明时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在顺天府铺开,刘公公你居功甚伟啊。” 刘时敏躬身道:“奴才不敢贪功,全仰仗万岁爷指挥有方,皇明时报才能进展的这么顺利。” “趁着这个劲头,今年上半年皇明时报在北直隶全面铺开,缺人手,缺资金,直接找王承恩,朕让他全力配合你。” “奴才遵旨。” “下去吧。” “奴才告退。” 朱由检从书案上拿出范永斗记录的账本,“大伴,派人将账本快马送到傅宗龙的手里,让他酌情处理,还有,让他务必等到何可纲带着辽东的一千人马到达后,再行进去山西。” “此外,让傅宗龙和何可纲以辽东的这一千人为班底,招兵一万人,至于粮饷,让晋王府出。” “奴才遵旨。” 吩咐人手去办后,王承恩又说道:“万岁爷,按照您的吩咐,六部的尚书、侍郎都在偏殿等候,您看什么时候召见?” “先从兵部开始。” “是。” 三位身穿绯袍的老者走进东暖阁内。 “臣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 “臣兵部左侍郎李邦华,” “臣兵部右侍郎王洽,” “参见陛下。” “三位爱卿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坐在主位,一招手。自有小太监给三位兵部堂官奉茶。 历史上,崇祯二年满清就扣关,现在是崇祯元年,只有一年的准备时间了,所以,朱由检对于兵部是极其重视的。 “三位爱卿,现在是多事之秋,大明内忧外患,具体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朕也不再叙述了,今天让三位来,目的就一个,那就是整顿军务。” “京营虽说有不少人,可战斗力到底怎么样,朕没见过,但也能想象得到,想必三位心中也有数。” “所以,整顿京营,势在必行,这件事,李侍郎,交给你负责。” 李邦华急忙起身,拱手道:“臣遵旨。” “但京营关系错综复杂,不要急于求成,朕先去给你打个前站。” 李邦华也知道京营是勋贵的自留地,随即点头道:“臣明白。” 朱由检点手示意李邦华坐下,继续说道:“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京营是一方面,招募新兵是另一方面。” “三位可能也知道,在城东的校场内,训练了一支新军,训练效果还算可以,就是缺少实战经验,所以,就需要有经验的老兵带带他们。” “王侍郎。” 王洽赶忙起身,“臣在。” “朕想麻烦你巡一趟九边,一来看看九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二来,在不伤害九边元气和当地将领同意的情况下,抽调从战场上负过伤的老兵,充实到新军中,要是碰到缺胳膊少腿的老兵,当地不愿意养,也一同送到京城来。” “让周遇吉带着五百新军和你一同前去,一来让他们开开眼,二来,边塞不比其他,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 “臣遵旨。” 朱由检示意王洽坐下,然后看向了孙承宗,“孙师,兵部的两位侍郎都有事,兵部就靠你了。” “臣责无旁贷。” 兵部的三位堂官走后,接着进来的是户部的三位堂官,户部尚书郭允厚,左侍郎毕自严,右侍郎仓场总督南居益。 朱由检看着户部的三位堂官,愁容满面,户部的三位堂官看着朱由检,也是眉头紧皱。 无他,没钱啊。 “户部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搞钱。”朱由检看向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的户部尚书郭允厚,叹了一口气,“大司农,怎么我大明朝的税,越收越少呢?” 郭允厚腾的一下就站起来,惶恐不安的说道:“陛下,税越收越少,实在是有内情啊。” “朕知道,不就是有的少交税,还有的甚至不交税吗。” “陛下圣明。” “关于收税的事情,朕来想办法,他们敢不交税,无非就是朝廷对他们没什么惩治措施。” 朱由检看向一旁的户部右侍郎南居益,“南侍郎,听说你在巡抚福建时,和红毛国人交过手,还打胜了。” 南居益起身离坐,“托先帝洪福,仗大明之威,臣确实在海上击退了侵扰海岸的红毛人。” “很好,那群人就是欺软怕硬,对付他们,就是腰杆子要硬。” 朱由检提笔写下了四个字,“南侍郎,你总督仓场的事先放一放,朕想成立一个税务司,专门负责收税,你就以户部侍郎的身份,暂领税务司,直接对朕负责。” “臣,遵旨。” 朱由检将写好的四个字递给南居益,“既然要收税,没有人手怎么能行呢,遇到了暴力抗税的歹徒也不好应对。你先着手建立起一支队伍,专门负责收税,训练方式,和新军一样,至于名字,就在这张纸上了。” 南居益接过一看,税警总团四个大字赫然入目,“臣,遵旨。” “毕侍郎,你的任务就是筹备银行和铸币,其他的不用管。” 毕自严起身,拱手道:“臣遵旨。” 朱由检转身又看向了户部尚书郭允厚,“大司农,这仓场的事情,你就先盯一下,仓库里的粮食,你要给朕盯紧了,缺的少的,想办法补齐。你户部也有兵丁,那些硕鼠,就不要留着了。” “臣遵旨。” 朱由检笑着掸了掸郭允厚官袍上本不存在的尘土,“大司农,国库里没有银子,这是大明朝上上下下的问题,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仓库里没有粮食,勿谓吾言之不预也。” 郭允厚满头是汗,“陛下放心,臣回去之后就做那貔貅,仓库里的粮食绝少不了!” 第46章 施政(下) 吏部倒是没什么事,现在的人事调动基本上都是朱由检说了算,朱由检随便说了几句。 刑部也是如此。 礼部倒是有个大事,就是今年三月的会试,此次会试不同以往,因为录取的人数足足有取士五百人。 礼部尚书来宗道,左侍郎钱谦益,右侍郎周延儒,三个人恭恭敬敬的听着朱由检训话。 来宗道深谙为官进退之学,因此大事小情都不和朱由检顶,周延儒是个能臣,但同样也是个奸臣,自然就更不会和朱由检对着干了。 钱谦益是东林大佬,儒学大家,可是这家伙胆小怕事,不敢和朱由检唱反调。 因此,这礼部的事情,基本也都是朱由检说了算。 礼部尚书来宗道起身说道:“陛下,此次进士录取人数足有五百人,远超以往,如何决断,还请陛下明示。” “往常一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过考题,要变一变,在以往的基础上,再加两成的考题,这两成的考题,交由工部尚书徐光启出,到时一并送过来。” “臣遵旨。” 待礼部三人走后,进来工部的两位堂官。 工部比其他部门少一位侍郎,在大明,朱由检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就让他空着了。 “臣工部尚书徐光启,” “臣工部左侍郎毕懋康,” “参见陛下。” “二位爱卿,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打量着徐光启,这位可是中西贯通之人,天文,历法,算术,火器,兵法,农业,都有所涉及,和利玛窦翻译了《几何原本》,还编纂了《农政全书》。 “大司空,你对此次会试有何看法?” 徐光启赶忙起身,“寒窗苦读实为不易,陛下此次取士五百人,实乃皇恩浩荡,天下士子定然感念陛下天恩。” 朱由检一啧嘴,暗道:这当皇上就是好哈,做什么事都有人夸,就算是放个屁,估计都有人争着说是自己打的嗝。 “大司空,你学贯中西,此次会试的试题,比以往加了两成,朕想请您出这两成的题目,就按照你所学几何,冶炼等方面出题。” “陛下,这些在常人都是奇淫技巧,出在会试,是否不妥啊?” “那是他们不会,所以才说是奇淫技巧。” 朱由检笑着看了看徐光启,“大司空,常人眼中的奇淫技巧,你不是也学会了吗?” 徐光启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低下了头,“臣,惭愧。” “无妨,善与恶,黑与白,本来就没什么明确的标准,经世致用,才是正道。” “大司空,你的弟子孙元化精通火炮制造,朕把他召进京来了,到时你们师徒两个一同研发火器,可不要藏私啊。”朱由检半开玩笑的说道。 “陛下说笑了,臣必当竭尽全力。” “少司空,你就还是继续研制改进燧发枪。” 毕懋康起身,拱手道:“臣遵旨。” “另外,朕这有个改进火药的方法,七成五的硝,一成五的碳,一成的硫磺,大概是这么个比例,混合在一起,威力会变大,当然了,这需要你们去调整实验。” “臣遵旨。” 待工部的二人走后,朱由检坐下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杯茶。 王承恩立刻又端上来一杯茶,“万岁爷,您慢点。” 朱由检接过茶杯,“去诏狱里,把田尔耕和许显纯带过来。” “是。” 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个人,虽然朱由检提前和他们打了招呼,说要委屈他们,可真当他们两个进了自己无比熟悉的诏狱后,心里面还是一个劲的打鼓。 当看到宫里来人带他们走时,他们才终于体会到,怪不得太监这么横呢,人家代表的是皇上啊。 一进东暖阁,田尔耕,许显纯看到朱由检,那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就差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罪臣田尔耕,” “罪臣许显纯,”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 “罪臣谢陛下。” 朱由检半躺在椅子上,完全不似之前召见大臣那般严肃,而且也没有给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个人看座。 “田尔耕,许显纯,你们两个之前做了太多的事了,得罪的人太多了,这不,你们刚从山西回来,就有人弹劾你们了。” “所以,这锦衣卫你们两个是不能再待了。” 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对于此事早有预料,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许显纯当即叩首道:“罪臣明白,只是一想到今后不能再为陛下效力,罪臣心中难免有些伤感。” 田尔耕一看,好小子,你是啥招都使啊。 他也重重的叩首,动静比许显纯的还要大,“陛下的良苦用心,罪臣都明白,只是一想到今后不能再见到陛下的龙颜,罪臣心中,倍感失落。” 许显纯瞪了一眼田尔耕,心中暗道:你父亲的母亲的,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朱由检眉头紧锁,“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朕是说不让你们在锦衣卫中任职了,又没说让你们直接回家,这还有新的差事等着你们呢。” “臣愿为陛下效劳。”田尔耕这次抢先一步。 许显纯不甘示弱,“俺也一样。” “朕打算成立一个综合局,田尔耕任局长,许显纯任副局长,你们在锦衣卫待了有些年头,想必对于北京城也熟悉。” “你们工作的第一步,就是规范这京城中所有的摊贩,在不影响的情况下,让他们统一都到路边贩卖,切记,不得用强。” “陛下,那要是有人不听话,怎么办?”许显纯问道。 “劝,直到把他们劝到路边。” “这第二步,就是规范行人靠右走,而且所有的马匹牲畜,包括行人,不得随地大小便,这一点,朕随后会派人在路边修建茅房。” “这第三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向街上的商铺收取管理费。” 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个人一拍胸脯,“陛下放心,这种事情,我们绝对拿手。” 朱由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跟你们之前敲炸勒索不一样。” “你们想想,咱们做了第一步和第二步后,这街面上是不是就整洁多了,这街道整洁了,人也就多了,这人多了,去商铺买东西的人是不是相应的也会多一点。” “所以,咱们收取他们的管理费,是在用他们的钱,替他们办他们的事。” “而且,咱们收了他们的钱,但凡是有什么地痞流氓捣乱,咱们都管。” “不过,这收取多少,根据买卖不同,标准也不同。” “粮食,蔬菜,不收,街边的小摊小贩,收半成,茶馆收一成,酒楼、绸缎庄,能去这两个地方的都不怎么差钱,收三成。” “赌场,妓院,收七成。” “陛下,妓院还好说,就是有些是暗门子,这个他不好收啊。”许显纯说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不不,这个不收,得给穷苦人留条活路啊。” “行了,带上你们原来的人手,去办吧。” “臣等告退。” 朱由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大伴,传旨,调陈奇瑜为顺天府尹,孙传庭为顺天府丞,同时,调杨嗣昌,卢象升,洪承畴进京。” “另,调骆养性任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任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仍兼任南镇抚司镇抚使。” 第47章 打起来了 一大早,田尔耕早早的起床,只是这次他没有如往常一般穿上飞鱼服,而是穿上了朱由检给综合局配备的统一藏青色制度,上衣下裤,因为都是长发,脚踏黑色长靴,光头没戴着脑子。 田尔耕在镜子前照了又照,“陛下这眼光没得说,这衣服还真俊俏。” 吱呀一声,原锦衣卫百户谭可达推门走了进来,“都堂大人,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田尔耕正了正衣襟,“可不敢这么说了,咱们已经不在锦衣卫了。” “是是是,看小人这记性。”谭可达拍了自己的嘴两下,“应该叫局长,报告局长,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田尔耕扽了扽衣角,“其他两路人也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许显纯许大人,杨寰杨大人,都等着您发话呢。” “出发。” “是。” 一时之间,京城涌现了大量的奇观,无数身穿藏青色制服的人员拦住一个又一个的路人。 “大娘,您得靠右边走。” “小朋友,跟着你父亲,靠右边走,别走丢了。” 当然了,也有那些态度不好的。 “喂,老头,靠右边走。” “啊,哪是右呀?” “你吃饭拿筷子的那个手在哪边,哪边就是右。” “哦,老者直直哦奔着左边就来了。” “哎老头,你怎么是左撇子啊。” 田尔耕站立在街头,身后跟着两队人,颇有几分风范,“弟兄们,态度都好点,说话要注意,谁要是态度不好,就给我收拾铺盖卷,滚蛋。” “你他娘的,老子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啊,耳朵眼里塞驴毛了。” “前面那驴,你怎么随地大小便呢,看看这一地的驴粪蛋子,多影响街道整洁啊,那谁,过去给它堵上。” “局长,局长。”谭可达带着人跑过来了。 “怎么样,这条街上的摊贩都转移到路边了没?” “都到路边了。” “嗯?”田尔耕有点不信,“都到路边了,就没有那不听劝的?” 谭可达叹了一口气,“哪能没有啊,我看劝着人家也不听,干脆招呼人直接把东西给他抬到路边,为了防止去而不返,我还特意留了几个兄弟在那盯着呢。” 田尔耕点点头,“做的不错,这第一步和第二步咱们做的差不多了,但不能大意,留足了人手盯着,别咱们走了,他们再成了老样子,那可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谭可达拍着胸脯保证道:“局长,您就放心吧,我亲自在这盯着。” “也好,你在这盯着,我也放心。”田尔耕转身对着身后的两队人马,“左手边的这一队,留在街上维持秩序,剩下的一队,跟着我去收管理费。” “局长,您就带着点人去,是不是有点少了,还是多带点弟兄吧。”谭可达劝道。 田尔耕十分自信的摆了摆手,“不用,忘了咱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点小河沟。” 田尔耕带队向前,来到了一座三层建筑前停下了脚步,他抬头一看,大门上的牌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爱莲居。 只是门口站着的一群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姑娘,似乎是和爱莲居这个名字有点不搭。 田尔耕冷哼一声,“一个妓院,叫这么文雅的名字,也配!” “我呸!” “弟兄们,给我冲进去。” “哎呦,大爷,快进来玩啊。” “哎,哎,哎。” 可惜,都被无情的推倒了。 综合局的人原本就是锦衣卫,原来那股如狼似虎的劲还在呢,很快就清理出了一条路,田尔耕从这条路走了进来,好似众星捧月一般站立中央。 老鸨拿着扇子,扭着腰,逛晃着屁股就从楼上下来了,同时,她预感到事情不好,便立刻安排人去报信。 “哎呦,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大爷啊,你瞧瞧这身子骨多结实呀,我这的姑娘,可有的受喽。” “姑娘们,还不赶紧招呼客人。” “来了。” 一队队姑娘当时就贴了过来,但是都被无情的推开了。 老鸨子面露不善,语气也变的阴阳怪调,“呦,大爷,您这是做什么?” 田尔耕都不惜的搭理她,感觉自己要是搭理这类人,都掉价,于是,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人心领神会。 “我们是来收管理费的。” 老鸨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呦,大爷,您可真会开玩笑,还管理费,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哪一位啊?” “这位是我们综合局的田局长。” “综合局,还田局长。”老鸨子摇摇头,“没听说过。” 若是以往那般,田尔耕带着一队锦衣卫来,不用说话,都能把他们吓个半死,可是现在,田尔耕他们换了服饰,综合局也是新成立的衙门,根本就没人听说过。 老鸨子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来讹钱的呢。 田尔耕也不计较,他觉得自己这身份和一个老鸨子计较,说出去都丢人,“你没听说过也正常,以后我们多打点交道,自然就认识了。” “我们是来收管理费,你把钱交了,我们立刻就有,也不耽误你做生意,而且有人闹事,我们还帮你们摆平。” “哈,哈,哈,”老鸨子用扇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屎壳郎掉汤盆里,硬充那大个的四喜丸子!” “还收老娘的管理费,还帮我们平事,说得好听,不就是讹钱来了吗。” “我还就告诉你了,敢在这闹事,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开的买卖!” “来呀。” 呼啦从四周冲出来不少的打手,直接和综合局的人对峙起来了。 田尔耕毫不在意,他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那还是有功夫在身的,他看了看身后带的人,虽然不多,但对付这群打手,还是够用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教教他们规矩。” “是。” 双方各拉兵刃,战在一处。 爱莲居去报信的人,一路跑到了定国公府。 阳武侯薛濂,因为自己家世袭的爵位丢了,正带着礼物,在这求定国公徐希呢。 这徐希,胆小怕事,可是又贪财,对于薛濂求他的事,他知道自己办不到,可是又舍不得薛濂送的礼物,于是就拿话忽悠他。 薛濂也是病急乱投医,英国公府他连门都没进去,成国公府的门倒是进去了,可是成国公朱纯臣告诉他很难办,唯有这个定国公徐希,看着还有点希望,所以,薛濂是没事就往定国公府跑。 今天也是,带着礼物上门了,正巧赶上定国公府名下的爱莲居有人闹事,薛濂自告奋勇,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定国公,您是什么身份,这点小事还用得您亲自出马,我薛濂带着人就把事办了。” 于是乎,薛濂带着定国公府的人快马加鞭,就奔着爱莲居来了,结果,就看到里面打起来了。 薛濂一看,闹事的就这么点人啊,我要是把这事办漂亮了,那我再求定国公,他也就不好再驳我的面子了。 想到这,薛濂当即下令,“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 他这一下令不要紧,田尔耕那边可就有点顶不住了,虽然他带来的人能打,可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啊,尤其是薛濂带来的人,那多数都是定国公府的家将,打起来也不含糊。 田尔耕一看情况不妙,但依旧是稳如泰山,不愧是当过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只见他从容不迫,当机立断,“弟兄们,风紧,扯呼。” 他这一跑,薛濂那更来劲了,“弟兄们,他们不行了,跟我上,好好的收拾他们!” 第48章 大乱斗 田尔耕带着人直接跑到了街上,薛濂在后面紧追不舍。 在大街上维持秩序的谭可达,远远一看,前面有人打架,人还不少呢。 再仔细一看,我去,这不是我们的局长吗。 “弟兄们,有人敢欺负咱们头上了,抄家伙,跟我上!” 谭可达带着人一上,薛濂那边就顶不住了。 薛濂见势不好,本想撒腿就跑,可是他转念一想,要是就这么跑了,我回去怎么跟定国公交代啊,我出门的时候,那可是在定国公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过的,我要是就这么回去,那我求他的事,不就更没着落了吗。 想到这,薛濂咬着牙坚持,同时吩咐道:“快点去定国公府还有我的阳武侯府报信,让他们快点派人来帮忙。” 原本负责京城治安的是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可是五城兵马司被朱由检带到小站整训了。而顺天府呢,原顺天府尹刘宗周告病回乡了,新任顺天府尹陈奇瑜还没上任呢,没人管,顺天府的人也就松懈了,街上巡逻的人也就少了。 所以,街上打的这么热闹,也没人管。 报信的回到定国公府,把情况一说,气的定国公徐希摔碎了一个茶杯。 徐希一边骂薛濂废物,一边召集人手,他倒是想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到定国公府的买卖上闹事。 同样,报信的跑到阳武侯府,那里的人听说自家主子被人欺负了,那还了得,二话不说,抄家伙就出门了。 这一下子,更热闹了。 徐希想的是,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要是不把这伙人收拾了,那我定国公府的脸往哪放。 田尔耕想的是,陛下交代我这么重要的事,我要是办不好,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弹劾我的奏折,那我还回得去吗。 所以呢,双方都是一股气顶在这了,谁也不肯认怂。 按理来说,田尔耕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和定国公徐希,阳武侯薛濂都认识,就算是不认识,那也脸熟,可是如今双方都红了眼了,根本就顾不上了。 正巧,新军百户冯敦厚带着新军工兵在街道上按照新军的标准,修建公共厕所。 你不让人随地大小便,那就得给人方便的地方啊,于是朱由检派新军中的工兵按照标准,修建公共厕所。 冯敦厚一看这架势,我作为新军中的一员,我应该管。 可是,冯敦厚回头一看自己带着的这点人,再看看打架的那乌央乌央一群人,看看人家手里拿的家伙式,再看看自己手里拿的家伙式,不是铁锹,就是镐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百户,这事咱们管吗?”一名新军士兵问道。 冯敦厚点点头,“应该管,但是得讲究方式方法。” “你马上跑回小站报信,让几位将军定夺。” “剩下的人,跟着我维持周边秩序,避免伤到看热闹的老百姓。” 这么多人当街火拼,自然有人报告官府,顺天府的捕头接到报案,带着人就来了,可一看这架势,没敢动。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正带着人在街上巡逻呢。 骆养性的叔祖骆安,其父骆思恭,都曾任锦衣卫指挥使,到了他这一辈,他又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一家三代都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这个高兴劲就甭提了。 昨天晚上做梦,骆养性还梦到自己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呢,那烟冒的,呜呜的,遮天蔽日啊。 为这,骆养性还特意安排家人,回老家祭祖去了。 此时的骆养性,那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这一高兴,亲自带着锦衣卫来巡街了。 结果刚走了一半,就发现前面一群人在火拼,骆养性一看,好家伙,我这刚上街,就碰到这么大个案子,这是该着我骆养性露脸啊。 骆养性当即吩咐,“弟兄们,给我上。” 这时,就有人劝道:“大人,打架的那么多人呢,咱们要不回去叫点人来?” 骆养性一琢磨,那不行,我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碰着事了就摇人,这要是传出去了,好说不好听啊。再一个,我这刚刚上任,不能让手底下的人小瞧喽。 “不必了,咱们爷们还怕这个,弟兄们,给我上。” 田尔耕一看锦衣卫来了,就知道事闹大了,就吩咐手底下的人住手。 定国公徐希这个时候也认出田尔耕来了,他一看骆养性带着一队锦衣卫冲过来了,那火直撞天灵盖。 “好你个田尔耕,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都让陛下给撸了,居然还敢叫锦衣卫来拉偏架,真当我这传承两百多年的定国公府是吃干饭的不成!” 骆养性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两拨人中间,那个神气。 “你们两边谁是领头的啊,还站出来!” 定国公徐希,这心里本就压着火呢,现在一看骆养性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火就压不住了,“他奶奶的。” “弟兄们,给我上,专揍那个穿飞鱼服的。” 正常来说,能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除了充当仪仗队的大汉将军之外,那在锦衣卫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一点,作为传承两百多年的定国公府肯定是知道的。 不过现在呢,徐希一看,有穿着飞鱼服出来巡街的锦衣卫吗,指不定是哪个小瘪三在这充大头呢,所以,徐希毫无顾忌的就下令揍那个穿飞鱼服的。 骆养性本来以为,就凭我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就我这飞鱼服,绣春刀往这一立,就是阎王殿出来的恶鬼也得吓得打哆嗦,完全就没想到对方还敢动手,结果,骆养性这还没反应过来呢,后脊梁就挨了一棍子了。 “哎呦。”骆养性这一棍子挨的这个瓷实,疼的他龇牙咧嘴。 骆养性家是锦衣卫世家,带着他出了三任锦衣卫指挥使,任谁不给几分面子,哪受过这个委屈啊。 仓啷一声,骆养性就抽出了绣春刀,“弟兄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不知死活的王八蛋!” 徐希一听,“他奶奶的,还敢骂老子。” “弟兄们,看准了这个穿飞鱼服的,给我往死了打!” 第49章 倒霉 田尔耕直接被骆养性和徐希这一波操作给弄的不会了,这时候他也认出定国公徐希来了,而骆养性是锦衣卫世家,他也认识,但是他没想到,这两伙人怎么没说几句话就动上手了呢。 “局长,咱们还打吗?”谭可达问道。 田尔耕看了看战况,明显是骆养性带的人少,落了下风,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事已经闹大了,想善了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打。” “打哪边啊?” “锦衣卫以前都是自家弟兄,咱们这回这事都是因为徐希那老小子引起的,就打徐希带来的人,注意,毕竟徐希是定国公,不要伤了他。” “明白。” 在一旁维持秩序的冯敦厚本来以为锦衣卫来了,就应该能解决问题了,可是万万没想到,锦衣卫也直接下场打架了,而且看样子下手还挺狠的,尤其是穿飞鱼服的那个,下手更狠,但挨揍挨的也是最狠。 就在这时,嗒嗒嗒,嗒嗒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冯敦厚寻着马蹄声望去,心中大定,只见一员老将一马当先,正是赵率教,其身后跟随大批新军士兵。 “~吁~吁~”,赵率教勒马停下,“把他们分开。” “将军,这人都打红眼了,不好分呐。”周遇吉说道。 “那就打,打的他们不敢再打。” “将军,那打谁啊?” “都打。” ………… 东暖阁内,站着三人,躺着一人。 站着的三人,综合局局长田尔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定国公徐希,脸上紫一块青一块的。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紫一块青一块,左脸还被打肿了,后脊梁挨了一棍子,此刻正火辣辣的。 没办法,徐希特意叮嘱好好的收拾那个穿飞鱼服的,结果定国公毒的人一股脑的全往他身上招呼了。 躺着的一人,正是阳武侯薛濂,这家伙来的最早,打人打的最早,但同样挨揍挨的也是最早,而且还最卖力气,惹得田尔耕和骆养性都让人往他身上招呼。 所以,薛濂是唯一一个和此事没有利益关系,但却伤的最重,来的时候都是让人用担架抬过来的。 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哭笑不得,指着他们的鼻子训斥道:“你说说你们四个,都是什么身份啊,一个是综合局局长,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世袭的国公,” 然后,朱由检蹲下身来,指着阳武侯薛濂,“一个是世袭,之前世袭的侯爵。” 谁知,薛濂听了这句话,喉咙一甜,就想要喷血,但他又不敢,硬生生的又咽下去了。 “当街斗殴,持械火拼,你们是真威风啊,早知道你们有这能耐,就该把你们派到辽东去啊,就凭你们四位的能耐,那女真人不得灭种啊,宪宗没有彻底解决的问题,说不准你们就能解决了。” 徐希,骆养性,田尔耕,三个人跪倒在地,“臣等有罪。” 阳武侯薛濂这会还躺着呢,看着别人跪下了,他也想跪下,可是伤的太重,只能抱了个拳,“俺也一样。” 朱由检猛的一拍桌子,“你们还知道有罪啊!” “他们三个还年轻,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你定国公也不懂事呢?” “你看看你,头发胡子都白了,还动手打架呢,中山王当年恐怕都没有你这般神勇吧。” 徐希重重的叩首,“臣罪该万死。” 薛濂一听,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啊。 “地上凉,都别跪着了,起来吧。”然后朱由检看了一眼薛濂,“阳武侯,你没事,该躺着就躺着。” “谢陛下。” 朱由检来到书案前,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四人,“都说说吧,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定国公徐希拱手道,“此事都赖他田尔耕。” “田尔耕这个人,原本就是魏忠贤的走狗,魏忠贤倒台了他不夹起尾巴来做人也就罢了,现如今居然还敢招摇过市,带着人,公然到我定国公府名下的爱莲居敲诈勒索,臣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到最后,实在是被逼无奈,这才动起手来。” “爱莲居,听名字倒是挺文雅的,是卖古玩字画的吗?” 朱由检其实知道这爱莲居做的是什么生意,因为之前他早就让李若琏把京城调查了个遍。 “这个,这个。”徐希低下了头,刚想开口呢。 田尔耕一看,机会来了,“陛下,这爱莲居是个妓院。” “什么,妓院!” 朱由检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直接就朝着徐希的脚下砸去。 徐希吓得一哆嗦,因为朱由检扔的茶杯也不是奔着他来的,所以他也没受伤。 可是,薛濂就不一样了,他正在地上躺着呢,结果平白无故就被茶杯的碎渣子溅了一脸,火辣辣的。 王承恩见状,马上又端过来一杯茶,“万岁爷,您消消气。” “堂堂的一个国公,居然做这种下三滥的生意,你让朕怎么消气。” 说着,朱由检接过茶杯,又朝着徐希的脚下砸去。 这次是刚端上来的,茶杯里的水是满的,可怜阳武侯薛濂,不光被碎碴子溅了一脸,茶杯里的热水,也弄他脸上不少。 薛濂心里这个气啊,一个劲的腹诽王承恩,你个死太监,你这辈子当太监,下辈子还没儿子,就算是有儿子也不是自己的。 可是,薛濂很快就傻眼了,因为王承恩又将一杯热茶递给了朱由检。 薛濂这回学聪明了,知道事情不好,把头扭过去了。 可是,这次朱由检接过茶杯直接喝起了茶,没有再扔。 而定国公徐希呢,他和薛濂一样,以为朱由检还得再扔茶杯呢,提前就准备往后稍一稍。 结果,徐希岁数大了,腿脚不太灵活了,再加上一地的碎茶杯碴子,徐希一个没站稳,身子直直的向后仰了过去。 薛濂因为提前把头扭过去了,没看到徐希躺下,也没个防备,他这会正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呢,突然,他就感觉到了一个黑影,紧接着徐希直接躺在了薛濂的身上。 第50章 你的侯爵,也没了 “赶紧把定国公扶起来呀。” “哦,哦,哦。” 田尔耕和骆养性两个人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朱由检发话了,他们又不敢不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定国公徐希扶了起来。 “定国公,没事吧?”朱由检问道。 “老臣托陛下哦洪福,没什么事。” 薛濂心里骂道:你他娘的能有事吗,底下还垫着个我呢。 “没事,那咱们就接着说事。” 朱由检脸往下一沉,“定国公,你堂堂的一个世袭国公,与国同戚,居然去开妓院,你丢的是你定国公府两百年积留的脸面,是你先祖中山王的脸面,丢的更是大明朝的脸面!” “你一个国公跑去开妓院,你是缺钱啊,还是对大明朝有所不满啊。” 徐希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哎呦。” 他没注意,正好跪在了碎茶杯上,这声音,是疼的。 “陛下,臣罪该万死。” 薛濂一听,哎,这老小子怕是要步我的后尘呀。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礼部侍郎钱谦益,吏部侍郎钱龙锡求见。” 朱由检瞥了一眼徐希,“看看吧,人家兴师问罪来了,让他们进来。” “是。” 三个绯袍官员走了进来。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 “臣礼部侍郎钱谦益,” “臣吏部侍郎钱龙锡,” “参见陛下。” “三位爱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扫了一眼骆养性四人,“三位爱卿是为了今天街上朝廷重臣斗殴来的吧。” “陛下圣明。” 朱由检努了努嘴,“呶,当事人都在这呢。” 李标三人一看,这三个人这惨样,咦,这地上怎么还躺着一个呢,仔细一看,原来是阳武侯薛濂,更惨。 突然,钱龙锡发现田尔耕居然还在这里,这家伙残害了这么多东林人士,居然还好好的站在这。 “陛下,田尔耕不是已经被下诏狱了,怎么现在却站在这里,还有了新的官职?” 朱由检直直的看着钱龙锡,“你是在质问朕吗?” “臣,不敢。” “朕今日听闻京中街道杂乱不堪,毫无秩序,想到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便想整治一番,但苦于没有人手,正好田尔耕主动请缨,所以朕便想让他戴罪立功。” 钱龙锡不依不饶,“陛下,田尔耕乃是魏忠贤的走狗,血痕累累的刽子手。无恶不作的奸佞小人,这种人,怎么还能受于官职呢?”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人手了,要不钱爱卿,你去试试?” “这,”钱龙锡有点坐蜡了,田尔耕干的是什么活,在来之前他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点,这种事情,他是极其瞧不上的。 他心的话,我钱龙锡,东林大佬,饱读诗书,两榜进士出身,怎么能去干那不入流的事呢。 他有心说不去,可他要是说不去,那岂不是变相的承认自己不如田尔耕,不然怎么田尔耕干的挺好的,你就不敢去了呢。 最后,在脸面与实惠之间,他还是选择了脸面。 “臣,愿意一试。” “好!”朱由检差点没鼓起来掌,“爱卿果然是忠勇之人啊,从今日起,顺天府街道整治工作,就交由爱卿你全权负责了,不要让朕失望啊。” 钱龙锡拱手道:“臣必竭尽全力。” “说的好啊,朕也相信爱卿。”朱由检看向田尔耕,“没用的东西,自己去诏狱里待着吧。” “臣遵旨。”说完,田尔耕转身离去,不过在离开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钱龙锡。 钱龙锡见目的已经达成,转而就把枪口对准了定国公徐希,“陛下,定国公身为世袭国公,居然当街与人斗殴,实在是有损朝廷的颜面,臣请严惩定国公,以彰显朝廷公明之理。” “不错,陛下,定国公身为勋贵,不思报国也就罢了,平日不读论语,荒淫度日也情有可原,可他居然不顾国公的身份,公然开办妓院,实在是有伤风化,有损国威,有损我大明的颜面,臣请陛下严惩。”钱谦益也随之附和。 朱由检有些为难,“这,定国公毕竟是我大明的国公啊。” 钱龙锡言辞激烈,“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定国公既身为我大明的国公,就应明白我大明的律法,就应维护我大明的颜面。” 钱谦益也趁机加了把火,“陛下,定国公身为我大明的国公,不顾颜面,开设妓院,本就是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今又与人当街斗殴,枉顾国法,不惩处,置律法何在,不惩处,置朝廷颜面何在,不惩处,若今后再有人效仿,当如之奈何?” 钱龙锡,钱龙锡,二人,不愧是东林党的骨干,做别的或许不行,但是这耍嘴皮子,绝对是一流的。 定国公徐希被这两位钱大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再加上他本来就胆小怕事,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陛,陛,陛下,臣,有罪啊,臣有罪。” 朱由检冷哼一声,“定国公,你知道自己有罪就好!” “朕本想念在你祖上的功劳,网开一面,但是,两位钱侍郎也都说了,你身为国公,知法犯法,枉顾国法,无视律法,开设妓院,当街斗殴,引起朝堂民间轩然大波,若不严加惩处,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不过,朕看在中山王和历代定国公的面子上,也幸得没有闹出人命,从轻发落。” “此次所有的伤者,费用都由你定国公府出,此外,你定国公府的一半家产,充交国库,同时闭门思过,半年内不得踏出家门一步!” “骆养性,这事你亲自盯着。” “臣遵旨。”骆养性不无得意的看了一眼定国公徐希。 徐希虽然不太高兴,但也不敢说别的。 徐希不高兴,薛濂比他还高兴呢,合着说了这么半天,说的这么严重,结果就这? 我阳武侯府的丹书铁券收上去,他定国公府的丹书铁券你怎么不收啊? 李标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言官之首,遇到这种事情,他不能不来,这次,由于还有两个东林党的二钱跟着,他也没说上话,全程打酱油。可是, 李标突然发现,该处理的还没处理完呢,地上还躺着一个呢。 “陛下,敢问阳武侯怎么处置?” 朱由检这还没说话呢,钱龙锡直接开火了,“陛下,臣听闻不久前阳武侯因违反律法,被没收了丹书铁券,如今不过短短数日,阳武侯居然再犯,理应严处。” 朱由检第一次发现,这打嘴炮也是有作用的。 “阳武侯,此事与你并无利害关系,你却插手其中,且前不久刚刚得了教训,还不长记性,那就,将你的阳武侯府改为阳武伯府吧。” 第51章 人才入京 阳武侯府,不,现在应该叫阳武伯府了。 薛濂像是死了亲爹一样,面如黑水,直愣愣的瞪着府门上那硕大的阳武伯三个字。 王德化奉命来帮助薛濂家换牌匾,他为了照顾薛濂那低落的情绪,还特意命人把阳武伯府的牌匾做的大了一点,尤其是【伯】字,明显比其他的字要大一圈。 王德化笑眯眯的看着阳武伯薛濂,“侯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伯爷,您老以后做事可得加点注意了,您看看您,从一个世袭的侯爵,变成了侯爵,现在,又变成了伯爵。” “您这祖上两百年,都没您这几天败家败的快。” “不过,侯爷,不,伯爷,咱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啊,上次您交丹书铁券,就是咱家负责收的,如今改换门庭,还是咱家负责。” “看在咱们两个这么有缘的份上,咱家可得提醒你几句,这家您可是不能再败了,咱们大明朝可没有子爵。”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公公,都弄好了。” 王德化一摆手中拂尘,“既然都弄好了,咱家也就回去和万岁爷交差了,伯爷,您留步。” 薛濂心里面恨不得让王德化的某些部位再长出来,然后他亲自再给切割了。 但是,人家是皇帝的人,他如今这副光景,根本就不敢得罪,只得陪笑,“王公公,您慢走。” 待王德化走后,薛濂一甩袖子,“管家,从今开始,我阳武侯府闭门谢客。” “他奶奶的,惹不起,还躲得起嘛,老子不出门了。” 阳武侯府管家的管家上前劝道:“伯爷,您忘了,现在不是阳武侯府了,是阳武伯府。” “滚,用得着你提醒!” 薛濂如此愤懑,钱龙锡比他还愤愤不平。 自从钱龙锡接了整治街道的工作后,那是整天待在大街上,见人就让靠右,见摊贩就让他们靠在路边,见牲口就告诫它们不要随地大小便。 可是,效果甚微。 原因无他,北京城那么大。他手底下没人,根本就管不过来。 朱由检是让钱龙锡整治街道,可是既没有让他担任综合局的局长,也没有给他加派人手。弄的钱龙锡堂堂的吏部侍郎,朝廷正三品的大员,亲自上街和升斗小民打交道。 不少进京的官员一看,了不得呀,都说这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大街上站岗的都是三品官啊。 钱龙锡干了没几天就不行了,嘴上一个劲的骂刁民,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依旧是我行我素。 没办法,钱龙锡说自己干不了,丢不起那个人,可要是接着干吧,还不够生气的呢。钱龙锡一气之下,直接上了辞呈。 但是朱由检没有批准,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朱由检安抚几句,勉励几句,就让钱龙锡回吏部了,然后,就从诏狱把田尔耕又提溜了出来,让他重新主持综合局的工作。 田尔耕再再再次出狱后,立刻召集人手,开始训话。 “弟兄们,我又回来了。” “听说东林党的钱龙锡整治街道整的啥也不是,这次,咱们就让他好好的看看,他们不行,咱们爷们行。” “杨寰,带人整顿街边商贩,许显纯,带人引导行人靠右走,其余人,跟着本局长留守,随时准备支援!” ………… 新任顺天府尹陈奇瑜,一踏进北京城,发现与他印象中的大为不同。 摊贩均在路边,行人都走在路两侧,车马行在中央,而且隔一段距离,还能看到厕所。 陈奇瑜不禁感叹,北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待陈奇瑜走到顺天府衙,府丞孙传庭早已带领顺天府的官吏在门前迎候。 “下官顺天府丞孙传庭,率顺天府衙下僚属,恭迎府尹。” “孙府丞不必多礼,诸位不必多礼。” 陈奇瑜进入顺天府衙之内,端坐于上位,孙传庭坐在其左下方,二人都是新官上任,只不过孙传庭比陈奇瑜早来一步,此时,二人都在听着下属汇报情况。 卢象升,洪承畴,杨嗣昌,三个人也已经进京,此时正在东暖阁内接受召见。 朱由检打量着眼前的三人,卢象升,文武双全,忠臣良将,其下军队名为天雄军,可惜被高起潜坑了,战死巨鹿。 杨嗣昌,素有谋略,典型的战略家,其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埋伏,被崇祯皇帝视若珍宝,在朱由检看来,这是天生的参谋长啊。 洪承畴,这个人比较特殊,能力是一流的,明末镇压农民起义军多亏了他,同样,清朝能打下天下,也多亏了他。 历史上崇祯皇帝对洪承畴可谓是恩宠备至,就连洪承畴自己也写了副对联,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可是,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 松锦之战后,洪承畴的死讯传来,向来勤奋的崇祯皇帝特意为洪承畴辍朝三日,结果,这家伙却卖身投敌了。 慷慨燕歌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谁能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当了叛徒啊。 朱由检不由得在洪承畴身上多停留了几眼,“赐座。” “谢陛下。” 三个人中,官职最大的不过是洪承畴,陕西督粮参政,还是个地方官,平时连见皇帝一面都困难,更不用说被皇帝赐座了,所以,三个人诚惶诚恐的坐下。 朱由检看出了三人的状态,笑道:“不必拘束,放松一些。” “卢建斗,你可愿领兵?” 卢象升急忙起身,“臣愿意。” 朱由检点点头,“好,你去小站,先熟悉熟悉情况,去吧。” “臣告退。”卢象升一脸懵逼的进来了,结果又一脸懵逼的走了,板凳都没捂热乎呢。 朱由检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名为地官集,“杨文弱,朕看过你书,写的不错。” 杨嗣昌也是急忙起身,“臣惭愧。” “你有大才,不应该埋没于乡野,你先担任内阁中书,别的事不用管,就跟着孙阁老,在他身边。你能学到很多东西。” 杨嗣昌自然也是听过孙承宗的大名的,虽然内心很激动,但却控制的很好,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臣遵旨。” “去吧。” “臣告退。” 洪承畴看着二人相继离去,心中也起了计较。小站是陛下训练新军的地方,可谓是陛下的亲军,卢象升去了那里,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杨嗣昌当了内阁中书,虽然官职不算高,但是却在权力中心,而且陛下指明让他跟在孙阁老身边,这明显就是要着重培养啊。 那自己会落得什么差事呢?想来应该不会太差。 “洪彦演。” 洪承畴唰的就起来了,“臣在。” “户部新成立了个税务司,由户部侍郎南居益负责,你去当税务司郎中。” 第52章 税警总团 洪承畴出了东暖阁,便直奔户部而去,按照规矩,应当先拜见户部尚书郭允厚。 洪承畴来到户部大堂,拦下一个书吏,“敢问这位兄台,户部郭尚书可在里面?” 书吏上下打量了洪承畴,“这位大人,想必是新上任的吧?” “正是。” “那就不奇怪了,这大人,您有所不知,咱们这户部三位堂官,郭尚书去兼任仓场总督,没事就去仓库,左侍郎毕自严毕大人,说是去筹备新衙门了,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平常也不在这,右侍郎南居益南大人,也去筹备新衙门了,叫税务司,也不在这。” “三位堂官都不在,那户部何人主事啊?” “没人主事,咱们户部最重要的事,就是钱,可咱们户部又没钱,所以这平常也就没什么事。” “原来如此。” 洪承畴一琢磨,我是税务司郎中,那就得去拜右侍郎南居益的码头。 “那南侍郎在哪?” 书吏一指东面,“城东小站,就是陛下训练新军的地方。” 洪承畴向东看去,喃喃道:“这税务司还要用兵不成?” 小站,校场内,户部右侍郎南居益,正在观看税警总团操练。 本来税警总团并没有这么多人,可在朱由检的计划中,税收是除了练兵外最重要的一环,于是乎,大手一挥,直接从训练好的新军中拨了五百人划归到税警总团,而且直接任命周遇吉为税警总团指挥使。 此时,税警总团一共有八百人,已经颇具规模了。 南居益看着喊杀声震天的税警总团,颔首道:“周将军,陛下这练兵之法还真是奇特,老夫也算是知兵之人,可像这般令行禁止的士兵,还真是闻所未闻,想来戚少保当年所练之兵,也不过如此吧。” 周遇吉看着下面操练的士兵,也是很满意,“南大人所言极是,当初陛下让我们这么练兵之时,我还多有不解,如今看来,还是陛下高明啊。” “不错,要是我大明的士兵都按照此法训练,收复辽东,指日可待。” “报~报”,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南大人,校场门口来了一个叫洪承畴的人来找您。” “让他进来吧。” “是。” 洪承畴在士兵的指引下来到校场之内,他看到一人身穿绯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孔雀,立刻上前,拱手道:“下官税务司郎中洪承畴,见过南侍郎。” “不必多礼,洪郎中,陛下和我交代过,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啊。” 洪承畴不卑不亢,“下官不敢。” “敢问洪郎中台甫?” “下官表字彦演。” 南居益点点头,抬手指向周遇吉,“彦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税务司税警总团的指挥使,周遇吉周将军。” 洪承畴拱手道:“周将军,” 周遇吉抱拳回礼,“洪大人。” 南居益点手示意洪承畴看向校场,“彦演,这便是咱们的税警总团。” 洪承畴看向校场中操练的士兵,可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暗自思索,收税本就是户部的事,如今陛下又专门成立了税务司,而且还配备了税警总团,如此看来,我这个税务司郎中,既是风口浪尖,又是炙手可热呀。 人活一世,无非名利二字,想到此,洪承畴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南居益见此,一捋颔下银髯,笑而不语。 东暖阁内,拿起茶杯,端详起眼前二人。 这二人,皆身穿绯袍,居左者乃是顺天府尹陈奇瑜,居右者,乃是顺天府丞孙传庭。 “你们两个作为顺天府的主官,对这城中有何观感?” 陈奇瑜和孙传庭二人对视一眼,陈奇瑜率先开口,“回禀陛下,臣进城之时,发觉城中行人车马井然有序,街边摊贩自觉退至路边,且街边杂物皆有专人处理,不敢说窗明几净,但也差不多少。” 陈奇瑜说完便看了一眼孙传庭,孙传庭当即拱手,接着说道:“陈府尹所言极是。” “臣发现街道两侧每隔一段便有雪隐,极大的方便了往来百姓。且街道有专人维持秩序,百姓安全也有所保证。” 朱由检听罢,微微一笑,“看到你们顺天府的两位主官如此和谐,朕就放心了。” “臣等不敢。” “无妨,朕说的是真心话,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从书案上拿起一张顺天府的地图,递给二人,“顺天府掌管京畿,其职责不可谓不重,需有能臣坐镇,所以,朕大老远的把二位爱卿调过来了。” 陈奇瑜和孙传庭接过地图一看,心中皆是惊叹不已,这张地图上不仅详细标注了顺天府的各个地方,大小街道,甚至连水井的位置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大明立国近三百年,二位爱卿都是饱读诗书之士,也知晓历代王朝从未有超过三百年,如今的大明,怕是也快了。” 陈奇瑜和孙传庭急忙跪倒,“臣等有罪。” 朱由检亲自扶起二人,“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是事实,别人不敢说,就只能朕来说了。” “赵宋熙宁变法,积累了大量财富,可随着征讨西夏失利,后果,不堪人意啊。” “我大明也差不多,张太岳改革,让大明得以喘息,万历三大征,也打出了威风,可萨尔浒一战,直到现在还没喘过气。” 陈奇瑜和孙传庭两人,默不作声,朱由检这话,他们两个没法接,也不能接。 朱由检手点孙传庭手中的顺天府地图,“穷则思变,朕不想太祖太宗打下的基业毁在朕的手里,所以,有些事,得变一变了。”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这是诗圣杜甫的愿望。” “这种宏愿,朕不奢望,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一点,朕还是要争一争的。” “顺天府是朕改革的第一步,这第一步,需要莫大的勇气,不知二位爱卿,可愿一同上路啊?” 陈奇瑜和孙传庭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炽热,“臣愿为陛下效死。” 第53章 你家有免死金牌吗 “嗝~嗝”。 朱由检吃过早饭,打了一个饱嗝,自有宫女拿过茶来供朱由检漱口。 朱由检接过茶杯,另有小太监端着痰盂等候。 “今天不错啊。”朱由检起身,来到门外,“传旨兵部侍郎李邦华,让他陪同朕一检阅京营。” “另让曹文诏,黄得功率五百新军随行护驾。” ………… 京营大校场,其北面有一座高台,可俯瞰整个校场,供检阅使用。 此刻,上面摆满了天子仪仗,王承恩还特意命人摆下了一把紫檀木的椅子,可是朱由检并没有坐,而是扶住栏杆,看向校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到皇帝要检阅京营消息的京营总戎襄城伯李守锜,提督太监高起潜,两个人急匆匆的赶来。 “高公公,陛下这怎么说来就来呀,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李守锜急呼呼的说道。 高起潜也是满头大汗,“咱家哪知道啊,别管那么多了,快点吧,万岁爷还在那等着呢。” 成国公朱纯臣,英国公张惟贤,作为勋贵中硕果仅存的国公,也匆匆赶来陪同,不过英国公张惟贤身体羸弱,由世子张之极搀扶。 “臣参见陛下。” “奴才参见万岁爷。” “不必多礼,来呀,给英国公赐座。” 张惟贤躬身道:“臣不敢。” “无妨。”朱由检直接搀扶张惟贤坐下。 “襄城伯。” 襄城伯李守锜上前行礼,“臣在。” “京营乃是天下精兵,朕近日以来训练了一批新军,但总觉得还差点意思,所以今天特意带着他们来开开眼,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大明的精锐之师,襄城伯不要见怪呀。” “臣不敢。” 朱由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诡异笑容,“那就好,襄城伯,把京营的将士都召集起来吧,让朕开开眼。” “这,”襄城伯李守锜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旁边的京营提督太监高起潜。 高起潜心里不由得骂道:你这个时候看我干嘛呢,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呢! 朱由检见此情景,也没有在意,冷冷道:“怎么,襄城伯,你老了没听清呀,还是朕年轻,说话不管用啊!” “臣不敢,臣这就擂鼓聚将。” 李守锜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叫来心腹,“擂鼓聚将。” ~咚~咚~咚~ 一通鼓响,一名将领带着队伍稀稀拉拉的赶来,其余的也三三两两的来了一点人。 襄城伯李守锜头上就冒了汗了。 二通鼓响,有几名将领带着队伍急匆匆的赶来,不过队形凌乱,沥沥拉拉。 襄城伯李守锜后脊梁也冒汗了。 三通鼓响,才有不少人零零散散的走来。 襄城伯李守锜一个劲的擦汗。 朱由检打眼望去,按照在册人数来看,也就堪堪到了三分之一,他嗤笑一声,“再加一通鼓。” 又是一通鼓声响起。 看着慌忙跑来的士兵,朱由检面沉似水,不过并没有发作,京营糜烂是预料之中的事,“再加一通鼓!” “黄得功,五通鼓响之后来的人,全都聚集到右边。” “是。” 第五通鼓声响起,鼓锤每敲一下,发出咚咚的响声,襄城伯李守锜的心,也随之颤抖。 成国公朱纯臣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他把目光看向了英国公张惟贤。 可张惟贤眯着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根本就不理睬他。 朱由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襄城伯,这京营的将士都来完了没有,朕看的都犯困了。” 李守锜一直盯着呢,看着能来的是都来了,不过远远达不到兵册上的人数。 没办法,吃空饷的勋贵太多了,他李守锜虽然管着京营,可管不了,也不想管,谁没事愿意得罪人啊。 李守锜此时就像是后世收暑假作业的课代表一样,硬着头皮说道:“回禀陛下,都来了。” “真的都来了?” “真的都来了。” “哦,都来了。”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襄城伯,你家有丹书铁券吗?” 李守锜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回禀陛下,有。” “那就好,回家之后再好好看看,然后差人把它送到宫里来。” “陛下,臣不知犯了何罪?” “不知犯了何罪,那好,朕就和你说说。”朱由检指着校场上的士兵,“朕再问你一遍,京营的将士都来齐了吗?” “来,来,”李守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要是说没来齐,那之前他说来齐了,这就是欺君之罪。 要是说来齐了,那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朱皇帝不识数啊。 “臣,有罪。” “知道自己死罪就好。” 李守锜有点诧异,我说的不是有罪吗,怎么变成死罪了。 “陛下,襄城伯年迈,对京营之事有些力不从心了,难免有些许疏忽,还请陛下从轻发落。”成国公朱纯臣说道。 没办法,吃空饷这事谁都有,尤其是他成国公朱纯臣吃的最多,他可不敢让这事漏了。 朱由检瞥了一眼成国公朱纯臣,又看向了襄城伯李守锜,“成国公说的也有道理,看在成国公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一次。” 李守锜如蒙大赦,立刻跪倒,“谢陛下开恩。” 京营提督太监高起潜,看着襄城伯李守锜躲过了一劫,心中也暗自庆幸,自从他当上京营提督太监以来,这油水,也是没少捞,要是李守锜倒了,估计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高起潜!” “奴才在。” 朱由检扫量着这个历史上冷死卢象升的太监,“高起潜,朕让你提督京营,是让你把京营打造成一支铁血之师,结果呢,今日响了五通鼓,连人都来齐,你可知罪?” 高起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有罪。” 朱由检冷哼一声,“你不是有罪,而是该死。” “朕那么信任你,让你提督京营,可你自己看看京营是什么样子,要是敌人打到北京城下了,他们能指望得上吗!” “奴才知道错了,还请万岁爷开恩啊。”高起潜不停的叩首。 朱由检扫了一眼襄城伯李守锜,“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让朕开恩!” 高起潜还是一个劲的磕头,“万岁爷开恩呀。” “蠢货。”朱由检暗骂道。 高起潜见朱由检不搭理他,于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王承恩。 王承恩自然是明白朱由检的意思的,不动声色的从袖子中伸出左手食指,指向襄城伯李守锜。 第54章 杀人立威 经过王承恩这么一提点,高起潜这时候也明白朱由检的意思了。 “万岁爷,奴才有下情回禀。” “你这奴才还能有什么下情?难不成这京营之事还有朕不知道的!” “回禀万岁爷,确实是这样啊。” “详细说说。” 高起潜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一股脑的就把这个勋贵吃空饷的事说了出来。 谁知,朱由检一脚将高起潜踹翻在地,“你这奴才,死到临头了还胡乱攀咬,我大明的勋贵真就如此不堪吗,真是荒唐!” “来呀,将高起潜这奴才拉下去,斩首示众。” “是。” 当即有两名锦衣卫冲过来,堵住高起潜的嘴,不由分说的把他拉下去,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下来。 朱由检看向惊魂未定的成国公朱纯臣和襄城伯李守锜,“几位不必惊忧,这狗奴才胡言乱语,朕还是相信我大明的勋贵的。” “曹文诏,拿着花名册点名,看看有多少人没来。” “是。” 曹文诏当即领人点名,这不点名不要紧,等真点名了,曹文诏是吓了一跳。 虽然曹文诏也是久在军中,对于吃空饷这种事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但是像京营这么厉害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陛下,都清点完了,一共有……” 朱由检摆手示意不必说了,“知道了,通知下去,没来的这些人,以后也不用来了。” “另外,告诉孙应元,让他训练五城兵马司的同时,不要忘了京城的治安,没事就把队伍拉上街巡逻。” “是。” 英国公张惟贤,成国公朱纯臣,襄城伯李守锜,三人都看出来了,陛下是知道吃空饷的事了,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呢。要是有人不识趣,组织人闹事,那孙应元可是带着五城兵马司巡逻呢。 而且,京营提督太监高起潜的下场,就已经表明了陛下的态度。 朱由检甩身走下检阅台,移步来到五通鼓后未至的士兵面前,“黄得功,这有多少人?” “回禀陛下,末将查过了,共有五百三十二人。” “倒是不算多。”朱由检毫无感情的看向这群士兵,“三通鼓响已是极限了,朕特命人又加了两通鼓,你们怎么还是如此缓慢?” “回禀陛下,朱千户正带着小人们赌钱呢,朱千户赢的正起劲呢,非要赌完了再来,就,就……”一个士兵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哪个是朱千户?” “卑职五军营千户朱竹侠,参见陛下。” 朱由检听着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朱竹侠,好名字,比那个粉红色的吹风机要强的多的多啊。” “既然你赌钱赢了不少,那正好让你的家人给你做副好棺椁吧。” “陛下开恩啊,陛下开恩。” 朱由检一甩衣袖,“黄得功,全部斩首。” 朱竹侠跪向成国公朱纯臣的方向,“爷爷,救我,爷爷救我啊。” 朱由检转头看向成国公朱纯臣,“哦,成国公,这是你孙子?” 朱纯臣尴尬的说道:“回禀陛下,这是我成国公府的远枝,按辈分确实是该喊我一声爷爷。” “不过陛下放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绝不姑息。” 说着,朱纯臣还踹了朱竹侠一脚。 朱由检点点头,“成国公高义呀,黄得功,行刑。” “是。” 歘歘歘,唰唰唰,咔咔咔,随着无数寒光闪过,五百颗人头落地。 张惟贤看罢,心中赞叹不已,慈不掌兵,陛下果真有太祖遗风。 朱由检来到中军前,手拿起花名册,“左掖营主将朱刚烈。” “末将在。” 朱由检看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看向成国公朱纯臣,“成国公,这个不会也是你家亲戚吧?” 朱纯臣尴尬的笑了笑,“回禀陛下,这个是臣的远房侄子。” “既然是成国公的侄子,想必定是一员良将啊。” “朱刚烈,带着你手下的将士摆出一字长蛇阵。” “末将领命。” 朱刚烈当即翻身上马,指挥士兵摆阵,虽然略显凌乱,但终归是摆成了。 成国公朱纯臣看着,暗自得意,刚才朱竹侠那我丢了人,现在在猪刚烈这总算是把面子又捡起来了。 “还不错。” 听着朱由检的夸赞,朱纯臣更得意了,“陛下,臣向来对家中子侄要求严厉,不能辱没了先祖东平王的脸面,虽然出了朱竹侠那个败类,但更多的还是好的。” “成国公有心了。”朱由检突然又感道:“变二龙出水阵。” 一听到变阵,朱刚烈就麻爪了,不知所措的他只能一个劲催促手下士兵,甚至直接拿起鞭子抽打士兵。最终,还是在副将的帮助下,才完成了变阵。 朱由检看向成国公朱纯臣,“成国公,那个左掖营副将也是你成国公府的子侄吗?” 朱纯臣刚刚扬起的头马上就耷拉下来了,“那,那倒不是。” 朱由检点手唤左掖营副将,“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左掖营副将董琦。” 朱由检点点头,“做的不错,再变个天地三才阵。” “是。” 董琦翻身上马,有条不紊的指挥士卒变阵,尽管过程差强人意,但终究还是摆出了天地三才阵。 朱由检继续翻看花名册,“左哨营千户徐文朴。” “末将在。” 朱由检顺着声音望去,在人群中发现了徐文朴,对此人,朱由检有印象,不光因为他是甲申国变殉国的将领,而且他还是一通鼓响后第一个带队前来的。 可徐文朴虽然是个千户,可手底下的士兵也就三四百人,但精神面貌明显要强得多。 “去拿把弓箭试试。” “末将领命。” 徐文朴张弓搭箭,连发三矢,两箭接近靶心,一箭正中靶心,引的周边一阵叫好。 “不错。”朱由检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给你了。” “谢陛下。” “箭法这么好,在营中平时几日一练?” “三日一练。” “所有人都三日一练吗?” “这个,” 看徐文朴的样子,朱由检也能猜到答案,“下去吧。” 朱由检又按照花名册点了几个下级军官的名字,虽然不如徐文朴,但也不算太差劲。 朱由检见此情景,暗自思索,看来京营中的基层军官还是可堪一用的,坏的,只不过是上层罢了。 第55章 大显身手 朱由检望向最左侧的骑兵,人数不算多,还有不少是蒙古人,“三千营何人主事?” 有一人立即跳下马来,“臣三千营游击贺珍,参见陛下。” 贺珍,也是甲申国变战死的将领,朱由检前世看了那么多的明穿小说,对此人还有点印象。 “你去挑二十个人,马上开弓,朕要看看你们三千营的成色。” “末将领命。” 贺珍翻身上马,从三千营中又带出十九人,依次排开,纵马前驱,每人三箭,皆大部分是三箭两中,贺珍和其他四人,是三箭三中。 “好。”其他人一阵喝彩之声。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其中虽然有让贺珍特意挑选精兵强将的原因,但也可以看出,三千营是比五军营要强得多。 “三千营名不虚传,来呀,每人赏银五十两。” “谢陛下。” 朱由检手指自己带来的新军,“曹文诏,黄得功,你们二人也上马练练。” “末将领命。” 曹文诏,黄得功二人翻身上马,每人三箭,三箭皆中。 “好。”又是一阵喝彩之声。 张之极看着众人的喝彩,跃跃欲试,“爹,要不我去试试,孩儿自幼学习弓马,肯定比他们两个还强。” “不可。”张惟贤拦住了他,“陛下之所以让这二人展露身手,就是为了让京营的将士看到新军的厉害,你若是此时抢了他们的风头,岂不是无形之中压了陛下一头。” “孩儿明白了。” 朱由检也是一位热血青年,听到众人的欢呼喝彩,不禁技痒起来,“来呀,取朕的弓来。” “是。” 朱由检亦翻身上马,张弓搭箭,三箭皆中。 “陛下威武。” “陛下霸气。” “陛下真不愧是陛下啊。” 这倒不是说朱由检有多厉害,而是原本的信王朱由检,就文武双全。 看着众将士齐呼万岁,试问哪个男人能经受住这样的诱惑。 朱由检在享受了一会后,摆手示意,可以,收。 “三千营名不虚传,那看看神机营吧” 朱由检向神机营望去,人数最少,还有一些骑兵,但不少人都是空着手,没有火铳,甚至连炮都看不到一门。 神机营可谓是同时代武器装备最先进的军队了,结果却是这副模样,朱由检不禁怒火中烧。 “你们为何不拿火铳?” 一个百户上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平时火铳都在库房里,这突然间集合,没来得及拿。” “那火炮为何也不见一门?” “太沉了,不好拉。” 朱由检咬着牙,道:“好的很啊。” “神机营主将是谁!” “陛下,神机营主将乃是阳武伯薛濂。”襄城伯李守锜赶忙上前回答。 神机营主将本来就是勋贵的自留地,朱由检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没想到是老熟人啊。 “原来是那个混蛋。” “你们回去拿火铳,朕倒是要看看阳武伯把神机营训练的如何。” 神机营的士兵不敢怠慢,飞快的跑到库房拿来火铳。 “十个人为一队,举枪打靶。” 砰,砰,砰,砰,一排枪响后,十个人,竟然六个人脱靶。 “再来一队。” 又是一阵枪响,情况稍微好一点,五个人脱靶。 你们这枪法是光头强教的吧? 朱由检强压心中怒火,“神机营现在何人主事?” “臣神机营副将韩大政,参见陛下。” “神机营平时几日一操?” “回禀陛下,三日一操。” 朱由检明显不信,他指向一名神机营士兵,“你平时几天才操练一次?” 士兵看了韩大政一眼,明显是有些害怕。 朱由检一脚踹翻韩大政,“不用怕他,实话实说。” “回禀陛下,十天操练一次。” “十天。”朱由检面露不满,“一次猛打几枪?” “偶尔打上一次,平时都不打枪,光端着练瞄准。” 朱由检猛然间想到了火药,恐怕这省下来的火药都被人卖了吧。 “韩大政,朕问你,你有没有倒卖火药?” 韩大政急忙摇头,“没有。”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朱由检冷冷盯着韩大政,“李若链!” “臣在。” “交给你了,验证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遵旨。” 两名锦衣卫当即上前,打掉韩大政的头盔,脱下他的盔甲。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李若链便审出了结果。 “回禀陛下,韩大政全都招了。” “他与神机营主将阳武伯薛濂截留训练及库房中的火药,暗中售卖给城中的烟花作坊,从中谋取暴利。” “好好的火药拿去做炮仗,”朱由检不由得苦笑几声。 “杀了吧。” “李若链,你亲自带队去查抄阳武伯府,将薛濂下诏狱。” “是。” 成国公朱纯臣和襄城伯李守锜两个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充满了惊慌失措。 因为京营可不光神机营有这种情况,要是真查起来,他们这些勋贵,没几个干净的。 就连英国公张惟贤,也是担忧不已,勋贵从京营中捞油水这是共识,他自己也不例外。 大家都拿,就你不拿,那其他人怎么看你? 你不拿,你小子该不会是想检举揭发我们吧。 虽然张惟贤对于这种事情很不屑,但是他也不能拦着其他人发财,最多只能控制英国公府的人收敛一点。 “朕实在是没有想到,当年跟随成祖南征北战的京营,居然糜烂至此。” “就这样的京营,要是建奴打到北京城下了,你们是准备拼死抵抗啊,还是准备效力新朝啊!” “臣有罪。” 英国公张惟贤,成国公朱纯臣带头下跪,其余的京营士兵虽然不明白所以,但看到当官的都跪下了,自己也就跟着跪下了。 朱由检冷冷道:“既然知道有罪,早干什么去了!” “襄城伯!” 襄城伯李守锜不顾年老体弱,拿膝盖当脚走,一路跪到朱由检近前,“老臣在。” 朱由检冷笑一声,老臣在,刚才还臣呢,这会就老臣。 “京营是你管的,出了这种事,你自己说说应该办吧。” “臣愿意捐献白银十万两,以助重整京营。” 第56章 整治京营 “臣愿意捐献白银十万两,以助重整京营。” 李守锜早就算计好了,他知道今天这事是不能善了,现在国库空虚,我就破财免灾,只要世袭的爵位不丢,以后多少钱都能捞回来。 成国公朱纯臣听到李守锜居然要捐十万两白银,在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后悔,后悔当初怎么自己不争一争总督京营。。 李守锜总督京营没多长时间呢,这就舍得出十万两白银,他还只是一个伯爵呢,那要是我来,我一个公爵,不得捞的更多。 英国公张惟贤则是不由得高看了李守锜一眼,毕竟是世袭二百多年的勋贵了,有了这十万两白银,陛下也就不好再发作了。 朱由检本来是想借题发挥,直接收了李守锜家的丹书铁券的,没想到李守锜还真舍得下本,一出手就是十万两。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同时你闭门思过半年。” “臣遵旨。”李守锜擦了擦头上的汗,暗自庆幸。 朱由检转身看向一旁的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少司马,京营就交给你整顿了。” 李邦华躬身施礼,“臣遵旨。” “曹文诏,黄得功。” “末将在。”二人躬身抱拳。 “给你们两个留下三百士兵,配合少司马,记住,一切听从少司马指挥。” “末将领命。” 朱由检目光扫过英国公张惟贤和成国公朱纯臣,勋贵之中,以这二人为首。 英国公张惟贤还好一些,两次从龙之功,站队站正确了,比什么都好使,朱由检也不打算难为他。 但是这个成国公朱纯臣可不一样,这老小子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历史上崇祯十七年甲申国变之时,崇祯皇帝命成国公朱纯臣镇守齐化门。后来崇祯皇帝安排亲信护送太子逃跑后,手持三眼火铳带着数十名太监飞马来到齐化门,可此时的成国公朱纯臣早已打定主意投降李自成,无论崇祯皇帝如何呼喊请求,朱纯臣就是不开城门,他妄想把崇祯关在城内,好在李自成面前邀功请赏。等到李自成大军攻到齐化门时,朱纯臣没有丝毫抵抗,立马打开城门,磕头投降。 对于这种人,朱由检是没有任何好感的,而且还恨不得弄死他。 但是现在还找不到理由,只能任由他再蹦跶几天。 “朕知京营诸多将领,皆有世袭官职在身,可训练苦累,若是有想退出者,现在就退出,朕告诉户部,俸禄折半发放。若是不退出还吃不了苦,那就按逃兵处置。” “各勋贵若有家中子侄想来参军,朕也双手欢迎。” 成国公朱纯臣和襄城伯李守锜两人面露难色,说的好听,退出了还有半份俸禄,可是户部又没钱,你这是开空头支票啊。 若是不退出,就那些货色是什么德行,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一个一个的喝酒、打牌、逛窑子挺有劲,指望他们训练,那就是墙上挂门帘,没门。 没钱也总好过掉脑袋呀,所以二人只得点头称是。 唯有英国公张惟贤,在其子张之极的搀扶下走到朱由检近前,“陛下,犬子张之极,拙孙张世泽,还算有把子力气,陛下整顿京营正是用人之际,臣想让他们二人来京营效力。” 朱由检点点头,“英国公,有心了。” ………… 阳武侯府,不,现在应该叫做阳武伯府。 阳武伯薛濂,正在抓起鱼饵喂鱼,“老子我出一回门,倒一回霉。头一回,世袭的侯爵丢了,第二回,这侯爵也变成了伯爵。” “老子我现在学乖了,不出门了,我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看看还能有什么倒霉事到我头上。” “伯爷,要我说也是,您就在家里好吃好喝的,没事就喂喂鱼,反正咱们府上也不缺钱,昨天晚上做炮仗孙掌柜的还送来不少呢。”阳武伯府管家劝道。 “那是,老子给了他那么多火药,他送过来多少都是应该的。” “不过,这老在家里喂鱼,也挺没劲的,得找点乐子。” 就在这时,府上的丫鬟走了过来,“老爷,这是刚刚调制好的参茶。” 薛濂正觉得无聊呢,突然发现,这小丫鬟长的挺水灵呀。 薛濂嘿嘿一笑,一把将丫鬟搂在入怀中,双手就开始不老实了,直接放到了小丫鬟的怀里面。 “老爷我现在不想喝什么参茶,就想喝点别的。” 丫鬟媚眼如丝,娇滴滴的说道:“老爷,你可真坏。” “老爷我更坏的还在后面呢。” 管家见此情景,识趣的退了出去。 砰的一声,阳武伯府的门被人从外面砸开。 李若链带着大队锦衣卫冲了进来,“弟兄们,陛下有旨,查抄阳武伯府,把前院、后院、厅房、书房、正房、厢房、前厅、后楼、左右耳房、东西跨院,全都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 “是。” 薛濂在屋里刚刚褪下下衣,正欲施展蟒蛇探洞,结果被外面的吵闹声吓了一跳,吓得他差点没来了一招白蛇吐信。 “外面干什么呢,吵吵闹闹!” 薛濂急呼呼的跑出门,就看到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伯爷,不好了,府里来了大批锦衣卫。” “锦衣卫,他们来干什么?” 薛濂仔细想想,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自己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喂喂鱼,也就是和小丫鬟配合着传宗接代了。 那小丫鬟可是自愿的,而且我这还未遂呢,锦衣卫就来。 想到这,薛濂也有了底气,“不用怕,他锦衣卫再横,那也得讲王法,虽然说我阳武侯改了阳武伯了,但好歹那也是公鸡脑袋上的一块肉,大小是个官。” “更何况老子我连门都没出,能有什么事啊!” “走,随我出去看看。” 薛濂领着管家往外走,正好碰上李若链带着锦衣卫进后院。 “我说你们锦衣卫凭什么查我阳武伯府,今日你说出个理由来,还则罢了,不然,老子我到陛下非参你们一本不可!” 啪! 李若链当即给了薛濂一个大嘴巴子。 “屎壳郎掉汤盆里,你充什么四喜丸子。” “薛濂,你倒卖火药的事败露了,陛下你是见不到了,不过你可以去见一个别的管事的。” 薛濂还傻乎乎饿在那问呢,“谁呀?” “阎王爷!” 第57章 小朝会 东暖阁内,朱由检端坐于上位,另外还有九位身穿绯袍的高官,左右各三人,分坐于两侧。 这九人分别是内阁三位大学士,李国普,张瑞图,孙承宗。 吏部尚书杨景辰,户部尚书郭允厚,刑部尚书苏茂相,礼部尚书来宗道,工部尚书徐光启,左都御史李标。 “今日召几位爱卿前来,是想议一议再新增几个衙门。” “刑部在原有的十三个清吏司的基础上,新设治安司和刑狱司,治安司主管稽捕抓贼,巡逻治安,刑狱司主管天下监狱和诉师。” 刑部尚书苏茂相闻听此言,顿时两眼放光。 六部之中,刑部和工部最不显眼,可近来工部因为研发火器,颇受重视,款项也是一个劲的往工部调拨,如今就只剩下刑部这个小透明。 苏茂相作为刑部尚书,本来认为查处阉党可以大显身手,结果阉党成员全被朱由检下了诏狱,如今他可谓是六部中最没存在感的尚书了。 所以,听了朱由检的话,苏茂相立刻就来了精神。 “陛下的意思是治安司和刑狱要推行至两京一十三省?” 朱由检点点头,“自然,而且还要在地方设立衙门,不过要先在顺天府做试点,等成熟了,再推行至天下。” 苏茂相那眼神都变了,就好比是思春的少女看到精壮的汉子一般。 “臣明白,不过顺天府的治安不是由五城兵马司负责,这样一来会不会造成人员臃肿。” 朱由检淡淡一笑,“不会,五城兵马司是军,治安司是政。” “至于人手,你自己从刑部原有的十三个清吏司中抽调。” “臣遵旨。” 朱由检看向左都御史李标,“总宪。” 李标急忙起身,“臣在。” “你们都察院在原有的监察官员的职责上,再加一条,刑部治安司抓捕犯人审讯造成后,将犯人和卷宗移交都察院审查,审核无误后,再由都察院向大理寺提起诉讼。” “也是先在顺天府试验,等成熟后推行至天下,人手,和刑部一样,都察院自己解决。” 李标作为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蕴意,这是要分地方的权呀。 不过这也加强了都察院的权力,不然都察院虽然有闻风奏事的权力,但充其量也就是打打嘴仗,弹劾官员要想成功,最终还得看坐在龙椅上人的态度,这权力务虚而不务实。 但是,这次朱由检给他们都察院的权力,那可绝对是大了去了。 所以李标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臣遵旨。” “杨天官,刑部和都察院那边的人员调动,吏部配合一下。” 杨景辰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调动,无论再添加几个新衙门,可人事权,始终都在吏部,而官员越多,吏部的权威也就越大,对他而言,也可以算是好事。 所以,杨景辰也答应的很痛快,“臣遵旨。”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陛下,职业细化是好事,可是,这么分掉顺天府的权力,那顺天府能答应吗?” 但是很快,李国普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为他猛然间想起,这顺天府尹陈奇瑜和顺天府丞孙传庭,都是陛下新调任的。 只见朱由检满不在乎的说道:“首辅无需多虑,顺天府那边,朕已经打好招呼了。” “臣明白,臣观陛下此举,治安司,都察院,大理寺应当是环环相扣,可如今大理寺卿空缺,还请陛下早日补缺。” 李国普虽然身为首辅,但是六部基本上都是朱由检说了算,他也没什么权力,所以,他是想趁机将大理寺卿抓在手里。 朱由检自然看出了李国普的小心思,首辅自然需要有人帮衬,不过不能是大理寺卿。 要想司法公正,那就必须和衙门划清界限。 “首辅所言极是,大理寺负责审判,大理寺卿必须是中正廉洁之人,传旨,调成基命任大理寺卿。” 李国普见自己的算盘落了空,只好悻悻的退了下去,“陛下英明。” “新衙门草创初立,没必要着急,先把架子支起来。” “臣等明白。”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户部尚书郭允厚起身,“陛下,臣有本启奏。” “讲。” “陛下,户部的人不够用啊,左侍郎毕自严和右侍郎南居益都忙着筹备新衙门,臣又兼任了仓场总督,时常不在衙内,而朝廷现在哪都需要用钱,户部的事,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他也理解郭允厚这个户部尚书的无奈。 明末,最忙碌的部门就是兵部和户部了,而这两个部门的官员,在历史时空中也是走马灯似的换。 原因无他,多事之秋,没有李自成,张献忠之类的流寇,外有满清建奴虎视眈眈,哪都需要用兵,而哪还都需要用钱。 “这样吧,郭爱卿,你既然着手整治仓场了,那就善始善终,继续盯着,至于户部的日常事情,” 朱由检把目光看向了内阁大学士张瑞图,“张阁老,你亲自盯一下。” 张瑞图急忙起身,“臣遵旨。” 张瑞图和李国普一样,手里都没有什么实权,现在白给了一个户部,张瑞图自然是高兴,虽说户部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但是,谁也不会嫌自己手里的权力大。 朱由检走看向了工部尚书徐光启,“工部现在就一个尚书和一个侍郎,能忙得过来吗?” 徐光启起身行礼,“陛下,如今工部的主要事情就是研发火器,并没有其他的琐事,目前还能正常运转。” 朱由检苦笑一声,国库现在没钱,工部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工程了,所以他问的话,有点像是废话。 “徐尚书,你学贯中西,想必也认识许多西洋人士,像汤若望,龙华民等人,你可以把他们请来帮助我大明共同研发火器。” 徐光启略感震惊,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天子,居然还知道汤若望等人。 “臣遵旨。” “徐尚书,请这些西洋人来帮助我大明研发火器,我们要好吃好喝好招待,但是,有一点你要切记,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第58章 国丈周奎的铺子,那就砸了 “立正,稍息。” “向左转。” “齐步走。” 朱由检一身便服,观看京营将士的操练,提督京营的兵部侍郎李邦华在落后其半个身位陪同。 “少司马,这京营整顿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按照您的吩咐,裁撤老弱,并招募补充部分新兵,如今五军营有三万四千人,三千营四千人,神机营两千人,战兵共计四万人。” “另外还有不符合新军选拔标准的编为预备营,共有两万人,其中三千后勤兵,三千工兵。” “这两万预备营稍加训练,也可堪一战。” 朱由检点点头,“勋贵之中可有人愿意参军?” “有,英国公世子张之极,世孙张世泽,宣武伯卫时春,还有就是新乐伯将家里的两个公子送来参军,不过年纪太小了,臣就没有接受。” 新乐伯刘效祖,崇祯皇帝的舅舅,他的两个公子,一个是刘文炳,也就是后来的新乐伯,另一个是刘文燿,这两兄弟在甲申国变之时,皆以身殉国。 朱由检对于这一家人的观感还不错,“朕的这个舅舅啊,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也比其他的勋贵要强的多。” “王承恩,封新乐伯夫人一品诰命,另赐绸缎三十匹,黄金三百两。” “英国公世子张之极加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宣武伯卫时春加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张世泽加都督同知。” “奴才遵旨。” 黄得功是个急脾气,训练起来也是如此,这会正指着一个士兵训话呢。 朱由检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这京营的训练情况如何?” “曹将军和黄将军带着三百新军训练京营,虽然时间不长,但效果还是很可观的,就是……” 朱由检见李邦华言犹未尽,便问道:“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有困难朕给你解决,要是朕解决不了了,那你也就别说了。” 李邦华拱手道:“臣不敢。” “就是这伙食有点太高了,京营的账面上的银子,恐怕难以为继。” 朱由检轻笑一声,“吃的好才能练的好,肚子里没油水,这人就算是想练那也没劲。” “襄城伯李守锜不是刚捐献了十万两银子吗,朕回头让人送到京营来,当伙食费。” “另外朕再拨给你三十万银子,当兵的给咱们卖命,不能亏待了他们。” 李邦华当即一恭到地,“多谢陛下,陛下真是爱兵如子啊。” 朱由检摆了摆手,“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把京营的兵给朕练好了,比什么都强。” “哎,对了,这各营的主将都确定了呀?” “臣不敢专断,恭请陛下圣裁,” 李邦华当然没有确定了,京营也算是皇帝的亲军,他自然不敢越俎代庖。 “五军营主将,英国公世子张之极,三千营人数不多,暂时由游击贺珍代领,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 “预备营主将,董琦,另外张世泽安排到预备营,不能让英国公家的孩子都上一线。” “臣遵旨。” ………… 朱由检出了京营,信步来到大街上。 “哎哎哎,这位公子,靠右边走。”一个身穿藏青色制服的综合局人员对着朱由检提醒道。 朱由检不好意思的抱了抱拳,“不好意思,没注意,我这就改。” 那人摆了摆手,“没事,下回注点意就行了。” 其实,并不是朱由检没有靠右边,而是他的身份在这摆着呢,那就不可能走路边,就算是朱由检想,跟着他的王承恩等人也不让,因此就显得朱由检靠中间了。 “万岁爷,这综合局的人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王承恩凑到朱由检近前说道。 “无妨,刚实行的时候就要严格一点,等到后面人们都习惯性的靠右走了,这综合局就没必要再这么卖力了。” “看看现在这街道,行人摊贩都在路边,路上也没有什么不洁之物,隔不远还有如厕之所,放眼天下的城池,能做到这样的,也就是咱们这北京城了。” “要是大明朝真的在朕的手里亡了,就凭城市整治这一点,史书上也得有我一笔。” 朱由检半开玩笑的说出来的话,可把王承恩吓了一跳,“万岁爷,慎言啊。” “您可是汉文帝,唐太宗那样的人物,一定能中兴大明。” 朱由检笑了笑,“但愿吧。” 突然,前面一队综合局的人被人直接从店里面赶了出来,综合局带头之人正是原锦衣卫百户谭可达。 谭可达照着地上猛唾了一口痰,“我呸,什么玩意,你不就是生了一个好闺女吗,神气什么!” 朱由检见此情景,有些纳闷,“大伴,去把综合局那队人喊过来。” “是。” 王承恩朝后看了一眼,他的干儿子李向宇急忙走了过去。 “你们领头的是谁啊?” 一个综合局的人不屑的看了一眼李向宇,“你谁呀,和我们说话也这么横?” 李向宇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 谭可达仔细一看,赶忙打了刚才说话的那人一巴掌,“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还不赶紧和这位公公道歉。” 那人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违背谭可达的命令,“这位公公,真是对不住,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李向宇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你们这领头的跟我过来吧。” 谭可达跟着李向宇来到了朱由检的近前。 “万岁爷,人带到了。” 朱由检看了一眼身旁的王承恩,没有说话。 谭可达一听是皇上来了,急忙下跪,“卑职综合局……” 朱由检拦住了他,“用不着这样,说说吧,刚才怎么回事,还让人赶出来了。” “回禀陛下,是这样的,您不是让我们收取商户的管理费吗,本来我们收的好好的,可就是到了这周家的商铺,他们死活就是不交,没办法,我们只好一趟又一趟的来收,结果惹恼了人家,就把我们从店里赶出来了。” 朱由检看了一眼前面的商铺,“像这种情况多吗?” “普通商户收的少,而且咱们还保他们平安,所以他们并不抗拒。但还有不少商铺,都是在朝中有各种关系的,就不太好收。” 朱由检掸了掸衣服,“不好收,那就更得收了。” “你刚才说周家的商铺不好收,是哪个周家呀?” 谭可达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是国丈家的。” “周奎家的?”朱由检问道。 “正是。” 朱由检冷笑一声,“那就不用收了,直接带着人把铺子砸了!” 第59章 抠门的周奎 周奎,历史上的嘉定伯,周皇后的生父,崇祯皇帝的老丈人。 极度贪财,虽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却又极为的吝啬无情,堪称是明末版本的夏洛克,波留希金,葛朗台,阿巴贡。 明末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势力日渐壮大,大明王朝由于军饷缺乏导致军队节节败退,于是崇祯皇帝下令凡是皇亲国戚以及满朝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要捐赠白银充作军费。 结果这嘉定伯周奎,一毛不拔,好在周皇后深明大义,于是亲自叫来周奎狠狠训斥一顿,周奎迫不得已只得拿出五千两白银来助饷。 周皇后眼见父亲周奎贪财如命一毛不拔也无可奈何,最后又从宫中偷偷变卖自己的金银首饰之后换来五千两白银给父亲周奎,让周奎按照自己的名义捐款不能让其他大臣笑话。 可是,周奎收到女儿周皇后的白银之后,却在里面扣掉两千两之后才勉强将剩下的三千两白银上交国库。 后清军入关,太子朱慈烺藏匿于周奎府上,结果却被周奎出卖,献给清廷。多尔衮为了除掉朱慈烺这个前朝的太子,便一口咬定说他是假的,而且让周奎作证,周奎为了活命,竟然睁着眼说瞎话,也一口咬定朱慈烺是假太子,多尔衮便名正言顺的除掉了朱慈烺。 朱由检对这件事情记忆尤深,所以对周奎也是咬牙切齿。 可谭可达一时之间有些懵住了,周奎可是陛下的老丈人,现在女婿居然让去砸了老丈人的商铺。 “陛下,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砸了周,不是,国丈的店铺?” “怎么,朕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清吗!” 王承恩也在一旁训斥道:“大胆的奴才,你想抗旨不成!” 护卫朱由检的方正化,李若琏还有一众侍卫,直接就摸刀了。 谭可达吓得直哆嗦,“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带人去。” 谭可达急忙带队跑到周记当铺前,一招手,“弟兄们。给我砸!” “头,你喝假酒了,这可是国丈的店铺,咱们也砸?” 谭可达一瞪眼,“废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周奎既然是国丈,那就更应该听陛下的话,可是他呢,什么玩意!” “听我的,进去以后照死了给我砸,出了事,我兜着。” “好嘞。” 综合局的也都受够了气,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准备开砸。 店里的掌柜的一看,愣住了,“你们想砸店,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店铺吗,这可是当今国丈的店铺,知道国丈是什么意思吗,那可是皇上的老丈人,就你们也敢砸店,反了你了!” 谭可达一脚将掌柜的踹翻在地,“老子今天就砸了!” “弟兄们!” “在!” “砸!” 掌柜的吓得躲到一旁,招呼过来一个伙计,“快去报告老爷。” 砸完之后,谭可达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头,这柜上还有不少银子呢,您看怎么办。” 要是在往常,谭可达直接大手一挥,就充当管理费,可是如今朱由检在外面,他不敢。 “你等等,我去请示请示。” 谭可达一路小跑向朱由检。 要是跑快了,张牙舞爪的像什么样子,那叫君前失仪。要是跑慢了,皇上在那等着,你还敢跑慢了? 所以,谭可达只能小跑。 “陛下,都砸完了。” “都砸完了?”朱由检瞥了一眼前面的店铺,“真的都砸完了?” “你不是说周家的店铺都不交管理费吗,再问你一遍,全都砸完了?” 谭可达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绝对没有,这一个店铺砸完了,后面还有好几个呢。” “那你还站在这干嘛呀?” “是。” 谭可达刚回头跑了没几步,又折返了回来,“陛下,就是有个事得和您请示一下。” “说。” “就是店铺里面还有不少的银子,您看是……” 朱由检淡淡的开口,“周家的店铺交管理费了吗?” “明白,卑职这就带着人去挨个的砸了周家的店铺。” 周记绸缎庄内,国丈周奎正在犄角旮旯里找废布料。 因为他有一套外衣不小心挂了一个口子,把他心疼了三天,今天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了,就准备来自己家里绸缎庄找块废布料,打个补丁。 绸缎庄的掌柜的劝道:“老爷,反正这么大个绸缎庄都是您老人家的,干嘛非打补丁呢,您挑一块上等布料,找个上好的裁缝,咱们再做一身不就行了。” “混账!”周奎狠狠地瞪看了一眼绸缎庄掌柜的,“你说的那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那衣服就是挂了个口子,打个补丁就能穿,还用上等布料,还找上好的裁缝,还给我做一身新衣服,我呸!” “你怎么这么败家呀!” “就一身上等布料能买多少钱,找一个上好的裁缝得花多少钱,这一来一去就相当于是赔了两身新衣服啊。” 绸缎庄掌柜的一听,得得得,河边有青草,不要多嘴驴,我多这个嘴干嘛呀。 “老爷,那我给您剪下来一块布,您回家打补丁去。” “混账!”周奎直接气的踹了掌柜的一脚。 “那一块布料也是钱啊,你别看老爷我这半年以来攒了点家业,可是我告诉你,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能省一点是一点,今个省点,明个省点,省的多了,我这家业也就更多了。” 掌柜的讪讪的笑了笑,“老爷您教训的是。” 周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块废布料,“我说掌柜的,这么大一个绸缎庄就没剩下一点边边角角的?” 掌柜的也是哭笑不得,“老爷,您忘了,您不是吩咐过,说绸缎庄里剩下的边角料都送到您家里去,您有用处。” 周奎一想,确实有这么回事,自己的那就好七彩的裤衩,就是用边角料拼起来的。 就是缝制的时候有点费针线,穿上还有点剌得慌。 突然,周奎眼前一亮,他发现掌柜的这身衣服不错,他嘿嘿一笑,“掌柜的。” 掌柜的吓得嗷一声退到了店门口,“老爷,你别想再从我衣服上剪下来布料。” 周奎见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也不脸红,“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怎么不是啊,我上次的那件衣服就是被你剪的,才改成了袜子。” 第60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爷,完了。” “老爷,完了。” 一个伙计慌慌张张的跑到周记绸缎庄内,对着周奎喊道。 周奎一瞪眼,“混账,说的什么话,老爷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就完了。” “不是,老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咱们家的当铺被人砸了。” “我的当铺被人砸了!”周奎哏喽一声,好悬没背过气去。 多亏了绸缎庄掌柜的眼疾手快,扶住了周奎,“老爷,您没事吧?” 只见周奎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了自己人中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这才缓过劲来。 “你说我的当铺被人砸了,那你没和他们说那是我的当铺吗?” 伙计也有点无奈。“说了,怎么没说啊,我就跟他们说这当铺是国丈开的,结果,他们反而砸的更带劲了。” “反了,反了,反了呀。” 周奎那个气呀,“看清楚是什么砸的了吗?” “就是之前来咱们店铺里收管理费的那帮人,好像是叫什么综合局。” “综合局!”周奎咬着牙,“好一个综合局,居然敢砸我的当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奎指着一个伙计,道:“你现在就去顺天府衙报案,就说当今国丈的店铺被人砸了,看看他们管不管。” “我这就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让她给我做主。” “老爷,您去进宫见皇后娘娘,用不用带点礼物啊?”绸缎庄掌柜的提醒道。 周奎那手摆的,跟鸡爪子吃多了一样,“不用,不用,不用。” “我去见我闺女,还带什么礼物啊,没准我回来的时候,我闺女还得赏赐给我点东西呢。” “老爷,不行了,不行了。”一个伙计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周奎听了这话,那脸立刻耷拉下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盼着我死是不是,这个说我完了,那个说我不行了!” 伙计挠了挠头,“不是,老爷,我是说我跑的喘不上来气,有点不行了。” “混账东西,说话也不说清楚了。” “不是,老爷,我不是说话说不清楚,我是还没说呢。” 周奎哼了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爷,我送货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大帮综合局的人,气势汹汹的朝着咱们这绸缎庄来了。” “好啊,他们砸了我的当铺,现在还敢来我的绸缎庄,今个我就站在这了,看老爷我怎么收拾他们!” 谭可达带队来到周记绸缎庄,只见国丈周奎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托着一个小茶壶,不过里面装的是白开水,因为他不舍的放茶叶。 见谭可达带人来了,周奎拿眼挑了一下,“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呀,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见到国丈我了,也不知道行礼。” 谭可达立刻赔上笑脸,抱拳道:“卑职综合局百户谭可达,见过国丈。” “哦,原来就是一个小小的百户,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刚刚我听手底下的伙计说,你们综合局的人砸了我的当铺,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呀?” 谭可达微微一笑,“回禀国丈,有的,就是卑职我,带着人砸的。” 啪! 周奎猛拍太师椅,“你好大的胆子,砸了我的当铺,现在居然还敢到我的面前,你真当我周奎这个国丈好欺负不成!” “卑职不敢,国丈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周奎一见自己国丈这名头好使,就来了劲了,“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号,怎么还敢带着这么多人,大摇大摆的在我周记绸缎庄耀武扬威!” “之所以带这么多人来,那是因为卑职还得把您的绸缎庄给砸了。” “弟兄们,动手!” “哎,哎,哎哎哎!” 周奎刚喝了一口水,直接就吐了出来,这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综合局的人噼里啪啦一顿砸,但是没什么太大效果,因为这绸缎庄里都是布匹,砸也砸不烂。 “头,这都是些布匹,砸是起不了效果了,要不咱们全拿刀扎个遍。”一个综合局的人对着谭可达说道。 谭可达摇了摇头,“不必如此,这毕竟是陛下的老丈人,回头要是国丈在皇后面前告咱们一状,那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啊?那咱们已经把当铺砸了,现在又砸了绸缎庄,早知道还不如不砸呢。” 谭可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混蛋,你要是不砸,用不着国丈去找皇后告状,在大街上你的脑袋就搬家了。” 周奎自己衣服上打个补丁都得挑没有的废布料,现在看着这上好的绸缎被扔了一地,那心疼的呦,手一个劲的指着谭可达,嘴一个劲的抽抽,可就是说不出来话。 就在这时,顺天府丞孙传庭,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带着人赶到了。 本来按照朱由检的部门职业划分,这事应该归新成立的刑部治安司管,可现在治安司刚刚搭起架子,人手不足,而老百姓有什么事也是习惯性的去顺天府。 周奎派去报案的伙计就一路跑到了顺天府,顺天府尹陈奇瑜听说是国丈的店铺被砸了,不敢大意,他便立刻派人通知治安司来人处理。 可是,你说国丈的店铺被人砸了,要是顺天府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那怎么着也得派人去看看吧,于是便派遣府丞孙传庭会同治安司一同前往。 孙传庭和汪乔年派了人手去周记当铺,而他们本人则是去了周记绸缎庄,亲自找国丈周奎了解情况。 “住手!” 孙传庭喊喝一声,其身后立刻冲出大队顺天府的衙役,与综合局的人形成对峙的局面。 周奎看到孙传庭就好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啊,拉住孙传庭的胳膊就不放,一个劲的要求给他做主。 谭可达一看是顺天府丞孙传庭,认识,整治街道的时候没少和顺天府打交道,他一抱拳,“孙大人,别来无恙啊。” 孙传庭一看是谭可达,也不是生人,可他转念一想,这谭可达以前可是锦衣卫,天子亲军,看人做事最讲究的就是个分寸,这周奎不交管理费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今天他突然就敢砸了国丈的店铺了呢,他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但是,如今朱由检命刑部新成立了治安司负责治安事宜,那么这事,就不在他的权限之内了。 孙传庭回礼道:“谭百户。” 然后,孙传庭身子一闪,指向了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国丈,谭百户,这位是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汪郎中,以后顺天府的治安问题皆由汪郎中负责,本官此次前来,只是了解情况,并无处理权限。” 汪乔年这刑部治安司郎中是正五品,而孙传庭这顺天府丞是正四品,汪乔年一时还没转过来,下意识的还是以官职更高的孙传庭为主。可是,他没想到孙传庭居然将主导权让给了他。 不过,汪乔年并不惧怕,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在宋明两朝,能考中进士的没几个简单的,同样,孙传庭看出了其中可能有蹊跷,他也隐隐感觉不对劲。 第61章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周奎 周奎可不管你是谁,只要是能管事就行,他听说汪乔年是管事的,一把就甩开了孙传庭的胳膊,转而拉住了汪乔年的胳膊。 “汪大人,既然这事归你管,你就派人直接把他们全都抓了,还得让他们包赔我的损失,不,加倍赔偿。” “国丈,你先别着急,先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 周奎见汪乔年磨磨唧唧的,就有点不耐烦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呀,他们砸了我的当铺和绸缎庄,你赶紧抓了他们,让他们加倍赔偿我的损失就行了。” 汪乔年看周奎这个样子,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把目光看向了谭可达,“谭百户,麻烦你把情况说一下吧。” 谭可达也为难啊,你就算是借他八个胆,他也不敢砸国丈周奎的店铺啊,这不是皇帝让他砸的吗。 可是,你又不能和别人说是皇帝让你砸的。 姑爷子让人砸了老丈人的店铺,而且这姑爷子还是皇帝。这要是传了出去,皇帝的脸没了,而他自己呢,恐怕不没个九族,也得没个三族,最不济那也得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所以,谭可达一咬牙,“汪大人,我们综合局负责收取城中商铺的管理费,可是国丈他就是不交,我带着人去了好几次,是苦口婆心的劝,可是,国丈他就是不听,还直接让人把我们给赶了出来。” “其他商户一看有国丈带头,也都不交了,我们是万般无奈,这才出此下策。” 孙传庭和朱由检接触较多,朱由检也不止一次的阐述他的治国理念,所以,孙传庭知道,这综合局收的管理费,其实就是商税,等实时机成熟了,就直接改由户部税务司收取。 汪乔年虽然官职不算高,但刑部能把权力这么大的治安司交给他,足以证明不是泛泛之辈,他自然也能看出这管理费就是变相的商税,虽然他的心中也支持收取商税,可这种大事,不是他一个个小小的五品郎中可以置喙的。 周奎听了谭可达的话,当即反驳道:“汪大人,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狗屁的管理费,我听都没听说过,我看他就是想敲诈勒索。” 其实,像孙传庭,汪乔年,这种通过科举层层选拔出来的文官,对于周奎这种靠着生了个好闺女而一步登天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瞧不上的。 尤其还是周奎还这样不明事理的,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综合局是陛下力主成立的,这综合局所做的任何事都是陛下首肯的。 你说你周奎身为国丈,陛下的老丈人,你这一切都是陛下带给你的,陛下交代的事你不应该全力配合也就罢了,怎么还胡搅蛮缠呢? 瞧不上归瞧不上,但周奎毕竟是国丈,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汪乔年挣脱了周奎的手,“国丈,你先别着急,事情本官一定会处理的。” “谭百户,这事情是你的不对,就算国丈他再怎么无理取闹,你也不能砸了他的店铺呀。” 周奎一听,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在骂我呢? 汪乔年不管周奎有什么反应,“国丈他这样的,一看就是老实人呐,遵纪守法,按时纳税,为国着想。” 边说,汪乔年边使眼色,而且说的时候,还特意在纳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谭可达当即就了然了,只见他冷哼一声,“汪大人,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喽。” “哦,谭百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汪乔年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国丈他连管理费都不愿意交,还能按时纳税了?” 汪乔年一皱眉,怒斥道:“谭百户,真是岂有此理。” “国丈他是什么身份,是陛下的岳丈,是皇后娘娘的生父,这等人物还能偷税漏税!” 谭可达冷笑一声,“我看未必,汪大人,你就是圣贤书读多了,认为这世上全是好人呢。” 汪乔年怒不可遏,“好,今天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我的圣贤书读多了,还是你居心叵测。” “国丈,麻烦您告诉他,您到底有没有按时纳税。” “这,这个,那个,他,我,大概,能吧……” 周奎头上立刻就见了汗了,支支吾吾,就算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汪乔年见状,追问道:“国丈,本官是相信的,来,不用怕。大声的告诉他,说您按时纳税了。” “我这。”周奎其实比汪乔年还想说出来他按时纳税了,可是,他没呀。 谭可达轻笑几声,“汪大人,你自己看着,国丈他这副模样,像是按时纳税了吗?” 汪乔年还真的看了看周奎的脸色,不可思议的问道:“国丈,您该不会真的偷税漏税了吧?” “我这个,是想交来着,不是还来得及吗?” “哎,国丈,不对吧。”孙传庭走了过来。 “本官虽然是刚刚调任顺天府丞不久,可是查阅卷宗的时候看到了,顺天府会同户部最近的一次收税,那可是天启七年的九月,现在崇祯元年正月都快过去了,这都将近五个月了,您还没来得及呢?” 汪乔年听了这话,对着周奎质问道:“国丈,你这不是偷税漏税啊,你这是压根就没打算交税啊!” “枉本官那么信任你,为了你还在综合局面前据理力争,你,实在是太让本官失望了。” 说着,汪乔年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直接带着刑部治安司的人走了。 孙传庭一看这情况,汪乔年走了,我也得想法脱身呀。 “哎哎哎,汪郎中,别那大的火气啊。” “气大伤身,更伤肾。” “不行,同朝为官,我得去劝劝他。” 然后,孙传庭略带失望的看了一眼周奎,还叹了口气,再加着还摇了摇头。 “国丈,好自为之吧。” 孙传庭带着顺天府的人也走了。 周奎这还一头雾水呢,我不就是没交税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这个说我太让人失望了,那个劝我好自为之,我呸! 谭可达见此情景,长舒了一口气,“国丈,要是没什么事,卑职也告辞了。” 不等周奎说话,谭可达也是带着人就走了。 远处观察这一切的朱由检,忍俊不禁,“这汪乔年还真有点门道。” “也是,这科举出来的进士,哪个不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啊,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周奎还想从他们手里讨便宜,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不过朕这个老丈人也真是的,朽木不可雕也。” “大伴,派人去税务司一趟。” 第62章 五年平辽 天刚蒙蒙亮,朱由检在王承恩的催促下,不得不起床。 想起昨夜在田贵妃身上辛苦耕耘,朱由检到现在还觉得有点腰膝乏力。 “封建主义害死人啊。”朱由检不禁感叹一句,可是,随后他又接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可着我一个人祸祸吧。” “万岁爷,时辰差不多了,该上朝了。”王承恩在一旁提醒道。 “那就走着。” 早朝开始,众臣参拜,朱由检手中拿着一本奏折,“辽东督师王之臣上奏,说锦州等城池缺乏修缮,残破不堪,打算放弃锦州等地,收缩兵力于山海关,诸位爱卿,议一议吧。” 话音刚落,一人躬身出列,“臣袁崇焕,有本启奏。” 朱由检一听是袁崇焕,不顿时就来了精神,心中暗道:他该不会是要五年平辽吧。 “准奏。” “陛下,山海关固然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可若是没有宁远,锦州等军镇在前,就只能一味被动防御,而我军也失去了将来收复辽东的地利,所以,王之臣此举,万不可行。”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这袁崇焕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回禀陛下,臣以为,当修缮城池,并于大凌河等地再行修建城池,既可以增加辽东壁垒,又可以一步一步向前推进,逐步蚕食建奴的活动范围。” “待时机成熟,联合蒙古,朝鲜,再加上我辽东兵马,三路齐发,定能一举收复辽东。” 袁崇焕的话,引得朝堂之上不少人的赞同。 也不得不说,袁崇焕这番话语,确实很有道理,估计原本的崇祯皇帝就是被这么忽悠瘸的。 朱由检淡淡一笑,“袁爱卿说的好呀。” “传旨,辽东督师王之臣在辽东任上辛苦操劳,特许其暂卸官职,回乡疗养。” 接着,朱由检又看向了袁崇焕,“袁爱卿,既然你对辽东这么了解,对于掌舵辽东之人,可有建议。” 袁崇焕眼中满是光芒,“陛下,臣不才,斗胆毛遂自荐。” 为了展示自己的决心,袁崇焕继续说道:“臣六年前早已期定,倘皇上假臣便宜,计五年而东夷可平,全辽可复,以报陛下!” 孙承宗听完之后,不禁皱了皱眉。 李邦华听后,嘴角抽了抽。 就连张瑞图这种不知兵的人,看向袁崇焕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怀疑。 朱由检笑了笑,“袁爱卿真是好气魄呀。” “不过,这五年的时间,是不是短了点啊?” 袁崇焕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陛下,臣有绝对的把握,五年必可平定辽东。” “好啊,说的好啊。”朱由检缓缓起身,“若是我大明人人都有袁崇焕这种气魄,何愁建奴不平呐。” “袁崇焕,听旨。” 袁崇焕激动的跪倒在地,“臣袁崇焕,听旨。” “袁崇焕忠贞体国,忠勇可嘉,特命其为皮岛副总兵,即日赴任,不得耽搁。” 袁崇焕一听,整个人都傻了,你起那么大的范,结果就这? 我一个文官,拿我当武将使,关键是连总兵都不舍得,就给一个副总兵。 孙承宗听罢,好悬没笑出声来,最后实在是没控制住,只能咳嗽了好几声,来掩饰尴尬。 朱由检看着袁崇焕那呆滞的样子,也是感觉好笑,“袁爱卿,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些不满啊?” “臣,不敢。” “只是臣乃一介文官,去当副总兵,似乎是于礼不和,恳请陛下三思。” 朱由检不以为然,“特殊之时,当用特殊之法,朕相信以袁爱卿的能力,到哪都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袁崇焕深感无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老上级,兵部尚书孙承宗。 孙承宗自然感受到了袁崇焕求助的目光,对于他这个老部下,还是了解一点的,只不过一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胆子这么肥,什么话都敢说。 辽东的情况别人不清楚,他孙承宗还不清楚吗,要是平定辽东那么容易,朝廷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呢,哪轮得到你袁崇焕呀。 这袁崇焕也是傻不楞的,没看到陛下都不信你说的话吗,还一个劲的在那五年平辽。 “行了,袁崇焕,你也不用看孙阁老了。”朱由检突然开口。 “关于你袁崇焕任职皮岛副总兵的事情暂且搁下,咱们来说说这五年平辽到底如何,诸位爱卿也都听了半天了,都说说吧。” 兵科给事中许誉卿出列奏报,“陛下,臣有本启奏。” “说。” 许誉卿看向袁崇焕,“袁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袁大人解惑。” “许大人客气了,但讲无妨。” “好,请问袁大人,我大明的军队比之萨尔浒之战时如何,建奴的军队比之萨尔浒之战时又如何?” “这,”袁崇焕不敢说话了,此时的大明自然是比不上萨尔浒之战时的明军,建奴此时的军队,却是要比萨尔浒之战时更强。 可要是袁崇焕这么说了,那他说的五年平辽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更为关键的是,还犯了欺君之罪啊。 所以这袁崇焕不敢说话了。 许誉卿见状,厉声又问道:“上英明,岂可漫对?异日按期责功,奈何?” 朱由检看向许誉卿,示意他退下,“刚刚许爱卿问的好啊。” “我大明现在的军队肯定是不如神宗时期的,这其中的缘由很多,就不在这一一叙述了。” “建奴的军队却是要比之前强,这其中的缘由倒是很简单。” “我们汉人,是农耕民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靠着田地中的粮食蔬菜生活,虽然有时也受天灾影响,但大多数是可以果腹的。所以,咱们大明老百姓最理想的生活便是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而蒙古人,则是游牧民族,依水草而居,这里有水,这里有草,便赶着牛羊去这里生活,等到这里的水草消耗殆尽,便去寻找其他适合放牧的地方。” “可是这种放牧方式,极易受天气影响,有时候冬天一场雪下来,牛羊就冻死一大半,蒙古人将其称为白灾。再加上这水草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所以蒙古人中不少都是面黄肌瘦。”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民族是渔猎民族,也就是建奴。” “说的好听一点,是他们开化不久,说的不好听一点,他们就是刚刚褪毛的野人。” “所以,他们既不会种地,也不会放牧。” “那他们靠什么生活呢,就靠捕鱼打猎,这种生活方式就更不稳定了,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这也使得他们的人数不多,但同样也使得他们身体异常的强壮。” “再加上今年以来,建奴又吸收了不少的蒙古人和汉人,所以建奴的军队要比之前更强。” “此消彼长,袁崇焕,你当真就有把握五年平辽!” 第63章 深明大义的周皇后 朱由检说完,缓缓落坐,“袁崇焕,你说的五年平辽,就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很难。” “你或许是看着朕年轻,想忽悠朕,也或许是你在辽东多年,有些底气,这些都不重要。” “可你要知道,若是真的应允了你所说的五年平辽,大明有多少钱粮要倒向辽东,但大明朝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必你也清楚,你,不该赌呀。” 袁崇焕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臣,死罪。” “死罪倒是不用了,朕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广东人吧?” “罪臣广东广州府东莞县人。” “东莞,”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是好地方啊。” “你既生在沿海,又知兵事,袁崇焕,即日起你任福建按察使司佥事,分巡泉州兵备道,若有海上贼寇招安,你就负责整顿他们的队伍。” 袁崇焕感到不可思议,一是朱由检居然还愿意启用他,二是没想到居然让他去福建当兵备道。 “陛下,您还愿意用罪臣?” 朱由检坦然一笑,“朕说了,特殊之时,当用特殊之法,望你知耻而后勇。” “臣,遵旨。” 袁崇焕领了旨,躬身后退,直至临近殿门才转身离去。 望着袁崇焕那略带落寞的身影,朱由检心中暗道:是人是鬼,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朱由检收回思绪,看向群臣,“诸位爱卿,辽东之事,兹事体大,不可无掌舵之人,关于谁接任王之臣担任辽东督师,大家都说一说吧。” 此话一出,无人应答,大殿内静悄悄的,就连一直梦想着众正盈朝的东林党人此时也息鼓偃旗。 辽东是烫手的山芋,一般人根本就镇不住,而且历任辽东主官,很少有好下场。 像万历末的辽东经略杨镐,这会还在监狱里关着呢。天启末的辽东经略熊廷弼传首九边。 最终,还是孙承宗主动请缨,“陛下,老臣愿毛遂自荐,镇守辽东。” 就明末来看,真正能镇守辽东的,也就是三个人,一个是熊廷弼,可惜已经传首九边了。一个是袁崇焕,但是朱由检不敢用啊,说好的五年平辽,结果第二年就把黄台吉平到北京城下了。第三个,就是孙承宗了。 当然了,后期的洪承畴也可以,毕竟松锦之战的前期一度是压着满清打的,只是现在洪承畴还没有成长起来,此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朱由检本来并不想放孙承宗去辽东,不然当初就直接派他去辽东了,虽然历史上是崇祯二年黄台吉率军入关,但谁又能担保今年他不来呢,朱由检不敢赌。 “传旨,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加右都御史,督师蓟州、辽东、天津、登莱。” “鹿善继任辽东参赞,矛元仪任辽东副总兵,此二人皆随孙阁老一同赴任。” “另调满桂为辽东总兵,同时传旨登莱袁可立,加强麾下水师训练,确保登莱辽东一线航运。” 孙承宗当即跪倒在地,“臣孙承宗,叩谢天恩。” 朱由检看了王承恩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退朝。” 东暖阁内,朱由检看着年过花甲的孙承宗,略有不忍,“孙师年逾花甲,还在为国奔波,朕心中实在不忍,可辽东之事,除却孙师也确实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孙承宗拱手道:“陛下,为国效力,此乃臣子本分。” 朱由检点点头,道:“客套的话朕也不多说了,满桂朕派他就任辽东总兵,也算是给孙师添个帮手,另外再调一千新军,当做孙师的督师标营。” “陛下,老臣还想向陛下要一个人?” “哦,什么人能让孙师另眼相看?” “内阁中书杨嗣昌。” “杨嗣昌确有其才,准奏。” ………… 坤宁宫内,国丈周奎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周皇后哭诉。 “皇后娘娘啊,我是没法活了,你说说,我做生意做的好好的,结果那综合局的不分青红皂白,冲进来就把我的当铺给砸了,后来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又砸了咱们家的绸缎庄,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呀。” 周皇后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德行,对于周奎的话,周皇后是半信半疑,“什么综合局,本宫怎么没有听说过,再说了,他们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砸了咱们家的店铺呀。” “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啊,这综合局才蹦出来没几天,他们可不是东西了,什么事情都管,走路让人靠右边,摊贩让人靠路边,就连拉屎撒尿还得让人去什么公共厕所。” “无礼!”坤宁宫总管太监郝仁厉声呵斥道,“国丈,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怎敢说如此不洁之语。” 周皇后摆了摆手,“好了,郝总管,这毕竟是我的父亲。” “是。”郝仁退到一旁。 周奎心中不由得骂道:你不就是个太监吗,我跟我自个闺女说话,轮得到你个奴才插嘴吗。 不过,周奎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嘴上不敢这么说,这周奎也不是傻子,知道皇宫大内的规矩多,而且周奎是外强中干,性色内敛,在家里面挺能耐,但是真出了家门,他就不敢了。 “皇后娘娘,臣失礼了。” “爹,咱们父女之间,没必要这么客套。” “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对这个综合局倒是还有点印象,陛下在我这说过一嘴,但综合局是陛下亲自开设的衙门,难道他们就一点都不顾及您国丈的身份?” “没有啊。”周奎的声音略带哭腔,“他们眼里哪有我这个国丈啊。” “综合局的人砸我的绸缎庄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们我是国丈了,可是他们不管不顾,砸的可带劲了。” 周皇后看着周奎,眼中满是怀疑,“爹,这综合局为什么砸你的店铺啊?”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可帮不了你。” “我这,我就是,就是没交管理费。”周奎的声音很小。 周皇后这个恨铁不成钢呀,“爹,这综合局既然是陛下创办的,那么他们收取管理费肯定也是陛下点头的,你身为国丈,本就应该带头交管理费,怎么还能不交呢?” “不用说,一定有其他商户也不交,他们找了你,而且他们还给你送礼了。” “这个嘛,”周奎嘿嘿一笑,“知父莫若女。” “主要是人家给我送礼物来了,我不收,也不好不是。” 砰! 周皇后猛的一拍桌子,“他们为什么给你送礼你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你国丈这个身份。” “当初我还是信王妃的时候,信王殿下就没少帮衬你,后来殿下登基,对咱们家更是百般赏赐,可你呢,真是不争气啊!” “郝总管,送客。” 第64章 倒霉的周奎 朱由检漫步在御花园的人工湖边,寒冬已过,可湖面上还保留着一层薄冰。 “大伴,派人去通知礼部,孙阁老去了辽东,今年的会试主考官就由左都御史李标担任,徐光启还是任副考官,其余的不变。” “奴才遵……” 王承恩话还没有说完,朱由检就又继续开口了,“还有,马世龙调任湖广总兵,许定国调任河南总兵,尤世威调任山东总兵,原登莱副总兵张可大晋登莱总兵,至于皮岛,让高宇顺带着二十万两白银从登莱过去,代表朕慰问慰问毛文龙。” “奴才遵旨。” 朱由检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入湖中,“山东,山西,河南,北直隶,再加上湖广,应该够用了。” 石子轻松破开冰面,溅起一束水花。 突然,朱由检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无精打采的向外走去。 “那个人,看着怎么那么像国丈啊?” “万岁爷,那个人就是国丈。” 朱由检点点头,“他进宫,想必是为了店铺被砸的事,来求皇后的。” “万岁爷圣明,国丈最近这几天找了好几趟皇后娘娘了,但每次都被皇后娘娘数落一顿,后来皇后娘娘也烦了,就干脆不见了,想必今日国丈也是没能见到皇后娘娘。”王承恩回答道。 朱由检笑了笑,“综合局砸了国丈的店铺,皇后应该能想到是朕授意,摆驾坤宁宫。” 来到坤宁宫,朱由检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周皇后微微欠身行礼,但脸上却不见喜悦,“臣妾见过陛下。” 朱由检直接用手捏了捏周皇后滑润的脸蛋,“皇后这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呀?” 周皇后脸色一红,“陛下,这还有人呢?” 王承恩见状,急忙招呼众人离开。 朱由检回头看了一眼,“这哪有人啊?” 周皇后见人都走了,索性耍起性子来,“陛下,今天你怎么舍得来臣妾这坤宁宫了,是那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看腻了吗?” 朱由检直接贴近了周皇后的脸颊,“皇后,你吃醋了。” “我没有。” 朱由检邪魅一笑,“没有,那朕怎么闻着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呢?” 说着,朱由检直接在周皇后身上上下其手,“原来是在皇后身上散发出来呀,那朕帮皇后脱了衣服,好好的检查检查。” 周皇后一阵娇嗔,“陛下,这可还是大白天呢。” “无妨,马上就昏天黑地了。” 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 ………… 周奎闷闷不乐的走出皇宫,他的管家正在宫门外等着他呢。 见到周奎出来了,管家立马迎了过去,“老爷,见到皇后娘娘了没?” 周奎摇了摇头,“人家是可是皇后娘娘,哪那么容易就能见到啊。” “老爷,要我说啊,您就该买点礼物,平常求人办事还得请人吃顿饭呢,何况您还是去见皇后娘娘啊。” 周奎听了这话,一瞪眼,“你听听,还有比这话还混蛋的吗!” “那是我闺女,我去看她,她不给我东西就算了,我还给她买东西。” “再说了,我的当铺,绸缎庄都被综合局砸了,你还嫌我赔的还不够啊,还买东西,我呸。” 管家一看,我干嘛多这句嘴呢。 “得得得,老爷,是我说错话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家吧。” 周奎冷哼一声,“知道说错话了就好,以后就少说,快把我的驴……” 周奎四下一看,“哎,我驴呢?” 按说周奎毕竟是国丈,这身份应该坐轿,可是坐轿不得雇佣轿夫吗,周奎抠门,不舍得。骑马呢,马又太金贵,打理起来也费钱,周奎也不舍得,所以就改骑驴了。 管家不慌不忙,“老爷,您别着急,这皇宫大门口人家不让栓驴,我就把驴栓到东边的一个铺子前面了。” “混蛋,你把驴自个留人家那了,别人要是把驴牵走了怎么办!” 管家一拍脑门,“坏了,忘了这茬了。” 周奎这个气呀,“还愣着干嘛呀,快点带着老爷我去找驴啊。” “老爷,您别着急,那铺子就离这不远,叫什么周记驴肉火烧,看样子掌柜的也姓周,说不准跟您还是一家子呢。” 周奎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把驴栓驴肉火烧店门口,你是打算让我端回去啊!” 看着管家那个傻样,周奎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还不快点去!” 过了没一会,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周奎一看,驴没牵回来,火烧也没端回来。 “驴呢?就算是做成了驴肉火烧,那你也得给我端回来呀!” 管家喘了好大一会气,这才说道:“老爷,驴没做驴肉成火烧。” “没做成驴肉火烧,那你怎么不牵回来呀?” 管家喘了一口粗气,“老爷,你别着急啊,你听我把话说完,驴是没做成驴肉火烧,而是被人牵走了。” “被牵走了,被谁牵走了?” “被综合局的牵走了。” 周奎一听又是综合局,鼻子差点没气歪了,“综合局这帮王八蛋凭什么牵走我的驴!” “老爷,综合局整治市容市貌,说栓大街上的这驴影响形象,让掌柜的牵回去,可掌柜的说那不是他家的驴,他不能牵,综合局的人问了一圈,都没人认领,就给牵走了。” “你不是说把驴栓人家店门前面了吗,怎么又跑大街上去了?” 管家欲哭无泪,“老爷,您忘了,当初给驴买缰绳的时候,你趁着人家卖东西的不注意,买了一截短的,偷了一截长的,回来就把这两截缰绳接到一块了,这缰绳长了,这驴可不就溜达到大街上了。” “喝~喝”周奎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占便宜居然还能吃亏,气的破口大骂,“这综合局真是王八犊子,混账王八犊子!” 突然,守卫皇宫的军队冲过来了,“皇宫周边禁止喧哗,快点离开,不然把你们全抓了!” “离开,离开,我们这就离开。”管家拉着周奎就往家里回跑。 周奎来到了周记绸缎庄,就看到店铺周围有两队士兵。 管家就有点害怕了,“老爷,是不是你又做什么坏事了,人家过来抓你了。” 周奎也愣住了,不过他想了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店铺被综合局砸了,管理费也被综合局强行收走了,我这也没别的事了。 就在这时,绸缎庄内走出来一位官员,对着周奎拱手道:“国丈,下官户部税务司郎中洪承畴,听说您没空去交税,所以特意上门服务。” 第65章 藩王之议(上)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农历二月,天气渐暖,地上的小草探出了头,枯憋的树枝也渐渐有了生机,抽出绿色的枝芽。 朱由检也不愿意在屋里憋着,在庭前信步游走,微凉的清风拂面,反倒令人神清气爽。 王承恩缓步走到朱由检近前,“万岁爷,礼部的三位堂官求见。” “让他们过来吧。” “是。” 随着王承恩的指引,庭中又多了三位绯袍高官。 “臣礼部尚书来宗道,” “臣礼部左侍郎钱谦益,” “臣礼部右侍郎周延儒,”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什么事情啊,居然让礼部的三位堂官都来了?” 来宗道拱手道:“启禀陛下,会试将近,各地学子也都已经入京,此次会试取士五百人,不同以往,臣等此次前来,是想询问陛下是否还有其他的安排。” 会试是天下读书人的头等大事,也是整个士绅阶层也就是统治阶层头等的大事,而且这次取士五百人,来宗道不敢怠慢,特意拉着两个侍郎询问注意事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朱由检扫了一眼来宗道,心中暗道:这来宗道还真是谨小慎微,这点事他一个人就行了,还拉着两个侍郎一块来了。 “没什么,和往常一样就行,不过这次的安保事宜,交由新军负责。” “臣等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悄悄走到王承恩近前,附耳说了些什么。 朱由检看到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陛下,内阁张阁老和户部郭尚书求见。”王承恩回答道。 “户部又缺钱了?”朱由检本能的说道。 “让他们也过来吧。” 很快,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又走过来两位绯袍高官。 “臣东阁大学士……” 不待张瑞图说完,朱由检便打断了,“行了,二位,这没外人,就别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们这一个分管户部的大学士,一个户部尚书一块来找朕,该不会是户部又缺钱了吧?” 张瑞图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圣明不过陛下。” “这还用圣明吗,你们俩脑门上都印着【缺钱】两个字呢,说说吧,这回又是哪需要用钱啊?”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事情你提出来,咱们大家伙一块想办法,但所需要的钱粮,还得你们户部自己想办法。” 张瑞图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陛下,是各地的藩王又上奏折要求发放俸禄了。” 听到藩王二字,朱由检眉头紧蹙,“藩王又要求发放俸禄了,去年朕记得他们不是上过奏折了吗,怎么现在还要啊?” 户部尚书郭允厚拱手道:“回禀陛下,去年各地的藩王确实是上奏折催促朝廷发放俸禄了,可是去年国库空虚,不就没给吗。” “大司农,没给就说没给,扯什么国库空虚啊,国库什么时候富裕过呀。” “不过藩王的事,确实应该有个说法,王承恩,召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左都御史乾清宫议事。” “几位爱卿,咱们先去乾清宫等着他们吧。” 明朝的藩王确实很有特点,自永乐大帝朱棣靖难以来,便对藩王的权力加以限制,到最后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这些藩王没了权力,但是手里还有钱,完了还哪都不能去,怎么办呢?没事就只能生孩子玩了。 结果就是宗室人口越来越多,奉养这些藩王的开销也越来越大,造成了沉重的财政负担。 这便是饱受诟病的“养猪”。 上层的宗室还好说,有俸禄,有田地,日子过的很潇洒。可是底层的宗室就不行了,他们用宗室的身份束缚了他们不能从事士农工商,就只能靠着那点可怜的俸禄过日子。 不过明朝宗室中还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人物的,像周王朱橚,组织编写了《救荒本草》;宁王朱权多才多艺,经子、九流、星历、医卜、黄老诸术皆具,且戏曲、历史方面的着述颇丰;还有朱载堉创建了十二平均律。 朱由检便想解决藩王这个大难题,最主要的是,各个藩王名下有着大量的土地,这些土地,可以活人无数。 “臣等参见陛下。”受召的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此刻都来到了乾清宫内。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端坐于上位,其余人分宾主落座。 “诸位爱卿,各地藩王催促发放俸禄的奏折就没停过,今日让几位来,目的就是讨论讨论藩王的事。” “正巧,礼部的三位主官都在,那你们就先说说吧。” 礼部左侍郎钱谦益率先发言,虽然这个人胆小,骂皇帝,他不太敢,毕竟皇帝能收拾他,但是骂骂藩王他还是敢的,毕竟明朝的藩王没什么权力。 “陛下,藩王之害积弥以久,各地藩王鱼肉乡里,欺男霸女,早已不新鲜,且肆意侵吞田产,逼迫百姓,更有不少百姓因交不上藩王的地租而卖儿卖女。” “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 “臣请陛下下旨严加斥责,并责令各地藩王赔偿百姓损失。” 朱由检很是失望,你钱谦益前面说的那么热闹,后面啥也不是!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钱谦益,毕竟明朝对于藩王还是很宽松的。 朱由检示意钱谦益坐下,“钱说的很好啊,各地藩王的不法行为,朕也听到许多,朕下旨斥责的。” “关于藩王俸禄的问题,朕想了想,不能不发,全发国库也没有,所以,从今以后,各地藩王的俸禄,全部折成宝钞发放。” 户部尚书郭允厚听完,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陛下,此举甚好,臣完全同意。” 其他大臣也没多想,他们对于藩王也没有什么好感,也纷纷表示同意。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底层宗室的俸禄都是由各个藩王府负责发放,现在各地藩王的俸禄皆以宝钞的形式发放,那么底层的宗室又不能从事四农之业,那他们该怎么办?” 第66章 藩王之议(下) 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当即就听出来了朱由检话里的意思,“陛下,依臣看,莫不如允许底层宗室从事四农之业,这样一来,宗室有了活路,朝廷也能减少些负担。” “臣有不同观点。”礼部左侍郎钱谦益站起来了,“陛下,不许宗室从事四农之业是祖训,祖训不可违啊。” “依臣看,不如藩王发放宝钞,底层总是发放俸禄。” 户部尚书郭允厚当即就不干了,“陛下,臣不同意。” “钱侍郎,你知道底层总是有多少人吗,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 “陛下,若是钱侍郎能够解决底层宗室的俸禄问题,户部就没问题。” 钱谦益冷哼一声,“大司农,你强词夺理。” “我这是实事求是。” “好了,”朱由检制止了二人的争吵,“都是朝廷的栋梁,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几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依朕看,这样吧,各地藩王的俸禄全部发放宝钞,五代以外的宗室,保留宗室身份,发放宗室玉牒,允许自谋出路。” 吏部尚书杨景辰缓缓起身,拱手道:“陛下,允许五代以外的宗室自谋生路,臣斗胆,敢问陛下所说的自谋生路是否包括科举和从军?” 朱由检点了点头,“自然。”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臣恐怕再行太宗年间旧事啊。” 钱谦益也起身奏报,“陛下,杨尚书所言不错,若到时真有不忍言之事发生,恐悔之晚矣,所以,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杨景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钱谦益,心中暗道:竖子不足与谋。 既然你和我担心的一样,那么劝说陛下不允许宗室科举和参军也就是了,干嘛要一竿子打死呢。 “无妨,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这把龙椅上坐的是有德之人,那自然四海升平,若是坐的碌碌之辈,守不住江山,那也只能怨他自己无能。” 朱由检都这么说了,杨景辰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唯有钱谦益不依不饶。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且有违祖训,曲沃代翼,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左都御史李标听罢此言,一个劲的嘬牙花子,曲沃代翼,你在别的朝代说或许可以,你在本朝说,多多少少有点风险。 果不其然,礼部尚书来宗道听了后,厉声呵斥道:“钱受之,你放肆!” 钱谦益,字受之,古人有姓有名有表字,姓名多是长辈上级称呼,表字多是同辈之间称呼,若是同辈之间你直接称呼别人的姓名,那就跟骂他八辈祖宗一样。 所以来宗道直接喊出钱受之,已经是很严厉了。 “钱受之,在本朝,曲沃代翼,也是你可以置喙的!” 钱谦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曲沃代翼,小宗代替大宗,含沙射影,你说的是太宗皇帝吗? 还曲沃代翼,还前车之鉴,咋没贱死你呢。 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他钱谦益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要是真严格论起来,世宗,包括眼前的少年天子,都可以说是小宗代替大宗,虽然这二位都是合法继承,但是你当着矬人别说短话啊,难免让人心里犯膈应。 钱谦益本来就胆小,现在敢和朱由检唱反调,主要是有一个祖训在那摆着,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完全就是树叶子过河,全凭一股子浪劲。 现在被来宗道这么一提醒,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陛下,臣失言了。” 至于来宗道为什么提醒钱谦益,一是因为钱谦益作为东林大佬,士林领袖,根本就瞧不上来宗道,来宗道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钱谦益。 二是因为来宗道比钱谦益还胆小呢,钱谦益作为礼部侍郎,在礼法的问题上居然出了岔子,这要是被人揪住了不放,不要说钱谦益这个礼部侍郎了,就算是他这个礼部尚书都得跟着一块吃瓜落。 基于以上,来宗道才出声提醒钱谦益,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利益嘛。 朱由检倒是没想这么多,曲沃代翼,他也了解一点,但是并不在意。 在后世的环境中,人们对于上位者的认知,那就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要是手底下有人有枪,兵强马壮,一觉醒来,发现部下将一件黄色袍子披在了自己身上,那嘴上一定会说,哎呀,你们可是害苦了我。 但是,心里面却截然相反,并且还会说,还是你们懂我。 朱由检甩给钱谦益一个冷冷的眼神,“无妨,朕相信钱爱卿也是无心之举。” “关于宗室是否能科举和从军,朕还是那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国家安宁,海晏河清,就算是有些许不开眼的,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见朱由检执意如此,众人也不再坚持,毕竟天下都是你们家的,你自己都不在意了,那我们这些外人还起什么劲啊。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拱手道:“陛下,臣有一问,各地宗室手中并无土地、农具,他们想要自谋生路,恐怕还需多加扶持。” “首辅说的不错,所以这一点便需要各地官府加以帮助,引导他们谋取生路。实在不行,反正宗室之人大都读书识字,可以安排他们到乡下当个教书先生。至于田地、农具,当然了,各地的府库想必也不富裕,那这些,自然就由各地的藩王提供。” “礼部回去之后,立即安排人手,奔赴各省,督促相关事宜,另外,每个宗室手中单独发放一份玉牒,上刻其姓名,作为宗室凭证。” “宗室之人科举为官者,优先去苦寒之地和任务繁重的部门,参军入伍者,遇战事则安排在一线。” “臣等遵旨。” 朱由检缓缓起身,走到殿门前,眼见绿芽抽发,顿感清风拂面,竟有些许惬意涌上心头。 “各地藩王皆是太祖血脉,朕与各位藩王也都是亲人,所谓亲亲之道,自当是为了维护太祖留下的大明共同努力。” “传旨,山东、山西、河南、湖广、四川等五省总督、巡抚、总兵,自行募兵一万,所有费用,皆由当地官府和藩王共同承担。” “此外,传旨三边总督武之望,陕西巡抚胡廷宴,陕西总兵杨麒,令其募兵两万,所需费用皆由秦王府出。若陕西天灾无以为继,则可协调当地藩王,共同赈灾。” “陛下,此举虽利国利民,但恐对陛下名声有损啊。”左都御史李标提醒道。 “既是利国利民,又何来的名声有损。” “更何况,史书是人写的,名声好与不好,还不是随后人编写。” 第67章 小站议事 “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怀抱阿斗得太平。 还有张翼德,当阳桥前等,七啾喀嚓响连声,桥塌两三孔,河水倒流平,吓退曹营百万兵。 云长武艺精,温酒斩华雄,孟德帐下显威风。五关斩六将,保嫂寻皇兄,匹马单刀千里行。” 朱由检站在检阅台上,听着小站新军高声唱着三国战将勇,满意的点了点头,“曹化淳,你这兵练的不错,精神头十足呀。” 曹化淳躬身施礼,道:“奴婢不敢贪功,都是万岁爷制定的训练计划高明。” “不过要是奴婢说,这也是应该的,万岁爷您对这群当兵的实在是太好了,早上一个鸡蛋,中午晚上还都有肉,晚上还教他们读书认字,还专门请说书先生给他们讲岳飞、杨家将,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饷银,就连他们自己都说,这日子比他们村里的财主过的还滋润。” “就是这每天的消耗,有点大了。” 朱由检缓步走下检阅台,“你真心对他们,他们自然也就真心对你了。” “每天训练量这么大,消耗大也是正常,你这御马监掌印太监可得做好保障。” “万岁爷,您放心,新军的饭食都是和负责皇庄的王之心王公公直接对接的,另外在市面上还有几个相熟的粮店和肉铺。”曹化淳回答道。 “王之心整顿皇庄也有一段日子了,派人去把他叫过来,还有负责皇店的韩赞周。” “奴婢遵旨。”王承恩当即派人前去。 “朕记得新军有七千人吧?” “回万岁爷的话,新军确实有七千人,不过五百人调去守卫火器局,五百人调去了税警总团,五百人调去了五城兵马司,还有五百人被调去给了户部侍郎毕自严毕大人,此外负责京营整训的原本是三百人,可忙不过来,又调过去三百人,如今小站之内还有新军四千四百人。” “等整训京营的那些人回来,正好五千人啊,够一个旅了。”朱由检喃喃道。 “去山东,河南,天津征兵的有消息传回来吗?” “回禀万岁爷,山东,河南人口众多,因此征兵也比较容易,前几日山东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有了七千新兵,河南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和山东差不多,倒是天津,万岁爷您要求都必须会水,所以人数少了一点,才一千出头。”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朕已经下旨山东,河南两地的巡抚、总兵募兵一万,就让去这两个省的人先回来吧,至于天津的,让他招够两千人就回来。” “对了,卢象升在这待的怎么样啊?” “回万岁爷的话,卢大人在这待的可好了,虽说卢大人是两榜进士出身,可是没有一点架子,和新军士兵的同吃同住,没几天就和这群当兵的打成了一片,而且别看卢大人是个文官,那功夫一点也不差,底下的士兵对他也都服气。” 朱由检很是认同,原本历史上,卢象升就招募了一支军队,名为天雄军。天雄军的士兵来源,都是老乡、朋友、兄弟、家人等等。 这样的军队因为彼此之间都是亲戚朋友,沾亲带故,往往一个人战死,就可以激发大部分人的愤怒,所以战斗精神极强,一旦遇上敌人,就紧紧咬住打到底,不脱层皮没法跑。 但是同样,有利就有弊,就因为彼此之间都是亲戚朋友,只要有一个人逃跑,就会有很多人跟着一块逃跑,导致战斗溃败,就像是后期的曾国藩部队。不过人家是屡败屡战。 然而卢象升的军队却没有这个顾虑,因为卢象升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与士兵同甘共苦。 当官的都玩命了,当兵自然也就玩命了。 就在这时,校场内走来两个太监。 “奴婢王之心,” “奴婢韩赞周,” “拜见万岁爷。” “你们两个来的够快的呀,起来吧。” “谢万岁爷。” 朱由检看向王之心,“皇庄整顿的怎么样了?” “回禀万岁爷,皇庄整顿了有七成了,并且按照您的吩咐,让皇庄内的人自己选择庄头,地租只收三成,并且在皇庄内安排人养些鸡鸭牛羊猪,供应小站新军。” “干的不错。”朱由检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递给了王之心,“赏你了。” “皇庄的地不少,人更不少,回去之后,安排人盖些学堂,让皇庄内的孩子读书识字。” “此外农闲的时候,可以组织青壮训练,充当民兵。” 王之心接过玉佩,千恩万谢,“万岁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 “皇店怎么样了?”朱由检对着韩赞周问道。 韩赞周躬身道:“回禀万岁爷,按照您的吩咐,皇店利润的两成分给各个管事和伙计,因此大家都挺卖力的,服务态度可着北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效益也是越来越好。” “尤其是蜂窝煤,因为它既便宜还实用,虽然天逐渐暖和了,百姓都不取暖了,但可以用火炉和蜂窝煤烧水做饭,比砍柴还要划算,因此虽然蜂窝煤便宜,但是量大,因此利润也是很可观。” “还有就是万岁爷您吩咐的多收购粮食,咱们的粮栈存粮量已经是整个北直隶最多的了。” 朱由检同样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给了韩赞周,“山西店铺接收的怎么样了?” “查抄山西八大晋商的店铺,已经派人接手了,只是想通过这条渠道从草原买马,还是有些困难,因为原本山西的八大晋商都是私自倒卖粮食、铁器等,这也是蒙古人最缺的,因此他们提出只能这些交换马匹。” 朱由检冷笑一声,“早晚得收拾了他们。” “你这样,从今天开始,收购粮食不光要好的,什么发霉的,发芽的通通都要,把这些残次品全都煮熟了,晒干了,里面再掺上沙土,然后再卖给蒙古人。” “绝不能给他们把粮食当种粮的机会,同时,价钱往上翻两五翻,近几年来天冷,咱们不好过,蒙古人和女真人就更不好过。” “奴婢遵旨。”至于蒙古人答不答应的问题,王之心根本就不考虑,他们要是不缺粮,就不会这么提要求了。 “大伴,传旨九边,严查边镇商旅。” 第68章 怎么是个太监呀 朱由检正在乾清宫中批阅奏折,突然坤宁宫总管太监郝仁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万岁爷,万岁爷,大喜啊,大喜啊。” 见郝仁这副慌慌张张,大喊大叫的样子,王承恩斥责道:“郝公公,万岁爷近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是是是,奴才有罪,请万岁爷责罚。”郝仁低着头说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无妨,下次注意就是了。” “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是皇后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万岁爷,大喜啊,这几天皇后的总是恶心、干呕,就让奴才去请太医,结果您猜怎么了,皇后娘娘有喜了。” 朱由检急匆匆的起身,“去坤宁宫。” 坤宁宫内,周皇后正躺在床榻上,身旁站着嘉言,懿行,怀瑾,握瑜四个女官。 周皇后见朱由检来了,便想起身行礼,朱由检急忙扶住了周皇后,“皇后,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夫老妻了,还弄这虚头巴脑的干嘛呀。” “这不是陛下来了,臣妾总得起身相迎啊。” “皇后,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什么礼不礼的,你要是高兴,朕给你行礼都行。” “是吗?”周皇后脸上洋溢出一抹别样的神采,调皮的说道:“那臣妾现在饿了,陛下能不能满足臣妾呢?” 朱由检用右手食指挑起周皇后的下巴,贴近周皇后的鼻尖,“皇后,你是哪里饿了呢?” 周皇后脸色绯红,娇羞道:“陛下,你胡说些什么呢。” 朱由检邪魅一笑,在周皇后的鼻子轻轻上刮了一下,“好了,不闹了,先吃饭。” 谁知,周皇后双手揽住朱由检的脖子,贴近朱由检的脸颊,呼出香甜软糯的热气,含情脉脉的说道:“陛下,臣妾问过宫里的嬷嬷和太医了,前期,不碍事的。”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手放下床幔,“那咱们就吃饭。” 床幔之内,给人留出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 辽东,新任蓟辽督师孙承宗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宁远城中。 蓟辽督师府内,文官以辽东巡抚毕自肃为首,武官以锦州总兵祖大寿为首,辽东文武官员分列两队,“恭迎孙阁老。” 孙承宗大马金刀的坐在上位,“诸位不必多礼。” “谢阁老。” 关宁防线本就是孙承宗一手缔造的,辽东文武官员差不多都在他手底下当过差,这些人,孙承宗很熟悉,他们对孙承宗也服气。 孙承宗指向身旁站立的四人介绍道:“诸位,这一位新任辽东总兵满桂,这一位是辽东参赞鹿善继,这一位是辽东副总兵矛元仪。” “这三位都在辽东任职过,想必诸位不算陌生。” 然后,孙承宗看向了四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那个,“这位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杨嗣昌,也是老夫的幕僚。” 杨嗣昌四人与辽东各官员互相见礼,寒暄。 孙承宗看向祖大寿,“复宇,当年老夫初至辽东时,你还只是个游击,这一晃好几年了,都当上总兵了,可喜可贺啊。” 祖大寿不敢托大,躬身施礼,“还不是多亏了当年阁老您的提携,不然焉有我的今日呀。” 孙承宗一捋颔下银髯,淡淡一笑,“复宇啊,你过谦了,你的才干有目共睹,老夫当年也是为国举才。” “好了,客套话老夫也不说了。” 突然,孙承宗的语气严肃起来,“本阁奉陛下之命,督师蓟辽,望诸位与本阁同心协力,剿灭建奴,共克辽东!” “谨遵钧命。” ………… 登莱水师的五艘战船行驶在茫茫的海面,中央的主船之上,站立一名宦官,正是奉了朱由检之命,慰问皮岛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宇顺。 甲申国变之时,殉国的宦官除了王承恩外,还有两人,一人是高宇顺,另一人姓田,只留下了姓,但没有留下名。 高宇顺站在船头,看着茫茫的海面,心生澎湃,“世人皆言人海茫茫,但与这真正的大海比起来,亦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山东总督袁可立之子,兵部职方司郎中,袁枢走了过来,“公公一路颠簸,在船上可还适应?” “适应倒还算适应,就是走的慢了些。” 袁枢笑了笑,看向远处隐隐可见的陆地,“这海运确实是比陆运慢了些,所幸前面就是皮岛了,届时公公便可以好好歇息。” 高宇顺也看到了前面的一个黑点,想必应该就是皮岛了,“老人常说,这天下是三山六水一分田,咱家平生头一次见海,这才真正明白苏东坡所言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尤其是在这战船之上,这五艘战船就已经让咱家心生豪迈,那当年三宝太监坐驾宝船,率领军士数万,又该是何等的万丈豪情啊。” 袁枢闻听此言,看向远方,海天相连,天水一色,不禁喃喃细语,“是啊,当年七下西洋的船队,恐怕才是真正的威震四海。” 皮岛上,皮岛总兵毛文龙,带着他的养子毛承禄,养孙孔有德(毛文龙赐名毛永诗),耿仲明(毛文龙赐名毛有杰),尚可喜(毛文龙赐名毛永喜),以及一干将领迎接钦差。 “义父,您说这次来的钦差是什么人啊?”毛承芦问道。 毛文龙满不在乎,“管他是谁呢,来的是谁,咱们不得好吃好喝好招待。” “对了,我让你给钦差准备的女人准备好了没?” “义父您就放心吧。”毛承禄拍着胸脯说道,“我准备了六个呢,其中有一个朝鲜的,一个蒙古的,还有一个是女真的。” 毛文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事办得不错,这钦差久在官场,像什么扬州瘦马、大同婆姨可能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回咱们给他来点野味,把他伺候舒服了,他回去以后给咱们美言几句,说不准上头还能赏给咱们点什么呢。” “义父,你看,钦差的船来了。” 毛文龙一看,可不是吗,急忙吩咐道:“有德啊,快点去把那几个女人送到给钦差准备的房间里去,等会人多了就不好了。” “放心吧,干爷爷。”孔有德一溜烟就跑走了。 等战船一靠岸,毛文龙当即带人向前,“皮岛总兵毛文龙,率麾下将士,恭迎钦差大人。” “毛总兵客气了。”一道公鸭嗓且尖锐的声音传来。 毛文龙一听这声音,不对啊,再抬头一看,钦差白面无须,手拿拂尘,怎么是个太监呀? 第69章 你不拿,我怎么拿 “见过公公。”毛文龙躬身施礼道。 高宇顺缓步下船,“毛总兵不必多礼,诸位不必多礼。” 毛文龙又冲着紧随其后的袁枢拱手道:“公子。” 袁可立无论是在天启朝担任登莱巡抚之时,还是在如今的崇祯朝担任山东总督之时,深知皮岛的重要性,所以对毛文龙也多有照顾,因此毛文龙对袁可立也颇为尊重。 袁枢是袁可立之子,所以毛文龙对袁枢也是加了几分恭敬。 袁枢拱手回礼,“毛总兵。” 以往太监前往军事要地,多是作为监军,毛文龙看到皮岛如今来了个太监,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他拉住袁枢,问道:“公子,这位公公是何许人也啊?” “这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宇顺,高公公。” 毛文龙一听高宇顺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下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那是何等人物,自然是不会屈尊来一个小小的皮岛做监军。 “毛总兵。”高宇顺喊道。 “卑职在。”赶忙走了过来。 “咱家这次是代表万岁爷来慰问皮岛上的军民,咱家在来的路上就听说听说你们过的很不容易。” “是啊。”毛文龙赶紧接过话来,“公公有所不知啊,皮岛是个小岛,什么也没有,如今辽东建奴猖獗,很多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有不少都投奔到皮岛上来了,其中还包括蒙古人,朝鲜人,甚至还有不少活不下去的女真人,这人是一天比一天多,可是皮岛上的物资却一天比一天少,只能紧巴巴的过日子了。” 高宇顺淡淡一笑,“毛总兵这是向咱家哭穷啊。” “公公明鉴,我们皮岛不是哭穷,是真穷。” “行了,陛下知道你们皮岛不容易,特意让我给你们带了不少的粮食物资,还有白银二十万两,都在船上呢,你赶紧招呼人卸船吧。” 毛文龙当即面北而拜,“皇恩浩荡,臣毛文龙唯有一死,以报天恩。” “公公和公子您二位舟车劳顿,卑职准备了一桌酒席,为二位接风洗尘。” 高宇顺坦然一笑,“有劳毛总兵了。” “哪里的话,公公,公子,快请。” “那个承禄啊,我陪公公和公子进去,你赶紧招呼人卸船。” “是。” 酒席宴摆上,高宇顺坐于主位,袁枢居左,毛文龙居右。 毛文龙举起酒杯,“公公,公子,二位不辞辛劳,跋山涉水来到我这小小的皮岛,我先敬二位一杯。” 毛承禄则是招呼人将船上的货物卸下,看着一袋袋粮食,一扇扇腌制的腊肉,一坛坛美酒,最重要的是,还有二十万两的银子,毛承禄心里那个美呀。 尚可喜也是美滋滋的,他来到毛承禄的身旁,“叔叔,这回陛下是真大方啊,给了这么多东西不说,还给二十万两银子。” “没错,咱们这位皇上,那可是一个好皇上啊。” 酒席宴间,推杯换盏,高宇顺放下酒杯,道:“毛总兵,物资给你们送到了,二十万两银子作为军饷也送到了,这会应该也卸完船了,你快点去清点清点,省的少了,到时候再背地里骂我。” 毛文龙陪笑道:“哪能啊。” “别别别,还是去点点吧,这样咱们都放心。” “那好吧。”毛文龙缓缓起身,“公公,公子,你们二位先慢慢喝着,我去去就回。” 待高宇顺走后,袁枢凑到高宇顺近前,“公公,你就不怕毛文龙一个人把这二十万两银子都吞了?” 高宇顺微微一笑,“袁郎中有所不知,咱家临行之前,陛下交代过,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这毛文龙能把皮岛这么点小地方经营的井井有条,足以说明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再者,你看看皮岛上领兵之人,不是毛文龙的干儿子,就是干孙子,剩下的还基本都是他的亲信,这皮岛上的人都是围绕在毛文龙身边的,只要毛文龙倒不了,这皮岛自然也就倒不了。” “而这毛文龙要想不倒,就得靠手底下的撑着,他要想让手底下的人给他撑场子,就得给人家好处。” “还有刚刚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次给皮岛带来了二十万两银子。” 袁枢端起酒杯,“公公还漏了一点,这毛文龙说不准还得给您准备一份回礼呢。” 高宇顺会心一笑,也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来,我就借花献佛,敬公公一杯。” 库房之内,毛文龙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比看到白花花的大姑娘还要兴奋。 “承禄,都清点过了吗?” “义父,您就放心吧,我都清点完了,不多不少,正正好二十万两。” 毛文龙瞪了毛承禄一眼,“废话,人家又不傻,这玩意还能多了吗。” “对了,你去再拿个箱子来,里面装上一万两银子,回头给高公公送过去。” “义父,就拿一个箱子啊,袁公子那不用送啊?”毛承禄不解的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袁公子可是山东总督袁可立袁大人的公子,这位袁老大人素来廉洁,这袁公子跟他爹一个脾气,就算是你给给他送礼,他也不会收的,反而徒增烦恼。” “明白了。” “回来,回来。”毛文龙将刚准备走的毛承禄又喊了回来,“再拿个箱子,你也装点银子拿回家去。” “啊,义父,这二十万两银子可是咱们皮岛的军饷,这么双眼睛盯着呢,我拿了,这不合适吧。” 毛文龙语重心长的劝道:“承禄,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银子有多少啊,高公公说有二十万两就有二十万两吗,这年头太监没几个不贪的,他就从中没贪污点?” “再说了,你不拿,我怎么拿?” “我不拿,高公公怎么拿?” “高公公不拿,你我怎么进步啊?” “孩儿明白了。” 酒宴结束,毛文龙搀扶高宇顺走到院中,小声说道:“公公,您舟车劳顿,今晚今天在这休息一晚,我这给您准备了一点我们皮岛的土特产,明天您走的时候,带回去,也算是卑职的一点心意。” “也希望您回去之后,能给卑职美言几句。” 高宇顺拍了拍毛文龙的肩膀,会心的说道:“好说,好说。” “来呀,快扶着公公回房休息。” 看着高宇顺远去的背影,毛文龙叹息道:“还得是钱好使呀。” 就在这个时候,孔有德走到毛文龙的身边,“干爷爷,您就放心吧,事情我全都办好了。” 毛文龙听了这话,就是一愣,“什么事情啊,你就办好了?” “干爷爷,不是你让我提前把那六个女人送到钦差的房间里吗?” 毛文龙一拍大腿,“坏啦,坏啦,这高公公是个太监,你送过去女人,那不相当于是骂人八辈祖宗呢吗!” 毛文龙急匆匆的又跑到袁枢的房间,“公子,公子,待会要是发生点什么事,你可得帮着我点。” 袁枢纳闷的问道:“一会能发什么事啊?” “一会高公公可能就得,武则天死老伴,失去理智了。” 第70章 科举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科举制度,始于隋朝,其初衷便是为了削弱世家大族的影响力,效果还是有的,但是没有那么显着。直到唐朝末年黄巢横空出世,天街踏尽公卿骨,采用物理的方式,才算是真正使得世家大族退出历史的舞台。 不过科举确确实实为底层百姓提供了上升通道,同时也成为了上位者维护统治的重要工具。 北京城,大明王朝的都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从政的、经商的、谋生的、旅游的,南来北往之人共同聚集在此,给予这冰冷的政治城市一丝人间烟火气。 而然今日的北京城与往日不同,繁华之中夹杂些许严肃,严肃之中带有几分热闹,热闹之中又隐隐散发出生机。 因为崇祯元年的科举,就在今日举行。 小站之内,朱由检精挑细选出了三百人,个头,模样,训练水平,都没得说,更重要的是,识字。 朱由检还特意让他们换上了新军装,军装通体呈绿色,上衣,下裤,脚踏皮靴,头发盘起,上戴软帽,乍一看和后世的差不多,就是质量远远不及后世。 “万岁爷,这新军装可是真气派啊,要不是奴婢是残缺之身,还真想穿上试试。”曹化淳忍不住赞叹道。 朱由检淡淡一笑,“军装,就是要让我大明的儿郎看一眼,就想穿上,” “曹化淳,这军装是在衣帽居制作的,你要是想要,回头你就过去,让他们给你量量尺寸。” “真的呀?”曹化淳有些激动,“奴婢谢万岁爷天恩。” “新军训练你没少操心,这是你应得的,另外再给你一万两银子,就当是你的辛苦费了。” “奴婢叩谢万岁爷天恩。” 卢象升穿着新军装,小心翼翼的扽了扽衣角,显得很是郑重。 “卢建斗,这新军装怎么样啊?”朱由检问道。 “回禀陛下,新军装很好,庄重,内敛,又不失威武,儒雅,文质,又不失自然,只是真的要是上战场,恐怕还不太合适。” “说的不错,新军装就是用来礼仪场所的,真正上战场还是得顶盔惯甲。” “这三百人是朕精挑细选出来的,是整个新军中的典范,以后就归你带队了。” 卢象升拱手道:“陛下,这三百人若是放到其他军队中,足以担任总旗,有的甚至还可以担任百户,臣斗胆猜测,这三百人是不是为以后扩军准备的?” 朱由检点点头,“自然。” “而且,你们这支队伍的名字,就叫教导总队。” “教导总队,”卢象升郑重的点了点头,“恰如其分。” “好了,这次会试的保卫,就交给你们教导总队了,当然了,你们人数不多,只负责贡院里面就行了,外面朕安排了其他人。” “这是你们第一次亮相,也是朕有意让你们在天下士子面前亮相,打好精神,可别丢人。” “陛下放心。” 贡院之内,主考官左都御史李标,副考官工部尚书徐光启,还有礼部尚书来宗道,左侍郎钱谦益,右侍郎周延儒,早早的等候。 等候谁呢?当然是朱由检了。 与平日不同的是,这次的皇帝仪仗,并不是大汉将军充当仪仗队,而是换成了身着绿色军装的教导总队。 “这支队伍是什么人啊,竟如此的整齐划一。”钱谦益惊讶道。 左都御史李标开口道:“我想,这就是陛下训练的新军吧。” “陛下来了。” “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朱由检对着卢象升吩咐道,“带着人进去吧。” “是。” 朱由检换了一身便装,站立在身份核验处,这有专门的官员负责核验身份,姓名,籍贯,三代,由于古代没有照片,上面竟然还有容貌体型描述。 还有官员负责搜身,搜的极为严格,身上,袖子,头发,鞋袜,甚至小腹之下还要捏上几下,以防止作弊。 这般严格,看得朱由检都不禁啧啧称奇,“与后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只不过后世的科技更为发达罢了。” 由于科举并不限制次数,因此考的人很多。 有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有三四十岁中年人,更有须发皆白的老者。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这是大明底层百姓唯一的上升通道了。 在这次的科举中,有一人极为特殊,因为此人不是主动去参加科举的,而是朱由检要求他参加的,此人名为陈新甲。 历史上,陈新甲是万历三十六年举人,崇祯十三年成为了兵部尚书。 有明一朝,以举人身份做到正二品尚书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成华、弘治年间的贾俊,官拜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再一个就是陈新甲了。 不过这陈新甲也是够冤枉的,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明朝落败,崇祯皇帝秘密派遣陈新甲和建奴议和,并多次叮嘱他注意保密。 结果,兵部职方马绍愉从边关发回议和条件的密函,陈新甲置于案上,其家童误以为是塘报,交给各省驻京办事处传抄,事情就败露了。 明朝的文官啊,别管好人还是坏人,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对外态度极其强硬。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崇祯皇帝下严旨批评陈新甲,让他好好解释解释,可陈新甲不引罪自责,反自诩其功。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崇祯皇帝知道陈新甲有才干,但却但却极度厌恶他泄密,再加上崇祯皇帝那脾气,自然是容不得他了。 明史记载,事后兵科给事中沈迅极力抨击陈新甲的过失,帝曰:“令尔作新甲,恐更不如。” 能让崇祯皇帝说出这话来,足以说明陈新甲确实有两下子。 所以,朱由检就想给陈新甲一个机会,不过就是陈新甲的功名不大行,就是个举人,本来陈新甲当刑部员外郎当的好好的,就被朱由检通知要参加今年的科举。 陈新甲也并不抗拒,他自己也知道,就自己举人的功名,在官场中,确实尴尬,于是在接到朱由检的通知后,他干脆告假回家看书去了。 可能陈新甲也明白,学历,很重要呀。 朱由检看着身边一个接一个走过的考生,不禁感慨万千。 鹏北海,凤朝阳。 又携书剑路茫茫。 范进中举,范进中举,若是真能金榜题名,当范进又如何? 第71章 得中 “万岁爷,这是礼部送来的贡士名单。”王承恩将一份名单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由检。 会试中者称贡士,贡士经过殿试之后,才可称为进士。 宋初,殿试属于淘汰性考试,淘汰的具体比例不固定,录取率从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不等,这样就会出现多次会试合格的考生,到殿试的时候总是被淘汰的情况。 到宋仁宗宝元元年,西夏李元昊正式称帝,一些在宋朝屡试不中的举人愤愤不平的投靠西夏,为西夏攻宋出谋划策,其中最着名的便是张元了。 宋朝君臣感念于此,便于宋仁宗嘉佑二年起,殿试就不淘汰人了。 所以成为了贡士,板上钉钉的就是进士了。 在此次科举中,朱由检并未干预,公平,公开,公正,在封建社会虽然很难做到,但科举相对来说,还是公平的,他并不想破坏。 他之所以在发榜之前看一看贡士名单,就是怕有些人考不中,直接离开了,自己还得再派人去找。 明朝的科举录取,是按照地区比例录取的,南方百分之五十五,北方百分之三十五,其他地区百分之十。 南方地区经济繁荣,文风昌盛,比例也就多一些。 不过,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用的都是同一张试卷。 朱由检接过贡士名单一看,有不少的眼熟的名字,史可法,吕大器,张采,陈新甲也赫然在列。 朱由检仔细的又找了找,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宋应升,宋应星。 不过这兄弟二人的名次,比较靠后,应该是自己让徐光启加的那两成的题目,使得这两兄弟擦边得中。 突然,朱由检在名单上还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李岩。 李岩,山东巡抚李精白之子,因看不惯官场贪污腐败,毅然决然的投靠李自成,为李自成出谋划策。 可李岩的身份本就和李自成之流有一层隔阂,再加上他也高估了李自成,最终在牛金星的陷害下,死于非命。 至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朱由检也并没有让人去抓。 时势造英雄,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出现,是因为大环境导致的,大明朝的老百姓吃不上饭,活不下去了,那自然就要造大明朝的反。 天灾人祸,环境不改变,就算抓了李自成,张献忠,备不住还得有张自成,李献忠。 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般,就算是没有普林西普那一枪,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是会发生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借口而已。 朱由检将名单放在书案上,脸上划过戏谑的笑容,“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次日清晨,无数士子早早的就在张榜处等候。 “各位,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等我把名单贴上,您几位也好看不是。” 礼部的官员带着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贴上了名单。 结果,嗷嗷待哺的士子们迫不及待的就又挤了过去。 “中了,中了,我中了。” 有人高声喊喝,比洞房花烛夜还要激动。 “哎……哎。” 有人垂头丧气,比媳妇跟人跑了还要难受。 吕大器挤过人群,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吓我一跳,还以为又得再等三年呢。” “哎呦。”吕大器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得得得,反正我考中了,你们看吧,我去也。” 吕大器跌跌撞撞,不知蹭过了多少下,终于找到了路。 结果光顾着身旁了,没注意前面,吕大器迎头撞上了一人。 “对不住了,这位兄台。”吕大器等缓过神来一看,“宪之兄。” 此人非别,正是史可法。 史可法拱手道:“俨若兄。” “宪之兄真是坦然呀,想来定是胸有成竹。” 史可法淡淡一笑,“俨若兄休要挖苦小弟了,我只是觉得名单就在那,又跑不了,早一会晚一会都一样。” “不过看俨若兄的神情,定然是高中无疑了。” 吕大器颇有些得意,“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不过就凭贤弟你的才华,这杏榜之上,定然有你史宪之的名字。” “但愿如此。” “大哥,大哥,你中了,你中了。”一个年轻的小伙激动的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年弟,告诉你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稳,要是父亲在的话,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这对兄弟不是旁人,正是李岩、李年两兄弟。 “大哥,我这不是看你考中了,高兴吗。”李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了,父亲他不是不在吗,就算是父亲在这了,知道大哥你考中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用功夫训斥我呀。” 李岩捏了捏弟弟李年的鼻子,“你呀,就会耍贫嘴。” 在李岩、李年兄弟两人左侧不远,还有一对兄弟,不过都是中年人了,兄长名为宋应升,幼弟名为宋应星。 两人静静地站着,神态自若,看不出一丝波动。 沉吟许久,宋应星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这次考题中有不少术数题,咱们平时没少钻研,您说咱们兄弟二人,这次能考中吗?” 宋应升长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你我弟兄已经考了三次了,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啊” “二位兄台大可不必如此。”一旁的李岩见宋应升兄弟二人略显沮丧,忍不住走了过来。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是陛下的诗句,陛下也是这么做的。” “这次的考题中有不少的术数题,小弟我是一窍不通,尚且侥幸得中,我刚才听闻兄台对此颇有研究,想必定能如愿。” 宋应升拱手道:“多谢兄台宽慰,是我兄弟二人着相了。” “兄台客气了,这会人也不多了,二位不妨前去看看是否如愿啊。” 一侧的吕大器见没多少人了,直接拉着史可法就走了过去。 “宪之,我就说凭你的才干,定能金榜题名吧。”吕大器指着名单上史可法三字,激动的说道。 史可法叹了一口气,低头喃喃自语,“总算是没有辜负我的老师。” 宋应升,宋应星兄弟二人,很自觉的从名单末尾倒着找,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大哥,我们考中了。” “是啊,我们考中了。” 人生四大喜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人生四大悲事: 洞房花烛夜,隔壁。 金榜题名时,没你。 久旱逢甘霖,几滴。 他乡遇故知,债主。 旁边还有一人观榜,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仍旧是没发现自己的名字。 “怎么没有我牛金星的名字?” “定是朝廷不公。” 不过牛金星没敢找礼部的官员理论,朝着地上呸了几口,灰溜溜的走了。 第72章 进士 朱由检端坐于奉天殿内正北方,先由礼部官引考生至奉天殿,并分列于丹墀的东、西两侧,面朝北方站立,文武百官则按常仪穿戴侍立。 看着新科举子们鱼贯而入,才算真正理解唐太宗李世民所说的天下英雄皆入吾之彀中。 “臣等参见陛下。” “学生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缓缓起身,“此次殿试的题目,由朕亲自宣读。” “我大明立国近三百年,积病难返,外有胡虏虎视眈眈,内有流贼犯上作乱,国库空虚,文武倾轧,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未来,如今大明病入膏肓,你们就做一做华佗、扁鹊,为我大明把把脉,对症下药。” “开始吧。” 朱由检说的很通俗,言简意赅,因此也就没有发考题。 百官退去,只留下监试官和巡绰官等考场官员。 刷刷刷,刷刷刷,不一会,奉天殿内就传来了奋笔疾书的声音。 殿试结束后,受卷官收取、汇总所有考生的试卷,再送至弥封官处进行弥封。 与乡试、会试不同,殿试试卷弥封毕,不需要誊录官朱笔誊录,而是由掌卷官直接转送至东阁读卷官处阅卷。 “这个好,以阳明先生的致良知,知行合一为破题点,论述官员既要有德行和操守,还要能经世致用,我看此卷当为一等。”吏部尚书杨景辰拿着一份试卷感慨道。 “我这个也不错,以陛下的诗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为破题点,提出首先在用人上综核名实,久任其职,勿轻调动,在军事上核实抑冒,精选严练,对建奴以守为战,对流寇则主动进剿。既有吏治,又有军事,当为一等。”左都御史李标看着眼前的试卷,同样发出感慨。 工部尚书徐光启翻看一份试卷,频频点头,“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破题点,兵器,冶炼,作咸,甘嗜,五谷,纺织皆有所涉及,涵盖丰富,可入中等。” “以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为破题点,注重民生,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流贼自然不攻自破,民富而国强,届时天兵降临,建奴定当土崩瓦解。” 原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在孙承宗督师蓟辽后,晋升为兵部尚书,此次也作为读卷官,他看着眼前的试卷,叹了一口气,“立意是好的,可惜文笔略逊,乏善可陈,中,下等。” “一派胡言。”吏部左侍郎钱龙锡看着眼前的试卷,很不满意。 “稚文兄,怎么了,还动肝火了。”吏部尚书杨景辰开口问道。 “载甫兄,别提了,这个举子本来以商鞅的重本抑末为破题点,看着颇有道理,结果写着写着就就变成了本末并行,到最后竟然重末抑本,滑天下之大稽。” “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会试的,下等。” 紧接着,钱龙锡又对着另一份试卷大加赞赏,“这个好,以老子东出函谷,化胡为佛为破题点,注重教化四方,以德服人,当为上等。” 吏部尚书杨景辰笑而不语,因为他知道,别看他们这些人在这上等、下等的说的这么热闹,他们也不过是替陛下做个大概的区分,真正一锤定音的,还是陛下。 当然了,钱龙锡认为很满意的这份试卷,被其他人给否决了。 道德文章,糊弄糊弄旁人也就行了,怎么自己还信了呢? 内阁的两位大学士,李国普和张瑞图也是读卷官,但是他们两个作为内阁大学士,遇事不能随便表态,而且他们也不能服众,所以他们两个默默的阅卷,不说话。 阅卷完毕,就该读卷了。 一般来说,读卷的地点在文华殿,读卷当天常朝结束后,读卷官各自执一甲候选试卷到文华殿,按照仪制依次向皇帝进读。 读卷官进殿后,依次跪至御前向皇帝朗读所持试卷。朗读完毕,将试卷交给司礼监官,再由司礼监官将试卷放到御案之上,以便皇帝御览亲批。 读满三卷后,皇帝或将此三卷直接选为一甲人选,确定名次,或由皇帝决定再进读几卷。御笔钦定一甲三人后,将其余试卷发出,由内阁官领收。 朱由检则不按套路出牌,你读,哪有我看的乐在其中啊。 不用你读,我直接看,繁体字,单个拿出来可能看的有些恍惚,但是连在一起,虽说没有标点符号,但差不多也能无师自通。 朱由检一份份的看,越看越感慨,古人这字,没的说,工整整洁不说,全篇没有一个划写的痕迹。 本来朱由检还担心这些读卷官偏向于道德文章,重词藻轻务实,结果,是他自己想多了。 朱由检看完了所有的试卷,最后的,还是最初呈上来的一甲三分试卷。 看来自己和古人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还有就是自己皇帝的这个身份了,这个也是最重要的,不然,谁搭理你啊? 就像是大明王朝一五六六中,莫说是阁老,小阁老了,就算是淳安县丞田有禄,就能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读卷完毕,朱由检按照惯例,赐读卷官宴于文华殿,以慰劳读卷官的辛苦,同时彰显圣恩。 ………… 是夜,北京城中不少客栈都是灯火通明。 原因无他,住的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这一日呀。 吕大器下楼,正碰到史可法下楼,“宪之兄,这么早就准备睡了?” “是啊,考完了,也就轻松了,不用挑灯夜读了,可不得早点睡嘛。” “看来宪之兄是一点也不担心明天的传胪啊。” 史可法淡淡一笑,“有什么可担心的呀,俨若兄,你我不已经是进士了?” “哈哈,也对,也对。” “年弟,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李岩看着自己的弟弟李年狼吐虎咽的样子,宠溺的说道。 “大哥,你明天就正式成为进士了,我这么辛苦陪你进京赶考,不得好好的宰你一顿。” 宋应升和宋应星两兄弟,屡试不中,心态已然放平,今朝得中,心情虽有起伏,但也并无太大波澜,因此早早的就已回房休息。 将到三更,夜静更深,明月满天,不亚于一湾秋水,照得满院白昼相似。 李岩的弟弟李年起夜来到院中,看着明朗的月光,不禁感慨道:“还是当进士好呀,连月亮都这么给面子。” 第73章 投笔从戎 传胪,宋明清三朝举子人生最为荣耀的时刻。 啪,啪,啪。 三声静鞭响起,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新科进士向皇帝行五拜三叩首的大礼。 宣制官高声宣读,“崇祯元年四月,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第一名,刘若宰。” 站在台阶下的传胪官的依次传唱,“一甲第一名,刘若宰。”,直至响彻整个华盖殿广场。 “一甲第二名,何瑞徵。” “一甲第三名,管绍宁。” “二甲第一名,刘理顺。” ………… ………… ………… 传唱结束,朱由检缓步而出,这位少年天子,甚至比下面多数的新科进士,还要年轻。 “昔年土木堡之变,有于谦于少保挺身而出,东南倭乱,有戚继光、俞大猷奋不顾身,萨尔浒之战后,更有辽东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 “每当国家危亡之际,总有仁人志士奋不顾身,今天,看到你们,朕很欣慰,因为在你们的身上,朕看到了无数先贤的影子,更是看到了我大明的未来。” “历代王朝从未有过三百年国祚,如今我大明已然度过二百五十九个春秋了,朕原本还颇为忧虑,但是,今天看到了你们,朕又重拾信心,朕相信,你我君臣携手,定能中兴大明。” 随着朱由检讲话的空歇,一队身着军常服的教导总队士兵走了上来,手中拿着两块空白的匾额。 朱由检提笔写下了十个大字,【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 “接下来,你们就要各奔前途了,你们作为朕的门生,朕也没有什么东西相送,就送给你们十个字吧,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 “希望你们牢牢记住这十个字,不辜负大明,不辜负自己。” 朱由检讲完话,不顾下面举子的反应,便转身离开。 兵部尚书李邦华,吏部尚书杨景辰,礼部尚书来宗道,三人缓步而出。 来宗道开口说道:“陛下有旨,所有新科举子移步太和门前,观看新军演武。” 太和门前,卢象升带着身着军常服的教导总队按照后世军训的标准流程,来了一遍,引的新科举子们纷纷称奇,不光是对整齐的军容军貌,更是对新军装啧啧赞叹。 紧接着,卢象升带着教导总队,来了一首朱由检从后世带来的歌曲,改了个名字,叫投笔从戎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好。” 喝彩声此起彼伏,引的人热血沸腾,同时也改变了他们对军队的看法。 当然了,更多的还是年轻的举子心血澎湃。 年轻人嘛,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 要是等到人到中年,棱角也就磨的差不多了,就算是还有一腔热血,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敢问三位尚书,这是什么军队?好似天兵下凡。”一位新科进士问道。 兵部尚书李邦华见一捋颔下银髯,淡淡一笑,“这是陛下训练的新军,这支军队可不一般,人人识字。” “人人识字?”众人议论纷纷。 “卢象升。”李邦华喊道。 “到。”卢象升按照标准的齐步走,一板一眼的走来。 李邦华指着卢象升介绍道:“你们眼前见到的这支军队,名为教导总队,这位就是教导总队的指挥使,卢象升。” “可不要小看这位卢指挥使,他可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此前担任大名知府,后被陛下调入京中,有感军备废弛,特请命投笔从戎。” “陛下看到卢象升进士出身愿意投身军旅,大为感动,当即加其都督同知,并传旨吏部,若有空缺,对其优先考虑。” 李岩心中对于做官并不热衷,反而对于军事颇有兴趣,听到李邦华的话后,随即问道:“敢问大司马,学生若是愿意投笔从戎,新军之中可愿接纳?” “那是自然。” “学生李岩,愿投笔从戎。” “学生史可法,也愿投笔从戎。” 吕大器拉了拉史可法的衣角,“宪之兄,你是东林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何苦去参军呢?” “俨若兄,朝堂之上有那么多的贤良,不缺我一个史可法,况且,我感觉政务并不是我所擅长的,倒不如投笔从戎。” “宪之呀,你就算是想领兵,文官也可以的啊,总督,巡抚,兵备道,哪个都行呀。” “俨若兄,我意已决。” “哎。”吕大器见史可法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了李岩和史可法带头,陆陆续续也有人愿投笔从戎。 “学生高斗枢,愿投笔从戎。” “学生朱天麟,愿投笔从戎。” “学生张宗孟,愿投笔从戎。” “学生刘之纶,愿投笔从戎。” …………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兵部尚书李邦华送上来的新科进士愿意投笔从戎的人员名单,人数不多,也就二十几人,倒是在朱由检的意料之中。 本来他打的这么一套组合拳,就是想吸引新科进士参军入伍,继而减轻大明朝文贵武轻的局面。 现在看来,想要土木堡之变后造成的局面,顽固的很啊。 朱由检翻开名单,第一个就看到看到李岩的名字,毕竟李岩是第一个投笔从戎的。 对于李岩此举,朱由检并没有感到意外。 李岩此人,确有其才,原本历史上他见大明朝贪污腐败,投靠了李自成,如今他自己就成了既得利益群体,倒也阴差阳错。 可当看到史可法的名字时,朱由检眉头微皱,“这史可法居然也想投笔从戎。” 史可法,师从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左光斗,道德,气节,那是没得说。 就是这能力,一言难尽啊。 甲申国变后,史可法作为手握实权的南京兵部尚书,居然在拥福还是拥潞的问题上摇摆不定,到最后居然想出了拥护远在广西的桂王登基。 癞蛤蟆娶青蛙,长的不花,玩的还挺花。 脑回路确实清奇。 结果凤阳总督马士英和江北四镇拥护福王,史可法只能灰溜溜的自请督师江北。 而且,史可法还主张“联虏平寇”。 就这种策略,历史上也就两个能与之相比,一个是北宋时期的“联金抗辽”。另一个,还是北宋时期的,叫“联蒙抗金”。 朱由检苦笑两声,“史可法道德、气节绝对没问题,就让他待在军法处吧。” 第74章 银行 温风和煦,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好似深邃的琉璃。 偶有几只飞鸟掠过,给予广袤的天穹一丝生命的悸动。 或是倦乏,停留至树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在诉说疲惫,又似在呼朋引伴,俄而,便挤满整个枝头。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起,恐是受了惊扰,竞相奔走,慌忙之下不知是谁竟还掉落羽毛,却也顾不得许多,转瞬之间,就又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枝芽。 户部左侍郎毕自严,掸了掸身上羽毛,踩着地上鞭炮碎屑,缓步向前,揭开牌匾,露出六个烫金的大字,【大明兼济银行】。 其名取自: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大门左右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写着:日丽中天,万宝精华同耀彩。 下联写着:升临福地,八方辐辏独居奇。 毕自严一身便装,站立在银行门前,向着聚拢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一抱拳,“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我们大明兼济银行开业,想要存钱的,都可以过来存钱,我们呢也不让您白存,根据存钱的多少和方式,给予利息。” “存钱不光不要钱,还给利息?小老儿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一位老者惊讶道。 “这位老兄说的不错,以往的钱庄,你们去他们那里存钱,还要给他们利息,可我们这大明兼济银行不一样,确实给利息。” 老者摇了摇头,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不会是糊弄人的吧?这要是我们把钱存到你那里,回头你卷着钱跑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坟头。” 毕自严淡淡一笑,“这位老兄问的好啊,知道我们这大明兼济银行为什么存钱还给利息吗?” “那是因为大明兼济银行是陛下主持来办的,而且还有户部背书。” “你要是说这年头有骗子,那不稀奇,可总不能陛下也是骗子吧?我们能跑,可是这大明朝跑不了吧?” “最初开设银行之时,朝廷本着为民造福的理念,免费让咱们老百姓存钱,不要钱。” “可是,陛下不同意,陛下说咱们大明朝的老百姓不容易,凡是老百姓往咱们银行里存钱,那是信任我们,不光不能要钱,而且还得给利息。” “哎呀,这么说皇上可是个好人啊。”老者赞叹道。 毕自严看着眼前的老者如此配合,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朱由检找来的托。 同时他也暗恨,早知道我也找个托了。 “不对啊,你说你这钱庄是陛下主持来办的,还有户部背书,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你要是拿出来还则罢了,你要是拿不出来,我定要将你送到顺天府衙去。” 一位中年男子说道,看穿着打扮,像是个读书人。 毕自严不怒反笑,“这位兄台问的好,红口白牙的谁都会说,关键在于怎么令人信服。” “我等二人可以可以作证。”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从远处走来一队人,为首的二人皆身着绯袍,头戴乌纱,不过二人胸前的补子不同,一人胸前绣着孔雀,一人胸前绣着云雁。 此二人非别,正是顺天府尹陈奇瑜,顺天府丞孙传庭。 朱由检之所以派这二位前来助阵,就因为他们二人是顺天府的父母官,平时和老百姓打交道比较多,尤其是和各个商贩,北京城中的老百姓对于他们二人远比六部大员要熟悉,再加上他们二人上任以来,为顺天府做了不少事情,百姓相对来说也更容易信服。 “本官顺天府尹陈奇瑜,可以证明这大明兼济银行,确实是陛下和朝廷开设。” “本官顺天府丞孙传庭,亦可作证。” “本官也可以作证。”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 本来陈奇瑜和孙传庭两个人站了出来,人们都已经信了,但都还在观望。 但是等到汪乔年一出来,那态度可就好太多了。 因为汪乔年是刑部治安司郎中,北京城的治安问题都归他管,和老百姓打交道最多,而且汪乔年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老百姓也都乐意和他打交道。 只见刚刚那老者看到汪乔年,略显亲切,“既然是汪大人都作证了,那老头子当然相信了,我也想来存钱,可是我这家里没什么积蓄,拿不出手来呀。” 毕自严听罢,坦然一笑,“这个不用担心,陛下说了,咱们这大明兼济银行,就是为老百姓办事的,一两银子,就可以存,而且今天是我们大明兼济银行第一天开业,只要是今天来我们这存钱的,还送十个鸡蛋。” “真的呀,一两银子就能存,还送十个鸡蛋,老头子我这就回家拿钱去。”说着,老者就往家里赶。 “说的好听,【官】字上下两张口,那是要吃人的,我们的钱存进去了,到时候不给我们了,我们上哪说理去。”有人质问道。 “当然是上我们这说理来了。” 远处又走来二人,也是身着绯袍,头戴乌纱,居右者胸前的补子和陈奇瑜相同,都是云雀,居左者胸前的补子,则是锦鸡。 此二人非别,正是左都御史李标,大理寺卿成基命。 李标拱手向前,“诸位,本官左都御史李标,可能有人不清楚我是干什么的,我是专门给当官的挑错的,只要他们有错,我就能弹劾他们,也就是骂他们。” “同时,我还能把这事直接报告给皇上,让皇上收拾他们。” “所以,你们要是在大明兼济银行里存了钱,取不出来了,我给你们做主。” 成基命也上前说道:“本官大理寺卿成基命,专门管判案子的,要是有人在顺天府犯了案,最后都得到大理寺来判。” “而且顺天府的治安司,都察院,大理寺,都挨着呢,三家衙门,都可以给大家做主。” 刚刚还在问话的中年男子,一看这架势,一个二品官,两个三品官,一个四品官,一个五品官,其中两个还是九卿中的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这银行绝对是朝廷开的,没跑了。 他一琢磨,我要是把钱存这里面,朝廷不至于为了我那三瓜俩枣的不要脸,关键他还给利息呀。 想到这,当时他就从腰间摘下钱袋,“我要存钱。” 刚刚回家取钱的那老者也回来了,“我来存钱。” 毕自严是个君子,他是没找托,可是朱由检找了呀。 “我也存钱。” “我也存钱。” 但不少人还在观望。 等老者存完钱,走出来,左手拿着一篮子鸡蛋,右手拿着一块五花肉。 围观群众就有人问了,“老大爷,这里面还卖东西呢?” “哎,哪能啊,人家说了,头一百个存钱的,不管存多少,每人都给一篮子鸡蛋,和一斤五花肉。” 其余人一看,不管存多少钱都给这么多鸡蛋和肉,那我存一两银子也行啊。 “我们也存钱。” 银行里面不停的忙碌着,毕自严见时辰差不多了,冲着众人一抱拳,“诸位,很感谢大家对我们大明兼济银行的信任,可是今天已经有一百个人存钱了,所以这鸡蛋和肉是没有了。” “不过看到大家这么支持,我特意又派人去买鸡蛋,买肉了,大家要是还想领鸡蛋和肉的,可以明天再来。” “十天之内,只要是每天头一百个存钱的,照样发一篮子鸡蛋和一斤肉。” 第75章 谋划 丰盛常,北京城中最大的钱庄。 其名取自,财源滚滚没有止,物华天宝丰盛常。 丰盛常的当家人姓贺,名叫贺代春。 此时,贺代春正在堂屋内来回踱步,院中的忽有鸟鸣声传来,使得原本就心绪不宁的他,更加躁动。 “来人呐!” 当即有两名家丁听到贺代春的招呼后,跑了进来,“老爷。” 贺代春不耐烦的指了指院中,“去,把院子里那鸟都给我赶走,叽叽喳喳的烦不烦人呀。” “是,老爷。” 两名家丁退出来后,其中一人对着另一人说道:“你说这老爷是怎么回事,昨天还说这院子里有鸟叫,显得有生机,怎么今个就变卦了?” “嗨,这不是最近朝廷也开了个钱庄吗,叫什么大明兼济银行,咱们老爷这是怕朝廷吞了他的买卖。” 这时,从门外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两名家丁看到后,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管家。” 管家也没搭理二人,径直走进屋内,“老爷,全都打听清楚了。” 贺代春闻听此言,停下了脚步,“快说。” “老爷,朝廷的确是开了个钱庄,不过人家不叫钱庄,叫大明兼济银行。” “叫什么不重要,”贺代春的语气略显急促,“捡要紧的说。” 管家连忙称是,“老爷,我在大明兼济银行门口盯了半天,又找不少人打听,朝廷开的这个钱庄,跟咱们的真不一样。” “往朝廷的钱庄存钱,不光不用交保管费,而且朝廷还给利息,而且一两银子起存。” “倒给利息,还一两银子起存。”贺代春沉吟半刻点了点头,“不用说,存钱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管家伸出了大拇指,“老爷,您猜的一点不错,去朝廷钱庄存钱的,都是些老百姓。” “您是没瞧见呀,这大明兼济银行说了,在他们开业十天之内,每天头一百个来存钱的,都给一篮子鸡蛋和一斤五花肉,这老百姓一听说有便宜可占,那天不亮就开始去排队了。” “还有的为了占便宜,把自己的钱,以七大姑八大姨,什么亲戚朋友的名字去存,反正一两银子起存,也用不了多少。” 贺代春听完了管家的话,淡淡一笑,缓缓坐在太师椅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好茶呀。” 管家不明所以,开口问道:“老爷,刚刚您不是还挺着急的,怎么这会反倒品上茶了?” 贺代春放下茶杯,“这你就不懂了吧。” “刚开始我看那人乌央乌央的往朝廷的钱庄里去,还以为朝廷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呢,结果现在一看,亦不过耳耳。” “利用老百姓喜欢占便宜的特点,用鸡蛋和肉引诱老百姓存钱,可你要知道,老百姓的钱放在哪他心里都不觉得踏实,唯独攥在自己手里,这老百姓才放心。” “看着,等这十天过去,鸡蛋和肉都领完了,老百姓就得往外取钱,到时候,朝廷就是赔本赚吆喝,连鸡蛋和肉的本钱都收不回来。” “也不知道哪个傻子给朝廷出的这么个馊主意,也不怕皇上砍了他的脑袋。” 贺代春缓步走到院中,看着几个家丁正拿着竹竿赶树上和房檐上的鸟呢。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老爷我不是说了吗,这院子里有几声鸟叫,显得有生机,你赶它干什么呀!” “人家白吆喝给你听,你还不乐意了?” 乾清宫内,户部左侍郎毕自严,正在给朱由检汇报大明兼济银行的情况。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大明兼济银行一两银子起存,另外还送鸡蛋和肉,存钱来的老百姓很多,甚至刑部治安司和顺天府都派出了衙役维持秩序。” “不过,百姓大都认为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尤其是这钱财,向来都是放在自己身上才放心。” “臣担心,等十天过后,鸡蛋和肉都送完了,老百姓又开始疯狂的取钱,到时候得不偿失啊。” 朱由检脸上充满了信心,“毕卿,坐。” 毕自严拱手道:“谢陛下。” “毕卿,你说我大明有这么多的钱庄,在他们那存钱的,是老百姓啊,还是士绅富商啊?” “陛下说笑了,老百姓那点钱,怎么会入得了钱庄的眼呢,就算是真的有普通百姓想要存钱,钱庄都不一定能招待。” “说的不错。”朱由检点了点头,“他们的钱庄拿老百姓不当一回事,咱们大明兼济银行拿老百姓当财神爷供着,孰是孰非,百姓心中自然有数。” “不过,钱庄也好,咱们的大明兼济银行也好,最终的目的,还是吸引有钱人。” “可咱们又不能硬逼着有钱人往大明兼济银行存钱,那就只能想办法让他们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让有钱人自己主动找上门来,那就只有通过税收了。”毕自严沉思片刻,当即反应过来了,“陛下,您的意思是推行新币?” 毕自严果真是个理财能人呀,一点就透,朱由检心中默念道。 “不错,送鸡蛋,送肉,吸引老百姓往大明兼济银行,就是为了把名头打出去,让老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 “毕卿,让你铸造的银元都铸完了吗?” “回陛下,两千万两白银,按照七分银的比例,可铸造银元两千八百余万,皆已完成。” “很好。”朱由检低头看着桌子上大明兼济银行发行的存折,轻点两下。 “十天之后,老百姓要是来取钱,就问问他们是要原来的银子,还是要新发行的银元。” “这个存折,给在京的每个官员,还有小站的新军,京营,人手一份,今后他们的俸禄,凭此存折,去大明兼济银行领取。” “传旨户部,除农业税外,北直隶所有税款,皆以银元缴纳。” “传旨综合局,下个月起,管理费皆只收银元。” “传旨火药局,火器局,今明两天,分批次给工匠放假,并且每人发放一枚银元,作为福利,告诉他们,所发的银元,当天必须花完。” “传旨小站、京营,下个月军中所需物资,暂不从皇庄购买,全部用银元到商铺购买。” “此外,待大明兼济银行的存折发放到军中后,新军和京营分批次休假,活动范围不得出城,可以饮酒但不能醉,可以去除了赌场以外的任何场所,但是不能过夜。” “同时告诉皇店的韩赞周,皇店的经营,逐步换成银元。” 发布一系列旨意后,朱由检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起了茶。 放下茶杯,朱由检松了松肩膀,看着桌上的存折,喃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第76章 态度 “呦呵,这十天都过去了,还这么多人呢。” 户部主事路振飞,看着银行前排的长长的队伍,不由得发出感叹。 银行内的一个书吏,见到路振飞来了,赶忙起身相迎,“路主事,我在里面都听着了,这哪是来存钱的呀,这些都是来取钱的。” 路振飞信步走进银行大厅,“取钱好啊,就怕他们不来取呢。” “您说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糊涂了呢?”书吏疑惑的挠了挠头。 路振飞略微为书吏整理了一下衣领,“糊涂了就对了。” “通知下去,待会开门营业,要注意态度,想着问一下看他们是要银子,还是要银元。” “明白,路主事您就放心吧。” ………… 丰盛常内,贺代春正躺在躺椅上,右手盘着两个核桃,嘴里哼哼着小曲。 “老爷,老爷,老爷。”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贺代春不紧不慢的问道。 管家喘了几口粗气,“老爷,您不是让我盯着大明兼济银行吗,果真不出您的所料,那些老百姓都挤着去取钱呢。” 贺代春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我就说嘛,老百姓那点钱,都拴在肋骨上。” “真不知道这朝廷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想让老百姓存钱,殊不知这年头,普通人家能活下去就算不错了,富裕点的,家里也得备上些散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想把他们的钱拢在一块,痴心妄想。” “再说了,就他们那三瓜俩枣的,就算来我这丰盛常存钱,我还不招待呢。” “老爷,老爷。”一个家丁跑了过来,“老爷,万通商行的刘掌柜来了。” 贺代春将手中的两个核桃放入怀中,“快带我去。” “哎呀,刘掌柜,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贺掌柜的,咱们都是老主顾了,干嘛该这么客气呀。” 贺代春伸手示意,“刘掌柜,请坐,来呀,上好茶。” “刘掌柜,你这生意那么忙,今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刘掌柜叹了一口气,“哎,这不是今天早上户部,综合局来人通知,说是今后的税款和管理费都用银元缴纳。” “这银元是什么东西啊?”贺代春不解的问道。 “刚开始我也纳闷,后来人家解释说,银元是朝廷发行的新钱,一枚银元就是一两银子,要是没有,可以拿着银子去大明兼济银行兑换。” “这不,没几天就到了交管理费的日子了,我这后天还得出门收货,就想着赶紧弄利索了。” “结果大明兼济银行人太多了,根本就挤不进去,我就想到老兄你这丰盛常可是京中最大的钱庄了,想到老兄你这碰碰运气。” 贺代春淡淡一笑,“刘掌柜的,真对不住,我这还真没有。” “这样啊,那我也不打扰了,再去别处碰碰运气,告辞,告辞。” “我送送您。” 贺代春的管家看着刘掌柜远去的身影,不解的问道:“老爷,刘兑换点银子的事,这刘掌柜的干嘛还亲自跑一趟啊,派个伙计来不就行了?” “老狐狸。”贺代春冷笑一声。 “他哪是来兑银子的啊,他是来探我的口风的。” “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钱庄七八个,最大的是咱们的丰盛常,这第二个,便是日兴隆。” “而他刘掌柜的侄子上,个月刚刚娶了日兴隆东家的闺女。” “老爷,您的意思是刘掌柜的是替日兴隆来试探咱们对朝廷开设钱庄的态度。”管家恍然大悟的说道。 “不错,朝廷开钱庄,不管怎么说,对于我们都是个威胁,若是旁人,咱们尽可以打压,甚至是……” 说着,贺代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是,朝廷开设的钱庄,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刚刚刘掌柜的说大明兼济银行那人很多,这就说明老百姓已经开始取钱了,他们也乐的看热闹。” “老爷,那朝廷说的银元,又是怎么回事?”管家问道。 贺代春从怀中拿出两个核桃,继续盘,“银元,银元,能含几成的银啊?。” “咱们拿十成十的银子,去换他们掺假的银子,无非是朝廷没钱了,想办法弄点钱花。” “哎,对了,刘掌柜说早上户部和综合局的通知他以后交银元,怎么没来通知咱们呀?” “老爷,您忘了,早上他们来了,您正在八姨太房间里……” “好了,好了,”贺代春赶忙打断了管家的话,“这事你想着点就行。” “老爷,要是有人上咱们丰盛常存银元,那咱们收是不收啊?”管家接着问道。 “不收。”贺代春手里的核桃盘的吱吱作响,“刚才我不是和刘掌柜的说了吗,咱们丰盛常没有银元。” “可要是日兴隆那里收银元呢?咱们丰盛常不收,他们收,这会不会授人以柄啊?”管家对着贺代春提醒道。 贺代春哈哈大笑,十分笃定的说道:“咱们丰盛常没有银元,那他们日兴隆自然也不会有了。” “要是真有人存银元,等取钱的时候要求要银子,拿掺假的银子换真金白银,谁担这个风险啊?” ………… 大明兼济银行内,书吏走到路振飞面前,“路主事,这来取钱的人都取的差不多了,咱们这些天可是一分钱都没赚,还搭进去不少的鸡蛋和肉。” 路振飞脸上看不出一丝愁容,“无妨,这只是个开始,热闹还在后面呢。” 就在这时,大厅内涌进来很多年轻的棒小伙。 这些人皮肤略显黝黑,人高马大,看着身子骨就很结实,有的人虎口处隐隐可见老茧。 明眼人能看出来,这些人都是当兵的。 路振飞起身相迎,“诸位可是来取钱的?” “没错。”说着,就拿出了大明兼济银行颁发的存折。 路振飞赶忙吩咐道:“来呀,多来几个人,别让客人久等了。” 这些人取了钱,急匆匆的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是京城中的风月场所,近几日来,人满为患。 第77章 郑芝龙 郑芝龙,郑芝虎,郑芝凤,郑芝豹,郑芝鹏,郑家五兄弟刚刚被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就让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赴京城。 郑芝龙心中五味杂陈,本来被招安了,还被授予了海防游击,从海盗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军,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自己刚刚穿上了官服,还没捂热乎呢,就被催促着来到了北京城。 来北京城倒是没什么,可关键是没说让什么时候回去,自己的船队怎么办? 一想到新上任的泉州兵备道袁崇焕,看着自己的船队两眼直放光,郑芝龙这心里面,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那感觉,好比是洞房花烛夜,结果自己喝醉了,完事入洞房由其他人代替。 “大哥,要我说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都到了北京城啦,就算是后院真的起火了,咱们呐,也看不着。”郑芝凤看着郑芝龙忧心忡忡的样子,劝解道。 郑芝龙长叹一口气,“哎,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要我说啊,当初咱们就不该招安,当咱们的海盗多舒坦啊。”郑芝虎大大咧咧的说道。 郑芝凤苦口婆心的说道:“二哥,咱们还能当一辈子海盗啊?咱们的老家在泉州府,咱们的根在那,就算是死了,也得埋在那。” “要是还当海盗,咱们死了先不说能不能进祖坟,就连家都回不去呀。” “那咱们也不该来这北京城,要是趁着这功夫,官府把咱们的船队收编了,那咱们可是哭都找不到坟头。” “好了!”郑芝龙出声呵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更何况咱们现在都是吃皇粮的了,说话办事都得要过过脑子,尤其是在北京城,就更得讲规矩。” 就在这时,两名综合局的人走了过来,冲着郑家弟兄一抱拳,“诸位,请靠右边行走。” ………… 小站之内,朱由检正在颁布军官任命。 各地募兵的将领回来后,新军合计共有三万五千人,朱由检为其取名为虎贲军。 虎贲军统领,则是老将赵率教。 每一万人,划分为一营,共计三营。 第一营为飞熊营,其名取自兵家鼻祖姜子牙。 姜子牙,号飞熊。 第二营为白袍营,其名取自南朝将领陈庆之,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第三营为定山营,其名取自唐朝名将薛仁贵,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 飞熊营主将为卢象升,同时兼任教导总队指挥使。白袍营主将为曹文诏,定山营主将为黄得功。 此外还设有一千人的工兵营,千户为陈明遇。 一千人的后勤营,千户为冯敦厚。 主管军纪的军法处,下辖五百宪兵,处长史可法。 从天津招募的两千会水的士兵,被编为海军陆战队。 此前从跟随赵率教三人而来的辽东一千骑兵,再加兵部侍郎王洽从九边又带回来三百老兵,均被打散充当基层军官。 还有一百多残疾的老兵,则被安置在了后勤营,专门负责给新兵讲解战场上的注意事项。 倒不是说朱由检不想再扩军了,而是以他目前的财政状况,只能支撑起这么多。 朱由检心中暗自盘算,三万多人的虎贲军,京营那里募兵后,战兵、辅兵加起来也有十万人了,十三万人,再加上火器,可堪一战。 这手里有了兵,腰杆子才能硬啊。 这时,王承恩缓缓来到朱由检身侧,躬身道:“万岁爷,兵部来人,说福建郑芝龙,已经来到京城。” “郑芝龙来了,人在哪呢?” “您当初吩咐过,郑芝龙来了立即向您奏报,所以兵部的人不敢耽搁,此时郑芝龙就在校场外等候。” “让他过来吧。” “奴婢遵旨。” 功夫不大,郑家五兄弟就走了过来,在兵部官员的指引下,郑芝龙五兄弟拱手行礼, “卑职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 “卑职福建海防千户郑芝虎,郑芝凤,郑芝豹,郑芝鹏,” “参见陛下。” “这熊文灿是把郑芝龙一家子连锅端了呀。”朱由检心中暗道。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着郑芝龙,不由得想到了国姓爷郑成功,只不过此时的郑成功还是个小娃娃。 “郑芝龙,朕听闻你对海战颇有心得?” “陛下过誉了,卑职只是早年间跟着人出海做过几次生意,对海上的情况了解一些。” 朱由检上下打量郑芝龙,暗道:对自己自称卑职,而不是臣,说明他刚刚褪去海盗的身份,心中对于朝廷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不过想想也是,此时的大明不过是崇祯元年,就算是历史上的大明,也不过是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失败后,手里没了兵,才彻底丧失威信的。 “对海上的情况了解一些,那你就说说,都了解些什么吧?” “海运比较便利,船只装载的货物也多,海上还有不少的佛朗机人和红毛人。” 朱由检淡淡一笑,开口说道:“海上贸易想必也是暴利吧。” “这个,”郑芝龙先是一愣,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这个卑职倒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就算了。”朱由检抬头看向天空,“可是你得清楚这天上,哪块云彩有雨啊。” “不然在海上航行,容易船毁人亡呀。” 朱由检眼神扫过郑家五兄弟,“朕记得你们是泉州府的人士吧,你们五兄弟都来了北京,家里没人管了吧。” “这样吧,郑芝鹏,朕看你年纪最小,还是回福建任海防千户吧,驻地泉州,也可以就近照拂家乡。” “朕看郑芝豹容貌甚伟,根骨奇佳,定是军中猛将无疑,如此人才,当一个千户,岂不是暴天谴物嘛。” “传朕的旨意,郑芝豹升任登莱水师游击,并告诉山东总督袁可立,这郑游击可是人才,要重点培养。” “不过郑游击到登莱水师,可谓是初来乍到,恐怕多有不便,这样吧,传旨福建,原本郑家兄弟的船队,一半调入登莱水师,登莱水师同时派人前往福建,以弥补福建海防。” 郑芝豹此时年纪尚小,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也没有他大哥郑芝龙的城府,只觉得朱由检升了他的官,还特意调给他原来熟悉的人手,这把他激动的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卑职谢陛下天恩。” “哎呀,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朱由检甚至亲自扶起了郑芝豹。 这一下子,郑芝豹那拳拳报国之心,更加强烈了。 殊不知,郑芝龙听着这一切,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朱由检接着说道:“朕见几位也是倍感亲切,一见如故,实在是舍不得几位走啊。” “正好虎贲军刚刚成立,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郑游击,两位郑千户,就留下来吧。” 看着郑芝龙那落寞远去的背影,朱由检轻笑一声,随即又吩咐道:“给泉州兵备道袁崇焕传句话,朕不用他五年平辽,他把郑家的船队整训好就算他有本事了!” 第78章 商人不许着贮罗绸缎 日兴隆,北京城中排名第二的钱庄,掌柜的姓陈,名为陈十全。 闲来无事,陈十全坐在躺椅上,正给一个小丫鬟看手相呢。 陈十全一努嘴,“啧啧啧。你这个手相不太好呀,从手相中就能看出来,你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来来来,老爷我再给你摸摸骨,看看有没有破解之法。” 紧接着,陈十全开始顺着丫鬟的手掌往上摸,胳膊,肩膀,肩膀下面,忽然感到一团柔软。 “有了,有了,破解之法,就在其中,待老爷我仔细揣摩。” “大哥。”陈十全的弟弟陈十美突然走了进来。 陈十全见陈十美来了,也不收敛,反而说道:“二弟啊,你来的正好,那还有一个呢。” 陈十美脸色一沉,冲着丫鬟没好气的说道:“你先下去。” “哎哎哎,别走啊。”陈十全有些不舍,“二弟,你说你这是干嘛呀,你大哥我拼死拼活的这么多年了,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大哥,朝廷新开了大明兼济银行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 “那朝廷发行了新币银元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怎么还给店里的伙计吩咐,说不让收银元?”陈十美质问道。 陈十全缓缓起身,“银元,银元,咱们都是跟钱打交道的,他这银元里能有几成的银啊?” “要是收了银元,别人来取钱的时候要银子,那怎么办?” “其中的风险我日兴隆凭什么替朝廷担呀!” 陈十美苦口婆心的劝道:“大哥,咱们行商之人,什么时候也不能和朝廷作对呀,朝廷发行银元,那咱们就用银元,咱们得跟朝廷示好。” “不然,光查税这一点,就够咱们受的。” 陈十全看了陈十美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只能这么做。” 见陈十美那不解的模样,陈十全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来钱庄存钱的,多是富商巨贾,” “可你再看看那综合局收的管理费,只收卖店户的,这不就是商税嘛。虽然范围只是在顺天府内,但是苗头已经有了。” “所以,自然是惹得有些人不乐意了。” “再加上朝廷现在又发行了银元,这一枚银元就相当于是一两银子,这老百姓手里没几个钱,受不了多少影响。” “可那些有钱人呢?谁家里不存着银子,那一窖一窖的真金白银,谁愿意去换那掺假的银元啊?” “咱们日兴隆在北方各省都有分号,我要是收了银元,那就相当于是把咱们日兴隆的主顾往外撵呀。” “再有,商税,商税,你不要忘了,咱们也是商。” 陈十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哥,你糊涂啊。” “银元也好,银子也罢,归根到底都是钱,可这钱的事,谁说了算啊,朝廷。” “现在,北京城中,市面上不少人已经有不少人花银元了。” “现在户部在北直隶已经下了通知了,以后的税款只收银元,这不明摆着银元以后就是银子!” “别说这银元里面没有十足的银,就是朝廷拿着一张擦腚纸,说它是钱,咱们也得认。” “不然一队当兵的开过来,别说是银子了,恐怕命都保不住了。” 不待陈十全反应,陈十美继续说道:“我已经托人请了皇店总管太监韩赞周韩公公吃饭,不管怎么说,这银元,咱们日兴隆都必须支持。” “大哥你要是想通了,今天晚上就来信通酒楼。” “大哥你要是不同意,这店里也有我的股份,我就带着股份走。” 说完,陈十美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 “你是说日兴隆的二掌柜的陈十美,今晚请吃饭?”朱由检看着韩赞周问道。 “是,据奴婢手下的人说,陈十美托了不少人呢。光银子就洒出去一万多两。” 朱由检淡淡一笑,“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呀。” “跟这个陈十美接触过吗?” “回禀万岁爷,倒是也打过交道,虽然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这陈十美为人灵活,就是他的哥哥陈十全,有些迂腐。” 朱由检摆了摆手,“管他什么样呢。” “朝廷开了银行,又发行了银元,他们确实应该坐不住。” “那你就去,不过,他们的日兴隆咱们的大明兼济银行得占股份,而且还得是大股。” “大伴,通知户部主事路振飞,让他晚上和韩赞周一块去。” ………… 信通酒楼,皇店的产业之一。 信,信王的信,通,通行四海的通,朱由检登基后,所有的皇店皆以信通为名。 陈十美早早的来到酒楼等候,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陈十美一看来人,喜上眉梢,“大哥,你终究还是来了。” 陈十全苦笑一声,“二弟,你都那么说了,我能不来吗。哥哥我呀,还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呢。” “巧了不是,弟弟我也是换了新衣服来的。” “要不怎么说咱们是兄弟呢,今后还得是你我兄弟二人携手并进。” 兄弟二人等了半天,终于听到来人的脚步声。 “二弟,你弄准了没有,这都什么时辰了,这韩公公还来不来呀?” “大哥,你别着急呀,这韩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有点架子,摆点谱,来晚点,这都正常。” “这是来晚了一点吗,有这功夫,我都跟你嫂子,算了,不说了。” “大哥,别急,别急,再喝点茶。” “二弟,茶是不能再喝了,这没一会的工夫,我都跑了五六回茅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肾不好呢。”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再次被人推开,走进来两个人。 十全十美兄弟二人,赶忙躬身施礼,“见过韩公公。” 见韩赞周身旁还有一人,陈十美不禁问道:“这位是?” 韩赞周指着身旁的年轻人,介绍道:“这位是户部主事路振飞,路主事,如今在大明兼济银行中任职。” “见过路主事。” 路振飞盯着十全十美兄弟二人那一身绫罗绸缎,冷哼一声,“大明官制载有明文,商人不许着贮罗绸缎。” “你们二人,胆敢无视大明律法不成!” 第79章 聪明人 “不敢,不敢,就算是借给我们哥俩一百个的胆子,我们也不敢无视大明律法呀。” 说着,十全十美兄弟二人就开始脱衣服。 当然了,也不能全脱,只脱了外衣。 “韩公公,路主事,也不知道您二位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一点,您二位将就将就吧。” 陈十美朝外一招手,“来呀,上菜。” 酒席宴摆上,陈十美拿起酒壶,开始倒酒,“韩公公,路主事,这是二十年的女儿红,特意托人从绍兴带回来的,您二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路振飞用手背轻推酒杯,“二位陈掌柜,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别回头我贪杯喝多了,再不认账。” “路主事说笑了,哪能,哪能啊。” 其实陈十美今天晚上一看韩赞周把路振飞也带来了,就明白了朝廷接受了他们日兴隆的示好,就是不知道,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不过路主事都这么说了,那小人也就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了。” “朝开办的大明兼济银行,我们日兴隆是大力支持,对于新发行的银元,我们也是义无反顾。” “只是我们店小,资金周转不开,想着能不能和大明兼济银行借款。” 路振飞淡淡一笑,“陈掌柜,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钱借了,要是还不上,债转股,你们日兴隆的股份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 陈十全一听这话,不动声色的拉了一下陈十美的衣角,可是陈十美却不管不顾。 “路主事,我想清楚了,必须借。” 路振飞点了点头,“好,你打算借多少啊?” “五百万两。” 陈十全听了他弟弟陈十美的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心里面不知道问候了陈十美多少遍了,就好像他们俩不是一个祖宗似的。 陈十全本来还想开口拦住陈十美呢,结果刚准备说话,就发现韩赞周正人畜无害的看着他呢,他顿时就从心了。 路振飞听了陈十美饿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轻笑道:“陈掌柜,据我所知,你们兄弟二人的股金加起来可是有八百万两呢,你就借五百万两,够用吗?” 陈十美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多谢路主事提醒,小人刚刚想了想,确实不太够用,这样吧,我们日兴隆向大明兼济银行借款七百五十万两。” “好魄力,行商之人就要敢闯敢干,还款期限呢?” “三日之内。”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 陈十全脑子里对于他弟弟陈十美就只有这一个评价。 同时,这陈十全还在埋怨,倒不是在埋怨他弟弟陈十美,而是在埋怨他爹。 爹呀,爹呀,咱老陈家有我一个孩子就够了呗,你怎么就管不住你自己呢? 路振飞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没有想到这陈十美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这相当于是直接让朝廷掌控日兴隆啊。 不过,让路振飞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陈十美继续说道:“路主事,日兴隆向大明兼济银行借款七百五十万两,但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就是这七百五十万两银子,就麻烦路主事帮我们兄弟二人直接存入大明兼济银行。” 路振飞不由得高看一眼陈十美,“好说,好说。” ………… 乾清宫内,朱由检听着路振飞和韩赞周的汇报。 “你是说,这个陈十美要把借的这七百五十万两银子直接原封不动的再存到大明兼济银行里?” “回禀陛下,正是。”路振飞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有意思,有意思,朕倒是对这个陈十美有点兴趣了,他们的那点钱不重要,他们日兴隆的分号遍布北方各省,这个才是咱们需要的。” “臣明白。” “朕记得这北京城中最大的钱庄叫丰盛常吧?” “回禀陛下,丰盛常确实是北京城里最大的钱庄,掌柜的叫贺代春,晋商出身。” 由于对八大晋商投敌卖国的印象,朱由检对于晋商并没有太多好感。 “那这丰盛常有何表现?” “丰盛常并无任何表现,对于发行的银元,也比较抵触。” “这年头,不打傻的,不打蠢的,也不打懒的,就专门打那不长眼的。” “他丰盛常不是抵触银元吗,那就想办法帮他多接触接触银元。” ………… 丰盛常内,掌柜的贺代春如往常一般,走到店内。 突然,外面走进来一队综合局的人马,带队之人,正是百户谭可达。 贺代春看到这群人,也见怪不怪,这是收税的,便吩咐道:“管家,快点把管理费拿过来,让这帮人拿了钱赶紧走,省的在这碍眼。” “是老爷。”管家赶紧拿拿过来一个小盒,里面装着银元。 谭可达示意手下接过来,又拿着丰盛常的账本,对照查看,结果这一查,“头,少了两块银元。” 谭可达一瞪眼,“怎么少了两块银元呀?” “少了两块银元,不可能啊,我三天前就兑换好了。”管家拿过账本一看,眉头紧锁。 “怎么了?”贺代春问道? “老爷,确实少了两块。” “你不是说头三天就兑换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少了两块呀?” “老爷,您忘了,咱们昨天不是刚收回来一笔利息吗。”管家提醒道。 贺代春恨铁不成钢,“昨天收的利息,那你着急记什么账啊!” “老爷,不是您吩咐的吗,说现在钱庄是多事之秋,什么事都得当天做完,我这才熬了半夜,才把账做完。”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赶紧再拿钱补上。” “是是是。”说着,管家就从柜台拿来了二两银子。 “各位,不好意思,刚刚是我们疏忽了,这是补上的。” “慢着。”谭可达把管家手里的二两信息推到了一边,“头十天我们就派人通知了,管理费只收银元,补上,可以,那得交银元。” 看着管家那副倒霉模样,贺代春就气不打一处来,“瞅我干什么呀,拿银元啊!” “老爷,您不是吩咐了,说银元不保险,不让兑换多了。” “那你也不能就兑换刚刚好的啊,刘没准备点多余的,应急的?” “我准备了,那不是民还没来的时候,户部税务司的来收税,也是少了点,多的那点就补税款里了。” “哎,哎,哎,说起来没完了。”谭可达呵斥道,“要么,拿出银元来,要么,就跟我们走一趟。” 贺代春陪笑道:“大人别着急啊,银元我们一定拿,还请大人稍后片刻。” 说着,贺代春就往谭可达手里塞了一袋银子。 “你,你这是干什么呢?” “这不是大人们忙里忙外的辛苦了,拿去给弟兄们买包茶叶喝。” 谭可达从盒子里拿起一块银元,又猛的扔了进去,发出铛的一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第80章 唐王府的猫腻 “局长,事情都办妥了。” 谭可达走出丰盛常,来到一处小巷子里,对着综合局长田尔耕说道。 田尔耕点点头,“该点的都点到了?” “都点了,至于人家给不给脸,就不知道了。” “不给脸才好呢,这也就是陛下仁慈,要是搁在以前,早就随便定个罪名抄家了。” ………… 明朝的河南省,一共有八个府和一个直隶州,分别是开封府、河南府、卫辉府、怀庆府、归德府、彰德府、汝宁府、南阳府、汝州直隶州。 而到了明朝后期,河南一省就有开封府周王、南阳府唐王、洛阳府福王、彰德府赵王、怀庆府郑王、汝宁府崇王、卫辉府潞王。 自从朱由检向北方五省下达募兵一万,费用由当地官府和藩王共同承担后,河南的官员执行的格外到位。 往常河南境内的藩王多,惹得上上下下哀声哉道,现在不同了,圣旨下达了,河南巡抚衙门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各个藩王伸手要钱了。 河南境内藩王中,当属福王朱常洵身份最为高贵,毕竟人家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所以,河南巡抚丘兆麟亲赴洛阳府,登门拜访福王朱常洵。 福王朱常洵,生母万贵妃,万历皇帝最喜欢的儿子。 曾经距离皇帝的宝座,仅有一步之遥,长达二十余年的国本之争,就是因为他。 不过也有观点认为,朱元璋在皇明祖训里明确说明了,大明王朝的帝位继承顺序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 当然了,永乐大帝朱棣是个例外。 就算是威武霸气如太宗文皇帝朱棣,都没能动摇朱高炽的太子地位,万历皇帝自然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所谓的国本之争,不过是万历皇帝和文官集团的斗法而已。 福王朱常洵,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等到河南巡抚丘兆麟一来,他就乖乖的拿出了钱。 周王府就在开封,河南巡抚衙门,和三司衙门也在开封,周王朱恭枵深明大义,直接主动派人把钱送到了河南巡抚衙门。 其余的藩王,也不敢违背旨意,等当地的官员登门拜访,多多少少也都给了。 唯独唐王府,南阳知府去了多次,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表示。 无奈之下,河南左参政张秉文,亲赴南阳唐王府。 “河南左参政张秉文,见过唐王殿下。” 唐王朱硕熿老态龙钟,佝偻的坐在上位,其子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在一旁陪同。“张参政不必多礼,不知今日张参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张秉文看着唐王朱硕熿身旁的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顿感疑惑,这二人不过是庶子,就算是你唐王在宠爱这两个儿子,也不该让他们两个在,应该在这的是唐王世子啊。 “指教不敢当,殿下,朝廷下了旨意,让各地藩王和官府共同出资练兵,不知殿下可曾收到旨意?” “当然,当然。” “那殿下对此事有何打算呀?” “嗯,这个吗……” “这件事情,我们唐王府自有打算,轮得着你一个小小的参政在这指手画脚的吗?”福山王朱器塽出声讥讽道。 张秉文冷哼一声,“福山王殿下说的是,下官官卑职小,自然是不敢对唐王府的事指手画脚。” “可如今陛下的圣旨下到了河南,明令要求各地藩王和官府共同出资练兵,所以本官今日前来,是奉旨行事,代表的是朝廷,代表的是陛下,你唐王府再大,还大的过朝廷,大的过陛下不成!” “本官无权过问唐王府的事,可朝廷也无权过问吗?陛下也无权过问吗?” “狂妄!” “你一个小小的参议,居然敢对本王这么说话,你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福山王朱器塽气急败坏道。 张秉文猛的一甩袖子,“放肆的不是我张秉文,而是你福山王朱器塽。” “你居然敢直呼本王名讳?” “就是,我们可是太祖血脉,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参议随意训斥,本王定要上书,参你一本。”安阳王朱器埈也在一旁附和。 “直呼你名讳又如何,本官今日奉旨前来,代表的是朝廷,代表的陛下,莫说是直呼本王名讳,就是训斥于你,又有何不可!” “你对本官不敬,就是对朝廷不敬,就是对陛下不敬,福山王殿下,要是真的较起真来,您还能担得起这殿下二字吗?” “我,我,你,我……”福山王朱器塽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张秉文不再搭理福山王朱器塽,而是看向了唐王朱硕熿,“唐王殿下,这二人不过庶子,焉能在此?” “敢问唐王世子何在?” “这个,这个”唐王朱硕熿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殿下,您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情况都不了解不成?” “这个,本王对于自己的儿子哪能不了解呢,就是,就是,世子他体弱多病,卧床休息,不方便见客。” 张秉文明显察觉出不对,“殿下,世子卧病在床,本官既然来了,就应当探望,敢问世子殿下何在?” 唐王朱硕熿眼神恍惚,“这,这,世子他这个病,郎中说了,容易传染人,张参政还是不看的好,以免染病上身。” “殿下,就算这世子殿下他染病在身,无法见人,那也轮不到福山王、安阳王二位殿下在此啊,敢问唐王世孙何在?” “这个,世孙他这个,哦,他也染病在身了。” “世孙殿下也染病了?怎么会如此凑巧?” “这本王刚刚不是说了吗,世子他得的这个病有传染性,世孙孝顺啊,没日没夜的在世子身边伺候,所以也染上病了。” “既如此,世子殿下和世孙殿下都染病了,本官正好一同探望。” “不不不,张参政太客气了,世子和世孙的病也不严重,休养几日就好了,大可不必如此。” 张秉文冷哼一声,“世子殿下的病既是不重,那为何殿下又说重病在床?” “殿下,若是世子殿下和世孙殿下当真身体有恙,本官自当探望。” “可要是殿下您罔顾人伦,废嫡重庶,那就休要怪本官上奏朝廷,参你一本,届时天威降临,看你唐王府又当如何自处!” 第81章 丑态 唐王朱硕熿,唐王世子朱器墭,唐王世孙朱聿键。 唐王朱硕熿十分宠幸妾室,心里一直爱惜小妾生的儿子,嫌弃憎恶唐王世子朱器墭,于是,他暗中把朱器墭和朱聿键父子囚禁在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他们。 幸亏暗中有个小官张书堂帮忙送些糙米饭,使得朱聿键父子在囚房中苟活了十余年。 此时的唐王世子朱器墭和世孙朱聿键正在被唐王朱硕熿关着呢,他自然是不能让张秉文知道。 可是现如今张秉文拿话压得他,不敢说半个不字。 见唐王朱硕熿这般推脱无奈,张秉文更加笃定其中必有蹊跷,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唐王世子恐怕受了不少的委屈。 张秉文冷冷的看了唐王朱硕熿一眼,随即拂袖而去,“唐王殿下,望好自为之!” 刚一出唐王府,张秉文立刻对着随行之人吩咐道:“速骑快马回开封,将此事告知中丞大人。” “是。” 张秉文一行人走到一处胡同,喊了一声,“停轿。”同时吩咐众人做好战斗准备。 张秉文缓缓下轿,对着后面喊道:“朋友,都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只见从一棵树后走出来一中年男子。 “你是何人,为何要尾随本官?”张秉文问道。 中年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唐王府教授张书堂,求求张参政救救世子和世孙。” “你说的可是唐王世子和世孙?” “正是。” “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大人,唐王将世子和世孙幽闭在牢房之中,不给饭食,若不是下官每日送点粗茶淡饭,恐怕世子早已丢了性命。” “有这等事,这唐王世子毕竟是唐王的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这唐王怎会如此狠毒?” 张秉文是想过唐王世子可能受了委屈,可能还受了不小的委屈,但没想到这当爹的还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大人有所不知,唐王宠幸妾室,憎恶世子,一心想废掉世子,改立妾室所生的福山王为世子。” 张秉文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本官既然碰上了,就一定要管,我已经派人快马急报邱巡抚,现在朝廷已经放开了五代以外的宗室,礼部的官员就在开封,相信明日人就到了。” “大人,等到明日就晚了,您今天这么一说,恐怕他们就更容不下世子了,恐怕,恐怕他们就要下死手了。” “他们敢!”张秉文顿时挺直了身躯,“现在邱巡抚和许总兵正在安排人在河南各地募兵,在这南阳府中自然也有,你随本官一同前去。” ………… 唐王府,唐王朱硕熿,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爷三个忧心忡忡。 “父王,那个张秉文明显是发现了那爷俩的不对,这事恐怕是瞒不住了。”安阳王朱器埈说道。 福山王朱器塽毫不在意,“瞒不住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唐王府可是太祖年间就传下来的,他张秉文又能怎么样?” “话是没错,他张秉文一个小小的参政确实是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可要是他上报朝廷,朝廷来了人,发现父王虐待那爷俩,这又如何是好呢?”安阳王朱器埈问道。 福山王朱器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要我说,既然已经被察觉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说着,朱器塽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待朱器塽说完,安阳王朱器埈摇了摇头,“这张秉文前脚刚刚发现不对劲,后脚唐王世子就死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张秉文只是察觉了有些不对,又没有真凭实据,况且他来的时候,父王已经说了,唐王世子卧病在床,就算是死了,我们也有说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要是朝廷真来了人,发现唐王府出了这等事,那父王还能当这个唐王吗?到时候朝廷肯定直接让唐王世子朱器墭继承唐王,就咱们哥俩做过的那些事,他朱器墭当上了唐王,能给咱们好果子吃吗?” 听了两个儿子的争论,唐王朱硕熿不置可否,他缓缓起身,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吞吞的向卧房走去,“我老了,管不了你们喽。” 福山王朱器塽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默认了,他招手唤来一个心腹,“去把药拿来。” 安阳王朱器埈看了一眼福山王朱器塽,“那你去做吧,正好我这还有点事。” “你能有什么事?咱们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别想跑。” 安阳王朱器埈还是摇头,“你毒死了朱器墭,那唐王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和我又没有关系,哪来的一荣俱荣啊。” “是不能一荣俱荣,但是能一损俱损,这事要是败露了,我跑不了,你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那,好吧。” 吱呀一声,牢房的门被人打开,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惹的里面的二人不敢睁眼。 “世子殿下,福山王,安阳王,两位殿下让我给您送饭来了。” 朱器墭看着送来的酒菜,很是坦然,只是摸了摸自己儿子朱聿键的头,眼中透露出不舍。 “那就替我谢谢我的那两位弟弟了。” “父亲,不要。”朱聿键拦住了朱器墭,直接将酒菜掀翻。 “大侄子!” 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两人缓缓走来,“我说大侄子,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们这当弟弟的看着兄长身体羸弱,送来一些好吃的,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还不快去再准备一份。” 朱器墭将朱聿键护在身后,“儿子,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咱们爷俩要是都死了,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朱聿键泪流满面,“父亲。” “行了,行了,大侄子,你父亲说的没错,你要替他好好的活着。” “饭菜来了,好自为之吧。” ………… 南阳府,募兵处,河南游击刘永福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张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个一会再说,你这有多少人马?” “八百人。” “点二百人,跟我走。” “敢问张大人这是去哪?” “唐王府。” 第82章 败露 张秉文带着人一进唐王府,就发觉不对劲。 “张参政,你这去而复返,所为何故?”福山王朱器塽走出来,语气不善的问道。 “自然是匡扶正义。” 张秉文看了一眼福山王朱器塽,“殿下,本官刚刚看到有贼人翻墙进入唐王府,为了唐王殿下的安全,所以特意带人前来。” “来呀,协助唐王府的侍卫搜查唐王府。” “是。”游击刘永福带着人就要往里进。 “你,你,你大胆,张秉文,你居然敢带兵擅闯唐王府!”福山王朱器塽呵斥道。 “福山王殿下,饭可以乱吃,但是,这话不可以乱讲,本官刚刚已经说了,有贼人翻墙进入唐王府,本官是为了唐王殿下的安全着想,这才亲自带人前来。” “就算是有贼人翻墙进入我唐王府,那我唐王府自有侍卫,哪用得着你呀?” “所以下官才说是协助唐王府侍卫搜查啊。” 就在这时,有人哭喊着,“不好了,世子殿下薨了。” 唐王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张参政,我唐王府突发噩耗,暂时是待不了客了,请吧。”福山王朱器塽直接下了逐客令。 “殿下此言差矣,刚刚有贼人翻墙进入唐王府,如今世子殿下又传来噩耗,那本官就更应该留下了,一来吊唁唐王世子,二来帮着唐王府捉拿贼人,以免让贼人搅闹了世子殿下的安宁。” “请便。”张秉文说的有理有据,福山王朱器塽挑不出毛病来,一甩衣袖,直接走了。 河南游击刘永福走到张秉文身旁,“张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中必有蹊跷,你派人把兵都调来。” “都调来?可这,毕竟是唐王府啊。” “不用怕,出了事,本官一人承担。” “是。” “还有,将周边的仵作找来,为了以防万一,多派几路,同时盯住了唐王府进出之人。” “明白。” 张秉文来到张书堂身旁,“张书堂,带本官去关押唐王世子的地方。” “是。” 一处破败的院落,张秉文刚走到院门口,就唐王府的侍卫呵斥住,“站住。” “殿下吩咐了,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张大人,世子和世孙原来就被关在这里面。”张书堂小声的说道。 张秉文给刘永福使了个眼色,刘永福当即上前说道:“有贼人翻墙进入唐王府,张大人恐贼人伤害唐王殿下,特带人协助搜查,你们还不闪开。” “不劳张大人了,殿下吩咐了,这间院子,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出,至于贼人,我们自会搜查,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张秉文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唐王府侍卫,心中已然有数,道了一声,“那你们可要仔细搜查,”随即转身离去。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这哥俩在那治丧,火纸烧起来了,唢呐吹起来了,人哭起来了。 张秉文吊唁一番,环视灵堂,没有发现唐王世孙。 “张参政,你这也吊唁完了,我们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方便待客,您还是请吧。”福山王朱器塽说道。 “福山王殿下,为何不见唐王世孙?” “这,我那大侄子忧伤过度,这一会已经哭昏了好几回了,现在正在一旁休息呢,我已经派了专人守护,张参政就不必担心了。” “荒唐!父亲去世,儿子岂有不来守灵之理,世孙在哪,还不快将他找来!” 朱器塽一看,你张秉文是属狗的吧,说翻脸就翻脸。 “张参政,我那大侄子只是忧伤过度,暂时休息一下,没必要这么较真吧。” “福山王殿下,本官还没走说你呢!” “世孙殿下年纪尚幼,或许不懂其中道理,但殿下你呢,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懂吗?” “世子新丧,多少人前来吊唁,此时世孙不在,岂不让人耻笑!” “是世孙殿下不懂人伦,还是你福山王殿下不懂人伦!” “你这,我这,他。”朱器塽没词了。 张秉文也不再搭理朱器塽,转身问道:“唐王府长史何在?” “下官在。” “你既是唐王府长史,就有教导之责,世孙不在,你这个长史是怎么当的!” “下官,下官……”长史边说,边拿眼瞟福山王朱器塽。 “你看福山王殿下做什么,难不成福山王殿下让你不顾人伦,不念亲情不成!”张秉文厉声呵斥道。 “你这尸位素餐之辈,挑唆太祖血脉不顾人伦,本官非上奏折,参你一本不可,到时候莫说是你,就算是你的家人,也要一同问罪!” “参政大人,非是下官不肯啊,实在是,实在是……” “就是你这尸位素餐,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福山王朱器塽生怕长史说出什么来,赶忙拿话堵了上来。 朱器塽对着张秉文说道:“张参政所言极是,是我过于溺爱我那大侄子,来呀,快把世孙叫过来呀。” 张秉文见状,对着刘永福吩咐道:“刘游击,跟着一块去,要是世孙殿下不肯来,你就算是抬,也得把他抬来。” “末将领命。”刘永福直接带着一队士兵跟了过去。 安阳王朱器埈凑到福山王朱器塽近前,轻声问道:“你怎么能把那个小杂种带过来呢。” “废话,不顾人伦四个字,谁能担待得起?要是真让张秉文把这顶帽子扣在咱们的头上,别说是继承唐王之位了,就连这郡王的名头都保不住。” “那你就不怕他把事情抖搂出来?”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给他灌了药,三五天之内,他是说不出来话的。” “那你就不怕他拿笔写出来?” 福山王朱器塽满不在乎,甚至还带有嘲讽的说道:“拿笔写出来,你也太高看那小杂种了,老头子关了他们爷俩十五六年了,他就算是想写字,他也得会写呀。” 安阳王朱器埈听了这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唐王世孙朱聿键,很快就被人带了过来。 张秉文打量这位唐王世孙朱聿键,衣着极其朴素,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庄户人家,身材瘦小,脸色蜡黄,用后世的说法,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刘永福来到张秉文近前,轻声道:“大人,兵已经调来了,就在府门外。” 张秉文点了点头,看向了张书堂,问道:“这是世孙殿下吗?” “正是。” 张秉文朝着朱聿键深施一礼,“殿下不必忧虑,有臣在,自当保殿下无忧。” 朱聿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 福山王朱器塽当即说道:“张参政,你看看吧,我这大侄子忧伤过度,嗓子都哭哑了。” 张秉文没搭理他,当即吩咐道:“拿笔墨来。” 福山王朱器塽看心中不屑道:还拿笔,那小子知道什么是笔吗? 只见,朱聿键拿起笔来,笔走龙蛇,唰唰唰。 张秉文俯身一看,眉头紧锁,厉声道:“刘永福,带兵围了唐王府。” 第83章 唐王朱聿键 河南巡抚邱兆麟,负责河南藩王安置的礼部主客司员外郎陈子壮,在接到左参政张秉文的紧急公文后,马不停蹄的赶赴南阳府。 等到了南阳唐王府,张秉文已经让仵作验完了尸体确实是死于毒杀。 等了解清楚了情况,邱兆麟当即下令,控制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并八百里加急,急报京师。 朱由检接到河南巡抚邱兆麟的奏报后,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唐王朱聿键,也就是南明时期的被郑芝龙、郑成功父子拥立的隆武帝,也是南明时期唯一一个还算有作为的皇帝。 不过其一生却很是悲惨。 年幼时其和其父也就是当时的唐王世子朱器墭被其祖父老唐王朱硕熿,囚禁在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他们。 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结果其父被想要继承唐王之位的叔叔毒死。 崇祯五年,朱聿键继承唐王之位,崇祯九年,清军阿济格率兵攻打北直隶等地,朱聿键心切,上疏请勤王,崇祯皇帝不许,竟不顾“藩王不掌兵”的国规,招兵买马,自率护军千人从南阳北上勤王。 结果,犯了忌讳,被废为庶人,关进凤阳高墙。 南明弘治政权覆灭后,朱聿键被郑家拥立为帝,年号隆武,但却被郑家架空,没有实权。 中间还和鲁王打了好几架。 可惜隆武帝朱聿键空有复国之志,却无力回天。 对于明末的这些藩王,朱由检唯二有好感的,一个是周王朱恭枵,在开封被李自成围攻期间,拿出历代周王的积蓄,犒赏守城将士,并悬下赏格,杀一贼给五十金,同时出资来加筑开封城,甚至还让李自成在开封城下丢了一只眼睛。 因为周王朱恭枵知道,要是让李自成打进来了,别说是钱了,恐怕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了。 而另一个就是唐王朱聿键了,朱由检也很欣赏这位隆武帝的魄力。 “传旨,驸马都尉巩永固,礼部侍郎周延儒,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赶赴河南南阳府,处置唐王府事宜。” ………… 河南,南阳,唐王府。 一脸稚嫩的驸马都尉巩永固,眼神冰冷的看向唐王朱硕熿,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 “传陛下口谕。” 哗啦啦,唐王府里跪倒一片。 “原唐王世子朱器墭,追封为唐王,按亲王礼制下葬。” “唐王世孙朱聿键,继任唐王。” “唐王朱硕熿,虐杀亲子,罔顾人伦,德不配位,着削去唐王之位,关押于凤阳祖陵。” “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觊觎贪婪,毒杀亲兄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 “着削去郡王爵位,革去宗室身份,同时,赐毒酒一缸。” 对,你没看错,就是赐毒酒一缸。 往常不过是赐毒酒一杯,可朱由检觉得这俩玩意实在是太可恨了,特意赏赐毒酒一缸,先撑你个半死,然后再往缸里加毒药。 话音刚落,就有锦衣卫赶来了两辆马车,马车上拉着两口大缸。 驸马都尉巩永固看着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冷冷道:“两位殿下,不对,你们已经被削了宗室身份了,不配再称殿下了。” “两位,请吧。” “不不不,我不,我不要。”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这兄弟二人,眼中满是惊恐。 驸马都尉巩永固摇了摇头,“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既然二位不配合,那你们就帮帮他们吧。” “是。” 四名锦衣卫架住了朱器塽,朱器埈这哥俩,还有锦衣卫负责掰嘴,然后拿出了两个大漏斗,插在二人的嘴里,硬生生的往里灌酒。 “饶了我……吧” “饶……了……” “我再……也……不……” 见二人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巩永固朝着忙活着的锦衣卫点了点头。 然后有锦衣卫往酒里加了毒药,给朱器塽、朱器埈二人灌了下去。 两二人当即两腿一蹬,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巩永固朝着一旁摆了摆手,“抬下去吧。” 朱聿键全程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面色平静,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驸马都尉巩永固走到朱聿键面前,拱手道:“唐王殿下,您现在已经是唐王了,如今唐王府突遭横祸,还需要您这位新唐王来主持大局。” 朱聿键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开口问道:“驸马爷,我听说陛下放开了对五代以外宗室的限制?” “正是,当时当时陛下和群臣商议之时,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周侍郎,就在场,殿下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朱聿键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周延儒,“周侍郎,那我也是五代以外的宗室,是不是也能自谋出路?” “这个……”周延儒被朱聿键问愣了。 五代以为的宗室允许自谋生路,这是针对底层过的不好,甚至是活不下去的宗室的,像唐王朱聿键这样的亲王,财产田地无数,妻妾成群,奴婢满堂,根本就没人认为他们会自谋出路。 “怎么,周侍郎,陛下说的不是允许五代以外的宗室自谋出路吗?” “回殿下,陛下是这么说的。” “那本王是不是五代以外的宗室?” “自然。” “可是,唐王殿下,您真的愿意舍弃这一切吗?” “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多少人都倒在了这上面啊。”朱聿键语气有些没落。 “本王已经想好了,唐王府的积累,除了安置唐藩底层宗室之外,所有的财产,田地,都上交朝廷,由陛下决断,本王只留下基本的生活费用即可。” 朱聿键环视这唐王府,深院高墙,富丽堂皇,但却更像是一座堕落的监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的天地很大,本王也想出去看看。” “唐王殿下说的不错。”驸马都尉巩永固出声赞叹,“外面的世界很大,确实应该出去看看。” “殿下,陛下料定您会有此举,特意嘱咐我,把您带到京中,陛下自有安排。” 第84章 先进的火器 唐王朱聿键,主动上交唐王府的财产,土地,朱由检作为朱聿键的同族血脉,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唐王府名下的土地,就算是分给老百姓,过不了几年,恐怕就得被人惦记上。 以前是唐王的土地,自然没人敢打主意,但土地不是唐王的了,你一个普通老百姓,很难守住。 所以,朱由检把这些土地全都划归皇庄,这土地是我朱皇帝的,你总不能还敢抢吧。 但是朱由检并没有派人接管,而是交由河南布政使衙门代管,然后再分发给百姓。 至于唐王府的财富,那自然是进了内帑。 唐王府的财富,确实是了不得,弄得朱由检恨不得再抄几个藩王的家。 朱由检用唐王府的钱,又招募了两万新军,编为两营,一营名为细柳营,其名脱胎西汉名将周亚夫的细柳营。 主将由税警总团指挥使周遇吉调任,户部税务司郎中洪承畴暂代税警总团指挥使。 一营名为陷阵营,其名脱胎于东汉末年高顺的陷阵营,底层宗室参军入伍,大多在此营中。 主将由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孙应元调任,唐王朱聿键任教导官,类似于双主官那样的角色。 为了军队能更好的发挥应有的作用,朱由检最初便有设立教导官的打算,毕竟后世珠玉在前。 可是苦于手上没有那么多的人,也就搁置了,现在唐王朱聿键来了,正好做个实验,朱聿键也乐得如此。 兵仗局掌印太监褚宪章走进乾清宫内,躬身道:“万岁爷,火器局那里有了新进展,工部尚书徐光启徐大人让奴婢来请您去看看。” “走。” 火器局内,工部尚书徐光启,工部侍郎毕懋康,孙元化,还有几个传教士。 看着各种各样的火器,朱由检霎时间竟看花了眼。 “徐尚书,这么好东西。先给朕介绍介绍吧。” “臣遵旨。” 徐光启率先走到一个“机关枪”前,“陛下,这是迅雷铳,一个人便可以操作,最大能到十八管,最多可以二十八连发。” “其枪头还有一个圆形的贴罩防护,既可攻又可守。” 朱由检心中暗道:这一轮扫射过去,那效果,堪称明朝版的马克沁机枪! 对于迅雷铳,朱由检曾在某短视频平台上刷到过,它是明代火器专家赵士桢一五九八年发明的多管火绳枪,吸收了鸟铳和三眼铳的优势。 当初在丰臣秀吉侵略朝鲜的时候,明军就携带这种武器参战,初战之下,火器一出,就干掉日军一万多人,自己仅仅阵亡了七百九十六人。 徐光启接着又拿起一物,“陛下,此物名为猛火油柜,用熟铜制成柜,柜有四个脚,其上有四个铜管,管上横放唧筒,与油柜相通。唧筒前端为内装引火药的火楼,使用时,用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中的引火药,然后抽拉唧筒,向油柜中空气施压,进而使猛火油从火楼喷出时燃烧成烈焰,从而烧伤人物。” 猛火油,就是石油,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根据这种油“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而正式命名为石油。 早在五代以及宋金辽元时期,猛火油便已经广泛应用于军事。 朱由检知道明朝的火器发达,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发达,连“喷火器”都有了。 突然,朱由检看到一个奇怪的车,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徐光启赶忙介绍道:“陛下,这是定襄侯郭登发明的偏厢车,现在的这个是戚继光戚少保改良后的。” “每车配备火铳手两人,铜炮手一人,枪手二人,弓箭手一人,盾牌手二人,长刀兵二人,通用甲士十人。” “当年戚少保镇守蓟州时,就凭借此物,打的蒙古人不敢南下。” 这不就是原始版本的坦克吗。 “那这偏厢车为何在军中没有见过?”朱由检问道。 “陛下,这偏厢车造价过于昂贵了。” 朱由检无奈的摇了摇头,钱钱钱,又是钱啊。 “偏厢车先做着,钱的事,朕来想办法。” “臣遵旨。” “继续吧。” 徐光启接着介绍,“陛下,这是神火飞鸦,以棉纸、细芦等制成飞鸟状,其内装火药,其下装火箭四只,点火后飞远,可达百丈,鸦身坠落之地,燃起烈火,火光遍野,对敌用之,在陆可烧营,在水可烧船。” “这是火龙出水,龙身下方,前后装有四个火箭筒,飞向敌舰时,龙嘴处发射火箭,直接攻击对方的船舰。” “陛下,这是石炸炮,内装有火药,依靠钢轮起火,无论人畜,只要踩到,里面的火石就会与钢轮摩擦,产生火焰,继而点燃引线,发生爆炸。” “陛下,这是佛朗基炮,这是虎蹲炮,这是红衣大炮。” 朱由检听着,止不住的点头,心中暗道:这么先进的火器,怎么到了清朝就不用了呢? 孙殿英做的,真不见得的有错啊! “这些都是好东西,继续研制,钱的事,朕来想办法。” “怼了,不是说有新的进展吗,在哪啊?” “陛下,请移步。”孙元化说道。 孙元化指引着朱由检来到了工坊,“陛下,这是按照您说的方法,制作的新式火药,威力比之前要大。” “不过,把火药装到小木筒里,点燃引信,即可发生爆炸。只是由于火药量小,扔出去只能炸起一些石子,威力大大降低,若是多扔一些,情况就好的多。”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威力不够,那就在里面再加点钉子。” “同时还要加紧研制,看看能薄薄的铁皮代替木筒,最好还是不用点火。” “臣明白。” “陛下,我们还研制出了一种新的火炮,炮身由青铜浇铸,射程、威力和红衣大炮差不多,但重量只有红衣大炮的一半,而且还有炮架,可以用马匹拉,携带也比较方便。” “还有一种小火炮,”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孙卿,做的好啊。” 孙元化躬身道:“臣不敢居功,这其中,那几个西洋人也帮了不少的忙。” 朱由检这才转头看向那几个西洋人,只是那几个西洋人眼中,却满是炽热。 第85章 西洋传教士 “你们西洋人为我大明的火炮研制,帮了不小的忙,来呀,每人赏银一百两。”朱由检吩咐道。 “哦,我尊敬的陛下,我们不要赏银。”其中一个西洋人说道。 朱由检盯着这人,黄头发,蓝眼珠,大鼻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汤若望。” “汤若望,”朱由检点了点头,这个西洋人,在明末清初还是有点名头的。 “汤若望,你说你们不要赏银,那你要什么?” “你们该不会是想要传教吧?” 汤若望疯狂的点头,“哦,我尊敬的陛下,您实在太聪明了。” “我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大明,就是希望能让主的光辉,洒在大明的土地上。” “这个当然可以。” “真的吗,陛下您是答应了吗?” 朱由检微微一笑,“朕答应你们可以传教,但是,不是现在。” “你们继续帮助大明研发火器,待我大明的军队,平定辽东之后,你们就可以传教了。” “到时候你们不光可以传教,而且朕还会出资,在北京城中帮助你们盖起一座教堂。” “哦,那是实在是太感谢您了陛下。” “不过,陛下,您说要等到平定辽东之后才允许我们传教,可是我来大明多年了,对于辽东的事情也听说一点,大明的军队在辽东多次作战,但始终都未能平定辽东,那陛下的话,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朱由检坦然一笑,“汤若望,你的大明官话学的不错嘛,连遥遥无期都知道。” “朕告诉你,辽东建奴所占据的那点地方,对于我大明来说,微不足道。” “以前之所以没有收复辽东,那是因为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小到都没人愿意去那个地方当官。” “这么说吧,辽东在大明来说,就好比是你们那的法兰西那个国家,旁边的科西嘉岛。” “哦,尊敬的陛下,您居然还知道法兰西这个国家?甚至还知道法兰西的科西嘉岛?”汤若望惊叹道。 “那是自然,我大明海纳百川,对于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有所了解。” “就比如说你汤若望,来自普鲁士的科隆,你的老师南怀仁来自比利时,龙华民来自意大利。” “还有,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开始的文艺复兴,马丁·路德提出《九十五条论纲》,推动了宗教改革。” “等等,等等,我大明都有所了解。” 汤若望嘴巴惊讶的都快脱臼了,“哦,尊敬的陛下,您实在是太伟大了,居然知道那么多,那您了解我们的天主教吗?” “不了解。”看着汤若望那激动的眼神,朱由检马上又补了一句,“更不感兴趣。” “不过你也别灰心,朕不感兴趣,或许其他人会感兴趣呢,我大明有这么多人,你们总是能找到一些感兴趣的人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建立在我大明收复了辽东之后。” “来呀,拿地图来。” 不一会,就有人拿来了大明朝的地图。 朱由检指着地图画了好大一个圈,“汤若望,你看自己了,这些都是我大明的土地,而辽东,就这么一点,现在你总相信朕没有骗你了吧。” 汤若望也不知道相没相信,反正他是点头了。 朱由检则是认为他,不,应该是他们同意了,点头yes,摇头no,这幼儿园里都教过。 “好了,你们继续工作吧,要是有什么你们还有什么西洋来的朋友,都可以写信,让他们到这来,你们一块研发火器,朕早一天收复辽东,你们也能早一天传教,朕也能早一天给你们盖教堂呀。” 你看这饼,大不大,圆不圆。 汤若望若有所思,最终还是答应了,“那好吧,我这就给我的老师写信。” “好啊,你的老师那就是我大明的朋友,朕让锦衣卫亲自去帮你送信。” 朱由检又看向其他的西洋人,“汤若望给他的老师写信了,你们呢?” “你们就没有点什么亲戚朋友的,一块写信请过来呀,早一点完事,你们也能早一点传教呀。” 有几个人听了这话,也纷纷开始动笔写了起来。 但还有两人没有行动,傻乎乎饿在那愣着,估摸着是人缘太次了,实在是没朋友。 朱由检又说道:“还有,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你们传教可以,朕也不阻拦,但是,加入你们天主教的人,必须是自愿的,你们不能强迫。” “哦,我尊敬的陛下,这个您完全可以放心,我们需要的是完全虔诚的信徒。”汤若望边写信,边说道。 朱由检咂咂嘴,喃喃道:“这玩意,比传销还厉害呀。” 毕懋康在一旁听的真真切切,他与徐光启,孙元化不同,后者是与西洋传教士接触很多,像徐光启就和利玛窦学习过,甚至还加入了天主教。 而毕懋康则不然,他是传统的读书人,和西洋传教士也没接触过,对于他们上帝那一套,也是敬而远之。 不过,毕懋康听出了朱由检话里的别样滋味,陛下说他不会阻拦西洋人传教,那别人呢? 待汤若望等人写完了信,朱由检一看,还真不少呢。 “尊敬的陛下,信上的地址不一定准确,我们的那些朋友有可能去其他地方传教了,还请陛下派人仔细寻找。”汤若望说道。 朱由检一听这话,你这不是扯犊子呢? 送信没个准地方,那送给谁去呀? “大明这么大,你们也没有个准确的地址,这信,恐怕很难送到收信人的手上啊。” “你们的那些朋友收不到信,就来不了京城,来不了京城,那你们的传教事业,就很有可能耽误下来。” “不过,谁让朕这个人心地良善呢,为了你们的传教事业,朕就动用朝廷的力量,帮帮你们吧。” “传旨,各地官府若发现西洋传教士踪迹,一律礼送进京,交由礼部统一管理。” “礼部届时统一甄别,精通火器者,一律送到火器局,其余人,由礼部负责统一安排,翻译西洋书籍。” 第86章 高产量作物 吩咐完之后,朱由检看向孙元化,“孙卿,你不是说说新铸造了青铜炮吗,在哪呢,怎么没有看到?” “回禀陛下,青铜炮在试验场内,还请陛下移步。” “走。” 新铸造的青铜炮看上去有点笨重,不过想想也是,红衣大炮的重量足有千斤,青铜炮的重量是它的一半,最起码也得五百多斤。 “孙卿,这青铜炮射程是多少?” “陛下,这新铸造的青铜炮射程和原来的红衣大炮差不多,最远可达二十里,但真正的有效杀伤,还是在十五里之内。” “那打一炮看看吧。” “遵旨。” 朱由检还想往前,但是被孙元化拦住了,“陛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请陛下暂退。” 朱由检无奈,“好吧。” 点火,开炮。 ~biu~~~~ba~ 炮弹落地,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扬起漫天的沙土,前方当靶子的稻草人,早已成了齑粉。 可以看出,是开花弹。 幸亏火器局周边的居民在建立之初就已经被迁移了,不然,就这么整天噼里啪啦的,得让人骂死。 朱由检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威力不小啊,就是以后试炮得到城外去。” 孙元化拱手道:“启禀陛下,我们试炮都是拉到城外去的,只是今日……” 朱由检点了点头,只是今天因为自己来了,就在这直接试验了。 “出城试验是好的,但一定要仔细保密。” “陛下放心,每次出城试炮都有护卫随行。” “陛下,如今新炮已经铸成,还请陛下赐名。” 朱由检略做思考,“此炮是为了保境安民,剿灭胡虏,平定辽东所铸,那就叫做崇祯元式步兵炮吧。” 孙元化一听,根本就没过脑子,就觉得这炮的名字和朱由检说的寓意似乎是有点不挨着呀。 不过,出于臣子的本分,陛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孙元化躬身施礼,恭敬的说道:“陛下英明,此名甚佳。” 这时,一名锦衣卫走到李若琏身旁,耳语了几句。 朱由检看到后,便开口询问:“怎么了?” 李若琏急忙走了过来,拱手道:“启禀陛下,锦衣卫百户高文采回来了。” 高文采被朱由检派去找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产农作物去了,现在他回来,意味着粮食也就来了。 “让他带着人和东西,直接去皇庄等候。” “遵旨。” 突然,朱由检看到了工部尚书徐光启。 这徐光启可是《农政全书》的作者,书中内容既有农政措施,又有农业技术,开垦、水利、荒政等皆有所涉及。 更难得可贵的是,全书没有仅仅将农业问题拘泥于对以往的农业科学知识的总结,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更为长远的政治生态上,将农政措施和农业技术相结合。 这是现成的农业专家呀。 这个专家,绝对的褒义词。 “摆驾皇庄,徐尚书,也跟着一块去吧。” “臣遵旨。”徐光启躬身道。 皇庄,明朝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朱由检也是第一次来到皇庄。 此时,大批的军士和锦衣卫早已经在周边警戒,皇庄总管太监王之心正在等候。 “臣锦衣卫百户高文采,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朱由检直接亲手扶住了高文采。 “东西在哪呢?” “回禀陛下,就在屋内。” 朱由检迫不及待的走进屋内,屋里还有十几个人,衣着朴素,看样子是高文采带回来的有种植经验的老农,见到朱由检进来有些不知所措。 王承恩出声提醒道,“这位是我大明的皇上,你们还不快点行礼啊。” 那十几个人一听,妈呀,不对,是娘呀,那时候还不兴叫妈呢。 这就是皇上啊,敢情也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 他们刚想下跪,就被朱由检拦住了,“不用,不用。” “这些东西你们都会种吗?” “会。” “那太好了,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别走了,王之心。” “奴婢在。” “给这些人分房子,分地,每人给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另外,再派人把他们的家人接过来。” “奴婢遵旨。” 这些人一听,给房子,还给地,还给一百两银子,我一辈子也挣不了一百两银子啊。 扑通,这次是心甘情愿的跪下了,“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朱由检看着地上堆放的红薯,土豆,玉米,竟然还有辣椒,和后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尤其是这红薯,产量大,干旱的环境也能生长,根、茎、叶皆可食用,可谓浑身都是宝啊。 蒸着吃,煮着吃,烤着吃,晒干了吃,都行啊,极易保存。 在清朝的时候广泛种植,因此也有不少人认为,所谓的康乾盛世,不过就是用红薯堆出来的罢了。 “高文采。” “臣在。” 朱由检看着高文采,黑眼圈,大眼袋,头发略显杂乱,身上还带点尘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甚至比最初见到他时,还削瘦了一点。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也辛苦了。” 朱由检帮着高文采整理了一下衣领,“锦衣卫百户高文采,晋升锦衣卫千户,赏银五千两。” 高文采当即跪倒在地,“臣谢陛下天恩。” 朱由检扶起高文采,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洗个澡,好好的歇几天。” “徐尚书。” “臣在。”徐光启躬身道。 “你所作的《农政全书》,朕有幸拜读过,可谓是农业的集大成者啊,想必这些东西你也不陌生吧。” “回禀陛下,臣略有耳闻。” 略有耳闻,那就是知道了,有本事的人都这么说,谦虚嘛。 “徐尚书,那这红薯,土豆,玉米的种植方法和产量你也应该知道,从今天起,火器局你就不用管了,你就专门负责种植这些。” 徐光启一听,红薯,土豆,这些名字和他认知中的略有不同,但是他也能明白朱由检说的是什么。 “臣遵旨。” “王之心。” “奴婢在。” “待到时节合适,皇庄就种植这些作物,全种,可能百姓没有见到过,有些抵触,但最少也要种一半。” “告诉他们,明年交租,就用这些交,多的那些,皇庄拿钱买,要是产量比之前少了,皇庄就拿钱给他们补上,让他们不用担心。” “切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之以利。” 第87章 不长眼 “臣盐课司大使,宋应升,” “臣盐课司大使,宋应星,”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打量着宋氏兄弟,尤其是宋应星,《天工开物》的作者,这本书可是被誉为中国十七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可惜后来被满清给禁了。 但是,《天工开物》译本却是传遍亚欧大陆,对西方的很大。 直到民国初年,中国学者才在日本看到《天工开物》的原着。 朱由检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的宋应星,一副明人打扮,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啊。 “你们兄弟二人在户部观政也有些日子了,如今担任盐课司大使,也该出去锻炼锻炼了。” “即日起,你们兄弟二人便赶赴长芦盐场,整顿盐业,改进制盐方法,多制盐,能制多少制多少,朕会安排人运输。” 朱由检指向旁边一人,“这位,是惠安伯张庆臻。” 宋应升,宋应星两兄弟拱手行礼,惠安伯张庆臻颔首示意,以作回应。 “惠安伯会带一千军士与你们一同前往,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交由惠安伯即可。” “臣遵旨。” “去做事吧。” “臣等告退。” 待三人走后,朱由检伸了个懒腰,“大伴,换便装,咱们去大明兼济银行看看。” 虽然是便装出行,但朱由检带的人可是不少。首先就是贴身太监王承恩,贴身保镖方正化及其带领的一队大内侍卫。然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指挥佥事李若琏,以及大批的便装锦衣卫。 最后,是东厂协管太监王德化,及其带领的东厂番子。 其中,最卖力气的,当属这东厂协管太监王德化,因为他做梦都想把他这协管太监变成提督太监。 原来,朱由检登基以后,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然会对内廷进行大换血,换上自己的亲信。 可是,作为内廷四司八局十二监二十四衙门之首的司礼监,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因为它的掌印太监空缺,原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是魏忠贤的同党,随着魏忠贤一同被治罪,现在和阉党一块去整治皇庄了,朱由检也没有再安排掌印太监。 如今的司礼监,只有几名秉笔太监主事。 秉笔太监,乾清宫大总管王承恩,那是朱由检的大伴,整天跟着朱由检,只是在司礼监挂个名,不参与具体事务。 秉笔太监刘时敏,读书多,有文化,现在主持皇明时报,是朱由检的笔杆子,也不参与司礼监的具体事务。 秉笔太监高时明,秉笔太监高宇顺,这两个是主持司礼监日常事务的人,司礼监的大印,也由这两个人共同掌管。 这些人,王德化都能理解,也服气,但最让王德化感到可气的,就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也就是提督东厂的太监,居然还是魏忠贤,虽然现在魏忠贤落魄了,去了皇庄,但是东厂名义上的第一人还是魏忠贤,而不是他王德化。 王德化郁闷啊,司礼监秉笔太监没他,东厂的一把手也不是他。 所以,王德化就拼命的在朱由检面前刷存在感,想着能有个名分。 “万岁爷,大明兼济银行到了。” “万岁爷,您慢点。” 朱由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走进银行。 现在将近酉时,几乎没什么人来了,银行的书吏正在拢账。 户部主事路振飞看到朱由检来了,急忙起身相迎,“臣户部主事路振飞,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四处观瞧,“路卿,银行的情况怎么样啊?” “回禀陛下,银行的情况很好,京中的百姓大多都在银行中存钱,不少的小商人也将钱存了过来。且自从日兴隆的陈氏弟兄将生意与银行合并后,有着日兴隆的分号基础,目前大明兼济银行已经在山东济南府,河南开封府两地开了分行,新发行的银元,已经在北直隶完全展开,北方各省也在逐步推行中。”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本来按照户部侍郎毕自严的构想,是想在北直隶每个府都开设分行,等北直隶稳固后,再逐步推向北方各省,但是被朱由检否决了。 因为按照历史发展,崇祯二年,黄台吉就会领兵寇关,北直隶到时候恐怕会变成战场,万一哪个城池被攻破,银行被洗劫一空,得不偿失。 而且黄台吉是绕道而行,不知道他从哪来,防不胜防。 “嗯,银行推行不久,公信不足,不少人还在观望状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是好的。” “京中其他钱庄有什么反应?” 路振飞拱手道:“回禀陛下,京中其他钱庄,除了日兴隆以外,都还在观望,尤其是京中最大的钱庄丰盛常,来京中的商人权贵大多在他那里有存款,虽然丰盛常碍于形势,也使用银元,但估计是担心我们抢他们的生意,所以,对我们并不算太友好。” 朱由检淡淡一笑,他知道路振飞还有一点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那就是这丰盛常,朝里有人。 封建王朝,大生意人,背后必然有朝廷势力的支持,而大商人,往往也会主动在朝廷中找靠山。 要想凭空做大,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只能说,很难很难。 “无妨,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路振飞自然是听出了朱由检话中的意思,其实他对于丰盛常也没有好感,因为他不长眼啊。 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光棍不斗势力,你丰盛常迎合一下朝廷,那朝廷随便从指甲缝里漏点,那不就够你的了,实在不行,你苟着点,不冒头也行啊。 可你呢,冷眼相待,暗中抵触,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朱由检轻轻扫了一眼王德化和骆养性,这两个当时就了然了。 骆养性新官上任,还没一点成绩呢,手下人也不怎么服他,这回正想好好的露露脸呢。 王德化则是想刷存在感,好把东厂协管太监变成提督太监,顺便再进司礼监。 这俩人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万岁爷(陛下),您就放心吧,法律条文的解释权,在我们这。 第88章 京营的病 银行中的书吏正在整理银元,每一百个为单位,用红纸包裹起来。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看着,“路卿,这银元百姓的反响如何?” “回禀陛下,银元都是一两银子的标准重量,百姓不用再费劲称重、裁剪,用起来方便,反响很好。” “就是这银元都是一两银子,百姓平时也用不了这么多,使用最多的,还是一钱和五钱银子的小银元。” “还有就是因为银元上刻有太祖的人头像,所以百姓多称呼银元为,朱大头。” “呵呵。”朱由检苦笑两声,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百姓认可就好。” 朱由检见天色渐沉,便问道:“今晚何人当值?” 路振飞拱手道:“回禀陛下,今晚是臣当值。” “朕之所以晚上也安排人员在银行值守,就是怕百姓万一有什么急事,大半夜的人容易犯困,要是真有人来了,你们可不能不耐烦。” “陛下放心,毕侍郎早就交代过了,要是有人态度不好,直接辞退。” 朱由检点了点头,“银行虽然是朝廷开办的,可晚上终究比不上白天,这警卫方面,也得注意。” “陛下放心,当初您拨付银行五百人的护卫,三百人护卫铸币局,两百人护卫银行,安全问题可以保证。” 朱由检摇了摇头,“五百人还是太少了,大伴,立即派人去小站,从虎贲军中调一千人,专职负责护卫铸币局和银行。” “五百人护卫银行,一千人护卫铸币局,应该够了。” “这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奴婢遵旨。”王承恩随即安排人出了银行,直奔小站。 朱由检看向路振飞,“路卿,如今银行和铸币局的五百护卫由何人统领?” “暂由卑职统领。” “那这一千五百人还是由你统领。” “臣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又询问了一些银行的情况,并嘱咐了几句,然后离开了银行。 月儿弯弯,遥挂空中,繁星点点,点缀其旁。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刑部治安司的衙役,在夜间巡逻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 路两边的小吃摊,早已经开始忙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再加上行人、食客的欢声笑语,三人不禁感慨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万岁爷,天色已晚,为了您的安全,还是早点回宫吧。”王承恩提醒道。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就回宫吧。” 突然前面的一处酒馆传来传来打砸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耍酒疯,紧接着就有几个军士走了出来,领头之人,看服饰,是京营中的千户。 朱由检见此情景,眉头紧锁,面如寒霜。 当初整顿京营时,考虑到京营中的将领家就在京城中,朱由检便放宽了军令,京营中,参将以下,必须全天待在军中。参将以上,白天必须在军中,晚上除了值守的将领,其余将领可以回家,但是不能耽误第二天点卯。 并且每天晚上,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三营的主将轮流值守。 “骆养性!” “臣在。” “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遵旨。” 朱由检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于是带着人在一处小巷子里面等候。 功夫不大,骆养性就把那几个人带过来了。 明显可以看出,这几个人喝酒了,但是没喝醉,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有点忌惮的。 被抓的千户毫不畏惧,反而颐指气使,怒目而视,“你们是什么人,敢抓老子,告诉你,老子可是京营中的千户,成国公你们知道吗,他老人家那可是我堂叔。” “你们识相,就赶紧把老子放了,不然,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朱由检不怒反喜,淡淡一笑,“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我还没问呢,他就什么都说了。” “那你就再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算什么东西啊,也配问老子的名字。” 咔嚓一声! 骆养性直接卸就这个千户的膀子。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朱无能。” “京营军规甚严,你是怎么出来的?” “你管我……” 朱无能话还没有说完呢,另一个膀子也被骆养性卸了下来。 骆养性阴狠狠的说道:“再不老实,接下来就是你的脑袋!” “是是是。” 朱无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原来,京营中基层军官,一部分是各个勋贵的贾将和亲戚,这伙人能打仗,为了维持京营的战斗力,英国公世子张之极就把这些人留下了并向当时负责整顿京营的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和朱由检打了报告,朱由检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批准了。 但是,这些人能打仗不假,可平时散漫惯了,被京营的军纪束缚着,浑身不自在。 负责整顿京营的原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在兵部尚书孙承宗督师蓟、辽后,晋升兵部尚书,也就顾不上京营的事情了,随之卸任京营提督大臣。 负责整训京营的曹文诏,黄得功,以及那些虎贲军士兵,在整训完成后,也都回到虎贲军中。 白天还好,各级军官都在,他们不敢擅离职守,到了晚上,若是五军营主将英国公世子张之极值守,或者是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值守,这两个人也都是世袭的勋贵,他们不敢放肆。 今天晚上是三千营主将贺珍值守,这个人不是勋贵出身,原来就是个三千营的游击,是被朱由检连升好几级,擢升到三千营主将的位置上的,这些人就不怎么怕他,等晚上点完卯之后,他们就偷偷的跑出来。 跑出来的人,有千古,有百户,站岗的士兵也不敢阻拦,直到今天被朱由检撞上了。 朱由检看着朱无能,“能打仗啊,是好事,但是也应该遵守军纪,你说是不是。” “既然你说成国公是你堂叔,那好,骆养性,派人通知成国公去京营。” “对了,还有让张之极。” “大伴,派人去小站,调五千虎贲军来,等虎贲军到了,咱们一块去京营看看。” 第89章 滑头的朱纯臣 英国公世子张之极,接到锦衣卫的通知,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就赶赴京营。 一到京营,张之极就看到成国公朱纯臣也在,“成国公,你怎么也来了?” “嗨,这不是陛下派锦衣卫通知我来的嘛,你也是陛下通知来的吧?” “正是。” 张之极苦笑一声,“我是五军营主将,陛下叫我来,还情有可原,这大晚上的,让成国公您也来,估计这回是有麻烦了。” 朱纯臣叹了一口气,“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呀。” “你说说,陛下对咱们这些勋贵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阳武侯薛濂,先是削了世袭的爵位,又把侯爵降成了伯爵,最后还被下了诏狱,估计这会他已经过百天了吧。” “还有襄城伯李守锜,交了十万两银子不说,现在还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整顿京营,又把我们这些勋贵清除出来,哎,令人寒心呐。” 张之极不以为然,“成国公,慎言。” “咱们这些勋贵,都是与国同戚,靠着祖上的功劳,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寸功未立,但荣华富贵不断,朝廷养了咱们这么多年了,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成国公朱纯臣脸上露出了不屑,心道:你清高,你了不起。 但是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嘴上不能这么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还是太年轻啊。” 突然,一阵行军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队队盔明甲亮的虎贲军士兵来到京营之中,然后分列两旁,闪出一条道路。 “陛下驾到。” 朱纯臣刚刚还埋怨个不停呢,听到陛下驾到,那跪的那叫一个快啊。 撩衣,曲腿,俯身,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张之极整个人都看呆了。 其余值守的京营将领,也纷纷赶到。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朱由检直接坐到上位,好整以暇的看着众将领,“今夜何人当值?” “回禀陛下,今夜是臣,三千营主将贺珍当值。” “擂鼓聚将,点卯。” “啊?擂鼓聚将?还点卯?”贺珍愣住了,哪有大半夜点卯的啊。 朱由检看着愣在原地的贺珍,“是朕没说清楚啊,还是你没听清楚啊?” 贺珍这才反应过来,“遵旨,臣这就擂鼓聚将。” 三通鼓响,贺珍按照当值人员名单和花名册点名,结果,贺珍后脊背就冒了冷汗了,这一点卯不要紧,少了四个千户,六个百户。 贺珍其实知道在他当值的时候,有人时不时的就偷着跑出去,他想管来着,可是这些人都有背景,也能打仗,根本就不服他,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足足少了十个人。 贺珍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中军大厅,拱手道,“回禀陛下,左掖营少了两个个千户,两个百户,左哨营少了一个千户,三个百户,右哨营少了一个千户,一个百户,共计十个人。” 张之极听了这话,眉头皱的都能够夹死十只蚊子。 左掖营,左哨营,右哨营,那可都是五军营的人啊,他这个五军营主将,这回这人,可是小孩他妈不见了,丢大人了! 他张之极丢人是小事,可他代表的是勋贵之首,英国公府,他之所以能担任五军营主将,也是基于这点原因,这回连带着把英国公府的脸,也丢了。 “臣有罪。”贺珍赶忙跪下请罪。 “臣也有罪。”张之极也跪下请罪。 朱由检看着跪倒的贺珍,又看着跪倒的张之极,最后看向了张之极身旁的成国公朱纯臣。 朱纯臣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呢? 不能呀,京营又不归我管,我也没在京营中任职。 那能有什么事呢? 朱纯臣在脑子里,迅速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坏事都想了一遍, 可是朱由检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吓得朱纯臣双腿发软,他心道:我做的坏事太多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哪件了,还是先跪下再说吧。 扑通一声,朱纯臣也跪倒了,“臣也有罪。” 朱由检一时间愣住了,反问道:“成国公,你何罪之有啊?” 朱纯臣一听,什么玩意,我没罪,那你死盯着我干什么呀? 他心里这个后悔啊,你膝盖怎么这么软呢! 我都跪下说我有罪了,死活也得编几个罪出来。 要不然,估计就得治我一个欺君之罪呀。 “陛下,臣今天晚上搂着四个小妾睡的,可能有伤风化,请陛下治罪。” “啊?”朱由检愣住了,搂着四个小妾睡的,你家床可够大的呀。 “成国公,这个治不治罪的先不说,你这,得注意身体啊。” “臣谢陛下叮嘱。” “成国公,这地上凉,估计这会你也暖热乎了,朕也就不让你起来了。” 朱纯臣:你小子怎么那么像田文镜呢! 朱由检玩味的看着成国公朱纯臣,“成国公,听说你家亲戚挺多呀?” “啊?”成国公朱纯臣就是一愣,这都哪跟哪呀。 “陛下,成国公是世袭的勋贵,家中子弟确实多了一些,但是,臣可以保证,他们在臣的教导下,那都是忠君报国,一心为公。” “尤其是臣的堂侄,朱无能,此人能打仗,天生就是当兵的材料,更重要的是,有臣的教导,如今就在左哨营中担任千户。” 朱由检止不住的点头,“哦,朱无能,这个人朕听说过,是把好手。” “成国公,你说你经常教导朱无能,那么朕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朱无能所做的事情,都是受了你成国公的影响。” 朱纯臣一听,陛下都夸朱无能是把好手了,那就肯定是我教导出来的呀。 “臣不敢居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朱由检长叹了一口气,“成国公,你,该怎么说你好呢?” “来呀,把人带上来。” “是。” 当即有两名锦衣卫将朱无能带了上来。 朱纯臣打老远一看朱无能那副死了亲爹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 “陛下,朱无能久在军中,臣也已经许久未曾谋面,以前在臣的教导之下,朱无能还算守规矩,但是最近怎么样,臣就不得而知了。” “但我成国公府向来门规严谨,若是此子有任何不法行径,臣必严加处置,绝不姑息!” 第90章 罪该问斩 啪!啪!啪! 朱由检不由得鼓起了掌,“成国公说的好啊,若是人人都能有成国公这般觉悟,那大明中兴,可计日而待也。” 朱纯臣也挺会顺着杆往上爬,“臣为大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之极鄙夷的看了成国公朱纯臣一眼,心道:刚才还站街呢,这会就从良了。 朱由检看向朱纯臣,又把目光转移到朱无能身上,最后又重新回到朱纯臣身上,“成国公,欲先正人,必先正己。” “口号喊的再响,也没什么用,关键还是得看怎么做。” 朱纯臣就知道,后面还得有转折,“臣恭听圣训。” “这朱无能,在大街上骂了一个人。” 不就是骂了一个人嘛,朱纯臣不以为然,“陛下,臣回去以后,定当严加管教,并让朱无能亲自登门道歉,此外,我成国公府还将给受害者一笔赔偿,以表歉意。” 看看,都看看,就说我朱纯臣这话说的漂不漂亮,这事办的漂不漂亮。 此刻,朱纯臣都忍不住想夸自个几句。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成国公,大哉。” “这个处理方法,很好,登门道歉,就不用了,这朱无能也不一定能进得去人家的家门。” “至于赔偿嘛,成国公你打算赔偿朕多少呢?” 朱纯臣这脑瓜子,嗡嗡的。 我说就嘛,凭我成国公府的面子,还有进不去的家门,当然了除了皇宫。 感情朱无能这小子,骂的还真是皇上呀。 这得赔多少呀,要不直接把朱无能这小子的脑袋给你吧。 不过看样子,你不见得能答应。 算了,破财消灾,就赔五万两吧。 “回禀陛下,臣打算赔偿白银五……” “什么,五十万两!”朱由检直接把话接了过来,“五十万两,成国公,真不愧是我大明的忠臣呀!” 朱纯臣一听,好悬没背过气去,就差自己掐自己的人中了。 朱纯臣有心说不答应,可是,朱由检张嘴了,他还不敢顶,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这么干愣着。 朱由检看着成国公朱纯臣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禁笑道:“成国公能有这份心意,朕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这白银五十万两,朕看呐,要不就……” 朱纯臣一听这话,顿时满血复活,脉动回来,点头好似小鸡啄米。 王德化在一旁听的真切,他也知道朝廷一直缺钱,更知道现在正是露脸的机会呀。 于是,他来到朱由检身旁,俯身说道:“万岁爷,这五十两白银毕竟是成国公的一番心意,您就这么退回去,岂不是寒了成国公的心吗。” 朱纯臣一听,好你个王德化,你个死太监,怪不得你生不出孩子来呢,该呀。 “陛下,臣最近一直烧心,最不怕的就是寒心了。” “万岁爷,您看,成国公最近一直烧心,这就说明成国公的拳拳报国之心,炽热无比呀,您就更不应该推辞了,不然,成国公真的还寒心了。”王德化继续说道。 要是眼神能杀人,朱纯臣可以担保,王德化这会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朱由检不禁感叹,还是奸臣好用啊,你这还没说呢,他就全懂了。 “哎,王德化,你说的也有道理,朕确实不能寒了成国公那炽热的心啊,那这五十万两白银,朕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来人,传旨,成国公朱纯臣,忠诚体国,加太子太保。” 王德化赶紧冲着朱纯臣喊道:“成国公,看你都高兴傻了吧,还不赶快谢恩。” 朱纯臣心中暗骂:王德化,你个死太监,你下面不行,上面也不行吗!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这是高兴的呀。 “成国公朱纯臣,领旨谢恩。” 朱由检本来也没打算不要,只是想着少要一点,没想到王德化突然蹦出来了,反正最后朱纯臣最后骂的是王德化,那这五十万,不要白不要。 “哎呀呀呀,成国公地上凉,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朱纯臣心道:花了钱,就是好使呀。 就是,太贵了。 “成国公,此次让你前来,就是为了朱无能的事,此人无视军纪,私自外出酗酒,且对朕不敬,打着成国公府的旗号横行霸道,希望你回去以后,对府中子侄,严加管教,不可再出现此类情况!” “臣遵旨。” “天色已晚,成国公早些回府歇息吧。” “臣告退。” 临走的时候,朱纯臣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无能,就因为你小子,成国公府就得倾家荡产! “这么长时间了,缺卯的人都来了没有?”朱由检冷冷道。 “臣等有罪。”呼啦,十个人跪倒在地。 “知道有罪就好,那你们说该怎么治你们罪呢?” “臣等请陛下开恩。” 九个人齐刷刷的磕头求饶,唯有朱无能毫不在乎,因为自从他知道自己骂的人是皇帝之后,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了。 “朱无能,朕看你有些不服气呀。” “没什么不服气的。” “那好,你说,你无视军纪,擅自离营,外出酗酒,辱骂天子,该当何罪呀?” 朱无能此时也看开了,横竖都是一死,“罪该问斩,行了吧,陛下。” 朱由检看向其余九人,“你们看,朱无能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处罚方式。” “来呀,将这九人推出辕门外,斩首,首级挂在旗杆上,警示三军。” “至于朱无能,无视军纪,擅自离营,此其罪一。聚众酗酒,打人砸物,此其罪二。依仗家势,目中无人,此其罪三。出言不逊,辱骂天子,此其罪四。肆意傲慢,蔑视君主,此其罪五。” “五罪并罚,本应夷灭三族,然,念及成国公府,就满门抄斩吧。” “遵旨。” 骆养性当即带人就去了成国公府,可见成国公朱纯臣,刚刚搂着四个小妾躺进被窝里,就又被惊起。 “贺珍。”朱由检淡淡开口。 “臣在。” “今夜你是当值主将,出了这样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罪责难逃。” “五十军棍,贬为三千营游击,你可服气?” “臣遵旨。”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由检这是留了情面,贺珍原本就是三千营的游击,也谈不上贬职,至于五十军棍,打的轻重,全在人为。 “张之极。” “臣在。” “无视军纪,擅自离营的,都是你五军营的下属,贺珍是当值主将,负主责,你身为五军营主将,负次责,五十军棍,你可服气?” “臣遵旨。” “左掖营,左哨营,右哨营,三营主将,治下不严,待明天人来之后,每人三十军棍。” 朱由检恨铁不成钢的扫过京营诸将,“自明日起,京营所有将领,无故不得擅自离营,违令者,军法从事!” “谨遵钧令。” “传旨,兵部左侍郎王洽,提督京营,王先通袭爵新建伯,任五军营教导官,恭顺侯吴惟英,任三千营主将,驸马都尉巩永固任三千营教导官,神机营教导官,由朕亲自兼任。” “另从虎贲军中抽调人手,将教导官下放到各个百户。” “原虎贲军军法处长史可法,调任京营军法处长。” 第91章 未雨绸缪 “臣北直隶巡抚申用懋,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申用懋,“申卿,你这新官上任,担任兵部侍郎巡抚北直隶,朕得给你安排点任务。” 申用懋当即起身,躬身施礼,“臣恭聆圣训。” “这又没有外人,用不着这样,坐。” “谢陛下。” “你上任以后,把北直隶的大小城池先转一转,需要修缮的,督促当地官府修缮。同时,在大的城池中,尽可能的搭建一些居民安置所,农闲组织青壮参加训练,充当民兵,以备不时之需。” “成国公送来了五十万两白银,朕再从内帑中给你拨五十万两白银,共计一百万两,你拿去用。” “此外,朕还给你配备了一千人的巡抚标营,一来保护你的安全,二来,你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人跑腿。” 申用懋心中暗道:北直隶,或有战事啊。 “臣遵旨。” “下去忙吧。” “臣告退。” 申用懋,历史上崇祯初年的兵部尚书,能力是有的。 提起他这个人,或许有些许陌生,但是提起他的父亲,可能要熟悉一些,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申时行。 朱由检安排申用懋巡抚北直隶,并嘱咐他这些,就是为了应对满清寇关。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奴婢东厂协管太监王德化,” “参见陛下(万岁爷)。” “不必多礼。” “谢陛下(万岁爷)。” “你们俩来,有什么事啊?” 王德化抢先一步说道:“回禀万岁爷,奴婢探查到这丰盛常的人,与当初通敌卖国的八大晋商有关联,奴才和锦衣卫骆指挥使已经派人查抄,果不其然……” 朱由检摆了摆手,“这点小事还来烦朕,你们看着办就是了,只要有证据,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奴婢明白。” “东西送到火器局,下去吧。” “奴才(臣)告退。” 朱由检走出乾清宫,院中已有花瓣凋落,树上枝叶也已微微泛黄,偶有凉风拂过,落叶飘零,平添了几分萧瑟。在树干上,还有一只蝉蜕,在孤独的守望逝去的夏天。 朱由检走到树下,拿下蝉蜕,不禁感慨万千,蝉虫在地下苦苦挣扎数年,就是为了一个夏天。那人呢,苦苦挣扎数十年,为的又是什么? 轻轻一碾,蝉蜕当即变扁,朱由检随手将蝉蜕弹到一旁,都是为了子孙后代。 “大伴,从内帑中再拨三百万两到火器局,另外,派人告诉综合局田尔耕,以后每个月的管理费,不用再送到内帑了,直接送到火器局,另外告诉火器局的那些人,朕往里砸了那么多银子,他们得好好的卖卖力气。” “奴婢遵旨。” “大伴,换便装,去小站。” ………… 朱由检边走边看,虽然穿的是便装,但是虎贲军的士兵对他却并不陌生,最初训练新军的时候,朱由检经常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因此,最初的那些士兵都认识他的,后来的新兵,在老兵的吹牛中,也逐渐认识了这位少年天子。 “现在朕看这虎贲军就和看自己的孩子一样,当初就那么一点,这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那可不是嘛,万岁爷,您对虎贲军那是真没得说,整天好吃好喝,每个月的饷钱按时发放,还教给他们读书识字,普通人家对自己的孩子,也不过如此呀。”曹化淳说道。 “你呀,少拍马屁了。” “奴婢这可不是拍马屁,奴婢这是实话是实话实说。” 朱由检淡淡一笑,“赵将军。” “末将在。” “你看这虎贲军若是对上建奴的八旗军,有胜算吗?” 赵率教略做沉思,“回禀陛下,若是野战,臣不敢说。” “可若是守城,就如今的虎贲军而言,建奴绝无胜算。”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这个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军队总不能只待在城池里吧。 “这样吧,虎贲军和京营,拉到城外,分批次进行实战演练,找找各自的不足,也让那些九边来的老兵好好的教教他们怎么打仗。” “末将领命。” “曹化淳。” “奴婢在。” “派人去聘请郎中,充当军医,同时储备药物,万一打起仗来,也好及时救治伤兵。” “奴婢遵旨。” “李若琏,有个游方的郎中叫吴有性,居无定所,你派人试着去找找。” “臣遵旨。” 突然,就听到校场上一阵喝彩之声,朱由检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人马上御箭,三箭皆中靶心。 “好箭法,这是谁的部将,竟如此勇猛?” 赵率教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这是陷阵营的教导官,唐王殿下。” “原来是唐王呀。”朱由检点了点头,对于朱聿键能有如此表现,倒是在意料之中。 朱由检信步走去校场,校场内的士兵纷纷行礼,“参见陛下。” 朱聿键也翻身下马,“参见陛下。” 朱由检扶起朱聿键,“唐王在军中可还适应?” “臣在军中很适应,同僚对臣也多有照顾,走出唐王府,臣才真正觉得外面的天地,如此广大。” “那你可曾后悔?” “臣并不后悔,就算是战死沙场,也好过苟且的富贵。” 朱由检拍了拍朱聿键的肩膀,“说的好呀,若是太祖子孙皆有你这般觉悟就好了。” 朱聿键自然知道如今藩王的德行,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好好做事,太祖留下的江山,还得靠你我这些太祖的子孙守护。” “臣遵旨。” “唐王,你在军中也有一段日子了,你觉得这虎贲军怎么样啊?” “回禀陛下,臣以为虎贲军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可谓是天下精兵,但臣还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检来了兴趣,“但讲无妨。” “臣认为,应该按照虎贲军的标准再训练一支水师。” 这个唐王朱聿键,有点道行呀,朱由检心中暗道。 “何以见得?” “臣所在陷阵营中,有一人名为郑芝龙,在他口中臣了解了很多关于海上的事情,臣以为,将来海上,大有可为。” 朱由检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南明时,朱聿键为君,郑芝龙为臣,只是朱聿键被郑芝龙架空,没有实权。如今朱聿键为上官,郑芝龙为下官,但朱聿键却是郑芝龙实打实的上级。 “那你就多留意点海上的事情,到时候海上若真的有作为,朕第一个就派你去。” “臣遵旨。” 第92章 捐款 “~哈~哈~” 朱由检打着哈欠,强忍着困意,睁开双眼,早朝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朱由检小心翼翼的起床拉开床幔,结果还是不小心惊醒了睡梦中的袁贵妃。 “陛下,再睡一会嘛。” 袁贵妃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惹得沉睡的巨龙瞬间苏醒。 在朱由检辛勤的耕耘下,周皇后和田贵妃都已经有了身孕,可就在古代这种医疗环境之下,新生儿夭折的概率很高,为了保证大明江山的传承,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添子嗣。 朱由检又重新放下床幔,一切都是为了大明的传承。 ………… 群臣早早的就已经等候,朱由检压抑着倦意,坐到龙椅之上,他看着底下这些大臣,不少都是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可是却显得精神隽烁。 这老头都这么大岁数了,起这么早,怎么还这么有精神呢?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王承恩高声喊喝道。 “臣通政使司周道登,有本启奏。” “准奏。” “陛下,浙江发来急递公文,浙江省内有飓风过境,掀起海浪,沿海数万百姓受灾,恳请朝廷拨付钱粮,救助灾民。” 户部尚书郭允厚,一听说要钱,那脑袋都快耷拉到鞋里面去了。那副尊容,好似老母鸡抱窝一般。 朱由检见状,不由得感到好笑,“郭尚书,别躲了,躲也躲不过去,说说吧,户部能拿出多少钱粮来?” “启禀陛下,眼下国库空虚,户部也是难以为继,最多只能拿出三十万两。” 朱由检点点头,“户部出三十万两,内帑出二十万两,共计五十万两,浙江是富庶省份,当地官府再想办法自筹一部分,告诉浙江巡抚,务必妥善安置受灾百姓。” “遵旨。” 朱由检长叹一口气,面露忧愁,“国库空虚,内帑如今也是捉襟见肘,可朝廷却是处处都需要用钱,诸位都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都想想办法,看看怎么缓解国库压力。” “臣监察御史毛羽健有本启奏。” “准奏。” “陛下,眼下国库空虚,应当裁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臣以为驿站徒劳无功,空耗钱粮,朝廷每年都在驿站上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却不见一丝回报,若是裁撤驿站,朝廷每年可节省数十万钱粮。” “陛下,毛御史所言极是。”刑科给事中刘懋赞同道。 “陛下,驿站如今大多破财,全是靠着朝廷拨款才得以运行,食之无味,应当弃之,届时朝廷省下钱粮,也不会再拖累国库。” 朱由检一听到毛羽健这个名字,顿时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果不其然,这小子就是要裁撤驿站。 毛羽健十分惧内,他由知县的位置上遴选至京当了监察御史,但他的妻子温氏却是留在了老家。 但毛羽健一个人孤身在京,难免空虚寂寞冷,所以,这小子就背着自己的老婆,在京中偷偷纳了房小妾。 结果,他老婆不知怎么就进了京,一进家门就撞上了毛羽健和小妾探讨人生呢,温氏这火直接就涌上了天灵盖,不由分说就把这个小妾打了个半死,据说还罚了毛羽健跪了一天。 事后,毛羽健痛定思痛,这老娘们怎么快就到了京城,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后来毛羽健经过多方打探,才得知温氏通过驿站快速通道赶到了京城。 于是乎,毛羽健就记恨上了驿站,并联络自己的亲戚,刑科给事中刘懋,一同上书请求裁撤驿站。 这一下子就导致了几十万万驿卒下岗,其中最着名的一个人,就是李自成。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毛羽健一听,这是谁啊,这么多事。他转头一看,没敢吱声。 原来讲话者非别,正是兵部尚书李邦华。 李邦华拱手道:“陛下,裁撤驿站,先不说朝廷传递消息怎么办,就说这驿站可是有数十万驿卒,裁撤驿站,这数十万驿卒怎么办?” 朱由检看向毛羽健,“大司马提出了问题,毛御史,毛爱卿,米提议裁撤驿站,那这几十万驿卒怎么办呢?你管饭吗?” “还是说刘爱卿,你管饭呢?” 毛羽健和刘懋两人对视一眼,躬身道:“是臣等孟浪了。” 朱由检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有想法是好事,但是,能破就得能立,凡事还是要想的周全一些。” “不过关于驿站吗,朕倒是有些想法,驿站遍布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而大明南来北往的商人有那么多,驿站是不是可以有偿的为商人百姓运送货物。此外,投亲访友、求学做官的人也不在少数,驿站是不是可以为他们有偿的邮递书信,提供食宿。” 户部尚书郭允厚闻听此言,眼前一亮,“陛下,此举甚佳,驿站遍布两京一十三省,这一点,是绝无仅有的,这样一来,驿站或许就不用朝廷再拨付钱粮,甚至还能扭亏为盈。” “那内阁就会同户部、兵部议个章程出来吧。” “臣等遵旨。” “驿站的事告一段落,那诸位可还有何良策充实国库?” “钱侍郎,你有何高见呀?”朱由检直接点了钱谦益的名。 钱谦益哪有什么主意啊,你要是让他写篇文章,作首诗,唱唱高调,那他在行,你让他想办法缓解国库空虚,这不是逼着哑巴说话吗。 钱谦益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陛下,臣以为可以让百官捐献。” 嘶~嘶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在心里默默的问候钱谦益的家人,就连同为东林党的钱龙锡都忍不住白了钱谦益一眼。 朱由检大加赞赏,“钱爱卿不愧满腹经纶啊,此法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呀。” “钱侍郎想出了个好办法,那诸位呢?” 按理说,这种情况,应该内阁大学士带头捐款,可是,内阁的两位大学士,李国普,家境一般,张瑞图,家境就更一般了。 因此,这两个人不敢开口,要是说多了吧,拿不出来,丢人。说少了吧,更丢人,而且他们两个还都是内阁大学士,其他人出的钱不可能超过他俩,这么一来,那就收不上来多少了。 就在这时,英国公张惟贤开口说道:“臣英国公张惟贤,愿捐献白银十万两。” 英国公张惟贤说完,其余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成国公朱纯臣。 第93章 收税 北京城中勋贵的领头羊,是三位国公,分别是英国公张惟贤,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希。 如今定国公徐希在家闭门思过,不能出府,英国公张惟贤出了十万两,那其他人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成国公朱纯臣了。 朱纯臣这个冤呀,我刚出了五十万两啊,就那五十万两,我还是把成国公府翻了个底朝天才凑齐的。 就因为这事,我成国公府一半的人都把裤衩子卖了,就连我堂堂的成国公朱纯臣,那也是把内裤正面穿完了穿反面,没办法,买不起呀。 同时,朱纯臣也一个劲的埋怨张惟贤,你也是的,出那么多钱干嘛呀,有这钱,还不如再娶几房姨太太,给张之极再添几个弟弟呢。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朱纯臣就算是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 而且他还不能出的比张惟贤少,平时英国公张惟贤就压着成国公朱纯臣一头,这次要是他出的再比张惟贤少了,那就是自己承认成国公府低英国公府一头。 朱纯臣一咬牙,心道:我就是把我这俩腰子都卖了,也不能丢这个人。 “臣成国公朱纯臣,愿捐献白银十万两。” 有了英国公张惟贤和成国公朱纯臣带头,其他勋贵也都纷纷捐款。 待勋贵捐完,朱由检直接打住,“众勋贵忠勇体国,慷慨解囊,朕心甚慰。” “还有,定国公和襄城伯还在家中闭门思过,成国公你散朝之后想着派人通知他们两个一声,不然你们都捐了,不让他们两个捐,回头该说朕偏心眼了。” “不过,此乃朝堂,捐献之事,散朝之后再行安排,不过朕也相信,诸位爱卿,是不会吝啬的。” 朱由检太了解这伙子文官了,但凡有一个人捐的少了,那么你就不用想有人捐多了,所以,朱由检决定私下再派王德化去督促文官捐款,而且从下往上收。 上官捐多少,一般下官就不会超过上官的数额,人情世故嘛。 这次,朱由检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先从底层官员开始收,前面没人打样,而且官职品级小,也没底气,所以让他们第一个捐,他们往往会捐的多一些,然后再一层一层的往上收。 你看,你手底下的人都捐这么多,你作为他的上司,好意思比他还少吗? 朱由检看向户部尚书郭允厚,“大司农,你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对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赋税情况也都熟悉,你出个主意吧。” 郭允厚敏锐的从朱由检的这句话中,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一个字,那就是税。 “启禀陛下,国库空虚,是有原因的,若是能把这个解决,国库压力就会减轻不少。” “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扑通一声,郭允厚直接跪倒在地,“陛下,江南地区收不上来税呀。” 朱由检面若寒霜,冷冷道:“竟然有这等事!” “陛下,江南的赋税已经很久没有交全过了,能收上来六成,就是极好了。” “荒唐!”朱由检呕吼道。 “我大明境内,居然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举,江南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你户部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站在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你们又是干什么吃的!” “臣等有罪。” 呼啦,群臣纷纷跪倒请罪。 朱由检略带寒意的扫过跪倒的群臣,“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别动不动就有罪,有罪的,要是跪着能想出办法来,那朕也下去跪着。” “行了,地上凉,都起了来吧。” “谢陛下。” “传旨张之极,命其率领左掖营,右掖营开赴应天府,谁敢抗税,全都拿了。” “陛下,万万不可呀。”钱龙锡当即出声反对。 开玩笑,你要是派官员前去,江南那些人还能闹一闹,就算是派东厂、锦衣卫前去,大不了再发动一次无知的百姓,再来一次五人墓碑记那样的事。 可你不讲武德,直接派军队过去,拿大炮打蚊子,至于吗。 “陛下,江南的百姓,也是我大明的子民,若是贸然动兵,恐怕会伤及无辜,有损陛下的名望啊。” 钱谦益也急忙站了出来,“陛下,钱侍郎所言极是,贸然动兵,极易造成江南地区人心动荡,派军队抓人,更会引起人人自危,还请陛下三思呀。” 其余的东林党人也纷纷出言劝阻。 其实,朱由检压根也没打算派兵去,他料定钱谦益、钱龙锡这些人会劝阻,他说让张之极带军去应天府,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 女真人还没收拾完,他手上的筹码也还不够多,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朕说的方法你们不认可,那你们就想个主意吧。” “这个……”钱龙锡、钱谦益顿时哑口无言,屁股决定脑袋,他们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吧。 钱龙锡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陛下,臣以为应当由户部派遣官员,会同当地官府,一同催收税款。” 朱由检冷哼一声,“户部派人去他们就能交了,当初收税的时候户部又不是没派人去,要是这样有用的话,你我君臣,还用得着今天在这费这个劲吗?” “再说了,既然江南地区有这个情况,那其他地区未必就没有,户部有多少人手能派出去啊?派出去的人又有多少能起效果啊?” “左都御史何在?” 李标当即出列,“臣左都御史李标,恭聆圣训。” 朱由检缓缓起身,“即日起,都察院下十三道监察御史,全部派到所辖省份,一来巡按地方,二来督促地方官府,及时收缴赋税。” “臣领旨。” 朱由检又看向了户部尚书郭允厚,“大司农,这事你有责任,朕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和都察院一样,即日起,户部下属十三个清吏司的员外郎,派遣到各省,会同十三道监察御史,稽查地方赋税。” “臣领旨。” 接着,朱由检看向了毛羽健和刘懋,“监察御史毛羽健,刑科给事中刘懋。” “臣在。” “臣在。” “南七北六十三省都有人去了,现在还剩下南直隶,朕看你二人关于驿站的的想法,很好,就是考虑的不够周到,可能也是缺乏锻炼。这次,朕亲自点你们二人的将,南直隶的赋税事宜,就交由你二人负责。” 毛羽健和刘懋的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臣遵旨。” 朱由检对这次的稽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主要是把这些言官若是有效果,那自然最好不过,若是没效果,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派出税警总团。 第94章 朝鲜来使 “~吁~吁~吁~” 乾清宫内,朱由检让人做了个烤炉,底下烧着炭火,上面烤着皇庄种出来的红薯。 刚刚烤好,朱由检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很烫,烫,弄的他朝着手上直吹气。 掰开以后,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还冒着热气。 咬上一口,软糯,带有些许甘甜,虽不及后世那般,但已然十分难得。 红薯收获之时,朱由检亲自带领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前去,现场称重,亩产可是足足有千斤。 众人这个高兴劲,那就甭提了。 尤其是郭允厚这个户部尚书,可谓三把钥匙挂胸膛,开心,开心,真开心! 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没办法,郭允厚这个户部尚书,穷怕了。 红薯种植的成功,也给了朱由检信心,若是将红薯推广开来,可活人无数。 老百姓有了饭吃,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流寇了。 “下雪了。”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朱由检拉开殿门,呼啸的冷风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如细盐般的颗粒雪花,拍打在脸上有些生疼。 王承恩见状,急忙拿着一件狐裘大衣披在了朱由检身上,“万岁爷,天冷,还是回里面吧。” 朱由检摇了摇头,“些许风霜罢了,朕没那么娇贵。” “让御膳房多熬点姜汤,给值守的侍卫送去。” “奴婢遵旨。” 突然,朱由检看到远处有一人迎着风雪走来,“那礼部尚书来宗道吧?” 王承恩定睛一看,“回禀万岁爷,确实是来尚书。” “让人去迎一迎。” “是。” 王承恩当即招呼三名小太监,一人去御膳房,另外两人,一人拿着雨伞,一人拿着大衣,走了出去。 “尚书大人,下雪天滑,您老人家慢着点。” 来宗道被两名小太监迎着来到殿前,就看到朱由检在门口站着呢。 来宗道急忙躬身施礼,“臣礼部尚书来宗道,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外面天凉,里面说话。” “来呀,给来尚书端杯热茶,去去寒。” “谢陛下。” 朱由检伸手示意来宗道坐下,“大宗伯,下着雪还来的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呀?” “回禀陛下,朝鲜的使臣到了。” “朝鲜的使臣?”朱由检眉头一皱,“先帝驾崩之时他们不派人来吊唁,朕登基的时候他们也不派人觐见,这个时候他们来干什么?” “陛下,这朝鲜使臣此番前来,一来是因为年关将至,他们赶来朝贺,二来,是因为朝鲜刚刚被建奴入侵,从辽东觐见的道路被建奴阻断,所以他们想以后的朝贺。走海路至登莱,然后再走陆路北上入京。” “这是朝鲜使臣带来的国书。” 朱由检接过朝鲜的国书,扫了几眼,心中不由得钦佩,他们是真能吹呀。 公元一六二七年,满清发动第一次对朝鲜的入侵,领军之人,就是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清军一路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最终被满清狠狠的敲诈了一笔,才换得满清撤兵,这就是丁卯战争。 不过,朝鲜在国书上说建奴一路杀伤抢掠,奸淫掳掠,可我朝鲜军民毫不畏惧,奋起反抗,杀敌无数,终于成功击退建奴。 你要是还是高句丽,还是高丽,你说你有这战斗力,那我兴许备不住可能大概也许就信了。 可你现在是李氏朝鲜,你说你的军队有这战斗力,你这不是相当于是说漂亮国偷袭珍珠港嘛。 朱由检合上朝鲜的国书,“朝鲜使臣带的什么礼物来的呀?” “啊?”来宗道没想到朱由检的首先会问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是照实说了,“这个臣倒还真不清楚,不过按照往年来看,无非就是一些高丽参,皮草之类的。” “那按照惯例,咱们大明是不是还得回礼啊,而且还是远超他们礼品价值数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回礼?” “回禀陛下,按照惯例来说,应该是这样,这也是为了彰显我天朝上国的风范。” 朱由检冷笑一声,“天朝上国的风范是靠给钱给出来的?” “你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对待他们,临走还得白送他们礼物,他们拿了好处,自然会说你是天朝上国,可你要是有一天不给他们了呢?他们还认你这个天朝上国吗?” 来宗道急忙起身,拱手道:“陛下,朝鲜对我大明素来恭顺……” “以前的建州女真对我大明不恭顺吗?那努尔哈赤对辽东总兵李成梁不恭顺吗?结果呢!” “是。”来宗道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以后外藩使臣再来,礼品一概不回,招待待周到即可。” “臣遵旨。” 朱由检看着有些战战兢兢的来宗道,抬手示意他坐下,“朝鲜使臣现在在哪?” “回禀陛下,和之前一样,安置在鸿胪寺的驿馆之中。” “你去见过朝鲜使臣了吗?” “还没有,臣接到朝鲜的国书之后,不敢耽搁,就进宫来了。” 朱由检一甩衣袖,“那正好,你一个礼部尚书,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建奴入侵朝鲜之前,皮岛总兵毛文龙就已经和建奴交过手了,大败而归。” “朝鲜的军队是什么样,你我没见过,但是应该也都听说过,他们肯定是和建奴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建奴怎么会轻易退兵。” “先让礼科给事中杨文岳接见朝鲜使臣,杨文岳是言官,言官是干什么的朝鲜使臣都清楚,先让杨文岳就此事斥责朝鲜一番。” 朱由检将朝鲜的国书随意丢在桌上,“朝鲜使臣本就理亏,他们此番前来无非是怕我大明责备,特来澄清,被杨文岳这么一斥责,他们自然会上下活动,他们要是给官员送礼,照单全收,不用上交,就当是过年的福利了。” “等到最后,让右侍郎周延儒出面,再训斥朝鲜使臣一番,待朝鲜使臣痛哭流涕,请求谅解之时,就顺坡下驴,顺我大明乃天长上国,自有风度,不会与他们一般计较,让他们该觐见觐见,辽东过不来,可以走海路,为了证明我大明与朝鲜的友好关系,甚至还可以让皮岛总兵毛文龙派兵一路护送。” “臣明白。” “雪天路滑,朕让人送送大宗伯。” “臣告退。” 据说,朝鲜与建奴早有勾结,在萨尔浒之战时,朝鲜光海君就指示朝鲜军队向建奴通风报信。 后来朝鲜所谓“仁祖反正”,也没有改变朝鲜和后金勾结关系的实质。相反,朝鲜仁祖李倧时代的朝鲜,还和后金形成了严密的经济互助以及走私网络。朝鲜向后金提供粮食,而后金则向朝鲜支付金银以及用于走私的人参。 不管这种说法真假与否,都不耽误朱由检的想法,那就是朝鲜自古以来就是…… 第95章 辽东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繁衍的季节。 随着一声婴儿清脆的哭声回响在坤宁宫内,当即有宫女兴冲冲的跑到朱由检身边,“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位小皇子。” “皇后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没有什么事,就是产后有些虚弱。” 朱由检急忙跑进坤宁宫内,来到床边,握住周皇后的手。 “陛下,给我们的儿子起个名字吧。”周皇后有些虚弱的说道。 “朱慈烺。” 周皇后产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波动。 国丈周奎在得知消息后,破天荒的买了许多礼品,隔三差五的就进宫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国丈又进宫来看望皇后了?”朱由检问道。 “是。”王承恩回答道。 “还是带着很多礼品?” “是。” 朱由检轻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就他那个抠门样子,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他能舍得买那么多东西送人,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求到皇后身上了吧。” “万岁爷英明。”王承恩说道,“今天早上,坤宁宫总管太监郝仁公公来找奴婢,说是国丈多次进宫看望皇后娘娘,是为了封爵一事。” “郝仁和你说的,那想必就是皇后的意思了。” 王承恩低着头,不敢答话。 “皇后对于国丈的事,是什么态度?” “皇后娘娘对国丈说,封爵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这事不归她管。” 朱由检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对于明朝给外戚封爵,朱由检一直都颇有微词。 明太祖朱元璋明确规定了,非军功不得封爵,所以有明一朝,有爵位的人,大多都是武将,文臣有爵位的,少的可怜。除了明初的韩国公李善长,诚意伯刘伯温,忠勤伯汪广洋,就只有三个人,分别是靖远伯王骥,威宁伯王越,新建伯王阳明。 而且明朝对封爵的要求还很严格,像戚继光,三十年间,先后南北、水陆,大小百余战斗,未尝一败,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少保。 那凭什么你生个好闺女,就能捞个爵位呢。 不过历史上在周皇后产子后,崇祯皇帝确实封他为嘉定伯。 可惜,现在的皇帝是朱由检,不是崇祯。 “国丈愿意送就让他送吧,但毕竟是国丈,更何况还有皇后的面子呢,你回头从宫中拿点东西给国丈送去,不然,让他花钱送这么多东西,能疼死他。” “奴婢遵旨。” ………… 辽东,宁远城。 孙承宗,矛元仪,鹿善继三人正在沙盘上推演。杨嗣昌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阁老,大喜啊。” “哦,文弱,什么事情啊,值的这么高兴?”孙承宗问道。 “阁老,邸报上说皇后娘娘产下一皇子。”说着,杨嗣昌就将邸报递给了孙承宗。 孙承宗接过一看,欣慰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件大喜事呀,我大明后继有人了。” “阁老,陛下还派人传来书信,说近来建奴可能会有大动作,极有可能会寇关。” “确实有这个可能,我们刚刚就在讨论这件事呢,正好,文弱你来了,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杨嗣昌走到沙盘前,“阁老,下官认为建奴要想寇关,关宁一线他是肯定过不去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途径,就是绕道蒙古。” 孙承宗点点头,“说的不错,继续说下去。” “蒙古科尔沁部已经被建奴收服,防线这么长,防肯定是防不住的,若是建奴当真寇关,我们被动防御,倒不如主动出击。” “陛下训练的新军,我们是见识过的,野战能力不敢说,但是依靠城池防守,那绝对是没问题的,而且近来北直隶的城池又进行了修缮,建奴也没那么容易攻下,战事势必会胶着,我们就可以趁着建奴大军外出,发兵攻打建奴的巢穴。” “前屯,高台堡的兵力收缩至山海关,支援关内,同时集结宁远、杏山、松山、锦州的兵力,出兵攻打义州、广宁。皮岛毛文龙部,出兵袭扰建奴后方,声势要大。登莱水师携登莱兵出兵至双岛、金州。” “即便我们打不下建奴的城池,那么关内的建奴收到消息后,也必然会回师,如此一来,关内的威胁也可迎刃而解。而且,我们或许还可以在半路伏击建奴。” 说着,杨嗣昌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的说道:“可惜呀,朝鲜的军队实在是不堪一用,不然,朝鲜方面再出兵,届时四面出击,建奴不死也得脱层皮。” 孙承宗听完了杨嗣昌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文弱,你的这个战略构想,与陛下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当初老夫还在京中之时,就曾与陛下有过这般谋划。” “只是,辽东军队中精锐也就是各个将领手下的家丁,人数并不算多,更多的还是步兵,若是离开城池,这战斗必然会大打折扣,届时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鹿善继开口说道:“阁老,这一点,下官觉得并不成问题,建奴寇关,留守的兵马不会太多,而且,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解关内之围,只要我们的声势打出来,攻城与否,并不打紧,只要关内的建奴收到了消息,必然会回师救援,那么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杨嗣昌突然间明白了鹿善继为什么会这么说了,若是趁着建奴寇关之际攻打建奴城池,无论成与不成,都需要人手,那么派往关内救援的部队就不会多,而建奴在京畿周边烧杀抢掠,你却救援不力,那么就会授人以柄,到时就算是收复了辽东,那弹劾孙承宗的奏折,不说铺天盖地,也差不了多少啊。 鹿善继是孙承宗的老部下,二人相知相交多年,孙承宗自然听得出鹿善继为自己的考虑。 孙承宗面色平静,淡淡开口说道:“我个人荣辱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如何才能把建奴打疼!” 矛元仪上前说道:“阁老,陛下先前派人送来了一批火器,有燧发枪,有火炮,有火器局新研制的手榴弹,更重要的是,还有大量的地雷。” “届时我们可以将地雷埋到建奴出没的地方,同时让皮岛的毛文龙直接将地雷埋到建奴的后方,就算是我们真的打不过他们,也得吓得他们不敢露头。” 孙承宗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再好好谋划一番。” 第96章 后金 辽东,沈阳城。 后金的头头脑脑都挤在一起,坐在上位的黄台吉面容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 正红旗旗主和硕大贝勒代善,似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莽古尔泰虽然也很着急,甚至急得直挠头,但是还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阿敏则不然,他是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与黄台吉等人是堂兄弟,一向是我行我素,见众人都不开口说话,他忍不住了。 “大汗,我镶蓝旗的粮食不多了,底下的奴才们都等着张嘴吃饭呢,请大汗想个办法吧。” 莽古尔泰见阿敏开口,他也随之说道:“大汗,我正蓝旗也没多少粮食了,还请大汗接济。” 一旁的代善也心有意动,但还是没有说话。 “看来不光我正黄旗的粮食不够吃呀。”黄台吉淡淡开口。 多尔衮猛然抬起双眼,心道:黄台吉这一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啊。 “不够吃的怕什么,我镶白旗的粮食也不多了,我不用大汗接济,只要大汗允许我带兵出城,我就能抢回来粮食。”阿济格说道。 “十二哥,大汗面前不得放肆。”多尔衮出声提醒他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黄台吉很是大度的摆了摆手,“没事,你我都是兄弟,就应该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就喜欢老十二这一点,直来直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说着,黄台吉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多尔衮一眼。 多尔衮也不在意,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他都习惯了,“大汗,十二哥说的不错,我镶白旗的粮食确实不多了,还请大汗拿个主意。” 见多尔衮说话了,多铎也随之跟上,“大汗,我正白旗的粮食也不多了,也请大汗拿个主意。” 黄台吉一看这架势,八旗中,还没说话的也就是代善和岳托这爷俩的两红旗,还有自己儿子豪格的镶黄旗了。 “看来各旗的情况都差不多,没了那些晋商卖给我们粮食、布匹,单单靠底下奴才们种的和从朝鲜抢来的,不够用呀。” “大汗,要我说,那些汉人就不能信,之前卖给咱们粮食,咱们可没少给他们银子,尤其是情报,那就更贵了,我看他们就是看着今年天气不好,故意不卖给我们,想着回头多要点银子。”莽古尔泰颇为自信的分析道。 黄台吉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哥哥,开口说道:“五哥说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过本汗听说,那些晋商好像是被明廷派人抄家了,这才没有卖粮食给我们。” “什么!”莽古尔泰大声喊道,“被明廷抄家了,怪不得呢,这汉人是真该死呀。” 代善瞪了一眼一惊一乍的莽古尔泰,但也没有过多的表现。 他看向黄台吉,“大汗,最近这几年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要不是之前从朝鲜抢来的粮食,恐怕我们早就吃不上饭了,更何况,我们都这样了,那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人,恐怕就更难了,到时候他们也向我们请求支援粮食,就很难办了。” “这有什么难办的呀。”阿敏直接站了起来,“粮食不够吃的,再去抢点不就行了。” “之前的粮食是我带着奴才们从朝鲜抢回来的,这次,我还带着奴才们去朝鲜,再抢他们一回不就行了。” 黄台吉不置可否,因为朝鲜有不少人私底下偷着卖粮食给后金,从他们那了解的情况看,上次被抢了一回后,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而且朝鲜本就贫瘠,没多大油水。 “对呀,大汗,要不咱们再去抢朝鲜吧,反正都去抢过一次了,道路也熟,正好也让手底下的奴才们活动活动。”莽古尔泰附和道。 黄台吉看向了多尔衮,别看他与多尔衮三兄弟平时不对付,做梦都想收了他们手里的两白旗,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多尔衮,确实有本事。 “老十四,你怎么看?” “大汗,我以为不应该也不能再去抢朝鲜。” “怎么不能了,说来听听。” “朝鲜不久才被我们洗劫一次,且与我们议和,认我们为兄长之国,于情于理,我们都没有理由再动手。不然,恐怕会适得其反,引起朝鲜人的激烈反抗。” 黄台吉赞同的点了点头,“老十四说……” “老十四,你就是太年轻了。”黄台吉刚刚开口,阿敏就把话抢过来了。 “朝鲜人反抗怕什么,他敢反抗,我就敢杀,杀的他们不敢反抗。” “还什么兄弟之国,狗屁,那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们是朝鲜人的哥哥,那哥哥家没粮食了,去弟弟家拿点,不正合适吗?” “你说是吧,大汗。” 黄台吉那脸耷拉的跟长白上似的,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到底是不是啊?把阿敏弄糊涂了。 “你说的有道理,老十四说的也有道理。” “再从朝鲜抢粮食,确实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但是,毕竟朝鲜刚刚认我们为兄长之国,这样做,不合适。而且朝鲜贫瘠,也没多少油水。” 莽古尔泰猛然间茅塞顿开,“朝鲜没油水,明廷有油水呀,大汗,要不咱们带着奴才们抢明廷去吧。” 黄台吉点点头,“五哥说的不错,咱们就去抢明廷。” “抢明廷好啊,我愿意带着我镶蓝旗的奴才们去。”阿敏出声说道。 镶红旗旗主岳托也有所意动,但是,他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他的父亲,正红旗旗主,和硕大贝勒代善。 代善看向黄台吉,“大汗,抢劫明廷,固然是可以的,但是皮岛的毛文龙,不得不防啊。” “二哥说的不错,这次我亲领八旗子弟前去,盛京,就有劳二哥坐镇了。” 代善点点头。 “海州至复州是两白旗的驻地,老十二和老十四和我一同前去,防备毛文龙的事,就交给老十五了。” 多铎道:“是。” 多尔衮看向多铎,“十五弟,万事加点小心。” 多铎满不在乎,“十四哥,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了。” 黄台吉缓缓起身,“回去以后,各旗整顿兵马,随我先去科尔沁,到时会同科尔沁的兵马,一同发兵明廷。” 第97章 寇关 蓟州镇,明九边之一,东起山海关,向西经永平、迁安、遵化、蓟州、平谷、顺义、昌平,到达居庸关南的镇边城,绵延千里。 龙井关,蓟州镇长城上的一处关隘,关上的士兵如往常一般巡逻。 嗖,嗖,嗖。 几支利箭飞袭而来,巡逻的的士兵纷纷倒下。 远处站岗的士兵听到声音。顿时警惕起来,招呼旁边的同僚,一同过去查看,结果,被突然窜出的女真人扑倒,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紧接着,大批女真人涌入龙井关内,守关的士兵寡不敌众,功夫不大,整个关隘就被女真人占领。 黄台吉跃马进入关内,济尔哈朗来到黄台吉马前,“大汗,守军已经全部解决。” “好,济尔哈朗,岳托。” “奴才在。” “领兵攻打大安口。” “喳。” “本汗亲自领兵,攻打洪山口。” ………… 兵部尚书李邦华,拿着奏报,一路快跑,来到乾清宫内,来不及行礼,便开口说道:“陛下,奴酋黄台吉亲自领兵寇关,现已攻陷龙井关,大安口,洪山口。” “来的好快呀。” “传旨北直隶各府州县,收拢周边百姓入城。” “召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兵部、户部两部侍郎,顺天府尹陈奇瑜,顺天府丞孙传庭,户部税务司郎中洪承畴,武英殿议事。” 武英殿内,顿感空气蒸腾。 “陛下,建奴来势汹汹,应当召天下兵马,入京勤王。”内阁首辅李国普建议道。 朱由检不置可否,“来那么多人没什么用,调山东,山西,河南,湖广,四省兵马足矣。” “陛下,再加上大同和四川吧。”兵部左侍郎王洽提醒道。 朱由检点点头,除了西北,可以说全国的可战之兵都已经调动了。 陈奇瑜上前拱手,道:“陛下,西北民乱不止,兵马不可妄动,西南土司作乱,兵马亦不可妄动,但江南地区太平无事,可调兵前来。” “且不说江南的兵到此的路程,就算是他们来了,南兵,可用吗?” “陛下,南兵至北直隶,路途确实远了一些,但他们到此,战事恐怕也得进行过半了,臣的意思让他们走海路,伺机在天津登陆,不求他们作战,只是用他们扰乱建奴的视线,同时多一份援军,也可振奋军心。就算是南兵作战不力,有舰船的火炮掩护,也可再从海上撤退。” 朱由检略做沉思,点了点头,“可。” 李邦华看着沙盘地图,“陛下,建奴如今已经攻破龙井关,下一步,必定是三屯营,然后是遵化,其间不管他们再下哪个府县,最后的目的,都是直达京师。” 兵部左侍郎王洽,走到沙盘边,“三屯营是蓟州总兵的驻地,现任蓟州总兵杨肇基久经沙场,就是为了防备建奴寇关,才将杨肇基调任的蓟州总兵,且新近补充了大量的火器,建奴一时半会是攻不下来的。” “且此时山海关的人马,应该已经在驰援三屯营的路上了。” “遵化是大城,自北直隶巡抚申用懋上任之后,又多有修缮,且因其临近边塞,最近又补充了不少兵马,短时间内可以应对,若是时间长了,恐怕难以为继,需立刻派人增援。” 兵部右侍郎张凤翼也上前说道:“陛下,按照此次建奴的入关口来看,遵化是建奴进军路上的必经之路,按照之前兵部的推演,此时驻守在玉田的黄得功的定山营,应当已经派兵驰援,我们应趁着这个间隙,抓紧督促各个府县收拢百姓,带不走的粮食物资全部烧掉,绝不能留给建奴。” 朱由检点点头,“这个之前朕已经和北直隶巡抚申用懋交代过了。” “不,陛下。”张凤翼出声道,“您还应该加一条,那就是若遇到百姓不愿进城的,就地放弃,但是他们的粮食,必须焚毁,绝不能留给建奴。” “粮食可是百姓的命根子呐。” 然后,朱由检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陛下,粮食也是建奴的命根呀!” “陛下,慈不掌兵,且事态紧急,请恕臣僭越了,臣这就以兵部的名义,下发各个府县。” 说着,张凤翼就转身离去,朱由检也并未阻止。 因为,皇帝,那都是爱民如子的,有些事,只能是当臣子的错。 ………… 三屯营,蓟州总兵的驻地,蓟州总兵杨肇基,正在指挥部下守城。 “预备,点火。” 砰,砰,砰。 三屯营城墙上的火炮疯狂的收割着女真人麾下的汉军士兵的生命。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莽古尔泰看着攻城部队被一次又一次的打退,直接破口大骂。 “这些汉人就是不中用。” “老十四,你带着你镶白旗的奴才攻城,让那些汉人好好的看看我女真男儿的威风。” 多尔衮不置可否,他当然不会拿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拼命了,“五哥,三屯营上的明军不过是强弩之末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莽古尔泰冷哼一声,他对于多尔衮违抗自己的命令很不爽,“怎么,该不会是你们镶白旗的人都被明军吓破了胆了吧!” 阿济格听了这话,当时就不乐意了,“五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我镶白旗的奴才,可是女真中最勇猛的男儿了,你睁大眼睛看好了。” “奴才们,跟着我上。” “喳。” “哎。”多尔衮紧拦慢拦,还是没有拦住。 砰! 三屯营上,因为红衣大炮使用过于频繁,有两门直接炸膛了。 “哈哈哈,”阿济格见状狂笑不止,“明军的火炮炸膛了,奴才们,快上。” 蓟州总兵杨肇基当即指挥人补上了空缺,“放手榴弹!” 城墙上的士兵拿起箱子里的手榴弹,点燃引信,朝着下面的女真人扔去。 砰,砰砰,砰砰砰。 当即炸的女真人血肉模糊,侥幸没有被炸死的,也被手榴弹里迸发出的铁钉飞溅入体内,疼的吱哇乱叫。 “吁~吁”,阿济格勒住马缰,“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叫咱们的人退下,让那些汉人顶上去。” “喳。” “放箭,放箭,压制住城墙上的明军。”多尔衮催马来到阿济格身旁。 “十四弟,你怎么来了?”阿济格问道。 “十二哥,这个时候不能退。” “为什么?刚才不知道明军用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炸死了几十个奴才,这个时候不退,死的人更多。” 多尔衮解释道,“十二哥,明军使的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东西绝对不多,不然他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用。” “不过,他们既然用了那东西,就说明他们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用他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黔驴技穷。” “所以,这个时候不仅不能退,反而应该全力进攻。” 阿济格点点头,随即双腿用力,夹紧马身,催马向前,“随我冲。” 第98章 乱斗 “将军,顶不住了,咱们撤吧。”一名士兵跑到杨肇基面前说道。 杨肇基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一颗人头落下。 “胆敢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所有人听令,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死在城墙上!” “是。” 山海关总兵谢尚政,带领山海关的三千骑兵马不停蹄的赶到三屯营外,就听得喊杀声震天,他拿出别在腰间的望远镜,朝着三屯营望去,“不好,三屯营守不住了。” “所有人听令,一路冲杀过去,凿穿建奴的阵型,掩护杨总兵撤出来。” “三贝勒,”一名镶蓝旗士兵来到莽古尔泰近前跪倒,“有大批明军赶来。” 阿敏哈哈大笑,“有明军过来送死了。” “察哈喇。” “奴才在。” “带人去杀了他们。” “喳。” 谢尚政带领三千骑兵。迎面就撞上了察哈喇带领的镶蓝旗士兵,谢尚政临危不乱,大喊一声,“放!” 砰,砰,砰,砰,砰。 前面的骑兵当即发射三眼火铳,随后散开至两侧,后面的骑兵顺势向前补位,又是一轮三眼火铳。 大批的女真人倒下,激怒了察哈喇,“可恶的明军,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女真男儿报仇!” “不要恋战,冲过去,救援杨总兵。”谢尚政喊道。 ………… 遵化城下,黄台吉看着城墙上轰鸣的火炮,眉头紧锁,“这遵化城,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多的火炮了。” “父汗,让孩儿带着奴才们上吧。”豪格说道。 “不可,现在明军风头还在,不能莽撞。” “范先生,你说的那些内应,该派上用场了吧?” 在黄台吉的马旁,有一个中年儒士,一身的儒装,只是脑袋上留着个老鼠尾巴一样的辫子,很是难看! 此人非别,正是主动投奔后金的汉奸,范文程。 据说此人还是范文正公的后人,真是丢了他祖上的脸面呀。 范文程一捋自己的胡须,笑道:“大汗,依奴才来看……” “放肆!”阿敏厉声呵斥,“范文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称奴才!” “哎,范先生也是无心之举,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了。”黄台吉出声劝道,但就是不提让范文程称奴才的事。 “是是是,二贝勒教训的是。”范文程悻悻的说道。 “启禀大汗,臣已经和遵化城中的内应取得了联系,我们只需要出兵佯攻北门,吸引明军的注意力,他们就会趁机打开南门,恭迎我大军入城。” 黄台吉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最好啊,有劳范先生了。” “传令,全力攻打北门,豪格,你带人去南门,伺机而动。” “是。” 阿敏很不服气的看了一眼黄台吉,打仗的时候不让豪格去,捡便宜的时候倒是让自己的儿子去了。 遵化巡抚王元雅,遵化总兵朱国彦,此刻都在城墙上。 “快快快,补上空缺。”遵化总兵朱国彦招呼新上来的士兵吩咐道。 王元雅看到这些士兵有些不解,“朱总兵,城中不是没有预备队了吗,这些士兵是从哪来的?” “现在北门危急,南门空闲,所以我让人把守卫南门的士兵调来了一部分。” 王元雅一听就急了,“北门危急,南门空闲,你就不怕这是建奴的圈套!” “当然怕了,建奴攻势凶猛,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了,不过我让人把南门用沙袋堵住了。” 王元雅听罢,点了点头,“也好,真要是守不住了,你我就以死报国。” 遵化城中的建奴细作,看到南门抽调走了大批士兵,喜出望外,可是,等他们走到近前一看,傻眼了,南门被沙袋堵住了,虽然一看就是新弄的,但是想要完全搬开,那可得费了劲了。 一人见此情景,弱弱的问道:“咱们,还动手吗?” 另一个回答道:“我觉得,可以再等等。”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南门守卫的士兵看到这些人,出声呵斥道。同时出于警惕,派人手拿刀枪,围了过去。 “哦,我们是看着大汗,呸,建奴攻城,我们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那正好,你们过来再搬点沙袋,把南门堵结实了。” “还愣着干什么呀,快点啊。” “哎,哎,哎。” 遵化城南门外,豪格带着人左等也不见门开,右等也不见门开。 随行的蒙古额驸恩格德尔等不及了,便问道,“贝勒爷,这南门到底还开不开了?” 豪格此时也是如同吃屎壳郎不掰腿,百爪挠心。 “再等等,再等等,虽然范文程是个汉人,但他比不少女真人还忠心。” “这家伙做事,还是可以的,再等等看吧。” “驾,驾,驾。” 黄得功带着两千骑兵飞速驰援遵化城,没办法,他手上就这么多骑兵。 “报~报”一名夜不收飞马向着黄得功迎面而来,“将军,遵化城南发现建奴军队,约有五千人。” “贝勒爷,南面发现明军。”一名镶黄旗的士兵跪倒在豪格面前说道。 豪格毫不在乎,“他们肯定是来增援遵化的,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 “恩格德尔。” “奴才在。” “带领你的蒙古勇士,消灭那些明军。” “喳。” 黄得功挥动长刀,“咱们能发现建奴,建奴肯定也能发现我们。” “反正我们的任务是将建奴拖在遵化一带,正好,省事了。” “咱们大都是新兵,不要和建奴硬碰硬,粘着他们,游离着打,就像平时那些老兵训练你们的那样,感觉他们快追上你了,就快点走,要是他不追你了,就勾引他,引诱他追你,让他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感觉。” 山海关总兵谢尚政,蓟州总兵杨肇基,二人带着山海关和三屯营退下的士兵,一路不敢停歇,好在莽古尔泰没有追击,结果迎头就碰到了在遵化城南的豪格。 谢尚政和杨肇基打眼一看,建奴不过两千余人,自己这面也是两千多人,这两员久经沙场的战将,对视一眼,二话没说,抄家伙就冲了上去。 己方是败兵,精气神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绝不能再逃,不然,必死无疑。 豪格见状,轻蔑一笑,“找死。” 随即,领兵上前。 正在追击黄得功的恩格德尔见自家主子有难,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回去帮忙。 周遇吉见状,大手一挥,“就照刚才说的那样,上。” 第99章 遵化失 三千营主将,恭顺侯吴惟英,带领六千骑兵,朝着遵化方向疾驰而来。 只见遵化城南尘烟四起,喊杀声震天,吴惟英拿出望远镜一看,是己方骑兵正在和建奴厮杀。 吴惟英祖上是归顺大明的蒙古人,军功赫赫,吴惟英受家学影响,也是弓马娴熟,而三千营中也有不少的蒙古人,因此,吴惟英带领的这六千骑兵,大多数都是临阵经验丰富的之人。 吴惟英见前方战事胶着,当即抽出佩刀,“冲。” 恩格德尔率领的蒙古骑兵,见自家主子豪格与明军交战,当即便想救援,可是黄得功带着人死死的咬着他不放。恩格德尔甩又甩不掉,恼怒道:“先灭了这伙明军。” 黄得功见恩格德尔带人朝着他冲杀而来,当即下令,“撤。” 恩格德尔见黄得功逃走,随即下令,“调转马头,驰援贝勒爷。” 可是,恩格德尔刚调转马头,黄得功就又带着人粘上来了。 恩格德尔这个气呀,他有心不管豪格,直接灭了黄得功,可是他又不敢, “蒙德哈,带八百人拦住这伙明军,我去救援贝勒爷。” “喳。” 恩格德尔双腿猛夹胯下马,“随我去救援贝勒爷。” 突然,恩格德尔瞳孔放大,因为他听到了大地在颤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地震了,另一种则是有大批骑兵赶来。 不过,第一种情况显然是不太可能。 恩格德尔大喊道:“不好。” “你们几个,快去向大汗求救,其余人,随我掩护贝勒爷逃走。” “喳。” 吴惟英看到有人去求援,当即对着旁边的喊道:“李百户,你带人拦住建奴去求援的人。” “领命。” “其余人,随本侯剿灭建奴。” “是。” 杨肇基和谢尚政带的人也都是老兵,此刻和豪格率领的镶黄旗士兵不分上下,看到吴惟英领兵救援,顿时信心百倍,“弟兄们,来援军了,杀呀!” 豪格见情况不好,吩咐道:“快撤!” 黄得功见恩格德尔带着带队人走了,就剩下了八百人拦着他,“你的人比我的人多,我打不过你,你的人和我的人一样多,我也不见得能打过你,现在我的人比你多一半,我俩揍你一个还有揍不过吗!” “弟兄们,来援军了,什么也不说了,弄死这帮蒙古人!” “杀!” 豪格和恩格德尔被打得节节败退,两人带着的残兵会合到一处。 “贝勒爷,你带着人快走,我掩护你。”恩格德尔说道。 豪格苦笑一声,“别说那么多了,南边的明军战斗力不强,咱们全力攻打南面。” 吴惟英率军来回冲杀,看到建奴和蒙古人重重保护着的豪格,心道这一定是个大人物,今天该着我吴惟英露脸呀。 “全军冲杀,绝不能放走一个建奴!” 女真人一个一个的倒下,豪格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个劲的朝着黄得功的那面冲。 泥人还有三分火,更何况还是领兵带队的将领呢,黄得功一看,好小子,老太太吃柿子,你是专挑软的捏呀。 我今个宁肯死在这,也绝对不能让你小子过去。 “弟兄们,建奴不行了,给我顶住!顶住!” “驾,驾,驾。” 就在此时,岳托带着三千人赶来了。 原来,是黄台吉派他来的。这豪格毕竟是黄台吉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黄台吉见这么长时间,遵化城里都没有什么动静,就有点担心豪格,于是便派岳托率领三千人去援助豪格。要是豪格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正好帮帮他,要是豪格已经得了手,那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就这样,岳托带着三千人就来了,走到半路,岳托就看到前面尘土飞扬,隐隐还有喊杀声,就知道大事不好,于是,便派人向黄台吉报信,自己则带军火速前往支援。 豪格一看岳托带着人来了,心中大喜,当即率领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巴牙喇,也就是后金军中最精锐的士兵,奋力冲杀。 杨肇基和谢尚政两员久经战阵的悍将,一看岳托来了,就知道后面还得有建奴的军队赶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于是赶忙招呼吴惟英和黄得功撤退,岳托见明军退走,也不敢追,急忙过去和豪格会合。 “没事吧?” “没事。” 豪格收拢身边的残军,原本的五千人,如今不过堪堪千人而已。 “驾,驾,驾。” 图尔格领兵赶来,毕竟豪格是黄台吉的亲儿子,一听到儿子有难,黄台吉当即派出了自己手下得力的干将图尔格前往救援。 “小主子,您没事吧?” 豪格摇了摇头,“没事。” “图尔格,你来的正好,前面的明军还没跑远,你跟着我带人追上去。” “小主子,大汗吩咐了,让我接应您去和他会合,不让您恋战。” “知道了。” 黄台吉还在有条不紊的指挥军队佯攻遵化城,突然有探马来报,说遵化城南有大批明军,黄台吉就知道事情不好,当即派出图尔格接应豪格,同时加紧了攻城的力度。 “遵化,已经耽误我们太多的时间了,传我将令,四门同时进攻,天黑之前,务必拿下遵化城!” “喳!” 吴惟英,黄得功,谢尚政,杨肇基,带领人马一路狂奔,不敢停留,直至进入玉田城中。 一进去玉田城中,山海关总兵谢尚政,大骂遵化守将无能,“按照之前兵部的推演,各路援军应当进入遵化城中,可是朱国彦却畏惧建奴趁机进城,下了死命令,守军死活都不肯开城门,弄的我和杨总兵不得不从遵化城东门硬生生的又跑到城南,结果迎头又撞上了建奴,要不是遇到恭顺侯来援,恐怕咱们几个都得交代在那。” “真不知道朱国彦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上的,这不是还有翁城呢,他怕什么呀!” 蓟州总兵杨肇基叹了口气,“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遵化城,怕是保不住了。” 是夜,遵化城中喊杀声不断。 次日天亮,遵化守军不敌,死伤殆尽,总兵朱国彦力战而死。 遵化巡抚王元雅,命人烧毁城中整理衣冠,面北而拜,随后拔剑自刎。 其余文武各官,尽皆殉节。 第100章 定计策 兵部右侍郎张凤翼,手拿奏报,飞速跑进武英殿内,“陛下,遵化,被建奴攻破了,总兵朱国彦战死,巡抚王元雅自刎,其余文武官员,尽皆殉国。” “建奴兵锋,已直指蓟州。” 兵部左侍郎王洽,眉头紧皱,看向沙盘,“镇守蓟州的是五军营下的中军营,主将姜应魁,也是员悍将,忠勇可嘉,中军营齐装满员,一万三千多人,火器充足,守住蓟州,不是问题。” “~报~报~”一名兵部官员急急忙忙的跑进武英殿,“启禀陛下,两万五千蒙古骑兵从古北口入关,现已经攻破潮河所,直扑密云。” “密云。”朱由检看向沙盘,“黄台吉带的那六万人中,就有蒙古人,如今又冒出来了两万五千蒙古人,这辽西草原的男丁,恐怕都来了。” 王洽说道:“黄台吉刚刚降服这些蒙古人不久,就敢让他们单独一路寇关,这两万五千蒙古人中,必定有黄台吉派的监军,只要把其中的女真人消灭,这两万五千蒙古人就不足为惧。” “只是黄台吉故意和蒙古人错开寇关的时间,难不成他甘愿给蒙古人做嫁衣不成?” 孙传庭不置可否,“陛下,依臣看来,黄台吉之所以和蒙古人一前一后错开时间,就是为了让我们顾此失彼,应付不暇。” “要是黄台吉真的有意出奇兵,就应该让女真人攻击古北口,而不是让蒙古人了。” “由此可见,蒙古人,不过是分散注意力的幌子,正主,还是黄台吉。” 洪承畴也上前说道:“陛下,既然黄台吉用这两万五千蒙古人扰乱我们的视线,那我们莫不如就直接吃掉这两万五千蒙古人。” 朱由检心有意动,“说来听听。” 洪承畴走到沙盘边,“陛下,奴酋黄台吉领兵攻打蓟州,蓟州有中军营驻守,建奴一时半会绝打不下来,而蓟州周边的城池,在北直隶巡抚申用懋的主持下,也多有修缮,又补充了不少士兵,且黄得功将军的定山营驻守玉田,卢象升将军的飞熊营驻守通州,京师安全不成问题。” “而且,这么多的城池,建奴就算是一个个的拔,没十天半个月的,也下不来。” “有这个空隙,我们就能吃掉这两万五千蒙古人。” “还有,就算是这些城池全都被建奴攻破,凭借京师的城墙,建奴也绝对攻不下来。”朱由检直接替洪承畴把他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洪承畴躬身道:“陛下圣明。” 兵部尚书李邦华听罢,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实行起来,并不难,难的是黄台吉要是收到蒙古人的求救,率军来救,怎么办?” “这个倒是不难,”洪承畴手指沙盘,“建奴要想救援蒙古人,最近的一条路,就是沿着绕过蓟州,经平谷亦或是绕开平谷,紧贴长城,而后到达密云。” “不过,无论黄台吉选择哪条道路,都绕不开泃河、丘水这两条河流。” “我们可以依托河流阻击,并在两条河流中间地带,深挖壕沟,布置铁丝网,埋设地雷。” “且平谷城就位于泃河、丘水两河之间,也可为步兵提供屏障。” 朱由检点了点头,见其他人也没有出声反对,便说道:“就这么办了。” “命京营董琦率两万预备营去布置壕沟,右掖营主将李云飞率右掖营开赴平谷。” “阻有了,怎么打?” 朱由检了解自己这两下子,打仗,他是个外行,但是,他知道去问内行,自己最后负责下命令就行了。 顺天府尹陈奇瑜向前拱手道:“密云,由英国公世子张之极亲率左掖营驻守,其下兵马一万五千多人,火器充沛,蒙古人是绝对打不下来的。” “我们骑兵不多,无法正面对阵蒙古人,当派步兵结阵向蒙古人推进,凭火器之利,正面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 “而后集结骑兵,贴近长城行军,绕到蒙古骑兵背后,一来出其不意,二来防止蒙古骑兵逃脱。” “密云临近宣府,同时命宣府出兵,侧翼袭扰协助。” “你们什么意见?”朱由检向着其他人问道。 “可行。”李邦华点头道,“我大明人多,死个十万八万的不算什么,他建奴和蒙古人能有多少,只要吃掉这两万蒙古人,辽西草原,就是摆设了!” 其余人也是赞同。 其实,武英殿内众人的想法就是,我打不过女真人,还打不过你蒙古人吗! “那好,曹文诏率白袍营,宣武伯卫时春率神机营,正面吸引蒙古人的注意。” “赵率教。” “末将在。” “老将军,你是虎贲军统领,你带着直属的三千骑兵,还有三千剩下的三千骑兵,曹文诏白袍营的两千骑兵,细柳营和陷阵营的两千骑兵,共计一万骑兵,朕攒了一年多的骑兵家底,就都交给你了,这两万五千蒙古骑兵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们走了。” “末将领命。” “陛下,只是这样一来,京师就剩下细柳营,陷阵营,左哨营,右哨营,这五万多人了。”兵部左侍郎王洽出声提醒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不,税警总团还有七千人,五城兵马司还有一万人。” “足够了。” “不,陛下,您还没有说全。”陈奇瑜出声道,“保定勤王的五千兵马,已然入京。” “京师百万人口中,还有数十万青壮。” 明代有史以来最大的地方官,便是五省总督,而第一位五省总督,就是陈奇瑜。 陈奇瑜最大的能力,就是统筹,典型的参谋长。 只是可惜,最后在车厢峡,身败名裂。 朱由检看向陈奇瑜,“你是顺天府尹,这北京城你比任何人都熟悉,你能组织起多少青壮?” “十五万,只多不少。” “现在还用不了那么多,你去挑选五万青壮,趁着还有时间,让孙应元先对他们做简单的训练,不白练,管饭。” “另外告诉他们,若是真的需要他们协助守城,他们的粮饷和虎贲军一样。” 建奴来了,京中百姓也做不了什么,壮劳力一般都能吃,能给家里省下三顿饭,很多人还是乐意的。 “臣遵旨。” 第101章 硬骨头 为了防备建奴寇关,朱由检会同兵部商讨,将兵马布置在了沿线的几个重镇中,其中,密云城,便由英国公世子张之极,亲率左掖营驻守。 密云城,城外,蒙古人叽叽喳喳的攻城,城内,英国公世子张之极,正在悠闲的嗑瓜子。 左掖营,主将沈一泉,是英国公张惟贤的心腹,中下层军官,也多是英国公府的家将,战斗力有保证,兵马齐全,武器充沛,共有一万五千多人。 就这配置,要不是朱由检下了命令,让他拖住蒙古人,他张之极早就火力全开了。 张之极嗑完瓜子,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登上城墙,听着砰砰砰的枪声,嘭嘭嘭的火炮声,张之极直皱眉。 “沈将军,火力别这么猛,把蒙古人吓跑了怎么办?” 沈一泉也有点无奈,“公子,我都吩咐了好几回了,就这,弟兄们还是收着打的呢。” 张之极摆了摆手,“这可不行,还得再收着点,别让蒙古人觉得咱们是块硬骨头,不啃了。” “咱们得让蒙古人有种感觉,就是那种一个脱光了的美人躺在床上向你招手,你这个热血沸腾呀,结果,一激动,裤腰带弄成死结了。” “这馋虫都上天灵盖了,还就是吃不着。” “你明白吗?” 沈一泉摇了摇头,“公子,没事,我力气大,在裤裆那使劲一撕就行了。” 张之极哈哈大笑,“一看你小子就有经验,快点去办吧。” “末将领命。” 沈一泉当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即吩咐道:“这火炮,一个隔一个的开火,俩火炮只能有一个开火的,燧发枪先别放了,全都用弓箭。” 两万蒙古骑兵带队的是科尔沁部落的首领,土谢图汗。 土谢图汗看着密云城下的三千多具尸体,面露难色,“这小小的密云城,怎么这么难打!” 他向着一旁的杜度说道:“贝勒爷,这密云城实在难啃,要不咱们绕过去吧。” 杜度,褚英之长子,努尔哈赤长孙,此次他奉黄台吉之命,率两千女真人,充当监军,随同蒙古人一起行动。 杜度也看出来密云是块硬骨头,也有心说算了,刚想开口,就有人前来禀报。 “大汗,明军城头炮火减弱,火铳已经没了,都是弓箭。” 土谢图汗听罢,大喜,“好,看来明军已经撑不住了,传本汗的命令,加强进攻,城破之后,里面的金银财宝,还有女人,任由我们的勇士享用。” “是。” 杜度也没有阻拦,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况且密云城打了快一天了,也确实该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 “公子,蒙古人的攻势加强了。”沈一泉说道。 张之极毫不在意,“这点小事,还跟我说什么,你看着办就行了,只要拖住蒙古人,怎么着都行。” “得嘞。” “来人,支上大锅,熬点金汁,给底下的蒙古人加点料。” ………… 蓟州城,中军营主将姜应魁,正组织军队守城。 “弓箭,燧发枪轮番交替,放!” 嗖,嗖,嗖。 砰,砰,砰。 啊,啊,啊。 蓟州城外的壕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但却只有一小部分是女真人的。 黄台吉看着攻城情况,眉头紧锁,“遵化的守军就已经够难缠的了,想不到这蓟州城的守军比遵化的还要难缠,看来明廷气数未尽呀。” 听了这话,范文程当即劝道:“大汗勿忧,明廷立国近三百年,贪污腐败,民不聊生,老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 “而我后金,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如初升之旭日,黎明之朝阳,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东汉,自称为大汉,南宋,自称为大宋,而后金,就是自称为后金。 当初努尔哈赤自以为有文化,就取了个后金的国号。 努尔哈赤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范文程明白呀,但是,那是人家定下来的,他一个连奴才都不是的人,又不敢说什么,也只能拗口着说后金了。 黄台吉听了范文程的话,欣慰的点了点头,“还是范先生看的透彻呀。” “不过这小小的蓟州城,还不值得我们都耽误在这豪格,岳托,你们两个领兵向南。” “喳。” “传本汗的命令,让李永芳的汉军加强进攻,不要怕死人,死多少,回头就补给他多少。” “喳。” “大汗,臣有一计。”范文程说道。 “哦,范先生有何计策?”黄台吉问道。 “大汗,明军城头火炮凶猛,那咱们也可以用火炮反击呀。” “咱们用火炮反击,可雁门哪有火炮……”黄台吉恍然大悟,“还是范先生高明。” “大汗过奖了。” “图尔格。” “奴才在。” “你带人去把遵化和三屯营上的火炮运过来。” “喳。” 黄台吉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经过范先生这么一提醒,本汗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扬古利。” “奴才在。” “你去把咱们在遵化城中劫掠的汉人带过来,驱赶着他们攻城,你带着我女真勇士在后面压阵。” “喳。” 遵化城中的百姓,被女真人驱赶着向前,有老人,有小孩,但年轻的女子却是很少。 “快点,快点。” 啪! 有人稍微慢了一点,就挨了一马鞭,后背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扬古利骑着马,手持马鞭,耀武扬威,“你们这些汉人听着,每人拿着沙袋,将蓟州城外的壕沟填平,只要壕沟填平了,你们就能吃饭休息。” “谁要是偷懒,”说着,扬古利用马鞭将一位老人抽倒,随即纵马将其踩死,“这,就是下场!” “动手吧。” “快点,快点。” 女真骑兵在百姓后面不停的驱赶。 蓟州城头上,中军营主将姜应魁趁着女真人的停止了攻打,正在救治伤员,布置防务。 “将军,你看。”一位参将看到城下的百姓后,向着姜应魁喊道。 姜应魁顺势向城下看去,顿时眉头紧锁,“不好,建奴想要驱赶百姓攻城。” 第102章 蓟州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攻击这些百姓吧?” 姜应魁面色冷峻,不带有一丝感情,“如果他们要是帮助建奴攻城,那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自然无需手下留情。” “拿本将军的弓箭来。” “是。” 姜应魁随即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斜插入地下。 “城下的百姓听着,越过此箭者,死!” 被驱赶的百姓随即停下了脚步,结果,嗖嗖嗖,几支羽箭从他们身后射来,随即便有人惨死箭下。 扬古利恶狠狠的喊道:“谁敢停下脚步,这就是下场!” “还不快向前走!” “快点,快点。”其余女真骑兵也挥动马鞭赶人。 “将军,百姓快越过羽箭了,咱们打不打?”一名参将对着姜应魁问道。 “向城下扔些兵器。” “是。” 姜应魁向着城下喊道:“本将知道你们也是被逼无奈,可事态紧急,容不得感情,你们若是还有血性就拿起地上的兵器回身与建奴拼命,不然,越过羽箭者,杀无赦。” “弓箭准备!” 城下的百姓心有意动,但谁都不敢第一个拿起兵器,生怕自己是第一个死的。 嗖,嗖,嗖。三支羽箭从他们背后袭来。 “向前,不然,死!” “他奶奶的,横竖都是一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老子跟你们这帮杂碎拼了!” 一个小伙子拿起地上的长刀,转身向后,就要找女真人拼命。 “找死,”扬古利一箭就射穿了此人的胸膛,“你们都想死吗,还不向前!”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死了,人群中原本涌起的血性,顿时烟消云散。 姜应魁对此情况,毫无波澜,厉声喊道:“放箭,绝不能让他们到达壕沟!” “是。” 远处,黄台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感叹道:“临危不惧,行事果断,此人颇有大将风范。” “可知这蓟州城的守将是谁吗?” “回禀大汗,根据臣收到的消息来看,蓟州城中的军队,应当是明军的京营,此人应当也是京营中的将领。”范文程回答道。 “京营?” “京营不是早就糜烂不堪了吗,怎么还有如此骁勇之人?” “大汗,据说是明廷的皇帝派人重新整训了京营。” “崇祯小儿,”黄台吉沉沉道:“原来本汗以为崇祯不过是个娃娃罢了,没想到,倒也还有几分真本事。” “就是这情报太笼统了,打了半天,我们连守城的将领都不知道是谁。” 范文程主管后金的情报工作,倒不是说黄台吉对他有多么的信任,而是后金那几头货,翻过来,倒过去,他就没人能干得了这活,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黄台吉就把这事交给范文程了。 所以,听到黄台吉的话后,范文程赶忙赔不是,悻悻道:“是是是,大汗教训的是。” “不过自从八大晋商被剿灭,明廷的锦衣卫又加强了对细作的盘查力度,我们派去的细作,不是被锦衣卫抓了,就是躲起来不敢露面了,因此这情报模糊了一些。” 黄台吉反倒显得很大度,他知道范文程是聪明人,稍微点一下就可以了,绝不能过了。 “范先生不必如此,本汗并没有怪罪范先生的意思,只是这战事不利,本汗心中着急了一些,还望范先生不要见怪。” 范文程也很识趣,“大汗说的是哪里的话,大汗对臣可谓是天高地厚之恩,是臣办事不力,就算大汗教训几句,也是应该的。” “既然范先生没有往心里去,那本汗就放心了,不过,日后这情报,还请范先生多上点心。” “臣必当竭尽全力。” 黄台吉又看向城头,只见火炮犀利,炮弹落下,顷刻间便收割周边性命。 “这火炮如此厉害,如此利器,我后金必须掌握。” “来人,去催催图尔格,让他把火炮尽快运来。” “喳。” 遵化城头多是红衣大炮,重达千斤,图尔格费了很大的劲,才派人将红衣大炮从城墙抬了下来。 留守遵化城的,是蒙古额驸恩格德尔,也让人一同帮着图尔格抬炮。 “大汗要这笨重的东西做什么呀?”恩格德尔问道。 “额驸有所不知,大汗率军攻打蓟州城,城头上炮火轰鸣,大汗想到遵化城中不是也有火炮吗,便派奴才前来运过去,用来攻城。” “原来是这样,还得是大汗聪明啊,像我这样的人就想不到。” 接着,恩格德尔催促道:“快快快,加把劲,大汗还等着呢。” “驾,驾,驾。” 一骑飞快来到遵化城下,“我乃大汗麾下传令兵,奔波了霸,快快打开城门。” 图尔格见奔波了霸前来,便问道:“可是大汗有令?” “大汗命你尽快将火炮运到蓟州城。” “你回去告诉大汗,奴才图尔格随即就运送火炮。” 图片尔格看向恩格德尔,“额驸,大汗着急了,我先带着人将搬下来的火炮送过去,剩下的,就有劳额驸派人送过去了。” “放心。” 图尔格带一千骑兵,用马车拉着红衣大炮赶往蓟州城。 远远的,恭顺侯吴惟英,山海关总兵谢尚政,蓟州总兵杨肇基,三人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切。 吴惟英虽是勋贵,但并没有上过战场,可是谢尚政和杨肇基不一样啊,这两个人的总兵那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实打实的拼出来的。 所以,在黄台吉领大军离开遵化城后,这两个人便商议着领骑兵出玉田,寻找战机。吴惟英也知道自己的经验不足,所以很痛快的就把指挥权让给了杨肇基。 “建奴拉红衣大炮做什么?攻城吗?他们会用吗?”吴惟英不解道。 “有可能。”谢尚政解释道,“侯爷有所不知,建奴中不光有女真人和蒙古人,还有不少汉人,其中李永芳就是最早投降建奴的人,此人原本是辽东抚顺城的游击,想来是会用红衣大炮的。” 杨肇基通过望远镜仔细观瞧,“建奴骑兵不过千人,再加上拉着红衣大炮也走不快,而咱们有六千骑兵,不如我们就吃掉他们。” “好呀。” “没问题。” “那好,我和侯爷领五千骑兵收拾建奴,谢总兵,你领一千骑兵,防备遵化城中的建奴。” 第103章 炸炮 图尔格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埃,面露不善,“前方有大队骑兵,准备迎战。” “喳。” 杨肇基,谢尚政,吴惟英,领着五千骑兵,杀气腾腾的就冲着图尔格这一千骑兵来了。 图尔格这时候也看大概清楚了敌军人数,轻蔑道:“不过区区五千骑兵,也想与我女真勇士作对,找死!” “女真的勇士们,听我的命令,放弃红衣大炮,全军随我一同前去保护大汗。” “驾,驾,驾。” “吁~吁”吴惟英勒住马缰,“建奴怎么跑了?” 杨肇基停住战马,“建奴估计看我们人多,不敢应战,跑去和他们的大部队汇合了。” 忽然,他看到了马车上的红衣大炮,他来到马车旁,“这红衣大炮估计建奴是想用来攻城的,不能留了,来人,用手榴弹把这些红衣大炮炸了。” “侯爷,建奴的大部队很有可能过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好还是速速离开。” “一切听杨总兵的。” “报~报”一名骑兵纵马来到杨肇基面前,“将军,谢将军和蒙古人打起来了。” “有多少?” “约有两千人。” 杨肇基随即调转马头,“咱们打不了女真人,还打不了他蒙古人吗!” “全军听令,速救谢总兵。” 遵化城中,恩德格尔见图尔格有难,二话不说,当即率领守城的两千蒙古骑兵,出城营救。 结果,迎头就撞上了谢尚政率领的一千骑兵。 谢尚政当即吩咐道:“游弋分散,不必拼命,拖住他们即可。” 砰,砰,砰。 先是一轮三眼火铳,前排的蒙古骑兵应声倒下。 恩格德尔怒吼道:“可恶的汉人,就会用这些旁门左道。” “他们的火铳就只能用这一轮,全速出击,绝不给他们留下喘息之机。” 谢尚政一刀砍翻了面前的蒙古骑兵,回转又是一刀,又一个蒙古骑兵倒下。 恩格德尔也在疯狂的砍杀眼前的明军,谢尚政看到后,冲着恩格德尔喊道:“小子,来来来,爷爷我陪你过几招。” “找死!”恩格德尔当即挥刀朝着谢尚政冲了过去。 谢尚政刀交左手,右手从马鞍旁拿起三眼火铳,待恩格德尔靠近之后,只听得“砰”的一声。 恩格德尔整张脸都被打烂了。 因为谢尚政知道,这家伙一定穿着盔甲呢,你身上穿着盔甲,可你脸上总没有吧,你脸皮再厚,还能扛得住火药不成。 所以他找准机会,直接朝着恩格德尔脸上打。 就在这时,杨肇基和吴惟英带着人马也赶了过来,谢尚政当即下令,“咬住了蒙古人,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蒙古骑兵没了统帅,现在杨肇基和吴惟英这五千骑兵再一入场,如清风扫落叶,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你们怎么快就回来了,女真人这么好打了?”谢尚政问道。 “没有,建奴见我们人多,直接跑了。”吴惟英回答道。 谢尚政啧啧道:“敢情这建奴也知道害怕呀。” 杨肇基道:“这建奴虽然说不是人,但是,命,也只有一条,它能不怕死吗。” “这两千蒙古骑兵一死,想必遵化城中也没什么人了,收复遵化,多好的事呀,可惜调步兵来守城,来不及了。” “不过建奴能想到用红衣大炮来攻城,为了以防万一,麻烦谢总兵带人去遵化城中看看还有没有红衣大炮,要是有,就用手榴弹炸了,绝不能留给建奴。” “我带人去三屯营,把那的火炮也炸了。” “至于侯爷,就麻烦给我们做个接应。” 吴惟英拱手道:“责无旁贷。” 图尔格带着一千骑兵急急忙忙的赶去和黄台吉会合。 黄台吉见图尔格来了,十分满意,“来的真快呀。” “这火炮……” “火炮呢?” 图尔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大汗,奴才无能,路上碰到一伙明军骑兵,大炮,落在了明军的手里。” “明军骑兵,有多少人?” “大概有五千人。” 黄台吉沉沉道:“五千骑兵,这么多骑兵,莽古尔泰怎么没派人汇报?” “不过,这五千骑兵,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老十四,你带人过去,解决这五千骑兵。” “是。”多尔衮拱手称是,当即带人离开。 “遵化城怎么样?”黄台吉又问道。 “启禀大汗,遵化城由额驸恩格德尔亲率两千人马驻守,明军皆是骑兵,不善攻城,想来应该是没事。” “那就好。” 黄台吉看着眼前的蓟州城,近在咫尺,却又巍然不动。 “传令各军,全力进攻,本汗倒要看看,这小小的蓟州城,能有多大分量!” 哒哒哒哒,一人一马来到黄台吉近前,来人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启禀大汗,平谷一带发现大量明军。” “平谷,有多少人?” “不下万人。” “不下万人。”黄台吉本能的就感到不对劲,“拿地图来。” 范文程当即就拿出地图来,因为地图这玩意,女真人没几个会使的,他们也瞧不上,因此就由范文程保管了。 范文程手指平谷城,“大汗,平谷就在这,离蓟州城不远,会不会他们是怕我们攻打蓟州之后,再去攻打平谷,特地赶来增援的?。” “如果是来增援的,应当进平谷城,他们在外面做什么?” 黄台吉看向报信之人,问道:“可曾看清明军在平谷周边干什么?” “启禀大汗,明军在挖土。” “挖土?”黄台吉百思不得其解。 阿敏听到此话,哈哈大笑,“我看明军是知道我女真的勇士来了,怕自己死了没地方埋,特意提前给自己挖坟呢。” 其余人也是哈哈大笑。 黄台吉没有搭理阿敏,而是埋头看着地图,“平谷以东就是蓟州,往南是三河,香河,豪格和岳托就在那一带,往西是怀柔,怀柔再往北,是密云。” “密云!” 黄台吉猛然间反应过来了,“怕是那两万五千蒙古骑兵出了问题。” “不对,那他们应该赶去支援密云、怀柔,去平谷做什么?” “大汗,管那么多呢,你就下令,让我直接带兵灭了他们就行了。”阿敏说道。 “也好。” “阿敏,阿济格,你们两个带兵前去平谷。” 第104章 神机营显威 土谢图汗带领两万余蒙古骑兵攻打密云城战事不利,转头绕过密云,准备攻打怀柔,结果在路上,迎头撞上了白袍营和神机营。 白袍营主将曹文诏,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二人带军在密云城与怀柔城之间,摆开阵势。 土谢图汗看着眼前的明军摆开了阵势,轻蔑不已,“明军想以步兵,对抗本汗的骑兵,脑子被驴踢了吧。” “土谢图汗,明军足有万人,不可轻敌呀。”杜度提醒道。 “贝勒爷说的也有道理,让强达,带三千人去探探明军的虚实。” “土谢图汗,三千骑兵,会不会少了一些?” 土谢图汗不以为然,“贝勒爷多虑了,让强达是我麾下最勇猛的万夫长,身经百战,这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 哒哒哒哒哒,奔腾的马蹄声如同催命曲一般,颤动着双方士兵的心脏。 白袍营中的士兵,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难免有些紧张,手臂,大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曹文诏也知道第一次上战场难免出现这种状况,厉声喊道:“各千古、把总、百户,稳住各自阵型!” “是。” 这些中下层军官,多是朱由检让兵部侍郎王洽巡视九边时带回来的老兵,打仗,对于他们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李根大,原是固原镇的士兵,如今在白袍营中担任百户,他看着旁边的新兵的腿肚子一个劲的打哆嗦,训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哆嗦什么呀!” “大老爷们,大老爷们也害怕呀。” 李根大看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大的新兵,“我告诉你小心,记住了,在战场上,你越怕死,死的就越快。” “你的命就一条,那蒙古人的命也就一条,你要了他的命,他就要不了你的命!” 让强达带着三千蒙古骑兵很快就抵近明军阵地,“放箭,扰乱明军阵型!” 嗖,嗖,嗖。 第一线的,是神机营的五十辆偏厢车,是按照戚继光改良后的样式铸造的,前有铁板,用于防御,蒙古骑兵的弓箭射在铁板上,发出铛铛铛的声音,除了个别士兵被流箭擦伤,其余士兵均无大碍。 “万夫长,弓箭没有起作用。”一名蒙古骑兵说道。 “不起作用,那咱们就直接进攻,不过要是事情不对,就抓紧往回撤。” “是。” 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看着不断接近的蒙古骑兵,心中不断默念,近点,近点,再近点。 “放!” 偏厢车上的火炮,火枪,以及燧发枪一齐发射,让强达带领的三千骑兵顿时倒下近千人。 让强达见情况不好,随即向旁边催马,调转马头,大喊一声,“情况不好,撤。” 制定计划之初,朱由检将所有的剩余的所有骑兵都交给了老将赵率教,但唯独留下了神机营的两千护卫骑兵,因为神机营是他倾尽心血打造的火器部队,实在容不得闪失。 如今这两千骑兵,正由曹文诏负责统领。 曹文诏率领神机营的两千骑兵,冲出战阵,从背后又放了一轮三眼火铳,万夫长让强达,当场丧命。 更有不少落地的蒙古骑兵直接被战马踩成了肉泥。 “报~报”一名蒙古骑兵纵马来到土谢图汗面前,“大汗,我军前锋伤亡过半。” “那万夫长让强达呢?” “让强达,让枪打死了。” 土谢图汗怒斥道:“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杜度看着发生的一切,心中暗自思索,明军火力竟然如此强悍,不知道大汗遇没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我既然遇到了,那就绝对不能让这伙明军活着离开。 同时,杜度又派人将此地遇到的情况快马前去禀报黄台吉,不管黄台吉有没有遇到,总得让他做个防备。 土谢图汗原本在密云城下久战不利,心中本就有怒火,再加上如今又折损了将近两千骑兵,这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让抛扎,率军冲阵,你务必把明军阵型撕开一个口子。” “是。” 让抛扎是刚刚让强达的亲弟弟,他也想着为自己的哥哥报仇,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哥哥,你的英灵在天不散,弟弟我这就找你去。呸,我找你去干什么,我给你报仇雪恨。 不过,让抛扎吸取了他哥哥让强达的教训,不敢让军队靠的太近,“传我将令,等到了咱们弓箭的射程之后,立即张弓搭箭,射向明军,袭扰明军阵型,咱们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冲击。” 宣武伯卫时春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不待让抛扎下令放箭,卫时春知道蒙古人在偏厢车上吃了一次亏了,恐怕会有防备,所以在蒙古骑兵进入崇祯元式步兵炮的射程后,当即下令,“开炮!” 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漫天的炮弹砸向蒙古骑兵,轰隆,顿时血肉横飞。 让抛扎,也被炮炸死了。 杜度抓住战机,说道:“土谢图汗,明军火炮需要换弹,趁着现在,全军出击,就算是明军的火铳再厉害,也不可能击中这么多骑兵。” “好。”土谢图汗当即下令,“蒙古的勇士们,随我冲!” 卫时春看着飞驰而来的蒙古骑兵,也是厉声喊道:“偏厢车,放!” 前排的蒙古骑兵应声倒下,可后排的又补了上来。 土谢图汗见状,大喊道:“明军的火铳没火药了,加速,冲过去!” 曹文诏不慌不忙,道:“放箭!” 嗖,嗖,嗖。 土谢图汗也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尤其是骑兵,所以他不顾伤亡,厉声喊道:“冲过去!” “御敌!” 偏厢车后,火铳手,弓箭手,长枪手,长刀手,盾牌手,当即依托偏厢车,结成防御阵型。 可是,在快要接近明军阵型的时候,土谢图汗立即下令,“左右分开,两翼进攻!” 两侧都是神机营的骑兵,左右各一千,但是仅凭这两千骑兵,还不足以抵挡。 曹文诏当即下令,“白袍营,结阵。” 第105章 深坑 平谷城外,京营预备营主将董琦率人依托河流,修建工事。 担任作战阻击任务的右掖营主将李云飞带人在四周警戒。 “董将军,修建的怎么样了?”李云飞问道。 “放心吧,最外围,我让人挖了大大小小近百个坑,那是大坑套中坑,中坑套小坑,坑里还有水,水里还有钉。” “再往里来,就是地雷阵,过了地雷阵,还有铁丝网,铁丝网里面还有地雷阵。” “过了这些,才能到达沟河,到时候咱们就依托河流阻击,实在不行,咱们就退到平谷城中,反正还有一道大沟呢。” 李云飞不由得看向了远处挖出来的大沟,就这宽度,深度,要想过去人,没半个时辰,想都不用想。 阿敏和阿济格领兵赶赴平谷城,离的很远,就能看到铁丝网,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吁~吁”阿敏拉住马缰,停下队伍,“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阿济格也停下了马,“不知道,没见过。” “管它是什么,艾度礼。” “阿玛。” “你亲自带人前去看看。” “喳。” 艾度礼带着一千骑兵,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 扑通,扑通。 最外围的深坑发挥了作用,过半的女真骑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掉了下去,坑中有水,坑底全都是削尖了的木桩,掉下去的人和马,瞬间就被洞穿了身躯,不是当场毙命,就是奄奄一息,鲜红的血液顿时在水中蔓延开来。 阿敏的儿子艾度礼,也是命丧深坑。 “可恶的明军!” “该死的明军!” 阿敏怒吼道。 侥幸活下来的女真骑兵,也都悻悻而归,但大概有二十几人,直接下了马,生无可恋的跪在阿敏面前。 他们是艾度礼的亲兵,现在主子死了,他们也活不了,就更不用说死的还是阿敏的儿子了。 阿敏气急败坏,眼珠子都红了,抽出刀来,一刀一个,不一会,这二十几个女真人就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机皆无。 阿济格全程就在一旁看着,毫无表示,因为在他的心里,也认为这些奴才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主子,就该死。 也多亏了黄台吉派的是阿敏和阿济格这两个人来,若是黄台吉亲自在这,或者是多尔衮在这,大战在即,而且还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深坑,这些人反正都要死,不正好用来探路,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待阿敏发泄的差不多了,阿济格开口劝道:“二贝勒,节哀呀。” 阿敏冷哼了一声,节哀,节哀,感情死的不是你儿子。 “讲这些废话没有用,得让别人也节哀。” “尚田。” “奴才在。” “带人去把艾度礼的尸体带过来,同时检查地面,看看还有没有深坑。” “喳。” 尚田这家伙还算有点小聪明,他知道检查深坑这活,不好弄,你也不知道哪里有坑呀,一个整不好就容易掉进去。所以,他自己亲自去打捞艾度礼的尸体,让其他人去检查地面。 董琦和李云飞在后面拿着望远镜,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李云飞啧啧称奇,“那个领头的叫阿敏,是建奴的什么狗屁四大贝勒之一,这家伙可是真狠呀,连自己人都能下得去手。” “怪不得建奴的人口不多呢,感情原因在这呢。” “不过这个阿敏也是的,就砍这么几个人能有什么用啊,能过瘾吗?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呢,接着砍呀。” 董琦听了李云飞的话,差点没笑出来,“李将军,要是照你这么说,还不如直接让他砍黄台吉去呢。” “不不不不不。”李云飞连忙摆手,“这可不行。” “黄台吉是犯上作乱的逆贼,按律得凌迟处死,得从他身上割三千六百刀。就这么砍了他,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董琦听罢,止不住的点头,“这话说的没错,不光得凌迟了黄台吉,就连那野猪皮也得刨出来,鞭尸。” 这时,女真人已经开始检查地面了,不过他们用的方法很传统,就是让人下马,在地上一点一点用脚踩,一点一点的试探。 不得不说,这种方法效果出奇的好,凡是人踩过而没有掉下去的,就说明底下没坑。 不过,这种方法的效果好是好,就是有点费小孩。 董琦从望远镜中见到这种情景,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女真人,你要是说他聪明吧,就他们用的这方法,傻子都嫌笨。可是你要是说他们傻吧,那显得咱们也不聪明。” “那不是有马吗,放马跑几圈不就行了,还非得用人试,看来建奴人少的原因,和这个也有点关系。” 李云飞叹了一口气,“行了,董将军,建奴是看三国演义都不见的能看明白,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再说了,他们要是厉害了,那咱们可就有得受啦。” “不过,这建奴探查的这么仔细,会不会将触动后面的地雷呀?” 董琦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不会。我当初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特意命人将地雷区和深坑之间留出了距离。” 阿敏看着自己儿子艾度礼的尸体,上面还有好几个大窟窿,还时不时的有鲜血渗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阿敏,姑且也算是个人吧。 看着看着,阿敏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儿呀,我的儿呀。” “儿呀,儿呀,儿呀。” 阿济格在旁边听的直皱眉,怎么还弄出驴叫来了呢。 “二贝勒,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将眼前的这伙明军消灭。” 就在这时,在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后,终于开出了一条安全的道路。 尚田在后面抚了抚心口,心中暗道:多亏我没去,没准我也得掉坑里。 然后,他兴冲冲的跑到阿敏近前,跪倒在地,“二贝勒,道路已经清理出来了,随时可以进攻。” “好!”艾度礼的死,让阿敏心里正憋着一股火呢,“尚田,你当前锋,我随后就到,给我杀光他们!” “喳。” 尚田领兵在前,奔驰前行,只听得“砰”的一声,尚田被地雷炸上了天。 第106章 一点都不疼 “谁放屁了,这么大动静。” “哪打雷了?” “地龙翻身了?” 女真骑兵顿时慌作一团。 阿敏勒住马缰,“吁~吁。” “没见明军的火炮呀,怎么就被打了呢?” 阿济格同样环顾四周,“我也没看见明军的火炮在哪。” “二贝勒,这事透着邪性,要不还是暂时退避,等探查清楚明军的火炮在哪之后,再行进攻。” 阿敏刚起了儿子,哪甘心就此撤退呀,“老十二,不用怕。” “明军的火炮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也就是那么回事,咱们分散进攻,只要快马冲过去,就没事。” 说着,不待阿济格反应,阿敏就直接带着军队又发起了进攻。 阿济格见状,也只好紧随其后。 紧接着,轰,轰,轰,地雷又响了。 阿济格因为在后面,没有什么事,可阿敏就不一样了,冲锋在前,虽然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但身上还是被炸伤了,尤其是在朱由检的要求下,火器局研制的地雷,里面都有钉子,而且还都是带着倒钩的。 阿敏身上就有好几个钉子,不过他这么多年以来,也是在战场上几进几出,身经百战,也不怕这点伤,当即用手就准备拔出身上的钉子。 结果,~嘶~嘶~嘶~ 阿敏疼的呀,五官都挪移了,等拔下来仔细一看,上面还带着肉呢,血赤糊拉的。 阿济格见阿敏受伤了,赶忙上前询问,“二贝勒,没事吧?” 阿敏一看阿济格来了,把钉子朝旁边一扔,当时就装作跟没事人一样,“没事,没事,就这点小伤,跟挠痒痒差不多少。” 阿济格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二贝勒,这次我在后面可看清楚了,这爆炸可是从地下面发出来的。” “上回地下有深坑,这回地下有炮弹,前面还有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拉了一道墙,事情怪异,咱们还是先行撤退吧。” “那就这么放过那伙明军了?” “明军就在那,又跑不了,等咱们弄清楚了情况,再收拾他们也来得及,更何况你这还受着伤呢。” 阿敏本想不答应,可一想起刚才那撕心裂肺的疼,也就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了。” 阿济格随即吩咐道:“收拢伤员,撤退。” 李云飞透过望远镜,看的清楚清楚,“建奴怎么这么不禁炸,这就撤退了。” “行了,知足吧。”董琦放下望远镜,“刚才掉进深坑里的建奴就有四五百,这两回被地雷炸死的也得有七八百,兵不血刃的就消灭了一千多建奴,可建奴连咱们边还没摸着呢。” 李云飞点了点头,“刚开始陛下让咱们带那么多的地雷,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看来,还是陛下看得远呀。” 董琦打趣道:“要是你能看明白,那你不就是皇上了吗。” 李云飞吓得一激灵,“这话可不敢乱说。” “你想死,你就自个死去,可别连累我。” 董琦轻笑道:“不就开个玩笑嘛,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废话,这么多人看着呢,这话要是传到军法处长史可法那里了,不知道又得怎么教育我呢。” 董琦听了这话,深以为然,“说的也是,别看史可法是进士出身,但一点架子也没有,和士兵同吃同住,训练也是一点都不落下,就是铁面无私,眼睛里不揉沙子,一点情面都不讲,谁的面子都不给。” 想到军法处长史可法,李云飞也是无奈,“要不然,陛下能把他调到咱们京营当军法处长吗。”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京营,已经逐步恢复当年的模样了。” 另一边,阿济格带着阿敏一路撤退,同时派人去将这里遇到的情况向黄台吉汇报。 因为临行之时,多尔衮曾经告诫过他,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先不要动,直接向黄台吉汇报,等候黄台吉的命令再行动。这样一来,就算是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他黄台吉也不好怪罪到咱们弟兄的头上。 阿济格虽然为人桀骜不驯,鲁莽冲动,但是对于他的亲弟弟多尔衮的话,还是比较听从的。 阿敏受了伤,翻身下马,简单的做了一下包扎,这些都好说,可是,身上还有五根钉子呢,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也不敢拔了。 阿济格走过了询问阿敏的伤势,“二贝勒,没事了吧?” “没事,没事。” “哎,二贝勒,你这身上这是什么东西啊?”阿济格凑近了,仔细一看,“这不是钉子吗。” “说二贝勒,你挺会玩啊,没事把钉子钉身上干嘛呀,不疼吗。” 阿敏听了阿济格这话,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没事把钉子钉自己身上玩,是你有病啊,还是你有病啊。 此时,阿敏的心里已经不知道问候了多少遍阿巴亥。 阿敏白了阿济格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老十二,这是我钉的吗,这是刚刚被明军的炮弹炸伤的。” 阿济格尴尬的笑了笑,“我说呢,谁没事钉钉子呀。” “那二贝勒,你怎么不把钉子拔出来啊?” “哦,我这刚刚不是光顾着包扎了吗,拔钉子,这还没来得及呢。” “那正好,我来帮你拔吧。” “哎,不用不……” 不待阿敏把话说完,阿济格直接就上手了,只见他右手拿住钉子,然后用力往后一拔。 “~嘶~嘶~嘶~” 阿敏此时在心中,再次的问候了阿巴亥。 可是疼归疼,阿敏也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人,那也是要面子的人,尤其是面对年轻的阿济格,那就更丢不起这个人了,因此,虽然疼,但是阿敏咬着牙,硬挺着不发出声音。 但毕竟疼啊,阿敏虽然嘴上不喊不叫,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丰富。 见阿敏那副模样,阿济格不禁问道:“二贝勒,你怎么了,是疼的吗?” “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我堂堂的后金二贝勒,女真有名的巴图鲁,怎么会怕这点疼呢,不疼,一点都不疼。” “那好,我就继续帮你拔了。” 阿敏:阿巴亥,我…… 第107章 大战起 再又一次打退了蒙古骑兵的进攻后,宣武伯卫时春和曹文诏再次指挥队伍结阵,只是,结阵的人数,越来越少。 明军阵地周边,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有自己人的,也有蒙古人的。 土谢图汗脸色阴沉,就连他胯下的战马,都从鼻子里冒着粗气。 原本他还以为眼前的这些明军步兵,是块软柿子,可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难缠。 在密云城下,他已经扔下了四千多具尸体,在这,他又折损了将近万人,此时,他的麾下就剩下了一万左右的骑兵。 本来在黄台吉的忽悠下,土谢图汗是想着奇袭古北口,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着明军主力被黄台吉吸引,他好浑水摸鱼,抢点东西,可他万万没想有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东西没抢着一点不说,反而还搭进去一万多骑兵。 看着倒在地上的族人尸体,土谢图汗的心中,萌生了退意。 土谢图汗这边不好受,曹文诏这边同样也不好受。 白袍营一万三千人,此刻已经折损过半,最初的防御阵型,此刻也缩水了不少。 神机营倒还好一些,原本有七千人,除了两翼护卫的骑兵折损殆尽,其余的士兵并没有多少伤亡。 这也是多亏了火器的犀利,不然,仅仅凭借这些新军步兵,伤亡恐怕远不止如此。 不过,曹文诏的心中已然有了底。 因为随着战事的不断进行,随着身边战友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新兵已经适应了,已经没有了最初那般慌张。再加上神机营火器的协助,就算是硬碰硬,曹文诏也不惧于他。 土谢图汗虽有心撤退,但是,他还得征求一个人的意见,他看向旁边的杜度,开口询问道:“贝勒爷,前面的明军是块硬骨头,依我看,还是暂避锋芒为好啊。” 杜度神色凝重的看着前面的明军,眼中止不住的杀意,“土谢图汗,不必惊慌,我已经派人向大汗禀报这里的情况,相信援军即刻就到,所以不用急着撤退。” 不过,土谢图汗毕竟是科尔沁部落的首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我们也不用费力进攻了,只需要缠住这些明军,不让他们逃跑就行了,到时候等大汗的援军一来,咱们两面夹击,定能一举消灭这些明军。” 土谢图汗有心说不答应,但一想到黄台吉,心中就有些动摇了,再加上杜度也说了不用大举进攻,土谢图汗心中也就接受了。 “那就听贝勒爷的吧。” 宣武伯卫时春同样是面色沉重,“蒙古人没有再发动进攻,想必是在等待援军。” 曹文诏点了点头,“伯爷说的没错,现在就看咱们和蒙古人的援军,谁先到了。” “可惜蒙古人在火炮的射程之外,不然,还能让他们见识见识崇祯元式步兵炮的厉害。” 咚,咚,咚。 地面开始颤动起来,地上的石子都被震的上下抖动。 杜度知道这是大批骑兵到来的征兆,不过,这很明显并不是黄台吉派来的援兵,因为,动静是在他们身后发出的。 土谢图汗同样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他眉头紧锁,拿着马刀的右手不禁又加上了几分力道。 土谢图汗能当上科尔沁部落的首领,那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正面迎敌。 他当即下令,“调转马头,向后迎敌!” 杜度也是随即下令给跟随他而来的两千女真骑兵,“全力迎敌,务必坚持到大汗的援军到来。” 一万骑兵,向后调转方向,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空间的,就在这个短暂的空隙,从一侧突然杀出两千五百骑兵,直冲蒙古骑兵的阵营。 来者非别,正是宣府总兵董继舒。 在原本制定的计划中,就有宣府镇的兵马牵制蒙古骑兵,宣府董继舒接到军令后,不敢怠慢,当即亲点宣府镇下所有骑兵,足足有两千五百骑兵,立即奔赴战场。 宣府镇离双方的战场并不算远,早在蒙古骑兵进攻之初,董继舒就带着人马赶到了,可是董继舒心里十分清楚,就凭自己这两千五百骑兵,就算是想帮忙,那也无异于是飞蛾扑火,无济于事。 更何况他看己方军队火器犀利,防守虽然艰难但也能撑得住,就没有出手救援,而是静静的躲在远处,等待战机。 所幸蒙古骑兵和曹文诏他们激战正酣,也没注意到远处的宣府镇人马。 现在,赵率教率骑兵大军一至,土谢图汗和杜度就有点慌了神,当即下令调转马头迎敌,也是在这个时候,董继舒见敌军阵型混乱,迅速抓住战机,当即命令全军出击。 蒙古骑兵防备不及,阵型一下子就被董继舒率军凿穿了。 “不要乱,不要乱。”土谢图汗急忙稳定队伍。 赵率教见前方蒙古骑兵乱了阵脚,当即下令,“全军加速。” 等来到近前,老规矩,前面骑兵先是一轮三眼火铳,然后迅速散到两旁,后面的骑兵补上,再来一轮三眼火铳。 蒙古骑兵并不是专业的士兵,原本大都是草原上的牧民,受到征召,这才骑马上阵,充当骑兵,那他们自然也就没有盔甲护身,所以这一通三眼火铳下来,蒙古骑兵顿时倒下两千多人。 骑兵混战中,不管是死了还是伤了,只要是你落了马,那就意味着你就是个死人了,因为马蹄会把你踩成肉泥。 蒙古骑兵阵脚大乱,赵率教久经战阵,经验丰富,自然不会当过这个机会,“全力进攻!” 他手持一杆长枪,一马当先。 一枪刺出,就有一名蒙古骑兵被洞穿喉咙。抽枪横扫,就有三名蒙古骑兵倒下,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军中还有一员小将,虽然年轻,但是武艺精湛,同样手持一杆长枪,穿梭军中,如入无人之境,那是沾者死,碰者亡。 此人非别,正是曹变蛟。 土谢图汗也是拼命厮杀,一刀一个,毫不留情。 赵率教见状,当即厉声喊道:“曹变蛟,带着你们教导总队,把前面的那个蒙古大汗活捉。” “是。” 杜度大呼不好,对着身旁护卫喊道:“快去护住土谢图汗,绝不能让明军伤害他。” 第108章 歼敌 曹变蛟一枪朝着土谢图汗刺去,土谢图汗急忙侧身,竖刀格挡。 待土谢图汗拉开距离,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得轻视起来,“好一个年轻的娃娃,本汗当初起码作战之时,你毛都没长齐呢。” “来来来,本汗陪你过几招。” 曹变蛟手托长枪,朝着土谢图汗投掷而去。 土谢图汗挥刀防御,将长枪打落一旁。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砰! 曹变蛟突然拿出三眼火铳,对着土谢图汗就开火了。 所幸的是,土谢图汗的护卫拼死挡在了土谢图汗的身前,这才保住了土谢图汗一条老命。 土谢图汗被护卫的鲜血溅射一脸,勃然大怒,“娃娃,你不讲无德,居然偷袭我这么一个老人家。” 砰!砰! 又是两枪。 杜度派来的护卫,飞奔而来,替土谢图汗挡下了这两枪。 土谢图汗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不怒反笑,“娃娃,据本汗所知,这三眼火铳就只有三发子弹,你如今已然打了三次。” 说着,土谢图汗做出了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曹变蛟心道: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多话呀。 随即将三眼火铳朝着土谢图汗扔了过去,土谢图汗不紧不慢的侧切躲避,然后双腿猛夹胯下宝马,向着曹变蛟疾冲而去。 曹变蛟抽出随身配刀,硬生生的接了土谢图汗一刀,不禁感觉虎口发麻。 土谢图汗见状冷笑一声,“娃娃,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吧。” 曹变蛟挥刀攻击而去,“越老,死的还越快呢。” 土谢图汗还想应战,结果被赶来的杜度阻止了,“土谢图汗,明军势大,我军势微,不可硬战,还是速速撤离为上。” 一听这话,土谢图汗气就不打一处来,老早我就打算撤退了,是你小子不让呀,非说得黄台吉的援兵来,结果呢,援军没等来,等来敌军了。 虽然土谢图汗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贝勒爷所言极是,本汗这就下令撤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寻着声音望去,约有五千骑兵。 杜度见来军,喜出望外,看服饰,应当是镶红旗的人马。 不错,来人正是镶红旗旗主岳托。 在曹文诏领兵列阵阻挡蒙古骑兵之时,杜度见明军火力强悍,不敢大意,同时认为此军如若不除,恐成我后金心腹大患,所以,当即派人前去向黄台吉禀报,并求援,务求一举歼灭这伙明军。 可是,传令兵本想走最近的平谷一带,结果那里被李云飞和董琦率兵堵住了,根本就过不去,所以,传令兵只好绕路三河,结果刚好碰到了攻陷三河的岳托。 岳托听了传令兵的汇报,就知道事情不好,当即派人前去向黄台吉禀报,同时亲率麾下五千骑兵,前往支援。 也是正巧,蒙古骑兵溃败,岳托这个时候刚好来援。 不过,岳托想要过去也不容易,因为曹文诏率领的白袍营和宣武伯卫时春率领的神机营还在他前面挡着呢。 岳托见情况危急,二话不说,当即下令破阵。 也多亏了曹文诏谨慎,让麾下士兵仍然保持防御阵型,见有敌人来犯,曹文诏喊道:“后队变前队,向向后防御。” 宣武伯卫时春也下令,“偏厢车全力防御正面,勿使蒙古骑兵流骑马冲击阵营,其余人,向后协助白袍营防御。” 岳托见土谢图汗被围困,心急如焚,科尔沁部落对后金很是恭顺,若是让土谢图汗死在战场中,那想要再收复其他的蒙古部落,可就难上加难了。 更何况,科尔沁草原上并不好过,所以这次土谢图汗出征,几乎抽调了部落里所有能上马的牧民,若是这些人被剿灭了,科尔沁,也就完了。 宣武伯卫时春亲自来到炮兵阵地督战,见女真骑兵进入射程,随即下令,“开炮!” 砰!砰!砰! 女真骑兵当即人仰马翻,血肉模糊。 岳托心中暗道:明军的火炮何时这般犀利了。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明军火炮不过旁门左道,全军加速冲击,务必救出土谢图汗和杜度贝勒。” 结果,刚刚靠近明军阵地,又是一顿,砰!砰!砰! 燧发枪打响了。 不过,女真骑兵的强悍程度,远不是蒙古骑兵可以媲美,在这么密集的火力之下,硬是不顾伤亡,冲到了明军阵前。 曹文诏手中紧握长枪,他之前就在辽东军中,深知女真骑兵的强悍,不敢大意,厉声喊道:“准备防御。” 就在白袍营全体将士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明明已经快要冲进明军阵营的女真骑兵,却在贝勒岳托的带领下,拐了一个大弯,完全不理会眼前的白袍营,准备从侧翼绕过去支援。 岳托也不白给,刚开始,他见明军足足有万人,并不放在心上,当即下令全军冲阵。 可是,当他看到明军犀利的火器之后,他就明白了,恐怕土谢图汗和杜度带领的两万五千蒙古骑兵,就是在这伙明军手里吃了大亏,自己要想冲破眼前这些明军的防御,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蒙古骑兵现如今溃败,如果自己贸然冲击明军阵营,抛开伤亡不说,那也需要时间,就算是自己能冲破明军的防御,恐怕土谢图汗和杜度也不见得就能撑到那个时候。 所以,岳就决定从一旁绕过去,你明军再怎么厉害,你两条腿还能跑得过我四条腿,只要我能绕过你们,骑兵战,就不是步兵能参与的了。 而且,骑兵混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明军的火器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曹文诏眉头紧锁,“不好,建奴要绕过去。” “驾,驾,驾。” 英国公世子张之极,率密云城中的一千骑兵赶来了。 本来他觉得两万五千蒙古骑兵,虽然在密云城下消耗了一部分,但这块硬骨头也不好啃,所以他就带着密云城中仅有的一千骑兵出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来就看到蒙古骑兵溃败,那自己这一千骑兵也就没必要再帮忙了,不然反倒是有了捡便宜的嫌疑了。 他就干脆带着人去了后面,防止有漏网之鱼逃跑。 就在张之极以为自己要打酱油的时候,岳托带着人打算从白袍营阵地旁边绕过来。 现在离岳托最近的一支骑兵部队就是自己了,若是赵率教那里分兵来阻恐怕来不及了。 可仅凭自己这一千骑兵,那也挡不住呀。 张之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拦住建奴,就算是死,也得抱住建奴的腿不撒开。” 第109章 巧技 在冲锋向前的过程中,张之极的心情变得异常紧张。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让岳托带领的建奴骑兵带冲了过去,整个计划可能会落空。他咬紧牙关,一马当先,身后的一千骑兵也紧随其后。 这一千骑兵中,不少都是英国公府的家将,与英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之极义无反顾的向前冲锋,他们自然也不能让自家少爷独自冒险,英国公张维贤为张之极安排的护卫,更是死死的护在张之极两侧。 其余人一看,这当官的都不要命了,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也玩命吧。他们也都明白,此刻不是退缩的时候,再加上平时京营的训练成果,以及教导官的教化,他们对自己也有信心,此时,也跟着张之极也一块冲了上去。 “变阵,百人一排!”张之极厉声吼道。 张之极一声令下,跟随他的一千骑兵迅速变阵,每一百人为一排,共计十排,动作流畅,毫不拖泥带水,可以看得出,平时的训练没有白费。 多出来的张之极,居中负责调度指挥。 张之极带的这一千骑兵,得益于张之极及其背后英国公府的的背景,火器局分配给五军营的三眼火铳大多都给了张之极亲自督导的左掖营,再加上朱由检对火器局不遗余力的注入资金,装配骑兵的三眼火铳,数量很是可观,因此张之极所率领的这一千骑兵人人都有三眼火铳。 接近女真骑兵,张之极立刻喊道:“放!” 砰!砰!砰! 第一排的一百名骑兵当即发射三眼火铳,三发子弹射完,瞬间枪口中炽热的烟雾弥漫在战场上,战场上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发射完成后,这一百名骑兵一分为二,两侧各五十名骑兵夹紧胯下战马,身体微微向两侧倾斜,向左右飞驰而去,待撤离至两侧,立刻调转马头,向后疾驰而去。 战马腾空而起,四蹄踏起尘土,在身后留下一道腾起的尘烟,迅速消失在战场的视野之中。 待第一排的一百名骑兵发射完三眼火铳,烟尘弥漫的战场上顿时一片骚动,第一排士兵迅速腾出的位置,第二排的一百名骑兵立刻向前补位,随着张之极一声令下,又是一百把三眼火铳发射,每把三发子弹,共计三百发子弹。 猛烈的枪声再次响起,火药破空而过,呼啸着贯穿敌阵,战场上再次传来人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 然后,同样是两侧各五十名骑兵夹紧胯下战马,向左右飞驰而去,待撤离至两侧,立刻调转马头,向后疾驰而去。 紧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同样都是发射完三眼火铳里的三发子弹,然后向后疾驰而去。 然后,又是相同的操作,一百名骑兵一分为二,两侧各五十名骑兵夹紧胯下战马,向左右飞驰而去,待撤离至两侧,立刻调转马头,向后疾驰而去。 不过,他们打的都不是女真人,而是女真人胯下的战马。 马惊了,阵型自然就乱了,马倒下了,也可以充当障碍,而且,骑兵,骑兵,没了马,也就称不上骑兵了。 战马受到三眼火铳的射击,在发出一声声哀嚎之后,纷纷倒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的临时路障,有效的的阻碍了后面女真骑兵的前进。 而随着战马一同倒下的的女真人,大多都不幸受伤,没有反应过来,被后面疾驰而来的战马直接踩死了。 后面的女真骑兵反应过来了,迅速拉住马缰绳,避免再次踩伤踩死自己的族人。 但是,这么一来,女真骑兵的脚步,可就硬生生的被拖停了。 张之极就这么带领一千骑兵,边打边退,边退边打,待十排骑兵都打完了,原来发射完撤退到最后的骑兵也已经重新装填完了火药,又开始新的一轮。 张之极知道,硬碰硬,自己带领的这一千骑兵肯定不是岳托带领的女真骑兵的对手,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把这一千骑兵全都搭进去,所以,他只能采取这种战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虽然其中也伴随着不少的伤亡,但是平时严苛的训练,再加上和其家将的带头作用,大家伙也都没有什么怨言,前面的骑兵倒下了,后面的立刻上前补上,始终都保持着一百人对敌。 岳托本来是打算不与张之极纠缠,而且三眼火铳的情况他在之前与辽东军队交手的过程中,也了解一些,无非就是三发子弹,而且骑兵装备数量有限,也就没在意太多。 若是在平时,就张之极率领的这一千骑兵,凭借手下五千骑兵,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说,分分钟就能把他们给灭了。 可是现在,他的目标是救援蒙古骑兵,而不是杀人,所以,他就一个劲的向着手下的女真骑兵嘱咐道:“不要管他们,加速冲过去,救援土谢图汗和杜度贝勒。” 可是随着一声声枪响,一匹匹战马倒下,一个个人摔下战马,岳托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 抛弃倒地受伤的族人,岳托自问于心不忍,可若是停下救治,那蒙古骑兵,估计肯定是撑不住了。 岳托也不愧是个人物,仅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绝不能因小失大,若是科尔沁骑兵跟随我后金寇关,被消灭殆尽,那么后金在蒙古草原上的威望,也将会随着科尔沁骑兵的覆灭,而变得荡然无存。 “不要和他们纠缠,从旁边加速绕过去。”岳托怒吼道。 “喳。” 很快,女真骑兵催动胯下战马,向两侧绕行,这样一来,既能避免与敌军纠缠,又能绕开前面倒在地上的战马的阻碍。 可是,张之极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张之极见女真骑兵向着两翼运动,也知道之前的方法没什么用了,事到如今,明知道手下的骑兵不是女真骑兵的对手,也只能是硬碰硬了。 张之极心中默默祈祷,愿河间王,定兴王,宁阳王,三位祖先保佑,此一战,若是我张之极侥幸成功,那我英国公府恢复往昔荣光,指日可待,若是我张之极不幸战死,那也不算辱没祖上的荣光。 “出击,务必拦住建奴!” 第110章 出其不意 岳托看着张之极率领一千骑兵冲击而来,心中顿时火冒三丈,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更何况他还是后金的贝勒岳托。 同时,岳托也算是明白了,若是不消灭了这一千明军骑兵,恐怕自己也过不去。 想到这,岳托当即下令,“全军出击,让这伙明军好好的见识见识我女真勇士的厉害!” “喳。” 女真骑兵也憋了一肚子火,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的族人一个又一个的倒在三眼火铳之下,岳托又下了死命令不让救援,也不让和明军正面对阵,反而一个劲的让往前冲。 这下好了,岳托可算是松了口,他们也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了。 张之极率领的一千骑兵,是左掖营麾下的骑兵,他们手里拿着的兵刃,也很特殊,效仿的是当年明成祖朱棣时期的三千营所使用的狼牙棒。 狼牙棒的的打击范围比马刀要大的多的多,刀只有一个刃,但是狼牙棒不同,沾着一个刺都能要了你的命,也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有劲就行,抡圆了上。 明朝的骑兵和后金的骑兵一对上,马刀肯定是干不过狼牙棒的,再加上这次跟着张之极来的一千骑兵中,不少都是英国公府的家将,也都有实战经验。 通常是一狼牙棒上去,就打偏了女真骑兵手里的马刀,然后抓住这个机会,迅速的朝着女真人攻击,若是女真人侥幸躲了过去,则趁着女真人躲避精神未定的空隙,再次向他们胯下的战马攻击,只要狼牙棒上的一个刺打在了马身上,那马就很容易受惊,等待骑在上面女真人命运的,也多半是被受惊的马匹甩下来。 而在骑兵混战中,被甩下战马的士兵的命运,可想而知,不是被自己军队的战马踩死,就是被敌人的战马踩死。 岳托一刀砍翻了一名明军骑兵后,看到了手持长枪厮杀的张之极,同时也看到了隐隐围拢在其身边上负责保护的护卫。 “这家伙,一定是明军中不小的人物,这批明军骑兵也都以他为首,若是将他杀了,按照以往明军的德行,眼前的这些明军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岳托暗自思索道。 同样的,张之极也发现了岳托。 得益于朱由检让锦衣卫大力开展情报工作,因此,后金的主要任务,锦衣卫中大多都有画像,并在朝堂和军中广为传播,其中,自然也包括后金贝勒爷岳托的画像,所以,张之极一眼就认出了岳托。 张之极的心中也在暗暗思虑,“看样子这些建奴骑兵的首领就是岳托,若是能杀了岳托,眼前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这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双向奔赴。 张之极一枪洞穿了一名女真骑兵的胸膛,然后朝着岳托催马而去。 岳托也是猛夹胯下战马,挥舞着马刀,朝着张之极袭杀而来。 待两人距离拉近,张之极一枪就朝着岳托刺去,岳托侧身以马刀相迎,并用马刀贴着张之极长枪的枪身,向着张之极砍去。 张之极猛然用力左推长枪,弹开岳托的马刀,同时夹紧胯下战马,手中持枪,加速向前推动,人借助马势,马助人势,好似离弦之箭,破笼而出。 岳托慌忙向后仰身,几乎平躺在了马背上,才堪堪躲过张之极这一枪。 “南蛮子,好功夫呀。”岳托喊道。 张之极冷哼一声,“杀了你,才能算是好功夫呢!” 说着,张之极就又是一枪。 前方注意,张之极的这一枪,可不是长枪,而是从马鞍旁拿出了三眼火铳。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朱由检就经常拿着孙子兵法中的这一段,来教导虎贲军和京营。 孙子他老人家都说了,兵者,诡道也,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什么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呢?打个比方来说,你和敌人单挑,不管你有没有必胜的把握,都可以先拿冷兵器迷惑对方,然后趁着对方不注意,拿起火铳就给他一枪。 枪法好的,有把握的,直接打头,枪法稍微差一些,没太大把握的,就打心脏的位置。 也别管这方法行不行,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呗。 就算是没打中敌人,那也没事,最起码吓了他一跳吧。 癞蛤蟆趴脚面上,不吃人,我吓人!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孙子,但是,孙子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你还能比孙子他老人家还懂兵法不成? 虽然咱们可能超不过孙子,可是,咱们可以比孙子还孙子。 得益于朱由检的敦敦教导,虎贲军和京营中人很快就掌握了这一点诀窍。 就像曹变蛟最初对战土谢图汗一样,就是这么运用的,要不是土谢图汗的护卫和岳托派去的护卫拼死保护,土谢图汗早就死透了。 并且,朱由检的这一伟大思想,伴随着孙承宗督师辽东,也在辽东军队中迅速传播开来,并被奉为至理名言。 就像原来遵化城之战的时候,山海关总兵谢尚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枪就解决掉了蒙古额驸恩德格尔。 同样,张之极现在也想趁着岳托没有防备,一枪解决掉他,只要岳托一死,眼前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随着“砰”的一枪射出,岳托确实毫无防备,紧握手里的马刀,准备再和张之极大战三百回合。 岳托看着张之极猛然间不知道从哪拽出来了一把三眼火铳,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呢,紧接着张之极就扣动了扳机,只听得一声枪响,滚烫的鲜血溅射到岳托的脸上。 原来,岳托没有注意到张之极的动作,可是他的护卫注意到了,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张之极就开枪了。 作为岳托的护卫,岳托是他们的主子,要是岳托死了,他们这些护卫也得跟着培养,不光他们得死,恐怕他们的家人,也得跟着受牵连。 所以,就有一名护卫飞身挡在了岳托身前,替岳托挡下了这一枪。 三眼火铳可以发三枪,张之极见一枪不成,又连开了两枪。 这么一来,岳托也回过神来了,赶忙催马躲避,可是,左肩头还是挨了一枪,摔倒在地。 岳托的护卫一看岳托倒地,不顾死活的围在岳托周边,也顾不得救援蒙古骑兵了,保护着岳托,撒腿就跑。 第111章 全歼 武英殿内,朱由检和一帮大臣正在吃饭,可是,朱由检心中装着事,根本就吃不下饭。 其余大臣,有的也是因为建奴寇关,而吃不下饭,还有的,则是面如静水,波澜不惊,明明能吃得下饭,可是朱由检作为皇上不动筷子,他们也就跟着不能动筷子了。 自黄台吉领兵寇关以来,朱由检和兵部、户部的官员几乎吃饭和睡觉都在武英殿里解决了。 当然了,上厕所还是该去哪就去哪。 朱由检看着眼前的群臣不动筷子,干巴巴的看着,心里也知道了恐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们不能也不敢动筷子。 “饿了就吃,该动筷子就动筷子,不用计较那么多规矩。”说着,朱由检就自顾自的夹起一块豆腐。 朱由检一动,其他人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一块动起了筷子。 像内阁首辅李国普,兵部尚书李邦华,兵部左侍郎王洽和右侍郎张凤翼,户部左侍郎毕自严,右侍郎南居益,陈奇瑜,孙传庭,洪承畴,都吃的津津有味,丝毫不受外界因素影响。 “大捷!大捷!”一名兵部的官员也顾不得礼仪,兴冲冲的跑进武英殿内。 “启禀陛下,虎贲军统领赵率教派人传来消息,两万五千蒙古骑兵,斩杀两万三千人,俘虏两千人,阵斩建奴贝勒杜度,生擒虏酋土谢图汗。” 以内阁首辅李国普为首的群臣,纷纷起身离席,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等恭贺陛下。” 朱由检伸手示意群臣坐下,然后向着前来的兵部官员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回禀陛下,白袍营伤亡近半,神机营折损两千骑兵,左掖营折损八百骑兵,虎贲军统领赵率教所领一万骑兵,折损四千余人,宣府总兵董继舒麾下两千五百骑兵,折损一千人。” “奴酋黄台吉在哪?” “回禀陛下,还在蓟州城下。” ………… 蓟州城下,黄台吉面沉似水,周边各个将领也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就连空气仿佛都凝聚了一般。 身受重伤的岳托,被护卫拼死抬了回来,此刻正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 黄台吉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奴才,护主不利,本应处死,可岳托如今身受重伤,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就暂且留你们一命,若是在此期间再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就自己抹脖子吧。” 说着,黄台吉摆了摆手,“快将岳托贝勒抬下去治伤。” “喳。”岳托的护卫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黄台吉暗自思虑,土谢图汗带领的两万五千蒙古骑兵,怕是全完了,跟着自己的蒙古额驸恩德格尔所率领的五千蒙古骑兵,在遵化城南一战,折损三千,留守遵化城的两千也全都没了,恩德格尔也战死了。费了那么大劲收复的科尔沁草原,算是彻底废了。 自己所领五万五千人,其中八千是由佟养性和李永芳统领的汉人,在攻打遵化和三屯营的时候,折损了近四千人,在这蓟州城下,又扔了两千多具尸体,佟养性和李永芳明显也是不愿意再打了,汉军也是指望不上了。 如今,只能是依靠女真人了。 不过,让黄台吉感到欣慰的是,岳托攻下了三河,豪格攻下了宝邸,莽古尔泰一路向东,攻下了滦州和迁安。 就是这阿敏和阿济格,未免太过废物了,两人领着一万纯正女真骑兵,居然还被挡在了平谷。 可是,黄台吉心中又暗自起了计较,阿敏和阿济格,平时与自己就不对付,自己的汗位也是堪堪才坐住,既然他们作战不力,正好趁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实力。 黄台吉语气中略带不善,“来人,传本汗的命令,告诉阿敏和阿济格,说科尔沁的土谢图汗已经死了,让他们赶快回来吧。” “喳。” 此时,阿敏和阿济格,欲哭无泪。 倒不是说他们不想消灭明军,而是,真的是臣妾做不到呀。 最开始,是深坑,再然后,是地雷,损兵折将这就不说了,二贝勒阿敏身上还挨了好几钉子。 因为多尔衮提前对阿济格有了叮嘱,所以阿济格便提议将此事汇报给黄台吉,让他定夺,阿敏也没反对。 当黄台吉接到阿济格派人汇报的情况后,敏锐的察觉出这就是明军在有意的阻拦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蒙古骑兵也。 所以,黄台吉当即又给阿敏和阿济格加派了人手,并下了死命令,务必突破明军防线,前去支援土谢图汗。 有了黄台吉的命令,阿敏和阿济格也就好办了,当即派人加速进攻。 可是,深坑和地雷他们两个都经历过了,眼前还有一道铁丝网。他们两个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阿济格便向阿敏问道:“二贝勒,您见多识广,这是什么玩意儿呀?” “这个嘛。” 其实,阿敏他也不认识铁丝网,但是阿济格问他了,还说他见多识广,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硬是不懂装懂。 “这没什么,不就是明军弄了几根带刺的绳子吗,骑兵一冲,绳子就断了。” 说着,阿敏就派兵冲击,结果可想而知,铁丝网也就是轻微倒了一点,可是人和马,那可就惨了,身上血赤糊拉的,还有不少直接卡在了铁丝网中间。 阿济格一看这情况,摇头道:“二贝勒,这也不行呀。” “不行不行,怎么不行了,你行,你上啊。” 阿济格也是个急脾气,被阿敏这么一激,再加上他年轻,当时脾气就上来了,“我上就我上。” 不过,阿济格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他心里也没底,自己没上,而是重装骑兵上前。 阿济格心道:轻装骑兵不行,那我直接让重装骑兵上,他们顶盔掼甲,还怕这点小刺不成。 没想到还真有效果,重装骑兵一冲击,虽然身上也挂了伤,但不像之前那般严重,也还真冲出了一个小口子。 阿济格见状,心中大喜,同时还略带嘲讽的看了阿敏一眼。 可是,就在阿济格得意的时候,地雷突然响了。 原来是重装骑兵虽然在铁丝网上冲出了一个口子,但是由于惯性,还是往前冲出了一段距离,结果,直接就触碰了后面的地雷。 第112章 火烧联营 砰!砰!砰! 地雷的爆炸声响起,冲过铁丝网的重装骑兵,随着一股股火药味的涌起,他们的肉体得到了洗礼,灵魂得到了升华,一股脑的直奔西方极乐世界。 阿济格眼睁睁的看着重装骑兵惨死在地雷之下,他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洋洋得意,转为了面如死灰。 女真人连地都不会种,就更不用说是冶铁了,他们的盔甲都是靠着在战场上缴获而来。就连当初努尔哈赤起兵造反,靠的就是十三副盔甲,而且这盔甲,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 就像中原王朝一般,即使掌握了冶铁技术,但是,对盔甲也是严格控制。家里有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不算什么事,就算是你明目张胆的拿着上街,那也算不得什么,可是,你家里一旦有了盔甲,那可是视同谋反。 盔甲,在女真部落里那更是是极其稀少的,重装士兵,上了马,就是重装骑兵,下了马,就是重装步兵,那可都是宝贝中的宝贝,刚刚那一声声爆炸,直接就损失了一百名重装骑兵,更何况这一百名重装骑兵,可都是他两白旗麾下的呀。 此时,阿济格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阿济格还很是得意的看着阿敏,现在,轮到阿敏反过来这么看他了。 “老十二,还真别说,你这重装骑兵就是厉害,一下子就冲出了一个口子,而且还探出了前面还有能在地下爆炸的地雷。” 阿济格气鼓鼓的把头扭到一旁,根本就不搭理阿敏。 阿敏也不介意,当即吩咐道:“来人呀,去前面探路,看看还有没有火药。” “喳。” 右掖营主将李云飞透过望远镜,正在仔细的观察这一切,“建奴冲过铁丝网,再过了地雷区,就到了泃河了。” “传我将令,右掖营全体将士,准备迎敌。” “是。” 一名女真骑兵,飞驰到阿敏面前,然后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二贝勒,前面的道路已经用马匹探过了,地下已经没有火药了。” “只是,只是……” 阿敏一听,就急了,“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呀,你倒是说啊!” “只是前面有条河,挡住了去路,还有明军在河后集结。” “这是击其中渡,明军是想等我们过河到一半的时候再发起进攻。”阿济格催马走了过来。 “呦呵,老十二,三国演义没白看呀,连这你都知道。”阿敏说道。 阿济格没有理会阿敏,而是向着汇报的女真骑兵问道:“你看清楚河后面的明军有多少人了没有?” “不下万人。” “不下万人,那和咱们的人数差不多。”接着,阿敏笑道:“老十二,这一仗,咱们赢定了。” 阿济格点了点头,在他的心中,女真勇士,天下无敌,就算是只有明军兵力的一半,他都敢发起进攻,更何况现在自己手下的兵力和明军相当。 “继续探查,明军有什么情况速来禀报。” “喳。” 阿济格看向阿敏,说道:“二贝勒,明军既然想击其中渡,那咱们就给他来一个多路并进。” “让底下的奴才们在河上多搭浮桥,齐头并进,我看明军能防得住这么多路吗!” “只要咱们有一路能够到达河对岸,后续人马立刻压上,那河对岸的明军,就是待宰的羔羊,这一仗,咱们也就赢了。” 阿敏听罢,哈哈大笑,“老十二,还是你有主意,咱们就这么办了。” “来人,去那边的林子里砍树,搭建浮桥。” “喳。” 右掖营副将楚云龙透过望远镜,看到女真人不少都下了马,进了树林,“将军,这建奴是准备砍树搭浮桥呀。” 李云龙毫不在意,“让他们搭,告诉兄弟们,建奴搭浮桥的时候,谁都不许攻击,必须得等他们把浮桥搭建完了,上了人,才能攻击。” 楚云龙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容,“明白,您就瞧好吧。” 阿敏和阿济格催马来到泃河岸边,看向对面的右掖营。 “对岸的明军排列整齐,倒是颇有气势。”阿济格说道。 阿敏看向对岸的右掖营,却很是不屑,“花架子,都是些中看不中的家伙。” “当初萨尔浒之战的时候,那些家伙都号称是明军中的精锐,可是呢,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还不是都被咱们给收拾了。” 阿济格颇为赞同,“二贝勒说的没错,明廷腐败透顶。明军,更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二贝勒,木材准备好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抓紧时间搭建浮桥呀!” “喳。” 阿敏拍了拍马鞍旁的大刀,“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对面的明军,准备受死吧。” 右掖营副将楚云龙在河边督导部队,突然,楚云龙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然后仔细一看,发现自己并没看错。 “这建奴是准备把泃河填了吗?” 原来,阿济格为了应对可能的击其中渡,特意让人多搭浮桥,好让右掖营顾此失彼,无法面面俱到。 至于己方同样的兵力分散,阿济格则完全不担心,因为他对女真勇士的战斗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楚云龙轻蔑一笑,“别看你们现在搭的欢,等会有你们受的。” “将军,建奴开始搭建浮桥了,咱们打不打?”一名士兵问道。 楚云龙摇了摇头,“刚刚不是下命令了,建奴搭浮桥的时候不能攻击。” “可是看着建奴在眼前晃悠,我这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忍不住想弄死他们。” 楚云龙微笑着拍了拍士兵的肩膀,“你这个想法值得肯定,那你就留着劲,待会有你忙的。” 过了一会,楚云龙见对面女真人把浮桥搭建的差不多了,当即吩咐道:“猛火油准备,放。” 随着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传来,一坛坛的猛火油被扔到了浮桥上。 阿济格颇为不解,“明军这是做什么?” 阿敏却不在意,“老十二,时不我待。”随即便吩咐道:“进攻。” 阿济格见状,也开始下令手下人渡河。 楚云龙见浮桥上开始过人了,当即喊道:“放火箭。” 嗖,嗖,嗖。 随着一支支火箭落下,猛火油顿时被点燃,浮桥上,河面上,瞬间形成一片火海。 第113章 攻敌所必救 泃河之上,顿时火光冲天。 火光之中,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一会,甚至还传出了诱人的香味。 阿敏和阿济格,两个人面面相觑,心中暗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厉害? “我还就不信了,一条小小的河流,还能挡住我女真勇士的铁蹄!”阿敏愤怒的咆哮着。 “来人呐,再去砍伐木材!” “二贝勒,不可呀。”阿济格急忙出声阻拦。“二贝勒,明军不知道弄的什么东西,沾火就着,就算是再搭浮桥,恐怕也得被火烧成灰烬。” “那你说怎么办?”阿敏反问道,“冲不过河对岸的明军,救不了那边的蒙古人,等到时候,说不定人家怎么收拾我们呢。” 阿敏说的人家,指的是黄台吉,阿济格对此也心知肚明,他们三兄弟同样是黄台吉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好吧,再搭浮桥,我亲自率人,在河边用弓箭掩护。” 火势逐渐减退,河流上漂浮着许多烧焦的尸体。 李云飞毫无波澜的打量着死尸,“这么多熟人呀。” 楚云龙走了过来,听到此话后,哈哈大笑,“将军,不仅是熟人,而且还是熟透了的老熟人呢。” 李云飞淡淡一笑,“弟兄们伤亡情况怎么样?” “弟兄们都没事,就是有十几个人不小心,被火烧伤了,也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看样子建奴不死心,还想再发动进攻,招呼弟兄们,好好的收拾这帮非人哉的东西。” “领命。” 另一边,阿敏已经派人砍伐木材回来了,正准备搭建浮桥呢,结果黄台吉派的传令兵来了。 “二位贝勒爷,大汗有令,让你们速速领兵前去会和。” “那这伙明军呢?不打了?”阿敏忍不住问道。 “不用了,大汗说了,土谢图汗所领的蒙古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再打也没什么用了。” “回去告诉大汗,我们这就前去会合。”阿济格说道。 “喳。”传令兵随即调转马头离开。 “老十二,你说说,我这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又不让打了。”阿敏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阿济格叹了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快点走吧。” 阿敏和阿济格垂头丧气的领着军队前去和黄台吉会合,但是,黄台吉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简单的斥责了几句,然后就让他们退到一旁。 黄台吉则是眉头紧皱,因为他在阿敏和阿济格的口中得知他们的经历,突然发觉,明军,似乎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羸弱了,火器更是比以往厉害,他甚至都隐隐的感觉,这一次入关,恐怕是祸非福。 “拿地图来。” “是。”范文程当即将地图铺在黄台吉面前。 黄台吉看着地图,越看脸色越沉重。蓟州城久攻不下,三河、宝邸两城虽然被我军攻破,但是在城破之时,城中粮草皆被守军焚烧一空,只是得了一些无用的金银。 莽古尔泰攻克滦州、迁安,倒是有些收获,可关键是他和自己不一条心啊。 黄台吉一时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发现范文程也在看着地图思索些什么,便试探性的问道:“范先生对于我军目前的状况,有何高见?” 范文程看着地图,开口道:“大汗,我军此次入关,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掠夺粮草,而明廷通过漕运而来的粮草,大多都囤积在通州。” “如今岳托贝勒已经攻下了三河,由三河向西,便可直达通州。” “通州,既是粮仓,又临近明廷的京师,若是我们能一举攻破通州,不仅粮食问题解决了,还可以震慑明廷。” 黄台吉听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通州是明廷的粮仓,又临近明廷的京师,若是能攻下此城,必将引起震动。可是,通州的位置既然如此重要,想必会是重兵把守,想要攻下,恐怕,难呀。” 范文程听了黄台吉的话,知道这是黄台吉变相的否定了他的想法,也就识相的住了嘴。 “大汗,我倒是有个主意。” 黄台吉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图尔格,他也知道图尔格脑子灵活,便示意他说下去。 “大汗,岳托贝勒攻下了三河不假,可是豪格贝勒也攻下了宝邸啊,我们可以顺着宝邸一路南下,进攻河间府,明廷周边的城池防守严密,可是河间府离北京城远,防守想必没有那么严密,咱们进攻起来也容易。” 黄台吉听着图尔格的话,顺着地图由宝邸向南看去,微微摇了摇头,“贸然深入明军腹地,若是进攻顺利还好说,可若是进攻不顺,恐遭不测。” “而且河间府紧挨山东,若是山东的明军北上,此时,恐怕也早已到达了河间府啊。” “不过刚刚范先生说的方法,倒是给了本汗启发,我军可以自三河出发,沿着明廷的京师劫掠,一来可以补充补给,二来可以震慑明廷,三来,明廷京师遇劫,周边城池兵马必将前来勤王,只要明军出了城,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 “大汗英明呀。”图尔格急忙送上了一记马屁。 听了图尔格的马屁,很是受用,不过,随即他又有些担忧。 “能一口吃掉了图尔谢汗的两万五千蒙古骑兵,说明明廷的可战之兵必将折损不少。不过这也也足以见得,崇祯小儿的魄力,非同寻常。” “而且北京城城高墙厚,凭我们目前的实力,是绝攻不下来的,要是崇祯小儿不下令让周边军队勤王,那恐怕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大汗,崇祯小儿不让周边军队勤王,岂不是更好,那我们也可以随意攻城略地不受威胁了。”图尔格不解的问道。 黄台吉叹了一口气,看向图尔格的眼神中也带了一丝失望,“只要我们能消灭明廷的军队,那这些城池还不是随便我们攻打,可要是这些军队躲在城中,对于我们始终是个威胁。尤其是消灭图尔谢汗的明军和在遵化城消灭恩德格尔的明军。” 这时,范文程向前说道:“大汗,若是想要引明军出城来战,臣倒是有个主意。” “哦,范先生快快讲来。” 范文程没有说话,而是用手在地图上指向了一个地方,黄台吉仔细看去,发现是昌平。 黄台吉有些疑惑,“昌平有什么特殊的,还能吸引明军?” 范文程淡淡一笑,“大汗有所不知,明廷的皇陵,就在昌平。” 黄台吉顿时明白了,崇祯小儿或许会不顾及他自己的安危,但是他却不能不顾及自家祖先的安危。 图尔格则是不由得远离了范文程,他第一次觉得,这范文程,比自己还不是东西。 第114章 风云起 武英殿内,兵部右侍郎张凤翼,正在根据各地传来的最新奏报,更新沙盘上的信息。 明朝属火德,用红旗表示,建奴用蓝旗表示。 张凤翼指向沙盘,介绍道:“陛下,根据最新奏报,三河被岳托攻破,宝邸被豪格攻破,永平府的迁安,滦州,经被莽古尔泰攻破。” 永平府距离京师较远,且和辽东接壤,能就近得到支援,因此朱由检并没有对永平府的城池做什么安排,但是如今看到永平府被攻下两城,便问道:“永平府可还撑的住?” 张凤翼拱手道:“回禀陛下,在战事之初,辽东的援军便兵分两路,骑兵由山海关总兵谢尚政统领,支援三屯营和遵化,步兵则是由副总兵朱梅统领,支援永平府,如今永平府除了迁安、滦州二城,其余的并未有失。” “黄台吉在什么地方?” “根据最新传来的奏报,黄台吉领兵去了三河。” “三河,”朱由检看着沙盘,“黄台吉这是想去哪呢?” “报~报”兵部的一名官员跑进武英殿,“启禀陛下,通州城下,发现建奴军队集结。” 朱由检早有预料,“通州是京师的粮仓,又临近京师,拿下通州,既可以得到粮草补给,又可以威慑京师,黄台吉打的一手好算盘呀。” 王洽上前拱手道:“陛下,通州本就有总兵杨国栋驻守,后又加派卢象升率飞熊营驻守,守军足有两万之众,不说固若金汤也差不多少,建奴绝攻不下。” “报~报”又有一名兵部的官员跑进武英殿,“启禀陛下,顺义发现建奴军队过境。” “顺义!”朱由检看向沙盘,“黄台吉这到底是想去哪呀?” 兵部尚书李邦华拱手道:“陛下,奴酋黄台吉,恐怕是奔着昌平去的。” “昌平?昌平能有什么值的……” 突然,朱由检想到了昌平,那可是明朝皇陵的所在地呀,那地方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那他朱由检可就是小孩他妈不见了,丢大人了。 更重要的是,昌平在居庸关以内,离京师又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来得及反应,因此,朱由检并未对其有什么过多的安排。 王洽略带忧愁,“陛下,昌平由总兵尤世威驻守,其下兵马仅有三千人,恐怕,难以为继。” “报~报”又一名兵部的官员跑了进来,不过这一次,明显是要比前两次更为慌张。 “启禀陛下,昌平总兵尤世威急报,奴酋黄台吉亲率大军三万,兵临昌平城下。” 朱由检目光如炬,盯着沙盘,“三万人,黄台吉好大的手笔啊。” 张凤翼走近沙盘,重新摆放代表双方兵力的旗帜,“陛下,黄台吉集结了三万人,恐怕此次寇关的建奴,除了在永平府的莽古尔泰部,其余的,恐怕都在昌平了。” 顺天府尹陈奇瑜向前走来,朝着朱由检施礼,道:“陛下,被建奴的三万大军团团包围,昌平居然还能送出奏报来,这就说明,这是黄台吉有意让他们送出来的信息。” “我军的优势在于守城,建奴的优势在于野战,我军若是在城池中,又有火器协助,建奴奈何不得。建奴此举攻我所必救,那黄台吉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我军出城救援,他好发挥其野战优势,趁机歼灭。”孙传庭上前说道。 “那我军出城野战,可有把握?” 这句话,朱由检是在问武英殿内的群臣,更是在问他自己。 无论是他一手训练出的虎贲军,还是重新补充整训的京营,虽然有从九边抽调的老兵充当基层军官,可毕竟大多数都是新兵,若是去攻打流寇,朱由检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可是和女真骑兵野战,他是真的没有信心。 就在这时,武英殿内走进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来者非别,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专职负责情报工作。 王国兴拿着一份奏报,来到朱由检近前,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将奏报传递给武英殿内的其他人观看,“辽东孙阁老奏报,辽东军已经收复义州,登莱水师携登莱军登陆,已经收复金州。” 然后,朱由检看向王国兴,“奏报是什么时候来的?” “回禀陛下,刚刚接到奏报,臣便送进宫来了。” “是飞鸽传书来的吗?” “正是。” 朱由检点了点头,“锦衣卫在辽东的奏报,都是飞鸽传书和人力传递两方共同进行,而飞鸽传书无疑是要比靠人传递要快的。” “如今我们能接到飞鸽传书,那建奴的求援信息想必黄台吉是没有收到的,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机的要在昌平和咱们野战。” 洪承畴上前拱手道:“陛下,皇陵不容有失,既然现在有了这个信息差,那咱们不妨就和黄台吉打个野战。” 朱由检给予了洪承畴一个鼓励的眼神,“朕也是这么想的。” “京师中还有左哨营,右哨营,细柳营,陷阵营,还有按照虎贲军标准训练出来的税警总团和五城兵马司,有七万人,保定总兵王世忠所属五千勤王兵马、大同总兵杨茂春所属五千勤王兵马,皆已入京,此外还有一直接受训练的五万民夫。” “赵率教、曹文诏那边,还剩下将近两万人,张之极的左掖营还有一万多人。” 说着,朱由检就将目光看向了统筹大师陈奇瑜,“陈府尹,朕可还有遗漏?” 陈奇瑜拱手道:“陛下,驻守通州的飞熊营、平谷的右掖营、预备营也可调动,此外,山东,山西,河南的勤王兵马,早已经进入北直隶,只是按照之前的命令,在协助各地守城,如今建奴大军集结于昌平,那么这些军队,也可调动,后续而来的湖广、四川的勤王兵马,也可投入昌平战场。” “至于在永平府的莽古尔泰,也在向着昌平方向行军,那么在玉田的黄得功等部,也可调往昌平。。” 朱由检倒是没想到,自己手里还有这么多兵马呢。 “传旨,京中细柳营、左哨营、右哨营,密云左掖营,怀柔赵率教部、白袍营、神机营、宣府总兵董继舒部,通州飞熊营,平谷右掖营、预备营,玉田定山营、三千营,山东总兵尤世禄部,山西总兵何可纲部,河南总兵许定国部,立即开赴昌平。” “另,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由孙传庭接任,税警总团指挥使由洪承畴接任,皆开赴昌平。” “此外,孙传庭加兵部侍郎衔,总督各路兵马,洪承畴加兵部侍郎衔,协督各路兵马,卢象升加兵部侍郎衔,协督各路兵马。” “锦衣卫千户高文采,领其麾下锦衣卫随军,听从总督孙传庭调遣。” “待大军出城之后,陷阵营接手城防,北京城城门立即关闭,实行宵禁。” “传旨,东厂,锦衣卫,综合局,全员上街巡逻,发现形迹可疑者,立即拿下,如遇反抗,就地正法。” 第115章 怒斥范文程 昌平,京师周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平时这里,除了死人,就是活人。 这里活着的人,大多都是为了死人而存在的,因为这里的死人,身份非同寻常。 现在,因为这几个死人,更是大军云集。 总督各路兵马的兵部侍郎孙传庭,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军队,结营列阵。 洪承畴领税警总团,左哨营,右哨营,保定总兵王世忠部,大同总兵杨茂春部,共计四万余人,居左扎营。 卢象升领飞熊营,白袍营,左掖营,神机营,虎贲军赵率教部,宣府总兵董继舒部,共计三万七千余人,居右扎营。 孙传庭领五城兵马司,细柳营,右掖营,预备营,共计五万余人,居中扎营。 有了萨尔浒之战的前车之鉴,三座大营并未分离,呈品字形相接而列。 只是为了十万余人,人数过多,为了防止有什么风吹草动不能及时反应,这才三人分别驻守,只是号令,仍然以孙传庭的中军大营的号令为准。 此外,山东总兵尤世禄部,山西总兵何可纲部,河南总兵许定国部,也在陆续急行军前往昌平。 黄台吉纵马来到一处高地,向着明军阵营远远望去。 东摆芦叶点钢枪,南摆月样宣花斧。 西摆马闸雁翎刀,北摆黄花硬柄弩。 中央戊己按勾陈,杀气离营四十五。 辕门下按九宫星,大寨暗藏八卦谱。 “明军阵势严整,三座大营呈品字形排列,错落有致,可攻可守,领兵之人,深谙用兵之道呀。”黄台吉不禁感慨道。 感慨完了,黄台吉面沉似水,愁眉不展,他看着明军左、右、中三座大营,加起来恐怕有十万之众,而自己手里,加上刚刚归队的莽古尔泰部,也不过四万多点堪堪五万而已。 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人,可那是糊弄别人的,别人或许能被糊弄住,可是总不至于忽悠的自己都信了吧。 黄台吉暗暗担忧,这一把,恐怕玩的有点大了。 “明军领兵之人可探查清楚了?” 周边将领,闻声纷纷低下了头,结果不言而喻。 黄台吉罕见的动了怒,“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这仗还怎么打!” “大汗息怒。”济尔哈朗劝道,“大汗,明军戒备森严,大营周边皆是埋伏,我军探马还未靠近,不是被明军夜不收驱逐追杀,就是被暗哨察觉示警,实在难以靠近。” 黄台吉看了一眼济尔哈朗,对于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堂兄弟,黄台吉还是很有好感的,就连语气也和缓了不少,“那也得派人前去探查。” “大汗,奴才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图尔格说道。 “说来听听。” “大汗,我们可以派人去明军营中下战书,这样一来可以彰显我后金的军威,二来,正好借此进入明军营中,探查明军虚实。” 黄台吉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好奴才,平日里三国演义没白看。 “好主意,只是谁去送战书呢?” 说着,黄台吉将周边的将领打量了一遍,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了范文程身上。 范文程一看这架势,就这活,除了我,别人谁也不行啊。 “大汗,微臣愿往。” “哈哈,关键时候还得是范先生呀,那就有劳范先生了。” 总督各路兵马的兵部侍郎孙传庭,也在出营巡视,不过,他只是拿出望远镜,放在眼前一看,便是一览无余。 孙传庭周边,除了一些将领和护卫之外,还有一队由千户高文采率领的锦衣卫。 高文采临行之时,朱由检派人和他交代的很清楚,他们的作用就两个,一是负责保护孙传庭的安全,二是负责维护孙传庭的权威,其余的任何事情,皆不得插手。 因此,高文采便领着锦衣卫,稍微落后于孙传庭,这样一来,既不影响孙传庭活动,要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可以迅速反应。 突然,一骑飞驰来到营门,见到孙传庭后,随即翻身下马,“孙大人,前方探马来报,有一人自称是建奴的使者,前来下战书。” “让他过来吧。” “是。” 很快,范文程就被人武装护送而来。 孙传庭带着人,就在军营门前摆开了阵势,根本就没打算让范文程进营。 范文程打量着这些将领,并未开口,只是发觉这是在营门口,人家连门都没打算让他进,他心中,便起了计较。 “中原王朝,历来都是礼仪之邦,可今日观之,也不尽然呀。” 孙传庭自然听出了范文程话中的嘲讽,他也知道范文程是主动投靠建奴的汉奸,“敢问贵使台甫?” “范文程。” “那范文正公是你何人?” 范文程颇为得意道:“乃是先祖。” “既是范文正公后裔,那自当是汉人。” 接着,孙传庭驳斥道:“《左传》疏云,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你既为汉人,却身着胡人服饰,头留胡人发髻,居然还在此大言不惭,大言炎炎,妄谈礼仪,殊不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范文程弄了个烧鸡大窝脖,但是他也读过几本书,立刻反驳道:“战国年间,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也是身穿胡服,却令赵国战力大增,我此举乃是效仿先贤,有何不可!” 孙传庭冷哼一声,“胡服骑射,旨在骑射,而不在胡服。胡服也只是吸取了胡人服饰的优点,本质仍是汉服,且礼服、朝服等仍是汉服。” “倒是你,无视本末,不分优劣,摒弃精髓,全盘胡化,还美其名曰效仿先贤,以本官看来,不过是数典忘祖的跳梁小丑罢了!” “既然你说了要效仿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那本官就再提醒你一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使赵国战力大增不假,可你更要知道,胡服骑射让赵国战力大增之后,赵武灵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消灭了胡人所建立的中山国。” “可笑你范文程读书都不读全,还在这口口声称要效仿先贤,真是贻笑大方。” 孙传庭冷冷的看着范文程,“见了你,本官才算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上天有好生之德!” 第116章 不懂规矩 范文程见孙传庭让人在营门口接待他,他心生恼怒,本想借机羞辱,却不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孙传庭训斥一番。 “牙尖嘴利而已,本官不与你一般见识。”范文程无能的说了这么一句。 “本官,你是哪的官!”孙传庭厉声问道。 “本官是后金的臣子,自然是后金的官。” 孙传庭冷冷发笑,“本官听闻,建奴中凡是亲近奴酋之人,皆自称奴才,你范文程不惜背叛祖宗也要投奔建奴,怎么到头来,连个奴才都没有混上呀?” “这,这,这……”范文程支支吾吾,结结巴巴,没词了。 这时,右掖营主将李云飞上前说道:“范文程,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我有一件事一直以来都没想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解讲解。” 范文程一听李云飞的话,正好他还在为刚刚孙传庭的问话发愁呢,这李云飞刚好送来了转移话题的台阶,她便立即说道:“请讲。” “是这样的,在我老家呀,有一个卖肉的肉铺,要是买纯肉呢,就是五十文一斤,要是买带着骨头的肉呢,就是二十五文一斤,要是买骨头呢,就是三文钱一斤,可是骨头后来又变成两文钱,再到最后一文钱一斤,你可知道因为什么吗?” 范文程心想,就这,连小孩都知道,你还好意思问呢,于是他不假思索的说道:“可能是因为骨头没多少人要,所以卖的便宜了一点。” 范文程在这就动了花花肠子,他说的是可能,没有把话说死,要是万一答案和他说的不一样,他也能往回找补找补。 李云飞看向范文程,哈哈大笑,“原来是没人要的贱骨头啊。” 其余人听了这话,也是哈哈大笑,就连孙传庭听了,都有点忍俊不禁。 范文程听着李云飞的话,再听着其他人的笑声,他就是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好小子,你这是变着法的骂我呢。 只见范文程一甩衣袖,冷哼一声,“无礼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李云飞很是轻蔑的看着范文程,“辱你,我还就辱你了,你能怎么着呀,不服气,过来打一架啊。” “我也不欺负你,我右掖营一万多兄弟,我把零头去了,就动用一万人,怎么样?” 范文程气的呀,可是他还不敢发作,只能暗自发狠,“粗鄙之语,粗鄙不堪。” 接着,他又看向了孙传庭,虽然这些人都身着甲胄,可是孙传庭的甲胄明显要比其他人的看起来高级,而且刚刚也一直是她和自己对话,所以,范文程就断定孙传庭就是这些人中官职最高的。 “我乃后金使者,奉命前来下战书,你们明廷,难道就这么对待他国使者吗?” “你们自诩为天朝上国,难道连怎么接待他国使者的礼仪都不懂吗?” 孙传庭怒目而视,直接吓了范文程一哆嗦。 “他国使者,你是哪国使者?” “自然是后金国的使者。” 孙传庭冷哼一声,“建州女真,素来臣服我大明,其先祖皆是我大明的建州卫指挥使,受我大明俸禄,如今起兵造反,背叛大明,不过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而已,也敢妄称国家!” “是谁给你的胆子!” “是黄台吉?是代善?是阿敏?是莽古尔泰?还是你范文程自己的白日意淫!” “我,我,我……” 范文程被孙传庭的气势镇住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再加上后金此时才刚刚起步不久,实力远没有原本时空那般强大,范文程这心里就更虚了。 孙传庭目光深邃,冷冷的看着范文程,“赵宋仁宗年间,党项李昊犯上作乱,范文正公身为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抵御党项入侵。” “如今,建奴犯上作乱,而你,范文程,自诩为范文正公的后人,不思报国也就罢了,居然勾结异族,侵吞国土,残害同胞,甘为建奴走狗!” “可叹范文正公一世英名,居然有你这么一个不孝子孙。” “范文正公是我读书人的楷模,今日,我就替范文正公,清理门户。” “来人呀!” “在!”军营里呼啦就冲出来两队士兵,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明晃晃的,发着寒光,将范文程围在中间。 范文程的腿,有点颤抖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因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他相信最看重面子的大明朝,不会不在乎的。 只见,范文程从怀里拿出战书,喊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出,范文程还是很滑头的。刚刚因为后金是不是国家的事,被孙传庭训斥了一番,他呢,也怕因为这再惹怒孙传庭,所以就没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而是说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范文程见孙传庭没有下令动手,继续说道:“我是奉命前来下战书,你们就算是要杀要剐,也得先看看战书再说吧。” 孙传庭是体面人,自然是不会坏了规矩。 右掖营主将李云飞上前,从范文程手中接过战书,然后走到孙传庭近前,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大人。” 孙传庭接过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心中暗道:果真是未开化的蛮夷,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战书直接就是一张纸,连个信封都没有。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孙传庭打开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可能有人就问了,孙传庭两榜进士出身,还能不认识字? 那倒不是,汉字,孙传庭当然认识了,可是,战书是用满文写的,孙传庭一看,跟鬼画符似的。 这是人写的吗? 就是我喝三斤酒,用左脚写,那写的都比这好看。 这也不能怪孙传庭,因为,战书是黄台吉写的,他认为,既然是我后金下的战书,为了彰显我后金的气势,那就得用满文写。 至于别人能不能看懂,那不在黄台吉的考虑范围之内。 孙传庭把战书又重新叠好了,让人还给范文程,“你走吧,回去以后,好好学学规矩。” 第117章 攻营(上) 范文程返回自家营地,黄台吉迫不及待的就上前询问,“范先生,情况如何?” 范文程自然是不能说实话了,于是乎,他便开始发挥创作能力,把孙传庭怎么怎么不讲道理,不讲礼仪,自己又是怎么怎么临危不惧,大义凛然,讲述一遍。 黄台吉听罢,脸上忧愁不减,虽然他对于范文程的有些话持怀疑态度,可是,架不住范文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时之间,黄台吉也犯了难。 “范先生,可曾打探清楚明军统帅是何许人也?” 范文程欲哭无泪,“大汗,明军连营地都没有让我进去,就在营门口接待的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明军统帅。” “范先生,那战书可曾下了?” 范文程一扑棱脑袋,“回禀大汗,没有,我把您亲笔所写的战书递了过去,结果人家直接给我扔了回来,还说让我们好好学学规矩再来。” “欺人太甚!”阿敏怒不可遏,“大汗,还下什么战书呀,咱们直接打吧。” 莽古尔泰也附和道:“对啊,大汗,咱们打吧。” “大汗,咱们打吧。”其余人也纷纷请命。 黄台吉何尝不想开战呀,只是明军足有十万余众,自己手里满打满算,不过勉勉强强不到五万人,而且他自入关以来,也见识到了明军的战斗力和火器,真要是打起来,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底。 不过事情逼都到这了,想不打,也不行了,不过好在自己麾下多是骑兵,明军多是步兵,真要是战事不利,撒腿就跑,明军也追不上。 “好,那就打。” “本汗观明军营地,右营人数相对少一些,咱们就先从右营下手。” “阿敏,你率五千骑兵,冲击明军中营和右营的连接处,务必切断明军这两营之间的联系。” “喳。” “济尔哈朗率三千骑兵袭扰明军右营,多尔衮率三千骑兵袭扰明军中营。” “喳。” “费果扬,领一千骑兵冲击明军中营与左营的连界处,扰乱明军视线。” “喳。” “阿济格率五千人马留守大营。” “喳。” “豪格率三千骑兵去攻打白羊口所,一旦战事不利,我们便向西行军,经白羊口所破明军长城,然后就可到达草原。” “喳。” “其余人等,随本汗攻击明军右营。” “喳。” 与此同时,孙传庭在范文程走后,也知道建奴不会善罢甘休,便立即派人前去通知左右两营,做好防范。 孙传庭手中人马十多万,是建奴的两倍还多,可是,这些军士大多是新兵,没有什么经验,守城有余,野战不足。 好在粮草充沛,也不急于一时。 就在孙传庭思索之际,外面突然传来喊杀声。 “报~报”,右掖营主将李云飞跑了进来,“大人,建奴派人袭营。” “有多少人?” “这个倒还不清楚,不过看声势,最多不过五千人。” “五千人。”孙传庭静静思索,“五千人是佯攻,意在扰乱视线,其目的,不是在左营,就是在右营。” “报~报”一名士兵跑了进来,“大人,我营左翼遭到建奴袭击。” “报~报”又一名士兵跑了进来,“大人,我营右翼遭到建奴袭击。” 孙传庭盯着营帐中的沙盘,“和左营与右营的连接处都受到了冲击。” “大人,我们救援哪一营?”李云飞问道。 “不,我们哪一营都不救。” “左右两营人马都有四万,建奴一时半会的还吃掉,既然建奴想要攻我们的营,那我们也去攻他的营。” “传本督军令,预备营主将董琦,率两万预备营留守营地,歼灭来犯之敌,伺机支援左右两营。” “其余人马,随本督直取建奴营地!” “遵命。” 左营洪承畴,听着下属的汇报,心思开始活动。 “我营受到建奴袭扰,与中营连接处也受到了袭扰,那么建奴不是攻中营,就是攻右营。” “中、右两营相互勾连,可互相救援。” “传本官将令,左哨营留守营地,其余人,随本官攻取建奴营地!” “遵命。” 右营卢象升,正在指挥军队迎敌。 黄台吉亲领兵马,猛攻右营,很快就冲入营内。 “图尔格。” “奴才在。” “找到明军粮草所在。” “奴才明白。” 曹文诏的白袍营,和赵率教率领的骑兵,因为之前剿灭蒙古骑兵,有了经验,遇事也没有慌张,很快就进行反击。 卢象升亲领的飞熊营,由卢象升亲自下场,手持一把大刀,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有了卢象升带头,其余士兵,也是纷纷跟上,毫不畏惧。 黄台吉看向卢象升,“此人应当是明军右营的统帅,果真不凡呀。” “鳌拜。” “奴才在。” “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巴图鲁,现在本汗给你一个机会,你亲自带兵过去,杀了那个明军统帅。” “喳。” 鳌拜手持马刀,催马向前,冲着卢象升就奔袭而来。 卢象升毫不畏惧,挥舞大刀,上前迎击。 大刀碰上马刀, 铛~铛 一阵金属的碰撞声传来。 鳌拜就觉得虎口发麻,紧接着传来胳膊,臂膀,最后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 “好功夫。” “不敢当,”接着,话锋一转,“击杀胡虏,倒是够了。” “不知死活的南蛮子。”鳌拜催马又是一刀。 卢象升接架相还,“狺狺狂吠的断脊之犬!” 黄台吉见卢象升竟然能和鳌拜打的有来有回,不禁感慨万千,“明军皆是以文官统兵,没想到这个文官,居然这么厉害。” “前方的明将,可敢报通名姓?” “有何不敢,某家卢象升。” “卢象升?”黄台吉暗暗在脑海中思索,却是没有任何印象,然后,他把目光看向了范文程,毕竟情报工作,都是由负责的。 可惜,范文程也没听说过,他摇了摇头,“大汗,想必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黄台吉苦笑道:“籍籍无名之辈,也能有如此作为,明廷,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不过,不为我所用,那也绝不能为他人所用。” “传本汗军令,务必拿下此人。” 第118章 攻营(下) 卢象升手持大刀,来回飞舞,刀光闪烁之间,不知有多少女真人倒下。 卢象升暗暗思虑,三座大营紧密相连,右营遇袭,其他两营却并未派兵协助,想来定是趁建奴倾巢而出,前去攻打建奴营地了。既是如此,那我更要拖住他们。 想到这,卢象升翻身上马,向左右四周命令道:“传本督将令,凡我右营所属,全力反攻。” “刀必见血,人必带伤,马必喘汗,违者斩!” “是。” 随着卢象升一声令下,右营将士直接就玩了命了。 老将赵率教,一马当先,手持一杆长枪,左突右击。 驸马都尉巩永固,挥舞马刀,疯狂收割,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血迹。 小将曹变蛟更甚,率教导总队,如离弦之箭,直奔黄台吉而去。 黄台吉本来满心欢喜,可是突然之间,攻守易势,明军居然开始进攻了。 黄台吉不由得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好像我才是进攻的一方吧? “大汗,明军冲过来了,您还是先躲躲吧。” “混账话,本汗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 黄台吉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可是身体却很诚实,拉马便向一旁转移。 等黄台吉缓过神来一看,冲击他的,不过是几百明军骑兵而已,领头之人,明显还是一个娃娃。 “几百人人就敢冲击我的中军,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鳌拜,本汗的安危你不用管了,你亲自领兵,把他们的人头拿回来。” “大汗放心,奴才一定亲自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与此同时,图尔格奉黄台吉之命,寻找明军粮草所在,在击溃了几股明军后,图尔格发现了一个重兵把守的营地,前面打的那么激烈,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他们却没有动。 图尔格心道:这里恐怕就是明军存放粮草的地方了。 “全军听令,冲击前方明军营帐,不必恋战,焚烧明军粮草即可。” “喳。” 图尔格这边的马蹄声刚刚响起,营帐里就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随着宣神机营主将武伯卫时春一声令下,几百支燧发枪同时开火,图尔格所率领的骑兵顿时倒下一片。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粮草所在地,而是神机营的驻地。 现在这种混战的情况下,火铳还有点用,火炮则是根本就没什么用,这里之所以防守严密,是因为神机营的火炮都存放在这。 图尔格未经查探之下,吃了个暗亏,不过,他脑子灵活,见是块硬骨头,也不恋战,正好听到前面传来保护大汗的声音,于是乎,图尔格转身就吩咐道:“大汗遇袭,快随我前去保护大汗,” 曹变蛟正领着人和鳌拜鏖战,正巧图尔格贪生怕死,从后面又围了上来。 图尔格一看曹变蛟不过几百人,自己这边少说也得有几千人,这不是稳赚不赔嘛。 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这泼天的富贵,就要到我图尔格的身上了。 “消灭明军,保护大汗,跟我冲呀。” 曹变蛟本身就年轻,有一股子热血,见图尔格率军围了过来,跑是跑不了了,那干脆,死,我也得拉个垫背的。 “教导总队,向着奴酋黄台吉,冲锋!” “杀!” 黄台吉怕了,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曹变蛟等人身上那种不惧生死的劲头,让人害怕。 更让黄台吉害怕的是,眼前的明军不过百人,明廷有那么多人,就算是一百个人里面有一个这样的人,那也不是他们后金能够承受的。 黄台吉是真的怕了。 不过,黄台吉也非凡人,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不怕死是好事,可你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 曹变蛟手中一杆长枪,直直的刺向鳌拜,这位大明军中的后起之秀,就这么对上了后来的满州第一巴图鲁。 不过,曹变蛟手中的长枪,是长兵器,鳌拜手里的马刀,是短兵器,曹变蛟的长枪不用费劲就能够到鳌拜,可是鳌拜手里的马刀,想要够到曹变蛟,就有点为难了,而且两人还都骑着马。 再加上,在女真人中流传着明军不要脸的故事,动不动就趁你不注意,拿火铳喷你,科尔沁的图谢土汗,蒙古额驸恩德格尔,就是这么死的,贝勒岳托还算命大,挨了一枪,就是这会还躺着不能下床呢。 鳌拜还得分心防着曹变蛟马鞍旁挂着的火铳,因此,纵使他鳌拜有天大的本事,这会也很难施展。 图尔格在就在一旁看着,这小子滑头,他看出来了曹变蛟有两下子,不好惹,他就想让鳌拜消耗消耗曹变蛟的气力,等着曹变蛟没力气了,他再上,这样一来,既露脸,还没有危险。 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图尔格刚准备下手,突然,一队明军杀到,为首者,正是曹文诏。 人家自个的侄子出了事,当叔叔的能不着急吗。 曹文诏同样是手持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左拼右杀,“变蛟,快撤。” “是。” 曹变蛟见叔叔为他杀出了一条路,也不犹豫,当即虚晃一枪,纵马向一旁驶去。 图尔格一看曹变蛟要跑,那他能干嘛,“娃娃,想跑,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可是,图尔格居然发现,曹变蛟的手摸向了马鞍旁的三眼火铳,他猛的就停住了脚步,待曹变蛟和他拉开距离之后,立刻催马追赶。 “娃娃休走,快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见曹变蛟跑的没影了,图尔格冷哼一声,“便宜你小子了。” 然后,他冲着周围人感道:“明军被吓跑了,快快随我去保护大汗。” 等来到黄台吉面前,图尔格立即翻身下马,倒头就跪,“奴才救驾来迟,还请大汗恕罪。” “起来吧。” “谢大汗。” “图尔格,本汗问你,可曾找到明军粮草?” “回禀大汗,奴才还未找到明军粮草所在,只是在途中听到大汗有危险,便立刻率人前来救驾,因此耽误了大事还请大汗责罚。” 说着,图尔格又跪倒了。 黄台吉一听,是个忠心的好奴才,“念在你忠心护主,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本汗绝不轻饶。” “多谢大汗。” 话音刚落,就有一骑飞马来报,“大汗,我军营地遭到明军猛攻,抵挡不住,请大汗派兵回援。” 就在这时,外面喊杀声震天,原来是孙传庭率军杀来。 第119章 火攻 孙传庭和洪承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攻打黄台吉的军营,两个人一碰面,发现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呀,于是乎,便由洪承畴率军攻打建奴营地,孙传庭率军救援卢象升部。 负责袭扰明军中营的多尔衮,率军在明军营地横冲直撞,发现大多数帐篷都是空的,根本就没有人,他隐隐察觉,这苗头似乎是有些不对。 还没等他继续探查呢,董琦就率预备营列阵迎了上来。 预备营本就属于预备役性质的部队,战斗力有限,因此董琦不敢贸然反击,只得列阵以守为攻。 多尔衮手下只有三千人,就算是想发起进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 可是,僵持了半天,多尔衮也没见其他明军支援,他就猛然间想到,明军极有可能是趁机攻打自家营地了。 想到这,多尔衮便立刻下令,全军回援,同时派人去向黄台吉报信。 结果,多尔衮刚上路,迎头就碰上了孙传庭率军前来支援卢象升,没说的,那就打吧。 喊杀声震天,就连在明军右营黄台吉都听到了。 黄台吉听着眼前来人的汇报,再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就知道大事不好。 “图尔格。” “奴才在。” “你带人前去支援我军营地,记住,能救则救,不能救,就直接带人前去白羊口所,和豪格会合。” “喳。” “其余人,随本汗转攻明军中营。” “喳。” 图尔格领兵前去回援自家营地,正巧在路上碰到了节节败退的多尔衮。 “贝勒爷,不要管这些明军,大汗有令,让我们速速回援。” “好。” 在图尔格率军冲击下,多尔衮很快就带人杀出了一条路,两方人马一会合,就扬长而去。 孙传庭手下皆是步兵,想追也追不上,于是孙传庭便下令,“穷寇勿追,速速驰援右营。” 留守中营的董琦,生性谨慎,见多尔衮率军离开,也不敢大意,仍命人列阵而待。 也正是董琦的谨慎,救了他一命。 很快,黄台吉就领军杀向中营,仅仅一个照面,预备营就倒下三千多人。 “不要乱,保持阵型。”董琦喊道。 “不自量力。”黄台吉大手一挥,女真骑兵又是一轮冲锋。 这一轮下来,预备营又倒下两千多人。 “驾,驾,驾。” 驻守玉田的恭顺侯吴惟英,山海关总兵谢尚政,蓟州总兵杨肇基,率骑兵赶了过来。 黄台吉见明军援兵到来,也不停留,当即下令,“全军进攻明军左营。” “喳。” 留守左营的明军是左哨营,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左哨营主将张瑞志见建奴军队撤走,正在命令士兵救治伤员,修补营地,虽然也派人警戒,可是丝毫没有料到黄台吉会率大军击来。 结果,还没来组织起有效防御,就被黄台吉率军冲破了阵营,死伤大半,主将张瑞志战死。 幸得山西总兵何可纲率军赶到,黄台吉见援军到来,便率军离开了。 何可纲见左营之中,死伤无数,哀嚎遍野,当即下令,“猛如虎率军警戒,虎大威率军救治伤员。” “领命。” 多尔衮和图尔格领兵回援自家营地,结果走到半路就碰到了负责留守营地的阿济格。 阿济格脸上、身上黢黑,衣服上有被烤干的血迹,还有被烧焦的的痕迹。 阿济格身后的士兵,大多也是如此。 原来,洪承畴领兵攻打建奴营地,可是他手底下清一色的新兵,他不敢贸然进攻。 留守营地的阿济格,得到奏报说营门外发现大量明军,阿济格见明军势大,也不敢贸然出击,只得下令严加防范。 洪承畴这家伙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一看今天风大,便想到了火攻。 他命人在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轮番袭扰进攻。 反正他手下人多,八个方向瞅准机会,就发起进攻,不过他们不打人,而是拿着猛火油,倒在建奴的营地中。 阿济格手底下人少,哪边有明军进攻,他都得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 他去了东边,西边的明军就趁机浇油,他去了西南,西北的明军就开始趁机浇油。 负责进攻的明军一看阿济格带着人来了,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阿济格刚想带人追击,奏报立马就来了,“贝勒爷,北边的明军发起进攻,请贝勒爷速速支援。” 就这样,阿济格疲于奔命。 洪承畴见差不多了,便命人放火箭,再加上今天风大,风助火势,火借风势,建奴营地瞬间成为一片火海。 就这么一会,洪承畴在女真族中,多了不少的熟人。 一场大火下来,洪承畴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建奴营地,阿济格带着人仓皇逃窜。 就是可怜了重伤在床的岳托,他这睡的好好的呢,就突然感觉身上热乎乎的,紧接着,浑身异常的燥热,那感觉,就跟身上着火了一样。 岳托热的实在是受不了了,睁开眼一看,嘿,感觉的还真没错,就是身上着火了。 他身负重伤,活动起来十分吃力,而他守在外面的护卫,这会都外焦里嫩了,哪还顾得上他呀。 就这样,岳托成为了洪承畴在后金高层中的第一个熟人。 多尔衮见阿济格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十二哥,你没事吧?” 阿济格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营地被明军攻破了。” 图尔格见阿济格出来了,他四下看看,又跑到后面的人群中找来找去。 “图尔格,你找什么呢?”多尔衮问道。 “我找岳托贝勒呢。” 多尔衮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是啊,岳托呢? 这岳托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大贝勒代善的长子,镶红旗的旗主,他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可了不得。 找来找去,找去找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众人心中也就有了答案。 图尔格向着多尔衮和阿济格说道:“二位贝勒爷,临行之时,大汗有令,要是营地守不住了,就率军前去白羊口所。” “至于岳托贝勒,奴才相信岳托贝勒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和我们会合。” 多尔衮和阿济格对视一眼,明知图尔格说的是假话,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第120章 败退 洪承畴领兵攻破建奴营地,便率军直接来到了昌平城。 毕竟十几万大军,就是为了昌平来的。 昌平总兵尤世威,手下只有三千兵马,见黄台吉领大军前来,二话不说,当即就命人把四个城门,全都封死了,然后动员城中青壮协助守城。 黄台吉派兵攻打昌平城不利,还没来得及继续进攻,孙传庭就领大军来到了,他的目的就是吸引明军出城,见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再攻城。 这也是昌平城此刻还在明军手里的原因。 昌平总兵尤世威见援军到来,命人重新扒开城门,迎接洪承畴入城。 孙传庭和卢象升则在营地重整队伍,救治伤员。 此时,各路援军也都已经陆续来到。恭顺侯吴惟英率领的三千营,黄得功率领的定山营,山东总兵尤世禄部,山西总兵何可纲部,河南总兵许定国部,皆已到达。 尤其是山西总兵何可纲部,之前在朱由检的旨意下,山西先后两次募兵,以何可纲从辽东带来的一千人为底子,每次一万人,共计两万人。 这次,山西接到勤王命令,在山西巡抚傅宗龙的支持下,总兵何可纲直接带了一万五千人前来支援。 原本损失的兵力,顷刻之间,便补齐了。 孙传庭和卢象升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句话,那就是痛打落水狗。 “众军休整一晚,明日拂晓,发起进攻。” “是。” 豪格进攻白羊口所,很顺利,守所明军悉数战死。 就在豪格百般无赖之际,多尔衮,阿济格,图尔格三人领着残兵撤退至此。 豪格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汗黄台吉。 “图尔格,我父汗呢?” “小主子,大汗他率军冲击明军中营去了,您不必担心,以大汗的英明神武,不会出事的。” 豪格此人说话不过脑子,直接就来了一句,“我能不担心嘛,这该回来的没回来,不该回来的,倒是回来了。”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平时就和黄台吉不对付,连带着和豪格也不对付。 阿济格一听豪格这话,本就一肚子火的他,就有点压不住了,刚要发作,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阿济格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亲兄弟多尔衮拉住了他,多尔衮对着阿济格摇了摇头,意思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见是自己亲兄弟,阿济格也就只好作罢。 不一会,济尔哈朗领着残兵回来了,紧接着,莽古尔泰也回来了。 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黄台吉的踪影,豪格就有点坐不住了,急得来回直转圈。 与豪格的着急不同,阿济格和多尔衮两兄弟,则是略显兴奋,尤其是阿济格。 阿济格在心里都盘算好了,要是黄台吉死了最好,那我就把我的兄弟多尔衮推到汗位上去。要是黄台吉侥幸没死,就凭他这次领兵入关,致使我后金损兵折将,他就不配坐在大汗的位置上,我就逼他退位,然后再把我兄弟多尔衮推到汗位上去。 可事不遂人愿,黄台吉还是回来了。 “父汗,您没事吧?”豪格急切的问道。 看着自己的儿子问候,黄台吉还是很欣慰的,“我没事。” 不过,黄台吉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脸上却满是忧愁。 在黄台吉带回来的大军中,多尔衮敏锐的发现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物,那就是留守沈阳的硕托。 多尔衮立刻意识到,辽东,出事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黄台吉领兵入关之时,蓟、辽督师孙承宗领兵反击,登莱水师也登陆辽东半岛,皮岛总兵毛文龙,更是在女真后方展开了无差别扫荡。 一时之间,后金烽烟四起,留守沈阳看家的大贝勒代善,最初只是认为这不过是明军的小打小闹,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可是,随着辽东军攻破义州,登莱水师攻破双岛和旅顺,皮岛毛文龙,那更是不要脸,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而且看孙承宗的架势,大有不攻破沈阳,誓不罢休的意思,代善就有点坐不住了,于是乎便派人去向黄台吉报信。 可是,这一去,路途遥远,危机重重,派谁去呢? 思来想去,代善决定大义灭亲,派自己最不待见的儿子,硕托前去。 于是乎,硕托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踏上了去寻找黄台吉的征途。 辽东,硕托是不敢走的,走长城,硕托感觉也有点悬乎,所以,硕托决定,绕道蒙古。 所幸,之前蒙古图谢土汗率军攻破了古北口,消灭了那里的守军,此时,明军还没顾得上那里,硕托正好从古北口进入关内。 正巧,硕托刚一进来,就碰到了黄台吉和孙传庭、卢象升率军交战,硕托天真的以为,我后金一定是无往不胜,于是躲到一边,打算等到战斗胜利了,再去向黄台吉汇报。 可是,没想到黄台吉率军来回冲杀个没完,自己想上前送信,可是乱军之中,他又怕哪个不长眼的给自己一家伙,就一直等。 好容易,黄台吉领军找回了一点场子,心情正郁闷的时候,黄台吉看到了硕托,结果,黄台吉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了。 见硕托来了,黄台吉就意识到家里一定是出事了,所以,在率军来到白羊口所的时候,黄台吉才满面愁容。 黄台吉召集诸位将领,同时也让硕托参与,准备开个小会。 结果,发现阿敏和岳托没在,问了一圈,才知道阿敏率军硬冲赵率教部的骑兵,结果被赵率教压着打,撤退的时候,慌不择路,跑散了。 至于岳托,则是原地火化了。 黄台吉听罢,没说什么,而是让硕托将辽东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硕托讲完,众人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入关,什么没抢着不说,还被人偷家了。 黄台吉待硕托讲完,也不废话,当即命令道:“全军稍作休整,然后,向北冲击,绕道蒙古返回沈阳。” 至于阿敏,黄台吉则是认定了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其实,黄台吉的想法并没有错,阿敏撤退途中,被赵率教紧追不舍,好不容易甩掉了赵率教,结果却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正在阿敏纳闷这是哪的时候,迎面就走过来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看装扮,和其他明军略有不同,尤其是兵器,更显特殊。清一色的白色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 再一看领头之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阿敏心中大喜,这送上门来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当即命令麾下骑兵发起进攻。 结果,还没等阿敏下命令进攻呢,对方倒是先行发起了进攻。 阿敏到死都没能想明白,自己的骑兵,怎么还打不过步兵呢? 第121章 游击战 皮岛,总兵毛文龙在得知黄台吉率军寇关之时,立刻发动全军总动员。 “弟兄们,黄台吉那个混账王八蛋又去抢咱们大明的东西,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呀?” “咱们也去抢建奴的东西。” “说的好。”接着,毛文龙笑呵呵的看向旁边一人,“殿下,弟兄们的劲头都起来了,要不您也给弟兄们说几句?” 毛文龙口中的殿下非别,正是唐王朱聿键。 朱由检是知道毛文龙的作用的,为了更好的发挥游击战的效果,朱由检特意派遣唐王朱聿键率领三千兵马来到皮岛,同时带去了大量的物资。 朱聿键笑着摆了摆手,“那倒是不用了,还是快点干正事吧。” “好嘞,那咱们就出发。” 进入后金的地区,毛文龙便介绍道:“殿下,前面就是建奴的地盘了,现在黄台吉领兵寇关,估计就剩下些老弱妇孺了。” 朱聿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一旁随行负责情报工作的锦衣卫千户毕云涛。 “毕千户,开始吧。” “殿下放心。” 说着,毕云涛从怀中拿出一个哨子,吹了起来,声音很像鸟鸣。 很快,从树林中就窜出一人来,看向朱聿键一行人。 毕云涛率先开口,“土豆哪里的挖?” 那人回答道:“土豆地里的挖。” “怎么挖?” “一挖一挖。” “挖不出来怎么办?” “照死里挖!” 听对方把暗语都对上了,毕云涛向着朱聿键拱手道:“殿下,是自己人。” 然后毕云涛介绍道:“这位是唐王殿下,这位是皮岛毛文龙毛总兵,” 来人向着朱聿键一行人一抱拳,“锦衣卫百户王京昌,见过唐王殿下,见过毛总兵。” “不必多礼。”朱聿键说道,“王百户,你深入建奴腹地,怎么这头发还是和之前一样呀?” “殿下有所不知,卑职这是以朝鲜商人的身份往来后金与朝鲜之间,刺探情报的。” “那介绍一下前面的情况吧。” “殿下,前面是建奴两白旗的驻地,两白旗下的青壮,一半跟随阿济格和多尔衮去了关内,剩下的一半由多铎统领,大多都龟缩在城中。” “前面是建奴的庄园,由虏掠而来的汉人奴隶负责耕种,有一些人在看管他们。” 毛文龙听罢,止不住的点头,这倒和他这么多年的经验认知,差不多少。 只是朝廷什么时候在后金安插了探子了,那我身边有没有呢? 毛文龙的心中,对朝廷的敬畏之心,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朱聿键看向毛文龙,“毛总兵,咱们干活吧。” “得嘞。” 毛文龙当即对着身后众人吩咐道:“孔有德,带人在附近巡视放风,其余人,消灭建奴。” 朱聿键又接了一句,“只要是建奴,无论男女老幼,绝不能留活口。” “殿下说的没错,”毛文龙附和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一句话,鸡鸭不剩,鹅犬不留,但凡是有个喘气的,那都得让他不能喘气!” “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 “干活!” 毛文龙手下的人干这些,那都是轻车熟路了,杀人,放火,抢东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朱聿键带来的三千人马,则是原地不动,随时准备战斗。 负责看管此处庄园的,是一个建奴老头,人老,但身手还算灵活,见有敌人来袭,一边派人前去报信,一边组织人手抵御,甚至连父妇女和半大的孩子都拿起了武器。 “可恶的南蛮子,敢来我这撒野,找死。” 朱聿键朝身后摆了摆手,一个千户当即走到近前,“杀恶人即是善念,看看这些建奴,连女人和孩子都如此穷凶极恶,想来就是本质如此,你带人去帮帮他们,让他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是。” 朱聿键带来的这三千人,由三个千户统领,这三个千户都是原来是唐王府的侍卫,后来又一路跟随、保护朱聿键到达北京,对朱聿键忠心耿耿。 刚刚领命的那名千户,名叫沙无赦。 沙无赦对于朱聿键的命令,那是执行的可谓是不折不扣,他带人,一字排开,手持燧发枪,只要是见到女真人,砰砰砰就是一顿,身上顿时多了十几个窟窿,估计下雨都得漏水。 就连庄园里女真人养的的狗,都挨了十几个大嘴巴子,这会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呢。 沙无赦还真对得起他这个名字。 待敌人消灭完后,朱聿键接着下令,“庄园里的房屋,田地中的庄稼,全部焚毁,凡是带不走的物资,一律焚毁,水井全部投毒。” 等这一切忙完之后,朱聿键带来的士兵,又在地下埋了不少的地雷。 就这样,毛文龙带着朱聿键,还有锦衣卫的情报支持,外加大批武装士兵,在女真大后方,和女真百姓,开展了一场又一场的大规模互动活动。 当然了,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单方面互动。 不过,后金方面也是极其热情的,很多女真人为了迎接朱聿键和毛文龙的到来,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是以死相待。 而朱聿键和毛文龙也不是那小气人,总是十分慷慨的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作为回报。 在又清理完一处庄园后,毛文龙来到朱聿键身旁,“殿下,咱们解救出来的汉人百姓是越来越多了,虽然您带来了不少的物资,可皮岛贫瘠不堪,这么多人,也确实是不好安置啊。” “这个不是问题,毛总兵,铁山不也是你部辖区吗,还有宣州,原来不也是你部辖区吗,安置在那里就行了。” 毛文龙凑近了朱聿键,压低了声音,“殿下,话虽这么说,事咱们也可以那么办,可那毕竟是朝鲜的地盘,要是朝鲜向朝廷告上一状,那,我这不好办呀。” 朱聿键坦然笑道:“毛总兵不必担心,临行之时,陛下已然料到这种情况,特意命礼部开了照会,让我一同带来。” “你派人拿着照会,前去朝鲜接洽,以我大明朝廷的名义,暂借朝鲜部分地区,安置百姓,待时机成熟,我军自当接我大明百姓回家,届时一切费用,我大明会向朝鲜一并付清。” “殿下放心,这事,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不过,毛文龙也听出来朱聿键话语中的别样意味,时机成熟,什么时候成熟?付清费用,费用是多少? 这些谁说了算?据毛文龙估计,朝鲜说了肯定不算。 就在这时,尚可喜急匆匆的骑马赶来,身上还带着点点血迹,“殿下,总兵,卑职率人前往前方庄园侦查,发现里面有大批建奴骑兵,幸得卑职英勇,这才逃出生天。” “有多少人?”朱聿键问道。 “估计得有好几千人。” 听了孔有德这话,毛文龙忍不住上前训斥道:“混账东西,没一句实话,能从好几千建奴骑兵的手底下活着回来,你自个信吗?” 尚可喜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好几千,也得有好几百,没有好几百,也得有好几十,没有好几十,也得十好几。” “到底有多少人!”毛文龙再次训斥道。 “庄园里面估摸着得有三四百,远处尘土飞扬,恐怕还有建奴的大部队。” 毛文龙看向朱聿键,“殿下,您看?” 朱聿键毫无波澜,“在小站之时,陛下曾经给我们讲述过游击战法,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咱们是来给建奴找麻烦的,没必要和他们拼命,弟兄们的命可比建奴的命金贵多了,依我看,要不咱们进行战略转移?” 毛文龙很是赞同,“殿下说的没错。” “弟兄们,咱们撤,不对,咱们进行战略转移。” 皮岛人马的游击区域,是两白旗的辖区,如今多尔衮和阿济格领兵在外,老家的工作,就交给了多铎。 多铎接到属下奏报,说皮岛毛文龙率军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两白旗的老弱妇孺,都快被他们给斩尽杀绝了。 多铎当即就派兵前去,派的兵少了,不顶用,派的兵多了,他还真没有。 而且,他的兵一到,毛文龙就带着人撤走了,他的兵一走,毛文龙带着人又来了。 各地求援的奏报似雪花一般,都快弄成雪崩了。 多铎也想管,可是登莱水师已经登陆辽东半岛,登莱兵已经攻陷金州及其附近岛屿城隘,眼看奔着复州就来了,多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再加上袁可立重掌登莱,刘兴祚又弃暗投明,投奔袁可立。 刘兴祚可是努尔哈赤最最喜欢和信任的汗将,同时也是努尔哈赤的女婿,对后金的情况很熟悉。 有了刘兴祚这个熟悉情况的人带路,登莱总兵张可大,挥兵很快就在辽东半岛打开了局面,甚至站稳了脚跟。 无奈之下,多铎只得放弃外面所有庄园和田地,将人口迁入城中,并向坐镇沈阳的大贝勒代善求援。 代善此时也是应不暇接,因为孙承宗携大军而来,已经攻下义州,直奔广宁。 广宁可是后金的桥头堡,代善不敢大意,连忙派自己的儿子萨哈廉领兵支援,并还在动员兵力,以防不测。 接到多铎的求救,代善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手头倒是还有兵力,可是还要留守沈阳等地,并且随时准备支援广宁,他实在是不敢动。 没办法,代善只得派人前去向黄台吉求救。 第122章 你们衔接的挺好啊 接到代善求援的黄台吉,不敢耽搁,连夜绕道蒙古,返回辽东。 拂晓,孙传庭领大军准备攻打白羊口所,结果发现黄台吉早就带着人跑了。 捷报传回北京城,兵部右侍郎张凤翼手拿捷报,兴冲冲的跑进武英殿内,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陛下,大捷,奴酋黄台吉领兵败退,我军已经收复全部失地。” 朱由检听着张凤翼的话,心中大定,通过这一仗,自己这个皇帝的权威,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确立起来了。 陈奇瑜在一旁躬身奏报,“陛下,建奴此番败退,短时间内必然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且有辽东军和皮岛毛文龙部牵制,一时间也脱不开身。” “而跟随黄台吉而来的蒙古骑兵,已经被我军尽数消灭,辽西草原上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倒不如趁此机会,尽起我军骑兵,扫荡辽西草原,彻底铲除建奴的这一个帮凶。” 陈奇瑜不愧是统筹大师呀,考虑的就是全面,朱由检在心中暗自思索道。 “命虎贲军统领赵率教,整合所有骑兵,即刻扫荡辽西草原。” “定山营主将黄得功,细柳营主将周遇吉,率其麾下部队,一同开赴辽西草原,接收草原上的牛羊马匹和愿意归顺的牧民,尤其是马匹和懂得驯养马匹的牧民,是重中之重。”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陛下,建奴退去,北直隶有不少城池惨遭屠戮,恳请陛下拨款安民。” “户部尽快调拨钱粮。” “户部领旨。” 看着户部尚书郭允厚,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花白的头发更白了,这一段时间十几万大军云集京师,钱粮的消耗每天都是天文数字,虽说有毕自严和南居益协助,可牵头的毕竟还是郭允厚,他也确实忙坏了。 朱由检心中略有不忍,“郭尚书最近辛苦了,忙完了好好的休息休息吧。” “谢陛下。” “趁此机会,银行,刑部治安司、刑狱司,都察院,大理寺,在北直隶的各个府县全部铺开,同时银行为有需要的百姓提供无息贷款,帮助百姓重修家园。” “此次户部调拨的钱粮,都察院盯紧了,谁敢伸手,就拿了他的脑袋。” “都察院领旨。”左都御史李标拱手道。 “此外,成立户籍司,归内阁直辖,户部主事路振飞调任户籍司郎中。户部下设立农业司,河南左参政张秉文调任农业司侍郎。此次二司也下沉北直隶各府县,彻底清查北直隶的户籍人口和田地。” 大理寺卿成基命出列奏报,“敢问陛下,地方上的三司衙门品级如何遴定?” “都察院,大理寺主官的品级比当地官府主官低半级,由朝廷垂直管理。治安司和刑监司的在省中设治安厅和刑狱厅,主官正四品,府中设治安局和刑狱局,主官正六品,县中设治安分局和刑狱分局,主官正八品,受朝廷和地方官府双重管理。” 刑部尚书苏茂相出列奏道:“陛下,刑部下治安司和刑狱司本由正五品的郎中统领理,如今北直隶的二司主官为正四品,这恐怕会导致权责不一。” “这样吧,治安司和刑狱司分别由刑部左右侍郎统理。” “臣遵旨。” 朱由检看向张瑞图,“张阁老,此次北直隶事宜,由你亲自挂帅督办,北直隶巡抚申用懋佐之,陷阵营主将孙应元负责护卫。” “臣遵旨。” 十余万大军云集北直隶,这等推行改革的机会,岂能错过。 “报~报”一名兵部官员飞快跑进武英殿内,“陛下,陕西发来发来八百里加急,陕西民乱四起,三边总督武之望卒于任上。” 朱由检听罢,轻叹一口气,建奴刚走,民乱就起来了,你们衔接的挺好啊。 第123章 陕西之议 陕西,大明王朝的西北之地,省域极广,人口众多,囊括后世甘肃,宁夏等地。 西北之地本就干旱,可夜逢屋漏连阴雨,陕西又是连年大旱,田地几乎是颗粒无收,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那老百姓吃不上饭,自然就要想办法吃饭。 那想什么办法才能吃上饭呢? 自主创业呗。 像高迎祥啊,王嘉胤啊,罗汝才啊,纷纷开始露头。 之前朱由检曾给陕西下过旨意,让陕西募兵两万,费用由当地官府和藩王共同承担,且若有需要,可协调当地藩王赈灾。 背后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找藩王府要钱练兵,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陕西境内最有钱的,那当然是秦王府了,三边总督武之望也因此事向秦王府发过公文,派过人登门拜访,请求秦王捐献些钱粮。 可大明的三边是什么地方,夷汉杂处,蒙匪贼寇,流民造反,不说是龙潭虎穴,那也差不多少。 加之三边总督武之望年事已高,处理三边军政事务已经忙的焦头烂额,这件事情,便交由了陕西巡抚胡廷宴负责。 朱由检的旨意同时也下给了北方其他省份,可各地的藩王哪那么容易就出钱呢,反正旨意已经下了,骂名朱由检自己已经主动背起来了,剩下的这看各地官府的了。 像山东总督袁可立,威望甚高,往鲁王府和德王府一站,他们连大气都没敢喘,乖乖就把钱拿出来了。 像河南巡抚邱兆麟,河南境内的藩王不肯出钱,他就派河南的大大小小官员直接堵门去要钱,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算完。 还有山西巡抚傅宗龙,用的方法更绝,直接宣布太原进行军事演习,让总兵何可纲带兵整天围着晋王府转。白天街道戒严,不让出门,晚上训练部队,扯着嗓子喊口号。 结果刚刚过了三天,晋王就扛不住了,终于扛不住了,主动把钱送到了山西巡抚衙门。 可陕西巡抚胡廷宴这个人,昏聩无能,秦王府是不愿意出钱的,他要了好几次,秦王府都是打哈哈,他呢,也就不了了之了。官府又没有钱,所以陕西募兵之事,也就随之搁置了。 陕西有乱民造反,他也是打哈哈,认为左右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报喜不报忧。 终于,纸里包不住火了,陕西民变四起,狼烟遍地。 三边总督武之望,见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心力交瘁,卒于任上。 不过,也有的人认为是武之望害怕被朝廷追责,自杀谢罪了。 西北的几个主事人,三边总督武之望卒于任上,陕西巡抚胡廷宴昏聩无能,延绥巡抚岳和声是岳飞的十八世孙,民政倒还可以,可惜没有遗传他祖上的军事才能,对军事一窍不通。 宁夏巡抚郑崇俭,有能力,也知兵,可是他管不到其他地方,只能护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甘肃巡抚梅之焕,远在甘肃,对陕西之事,就算是想管,那也够不着啊。 因此,陕西的情况很快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消息传到北京,朱由检倒是显得很平静,自己没有调动西北的兵马入京勤王,就是怕西北出现民乱,结果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武英殿内,建奴败退的喜悦还没捂热乎呢,就被西北的民乱冲淡了。 朱由检一上来,直接就宣布了西北几位官员的处置,“三边总督武之望后事,由朝廷拨款厚葬,礼部派人代表朝廷前去吊唁。陕西巡抚胡廷宴,由锦衣卫押赴京师,交由三法司论罪。延绥巡抚岳和声,罢官夺职,开缺回籍。宁夏巡抚郑崇俭,留职查看,戴罪立功。” 接着,朱由检目光看向户部尚书郭允厚,“郭尚书,户部能向西北调拨多少钱粮?” 郭允厚面露难色,躬身奏道:“回禀陛下,此前供应大军,户部储备的钱粮已经消耗大半,如今还要再承担北直隶的战后事宜,若是再向西北调拨钱粮,户部,实在是力有未逮。” 朱由检略微侧身,朝着身后站立的王承恩问道:“皇庄、皇店还能调拨出多少粮食?” “回禀万岁爷,虎贲军的一应物资,本就是由皇庄、皇店供应的,虽然您之前下令大肆收购粮食,可前番大战消耗甚广,想来,也不会太多。” 王承恩这话,是对朱由检说的,也像是对其他大臣说的,意思是,陛下也不容易。 “不管还剩多少,全都调出来,准备发往陕西。” “遵旨,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办。” 就在这时,吏部侍郎温体仁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启奏。” “准奏。” “陛下,臣以为西北所需钱粮,可协调当地藩王府与朝廷共同承担,事出紧急,想来各地藩王也能理解朝廷的苦衷。” 朱由检暗自懊恼,真是糊涂了,怎么忘了藩王了呢。 “温爱卿说的好啊,各地藩王皆是太祖血脉,自当维护太祖留下的大明,爱护大明治下的百姓。” 经过温体仁这么一提醒,朱由检对就更加坚定了新任三边总督的人选,那就是孙传庭。 历史上,孙传庭就是在陕西的藩王地主的手中,自筹粮饷,练就了秦兵。 “朕下旨意至各地藩王府,内阁会同户部、礼部,行文至各地官府,西北干旱,民不聊生,呼吁各地藩王踊跃捐款捐粮。” “传旨,孙传庭调任三边总督兼延绥巡抚,洪承畴调任陕西巡抚。” “卢象升接替孙传庭职务,总督各路勤王兵马。” “调预备营五千士兵补充至白袍营,白袍营主将曹文诏率部随新任三边总督孙传庭开赴陕西。” “东晋淝水之战,谢安石以八万北府军大败前秦八十万军队,青史留名,预备营正式更名为北府营,董琦仍任主将,率军一同开赴陕西。” “传旨,山西巡抚傅宗龙,河南巡抚邱兆麟,湖广巡抚方孔炤,四川巡抚田仰,封锁省内所有进出陕西的道路,务必将流贼锁死在陕西境内。” “同时,命山西总兵何可纲,河南总兵许定国,湖广总兵马世龙,率部立刻启程,返回驻地,会同当地巡抚,封锁陕西流寇。” 第124章 入陕 陕西,米脂县,李自成正在高高兴兴的往家里赶。 自从朱由检下令驿站改革之后,驿站通过有偿的运送货物、书信,有偿的提供食宿等,驿站已经达到收支平衡了,甚至还有不少的盈利,连带着他们这些驿卒的饷钱,也能按时发放,偶尔客人高兴了,还能得到一些赏钱。 李自成这么高兴,就是因为今天客人给了他赏钱。 原来,李自成去黄财主家送信,黄财主打开信一看,是他在外地做生意的儿子生了个大胖小子,特意给他报喜。 黄财主高兴坏了,一激动,就赏给了前来送信的李自成三两银子。 李自成接过三两银子的赏钱,比黄财主还激动呢。 这不,李自成拿着三两银子,也不回驿站了,直接就兴冲冲的往家里赶。 此刻,他的心里都想象得出,自己把这三两银子往自己妻子韩金儿面前一递,韩金儿高兴的还不得把自己扑倒在床呀。 边走,李自成还边琢磨呢,最近世道不太平,不少地方都有乱民造反,有了这笔钱,先把家里的院墙加固加固,再买一条大狼狗看家,以防不测。 同时,李自成还在埋怨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造什么反呀。 可是,很快,李自成就要成为自己所埋怨的那种人了。 李自成走到家门口,发现大门紧闭,用手推了推,里面插着门呢。 李自成眉头紧锁,心道不好,大白天的锁门,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李自成早年间也练过几天拳脚,身法还算不错,直接就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来到院里,走到窗户边,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男一女正衣衫不整躺在床上,那个女的,是自己的妻子韩金儿,而那个男的,李自成敢打包票,绝对不是自己。 他仔细一看,原来是是同村的盖虎。 幸亏今天自己是提前回来了,要不然还发现不了呢。 头顶青青草原,但凡是个男的都忍不了呀。 李自成顿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抬腿,猛的一脚就朝屋门踹去,可是,屋里面也插着门呢,李自成这一脚没有踹开,反而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盖虎吓得六神无主,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该不会是李自成回来了吧。” 韩金儿倒是不慌不忙,“不应该呀,这次没到回家的时辰呢。” “算了,你还是快点躲起来吧。” 盖虎看了看四周,李自成家徒四壁,家里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躲哪呀? 最后,盖虎急中生智,躲进了水缸里,虽然里面还有水呢,可是,盖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跳了进去,韩金儿立刻就拿盖子挡了上去。 这个时候,李自成正好踹开门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愤怒的朝着韩金儿问道:“人呢?” “人?你,我,两个人不是都在这站着呢,哪还有什么人啊?” 可是,韩金儿的眼神,下意识的就往水缸上瞟,李自成顿时就明白了。 他直接掀起盖子,正好与做贼心虚的盖虎四目相对。 盖虎有些尴尬,擦了擦头上的水,心虚的说道:“兄,兄弟,哥哥我路过你家,口渴的厉害,就进来讨碗水喝。” “现在水喝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韩金儿也在一旁附和道:“对,没错,盖虎大哥他就是进来喝点水。” 李自成想着自己得了赏钱,第一时间就准备回家给韩金儿呢,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个情况,眼珠子都红了,“喝水,他喝的到底是什么水,你当我不知道吗!” 李自成顺手就抄起了案板上的菜刀,二话不说,对着韩金儿和盖虎就下了家伙。 此时,李自成的侄子李过,路过李自成家,见大门紧闭,以为家里没人呢,可是突然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动静,李过认为可能是叔叔家里进贼了,从地上拿了块砖头,也翻进来了院子。 来到屋里,就看到李自成像发了疯似的用菜刀砍韩金儿,地上还有倒在血泊之中的盖虎李过顿时就明白了。 他拉住李自成,“叔,人已经死了。” 李自成这时候也发泄完了,那股精气神也没了,直接瘫坐在地上。 “叔,杀人偿命,你还一下子杀了两条人命,趁着没人发现,快跑吧。” “跑,跑去哪呀?” 突然,李自成想到了自己的舅舅高迎祥。 ………… 陕西,西安府,这座饱经风霜的千年古城,此时汇聚了大明王朝西北之地的文武高官。 三边总督孙传庭,端坐于上位,其下还端坐三个文官,一个是陕西巡抚洪承畴,一个是宁夏巡抚郑崇俭,还有一个是甘肃巡抚梅之焕。 武将则是站立于堂内,有陕西总兵杨麒,延绥总兵王承恩,宁夏总兵贺虎臣,临洮总兵王用予。 还有随孙传庭入陕的白袍营主将曹文诏,北府营主将董琦。 此时,大堂内静的可怕,除了众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再无其他。 就在刚刚,延绥巡抚岳和声,被罢官夺职,开缺回籍。 陕西巡抚胡廷宴就更惨了,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锦衣卫当堂打落乌纱帽,扒掉绯袍,然后押上囚车,押赴京师问罪。 最终,还是孙传庭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诸位,本督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陕西巡抚洪承畴。” “见过洪大人。” 洪承畴急忙起身,“诸位不必多礼。” 接着,孙传庭继续介绍道:“这位是白袍营主将曹文诏,这位是北府营主将董琦,此番奉皇命率军入陕,剿灭乱民。” 武将之间打招呼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西北诸位将领和曹文诏、董琦互相一抱拳,各道了一声“有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孙传庭目光严肃,无形之中带有一股肃杀之气,“本督此次奉陛下之命总督三边,为的就是解决西北乱民之事。” “昔日之事,已然过去,不必再提。” “自即刻起,望诸位与本督同心戮力,早日解决西北乱民,上不负皇恩,下不愧百姓。” “谨遵钧命。” 第125章 秦良玉 朱由检在武英殿内大摆宴席,犒劳此次大战的将士。 其中,最让朱由检欣喜的,就是四川派来勤王的军队,是由秦良玉带领的三千白杆兵。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照在演兵场。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历史上的巾帼英雄,并不算少,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有四大巾帼英雄,分别是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梁红玉。 不过,这四位巾帼英雄的故事,多是民间杜撰,人物也是虚构的。 而秦良玉不一样,她是可历史上唯一一个载入正史的女将。 其麾下白杆兵,那可是能硬撼八旗铁蹄的存在。 朱由检对于秦良玉的大名早有耳闻,本来想把她也调入京师的,但考虑到西南地区的奢安之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次,秦良玉率军进京勤王,麾下白杆兵阵斩建奴贝勒阿敏,立下大功。 朱由检对于这位女将军很是敬佩,端起酒杯,打算亲自为其敬酒。 秦良玉诚惶诚恐,慌忙起身,“陛下,臣不敢。” “秦领军不必客气,你率军勤王,一出川便阵斩建奴贝勒阿敏,立下大功一件,这一杯酒,你值的。” “臣谢陛下天恩。” 朱由检扭头对身后的王承恩吩咐道:“拿纸笔来。” “是。” 黄花梨的书案搬来,上面宣纸、徽墨、湖笔、端砚,文房四宝摆放的是整整齐齐。 王承恩铺开宣纸,就在一旁研墨,待墨研好了,走到朱由检身旁,恭恭敬敬的说道:“万岁爷,可以了。” 朱由检一甩衣袖,提笔为秦良玉赋诗四首。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凭将箕帚扫胡虏,一派欢声动地呼。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待墨迹干了,朱由检将四首诗递给秦良玉,“秦将军,朕的字不算好,但凑合着也能看。” 朱由检的毛笔字也练了很长时间了,效果吗,只能说是相当凑合。不过要是加上他皇帝身份的加持,再一看,那就是帅呆了,酷毙了,简直无法比喻了。 秦良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唯有万死,以报天恩。” 朱由检当即亲手搀扶起秦良玉,并对随她而来的其弟秦民屏,其子马祥麟,其媳张凤仪,其侄秦翼明、秦拱明加以奉赏。 武英殿内参加宴会的,还有其他大臣,对于朱由检对秦良玉的推崇,群臣态度不一。 像兵部尚书李邦华,掌兵部事,对于秦良玉是比较了解的。 早在万历年间,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秦良玉就和其夫马千乘率军跟随时任总督李化龙前去平叛。泰昌、天启年间,其兄秦邦屏,其弟秦民屏又率军在辽东抵御后金,秦邦屏战死。如今,秦良玉又率麾下白杆兵协助朝廷平定西南。 这一家人可谓是满门忠烈。 因此,李邦华对于秦良玉是持肯定态度的,对于朱由检的赏赐,也认为这是秦良玉一家人应得的。 像内阁首辅李国普,则是有些眼红。 皇帝亲自给题诗,这是什么概念,要是陛下能亲自给我赋一首诗,那我这辈子就算没白活呀。 更关键的是,陛下一下子就给秦良玉写了四首诗,四首诗啊! 只要大明朝倒不了,就凭这四首诗,他马家就能辉煌百年。 还有一些人,态度也就耐人寻味。 像礼部侍郎钱谦益和吏部侍郎钱龙锡。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俩人呢,赴宴的时候,很自然的就坐到了一起。 钱谦益看着朱由检对秦良玉恩宠备至,很是嫉妒,“一介女子,安得陛下如此。” 钱龙锡纸则很是不屑,“女子,就应在家相夫教子,如此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女子,不学诗书,不习礼仪,也就罢了,竟然还舞枪弄棒,也不怕有伤风化。” “关键陛下还对她口称将军,这这这,牝鸡司晨,焉有此理呀?” 钱谦益的弟子瞿式耜在他们二人身旁陪同,听了钱谦益的话,瞿式耜有心解释,可毕竟是自己的老师,他作为弟子,也不好多说。 可是,听了钱龙锡的话,瞿式耜就不认同了,“钱侍郎,话不能这么说。” “对于这位秦将军,您可能不太了解,早在平定播州杨应龙之乱的时候,她就曾率军协助。前朝时,其麾下白杆兵更是开赴辽东,抵御建奴,先帝就对其赞赏有加。” 这时,钱谦益看到钱龙锡面色铁青,就知道自己这位弟子的话,惹得钱龙锡不高兴了。 他赶忙拦道,“起田,你喝醉了,快坐下休息吧。” 然后,钱谦益向着钱龙锡赔笑道:“竖子无知,让稚文兄见笑了。” 钱龙锡虽然对瞿式耜的话略有不满,但他毕竟饱读诗书,该有的涵养还是有的,“哪里,哪里,年轻人,就应该有自己的看法。” “起田虽然经验有些不足,但敢于辩解,这一点极为难得,受之兄,你倒是收了一个好弟子呀。” 钱谦益竟一时之间听不出钱龙锡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了,只能继续陪笑,“稚文兄过誉了,起田毕竟年轻,有些事,还是希望稚文兄多提点提点。” “一定,一定。” 宴会结束,秦良玉回到御赐的宅邸中,张凤仪为其端上一杯热茶,去去酒气。 秦良玉接过茶杯,虽在品茶,可是,脸上却流露出淡淡的忧愁。 马祥麟看母亲面带愁容,便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陛下对我们恩宠有加,可我怎么看您好像有些不高兴呀?” 秦良玉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陛下对我马、秦两家,可谓是天高地厚之恩,正因如此,我们唯有一死以报陛下。” “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 “陛下对我们如此恩宠,恐怕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再加上我一女子身份,就更令人眼馋了。” 马祥麟宽慰道:“母亲,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何惧那些腌臜小人。” “话虽如此,但人言可畏。” “从今日起,你们全部低调行事,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抛头露面。” 第126章 黄台吉的智囊团 黄台吉领兵回到沈阳,家里早就被折腾的满目疮痍,千疮百孔了。 义州丢了,金州、复州、永宁也丢了,甚至在袁可立的指挥下,登莱兵直接进驻了城中。 至于田地,奴隶,还有家中的老弱妇孺,那就更别提了,那是口含黄莲,脚踏苦胆,从头苦到脚啊。 不幸中的万幸,大贝勒代善亲自领兵,鏖战广宁,这才保住了后金在辽东的桥头堡。 不过这几通折腾下来,再加上随自己出征战死的,本就不富裕的女真人口,更是雪上加霜。 更过分的是,阿济格还一个劲的鼓说是因为黄台吉无能,这才导致后金损失惨重。再加上岳托的死,大贝勒代善的态度有没有变化,黄台吉也有点摸不准。 黄台吉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怎么稳定人心。 于是乎,黄台吉找来了自己的智囊团,图尔格,范文程,还有一个最近被他新发现的汉人,宁完我。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豪格,黄台吉都没让他参与,因为黄台吉知道,那伙子人,除了打仗,别的什么也不会。 顶天了,也就是再加上一个调戏妇女。 就算是你问他们,黄台吉用脚后跟都能想到,那就一个字,打。 因此,黄台吉就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攒鸡毛凑掸子,找这么几个人来商量商量。 黄台吉也知道,让人办事,就得有个像样的态度,所以,姿态放的很低。 其他君主赐座,我赐床。 愿意坐着就坐着,愿意躺着就躺着,本汗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而且还让人上茶,特意嘱咐上好茶。 其实,黄台吉根本就不懂得茶叶的好坏,就算你给他弄几片树叶泡上,告诉他这是最好的茶叶,他喝着就算是再难喝,嘴上还得夸这茶叶,就是好,喝着就有股大自然的清气。 他这么说,就是为了好听罢了。 除此之外,黄台吉还特意贴心的找来了十二个女真女子前来服侍。 图尔格,范文程,宁完我,三个人,正好一个人三个,一人搂着一个,抱着一个,嘴上还能啃着一个。 不多不少,刚刚好,安排完了,黄台吉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看看本汗这计算能力,那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 范文程和宁完我看这架势,两个人一对视,心道:这表现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大汗,”范文程率先说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大汗待文程天高地厚之恩,文程唯有一死报之。” 宁完我也紧随其后,“皇恩浩荡江河阔,圣德照回日月高。” “大汗如此厚待完我,完我受之有愧啊。” “无他,完我必定任大汗驱驰,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范文程和宁完我引经据典,文绉绉的表现了一番忠心,可苦了图尔格。 图尔格表示:满嘴顺口溜,你俩要考研呀? 图尔格是女真人,哪会这些东西啊,除了三国演义,他也没看过别的书呀。 可是,范文程和宁完我两个汉人都说了,他一个女真人要是不表示表示,那也说不过去啊。 突然,图尔格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更绝的,只听得扑通一声,图尔格双膝跪倒在地,邦邦邦,磕了好几个头。 “大汗,奴才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全在头里了。” 邦邦邦,说着,图尔格又磕了好几个。 黄台吉大受感动,赶忙扶起图尔格,心道:我后金现在家底薄,你可别再把地板磕坏了。 “好奴才,快起来吧。” “谢大汗。” 扶起图尔格后,黄台吉就把这次让他们来的目的说了一下,让他们出出主意。 “大汗,”宁完我当即开口说道:“我后金此战虽然略输一筹,但无伤大雅。” “臣以为,当推出来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哦,那不知宁先生有何高见?”黄台吉问道。 “大汗,臣以为,我后金应当变更国号,大汗也应该继位称帝。” “如此一来,既可以转移注意力,而且,这等喜事,也可冲淡此前的阴霾。” 黄台吉一听,大喜,这主意好呀。 后金,你听听这国号,谁家好人的国号这么叫呀? 我们在东北,你叫东金,北金,黄金,实在不行叫镀金,那也比后金听着顺耳啊。 “那依先生看,我后金变更为什么国号合适?” 宁完我稍加思索,再加思索,又加思索,思索完了,紧跟着又思索了一会。 终于,想出来了,“大清。” “明廷国号是大明,属火德,而大清,属水德,五行之中,水克火。” “以大清为国号,这就意味着大汗您,不,是皇上您,一定能率领我们入主中原,消灭大明。” 哎呀呀,黄台吉一听,激动的直拍大腿,这主意,简直了,那是狗撵鸭子,呱呱叫啊。 大清,这寓意好啊,而且,大清在满语中还有英勇善战的意思。 黄台吉直接就拍板决定了,“新国号就叫大清了。” 范文程见宁完我出尽了风头,也不甘示弱。 “大,皇上,除此之外,还应该大加封赏,恩赐群臣。” “一来显示恩宠,二来彰显皇上仁德,三来,则是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皇上您对他们恩宠备至,他们,还好意思再说您的不是吗?” 黄台吉听罢,那是骑毛驴吃豆包,乐颠馅儿了。 他赶忙起身,激动的拉住范文程和宁完我的手,“哎呀,范先生,宁先生,二位先生大才啊。” “我大清能既得卧龙,又得凤雏,实乃本汗之幸,大清之幸。” “有卧龙、凤雏二位先生辅佐,何愁我大清不兴奋,何愁天下不定。” “皇上过誉了,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图尔格在一旁干巴巴的看着,他这辈子就读过一本书,那就是三国演义,对于卧龙、凤雏,他还是熟悉的。 图尔格心道:就这俩汉人还配上卧龙、凤雏了,至于吗? 再一想,再怎么滴,也不能让俩汉人抢了我的风头。 三国演义里除了卧龙,凤雏,还有什么来着? 冢虎,对,就是冢虎,我图尔格怎么着也得配个冢虎吧。 图尔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汗,依奴才看,咱们后金变更国号,可以让朝鲜派人送来物资,以示祝贺,这样可以弥补咱们的粮食不足。” “要是朝鲜不来,咱们正好可以派兵,再次攻打朝鲜。” 黄台吉听罢,很是满意,点手将图尔格唤到近前,拍了拍图尔格的肩膀,“好奴才。” 第127章 后金改大清 黄台吉当即派人召集后金高层人物,开会,准备变更国号,封赏群臣。 待人来齐了,莽古尔泰率先开口,“大汗,这次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着莽古尔泰的话,黄台吉心中不悦,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三贝勒问的好啊。” “这次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商量变更国号的事,且改汗位为帝位。” “什么,变更国号?”莽古尔泰直接喊出来了。 紧接着,他向着身边的阿济格低声问道:“老十二,什么叫国号呀?” 阿济格一嘬牙,心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国号,那你咋呼个什么劲。 “咱们不是叫后金吗,这后金就是咱们的国号。”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哎,不对啊,这后金不是父汗他老人家定下来的吗,凭什么改呀?” 黄台吉之前就和豪格通过气了,豪格一听,改后金为大清,变大汗为皇帝,我父亲要是当了皇帝,那我可是嫡长子,那我不就是太子了吗? 所以,豪格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现在,看莽古尔泰没大没小,出声反对,豪格便开了口,“二贝勒,有些东西,不合时宜了,就应该做出改变,用汉人的话来讲,叫不能墨守成规。” 听着豪格的话,莽古尔泰嗤之以鼻,“豪格,什么叫不合时宜了,后金这国号,你知道是谁定下来的吗?” “那是我父汗,你爷爷!” “后金你知道是谁的吗?你爷爷的!” 豪格一听,我觉得莽古尔泰在骂我,可是我又没有证据。 莽古尔泰这又指着豪格的鼻子继续训斥,“小耳垂,还什么用汉人的话讲,你别忘了,可是女真人。” “还有,汉人有什么好的,还用他们的话。” 阿济格看热闹不嫌事大,便接话道:“三贝勒,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家里那几个汉人女子,可是妙不可言呀。” “去去去,一码归一码,汉人,有些地方,还是很好的。” 黄台吉眉头紧锁,对豪格很是不满,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豪格还是他黄台吉的亲生儿子,看似莽古尔泰是在训斥豪格,实际上,骂的是我黄台吉呀。 “二贝勒,老十二,这里是议事的地方,说话要注意分寸,免得让人笑话。” “是。”阿济格很识趣的退到一旁。 莽古尔泰则是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大贝勒代善也觉得莽古尔泰过分了,便岔开了话题,“大汗,不知您准备将国号变更为什么?” “大清。” 紧接着,黄台吉解释道:“大清,在我满语中是英勇善战的意思,这也彰显我大清是勇武之国。” “再有就是,明廷属火德,那我们就应属水德,而大清这个国号刚好满足,水克火,这也预示着我大清必将取代大明,入主中原。” “好啊。”莽古尔泰第一个站起来赞同,“大清这个国号好啊,英勇善战,那说的不就是我吗。” “就变更国号为大清了,我赞成,而且没意见。” 阿济格听了,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心中暗道:你莽古尔泰真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 刚才还怼天怼地怼空气呢,这会怎么就同意了呢? 你同意,我还不同意呢。 阿济格刚想出声反对,就被多尔衮扽了扽衣角,示意他不要说话。 “老十四,你拉我做什么?”阿济格压低了声音问道。 “十二哥,咱们确实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里。” 阿济格想了想,“也是。” 对于莽古尔泰转变的这么快,黄台吉也有些意外,但也没去管,而是问向了众人,没办法呀,他虽然是后金的大汗,名义上的第一人,但是权力,却并不集中,而是分散在几个旗主的手上。 “大家以为如何?” 大贝勒代善率先表态,“我没意见。” 莽古尔泰紧接而上,“我刚刚就说了,我赞成,而且没意见。” 豪格当然得赞成黄台吉的决定了,“我同意。” “我也同意。”多尔衮说道。 多尔衮这一表态,阿济格,多铎也就跟上了,“我们也同意。” 这些人一同意,那这事就成了。 “还有一件事,二贝勒阿敏战死了,那镶蓝旗的旗主,该由谁继任呢?” 话音刚落,豪格便毛遂自荐,这也是黄台吉提前和他商量好的,“父皇,儿臣不才,愿意毛遂自荐,担任镶蓝旗旗主。” 多尔衮随即开口,“豪格已经是镶黄旗的旗主了,再担任镶蓝旗旗主,恐怕有些不妥吧。” 豪格当即反驳道:“无妨,我辞去镶黄旗旗主也就是了。” 多尔衮一听,你们爷俩打的好算盘呀,你豪格辞去镶黄旗旗主,改任镶蓝旗旗主,那两黄旗不照样还在黄台吉手里吗,再加上豪格的镶蓝旗,完事你们爷俩手里就攥着三个旗了,糊弄谁呢。 多尔衮既然看透了,那就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于是,他捅了阿济格一下。 阿济格心领神会,“大汗,我也愿意毛遂自荐,担任镶蓝旗旗主。” 豪格自然是不肯让步,“平谷一战,某人损兵折将,贻误战机,此时开口,怕是有些不妥吧。” 阿济格也不甘示弱,“大胆。” “小耳垂,说某人损兵折将,你这是在笑话大汗吗!” 豪格当然不敢认同了,本来他是打算嘲讽一下阿济格的,没想到阿济格却把矛头引向了黄台吉,“我没有,你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这次入关的所有行动,都是大汗统一指挥的,你说损兵折将,这不就是在说大汗吗?” “我就是没有!” “你就是有!” “好了!”黄台吉出声呵斥道,“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依本汗看,就让济尔哈朗担任镶蓝旗旗主吧。” 黄台吉早就料到多尔衮三兄弟不会同意让豪格担任镶蓝旗主,所以,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将亲近自己的济尔哈朗推到镶蓝旗旗主的位置上去,豪格只不过是吸引火力的靶子而已。 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同时也是原镶蓝旗旗主阿敏的弟弟,由他来接任,合情合理,而且他没有皇位继承权,多尔衮三兄弟也能接受。 大贝勒代善,见黄台吉推出了济尔哈朗,稍加思索,同时看豪格和阿济格这么争论也不是个办法,也就率先同意了。 多尔衮三兄弟一考虑,也随之点头。 第128章 朝鲜的求救 济尔哈朗接任镶蓝旗旗主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接着,黄台吉略显惭愧的看向大贝勒代善,“镶红旗旗主岳托不幸战死,关于谁接任镶红旗旗主,大贝勒有何人选?” 两红旗本来就是代善家的,黄台吉这么问,也不过就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而已。同时,也显示出了他对于代善的尊重。 代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镶红旗旗主就让萨哈廉接任吧。” “那就听大贝勒的。” 只是,在人群中的硕托,听了代善的话,微微皱眉。 黄台吉缓缓起身,“我大清国体初定,还需要各位鼎力相助。” 紧接着,黄台吉开始大封群臣,正红旗旗主代善,封和硕礼亲王。镶红旗旗主萨哈廉,封和硕庄亲王。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封和硕勇亲王。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封和硕郑亲王。正白旗旗主多铎,封和硕豫亲王。镶白旗旗主多尔衮,封和硕睿亲王。镶黄旗旗旗主豪格,等和硕肃亲王。 镶白旗小旗主阿济格,因在平谷贻误战机,致使蒙古骑兵覆灭,土谢图汗身死,没有封亲王,而是封武英郡王。 原镶红旗旗主,贝勒岳托,追封英亲王。原镶蓝旗旗主,贝勒阿敏,追封纯亲王。 接着,又封了一批贝勒、贝子。 最后,黄台吉宣布改元天命,预示着我大清有天命眷顾。 看着黄台吉神采奕奕的样子,大贝勒代善,不,现在应该称为礼亲王代善了。 代善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皇上,我大清改元,封赏大臣,确实是好事,但还有事情比这些还迫在眉睫。” “一是人口,我大清人口本来就不多,跟随您入关的青壮,相当一部分没有回来,再加上期间皮岛毛文龙,无恶不作,滥杀无辜,如今我大清人口,损失惨重啊。” “二是粮食物资,本来您率军入关是为了准备物资,可没想到半路折戟,无奈率军返回,物资带回来的寥寥无几,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黄台吉倒是一脸的平静,看不出忧愁,“礼亲王所言甚是,关于这些问题,我也考虑了。” “人口问题,可以去抓一些野人女真来补充,他们身体强壮,无论用来干什么,都是极好的。” “同时,多生孩子,这次战死的青壮不少,他们遗留下的妻女,再分配人家吧。” 代善点了点头,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多添人口是好的,可是人口需要粮食来支撑呀。” “粮食问题,我也已经想好了,这次我大清国号新立,年号新定,作为我大清的兄弟之国,朝鲜,他们不应该表示表示吗?” 莽古尔泰听罢,直扑棱脑袋,“咱们大清这么多人呢,他们朝鲜就算是再表示,能送来多少东西呀,依我看,干脆,还是让我带兵去抢吧。” 黄台吉出声阻拦,“勇亲王,朝鲜那可是我兄弟之国,怎么能去抢呢?” 莽古尔泰双手一摊,“要是朝鲜送来的粮食不够吃,完了还不让我带兵去抢,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人饿死吧?” 黄台吉淡淡一笑,“朝鲜要是给的不够,那咱们可以继续要啊。” “要是还不够呢?” “那就继续要。” “继续要?他们要是不给了呢?” 黄台吉脸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那咱们就不要了,改为向朝鲜借粮。” 莽古尔泰不明所以,“要,朝鲜不给,借,朝鲜就能给了?” 黄台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同样是一个爹的孩子,我黄台吉怎么就这么聪明,你莽古尔泰怎么就这么,大聪明呢? 豪格在一旁听着,也觉得莽古尔泰多少有点愚不可耐,“勇亲王,朝鲜要是不借,那岂不是正好。” “朝鲜可是我大清的兄弟之国,那可是有文书的,这大哥家里有难处了,这当兄弟的帮一把,那不是很正常的嘛。” “朝鲜要是真不借,那就是目无尊长,眼睛里没有我们这个兄长之国,届时,我大清再行出兵,则就是名正而又言顺。” “届时,我们不光可以要粮食,还可以让朝鲜割地赔款,这样一来,我大清的国土扩大了,人口也多了。” 莽古尔泰听完了,一个脑袋两个大,“嗨,说了半天,说的还这么热闹,到最后不还是得带兵去抢吗,整这么多弯弯绕干什么呀。” 黄台吉也不再搭理莽古尔泰,而是准备下命令,“肃亲王,庄亲王,你们二人亲自领兵去抓野人女真。” “喳。” 黄台吉这则命令,看似普通,实则大有深意。 肃亲王是豪格,那是他的亲儿子,庄亲王是萨哈廉,那是代善的亲生儿子。 去抓野人女真,为的就是补充人口,如今去抓人的,一个是黄台吉的儿子,一个是代善的儿子,那究竟抓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青壮,有多少妇孺老幼,那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这样一来,既可以补充两黄旗的实力,同时也是在向代善示好,也表明了黄台吉对于岳托的死,表示歉意,做出补偿。 代善自然是能看出黄台吉的意思,也向黄台吉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接着,黄台吉又看向范文程,“范先生,你代表我大清,向朝鲜写一封国书,表明我大清变更国号,更改年号,让他们派遣使臣前来朝贺。” “臣遵旨。” 大清的国书一下,朝鲜国王李倧,不敢怠慢,立刻派遣使者前去沈阳祝贺,并带去了大量的礼品。 可是,等朝鲜使臣来到沈阳,便遭到冷眼相待,并被训斥道:“带的礼品如此之少,是看不起我大清吗!” “是想再见识见识我大清铁蹄的厉害吗!” 朝鲜使臣被吓得六神无主,最终还是送了礼,才从范文程口中得知现在大清最缺粮食,要是他们能送粮食来,说不定,这事也就过去了。 使臣返回朝鲜,把经过一说,朝鲜国王李倧,为了息事宁人,便派人送去粮食。 结果,送一次,说不够。 送第二次,还说不够。 送第三次,还是说不够。 李倧就有点急了,你搁这糊弄傻子呢? 朝鲜的大臣也不干了,他们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女真人,认为他们不过是褪了毛的野人而已,纷纷义愤填膺,对黄台吉是口诛笔伐。 朝鲜这一不送,正好中了黄台吉的下怀,为了重修两国关系,便派使臣前去朝鲜借粮。 派谁去的呢,那自然是整个女真族中最懂礼貌的莽古尔泰了。 就莽古尔泰那个脾气,结果可想而知,谈崩了。 消息传回沈阳,黄台吉立即宣布,朝鲜目无尊长,无视大清,即日派大军讨伐。 领头的,还是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表示: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清军进入朝鲜,如入无人之境,平安道、咸镜道、黄海道很快沦陷。 朝鲜国王李倧听到清军大兵压境,吓得直接躲到桌子底下,伸手撕心裂肺的呼唤道:“快去大明求救!” 第129章 孝陵卫 京师之中,悄然多出了一座建筑,名为忠烈祠,是朱由检特命工部建造的,里面供奉着此次大战中战死将士的牌位。 外有礼兵站岗,其内香烟袅袅,香火不断。 京中百姓,也多有感念,不少人纷纷进入上香。 一些在战场伤退的士兵,被安置在此,负责打理忠烈祠,礼部也派专人看护。 皇明时报也大肆宣传报道,说书先生,也在各个茶楼酒肆,绘声绘色的讲述。 在朱由检的支持下,大明格物院也正式成立,由工部尚书徐光启担任掌院学士,一大批精于技术的人应邀进入格物院,负责科技研发。 像宋应星,王徽等人,赫然在内。 尤其是王徽,据说蒸汽机就是他发明的,而且还掌握了包括万有引力在内的力学原理。 至于,西方掌握的那些科技,不少观点都认为是从明朝偷过去的,还有的则是认为,是满清勾结西洋传教士,联手抹杀明朝的科技。 但由于满清入关之后,销毁了太多的关于明朝的资料了。 尤其是某个臭不要脸的,以编纂四库全书为名,大规模的销毁民间藏书,有关明朝的书籍资料,更是无法幸免。 这就导致,明朝的很多事情,难以了解。 就像扬州十日,清军残酷屠戮数十万扬州百姓,这种罄竹难书的事情,九州大地上竟然找不出一个字的记载,最后还是在日本发现并被爱国人士传回国内的。 可悲,可叹。 更可恨! 成立格物院的同时,朱由检也对军事机构进行了调整,成立了参谋部,兵部职方司并入参谋部,兵部尚书李邦华担任总长,陈奇瑜担任次长。 同时,对北直隶的卫所进行裁撤,卫所土地,全部划为皇庄,交由户部农业司管理。 卫所人员,愿意从军的,从中挑选青壮入军,其余人转为民籍,分配土地和安置费。 但最让朱由检头疼的,还是卫所那些世袭的军官。 有人说,朱元璋对待功臣刻薄寡恩,其实也不尽然,朱元璋针对的只是最上层的那部分。 而且,朱元璋大规模的清理功臣,是在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去世以后才开始的。 而且,这些人不少本身就不干净,并不算冤。最典型,就是蓝玉,玷污蒙元王妃,派兵攻打自家关隘,若不是因为朱标,蓝玉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其他人中下层的功臣,老朱还是对得起他们的。比如,卫所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不少都是世袭的,从祖上一辈一辈传下来的。 就像大名鼎鼎的戚继光,其先祖戚祥,本是朱元璋的亲兵,后随傅友德攻取云南时不幸战死,朱元璋就恩赐其后人世袭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对于这些人,朱由检便提出,愿意退出军籍的,则从优安置,还愿意在军中的,选拔合格之后,分配至军中。 至于又没本事还不舍得官位的,朱由检则是直接成立了一个军官营,让他们全部进入军官营,按照最严格的标准训练。 同时,让史可法担任军官营的主将兼教导官。 这一招很有效,在史可法那近乎圣人般的军规军纪下,这些人主动提出,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能让我们回家,倒给钱都行。 最终,军官营成功且圆满的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史可法还是返回原岗位,继续担任他的军法处长。 军中也招募补充了新兵,而南方的勤王军队,也已经陆续到达京师,此时,也正和新兵一起,参加整训。 其中,最让朱由检惊喜的是南直隶派来的军队,孝陵卫。 孝陵,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墓,孝陵卫,顾名思义,就是孝陵的戍部队。 孝陵卫的士兵,挑选极其严格,其中,最精锐的有五百人,其选拔标准是,能骑马扬鞭,飞速奔驰,骑马能跨过一道壕沟,越过一堵墙,并在马上开弓射箭,三箭射中两箭者,才为合格,而且实行末位淘汰制。 直至南明弘光元年,清军逼近南南京,弘光帝出逃后,孝陵卫在清军入南京的时候,拒绝投降,末代明孝陵卫指挥使梅春率部起兵于孝陵卫,兵败后仅剩十八人退到孝陵卫死守,最终以十八人全部阵亡的代价消灭清军三百人。孝陵卫军户董某、赵某等因年老体弱无法上战场抗清杀敌,在听到明孝陵失守的消息后,带着妻女上吊自杀。 何其壮哉。 此时,朱由检正在乾清宫,亲自接见孝陵卫指挥使梅春。 “梅指挥使,孝陵卫目前有多少人?” “回禀陛下,孝陵卫目前还有两千一百二十五人,这次末将带一千五百人进京勤王,其余的,则是继续护陵。” 朱由检暗暗思索,天下赋税,半出江南,同样,那里也是文人士大夫的聚集地,东林党的大本营。 “一个卫标准人数是五千六百人,缺的人,朕给你补齐,朕不光给你补齐,而且还给你补至一万人。” “你要做的,就是当好我大明在江南的定海神针。” “朕还特意挑选了一人,前去协助你。” 话音刚落,乾清宫内走进来一人,正是刘之纶。 朱由检指向刘之纶介绍道:“这是刘之纶,崇祯元年的进士,投笔从戎已经三年了,前不久也是参加了对建奴的作战,如今伤愈归队。从今日起,他就担任孝陵卫的教导官。”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这个教导官,就是教导士兵忠君报国,督导士兵训练的,军事方面,还是以你为主。” “你呢,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变相的监军。” 对于朱由检这种大实话,梅春还有点不适应,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直接派监军,那也是应该的。 “陛下说笑了,有进士老爷能在孝陵卫中任职,我们求之不得呀。” 刘之纶也很上道,朝着梅春一抱拳,“梅指挥使,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来宗道求见,梅春和刘之纶则是很识趣的告退。 第130章 朝鲜使臣朴国昌 礼部尚书来宗道为什么求见,朱由检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朝鲜被建奴入侵,还占着地方不走了,他们来求救来了。 在此之前,锦衣卫早就把情报送过来了,辽东也送来了关于此事的奏报。 来宗道急急忙忙的走进乾清宫,“参见陛下。” “呦,来尚书,你让狗撵了?这么慌张?” 就在这时,刚刚迎来宗道进入乾清宫的王承恩,刚刚一脚迈进殿门,就听到了朱由检的话。 王承恩直接就愣住了,这是说的我呢吗? 朱由检看到王承恩那副尴尬模样,笑道:“没说你。” “陛下,建奴攻入朝鲜,朝鲜派遣使臣向我大明求援。”来宗道急切的说道。 朱由检略显不满的说道:“来尚书,你好歹也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怎么一点养气功夫都没有啊。” 来宗道也自知,自己这样确实是有失风范,“陛下恕罪,是臣孟浪了。” “朝鲜使臣现在何处?” “现安置在鸿胪寺的驿馆之内。” “知道了。” 来宗道顿时明白了,这是陛下有意要晾着朝鲜使臣。 “那臣就先告退。” ………… 朝鲜的官制和明朝相似,大明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朝鲜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曹,其主官,称判书,其品级在朝鲜也是正二品。 朝鲜使团为首之人,正是礼曹判书朴国昌。 朴国昌带来的朝鲜使臣,被安置在鸿胪寺的驿馆之内,不过,他们却没有心情歇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阿西巴,大明怎么还不来人思密达?” 朴国昌急得满头大汗,来回踱步,“不行,不行,没人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们。” 既然身在鸿胪寺的驿馆里,朴国昌第一个就准备去找鸿胪寺卿。 朴国昌来到驿馆大堂,拦住一个伙计问道:“敢问鸿胪寺卿的府邸在哪?” 他准备先送礼。 伙计一听,有点懵了,鸿胪寺卿那么大的人物,他家住哪我上哪知道去呀。 朴国昌见伙计一愣,连忙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一块银子。 伙计一看,好家伙,挺沉的,估摸着得有七八两,不过,要是换成银元就更好了。 “那个鸿胪寺卿的府邸在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鸿胪寺在哪。” 朴国昌一听,我用你告诉,去鸿胪寺的道我比你还熟呢。 见问不出来什么,朴国昌便直接去了鸿胪寺,找到一个值守的书吏,问道:“我乃朝鲜使臣,特来拜会鸿胪寺卿。” 书吏摆了摆手,“鸿胪寺卿的职位暂时空缺,你要是想拜访,就等到新的鸿胪寺卿上任之后吧。” “那敢问鸿胪寺少卿在吗?” “鸿胪寺少卿的职位也是空缺。” 书吏说的倒是实话,近期在朱由检的要求下,吏部和都察院来了一次京察,罢黜了一批尸位素餐,没有能力,光会打嘴炮的官员。对于紧要的职位,立刻就安排人补上了,对于无关紧要的一些职位,朱由检则是有意让其空着。就像鸿胪寺,职能和礼部有些重叠,朱由检就干脆没安排主官,而是让礼部代管。 朴国昌一听,好家伙,我还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个衙门没人管事,“那敢问鸿胪寺如今何人主事?” “鸿胪寺暂由礼部侍郎周延儒周大人代管。” 朴国昌一听,得嘞,反正都得去礼部,那就去一趟吧。 到了礼部,找到了周延儒,周延儒听着朴国昌的诉说,一皱眉。 啪! 周延儒猛的一拍桌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来呀!” 其实,朝鲜的事情,在朴国昌他们到达鸿胪寺的时候,鸿胪寺就已经上报礼部了,不然礼部尚书来宗道也不会进宫了,周延儒不过是得到指示,故意如此。 朴国昌一听,有门嘿。 “周侍郎,我这也是紧赶慢赶才来到礼部,还请周侍郎代为转呈大明皇帝陛下,请大明救救朝鲜吧。” 周延儒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放心,朝鲜是我大明的藩属国,我大明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过,像这么大的事情,得通报一声礼部尚书来宗道来尚书,本官我只是侍郎,不能越俎代庖。” 朴国昌急切的问道:“那敢问礼部来尚书可在?” “哎呀,不巧,来尚书近来身体不适,告假在家休养,贵使要是不着急的话,就请过几天再来吧。” “周侍郎,我等得,朝鲜等不得呀,还请周侍郎想想办法。” 周延儒面带难色,“这个,我大明有规矩,不能……” 朴国昌说道:“周侍郎,还请想想办法,我必有重谢。” 周延儒话锋一转,“不能看着建奴肆虐不管呀。” “既然贵使如此急切,那本官也只好破例一次了。” “建奴入侵朝鲜,我大明肯定是要管的,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也是要在朝堂之上商议的,这就需要时间。” “出兵,是兵部的事,你呢,就趁着这个时间,去兵部打点。事情禀报陛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很快,实在不行,我就直接进宫,禀报陛下。” “可出兵就不一样了?可快,可慢。” 朴国昌一听,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多谢周侍郎指点迷津,礼物随后我就派人送到府上。” “这个不急,不急。” “我家就住在城西……” 朴国昌出了礼部,直奔兵部,负责接待的兵部侍郎张凤翼。 张凤翼听着朴国昌的诉说,面露不悦,直接就打断了他,“荒唐!” “外藩使臣入京,自有礼部和鸿胪寺负责,你来我兵部做什么?” “张侍郎息怒,我也知道这有些不合规矩,可是建奴入侵朝鲜,我来的时候,朝鲜已经丢失三道,我这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张凤翼听罢,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说的这些,本官也能理解,念在你是外藩使臣,就不与你计较了,若是今后朝鲜使臣再有如此不礼行径,本官定要上报陛下,让陛下下书斥责!” 朴国昌连忙赔罪,“是是是,张侍郎教训的是。” “你的来意,本官已经知晓,不过如今我大明军事,多在参谋部中商定。” 朴国昌当即明了,“那敢问张侍郎,参谋部在何处?” “小站。” 朴国昌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小站,他一看门前站岗的士兵,那个气派,那个威风,身上还带着些许杀气,站在那一动不动,好似雕塑一般。 朴国昌心道:大明的士兵都这么厉害了吗,那这次朝鲜有救了。 他刚一靠近小站,就被门前的士兵拦下了,“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朴国昌急忙解释,“不是,我是朝鲜使臣,我是来拜访参谋部的。” “可有令牌或其他凭证?” “那倒没有。” “对不起,那你不能进去。” “我可是朝鲜使臣。” 士兵眼一瞪,“这是军事重地,还请速速离开。” “不是,我可是朝鲜使臣。” “警告一次。” “我可是朝鲜使臣。” “警告两次。” “我可是朝鲜使臣。” “警告三次。” “我可是朝鲜使臣。” “拿下!” 第131章 等着吧 朴国昌被关在军事监狱里三天,朱由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让礼部侍郎周延儒带他出来。 周延儒命人搀扶朴国昌走出监狱,劝慰道:“贵使受苦了。” 朴国昌欲哭无泪,“周侍郎,大明不是礼仪之邦吗?怎么下面人行事如此无礼?” “哎,贵使有所不知。”周延儒随即解释道:“你想去的参谋部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我大明的军事重地,而那些当兵的又不认识你,也难怪拿你当坏人抓起来。” “不过,你放心,这些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陛下听说了这件事,那是勃然大怒,他老人家说,朝鲜,那是我大明最好的邻邦,朝鲜使臣那就是我大明最亲切的朋友,怎么能遮阳对待我们的至爱亲朋呢!” “所以,那天抓你的几个士兵,陛下直接下令,诛九族,光尸首就埋了两亩地呢。” “真的吗?” 周延儒脸不红,心不跳,“可不是嘛。” “走,我这就带你入宫,觐见陛下。” 周延儒领着朴国昌,经过一层又一层的检查,终于来到了乾清宫。 “贵使,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向陛下禀报。” “有劳周侍郎了。” 乾清宫内,朱由检正召集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开会呢。 周延儒走进殿内,拱手道:“启禀陛下,朝鲜使臣到了,此刻就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吧。” “啊?”周延儒听着朱由检,就是一愣。 这是什么场合,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都在,他周延儒,身为礼部侍郎,别说参加了,就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居然让朝鲜使臣直接进来,周延儒有些不解。 “陛下,此乃军国大事商讨所在,若让朝鲜使臣唐突而入,恐不妥。” 朱由检自然明白周延儒的意思,现在我大明的高官齐聚一堂,商讨国家大事,让一个小小的朝鲜使臣进到这种场合,也太给他脸了吧。 那就给他这个脸了。 “无妨。” “遵旨。” 朴国昌进入殿内,一看这么多高官,胸前的补子有仙鹤,有锦鸡,最次的也是孔雀,他就明白了,大明朝堂之上的高官,恐怕都在这了,他就有点紧张。 没办法呀,他朴国昌虽然在朝鲜也是堂堂饿正二品礼曹判书,可朝鲜才多大点地方呀,撒泡尿都容易滋出国界线。 大明多大呀,人多多呀,能在大明混到六部九卿的,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就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朴国昌在朝鲜国王李倧身上都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扑通一声,朴国昌双膝跪倒在地,“朝鲜使臣朴国昌,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朴国昌,朱由检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种想让刑部治安司抓他的冲动。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也没有直视,而是信手摆弄书案上的奏折,“你的来意,朕已然清楚,朝鲜是我大明的藩属,朕不会不管的。” “只不过我大明前不久才击退了建奴,兵士有些许损伤,粮草也消耗不少,如果想要再度出兵的话,需要些时间。” “那敢问陛下需要多长时间?” “放肆!”礼部尚书来宗道厉声呵斥,“我大明陛下,也是你一个小小的使臣可以质问的!” 朴国昌连忙跪倒,“是是是,外臣知罪。” 朱由检摆了摆手,“无妨,起来吧,下次注意就是了。” “不过需要多长时间,具体还得看兵部和户部的。” 兵部尚书李邦华随即起身奏报,“陛下,若是征召北方各省士兵,最快也要两个月,若是从京师中调兵,一个月便可完成。” “哎,朝鲜是我大明藩属,当然能多快就多快了,那就从京师调兵吧。” 户部尚书郭允厚起身奏报,“陛下,户部之前囤积的粮草,在奴酋黄台吉寇关大战中,已消耗殆尽,若是再度囤积,最快也得三个月,若是再运往朝鲜,快则半年,慢则,说不准。” 朱由检直接就拍板决定了,“那就半年,绝对不能再多了。” 朱由检看向朴国昌,“朝鲜使臣,你就安心在驿馆中住着,半年之后,我大明,便可发兵救援朝鲜。” 朴国昌一听,半年,那我家国王坟头上的草恐怕都得长起来了。 “陛下,半年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到那个时候,恐怕我朝鲜国土,就要全部沦陷在建奴手中了。” 朱由检听罢,叹了一口气,“哎,也罢,谁让朕这个人心地良善呢,就是见不得受苦。” “郭尚书,户部的粮草还能不能再快一些?” 户部尚书郭允厚,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启禀陛下,您也知道,先前的大战,我大明十余万勤王大军,云集京师,这还不算后续赶来的部队。十几万军队,光是粮草消耗,每天都是天文数字,半年,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另外要是再将粮草运往朝鲜,辽东的陆路被建奴切断,就只能走海运,而海运有风险,弄不好就会船毁人亡,所以,臣才说快则半年,慢则说不准。” “除此之外,还有大军的饷银,战后的犒赏,抚恤等等,户部都需要提前做准备。” 张瑞图这个时候也适时的开了口,“郭尚书,本阁还要提醒你一句,陕西连年干旱,也急需大量粮食赈灾,在准备救援朝鲜大军的粮草时,可不能耽误陕西赈灾的粮食。” 郭允厚听罢,连拍脑门,“哎呀,多谢阁老提醒。” “陛下,刚刚是臣疏忽了陕西的赈灾粮食,那要是这样的话,救援大军的粮草,最快,也要十八个月。” 朴国昌一听,稍微一琢磨,十八个月,那不就是一年半吗? 一年半,我家国王估计都得过周岁了。 “陛下,十八个月实在是太长了,朝鲜,恐怕是支撑不住呀。” 朱由检也是无奈,“你刚刚也听到张阁老和郭尚书的话了,我大明陕西,连年干旱,民不聊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携泰山以越北海,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朴国昌再次跪倒在地,“陛下,朝鲜实在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恳请陛下,怜悯朝鲜百姓吧。” 内阁首辅李国普冷哼一声,“你朝鲜的百姓是百姓,我大明的百姓就不是百姓吗!” 第132章 兵发朝鲜 朴国昌顺着声音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李国普胸前绣着仙鹤的补子,再一看李国普坐的位置,朴国昌心中暗道不好,这位,应该就是大明的内阁首辅了,既然他都说了这种话,恐怕,事情有点悬了。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是外臣过于焦虑,失礼了,还请大人原宥。” “只是建奴行事,向来惨绝人寰,外臣实在是心忧朝鲜百姓,无论如何,还请陛下尽快救援朝鲜。” 朱由检脸上洋溢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外使的担忧,朕也明白。” “不过,你既然在朝鲜担任礼曹判书,想必对我大明的礼仪文化并不陌生,那你就更应该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在朝鲜,向来以说汉话,写汉字为荣,朴国昌自然是懂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突然,朴国昌眼前一亮,“陛下,若是由我朝鲜承担大军所需要的粮草,天朝大军,可否尽快救援?” 朱由检没有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兵部尚书李邦华和户部尚书郭允厚。 李邦华起身奏报,“陛下,若是粮草没有问题,一个月之内,即可完成大军集结。”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行,一个月太长了,朝鲜可是我大明最友好的邻邦,二十天内,务必完成。” 李邦华面露难色,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臣,遵旨。” 户部尚书郭允厚起身奏报,“陛下,若是由朝鲜方面提供粮草,两个月之内,户部定然能凑够大军出征的饷银。” “还得要两个月吗?就不能再快点?” 郭允厚无奈道:“陛下,之前户部的钱粮多在大战中消耗,后又调拨钱粮帮助北直隶战后重建,一时之间,确实是凑不齐这么大军的饷银,两个月,已经是最快的了。” 朴国昌立刻上前说道:“陛下,大军的饷银,我朝鲜也可负担,只求尽快出兵救援朝鲜呐。” 朱由检有些迟疑,“朕听闻朝鲜境内并不支持金银流通,且禁止开采金银矿,你如何负责我大明的军饷?” 朝鲜境内,金银矿产并不少,只是朝鲜极其落后,民间贸易都是以物易物,根本就不需要货币流通。 而且为了防止明朝索要金银,朝鲜干脆全面禁止金银流通,且禁止开采金银矿。 直到万历三大征之一的壬辰之战,明军携带大量银子去朝鲜采买物资,这才撬动了朝鲜的禁令。 后来,随着日本银矿的开采,日本的白银数量与日俱增,而大明本来就是使用白银的,夹在中间的朝鲜,也不得不正视白银,朝鲜的一些有识之士,也在积极推动白银在朝鲜的流通。 也是基于此,再加上,朴国昌这会都火烧眉毛了,只盼着大明尽快出兵,也顾不得许多了,朴国昌才说出了下面这番话。 “陛下,朝鲜境内还有一些金银矿,只是久不开采,冶炼技术失传,只要天朝能够支援工匠和技术,所产出的金银,定可支付饷银。” 朱由检心中暗笑,他本来想的不能白白救援朝鲜,进而达到在朝鲜驻军的目的,以便和辽东形成呼应之势,两面夹击建奴。 可是,没想到朴国昌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朝鲜是我大明的藩属国,救援朝鲜,本是应有之责,若是如此,恐怕有些不妥吧?” 朴国昌是真的快急了,“当初万历年间,天朝就曾派兵帮助我们朝鲜击溃倭寇,且不要一分粮饷,此等大恩,朝鲜上下,无不感念。” “这次天朝再度帮助我们朝鲜击退建奴,还请陛下开恩,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朝鲜尽一份心意。”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外使如此真诚,那朕,也只好答应了。” “其余事宜,兵部,户部,礼部,会同朝鲜使臣,一同商定。” 会同馆,明朝接待外藩的机构。大堂之内,兵部尚书李邦华居中而坐,礼部侍郎周延儒居左而坐,户部侍郎毕自严居右而坐。 朴国昌则坐在三人的另一侧,他开口问道:“敢问天朝这次能派多少军队救援朝鲜?” 兵部尚书李邦华回答道:“先派先锋部队一万五千人入朝,若是还有需要,则后续再派。” 朴国昌一听,一万五千人,也差不多,毕竟当初壬辰之战时,大明不过派军四五万,就轻而易举的击溃十余万倭寇。 “那敢问大军所需粮草、饷银,大概多少,我也好通知国王,早做准备,以免误事。” 户部侍郎毕自严开口回答,“入朝作战,不比在我大明,路途遥远,异国他乡,再则,大明与朝鲜兵制不同,军饷可能也有所不同,若与朝鲜有所出入,希望贵使理解。” 这也不算过分,朴国昌随即点头,道:“大人放心,外臣明白。” “贵使痛快,那就按照一万五千人为单位,不算粮草,一个月,六万两,当然了,等我大明户部凑够粮饷,这些费用,就不用朝鲜负责了。” “至于帮助朝鲜开矿事宜,则是工部会遣专人负责。” 朴国昌一听,也行,虽然多是多了一点,反正又不用自己出,再加上毕自严还给了他保证,他也就点头答应了,“天朝大军解救我朝鲜百姓于水火,粮饷就算由我朝鲜全部负责也是应该的。” 毕自严坦然一笑,“贵使快人快语,很是干脆呀。” “哪里,哪里。”朴国昌接着又询问道:“那敢问天朝何时可以发兵救援朝鲜?” 李邦华道:“出兵之事,由参谋部负责,本官暂时还无法给予答复。” “那敢问参谋部何人负责?各位大人可否代为催促?” 李邦华缓缓起身,“贵使莫急,本官这就带你去参谋部询问。” 李邦华随即就带着朴国昌来到了小站,出示了令牌,门前的士兵这才放行。 朴国昌不禁问道:“李尚书,您身为兵部尚书,怎么进入还需要出示令牌?” “从严治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也对,也对。” 李邦华也是有意带着朴国昌绕了几个圈子,借机让朝鲜明白大明的军威,同时,也给朴国昌点底气,好让他知道。朝鲜这钱,没白花。 果不其然,朴国昌还真被震慑住了。 “哎呀呀,天朝大军,真是了不得,若不是亲眼得见,我还以为是天兵下凡呢。” 李邦华一捋颔下银髯,淡淡一笑,“贵使过誉了,像这样的士兵,在我大明军中,不过是泛泛之辈而已,算不得什么。” “贵使,前面就是参谋部了,咱们进去吧。” 进入参谋部,李邦华便介绍道:“这一位,是参谋部次长陈奇瑜,陈次长。” 朴国昌一看陈奇瑜胸前的补子绣着孔雀,不敢怠慢,“见过陈次长。” 陈奇瑜回应道,“贵使客气了。” 李邦华接着介绍,“这一位,也是参谋部次长秦良玉,秦次长。” 朴国昌见秦良玉一介女流之辈,居然能和刚刚的三品官员陈奇瑜并驾齐驱,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细细想来,这位老妇居然能在大明到达这个位置。那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也不敢怠慢,“见过秦次长。” 秦良玉也是回应道:“贵使客气了。” 朴国昌接着问道:“那敢问二位次长,天朝何时可以出兵,救援朝鲜?” 陈奇瑜淡淡一笑,“贵使,这件事,稍后李总长会上呈陛下,待陛下同意后,我们才能给予准确答复。” “那敢问李总长可在?” “这不就是吗?” 朴国昌顺着看去,好家伙,这不就是李邦华吗,合着演我呢? 李邦华坦然一笑,“贵使,参谋部总长由本官兼任,刚刚贵使的问话,兵部尚书确实不能回答。但是,参谋部总长,却是可以回答的。” “出兵日期,已经上报陛下,相信结果很快就会传来。” 朴国昌皮笑肉不笑,“天朝的官制,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参谋部的出兵方案,不断的思索。 朝鲜,在朱由检看来,那自古以来就是…… 对于统领朝鲜事宜的人选,朱由检认为,此人应当有能力,且知兵,还要略微有一点无耻。 朱由检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就一个人,那就是,洪承畴。 可是,如今洪承畴在陕西清剿流寇乱民,抽不开身,而且就西北那烂摊子,为防有失,朱由检也不愿意为了朝鲜而抽调洪承畴。 最终,朱由检选择了在辽东的杨嗣昌。 “传旨,杨嗣昌加兵部侍郎衔,总督援朝事宜,定山营开赴朝鲜,定山营主将黄得功担任援朝部队总兵官,唐王朱聿键担任援朝部队教导官,仍驻皮岛。” 第133章 有趣的名字 朝鲜国王李倧,眼看莽古尔泰率军越攻越猛,吓得仓皇逃窜到一处海岛上躲避。 清俊在朝鲜,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李氏朝鲜差点变成李尸朝鲜。 见清军势大,派去大明求援的人又迟迟没有回音,朝鲜国王李倧为保自身,不得已派人前去议和。 最终,朝鲜赔偿大量金银物资,并割让咸镜道,且向大清称臣,这才换来莽古尔泰退兵。 反正那些地方都被清军占领了,靠朝鲜又收不回来,割让就割让了吧。 本来,朝鲜想要割让平安道,因为平安道紧挨着皮岛毛文龙部,朝鲜这也是将想祸水引到毛文龙那里。 但是黄台吉死活不要,因为你朝鲜能想到饿,黄台吉自然也能想到,本来毛文龙折腾的我们就够受的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地盘,还让我们挨着毛文龙,多可恨呀。 就这样,朝鲜割让咸镜道给清军,不过,也在朝鲜境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朝鲜国王李倧,并不在意,有本事你们去把建奴打跑啊,光在这瞎嚷嚷算什么本事。 这天,朝鲜官员心心念念的天朝援军,终于到了,朝鲜国王李倧,那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哎呀,你咋才来念!” 登莱水师数十艘舰船,在朝鲜码头靠岸,朝鲜方面,文武官员,列队两旁,由世子李淏亲自带队迎接。 登莱水师那高大的战船一靠岸,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的对准朝鲜,可把岸边的朝鲜官员吓了一跳。 “大明的大炮好吓人呀思密达。” 随着运兵船靠岸,一队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士兵鱼贯而出,到达岸边后,自觉的就列队站好,一动不动,好似雕塑一般。 朝鲜世子李淏看罢,不愧是天朝上国,果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同时,对于自己父亲,朝鲜国王李倧那割地赔款的做法,更为不屑。 李淏心道:若是朝鲜再坚持坚持,大明的天军不就到了吗,何至于割地赔款,狼狈不堪,背上千古骂名。 突然,一群士兵在岸边分列两队,人为的隔离出一条道路。 兵部侍郎、援朝总督杨嗣昌,从中缓缓走到岸边。 杨嗣昌身后,跟随着援朝总兵黄得功。 而在杨嗣昌身侧,有一身穿亲王服饰的人,正是援朝部队教导官,唐王朱聿键。 朱聿键虽然是援朝部队教导官,但其驻地却在皮岛,他到这来,就是走个过场。 朱由检安排朱聿键援朝部队教导官的职务,其本意也是让朱聿键这个大明亲王的身份,压一压朝鲜国王李倧。 朝鲜世子李淏,当即上前相迎,“朝鲜世子李淏,见过上差。” 杨嗣昌很平淡,“世子邸下客气了。” 朝鲜国王是受大明册封的郡王,尊称为殿下,朝鲜世子,则尊称为邸下。 李淏也并不见怪,因为杨嗣昌的身份在这摆着呢,莫说是他了,就是他爹,朝鲜国王李倧在这,估计腰杆也硬不起来。 “朝鲜国王何在?为何不出来迎接!” 听了这话,李淏心中顿感不悦,就算你是大明的上差,你也不能直呼我朝鲜国王的名讳呀。 李淏顺着声音望去,刚想驳斥,突然,他就发现说话之人,身穿一身大明亲王服饰,李淏低头再一看自己穿的朝鲜世子服饰,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咽回去了。 他赔笑道:“敢问上差,这是哪位殿下?” 杨嗣昌道:“忘了给世子邸下做介绍了,这位,是我大明的唐王殿下,也是此次援朝部队的教导官。” “这位是援朝部队总兵,黄得功,黄总兵。” “本官,兵部侍郎,援朝总督杨嗣昌。” 李淏暗自纳闷,大明怎么派来了一个亲王呀,那我朝鲜国王岂不是注定要被压上一头。 杨嗣昌见李淏愣在原地,出声提醒道:“世子邸下,还不见过唐王殿下!” 李淏这才反应过来,“朝鲜世子李淏,见过唐王殿下。” 朱聿键摆了摆手,“世子不必多礼。” “本王听闻朝鲜,向来以学习中华文化为荣,不知可有此事?” 李淏赶忙回答,“那是自然,天朝的文化,我朝鲜上上下下,十分景仰,就连我朝鲜的公事文书,都是汉字用书写的。” “那世子可知,在我大明,亲王与郡王的区别呀? 李淏明白,这是眼前的唐王殿下挑理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怨别人挑理,毕竟人家是大明的亲王,就算是朝鲜国王亲自迎接,那也是应该的。 本来,为了彰显朝鲜的态度,自己身为朝鲜世子,亲自带队迎接,这规格,已经够高的了。 可是,没想到大明居然直接派来了一位亲王,要知道,朝鲜国王,也不过仅仅是大明册封的一个郡王而已。 所以,李淏赶忙派遣朝鲜的领议政,亲自去将朝鲜国王请来。 领议政,正一品,朝鲜官衔最高的职位,相当于大明的内阁首辅。 朝鲜的这位领议政,名字也很有特点,叫崔纽必。 崔纽必听到世子的吩咐,当即返回汉城,所幸汉城离海边不算太远。 杨嗣昌知道,在朱由检的眼中,朝鲜,早就是囊中之物,此次派自己前来,就是打前站的,以后恐怕少不了和朝鲜打交道,而且在朝鲜驻军,也能对辽东的建奴形成威胁。 为了缓和气氛,杨嗣昌说道:“世子邸下,可否介绍一下朝鲜的官员呀?” “哦,李淏糊涂了,差点忘了,我这就为上差介绍。” “这两位是我朝鲜的左右议政,类似于天朝的内阁辅臣。” “这一位,是左议政,光去朴,这一位,是右议政,朴不够。” 光去朴,朴不够,这两个名字,听的杨嗣昌直嘬牙花子,杨嗣昌心中暗道:这是人名吗?就算是叫狗剩子都比这名字强啊。 李淏接着介绍,“这一位,是吏曹判书,朴得欢。” “这一位,是户曹判书,钟国仁。” “这一位,是兵曹判书,金钟照。” “这一位,是工曹判书,全在朴。” “这一位,是刑曹判书,朴不起。” 杨嗣昌听完这些名字,饶是他再好的养气功夫,听着也有些忍俊不禁。 唐王朱聿键,本来把架子摆的很足,可是,听了这些名字,差点没笑出声了来,只得一个劲的用手捂着嘴,假装咳嗽,加以掩饰。 黄得功干脆直接背过身去,走到一旁,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李淏见状,不解的问道,“上差,您这是怎么了?” 杨嗣昌调整了一下情绪,“无妨。” “就是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多官员都姓朴呢?” “上差有所不知,朴,在朝鲜是大姓,人很多。” 第134章 训斥 朝鲜国王李倧,在得知大明派了一位亲王来到朝鲜,不敢耽搁,当即动身,火速来到码头。 一到码头,朱聿键那一身的蟒袍,太过耀眼了,李倧直接就认出来了,“不知唐王殿下大驾光临,小王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李倧姿态放的很低,朱聿键也不好再说什么,“哎,不知者不怪,朝鲜王太客气了。” “殿下不怪罪就好,宴席早已备好,还请殿下和几位上差,随本王入城。” 朱聿键摆了摆手,“本王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了,还请朝鲜王不要介意。” “殿下哪里的话,若是有事,殿下请便即可。” 其实朝鲜国王李倧,巴不得朱聿键不来呢,要不然,宴会的位次怎么排?谁坐主位? 就这样,朱聿键直接返回了皮岛,杨嗣昌和黄得功领军来到汉城,不过大军却是暂时在城外驻扎,二人领着护卫进城赴宴。 宴席摆下,朝鲜国王李倧位居上位,朝鲜世子李淏在左下位,杨嗣昌在右下位,黄得功则是紧挨着杨嗣昌。 其余的朝鲜大臣,也是落座陪同。 一番寒暄过后,杨嗣昌开口问道,“殿下,听说您已经和建奴签订协议,割让咸镜道,且对建奴称臣纳贡,是也不是!” 听了这话,李倧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掉地上。 “上差有所不知,建奴来势汹汹,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这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杨嗣昌冷哼一声,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朝鲜王,你好大的胆子!” “忠臣不侍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朝鲜却倒行逆施,枉顾礼仪法度,行一仆二主之事。” “你目无尊长,认贼作父,置我大明于何地!” 李倧赶忙赔罪,“上差息怒,上差息怒。” “这并非是小王本意,实在是建奴铁蹄厉害,我朝鲜百姓苦不堪言,畏敌如虎,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呀。” 杨嗣昌拍案而起,“巧言令辩,信口雌黄!” “认贼作父,竟然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殊不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你朝鲜害怕建奴铁蹄,畏敌如虎,难道对我大明就毫无畏惧之心!”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你朝鲜,是欺我大明之剑不利!” “小王万死也不敢有此意。”李倧的话里,都快带着哭腔了。 “大明对于朝鲜的恩德,我朝鲜上上下下,全体臣民,无不感激肺腑。” “威身建奴,实在是无奈之举,权宜之计。” “建奴国书,小王早已命人焚毁,为了迎接天朝大军,小王也让人提前准备好大军所需的粮饷物资,随时可以送入军中。” “还请上差暂息雷霆之怒,莫动虎狼之威。” “就算不看在小王的面子上,也请看在朝鲜数十万百姓的份上,再给朝鲜一个机会吧。” 朝鲜世子李淏,也是躬身施礼,“还请上差再给朝鲜一个机会。” 其余朝鲜大臣,也纷纷起身行礼,“还请上差再给朝鲜一个机会。”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缓缓落座,“也罢。” “看在朝鲜历来对我大明恭顺的份上,本官这就向陛下上书,讲述朝鲜的苦衷。” “不过,有些错误,只能原谅一次。” “如果再犯,天威降临,天兵降至,勿谓言之不预!” 李倧长舒了一口气,“是是是,上差教训的是,此等过错,朝鲜绝不会再犯。” 杨嗣昌起身离座,“好自为之。”随即拂袖离去。 待回到城外大营,黄得功直对杨嗣昌竖大拇指,“杨大人,厉害,实在是厉害,就那朝鲜国王,让您训的跟孙子似的,连口粗气都不敢喘。” 杨嗣昌淡淡一笑,“黄将军谬赞了,如若不是朝鲜对我大明素来恭顺,再加上没什么油水,不然直接派兵灭了就是,哪还用如此费事。” “不过,今天朝鲜上下被我这么一训斥,明天他们肯定会派人来赔罪,连带着粮饷物资,恐怕他们都会一并送来。” “明天让兄弟们都精神点,让朝鲜人,好好的见识见识我天朝上国的气势。” “杨大人,您就放心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朝鲜世子李淏和领议政崔纽必和户曹判书钟国仁带着一大堆物资登门拜访。 “军事重地,闲人止步!”营门前的士兵当即拦住了他们。 崔纽必上前说道:“我们国王殿下特派朝鲜世子邸下为天朝大军送来物资,还请代为通秉。” “稍后。” 不一会,定山营参将阎应元来到营门,“几位,请随我来。” 一进营门,就看到有大队士兵在进行操练,摔跤的,射箭的,打靶的,站军姿的,都有。 里面的士兵,一个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刀枪闪着寒光,战马不停的嘶吼,尤其是那一排排的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令人望而生畏。 一旁还有几十门火炮,有大有小,不少士兵正在擦炮。 进入军营的朝鲜世子李淏一行人,看向那一门门火炮,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同时,他们也被深深的震撼了,如此精兵强将,大明,果真深不可测。 砰! 突然,一阵巨响传来,震耳欲聋,紧接着,远处尘烟四起。 李淏等人不由得看去,心道:莫非,这就是火炮的威力?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来者非别,正是定山营主将,援朝总兵黄得功。 黄得功冲着李淏抱拳道:“刚刚是营中炮兵在试炮,不知道世子大驾光临,让世子邸下受到惊吓了,真是罪过,罪过。” 李淏表现的很是大度,“黄将军说笑了,能见识到天朝如此利器,实乃吾之幸事。” “邸下果然爽快,杨大人已在营中等候,请随我来。” “那就有劳将军了。” 一进入,李淏便率先行礼,“见过上差。” 杨嗣昌拱手还礼,“邸下不必客气。” “邸下的心意,本官已然知晓,本官在此谢过邸下了。” “哪里,哪里,天朝大军不远万里,前来救援朝鲜,这些小事,都是朝鲜应该做的。”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呀,没想到待我大军来到,建奴已经撤退了,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好再加叨扰,烦请邸下代为转告殿下,既然建奴已经撤退,那我们也就不方便再打扰了。” 李淏一听,就急了,既然来了,想走,不可能。 第135章 朝鲜的请求 朝鲜世子李淏,见杨嗣昌竟然要带军撤离,自然是不能答应。 高丽的军队,战斗力倒还算可观。可是,朝鲜军队却是向来羸弱不堪,平时挖绝户坟,踹寡妇门,欺男霸女,欺负欺负老百姓,这些倒是还可以,真要遇到事情了,那就是白给。 更何况如今的朝鲜,咸镜道已经割让给了建奴,战略缓冲地也大不如以前。而且朝鲜上下,对于国王李倧对建奴这种割地赔款,称臣纳贡的行为,也是极为不满,朝鲜境内,隐隐也有些不稳。 与此同时,在朱由检的指示下,辽东军又加了一把火。 孙承宗率领辽东军攻打广宁,广宁是后金在辽东的桥头堡,黄台吉不敢大意,立即命济尔哈朗率军增援。同时,明军即将到达朝鲜的消息也被有意透露,为了防止到达朝鲜的明军袭扰,黄台吉又派莽古尔泰率军袭扰朝鲜,以牵制在朝鲜的明军。 不过,莽古尔泰手中军队不多,也就是摆出一副大举进攻的样子,吓唬人罢了。 可朝鲜上下,对女真人畏敌如虎,一见莽古尔泰又要来了,而大明的军队此时就在朝鲜,他们便上书朝鲜国王李倧,请求大明军队留下,以保护朝鲜。 如今李淏又看到了明军展现出的实力,就更不愿意让明军撤离了。 杨嗣昌也是吃准了朝鲜这一点,所以来了一个欲擒故纵。 李淏面露难色,“上差,如今建奴对我朝鲜虎视眈眈,而我朝鲜军队,之前已经在和建奴的交战中,已然伤亡殆尽,此时,并无自保之力。” “所以,李淏在此,斗胆请求上差,请求天朝大军,怜惜朝鲜百姓,庇护朝鲜。” “这……”杨嗣昌面露难色,“邸下之意,本官明白,只是本官是奉陛下之命,率军前来击退建奴,救援朝鲜。” “如今建奴退去,莽古尔泰也不过是龟缩于咸镜道,不敢露头,朝鲜也逐渐恢复正常,本官实在是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而且大军往来,耗费颇多,长此以往,粮饷消耗,皆依赖国内调拨,恐难以为继。” “还请邸下谅解。” 李淏一听,说来说去,不就是担心钱粮吗,“上差,天朝大军钱粮,皆由我朝鲜负责,只是恳求上差留下,继续庇佑朝鲜。” “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呀,天朝大军庇护朝鲜,我朝鲜出些钱粮,也是应该的。” 杨嗣昌淡淡一笑,“邸下,您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可以决断的,还请邸下谅解。” 李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那李淏还是斗胆恳求上差在朝鲜多歇息些时日,我回去之后,就向我父王禀报,上书大明陛下,所以,还请上差务必再歇息些时日。” “这,”杨嗣昌做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最后,叹了一口气,“好吧。” “多谢上差。” 待李淏走后,黄得功来到杨嗣昌近前,“杨大人,咱们这样暗示朝鲜以钱粮换取驻军,会不会显得有些露骨?” 杨嗣昌摇了摇头,“不会的,这可是他们朝鲜上赶着求我们留下的。” “这一次,建奴是奔着抢东西来的,该要了朝鲜一个咸镜道,可若是建奴再来呢?他朝鲜能怎么办?” “到时候不还是得靠咱们大明给他们擦屁股,万历年间。咱们大明已经给他们免费擦了一次屁股了,这做人,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呀。” “再说了,我这还是隐晦着说的,我就算是直接跟他们要,他们又能怎么着?” 对于大明在朝鲜驻军一事,朝鲜官员上上下下都是很支持的。 因为,朝鲜军队,实在是太废物了,让朝鲜军队保护朝鲜,朝鲜这些当官的自己都不放心。 而且,短短几年,建奴就抢了朝鲜两次了。第一次,朝鲜和后金结为兄弟之国,当然了,朝鲜是弟弟。 第二次,朝鲜直接对大清,称臣纳贡,割让咸镜道。这让一直推崇中华文化的朝鲜官员,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更重要的是,当初壬辰倭乱,大明帮助朝鲜击退倭寇,对朝鲜有再造之恩,不少朝鲜人对大明都心怀感激。 他们也丝毫不担心大明会吞并朝鲜,因为大明要是真有吞并朝鲜的意思,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对于大明在朝鲜驻军,他们也是乐得如此。 朝鲜国王李倧呢,态度则是模棱两可,因为他是怕大明在朝鲜驻军,那他这个朝鲜国王,说话还能管用吗? 结果,领议政崔纽必的一番话,点醒了李倧。 “殿下,建奴第一次入侵我朝鲜,要的是钱粮,我们给了。第二次入侵倭朝鲜,要的是咸镜道,我们也给了。那第三次,可能就是要您的王位了,难道我们还能继续给吗?” “大明有没有吞并朝鲜的意图,这个臣不敢说,但万历年间的旧事,却历历在目。可建奴的狼子野心,却是昭然若揭。”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事情真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殿下,您是愿意把朝鲜给大明呢,还是愿意把朝鲜给建奴呢?” 就是这最后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李倧。 李倧当即吩咐道:“快向下国书,恳求天朝大军,庇佑朝鲜。” 本来,李倧是不愿意让明军驻扎朝鲜的,尤其是朴国昌答应让大明帮助朝鲜开采金银矿以充做军饷,李倧深怕大明看上朝鲜的这些矿产,进而对朝鲜起了觊觎之心。 不过,崔纽必的一番话确实提醒了他,同时,他也知道朝鲜内部确实有一些人与建奴有勾结。 建奴完全有可能杀了自己,扶持这些人上位,命都没了,还要那些埋在土里的玩意干什么。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李倧才勉强答应。 同时,李倧心中也有了计较,要支付大明的军费,就只有开矿,开了矿,那就有钱了,有钱了,就能多练兵,我手里头有了兵,那什么就都好说了。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朝鲜的国书,微微一笑,朝鲜这一道楔子下去,就好比悬在你黄台吉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朱由检随即派遣内阁大学士张瑞图,亲赴朝鲜,洽谈相关事宜。 在朱由检心中,朝鲜早已经是大明版图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是,朱由检是绝不会拿着大明本土的钱粮去补贴朝鲜的。 张瑞图一行人,先走陆路,到达登州府,后经登莱水师转运,走海路抵达朝鲜。 朝鲜的文武官员,在码头早早的等候。 经过上一次唐王朱聿键的事情,这一次,朝鲜国王李倧学聪明了,直接亲自来到码头迎接。 不管他来的是什么人物,反正礼多人不怪,我李倧身为朝鲜国王都亲自前来码头迎接,这你总挑不出毛病来了吧。 在李倧的示意之下,朝鲜世子李淏,凑到杨嗣昌近前,询问道:“上差,敢问天朝这次来的是哪位大人?” 杨嗣昌微微一笑,“邸下莫急,一会自然知晓。” 李淏见杨嗣昌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只得作罢。 很快,登莱水师的舰船靠岸,从甲板之上,走出来一位老者。 李倧远远一看,这位老者头戴乌纱,身着绯袍,朝鲜的服饰本来就是模仿的大明,所以,李倧就知道这定然是大明四品以上的官员。 等老者走下甲板,来到岸边,李倧再这么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同时,心中也在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聪明,亲自前来迎接。 因为,李倧看到了看着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仙鹤。 第136章 殿下莫虑,且看此图 官服上的补子绣着仙鹤,就代表着此人,是一品大员。 这位一品大员也并非旁人,正是张瑞图。 张瑞图刚到岸边,朝鲜国王李倧不敢怠慢,立刻就起身迎了过去。 李倧的姿态,放的很低,“小王李倧,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杨嗣昌赶忙介绍,“殿下,这位是我大明的少师、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张瑞图,张阁老。” 李倧暗自庆幸,多亏了自己亲自来了,不然,非得挨训不可。 “见过张阁老。” 张瑞图鼻子一哼,面带不善,“你就是朝鲜国王李倧?” 李倧一听,苗头不对,“正是小王。” “本阁听闻,你向建奴称臣纳贡,不知可有此事?” “这个……” 李倧被问住了,他不敢说没有,更不敢说有,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紧接着,张瑞图劈头盖脸就训了李倧一顿,李倧也不敢辩解,只能低着头,一个劲的认错赔罪。 张瑞图训完话后,一旁又站出来一人,此人非别,正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黄道周。 黄道周又开始训了。 像黄道周这种人物,你可以说他固执,也可以说他迂腐,甚至还可以说他无能,但是,你却不得不佩服他的道德和气节。 黄道周一开口,那话可比张瑞图要厉害的多。 咬文嚼字、引经据典,一个脏字都没有,愣是把朝鲜国王李倧,训的冷汗直流,无地自容。 朝鲜世子李淏在一旁听着黄道周的训斥,那感染力,都恨不得上去直接大义灭亲。 当然了,他这完全是出于义愤填膺,而不是着急提前继承朝鲜王位。 最后,黄道周觉得嗓子干了,这才停了下来。 李倧擦了擦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完事了。这文化人骂人就是狠,要不是本王自幼熟读诗书,学习大明礼仪,还真听不明白。 李倧也害怕继续挨骂,就赶忙说道:“张阁老,我已备下酒宴,特意为阁老接风洗尘,还请阁老移步城中。” 张瑞图淡淡一笑,“不急,不急。” 李倧就本能的感觉不好,结果,他往旁边一看,吓坏了。 只见,一旁的护卫随身带着茶壶茶杯,见黄道周口渴了,当即给黄道周端上一杯茶。 一杯热茶下肚,黄道周立刻恢复了战斗力,对着朝鲜国王李倧,就是梅开二度。 李倧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训斥了,估计自己这半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今天这一会挨的多。 好不容易训完了,李倧刚想将张瑞图等人迎进城中,张瑞图却连忙摆手。 随行官员当即恭恭敬敬的请出圣旨,双手捧着递到张瑞图手中。 其余人见到圣旨,呼啦跪倒一片。 张瑞图打开圣旨,开始宣读,大概意思就是,朝鲜国王李倧,中居朝鲜,为主一方,然目无尊长,枉顾伦理,公然称臣建奴,视大明于无物,置朝鲜百姓于不顾,着,夺去朝鲜王位,由世子李淏继任,罪主李倧,交由新任朝鲜国王李淏论罪发落。 李倧听罢,浑身颤抖,直接昏死当场。 张瑞图看向朝鲜世子李淏,“殿下,还不接旨!” “哦。”李淏这才反应过来,“臣朝鲜国王李淏,领旨谢恩。” 对于朝鲜国王李倧的下场,在场的朝鲜官员也并未感到奇怪,有些人甚至感觉,就应该如此。 程序走完了,张瑞图来到李淏身旁,“殿下,从今日起,您就是朝鲜的一国之主了,可切莫自误呀。” 李淏连忙点头,“阁老放心,李淏省的。” “阁老,城中已经备下接风宴,还请阁老务必赏光。” 张瑞图摆了摆手,“殿下,本阁这次前来,是为了朝鲜请求我大明驻军一事,我看,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其他的,稍后再说。” 李淏自然是不敢说不了,“也好,也好,那就听阁老的。” 双方进入城中,直接来到议事厅。大厅中央一条长案南北而摆,双方座位摆放也很有讲究。大明位于东侧,朝鲜位于西侧。 大明一侧,坐着三人,张瑞图居中而坐,其左为兵部侍郎杨嗣昌,其右为援朝总兵黄得功。 至于黄道周,则被安排在了一旁休息,这种场合,是绝对不能让他参加的。 朝鲜一侧,同样坐着五人,新任朝鲜国王李淏,居中而坐,其左为朝鲜领议政崔纽必,其右为朝鲜左议政光去朴,最左侧为朝鲜右议政朴不够,最右侧为朝鲜礼曹判书朴国昌。 张瑞图率先开口,“朝鲜的国书,我大明皇帝陛下已经看过了。” “贵国有意让我大明驻军朝鲜,以护周全,这一点虽然之前从未有过,再加上你朝鲜认贼作父,对建奴称臣纳贡,因此我朝中大臣,多颇有微词。” “不过,我大明陛下,看在朝鲜素来恭敬的份上,力排众议,还是决定答应朝鲜的请求。” 李淏当即起身,面朝大明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天朝对我朝鲜的恩德,如同再造,陛下对我朝鲜,也是垂爱有加,从今之后,我朝鲜侍奉大明,必定如侍父兄。” 接着,李倧便开始表忠心,“为弥补我朝鲜犯下的过错,今后,天朝大军在我朝鲜的费用,皆由我朝鲜负责。” 张瑞图心道:我大明在你朝鲜驻军,保护你朝鲜的安全,你朝鲜负责粮饷,这都是说好的,怎么这会倒成了你的赔礼了。 不过,张瑞图也没有计较这些,“殿下,本来按照之前的议定,一万五千人,每个月饷银六万两,可是,我大明陛下深知朝鲜被建奴肆虐,百姓生活不易。” “所以,陛下说了,宁可苦了我大明将士,也绝不能苦了朝鲜百姓。” “陛下特意吩咐了,这每个月的饷银,由原来的六万两,降为五万两,粮草物资,也不用朝鲜负担了,届时派人在朝鲜百姓手中购买也就是了。” 其实,这也是朱由检特意要求的,万一朝鲜征集粮草物资的时候,强征多征,回头把锅扣在大明的头上,再引起朝鲜百姓的怨恨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由军队亲自到朝鲜百姓手中购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则能无形之中拉近军队与朝鲜百姓的关系,也为以后打下基础。 李淏一听,心中大喜,“真是皇恩浩荡啊。” 说着,李淏又朝着大明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 接着,李淏叹了一口气,“只是朝鲜国库中金银所剩无几,恐怕还要靠天朝工匠帮助开采金银矿后,才能支付天朝大军的饷银。” 张瑞图笑着摆了摆手,“无妨,等开采出来之后,再行支付即可。” 李淏接着问道:“阁老,那敢问天朝这一万五千大军,该如何分配防守呢?” 其实,李淏的真实意图是,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你这一万多人在我朝鲜王都城外驻扎,我能睡得着觉吗? 至于说收复咸镜道的事情,李淏很识趣的没有提,因为他害怕明军到时候收复不了咸镜道,反而会惹恼了建奴,朝鲜再受到建奴的报复。 对于李淏的小心思,张瑞图心知肚明,他没有回答,而是示意一旁的杨嗣昌回答。 杨嗣昌自然也看得出李倧的心思,只见他手指长案上的地图,道了一声,“殿下莫虑,且看此图。” 第137章 驻军朝鲜 杨嗣昌手指向书案的朝鲜地图,开口说道:“殿下,由于贵国已经将咸镜道割让给建奴,建奴的兵锋已然触及朝鲜腹地。” “而平安道,紧挨咸镜道,且与建奴活动区域接壤,所以,派军八千,驻守平安道。” “此外,同样临近咸镜道的黄海道和江源道,由于和咸镜道接壤区域较小,所以分别派遣两千人驻守。” “剩余的三千人,则留守王都汉城,以备不时之需。” 朝鲜国王李淏听着杨嗣昌的介绍,若有所思,倒不是他觉得这个方案不好,而是他觉得三千明军留在王都,卧榻之下,有他人鼾睡,他这个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丝担忧。 “阁老,上差,以本王愚见,平安道区域较广,临近建奴和咸镜道,八千人可能力有未逮,莫不如再加派两千人驻守,反正王都身在腹地,远离兵锋,用不了那么多人。” 杨嗣昌顿时了然,李淏这是害怕有这三千人在汉城,对他有威胁。 杨嗣昌会心一笑,“殿下所言极是,那就依照殿下所言,平安道派遣一万人驻守,王都只留一千人。” 李淏略带尴尬,道:“阁老,上差,我朝鲜府库之中,并无多少金银,恐怕难以支付天朝的大军的费用,为此,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恳请天朝工匠,协助朝鲜开采金银矿,以便支付天朝大军的费用。” 张瑞图点了点头,“殿下此言差矣,朝鲜乃是我大明友好邻邦,帮助朝鲜,也是应该的。” “只是,我大明的工匠漂洋过海来到朝鲜,工部还要费心费力的管理,这个……” 李淏心领神会,“天朝帮助我朝鲜开采矿产,我朝鲜也必定知恩图报,不如所得矿产,我们三七分成如何?” 张瑞图淡淡一笑,“殿下,您是朝鲜的一国之主,这点小事,您做主就行了。” 听出张瑞图话音中的不对,李淏赶忙改口,“那四六分成如何?” “哎,殿下,您是朝鲜的一国之主,您定。” “五五分成?” 张瑞图一捋颔下银髯,欣慰笑道:“殿下,您看,我就说您是朝鲜的一国之主,做的决定,就是合适。” “是是是,那以后采矿所得,天朝和我朝鲜,五五分成。” 李淏其实也是有意如此,因为他的亲爹,上任朝鲜国王李倧,刚刚被大明下旨夺去王位,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和大明顶。 再有就是,他是毫无征兆,突然就被大明任命为朝鲜国王,自己本身没有太大威望,他也是借此向大明示好,以获得大明的支持,进而坐稳朝鲜的王位。 张瑞图紧接着拿出一份文书,“殿下,这一份是共同防御协定,请您过目,若是没有意见,就可以签订了。” 共同防御协定,主要是,平时朝鲜军队的指挥权归朝鲜,若有战事需要,朝鲜的军队的指挥权则归大明。 李淏一看共同防御协定,心道,这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二话没说,直接就签字,用印。 随后,为了证明让朝鲜的钱没白花,随同而来皮岛总兵毛文龙,被张瑞图好一顿训斥。 毛文龙,也有了该有的姿态,向新任朝鲜国王李淏,躬身认错,赔礼道歉,但就是只字没有提加以改正的事。 李淏看着毛文龙那恭敬的态度,也很是受用,大手一挥,表示既往不咎。 张瑞图见事情办妥,休息一日后,便动身返回大明。 黄得功亲率大军,进驻平安道。对当地百姓,秋毫无犯,而且还大肆在当地购买物资,童叟无欺,一时之间,比朝鲜当地官府,还要得民心。 工部也随即派遣官员、工匠赶赴朝鲜,不仅发现了金银矿,而且还有铜矿,煤矿,明、朝双方照例共同开发,五五分成。 不过,朝鲜所得的五成,全都进了达官贵人的腰包。 朝鲜的事情告一段落,朱由检便开始着手国内。 本来,朱由检只是想在朝鲜驻军,以威胁建奴,可是,没想到却意外得到了朝鲜矿产这笔横财。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自己的腰包,稍微又鼓了那么一丢丢。 虎贲军统领赵率教,细柳营主将周遇吉,右掖营主将李云飞,也已经扫荡辽西草原回来。 本来还有黄得功的定山营参与扫荡,只是临时被抽调去了朝鲜,所以由最先整训补充完兵源的右掖营补上空缺。 此时,朱由检正在乾清宫召见刚刚归来的三位将军。 赵率教躬身施礼,“陛下,臣此次率军扫荡辽西草原,收缴牛羊马匹上万,现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 “此外,辽西草原上青壮所剩无几,我大军一至,便就地投降。” “草原上没有了青壮,剩下的老弱妇孺也很难活下去,所以他们愿意让出草原,请求内附。” “愿意让出草原?”朱由检冷冷发笑,“他们敢不让吗!” “想内附,也可以。” “凡是内附的蒙古人,一律改汉姓,说汉语,年轻的蒙古女子,必须嫁给汉人为妻。” “青壮,考察合格后,编入三千营。” “孩童,一律送到学堂,统一学习汉族文化。” “年老之人,就近安置城郊马场,派人向他们学习养马的技术。” “同时,注意监视。” “臣明白。” 赵率教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陛下,这一次,臣还俘获了一位科尔沁的公主,叫做海兰珠,如何定夺,还请陛下明示。” 海兰珠,布木布泰的姐姐。布木布泰,也就是大玉儿,后来孝庄太后,多尔衮一生都没有搞定的女人。 说来也奇怪,历史上,海兰珠,布木布泰,和她们的姑姑哲哲,姑侄三个全都嫁给了黄台吉,也不知道她们之间应该怎么论。 可能作为姑姑的哲哲就会说了,你们姐妹两个管我叫姐姐,我管你们叫侄女,咱们各论各的。 原本是布木布泰早早的嫁给了黄台吉,海兰珠比她晚九年嫁给黄台吉,此时,自然也还在草原上。 不知为何,对于原本应该属于黄台吉的海兰珠,朱由检心中有种莫名的冲动。 “送进宫来吧。” “臣遵旨。” 海兰珠进宫之后,朱由检第一时间就召见了她,不得不说,长的又勾勾,又丢丢,很是吸引人。 都说色是刮骨钢刀,可是,谁让朱由检偏偏是硬骨头呢。 第138章 财政会议 在朱由检的支持下,北直隶各个府县的银行,都察院,大理寺,还有治安司和刑狱司,皆已经铺开。 最重要的是,在孙应元率细柳营的协助之下,北直隶的田地,人口,都已经清查完毕。 当然了,这也和北直隶并没有多少大地主有关,因为北直隶,相当一部分田地是皇庄。 而且,北直隶就在朱由检的眼皮子底下,控制力也远非其他地方可比。 所以,朱由检的所有改革,都是从北直隶开始的。 明朝改革的重中之重,自然是财政了。 毕竟,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有人就说了,历史上有三大难,一是宋朝的官制,二是明朝的财政,三是清朝的兵制。 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明朝倒霉,就倒霉在他的财政上了。 朱由检要改的第一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财政。 为此,朱由检今天专门召集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并扩大到了六部的侍郎,在乾清宫议事。 朱由检位居上位,好整以暇,看向下面一群身着绯袍的老头和半大老头。 “诸位爱卿,咱们大明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各位都是我大明的高层,想必很清楚,就是没钱。”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就是为了议一议咱们大明朝的财政问题。” “咱们大明朝的赋税,很复杂,很繁琐,既有钱款,又有粮食,还分夏、秋两次,百姓交起来呢,很麻烦,朝廷收起来呢,也很不容易。” “当然了,还有一些人偷税漏税,刻意的避税,去年,朕派遣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联合户部十三个清吏司的员外郎,下沉到各个省份督察税务,可结果呢,差强人意。” “而户部,也并没有专门负责财政的部门和人员,所以,为了统一财政用度,朕决定,在户部下再设立一个财政司,加一侍郎统理,除了军费以外的朝廷财政支出,皆由此司负责。” “这户部财政司的统理侍郎,朕觉得,礼部侍郎钱谦益,可以胜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钱谦益听到朱由检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把这么重要的财政大权交到他的手上。 虽说他现在担任的礼部侍郎清贵,可手里没什么实权啊,若是调任财政司侍郎,虽然是平调,品级没变,但是权力却是无限放大了,钱谦益自然是很乐意的。 其余人见朱由检将钱谦益调任财政司侍郎,心中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反对。 就连一向喜欢和朱由检唱反调的钱龙锡,见是自己的好友钱谦益担任新成立的财政司侍郎,都罕见的没有反对。 “看来诸位爱卿都没有什么意见,那礼部侍郎钱谦益,即日起,调任户部财政司侍郎。” 钱谦益当即起身离坐,激动的躬身施礼,“臣钱谦益,领旨谢恩。” 看着钱谦益激动的样子,朱由检心中暗自好笑,别看你现在笑的欢,国库里又没剩下多少钱,届时朝堂上下都伸着手朝你要钱,估计到时候你钱谦益自己都得求着我收商税。 “钱侍郎,你以后可就是我大明朝的财神爷了,你可得好好干呀。” “陛下放心,臣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朕就放心了。” “现在,这管钱的人有了,那么这钱花在哪了,该不该花,怎么花的,花的有没有问题,也得有人管呀。” “所以,朕决定再设立一个审计司,同样加一侍郎统理,为内阁直属机构,由内阁首辅负责指导管理。” 内阁首辅李国普一听这话,俩眼珠子瞪的溜圆,叭叭叭直冒光。 本来他这个内阁首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如今朱由检直接把审计司给了他,那他这腰杆,想不硬,都不行啊。 对于这一点,众人心中颇有微词,谁也不愿意花钱的时候,头上还得有个爷监督着,但见朱由检态度坚决,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还是有人出声反对了。 吏部侍郎钱龙锡,起身奏报,“陛下,成立财政司,是为了朝廷的财政支出不统一,这一点,臣理解,臣也支持。” “可是,监督官员行径,本就有都察院,如今再成立审计司,臣以为,可能会形成冗官。” 钱龙锡话音刚落,内阁首辅李国普就有点不乐意了。 “钱侍郎此言差矣,冗官,乃是前宋旧疾,就像财政,明明可以一司置之,而前宋偏偏要设立户部、盐铁、度支三司分理,这才是冗官。” “而陛下所设之审计司,则是专职专用,与原本户部并无干系。” 钱龙锡明显不服气,“既然要监督,都察院本就有督察百官之责,何不让都察院行审计之事?” 吏部尚书杨景辰,狠狠地瞪了钱龙锡一眼,心道:你怎么那么多事,你管他陛下成立几个新衙门呢,成立多少新衙门,他也绕不过咱们吏部呀。 杨景辰也起身奏报,“钱侍郎此言差矣。” “都察院有督察百官之责,其责在督察官员,审计司行审计之职,其责在审计朝堂财政支出是否合理,二者权柄,大相径庭。” “若是让都察院行审计之责,岂不是南辕北辙?” “况且,如若让都察院行审计之事,以都察院目前的情况来看,必然要增加人手,反正都要增加人手,与其南辕北辙,倒不如专职专责。” 钱龙锡自知辩解不过,只好暂避锋芒,“下官受教了。” 朱由检挥手示意几人落座,“理不辨不明,我大明的朝堂不是一言堂,朕也不是堵塞言路的独夫,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这审计司侍郎,就由太常寺少卿范景文调任。” “这管钱的个监督用钱的都有了,下面就该收钱的了。” 朱由检看向户部税务司侍郎南居益,“南侍郎,这就是你的活了。” 南居益当即起身离坐,聆听圣训。 “朕记得洪承畴调走之后,税务司郎中一职就一直空缺,朕今天就给你补上。” “而且,这个人一定会对你大有裨益。” 说着,朱由检朝着门外喊道:“进来吧。” 第139章 好为之 随着朱由检话音落下,殿门外走进来一人,殿内众人齐刷刷的看去,却发现很是陌生。 来人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张同敞,参见陛下。” 张同敞,南明永历帝任命其为永历政权兵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总督广西各路兵马兼督抗清军任务,后随其老师瞿式耜,一同就义。 提起张同敞这个人,或许大家可能不熟悉,但提起他曾祖父,那可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其曾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居正。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张同敞,“这位,便是新任税务司郎中,张同敞,张郎中。” “提起这位张郎中,诸位或许并不熟悉,但其曾祖,诸位想必是不会陌生。” “其曾祖就是张太岳。”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张太岳,这个名字在大明朝堂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对于朱由检任命张同敞为税务司郎中,众人心中也已经有了猜测,莫不是要再行一条鞭法? 朱由检看向殿内群臣,淡淡一笑,“对于张郎中的到来,诸位心中想必已经有了猜测。” “诸位猜的不错,朕就是打算再用张太岳之法。” “北直隶的田地、人口皆已经清查完毕,我大明朝的税制改革,就先拿北直隶做实验。” “我大明的税制繁琐复杂,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张太岳的一条鞭法,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田赋,徭役,以及其他的杂役杂税,全都折合成一条,合并征收,按亩折算缴纳,且以银两缴纳。” “此外,摊丁入亩,人头税也合并到田亩之中,是为滋生人口,永不加赋。” “以上种种,合并为一条税收,名曰,农业税。” 张瑞图出声提醒道:“陛下,人头税自古有之,已延续千年,贸然取消,或招致动荡。” 张瑞图的意思也简单,摊丁入亩,对于老百姓是好的,可是对于地方那些大地主,却是不好的,对于地方官吏的灰色收入,也是有影响的,或许会招致他们的阻挠。 朱由检满不在乎,“朕说了,先在北直隶试行,若是有效,则逐步推广,若是无效,则查缺补漏,再行他法。” “陛下英明。”张瑞图随即退下。 钱龙锡则是起身奏报,“陛下,张太岳之法,曾在万历年间推行,可是却闹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若是再行张太岳之法,臣恐百官惶恐,百姓不安。” 朱由检面带微笑的看向钱龙锡,“钱侍郎的担忧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刚刚朕也说了,先在北直隶试着推行,若是有效,再行推广。” “况且,只是从行万历年间旧法罢了,如何会引的百官惶恐?” “若是一个农业税就吓得百官惶恐,那我大明朝的官员,未免也太脆弱了。” “既是如此脆弱,还是回乡安心修养的好,万一积劳成疾,心力交瘁,倒在任上,朕可是会心疼的。” 朱由检语气虽然和缓,但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不容置疑。 本来和钱龙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钱谦益,因为刚刚得了户部财政司侍郎的肥差实缺,这会也不说话了。 钱龙锡见自己势单力孤,只好退下,“陛下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 朱由检大度的摆了摆手,“无妨。” “理不辩不清,话不说不明,砂锅子不打,一辈子不漏,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至于刚刚钱侍郎还担忧百姓不宁,不得不说,钱侍郎是个心忧百姓的好官呐。” “可是,不管是一条鞭法也好,还是摊丁入亩也好,终归是对百姓有利的。” “田地多者,便多纳些赋税,田地少者,便少纳些赋税,想来,百姓也是愿意的。” “倘若真的有百姓不理解,就责令当地官府,加以劝解也就是了。” 朱由检看向钱龙锡,“不过,在这里,对于钱侍郎心忧百姓的做法,还是要给予肯定。” “若是我大明朝多几个像钱龙锡钱侍郎这样的官员,何愁天下不定,何愁百姓不宁呀。” 钱龙锡一时之间,竟然听不出朱由检是在夸他,还是在变着法的损他。 不过,对于君主的夸奖,该有的礼节还是要走的,钱龙锡起身,躬身施礼,“陛下谬赞,臣,受之有愧。” 朱由检挥手示意钱龙锡落座,“钱侍郎,过谦了。” “对于农业税的实行,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不同的见解?” 群臣纷纷起身,“臣等并无异议。” 朱由检挥手示意群臣落座,“既然诸位爱卿没有什么意见了,那自今日起,农业税,就在北直隶试行。” “税务司脱离户部,挂在内阁名下,暂时归朕亲自统理。” 税务司脱离户部,无异于是削弱户部的权柄,户部尚书郭允厚虽然有些许不悦,但也没有反对。 “陛下英明。” 接着,朱由检看向户部税务司侍郎南居益,“南侍郎,税务司麾下的税警总团原本有七千人,经过建奴寇关一战后,虽然有些许折损,但却补充恢复至万人。” “朕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税警总团的指挥使还空缺着呢吧?” 南居益起身回答,“正是。” “那今天朕也给你一块补齐了。” “秦民屏调任税警总团指挥使,高斗枢调任税警总团教导官。” “这秦民屏是军中悍将,久经战阵,高斗枢是崇祯元年的进士,后投笔从戎。” “这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有他们在税警总团,也就不用怕什么风浪了。” “南侍郎,你在户部的时间也不短了,对我大明的财政状况也不陌生,税制改革,迫在眉睫。” “北直隶本属京畿,大地主并没有多少,也没有藩王,唯一算作障碍的卫所,前不久朕也撤销了,所有明面上的障碍,基本都没有了。” “你在担任福建巡抚的时候,领兵和红毛国人作过战,且大获全胜。你有能力,也知兵,税警总团如今也是齐装满员,枕戈待战,多余的话朕也不说了,好为之。” “臣,必不辱使命。” 第140章 台湾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谁能想到,这首祝父母诗,居然是出自慈禧老佛爷之手呢。 朱由检在坤宁宫内,怀里抱着嫡长子朱慈烺。 朱慈烺是崇祯二年出生的,今年已经一岁多了,虎头虎脑,朱由检看着,十分的好玩。 没错,就是好玩。 毕竟朱由检此时也不过及冠之年,放在后世,也还算是个孩子呢。 周皇后有些幽怨的看着朱由检,“陛下,这是孩子,不是玩具。” 朱由检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朕的儿子,结实的很。” 周皇后轻哼一声,“陛下,您可真是烺儿的亲爹。” 朱由检拍了一下周皇后的翘臀,“朕是不是烺儿的亲爹,皇后你还不知道吗?” 周皇后一脸的娇羞,“陛下,您可是一国之君,一点正行都没有,有失风范。” 朱由检看着周皇后,如今的周皇后已经为朱由检生下了一子一女,身上更显韵味,怎么说呢,很润。 再加上娇羞的神情,更显诱人。 朱由检将怀里的朱慈烺给一旁的宫女,转而将周皇后拉入怀中。 “皇后,你身为一国之母,昨晚那样方放荡形骸,岂不更有失风范?” “陛下,嗯~嗯” 就在这你侬我侬的时刻,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传来,正是刚刚出生不久公主,朱媺娖。 周皇后随即起身,前去照顾。 朱由检也没了兴致,也跟着前去。 看着襁褓中的公主朱媺娖,朱由检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位公主,后来在甲申国变之时,被崇祯皇帝砍下一只手臂,侥幸活了下来,不过后来年仅十七岁便香消玉殒。 后来,有人便以朱媺娖为原型,创作出了独臂神尼这一武侠人物。 而这独臂神尼,有一位弟子,名叫吕四娘。 吕四娘武艺高强,后潜入皇宫大内,刺杀雍正皇帝。 也就是评书雍正剑侠图的后续,吕四娘刺雍正。 不过,既然我朱由检来了,就得阻止悲剧的产生。 周皇后抱起朱媺娖,轻微摇晃,“陛下,您看咱们的女儿是像你呢,还是像我呢?” 朱由检用手指轻轻触碰朱媺娖的小脸蛋,“只要不像她姨夫,像谁都行。” 周皇后愣了一下,很快也反应了过来,随后在朱由检的腰上轻掐了一下,“陛下,你真是一点正行都没有。” 就在这时,王承恩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这副场景,还以为是自己耽误事了,赶忙又退了出去。 朱由检随即恢复了正常,“什么事?” “回禀万岁爷,三边总督孙传庭发来奏报。” “回乾清宫。” 回到了乾清宫,朱由检拿起孙传庭的奏报,越看,眉头越皱。 原来,在孙传庭的指挥下,又有朝廷大军进驻陕西,清剿流寇,很顺利。 只是,流寇,流寇,关键在于一个【流】字。 没有土地的百姓,就像是无根之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变成流寇了,所以,就得想办法把他们拴下来。 陕西土地兼并严重,尤其以秦王府为最,再加上连年干旱,百姓很难活下去,虽有朝廷拨下钱粮赈灾,但终究不过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朱由检看罢孙传庭的奏报,手指轻点书案,“流民,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陕西确实有地,但那都是有主之地,你也不能直接把人家的地给分了呀,还得想办法找地方安置。 朱由检摊开书案上的大明地图,心中暗自思索,如今,大明能够安置流民的地方,一个是辽东,但是,还没打下来。 再有一个,恐怕就是台湾了。 其实,朱由检心中对台湾有一种莫名的羁绊,总是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收复。 就算是没有安置陕西流民这一档子事,朱由检也会这么做的。 “发伴,派人去虎贲军,将郑芝龙叫过来。” “遵旨。” 不一会,郑芝龙就来了。 不过,郑芝龙此时不过二十多岁,远不是后来那个海上霸主,一进皇宫,路上层层的侍卫,明晃晃的刀枪,让郑芝龙不寒而栗。 郑芝龙是第二次见郑芝龙,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刚刚进北京城,结果朱由检三两句话就把他手下的船队一半调入了登莱水师,又从登莱水师下调拨舰船补充至福建。 如今,郑芝龙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的船队了,甚至连海都没见过。 今天,对于朱由检突然召见他,他心里感到莫名其妙。 一进乾清宫,郑芝龙当即跪倒在地,行了大礼,“臣郑芝龙,参见陛下。” 朱由检目光从书案的地图上转移至郑芝龙身上,“不必多礼。” “谢陛下。” “在我大明,除了特定的场合,无需下跪,哪怕是见了朕也一样,行拱手礼即可。” “臣必当谨记在心。” 朱由检拿起书案上的地图,示意王承恩给郑芝龙递过去。 王承恩心领神会,随即从朱由检手中接过地图,走到郑芝龙身旁,递了过去。 “谢公公。” 郑芝龙接过一看,这不是福建和台湾吗? 朱由检缓缓起身,“这地图你看着应该不陌生吧。” “回禀陛下,臣是福建泉州府人,因此,对于福建还是比较熟悉的。” “朕问的不是福建,而是台湾!” “是是是,回禀陛下,臣当初在海上经商时,时常从台湾附近经过,因此还算熟悉。” 朱由检缓步走到一张大的桌子上,上面赫然是一幅坤舆万国全图,“我朝万历年间,因台湾“地形如弯弓,浮海如平台”,遂称之为“台湾”。” “可是现在,这台湾却被荷兰人占着,朕作为大明饿皇帝,感到脸上无光啊。” 郑芝龙眼前一亮,我说陛下怎么好端端的叫我来呢,原来是为了台湾呀。 “陛下,臣作为大明的臣子,看着红毛人占据台湾,也是心中愤恨,若是陛下不弃,臣愿为陛下收复台湾。” “哼,上道。”朱由检心中暗道。 “你有几成的把握可以收复台湾?” “回禀陛下,若是用臣之前的船队,臣有五成把握。” “不过,臣在虎贲军中任职,见识到我大明的天兵之后,只要能用船只将士兵运达台湾,臣就有十足的把握。” 朱由检淡淡一笑,“把士兵运到台湾岛上,说到底,还是要我大明的水师能压倒荷兰人的水师啊。” “若是只有福建水师,或许不够,但若是外加上登莱水师,你觉得能收拾得了荷兰人的舰队吗?” 郑芝龙略做思索,“回禀陛下,其实荷兰人的水师,并没有那么厉害,当初福建水师就曾在海上和荷兰人交过手,结果荷兰人大败。” “登莱水师如何,臣没有见过,但但想来也不会差,若是再加上登莱水师,此战,必可大获全胜。” “不过,要想事半功倍,还需一人协助。” 第141章 表忠心的郑芝龙 朱由检来了兴趣,“何人?” “许心素。”郑芝龙回答道。 “就是那个和荷兰人做生意的许心素?” “回禀陛下,正是。” “自从荷兰人被福建水师击败后,就被迫撤离澎湖,退守至台湾。” “而荷兰人和我大明所有的生意,都是通过许心素来完成的。” “可是,自从海盗李旦死后,许心素就在海上失去了依靠,经常受海盗欺负,同时,因为他和荷兰人做生意,也受到官府的压迫。” “所以,许心素无奈投靠了福建总兵俞咨皋,成为了一名把总。” “后福建总兵俞咨皋因罪被杀,许心素也就失去了靠山。” “因其长时间和荷兰人做生意,对荷兰人的情况比较熟悉,若是能有许心素协助,收复台湾,必定事半功倍。” 朱由检听罢,朝着殿内屏风后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只见屏风后走出来一人,正是税务司侍郎,南居益。 南居益向着朱由检躬身施礼,“回禀陛下,据臣巡抚福建时见闻,大差不差。” 郑芝龙抬头观瞧,一看是原来的福建巡抚南居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芝龙长时间在福建海域活动,对于时任福建巡抚南居益自然是认识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朱由检居然一直让南居益就躲在屏风后面,若是刚刚自己说了半句假话,恐怕,此时脑袋就已经搬家了吧。 其实,这也不能怪朱由检谨慎,毕竟郑芝龙这小子有前科,为了自身利益投靠清廷。 郑家三代人,都是典型的海盗,重私利。 包括后来的国姓爷,也是把李定国坑的不轻啊。 朱由检看向惶恐不安的郑芝龙,安慰道:“你不用害怕,兵者,国之大事,朕对于福建兵事并不熟悉,故此才让南侍郎帮朕把把关。” 郑芝龙赶忙回答道:“臣,不敢。” 朱由检淡淡一笑,“朕听说你有一个儿子在日本啊?” 听着朱由检的话,郑芝龙就是一愣,怎么自己的家底,全让人知道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毕竟人家是大明的皇帝,九五之尊,知道什么也不奇怪。 “回禀陛下,臣确有一子,名为郑森,目前在日本江户城,由臣的日本妻子抚养。” 朱由检点了点头,“既然是汉人的血脉,还是在我大明成长的好。” “朕在京城给你预备了一座宅院,将孩子接到京城来吧,待朕的嫡长子再大一点,就进宫当伴读吧。” 郑芝龙一听,哎呀,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吗? 本来我孩子他得拿我儿子威胁我呢,没想到居然想让我的儿子进宫当伴读。 郑芝龙的脑子飞速运转,目前陛下的嫡长子,按照大明的礼制,这以后就是妥妥的太子爷,再以后,那就大明朝的皇上。 我儿子给未来的皇上当伴读,看来我老郑家的祖坟,爆炸了呀。 郑芝龙激动的双膝跪倒在地,“臣,叩谢陛下天恩。” 朱由检抬手,示意郑芝龙起身,“不必行此大礼。” “既然你在日本生活过,那你知道日本的石见银矿吗?” 郑芝龙就是一愣,怎么陛下什么都知道啊? “回禀陛下,日本确实有座石见银矿,在石见藩,不过被日本的好几个藩主来回争夺。” “其实,说是藩主,但真正动起手来打仗的,还没咱们大明的几个村子械斗的人多。” “至于石见银矿如今到底归谁,臣就不知道。” 突然,郑芝龙明白过来了,“但臣想来,此等宝地,也只有我大明才配拥有。” 朱由检会心一笑,不置可否。 “台湾,是我大明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必须收复。” “郑芝龙,朕任命你为福建水师提督,军法处长史可法,担任福建水师教导官。” “回去之后,你们二人就奔赴福建,着手收复台湾。” “朕也会派军队和专人与你们一同前往,登莱水师,朕也会下令让他们南下福建。” “此外,你在海上多年,若是你海上的那些朋友,有愿意接受招安的,一并招安。” “对了,此去免不了和那些洋人打交道,记得提前找着找翻译,免得到时候被人骂了都不知道。” 郑芝龙却显得毫不在意,“启禀陛下,不用找翻译,有臣就行了。” “因为臣久在海上。和洋人没少打交道,所以这日本话,荷兰话,还有那佛朗基的话,臣都懂。” 哎呀,朱由检不由得高看郑芝龙一眼,心中暗道,果然,能在历史中留下名字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如此,甚好。” “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臣必不辱使命。” 郑芝龙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忠心,倒不是他真的就这么忠心,而是他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其一,此时的大明,并没有亡国之兆,郑芝龙作为一个海盗,本身对大明王朝这种庞然大物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其二,他在虎贲军中的时间可是不短了,他深深的清楚这支军队的实力,而且,像这样的军队,还有很多。 其三,他得知朱由检往登莱水师投了数数百万两银子,郑芝龙有自己的船队,也在海上多年,对于一支用数万两银子堆积起来的船队是什么规模,他深知其实厉害。 其三,他一进京就被朱由检安排进了虎贲军,和自己的船队失去了联系,对于自己的势力还在不在,他心里没底。就算还在,估计也被朝廷渗透的差不多了。 其四,朱由检给了他儿子郑森一个大好前程。 其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今的郑芝龙不过二十多岁,远没有那么大的势力。 反复权衡再三,郑芝龙这才决定效忠暂时大明。 待郑芝龙走后,税务司侍郎南居益走到朱由检近前,“陛下,臣当初担任福建巡抚之时,也和这些海盗打过交道,他们不过是一些眼中只有利益的墙头草罢了,并不值得如此信任。” “况且,臣观这个郑芝龙,虽然面露忠厚,但其本质,依旧不过是一个利益之徒。” 朱由检坦然一笑,“一语中的。” “南侍郎可知魏武三诏令啊?” 南居益两榜进士出身,饱读诗书,自然知晓,“不问品德,唯才是举。”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如今,我大明的水师人才,实在太少了。” 第142章 至泉州 郑芝龙接到命令,不敢怠慢,随即收拾行囊,和史可法带队一同前往福建。 随行的还有一直在天津训练的五千海军陆战队,指挥使兼教导官名叫姜小鱼。 等来到福建福州府,早就接到了接到消息的福建巡抚熊文灿,福建总兵谢弘仪,在福建巡抚衙门等候。 此外,福建巡抚衙门的大堂中,还有一位锦衣卫,乃是锦衣卫福建千户所千户李少周。 自从朱由检登基以来,便重新整治锦衣卫,目前,锦衣卫在每个省都有一个千户所。 郑芝龙一进福建巡抚衙门的大堂,就看到了福建巡抚熊文灿,当即上前躬身施礼,“郑芝龙,见过巡抚大人。” 因为当初是熊文灿将郑芝龙招安的,所以,郑芝龙对熊文灿的态度,很是谦卑。 熊文灿起身相迎,“郑提督太客气了,没想到当初在海上讨生活的小伙子,如今已经是福建水师的提督了。” “郑提督,如今你是君子豹变,可喜可贺呀。” “哪里,哪里,全靠当初巡抚大人拉了芝龙一把,不然,芝龙哪有今天呀。” 熊文灿微微一笑,对于郑芝龙的态度,很是受用,“郑提督太客气,本官这也是为国举才啊。” 双方互相介绍,客气寒暄之后,作为东道主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呼众人落座,让仆人上茶。 史可法心忧国事,无心饮茶,他放下茶杯,随即开口,“中丞大人,我们此番前来,是收复台湾,我看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熊文灿放下茶杯,“也好。” 随即,福建千户所千户李少周,命人拿进来一幅台湾的地图,开始介绍。 “诸位大人,这就是台湾。” “台湾北部,被佛朗基人占据,并修建了两座城池,一座名为圣多明哥城,一座名为圣萨瓦尔多城。” 说完,李少周忍不住揉了揉下巴,这破名字,太费嘴了。 “佛朗基人在这两座城中的兵力,加起来也就六百多人,舰船大概有五艘。” “台湾南部地区,则被荷兰人,也就是红毛国人占据,荷兰人则修建了一座城池,名叫热兰遮城。” “荷兰人也有六百多的兵力,另外还有九艘战船。” “而在台湾中部,也被台湾当地人占据,他们还成立了一个大肚王国,但大都是些百姓。” 史可法听罢,心中感到疑惑不解,佛朗基人和荷兰人就这么一点人,竟然占据了台湾? 海军陆战队指挥使姜小鱼听罢,眼前一亮,这佛朗基人和荷兰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四五百人,而自己就带来了五千人,另外还有福建水师和登莱水师的人马,这仗,未免太容易点了吧。 与众人思虑不同,郑芝龙则是向熊文灿问道:“巡抚大人,这许心素可还在啊?” 熊文灿点了点头,“当然,陛下亲自派人传话,点了名的要许心素,本官自然不敢怠慢。” “许心素,此时就在右福建巡抚衙门的客房里休息。” “那就好。” 其实郑芝龙心里明白,说休息只不过是好听罢了,说白了,就是软禁起来了。 就在此时,一名衙役走了进来,“报,巡抚大人,泉州府发来消息,登莱水师,已经到达泉州。” “知道了。” 衙役随即躬身退下。 熊文灿缓缓起身,“诸位,登莱水师已经到了泉州,我看,事不宜迟,咱们也该动身了。” 泉州,福建水师就驻扎在泉州,其实,若不是专门为了等待郑芝龙等人,熊文灿早就带人去泉州了。 说时迟,那时快,熊文灿等人很快就赶到了泉州府,并直接奔向码头。 码头上,登莱水师大大小小百余艘战船,遮天蔽日,铺满了海面。 郑芝龙远远望去,发现这些登莱水师的船队中,有相当一部分不是战船,而是运兵船。 不过,郑芝龙也深受震撼,登莱水师的船队吨位,远非自己的船队可比。 其实,海面上停泊的船只,并不光是登莱水师的,还有一部分是浙江水师的。 朱由检为了保险起见,特意传令浙江,命浙江水师南下福建,领兵前来的,正是浙江总兵陈洪范。 但浙江水师战船较少,吨位和登莱水师也没法比。 浙江临近福建,浙江水师也早已到达,此时,浙江总兵陈洪范正在码头上和到达不久的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交谈。 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老将沈有容之子。 在陈洪范和沈寿崇一旁,还有一人,显得郁郁不得志,乃是泉州兵备道,袁崇焕。 袁崇焕在朝堂之上,提出五年平辽,结果招致群臣怀疑,被兵科给事中许誉卿一句“上英明,岂可漫对?异日按期责功,奈何?”,问的哑口无言。 朱由检心中,本就对袁崇焕存有芥蒂,甚至就是认为袁崇焕是满清第一巴图鲁。 为了证明你袁崇焕到底是人是鬼,朱由检直接就把他扔到了福建泉州,当兵备道,负责整训招安以后的郑芝龙船队。 舞台给你了,有多大能耐,你自己就尽情施展吧。 可是呢,袁崇焕守城行,凭借城坚炮厉,不是什么难事。 到了整训军队,他就不行了。 原来在辽东,关宁铁骑是孙承宗打下的底子,他袁崇焕到那,直接就捡现成的。 福建总兵谢弘仪一看,击伤奴酋努尔哈赤,号称五年平辽,大名鼎鼎的袁崇焕,就这两下啊? 牛皮吹风跟哨一样。 谢弘仪直接上书福建巡抚熊文灿,把袁崇焕晾到一边,由他亲自整训船队。 袁崇焕本来就觉得自己,满腔报国志,就是报国无门,郁郁不平,结果还被人瞧不起了。 袁崇焕就更抑郁不平了,整天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还自己做了首诗,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谪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这么一弄,就更让人膈应了。 你说你要是个有钱人,穿一身粗布衣服,那叫朴素。可你要是个穷鬼,穿一身粗布衣服,那就叫穷。 就这样,袁崇焕受尽了白眼,好在泉州靠海,没事袁崇焕就到海边吹吹风,美其名曰,托遗响于悲风。 其实,就是没人愿意搭理他。 今天,也就是他袁崇焕还有泉州兵备道的官职,不然,这种场合,根本就没人喊他。 熊文灿带着人来到码头,和浙江总兵谢弘仪,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互相寒暄行礼。 熊文灿见登莱水师,声势浩大,不禁心生豪迈,“天下精兵尽在于此,何愁台湾不平。” 福建总兵谢弘仪,出声提醒道,“收复台湾,不是难事,但还需提防一人。” 第143章 战前准备 福建总兵谢弘仪见福建巡抚熊文灿胜券在握,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收复台湾,不是难事,但还需提防一人。” 福建巡抚熊文灿听罢,顿时了然,“刘香。” “刘香。”郑芝龙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脸上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史可法一头雾水,“敢问中丞大人,这个刘香是何许人也?” 刘香,又名刘香佬,十八芝之一,郑芝龙的拜把子兄弟,拒不接受招安。 熊文灿一甩袖子,“诸位不必担心,刘香,不过一跳梁小丑而已。” 沈寿崇将门虎子,心中有股傲气,对于这些流贼海盗,自然是一百个瞧不上,“熊大人说的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刘香若是识相还好,倘若不识相,那就索性一块收拾了。” “对了,”郑芝龙突然是想起了什么,“沈提督,我看登莱水师此番前来,有不少的运兵船,是还有其他兵士前来助阵吗?” 沈寿崇点了点头,“不错,陛下深谋远虑,为了确保能一举拿下台湾,提前命右掖营前往登州府,接受训练。” “不过,右掖营中多是北方人,虽然提前接受了训练,可一路在海上漂泊,还是有不少士兵有些许不适,如今正在福建水师的营房中休整。” 海风阵阵,吹的众人衣衫飘摆,熊文灿颔下的胡须,也是一个劲的抖动。 熊文灿捋了捋颔下的花白胡须,道:“诸位,海边风大,咱们别在这说话了,营房里去吧。” 随后,熊文灿看向泉州兵备道袁崇焕,“元素,码头上的事,就拜托你了。” 袁崇焕笑的比哭还难看,“下官省的。” 来到营房,福建巡抚熊文灿位居上位,下面各个将领分列而坐。 只不过,多了一位将领,就是右掖营主将李云飞。 右掖营虽然提前被朱由检安排在登州府接受海事训练,可毕竟时间不算长,而右掖营中多少北方人,从登莱至福建泉州,路途遥远,中间又不停歇,不少士兵都有点吃不消。 所以,登莱水师一靠岸,李云飞便亲自安排士兵进入福建水师的营房中休整。 许心素也被带了进来,不过,他却是有些惶恐不安。 因为,之前他是跟着大海盗李旦混的,后来李旦死了,他就想方设法攀上了福建总兵俞咨皋的高枝,成为了一个把总。 俞咨皋,是名将俞大猷之子,可惜,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军事天赋。 后来俞咨皋被朝廷问罪,斩首,许心素就失去了靠山,任谁都能捏他两把。 福建巡抚熊文灿看向许心素,“许心素,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朝廷收复台湾,本官就能保证你的安全。” “是是是,小人一定配合,巡抚大人您说怎么配合,小人就怎么配合。” 听了许心素的话,熊文灿满意的点了点头,“许心素,你经常和台湾上的荷兰人做生意,打交道,想必对于他们的情况,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吧。” 许心素顿时就明白了,朝廷这是打算攻打台湾了。 “启禀大人,荷兰人大多在台湾南部的热兰遮城里,兵力不超过七百人,战船也超不过十艘,此外还有一些家眷,奴隶,仆人。” “台湾岛上的荷兰人不算太多,但是他们的大队人马集中在巴达维亚,至于具体有多少人马,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还有,台湾北部是佛朗基人占据,他们和海盗刘香关系密切。” 熊文灿听罢,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情况本官会核实的,你先下去休息吧。” 说着,熊文灿挥手唤进来两名衙役,“来呀,准备一间上房,好生招待。” 许心素躬身施礼,“小人告退。” 熊文灿看向众人,“许心素说的情况,与锦衣卫和福建水师得到的情报相差无几。” “如今,这么多兵马、战船齐至泉州,动静想必很快就会传出去,未免荷兰人和佛朗基人提前准备,事不宜迟,依本官看,不如尽快发起进攻。” 众人纷纷附和,“也好。” 福建总兵谢弘仪说道:“海战不比陆战,夜一黑,若是没有指引,海面上什么都看不到,依末将看,今日天色已晚,且登莱水师舟车劳顿,莫不如暂且休息一晚。明日拂晓,正式发起进攻。” 熊文灿点了点头,看向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沈提督,本官见登莱水师声势浩大,不知战船、人马究竟几何?” 沈寿崇起身离座,“回禀巡抚大人,登莱水师此番前来,有大小战船六十七艘,运兵船二十八艘,水师士卒,除了操作船只的,并无多少。” “再有,就是随行负责攻岛的右掖营一万五千人马。” 沈寿崇说的是实话,登莱水师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应付辽东,因此,登莱水师还有相当一部分船只留在登莱,负责登莱、辽东半岛、朝鲜之间的转运,士卒也多驻守在辽东半岛的旅顺、金州等城池中。 熊文灿略带关怀的看向右掖营主将李云飞,“李将军,本官听闻右掖营将士,有些许不适应海路,不知情况如何?是否还能参加战斗?” 李云飞急忙起身,“回禀巡抚大人,右掖营将士中,确实有一些士卒不太适应海路,但大部分都没有问题。” “末将可以担保,右掖营绝不会误事。” “那就好。” 熊文灿接着转头看向浙江总兵陈洪范,“那陈总兵呢?” 陈洪范起身离座,“说来惭愧,末将此番前来只带了战船三十二艘,士卒四千人。” 熊文灿缓缓起身,“再加上我福建水师的兵力,足够了。” “众将听令。” 众将领纷纷起身离座,“末将在。” “登莱水师和我福建水师分别负责消灭佛朗基人和荷兰人的战船,在海岸为攻岛大军,提供炮火掩护。” “浙江水师负责掩护运兵船,将登陆大军安全投放至台湾岛南部。” “敌寡我众,这一战,咱们兵分两路,南北并进,两头开花。” “此外,传令各军,三更做饭,五更出发,务求一举成功!” 第144章 这玩意,也是人? 次日清晨,太阳懒洋洋的爬上夜空,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 每天的下午两点,是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候。而日出前后,则是一天之中温度最低的时候。 海风习习,凉意阵阵,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泉州府海面之上,艨艟数百,飞龙舟、飞虎舟、飞彪舟、飞豹舟、飞蟹舟、飞熊舟,大小战船战舰,密密麻麻,好似蝗虫过境一般。 甩头观瞧,船上的桅杆,好像到了庄稼地,一根接着一根,一根挨着一根。 再一看,舰船上的旗帜,迎风飘扬,旌旗猎猎,遮天蔽日。 码头之上,站立一老者,身着绯袍,头戴乌纱,足蹬一双虎头官靴,怀抱令字旗。 二目如电,面似晚霞,红中透粉,粉中透润,精神矍铄,颔下一部花白胡须,随风飘摆。 此人非别,正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福建巡抚,熊文灿。 各个将领在码头之上,一字排开,从左到右依次是福建总兵谢弘仪,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福建水师教导官史可法,浙江总兵陈洪范,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右掖营主将李云飞,海军陆战队指挥使姜小鱼。 熊文灿一晃手中令字旗,“出发!” “是。” 各将领随即甩身登舰,准备出发。 光阴如骏马加鞭,岁月如落花流水。 很快,舰队就到达了澎湖列岛。 福建水师旗舰之上,福建总兵谢弘仪,站立于甲板,手拿望远镜,向远处观瞧,只见一小船飘荡荡,荡飘飘,迎着舰队而来。 原来是澎湖巡检司的士兵,向大军通禀情报。 待来人上了旗舰,谢弘仪问道:“台湾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台湾的荷兰人和佛朗基人都收缩进了城池中,战船也都在附近海面巡逻。” “看来还是惊动了他们,传我将令,加速前进。” 在海面上游荡的荷兰战船,很快就发现了浩浩荡荡朝着台湾驶来的大明水师。 荷兰船长杰克,拿起望远镜一看,吓了一跳,“哦,我的上帝呀。” 旁边一名船员问道:“杰克船长,我们开火吗?” 杰克虽然是荷兰人,但是他来到台湾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于大明的语言,他最认同的一句话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开火,开玩笑呢吧。” “大明那么多战船,怎么打?” “先看看再说,敌不动,我不动。” 杰克这艘战船没动,可是他旁边的战船动了。 砰!砰!砰! 一轮火炮打下去,算是警告。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一看,好家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我才没在海上几年呀,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对着我开炮了。 “传我命令,火力全开,让这帮荷兰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仙女散花。” “是。”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黑洞洞的炮弹飞驰而来,荷兰战船,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火球,没落于海面。 其实,荷兰人的战船,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做是战船,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像是武装商船。 质量不行,数量又远远赶不上大明方面,所以,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杰克船长拿起望远镜,左右四下都看了看,发现荷兰方面,只剩下自己一艘孤零零的战船了。 杰克船长把心一横,将望远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伸出右手食指和无名指,开始做起了祷告。 先是点了一下自己的左肩头,紧接着又点了一下右肩头,接着是额头。最后双掌合十,放在胸前,低头祈祷。 旁边的船员一看,大受鼓舞,“放心吧杰克船长,我们一定血战到底。” 杰克船长摇了摇头,“不,挂起白旗。” “好的。” “嗯??” “杰克船长,你是要我们投降吗?” 杰克船长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避免没有必要的牺牲。” “你那刚刚祷告什么呢?” “我刚刚是在问上帝,如果上帝希望我血战到底,就请上帝告诉我一声。” “但是,很可惜,上帝他并没有告诉我,这就说明,上帝他不希望我这么做,我这也是按照上帝的意思去办事。” 船员一听,两眼放光,“原来这是上帝的指示啊。” “好的,那我们就听上帝的指示。” 可以看出,他们很会合理的利用自己的信仰。 郑芝龙这正准备再发起进攻呢,就看到前面的荷兰战船,晃晃悠悠的升了一面白旗。 福建水师教导官史可法,透过望远镜看到荷兰战船上升起的白旗,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这荷兰人,怎么如此的没有气节。” “一点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觉悟都没有。” 史可法作为一个除了能力之外,其他的都无可挑剔的这么一个人物,自然是看不惯荷兰人这种贪生怕死的举动。 郑芝龙则不然,他之前一直在海洋上讨生活,和荷兰人,佛朗基人,没少打交道,很了解这些人的秉性,对此,见怪不怪。 “史教导官说的不错,这些化外蛮夷,不读诗书,不讲礼仪,自然是没有史教导官这般舍身报国的气节。” “不过,这荷兰人投降了也好,正好问问他们台湾岛上的情况。” “来呀,将投降的荷兰人,带过来。” “是。” 随着郑芝龙一声令下,福建水师的船队中,驶出两艘战船,将荷兰战船夹在中间。 福建水师的士卒,跳上荷兰战船,将里面投降的荷兰人,五花大绑,通过小船,押解到郑芝龙的船上。 舰队继续前行。 郑芝龙来到杰克船长面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哇达西哇,扣扣西马思。” 杰克船长一听,就是一愣,摇了摇头,“我母鸡啊?” 郑芝龙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会的有点多,都用杂了。” “忘了,这是荷兰人了,难怪听不懂日本话。” 史可法也走了过来,一看这些荷兰人,高鼻梁,深眼窝,蓝眼珠,一脑袋卷毛,身上那个体毛多的呀,跟刚从原始森林里出来似的。 尤其是身上还带着一股不知名的异味。 史可法看的直咧嘴,心中暗道:这玩意,也是人? 第145章 软柿子 史可法凝神静气,看向被俘虏的荷兰战船人员,“本官问你们,在台湾岛上,你们有多少兵马?都部署在哪里?” 杰克船长摇了摇头,显得很是硬气,“不,不,不,这是军事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们。” 仓啷一声,郑芝龙拽出腰间佩剑,架在杰克船长的脖子上,“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你说是不说!” 只见杰克船长冷哼一声,“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把有六百一十四名驻守在热兰遮城的消息告诉给你们的。” 郑芝龙会心一笑,将宝剑还匣,“这就对了吗。” 史可法很是鄙夷的瞪了一眼杰克船长,“卑躬屈膝,苟且偷生,出卖情报,叛国资敌,恬不知耻,如此没有气节可讲,如此没有道德可言,与牲畜何异?” 杰克船长虽然也懂点大明的语言,可是,史可法这么咬文嚼字,成语接龙,一下子把杰克船长弄懵了。 “你能说中国话吗?” 史可法气的一甩袖子,“竖子无知,对牛弹琴。” 郑芝龙见状,赶忙过来劝解,“教导官您是两榜进士出身,读书人,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他们算什么王八蛋呀。” “快快快,坐下休息,马上咱们就到台湾了。” 说时迟,那时快,舰队很快就抵达台湾岛。 运兵船迅速靠岸,右掖营五千士兵,由右掖营副将楚云龙率领,海军陆战队五千士兵,由其指挥使姜小鱼率领,各拿兵器,直奔热兰遮城。 荷兰人像是早就得到了消息,齐刷刷的都躲进城内。 军队一登岸,迅速包围了热兰遮城,不过却没有发起进攻,因为,这荷兰人修建的热兰遮城,是棱堡,和常见的四四方方的传统中原城镇,大相径庭,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楚云龙并没有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 “张千户,你带两个百户,去探探底。” “是。” 张千户带着两百人,准备悄悄靠近热兰遮城,结果,直接遭受到了两边城墙上的火枪射击。 楚云龙当即下令军队撤回,同时,他也明白了,“感情是这么回事呀。” “土工作业,挖坑道,将火药运到城墙下,炸开口子。” “是。” 荷兰人被誉为海上马车夫,要是论海战,用日本话来讲,那就是大大的吆西。 可要是论陆战,中国人打了几千年,他哪是个呀。 大明表示:这么多年以来,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荷兰人哪见过这一招啊,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凸出的城墙被炸出了一个缺口。 荷兰军队在台湾的最高长官,叫普特曼斯,这一场战斗,本来就是相差悬殊,见城墙被炸出了一个缺口,再顽抗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普特曼斯随即也就下令升起白旗。 见热兰遮城上飘起了白旗,楚云龙一头雾水,“不是,我这还没开始打呢,他就投降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楚云龙当即下令,“下了他们的兵器,全绑了。” 海军陆战队指挥使姜小鱼,一脸的懵逼,他来到楚云龙身旁,“楚将军,什么时候这仗,这么容易了?” “嗨,谁知道呢,姜指挥使,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带着人,向背行军,去帮着打佛郎机人。” 姜小鱼劝道:“楚将军,咱们这打的这么容易,想必佛朗基人那里也差不多少,说不定那边那仗,早就打完了。” “哎,不管仗打没打完,我楚某人都得帮帮场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登莱水师浩浩荡荡的开向台湾北部,直奔佛朗基人而去。 佛朗基的战船也在海面上巡逻,远远的就望到登莱水师的大批战船向着他们行驶而来。 不过,登莱水师却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直接下令开火。 在海面留下几个火团之后,登莱水师便继续开赴台湾岛。 可就在这时,海面上远远的又来了一支船队,正是海盗头子刘香的船队。 原来,刘香和佛朗基人关系密切,双方多有生意上的往来,彼此之间利益纠葛。 这次,佛朗基人见大明水师聚集在福建泉州府,佛朗基人就意识到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同于荷兰人的无动于衷,佛朗基人则是许下重金,请求刘香的船队在必要的时候帮助自己。 刘香呢,自认为海上霸主,再一看佛朗基人给的确实是太多了,也就答应了。 这不,刘香带着自己的船队就来了,没想到迎头就撞上了登莱水师。 “来的好呀。”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放下手中望远镜,吩咐道,“向浙江水师的陈总兵发信号,让他们保护好运兵船,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是。” 当即就有士兵来到甲板,向着浙江水师的方向发旗语。 另一边,刘香叶发现了登莱水师,不过,他虽然是收了佛朗基人的钱,可是,他也不想和大明撕破脸。 平时小打小闹的怎么都好说,要是现在他敢和大明水师交战,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善了。 所以呢,刘香就特意让手下船队放慢了速度,就是有意的追不上登莱水师。 这样一来,就不会得罪大明水师,而且真要是佛朗基人问起来,我就说我带着船队来了,可是没追上。 等我追上的时候,人家的士兵已经登陆了。 可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他是不知道刘香是怎么想的。 更何况,之前的锦衣卫提供的情报显示,刘香和佛朗基人关系密切,如今你刘香又这么关键的时候,带着船队来了,瓜田李下,沈寿崇想不搭理都不行呀。 沈寿崇当即下令,“左队变前队,进攻。” 砰!砰!砰! 先是一轮火炮开路,紧接着,便是火龙出水。 明军装备的火龙出水,类似于火箭,龙头口部朝上,龙腹内装有大量火箭,靠底部火药推动前进,待火药燃尽,龙腹内火箭飞出,人船俱焚。 刘香见状,毫不示弱,“真当我刘香是软柿子了不成!” “若不是今日我牙疼的厉害,定要与尔等拼个你死我活。” “弟兄们,撤!” 第146章 成了 见刘香带着船队逃窜,沈寿崇也不追赶,“穷寇莫追。” “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直奔台湾。” 临近岸边,右掖营主将李云飞,带领人马迅速下船,浙江总兵陈洪范,也带着人马下船。 弗朗基人在台湾北部修建了两座城池,第一座名为圣多明哥城,可是人去城空,里面的弗朗基人早已逃跑。 第二座城池名为圣萨尔瓦多城,所有的弗朗基人都在里面据守。 圣萨尔瓦多城也是典型的棱堡,李云飞等人同样没有见过。 不过没见过,并不影响攻城。 右掖营主将李云飞甩脸观瞧,轻蔑道:“雕虫小技。” 旁边的参谋提醒道:“将军,前面的圣多明哥城,是座空城,大概人都跑到这里面来了。” “如今这圣萨尔瓦多城里面,估计都是弗朗基人的精锐了。” 李云飞冷哼一声,满不在乎,“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随即,李云飞甩手点将,“董平,薛霸,江樊,黄茂,耿春,杜顺,李贵,娄清。” “末将在。” “你们八个千户,分别率领麾下人马,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将这个圣什么玩意的破城,给我团团围住,就是一只鸟,也不能让它飞出来!” “末将领命。” 待麾下人马将圣萨尔瓦多城团团包围之后,李云飞又向后喊道:“沈千户,你他娘的佛朗基炮呢,都给老子拉上来。” 右掖营,一万五千人齐装满员,除了一万战兵之外,还有一个骑兵千户,一个工兵千户,一个后勤千户,一个炮兵千户,还有一个直属主将的警卫千户。 最初,分配给副将楚云龙五千人攻打热兰遮城外,此时右掖营还有一万人整。 刚刚又派出去了八个千户,负责包围,此时,李云飞麾下就剩下了一个炮兵千户和一个警卫千户了。 李云飞喊的就是炮兵千户,沈泉。 沈泉听到后,不敢怠慢,当即安排麾下士兵,将火炮一字排开。 李云飞看着圣萨尔瓦多城,大喊一声,“开炮!” 几十门火炮,同时开火。 “开炮!” “开炮!” 三轮火炮攻击之后,李云飞觉得不过瘾,喊道:“再打三轮。” 本来,佛弗郎机人见明军势发,三轮火炮攻击之后,就准备升起白旗。 可是,李云飞没让属下停歇,紧接着又来了三轮,加之炮兵千户沈泉也是个急性子,那炮打的,跟吃了炸药似的。 可见弗朗基人,刚刚升起的白旗,还没被人发现呢,就毫无征兆的被炸没了。 里面的弗朗基人,一看,我都投降了,你还打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跟你们拼了! 又是三轮火炮攻击之后,圣萨尔瓦多城被炸开了一个口子,主要是炮兵朝着一个地方打的。 李云飞看着战况,很是满意,“过瘾呐,过瘾。” 浙江总兵陈洪范,走到李云飞身旁,“这弗朗基人可真够抗揍的,就那么点人,挨了这么多顿炮轰,居然还不投降。” “谁说不是呢,就那么可怜的几百人,居然还敢硬抗我一万多人的进攻,别说,还真挺有骨气的。” 陈洪范摸了摸腰间的配刀,“没事,一会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咱们的刀硬。” “哎,陈总兵,这回攻打台湾岛,我特意多带了些炮弹,咱们弟兄的性命,可比那些洋鬼子金贵多了。” “犯不着拼命,多打几发炮弹就行了。” “继续开炮。” 守城的弗朗基人,见明军炮火猛烈,实在是顶不住了,再次升起白旗。 可是呢,白旗刚刚升起来,就又被炮火给打没了。 此时,弗朗基人的心情就是,家人们,谁懂呀? 李云飞和陈洪范见时机还不多,当即下令,“发起进攻。” 结果呢,里面的弗朗基人呢,是真的急眼了。 我都投降了两次了,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吧? 我跟你们拼了! 虽然弗郎机人苦大仇深,但并没有哀兵必胜,毕竟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李云飞走进城内一看,“这弗郎机人也是够有血性的,就这么一点人,也敢血战到底。” “将他们厚葬。” 随着南北两路大军竞相告捷,留下守城人马之后。大军又开拔至台湾中部,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大肚王国,一举拿下台湾。 大肚王国,本来就是台湾当地的土着人组成的村落性质的国家,根本就不是明军的对手,明军一到,他们就投降了。 随着大肚王国的投降,台湾全境,也就完全掌控在明军手中。 福建巡抚熊文灿接到台湾大捷的消息,当即将情况写进奏折,快马送入京师。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熊文灿送来的奏折,显得很是平静。 朱由检心中暗自盘算,此举,或许可以震慑那些海上势力,亦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开展海洋贸易。 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在国外,那可是紧俏的很。 事实上,明朝也确实这么做过。 隆庆元年,明穆宗便宣布解除海禁,调整海外贸易政策,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 史称“隆庆开关”。 世界上大量白银开始流入大明。 可惜,穆宗在位仅六年,便驾鹤西去,年仅三十六岁。 “大伴,派人将韩赞周叫来。” “是。” 不一会,韩赞周便走进来。 “奴婢韩赞周,参见万岁爷。”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说说皇店的情况吧。” “是。” “按照万岁爷您的吩咐,如今皇店涉及领域广泛,有粮食,布匹,丝绸,药材,木材,煤炭,酒楼,牲畜,食盐。”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粮食,最赚钱的,则是食盐。” 朱由检略微有一些吃惊,他当初就是给韩赞周大概画了一个方向,没想到他居然能做的这么大。 对于食盐的暴利,朱由检也不意外,自汉武帝以来,就是盐铁专卖。 他之前让宋应星兄弟两个在长芦盐场制的盐,如今都在皇店中售卖。 “食盐如今都在哪里售卖?” “回禀万岁爷,如今食盐在北直隶,山东和河南售卖,其他地方,则很快就能打开局面。” 朱由检摆了摆手,“再加个山西,食盐售卖,就不要超出这四个省份了。” “待朕腾出手来,会一并整治盐业的。” “是。” “你身为皇店总管太监,亲自跑一趟福建,和西洋人谈谈做生意的事情。” 第147章 话中有深意 韩赞周接到朱由检的命令,不敢怠慢,一路马不停蹄,直奔登州府,他准备乘船,走海路前去福建。 海路,是要比陆路慢的,这一点,韩赞周也知道。 他之所以执意要走海路,是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朱由检派他去和洋人谈做生意的事情,那以后肯定是要开海呀。 既然要开海,那皇店作为皇帝的钱袋子,肯定也得做海上贸易。 那我韩赞周,身为皇店总管太监,对于海路,海运,那多多少少都得了解一点呀。 不然,到时候真要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或者万岁爷一问,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那不就是,小孩他妈不见了,丢大人了吗! 所以,韩赞周决定走海路,前往福建。 而福建巡抚熊文灿,早早的便接到消息,此时,正在带着属下,在府衙门前迎接。 只听得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衙役骑着马疾驰而来,“巡抚大人,韩公公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 熊文灿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甩头观瞧,还真来了。 “韩公公,大驾光临闽省,有失远迎,还望公公不要见怪。” 按理来说,熊文灿是堂堂的福建巡抚,根本就没有必要对韩赞周这么客气,不过,这也说明熊文灿这个人,八面玲珑,很会做人。 韩赞周也没想到熊文灿的姿态会这么低,对于熊文灿的态度他也很是受用。 “熊大人太客气了,应该是咱家来到福建,给熊大人带来不便,还请熊大人莫要嫌弃。” “韩公公哪里的话,像您这等人物,平时请还请不来呢,何谈不便二字。” 说着,熊文灿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态,“韩公公,快里面请。” “熊大人,请。” 熊文灿将韩赞周迎入会客厅,随即吩咐仆人上茶,上好茶。 一旁陪坐的还有福建总兵谢弘仪,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 待仆人端上茶后,韩赞周打开茶盖,一股茶香迎面而来,韩赞周轻抿一口,啧啧称赞,“嗯,好茶呀。” 其实,不管你的茶叶好不好,你就是往里面冲点树叶子,韩赞周也得夸一声好茶,都是些场面话罢了。 熊文灿放下手中茶杯,“韩公公果然是慧眼识珠,这可是武夷山中上等的大红袍呐,这也就是公公您,要是换做旁人,我还真不舍得呢。” “多谢熊大人抬爱啊。” “韩公公您是贵客,抬爱二字,实在是不敢当呀。” “想必公公也知道,福建产茶,这大红袍也没花什么钱,都是一些茶商送的。” 韩赞周身为皇店总管太监,嗅觉本就比一般人敏锐,从熊文灿的这句话中,他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你熊文灿身为福建巡抚,别说商人送给你茶叶了,就算是把自己送给你,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呢? 福建盛产茶叶,而自己又是皇店总管太监,手下的买卖不计其数,想到这,韩赞周顿时明白了。 “这茶叶是好茶叶,想必定是精心照料,破费心血,才能得此般上品呀。” 韩赞周的话说的也明白,就是你熊文灿收了茶商什么好处了,你一个堂堂的福建巡抚,居然也来说情了。 熊文灿笑道:“八闽之地,气候最适合茶树生长,不必劳神费力,届时也可收获。” 熊文灿表示:我可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我这么,只是为了推荐福建特产,为民造福。 韩赞周不置可否,“福建盛产茶叶,咱家也早有耳闻,待此间事了,咱家定然得带着茶叶回去,也好让万岁爷品鉴品鉴。” 韩赞周的意思是,等正事办完了,我可以考虑,但最后能不能办成,我说了不算,得看陛下的意思。 熊文灿拱手道:“我这就让人给公公备下上等的茶叶,您带回去,给陛下,好好品鉴。” “另外,公公平日日理万机,忙的不可开交,也可多喝点茶,提提神,醒醒脑,静静气,您走的时候,也得多带上几份。” 韩赞周品了一口茶,笑道:“既如此,那就多谢熊大人了。” “哎,韩公公太客气了。” 其实,熊文灿确实是收了茶商的好处,不然他堂堂的福建巡抚,三品大员,凭什么帮茶商说话。 但更深层次的,是韩赞周的身份。 台湾大捷,朝廷派人前来,这很正常,来人可以是兵部的,可以是户部的,可以是礼部的,可偏偏来了一个皇店总管太监,还要提审被俘虏的荷兰人。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八成是要开海呀。 既然要开海,福建本身就地处沿海,且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不在少数。 地利,人和,都有了,那欠缺的,就是天时了。 天时,天时,关键在于【天】。 在大明,何为天? 自然是皇帝朱由检了。 而福建盛产茶叶,那些外国人也需要茶叶,若是能让福建的茶叶挂在皇店名下,那可就直接和皇帝挂了钩。 这天时,自然也就有了。 作为福建巡抚的熊文灿,也乐得在自己履历上,再添上这么浓重的一笔。 再有,熊文灿也打好了算盘,开海,必然会影响某些人的利益,这些人不敢把矛头指向皇帝,但却会把黑锅扣在地方官员的头上。 若是把福建的茶叶挂在皇店名下,好处虽然要分给皇店一部分,但是,风险,却没有了。 因为,向海外售卖茶叶的不是我福建巡抚熊文灿,而是皇店啊。 皇店总管太监韩赞周,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层,不过太监嘛,向来都是给皇帝背黑锅的,他也不怕再多背一口。 就凭他韩赞周皇店总管太监的的身份,除了皇帝,其他人还真就奈何不了他。 对于扩大皇店的经营,韩赞周是乐意的,而且,茶叶,那可是暴利呀。 风险,他可以担,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得有万岁爷的点头。 所以,韩赞周才说,这事,万岁爷过目,得他老人家点头了,才算数。 韩赞周又亲了一口茶,“嗯,确实是好茶。” 随即放下手中茶杯,“熊大人,咱家这次前来,是有任务在身,不好耽搁,不如现在就去提审荷兰人吧。” “没问题,我这就随公公前去。” 第148章 臣妾做不到啊 福建巡抚熊文灿,随同韩赞周前往海军陆战队的营房走去,因为被俘虏的荷兰人都在那里看押。 福建总兵谢弘仪,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陪同前往。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熊文灿有先见之明,出发前,特意命人备了灯笼,这会正派上用场。 刚靠近海军陆战队的营门前,站岗的哨兵当即喊道:“口令!”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立刻上前回答:“小李飞刀一瞬间。” 说完,郑芝龙又反问道:“回令!” 哨兵随即回答道:“阁下变成小太监。” 见口令对上了,哨兵当即闪开道路,说了一声,“请。” 郑芝龙回转身来,笑道:“熊大人,韩公公,谢总兵,咱们进去吧。” 再看韩赞周,这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多彩。 说是笑吧,比哭还难看。可要说是哭吧,脸上还有点笑模样。 郑芝龙一看韩赞周的表情,心中暗道:这口令,怕是太应景了。 小李飞刀一瞬间,阁下变成小太监。 就这口令,一般人绝对想不出来,安全的很。 可是,忘了今天队伍里还有一位公公呢。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当着矬人,你别说短话。 这,这,这,当着公公说太监。 瓜田李下,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熊文灿见状,为了避免尴尬,赶忙岔开话题,“哎呀,今天晚上这月色不错啊。” “有星星,有月亮的。” “尤其是这月亮,不多不少,正好一个。” 郑芝龙一听,就是一咧嘴,心道:熊大人,你这也是没话找话啊。 韩赞周虽然听着这口令有点不悦,但毕竟身份在这摆着呢,该有的气度,该有的涵养,还是有的。 “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们还是快点进去提审荷兰人吧。” “好好好,公公请。” 海军陆战队指挥使姜小鱼,也接到了熊文灿等人到来的消息,随即从迎了出来。 “哎呀,熊大人,韩公公,谢总兵,郑提督,不知几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郑芝龙走到姜小鱼身旁,一皱眉,“姜指挥使,你们海军陆战队定的是什么破口令啊?” 姜小鱼一头雾水,“郑提督,此话何意呀?” “你自己听听你那破口令,什么小李飞刀一瞬间,阁下变成小太监。” “你不知道韩公公今天在这吗?” 姜小鱼恍然大悟,“这口令是当初陛下在军中亲自制定的,说值夜的时候使用,这陛下的命令,我也不能不听啊。” “韩公公,您别见怪。” 福建巡抚熊文灿,见状,一把将郑芝龙和姜小鱼推到了一旁,然后笑眯眯的看向韩赞周,“韩公公,天色确实是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提审荷兰人吧。” 韩赞周似笑非笑,“也好,也好。” 然后,熊文灿狠狠的瞪了郑芝龙和姜小鱼一眼,“人家韩公公大人有大量,都没计较这事,这事就算是翻篇了,过去了。” “你看看你们两个人,在这一口太监,一口太监的,生怕韩公公听不到吗!” “人家韩公公对于自己的情况不了解吗!” “用得着你们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太监,太监,的提醒吗!” 正在走路的韩赞周,脚下不自觉的就是一个踉跄。 “那个熊大人呐,今天晚上四下比较安静,您呢,要是想训斥属下,可以借一步说话。” 熊文灿尴尬的笑了笑,“多谢韩公公提醒。” “咱们还是快点去提审荷兰人吧。” 海路陆战队指挥使姜小鱼,将,等人让进会客厅,“几位大人稍候,我这就将荷兰人带过来。” “那就有劳姜指挥使了。” “分内之事,公公客气了。” 韩赞周看向一旁郑芝龙,“郑提督,咱家听说你会多国语言,像什么日本话,荷兰话,佛朗基话,都会说,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啊?” 郑芝龙道:“卑职早些年间,在海上讨生活,经常和这些外国人打交道,渐渐的也就学会了一点他们的话,粗通而已,粗通而已。” 韩赞周笑道:“郑提督过谦了。” “那郑提督哪国话说的最熟练呀?” 郑芝龙不知觉的把胸脯一挺,“卑职大明话说的最熟练。” 韩赞周先是一愣,随即轻笑一声,道:“郑提督果真说的是实诚话呀。” 郑芝龙略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卑职本就是个老实人。” 这时,姜小鱼也押着一个荷兰人走了进来,“韩公公,这个就是荷兰人在台湾的最高长官,叫普,叫普,” 接着,姜小鱼碰了那个荷兰人一下,“你还是自个说,你叫什么名字吧?” 荷兰人把身体一挺,“我是荷兰驻台湾最高长官普特曼斯。” “我抗议,你们虐待战俘。” 借着灯光,韩赞周这才看清了普特曼斯的模样。 高鼻梁,蓝眼珠,深眼窝,一脑袋卷毛,满脸的头发,不是,满脸的胡子。 胡子还是红色的。 韩赞周就是一皱眉,心道:这是人吗? 那毛卷的,跟卷毛狮子狗一样啊。 姜小鱼立刻训斥道:“你一个俘虏,我们没杀了你,还管你们吃,管你们喝,还不知足!” “你们就是虐待俘虏,我抗议。” 啪! 姜小鱼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你再抗一个我看看!” “我这会脸疼,等你走了我再抗议。” 韩赞周摆了摆手,示意姜小鱼不要动怒,不过,听得出,普特曼斯会说大明话,这不就省事了。 他看向普特曼斯,“那个,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普特曼斯。” “哦,对,普,普,普,那个谁。” “咱家问你,你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我们大明干什么?” 普特曼斯摇了摇头,“按照规矩,我已经向你通报了自己的身份,你也应该有权利知道你的身份。” 韩赞周想了想,这要求也不过分。 “咱家司礼监随堂太监,皇店总管太监,酒醋面局掌印太监,韩赞周。” 普特曼斯一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听不懂这些官职。 “我虽然会说一些大明话,但是还说不太好,你们能用荷兰语翻译给我听吗?” 韩赞周轻蔑一笑,“我们天朝上国,文化源远流长,需要博大精深,你们这些化外蛮夷,学不会也正常。” 他看向郑芝龙,“郑提督,就麻烦你将咱家的官职翻译给他听吧。” 普特曼斯也看向郑芝龙,意思是,大明话我是听不懂了,你快点给我翻译成荷兰话吧。 郑芝龙则是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司礼监随堂太监,皇店总管太监,酒醋面局掌印太监,这玩意,我怎么翻译啊? 郑芝龙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第149章 送礼 司礼监随堂太监,皇店总管太监,酒醋面局掌印太监,郑芝龙实在是翻译不出来。 “韩公公,咱们大明的官职,荷兰人没有,实在是不好翻译呀。” 韩赞周摆了摆手,“无妨,那就别翻译了。” 韩赞周看向普特曼斯,“你们大老远的来侵占我大明的台湾,所为何故啊?” 见普特曼斯有点懵,韩赞周直接说了大白话,“就是说,你们荷兰人,凭什么占据我们大明的台湾呀?” “不,不,不,台湾不是我们占领的,是我们看台湾岛上的人太过落后了,我们想着去帮帮他们。” 韩赞周一听,就是一愣,就这不要脸的劲头,怎么和我大明的读书人一样呢? “行了,水贼过河,甭使狗刨。” “咱家也不跟你废话了,现在正式通知你,台湾,是我大明的,你们这些化外蛮夷,就不要再斗胆染指了。” “按照我大明的规矩,你们这些侵略者,都得掉脑袋,不过,我大明皇帝陛下,宅心仁厚,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决定给你们一条生路。” “然而,我们大明有句老话说得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韩赞周说的咬文嚼字,郑芝龙则是直接按照大白话给普特曼斯翻译过去。 普特曼斯一听,不用死了,那倒是好事。 只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像是大明的呀。 不过,普特曼斯很聪明的没有计较这个。 韩赞周看向普特曼斯,“台湾是我们大明的,现在我们收回来了。” “你们作为侵略者,我大明皇帝陛下是有道的明君,宅心仁厚,决定不再追究你们的罪责。” “并且,咱们之间的生意,还可以继续做。” 普特曼斯两眼放光,他们来,就是为了赚钱来的。 “那我们之间的生意,应该怎么做?” 韩赞周微微一笑,“这个不急,不过,咱家可以向你保证,丝绸,瓷器,茶叶,这些生意,都可以做。”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做生意呢?在哪做生意呢?” 韩赞周心中暗道:这外国人还真是没脸没皮,刚刚打了你们,你们不说报仇也就罢了,居然还上赶着做生意。 他缓缓起身,“等通知吧。” 说完,韩赞周就起身离开。 一夜无话,直至次日清晨。 韩赞周起床洗漱,刚刚用过早饭,福建巡抚熊文灿便登门拜访。 不过,熊文灿身旁,还跟着一人,看样子,是个商人。 韩赞周见熊文灿前来,估计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我说怎么这大早晨就听到喜鹊叫呢,原来是熊大人来了。” 熊文灿哈哈一笑,“韩公公太客气了。” “本官想着韩公公可能就要起身返京了,之前您喝着武夷山的大红袍还算顺口,我呢,特意让人给陛下,还有公公您带了一点茶叶。” “熊大人,有心了。” 接着,熊文灿看向身后跟来的商人,商人心领神会,当即将手中的茶叶,恭恭敬敬的放到桌上。 韩赞周看着送茶叶的商人,“熊大人,这位莫不就是给您送茶叶的茶商?” “韩公公好眼力。” 熊文灿转头看向身后的商人,“袁掌柜,还不见过韩公公。” “小人袁文庆,见过韩公公。” 韩赞周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谢公公。” 韩赞周打量着袁文庆,又看向了熊文灿,“这屋里就咱们三个人,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袁掌柜,你的意思,熊大人都和我说了,咱家呢,对于扩大皇店的茶叶生意,也是乐意的。” “不过,皇店是为陛下做事的,凡事,都得讲规矩吗。” “不知这规矩,袁掌柜可知道?” 袁文庆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到韩赞周近前,“这还要麻烦公公,多加提点。” 韩赞周低头一看,是大明兼济银行发行的银票,类似于纸币一般,认票不认人,至于金额,足足有十万两。 “好大的规矩呀。” “袁掌柜真是大手笔。” 袁文庆陪笑道:“些许心意,让公公见笑了。” “另外,若是能有幸在公公手下做事,小人名下茶行所得的利润,四六分成。” “皇店分六成,小人拿四成就行了。” 韩赞周闻言,不由得暗自惊奇,好大的魄力呀。 原来,这袁文庆是福建的大茶商,名下茶田近万亩。 茶叶,本身就是暴利的行业,袁文庆靠着这些茶田,确实有些身家,尤其是他近来和佛朗基人做起了茶叶生意,那赚的就更多了。 可是,原本,佛朗基人的生意,基本都是和大海盗刘香这个中间人做的,既然有中间人,那价格自然是要高一点的。 所以,佛朗基人就开始在福建直接寻找茶商,就找到袁文庆。 袁文庆自然是乐意的,而且佛朗基人给钱也痛快。 可是,这样一来,就惹恼了大海盗刘香,刘香派人一捣乱,袁文庆别说和佛朗基人做茶叶生意了,就连本来的生意,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冲击,所以,袁文庆就想着找棵大树。 正巧,明军收复台湾,皇店总管太监韩赞周要来福建。 袁文庆既然能经营起近万亩茶田,那还是有点门路的,他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就想投靠皇店。 最重要的是,在大明做生意,没点靠山,是真不行啊。 正巧呢,袁文庆的内侄女,是福建巡抚熊文灿的长子熊曰绘的妾室。 虽说妾室并没有什么地位,但架不住枕边风吹的厉害呀。 他又送了不知多少礼,又托了不知多少关系,这才终于求到了熊文灿的头上。 福建多山,且人口众多,很多人都去海上讨生活,甚至还有的跑到了台湾,不好管理。 熊文灿呢,身为福建巡抚,为了福建的稳定,也必须找到能稳定人的法子。 得知朝廷可能要开海,所以,熊文灿也有意顺水推舟,而且,袁文庆也是真舍得送礼呀,熊文灿这才将袁文庆推荐到韩赞周面前。 对于袁文庆的识趣,韩赞周倒是很欣赏,至于这个人有没有问题,相信福建巡抚熊文灿,不敢开玩笑的。 而且,他也会派人调查的。 “袁掌柜这不是很懂规矩吗,皇店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相信很快咱们就可以共事。” 袁文庆躬身施礼,“那就多谢公公。” “公公,小人还为您准备了一些土特产,已经放在您的马车里了。” “哦,那可就多谢袁掌柜了。” “公公哪里的话,一些土特产而已,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待韩赞周准备起身返京时,队伍里果真多了几口大箱子,他派人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万两。 韩赞周向着随行的李管事问道:“这些是袁文庆送的吗?” “回禀公公,正是。” “很好。” 等回到北京城,韩赞周立刻开了李管事。 第150章 讲武堂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朱由检漫步在御花园中,看着泛黄的落叶,感慨道。 “文人骚客,多以秋天表达悲凉凄怆之情,唯独刘禹锡,反其道而行之,才有此篇脍炙人口的诗作。” “陛下说的不错。”礼部右侍郎周延儒,落后朱由检半个身位,“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矣。” “可自古以来,文人骚客皆以秋景抒悲情,未免对秋日,略显不公啊。” 朱由检来到荷花池边,此时秋意正浓,荷叶早已枯败,唯有池中鱼群,还在嬉戏。 “朕要是没记错的话,周侍郎是万历四十一年的状元吧?” “说来惭愧,臣不过是多读了遍本书,就侥幸得了个状元。” 朱由检淡淡一笑,“要是多读几遍书就能高中状元,那这天底下的读书人,还不得把书翻烂了呀。” 周延儒躬身施礼,“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多读些书,总是有好处的。” 朱由检很是认同,“前宋汪洙有一篇神童诗,可人们只记住了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以至于世人皆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说白了,读书,读书,为的就是做官,不然,何来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朕也读过这篇神童诗,不过朕最认同的却是莫道儒冠误,读书不负人,这一句。” “不过,寒窗苦读十余载,若不图个功名利禄,那确实是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 朱由检从随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鱼食,撒入荷花池,引得鱼群纷纷涌来夺食,“周侍郎如今在礼部任职吧?” 周延儒听着这话,就是一愣,我这礼部右侍郎,不是你亲自敲定的吗。 突然,周延儒反应过来了,这是要给我变动位置了,刚刚说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现在说寒窗苦读应该为了功名利禄,估计要把我给调到一个重要且烫手的位置上。 “回禀陛下,正是,臣如今担任礼部右侍郎。” 朱由检点点头,“礼部右侍郎,清贵确实是清贵,就是偏于务虚,而非务实呀。” “堂堂的状元郎,只是待在礼部这个小衙门,未免也有些屈才呀。” 周延儒立即拱手道:“臣为大明尽忠,为陛下效力,陛下有何吩咐,臣莫敢不从。” 朱由检听罢,感觉周延儒确实厉害,这话说的多漂亮。 我周延儒为大明尽忠,但我更为陛下效力。 “秋去冬来,北京的天是越来越冷了,去到江南暖和暖和吧。” 周延儒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调我到南直隶呀。 虽说地方官比不上京官,可是皇帝都亲自发话了,看意思这还是个重要差事,周延儒也不敢怠慢,“臣遵旨。” “朕还没说让你干什么呢,你这就遵旨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乃大明之主,臣乃陛下臣子,自当供大明驱驰,供陛下驱驰。” 朱由检听罢,怪不得有的皇帝喜欢奸臣呢,你看看人家这话说的,多耐听啊。 “那你就加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衔,担任南直隶巡抚。” 周延儒当即跪倒,“臣领旨谢恩。”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周延儒,“天下赋税,半出江南,朕此番派你前去江南,你可要替朕看好了大明的钱袋子。” “臣必不辱使命。” “下去吧。” “臣告退。” 待周延儒走后,王承恩走到朱由检近前,“万岁爷,虎贲军统领赵率教将军来了。” “快宣。” “是。” 很快,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就走进了御花园,“虎贲军统领赵率教,参见陛下。” 朱由检赶忙说道:“老将军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赵率教,老头的头发胡子都白了,不过想想也是,毕竟都六十多岁的人了。 原本历史中,花甲之年的赵率教就在己巳之变中战死,老英雄啊。 不过,赵率教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素质却是很好,毕竟是行伍出身,不怒自威,眼角眉梢带着千层的杀气,身前背后带着百步的威风。 朱由检看着赵率教,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赵率教,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同时,他也不忍心再让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上战场了。 “老将军,你在军中多年,你觉得要想提高我大明的军队战斗力,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赵率教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按时足额发放军饷。” 朱由检轻笑一声,确实是一语中的,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嘛。 赵率教接着解释道:“之前陛下就曾问过臣这个问题,近些年来,由于国库空虚,拨发的军饷,也就不能及时足额的发放,再加上各级将领吃兵血,克扣军饷,士兵拿不到多少钱,上了战场,自然也就不会卖力气。” “而像将领豢养的家丁,足额足饷,尤其是辽东将领麾下的家丁,还有田地,战斗力自然也就高。” “还有就是陛下训练的虎贲军和整训之后的京营,饷银按时发放,一天三顿好吃好喝好招待,所以,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比起其他军队来说,是要强上一大截的。” “那和军官有没有关系?”朱由检接着问道。 “回禀陛下,当然和军官有关系。上了战场,人都是一条命,军官不畏死,手底下的兵也就服你,你才能指挥的动。” “就像飞熊营主将卢象升,虽然卢将军是两榜进士出身,可是没有一点架子,和士兵同吃同住同训练,每次上战场,都是身先士卒,着当官的不怕死了,这当兵的自然也就跟着玩命了。” 军饷的问题,以目前大明的财政状况,还是力有未逮,所以朱由检便识趣的没有题,“老将军,若是多培养一些像卢象升这样的军官,对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岂不是大有帮助?” 赵率教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老将军,朕打算在保定府建立一座军校,专门负责培养军官,校长呢,就由朕亲自担任,老将军就委屈一下,当个副校长吧。” “陛下,小站已经颇具规模,为何还要在保定府另建军校?” “小站练兵,军校练将。” 赵率教接着问道:“那敢问陛下,这军校可有名字?” 朱由检淡淡一笑,“既然是建立在保定府,那就叫保定讲武堂吧。” 第151章 孙可望 朱由检端坐于龙书案前,书案之上,放着一张大明的地图。 在地图之上,朱由检还画了四个圈,这四个圈,分别是广东广州府,福建泉州府,南直隶松江府,山东登州府。 这四个地方,便是朱由检打算设立市舶司的地方。 宋朝经济发达,其一,在于其打破了坊市制度,商业繁荣。其二,在于其海上贸易发达。 也正是得益于此,即使到了南宋时期,还能凭借半壁江山,抵抗百年。 宋朝官员的待遇,也因此是好的不得了。 就像大名鼎鼎的开封府尹,包拯包希仁,其一年的合法收入,用后世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就足有一千多万。 而明朝呢,明太祖朱元璋最初是重农抑商的,并没有健全的商税制度,国家财政收入主要是依靠田地。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严重,田地税收,是越来越少。 商业虽然逐渐发展起来,可是商税却收不上来。 明初的海禁政策,到了明成祖朱棣时期,就已经松动了,像郑和下西洋。 郑和下西洋,光军队就带了两万多人,要是真的赔钱的话,也不可能七下西洋啊。 而其目的,一,在于寻找建文帝朱允炆,二,宣扬国威。 当然了,还有的说,郑和下西洋也在进行海洋贸易。 只不过,这个海洋贸易,是在朝廷控制之下的,更准确来说,是在朱棣本人控制之下的。 文官,民间,是无法从中分取一杯羹的。 所以,明英宗想要重启下西洋,结果朝臣反对。到了成化年间,明宪宗也想要重启下西洋,结果被刘大夏直接烧毁了郑和下西洋时期的航海图和资料。 更甚者,当时西厂提督汪直,想要攻取安南,便向宪宗打了报告,去向兵部索要张辅攻打安南时的资料,也是这个刘大夏藏着不给,还怂恿当时的兵部尚书余子俊反对。 大明朝官方的海洋贸易是没有了,但民间,却是火热的很。 后来嘉靖年间,嘉靖皇帝严格禁海,打击非法走私,结果,倭寇就起来了。 嘉靖年间的倭寇,领头的,都是大明人,像王直,徐海。而底下跑腿、干活、卖命的,那才是日本人呢。 再后来,隆庆开关,有钱大家伙一块挣。很可惜,隆庆帝在位仅仅六年就驾崩了。 未来是大航海时代,海洋才是真正的擂台。 朱由检缓缓起身,盯着挂在墙上的坤舆万国全图,“海,是要开的。” 朱由检的手在安南的位置上敲了敲,“这安南,不就是个海岸线吗?” “传旨,山海关副总兵朱梅,调任松江总兵。” “是。” 王承恩随即安排人去内阁和兵部传旨,然后,他又来到朱由检近前,“万岁爷,您从陕西调来的孙可望到了,此刻就在殿外等候。” “孙可望来了,让他进来。” “是。” 孙可望,历史上是张献忠的义子,但此时还并没有误入歧途。 三边总督孙传庭奉命来到陕西之后,招募了一批士兵,名为秦军。 孙可望为了谋求生活,就报名参了军。 能在历史中留下姓名的人物,没有一个简单的,孙可望很快就在军中崭露头角。 乱世出英雄。 后在与流寇作战之时,孙可望屡立战功,很快就升为了千户,并成功引起了三边总督孙传庭的注意,孙传庭见孙可望是个人才,也有意培养他。 在向朝廷奏报的嘉奖名单中,孙可望的名字赫然在列。 陕西之事,朱由检很是重视,孙传庭上报的嘉奖名单,朱由检更是亲自观看,在名单的末尾,就发现了孙可望的名字。 孙可望搞内政,那可是一把好手。 原本历史中,清军入关,孙可望和李定国率部拥明反清。 孙可望凭借何人出色的内政能力,硬是将云南、贵州等贫瘠之地,打理的井井有条,支撑起了大西军庞大的开支,甚至还一度收复了湖南。 若不是后来孙可望私心太重,和李定国闹翻了,凭他孙可望和李定国联手,一军一政,清军还真就不见得能攻下西南。 朱由检在看到孙可望的名字后,便想到了孙可望的用处,那就是台湾。 台湾刚刚收复,朝廷很快也会移民过去,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内政好手前去治理台湾,正巧朱由检这时又看到了孙可望的名字,所以,朱由检直接将孙可望从陕西调入京师。 孙可望出身于陕西的普通人家,原本报名参军只是为了谋条活路,没想到意外得到了三边总督孙传庭的赏识。 本想着得到了三边总督孙传庭的赏识,从此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被皇帝召见,孙可望那个激动呀。 平时,孙可望连县太爷都没见过,也就是参军之后才见识了一些官员,没想到这次居然能被皇帝亲自召见。 孙可望暗自思索,我一定得把我们家的祖坟找着,看看冒没冒青烟。 要是没冒青烟,那我就自个点把火,让它冒冒青烟。 要是实在是找不着祖坟了,那正好,族谱,就从我孙可望这开始,我的坟头,那就是老孙家的祖坟了。 “臣孙可望,参见陛下。” 孙可望双膝跪倒在地,但其语气中,明显能感受到难以抑制的激动。 朱由检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上下打量着孙可望,“朕听说你不过入军才半年,就做到了千户,看来你很有能力呀。” “全仰仗陛下洪福,臣这才侥幸做了个千户。” “朕在北京,你在陕西,千里之遥,你都能借得了朕的洪福,看来,朕的洪福不小啊。” 孙可望之前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被朱由检这么一打趣,略显手足无措,但很快,孙可望就反应了过来。 扑通一声,孙可望再次跪倒在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都是陛下的,臣作为大明的士卒,自然也能沾上陛下光。” 朱由检轻笑一声,这孙可望反应的还真快啊,“起来吧。” “谢陛下。” “朝廷最近收复了台湾,并设立了台湾府,你就去台湾当个恳屯使吧,正七品。” 孙可望之前虽然是个千户,可并没有品级,这一下子给了他个七品官,那可是和县太爷一般大啊。 孙可望这个高兴啊,扑通,又跪倒了,“臣叩谢陛下天恩。” “你可有表字啊?” 孙可望摇了摇头,“臣没有表字。” “那朕就给你一个表字,孙可望,字,平西。” 第152章 背黑锅 “早朝,早朝,真不愧是叫早朝,开始的时间是真早呀。” 天还黑着呢,朱由检就打着哈欠,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王承恩的催促下起了床。 朱由检已经很久没有上早朝了,有什么事,通常都是乾清宫里召集内阁和六部九卿等官员开小朝会解决。 但今天例外,因为今天要讨论一件重要的事情,开海。 由于天气渐冷,朱由检也就把早朝的地点转移到了太和殿内。 太和殿内,文武官员分列两旁,文官以内阁首辅李国普为首。武官,由于英国公张惟贤卧病在床,为首的就换成了成国公朱纯臣。 朱由检端坐于龙椅之上,扫视着殿内群臣,“福建水师近来收复了台湾,驱逐了占据台湾岛的佛朗基人和荷兰人。” “但是呢,荷兰人表示,他们只是想和我大明做生意,并无意与我大明为敌作对,同时,他们希望能够继续和我大明做生意。” “这生意做不做,诸位爱卿,都说说看吧。” 户部尚书郭允厚率先出列奏报,“陛下,我大明国库,历来紧张,虽新设财政司和审计司监督管理,可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现状,并未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如今荷兰人想要与我大明做生意,我大明乃泱泱大国,物产丰富,无所不有,而那些西洋人对于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是趋之若鹜,若是能和荷兰人通商,朝廷也能有所收入,国库也可缓解匮乏。” “所以,以臣愚见,此事应当应允。” “郭尚书此言差矣。”湖广道御史刘大受当即出列反对,“郭尚书,刚刚您也说了,我大明乃是泱泱大国,物产丰富,无所不有,既然什么都不缺,又何必通商,徒增烦恼。” “况且,荷兰人,不过区区化外蛮夷,焉配与我大明为伍。” 能站在朝堂之上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荷兰人要和大明做生意,怎么做? 无非就是海上啊,要是朝廷也做了海上的生意,那有些人的生意,自然就要受到影响。 所以,在户部尚书郭允厚出声同意后,湖广道御史刘大受立刻站出来反对。 户部尚书郭允厚冷哼一声,“刘御史说的好啊,我大明是泱泱大国,这不假,我大明物产丰富,这也不假,我大明无所不有,这更不假。” “可是,我大明什么都有,但国库里就是没有银子,如今可以和荷兰人做生意,弥补国库空虚。” “刘御史既然出声反对,那想必刘御史是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弥补国库空虚,那不妨说出来,也好缓解国库压力。” 刘大受被问住了,脸上很不自然,“郭尚书,你是户部尚书,天下财税尽在你手,若是国库空虚都要询问他人看法,那,还要你这个户部尚书做什么?” 郭允厚淡淡一笑,“若是刘御史真的有办法可以充实国库,那我这个户部尚书立刻辞职回乡,退位让贤,并向陛下举荐刘御史主政户部。” “不知刘御史意下如何呀?” “我,我,”刘大受有些坐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户部尚书一职,乃是国家公器,岂能私相授受!” 郭允厚身为户部尚书,深知大明朝的财政状况,那一枚铜钱都恨不得掰成十瓣花。 你们这些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平日里那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百二十个不含糊。 现在到事上了,反倒是不行了。 郭允厚冷哼一声,“本官何曾说过要私相授受,本官说的是上书陛下,为国举荐。” “众目睽睽之下,衮衮诸公眼前,刘御史就敢颠倒是非,凭空污人清白,真是好大的威风呀!” “你,郭尚书,陛下面前,你岂敢血口喷人!” “好了!”朱由检出声呵斥,“这里是太和殿,是朝堂,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堂堂的朝廷命官,却如同泼妇骂街一般,成何体统,还不退到一旁。” “是。”郭允厚随即退步归班。 “是。”刘大受也跟着退回。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看向殿内群臣,“朕让你们议的是与荷兰人做生意的事,不是让你们互相推诿攻击的。” 吏部左侍郎钱龙锡出列奏报,“陛下,荷兰人想请求我大明通商,那若是应允,该如何行通商之事?” “荷兰人自海上而来,自然是在沿海地区交易买卖。” 钱龙锡敏锐的找到了破题点,“陛下,既然是在沿海地区交易买卖,那我大明的船只是否要出海贸易呀?” “这个,恐怕是有所难免。” “陛下,若是允许民间船只出海贸易,那岂不是违反了太祖定下的海禁之策?” 钱龙锡继续说道:“当初太祖就是为了避免沿海地区受到倭寇袭扰,这才定下了海禁之策。” “若是允许船只出海贸易,大海茫茫,风浪无情,稍有不慎,便便是船毁人亡。” “更有甚者,万一有不轨之徒,勾结强人,嘉靖年间的倭寇之乱,犹在眼前。” “陛下,祖制,不可违啊。”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出列奏报,“陛下,祖制,不可违啊。” 东林党如今在朝堂之上,硕果仅存的两位大佬,一个是吏部左侍郎钱龙锡,另一个,则是新成立的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 钱谦益本来当上了户部税务司侍郎,那可是大明朝的财神爷啊,风光无限。 可是,钱谦益风光了没几天,就愁眉不展,因为,没钱啊。 对于和荷兰人做生意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由检这是在撬动海禁。 钱谦益身为东林大佬,有意维护朋党利益,可是,他身为户部财政司侍郎,需要的就是钱。 眼看着有了一个来钱的路子,却不能用,钱谦益左右为难,这个着急啊。 索性,钱谦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哪边我也不掺和。 朱由检看着钱谦益的态度,心中暗自发笑,现在的还不算什么,为难的还在后面呢。 随即,朱由检又把目光回到了钱龙锡身上,小样,既然你说祖制不能违,那好,你可别后悔。 “钱龙锡钱侍郎说得好呀,祖制,确实不能违背。” “那就按钱侍郎说的办,传旨,广东,福建,浙江,南直隶,登莱,严格执行海禁政策,片帆不得下海!” 第153章 市舶司 听着朱由检的旨意,钱龙锡很是惊奇,本来他是打算以祖制的名义,阻挠朝廷开海,他们该出海还得出海。 可是,钱龙锡没有想到,朱由检这么听话,不光遵循祖制,而且执行的还格外透彻,直接下旨片帆不得下海。 这一下,钱龙锡就有点坐蜡了。 片帆不得下海,那他们这些人的船队怎么办呢? 朱由检看向钱龙锡,心中不由得可发一笑,“钱侍郎的提议甚好,不然,差点就违背了祖制。” “传旨,吏部左侍郎钱龙锡,心忧国事,直言劝谏,加咨善大夫。” “上邸报,让天下官员都向钱侍郎学习。” “同时,皇明时报,也加以报道。” 钱龙锡一听,心中暗道不好,完了,这要是传出去,甭管是打鱼的,还是出海走私的,那得戳着我的脊梁骨骂呀。 可是朱由检还偏偏给他加了咨善大夫这个正二品的散阶,钱龙锡明知是被算计了,还得跪倒谢恩。 “臣,叩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摆了摆手,“钱侍郎忠心为国,理当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谢陛下。” 钱龙锡起身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了一般,无精打采的归班。 朱由检道:“钱侍郎的提议,是好的,但还有一点有待商榷,那就是渔民的打渔船。”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渔民靠打渔为生,片帆不得下海,不包括渔船,同时,沿海地区的官府,还应该对这些出海捕鱼的渔民,加以保护和扶持。” 吏部右侍郎温体仁,当即出列奏报,“陛下仁德,爱民如子,是大明之幸,是百姓之幸。” 其他官员一看,你温体仁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能落下啊,“陛下仁德,爱民如子,是大明之幸,是百姓之幸。” 朱由检如今也练出来了,脸不红,心不跳,安然理得,“好了,不必奉承,多做点实事,比什么都强。” 户部尚书郭允厚再次出列奏报,“陛下,海禁,是祖制,臣也不敢妄加揣测。” “只是,与荷兰人通商,确实可以缓解国库压力,若失去眼前的机会,恐再难遇到如此良机。” 温体仁出列奏报:“陛下,海禁之策,是为了防止倭寇袭扰沿海地区,也是为了防止沿海百姓与倭寇勾结。” “对此,臣倒是有一些浅薄之见。” 朱由检道:“温侍郎,但讲无妨,朝堂,朝堂,就是让大家议事的。” “广开言路,开诚纳谏,这也是朕所追求的。” “陛下之胸怀,有目共睹,臣就畅所欲言了。” “陛下,海禁,禁的是我大明的船只,防范的是我大明内部的不轨之人勾结倭寇。” “如今国库空虚,又恰逢荷兰人欲与我大明通商,若是因循规蹈矩,而错失良机,岂不令人追悔莫及。” “以臣之愚见,既然我大明的船只不能下海,那不妨让荷兰人的船只暂时停靠在我大明的码头,待我大明的货物运送到荷兰人的船只之后,再让他们离开。” “这样一来,既不违背祖制,同时又能缓解国库压力,倒也算是个折中的法子。” 朱由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温体仁的这个办法,和他想的,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由检想的是,既然你们拿海禁当由头,不让开海,那我就片帆不得下海。 你们不能下海,那要是其他地区有需要我大明物品的,那该怎么办呢? 我朱由检这么乐于助人,自然是派人顶替你们的空缺,去帮助那些需要的人了。 听了温体仁的想法,朱由检也是赞同的,但是,他作为皇帝,并没有表态。 “财政司何在?” 钱谦益一听叫他呢,立刻出列,躬身施礼,“臣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在。” “钱侍郎,你主管财政司,朝廷的用度都由你掌管,你可是我大明的财神爷啊。” “你这个财神爷,对于刚刚温侍郎的办法,有何见解?” 钱谦益一想,温体仁的办法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毕竟国库实在是太难了,都能跑耗子了。 他这个财神爷,如今也就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手里面根本就拿不出钱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温侍郎的办法,可行。” “特殊之时,本就应行特殊之法,更何况,此举在为国开源的同时,也并未违背祖制。” 朱由检点了点头,把目光看向户部尚书郭允厚,“郭尚书,你是户部尚书,对于温侍郎的办法,你怎么看?” 郭允厚出列奏报,“启禀陛下,臣的看法和钱侍郎相同,温侍郎此法,可行。” 朱由检又看向殿内群臣,“户部是没什么意见了,那其他人还有何不同见解吗?” 其他人有心组织的人,也不敢再触霉头,毕竟钱龙锡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臣等无异议。” “那好,既然诸位爱卿都没什么意见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内阁首辅李国普出列奏报,“陛下,通商之事,臣等并无意见,只是,毕竟事关他国,还需派专人对接,以免有失国体。” “那依首辅之见,应当派何人前去与荷兰人接洽?” 李国普这个内阁首辅也不是白给了,而且他在朱由检手底下的年头也不短了,对朱由检的脾气秉性也都了解,对于朱由检的意图,他更是一清二楚。 只见,李国普躬身施礼,“陛下,以臣之见,我大明物华天宝,想与我大明通商之国,绝不止荷兰一家。” “若是其他国家也想与我大明通商,那即使有专人接洽,恐也有力所不逮,莫不如设立一机构,专职负责此事。” “那依首辅之见,应当设立何等机构?” “莫不如遵循前宋之例,设立市舶司,专职负责此事。” 朱由检略做沉思,“市舶司,倒也确实合适。” “不过,我大明沿海地区不在少数,若是都允许他国靠海登岸,恐滋生事端。” “这样吧,广东广州府,福建泉州府,南直隶松江府,山东登州府,此四府划定为通商口岸,允许外国船只靠岸通商。” “同时,此四府,置立市舶司,设市舶司提举,专管此事。” “地方的市舶司有了,朝中也应有人统理。”朱由检看向吏部左侍郎钱龙锡,“钱侍郎,你忠心为国,恪守祖制,那你就调任这市舶司侍郎吧。” 第154章 算计的就是你 退了朝,钱龙锡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原本想的是,皇帝你,就不要想着开海了,因为我们已经替你把海开了,反正有祖制在上面压着呢,横竖我们都有理。 可是,钱龙锡没有想到,朱由检会这么绝,直接下令,片帆不得下海。 这一下,直接戳到钱龙锡的痛点上,杀敌一千,自损十百。 而且,朱由检还是以听从钱龙锡的劝谏的名义,才这么做的。 更可恨的是,还上了邸报,传阅天下官员。另外还上了皇明时报,让天底下的老百姓也都知道了。 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黑锅,他钱龙锡算是背上了。 最重要的,原本他是大权在握的吏部左侍郎,如今也被调到了下面仅仅有四个地方机构的市舶司侍郎。 “哎。”钱龙锡长叹了一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稚文兄,何苦如此颓然呀?” 钱龙锡闻声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好友,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 “受之兄,你就别打趣我了。” “你如今是炙手可热的财政司侍郎,是我大明朝的财神爷,当然是理解不了我这落魄之人的窘状。” 钱谦益淡淡一笑,“稚文兄,你这是当局者迷啊。” “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稚文兄你是南直隶松江府人吧?” 钱龙锡点了点头,“正是。” 钱谦益压低了声音,凑到钱龙锡近前,“刚刚在朝堂之上,陛下可是宣布了,新设立的四个市舶司,其中就有松江府。” “稚文兄,你既是松江府人,又是市舶司侍郎,这县官他不如现管呐。” 钱龙锡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受之兄,多谢解惑,今天晚上我做东,还请受之兄务必赏光。” “那我可就厚着脸皮去了。” “应该的,应该的。” 退朝之后,朱由检直接回了乾清宫。 钱谦益,钱龙锡,这东林二钱在散朝之后勾肩搭背,不知道在攀谈些什么。 这一情况,自然是逃不过朱由检的耳目的。 不过朱由检也没太过在意,左右不过是商讨对策而已。 朱由检脸上露出一丝带有狡黠的笑容,“钱龙锡如今是泥菩萨过河,你钱谦益却是如日中天,你二人,本就在无形之中有了间隙。” “而你钱谦益居然还给钱龙锡出谋划策,要是你钱谦益背刺钱龙锡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本来,朱由检回到乾清宫,就是打算敲定四个市舶司提举的,现在好了,松江市舶司的提举,朱由检心中马上就有了人选。 那就是瞿式耜。 市舶司提举,本是从五品,朱由检特意提到了正五品,那要选市舶司提举,就只能从底层官员中选择了。 正巧,瞿式耜是户科给事中,七品官,刚好合适。 更为重要的是,这瞿式耜,那可是钱谦益的弟子。 那我就偏偏把瞿式耜调任松江府市舶司提举。 我倒是要看看,你钱谦益是要朋党之情,还是要师生之谊。 你钱谦益要是选择前者,那你在士林中的名誉,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你钱谦益要是选择后者,那你在东林党中的威望,那可就一落千丈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很快,朱由检又敲定了其他三个地方市舶司提举的人选。 “传旨,礼科给事中杨文岳,调任泉州市舶司提举。兵科给事中许誉卿,调任广州市舶司提举。户科给事中瞿式耜,调任松江市舶司提举。翰林院检讨刘理顺,调任登州市舶司提举。” “是。” 朱由检用手指敲了敲书案,“松江府,在江南。” “松江府,徐家。” “松江府,得加点注意啊。” “大伴,魏忠贤现在在哪?” 王承恩立刻躬身施礼,“回禀万岁爷,按照您之前的吩咐,魏忠贤带着他那一帮所谓的阉党,都去清查皇庄了。” “皇庄清查完成之后,魏忠贤他们就安置在皇庄了。” “不过,皇庄总管太监王之心盯着他呢,东厂王德化也派着人盯着他呢,奴婢我也派着人盯着他呢。” 朱由检轻笑两声,“魏忠贤何德何能啊,让内廷这么多人物如此上心。” “那这魏忠贤就这么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待在皇庄了?” “目前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朱由检缓缓起身,“这倒还真不见得。” “魏忠贤能从一个市井无赖,爬到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东厂提督太监的位置上,就你们派去监视的人,说不定早就被他发现了。” “你们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们看到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忠贤是个聪明人,知进退,” “正好今日无事,咱们就去皇庄看看,派人通知许显纯也赶去皇庄。” “同时,让孙应元率陷阵营负责随行的护卫工作,待陷阵营做好准备之后,咱们再出发。” “是。”王承恩随即也去准备了。 朱由检向来谨慎,但凡出宫,身边没有千把人是不行的。 这次去皇庄,更是直接调来了一营人马护驾。 没办法呀,明朝的皇帝活过四十岁的,就没几个。 明武宗朱厚照,精通多国语言,上马管军,下马管文,武艺高强,身体素质极佳,结果,落了个水,三十一岁人就没了。 明熹宗朱由校,很有作为,压的文官喘不过来气,结果,也是落了个水,二十三岁人就没了。 更甚者,明世宗朱厚熜,在皇宫里面,直接就被宫女勒了脖子。从此之后,世宗便移居西苑。 这由不得人不多想啊。 皇宫内部,朱由检已经清理了好几次,而且总是不定期的就来上一次清理,不说是铁桶一般,也差不了多少。 皇宫外面,朱由检就更加着小心了,但凡是出行,那护卫,都备的足足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毕竟,人与人之间最公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人的命,都是只有一条。 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升斗小民,也只有在这一点上,才算是真正的平等。 很快,随行的护卫就准备好了,方正化领着大内侍卫,李若琏领着锦衣卫,王德化领着东厂番子。 孙应元率领陷阵营将士,在皇宫外等候。 就是不知道,带着这么多人去看魏忠贤,会不会把他吓到。 第155章 复出的魏忠贤 天高风轻,万里无云。 皇庄的某处庄园里,一个老者如往常一般,悠哉悠哉的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此时,正值冬季,农闲之时,田地也不再需要人手打理了,皇庄里的青壮,大都被组织起来,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是为民兵。 还有一些手巧之人,则是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闲,编些竹篮、筢子,拿到集市上去卖,贴补家用。 见到老者走来,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向着老者打招呼,“魏公公好。” “魏公公,您遛弯呢。” “魏公公,您散步呢。” “魏公公,您喘气呢。” 老者也并非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 魏忠贤身穿一身土黄色裤褂,足蹬一双黑色布鞋,内裹白袜,好似乡下老农一般。 手里盘着一对铁胆,咯吱咯吱直响。 魏忠贤也热情的回应着每一个人。 “哎呦,胖虎又瘦了。” “呦呵,瘦猴又胖了。” “好家伙,老李头你又年轻了。” “哎呀呀,刘寡妇你又想男人了。” 待魏忠贤走后,胖虎继续编起竹篮,“这魏公公人还挺客气的,哪回都跟咱们打招呼。” 旁边的老李头闻听此言,忍不住劝道:“胖虎,这位魏公公可不是什么善茬。” “你别看他对咱们挺客气的,但内里,就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胖虎有些不信,“不能吧,我看魏公公他人挺好的呀?” “你还年轻,看不出深浅来。” “老头子当年跟着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学过几天相面,就魏公公那样的,眼神里就带着阴狠,嘴角上就挂着毒辣,笑呵呵的脸上指不定藏着多少收拾人的法子呢。” 胖虎还是有点不信,“能吗?” 老李头冷哼一声,“能吗?” “你把那能字去了,别说是你了,估计连你妈都得一块弄死。” “你看魏公公哪次出门,手里都盘着一对铁球没有,他手里盘的是铁球吗,那盘的是咱们爷们。” “那铁球被他盘的咯吱咯吱直响,要是咱们爷们要是触了他魏公公的霉头,那咯吱咯吱的可就不是铁球了,那就该是咱们爷们的骨头了。” 胖虎吓得浑身一激灵,“算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以后还是躲远一点吧。” 魏忠贤手里盘着一对铁胆,咯吱咯吱的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虽说魏忠贤如今是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魏忠贤的身边,依旧有人伺候着,照样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甚至还买了五个丫鬟暖床,一天两个,两班倒。 为了以防万一,还留着一个备用。 有时候一天一个,连着五天,最后歇息两天,他也过过双休。 今个天气不错,很是暖和,魏忠贤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径直躺到了院子里躺椅上,沐浴阳光,闭目养神。 旁边的仆人立刻就沏好了热茶,两个小丫鬟也随即走了过来,一个给魏忠贤揉肩,一个给魏忠贤捶腿。 这小日子,好不惬意。 “啊~啊” 魏忠贤刚一张开嘴,旁边的仆人就把小茶壶的壶嘴放到了魏忠贤的嘴里,稍微向上一倾斜,茶水就到了魏忠贤的嘴里。 魏忠贤不禁感慨万千,“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呦。” 随即,便哼哼起了小曲,“小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小姑娘就走进了我的青纱帐,地动山摇。” 在一旁伺候的仆人一听,直摇头,心道:魏公公,你一个太监,怎么老想这些无鸡之谈呢?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魏忠贤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推开。 紧接着,就又听到人说道:“呦呵,魏公公倒是享受很呀。” “我忙活了一辈子了,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等说出这句话来,魏忠贤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听着来人说话的声音,很是耳熟。 魏忠贤微微睁开双眼这么一看,顿时瞳孔放大,紧接着直接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个声音,那个清脆,就甭提了。 “奴婢魏忠贤,参见陛下。” 随行的锦衣卫,立刻就将魏忠贤院子里的仆人丫鬟控制了起来,绑住手脚,用他们自己的袜子堵住堵住嘴巴,暂时看押在柴房里。 朱由检缓缓来到院子中,“魏忠贤,你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呀,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呀,你看看你,这满面红光的,都发福了。” “奴婢这也是托了陛下您的洪福,能吃能睡,看起来精神是好了一点。” 朱由检点了点头,“还真别说,你这精神头确实是比当初要好太多了。” 突然,朱由检话锋一转,“就是,你托了朕的洪福,那朕答应了吗!” 邦!邦!邦! 魏忠贤直接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该死,未经陛下允许,就擅自使用陛下的洪福。” “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啪,啪,啪,朱由检拍了拍手,“说得好啊。” “罪该万死,可是,人都只有一条命,死一次,也就没了。你魏忠贤怎么罪该万死呀!” “就算是杀了你,你立刻就投胎,恐怕想要凑够一万次,也很难吧。” 魏忠贤磕头如捣蒜,“奴婢这条贱命,就是陛下的,陛下说让奴婢怎么死,奴婢就怎么死。” 朱由检淡淡一笑,“朕是真龙天子,你说,朕给阎王下道旨意,让他不收你的鬼魂,直接让你还阳了,这个法子行不行得通啊?” “陛下您是真龙天子,言出法随,世间所有的事都归您管,您给阎王下道旨意,谅他阎王也不敢抗旨不遵。” “哦,朕的旨意这么管用吗?” “那是自然,陛下您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天上地下,莫敢不从。” “不见得吧。”朱由检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天上地下,莫敢不从,那人间呢?” “要是人间有人不从呢?” “那奴婢我就化身厉鬼,替陛下收拾这些乱臣贼子。” 从朱由检一进门,魏忠贤就知道准保是有事让他出头,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朱由检显得云淡风轻,“魏忠贤,自朕登基以来,你就一直在示好,甚至还故意昏招百出,不就是在示弱吗?” “你是个聪明人,不然也爬不到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的位置上。” “可是,你要知道,聪明过了,就是蠢!” 魏忠贤瞬间打了一个冷颤,“奴婢明白。” “魏忠贤,你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多费口舌。” “南京镇守太监的位置还空着,许显纯也会调任锦衣卫南京千户所千户。”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朕再说了吧。” “奴婢明白。” 第156章 故人 待朱由检走后,魏忠贤缓缓起身,结果,没起来。 没办法,自从朱由检进了院,魏忠贤就一直在地上跪着,跪麻了。 魏忠贤朝着一旁喊道:“一点没眼力界都没有,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 人都被锦衣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关在柴房了,哪还有人回应他啊。 魏忠贤缓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然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尘土,“嘶,还真有点疼。”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疼点好呀。” “疼,就说明脑袋还在自己的脖子上。” 来人信步走到魏忠贤近前,“公公,可还认得我我吗?” 魏忠贤连眼皮都没抬,“哎呀,故人重逢,能不认识吗?” “扒了你的皮,咱家认识你的骨头。” “都是老熟人了。” 来人坦然一笑,“难为公公还记得我许显纯呀。” 魏忠贤冷冷道:“我敢不记得吗。” “先帝爷还在时,你我可谓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要是有一天见不到我这个腌臜阉人,你,估计都吃不下去饭。” 魏忠贤的话里带着刺呢,意思是,当初我魏忠贤得势的时候,你许显纯整天围着我转。如今我失势了,你却在这里翻脸不认人。 许显纯自然是听出来了,不过他也不计较。 “公公说笑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先帝已然是先帝了,你我都是一类人,犯不着在这计较这些。” “如今大明的年号是崇祯,不是天启。” 魏忠贤能爬到那个位置上,人情冷暖见识的多了,哪会计较那些,他是刻意做的姿态。 毕竟,魏忠贤已经不是当初的魏忠贤了,许显纯也不是当初的许显纯了,皇帝,更不是当初的那个皇帝了。 魏忠贤走到院中的石桌上,坐了下来,伸手示意许显纯落座,然后用手摸了摸茶壶,还热着呢。 魏忠贤倒了一杯茶,“许千户,你我都很清楚,咱们这些人,就是用来干脏活的,这也是咱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说着,魏忠贤就将茶杯递到了许显纯的面前。 许显纯接过茶杯,“公公说的不错。” “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别人认为咱们就是咬人的疯狗,可是,咱们是咬人的狗不假,但不是疯狗,而是听话的土狗,只有先帝点头了,咱们才敢咬人啊。” “咱们都是当狗的,脖子上的项圈始终都在,唯一变了的,就是牵绳的人。” 魏忠贤给许显纯又满上茶,“茶还有点热乎气,还能驱寒。” 许显纯淡淡一笑,将茶杯举起来,一饮而尽,“好茶。” “既然是好茶,那就多喝一点。” 许显纯连忙摇头,“哎,不能喝太多了,我这肾不好。” “肾不好,这好办,回头让我那侄子给你一副药方,保准让你壁立千仞。” 许显纯面带惊喜,“哦,是吗?” “说来也是,我这进来也有一会了,怎么没见良卿兄呀?” 提起他那个侄子魏良卿,魏忠贤就气不打一处来,“别提了,这个混账东西,这会,不是在张寡妇家里,就是在李寡妇家里,还有可能在王寡妇家里。” 许显纯啧啧称奇,“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良卿兄,果真是颇具魏武遗风啊。” 朱由检从魏忠贤的小院里出来以后,并没有返回皇宫,而是在皇庄之内,四处查看。 皇庄总管太监王之心,一早就得到了朱由检来到的消息,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就赶了过来,此时,就跟在朱由检身后。 朱由检走到一处学堂之内,皇庄里适龄儿童正在里面读书,一个教书先生正在教他们读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黄台吉,王八蛋。”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站了起来,不解不解的问道,“先生,王八蛋不是骂人的吗?这个黄台吉是谁呀,他为什么是王八蛋呀?” 教书先生听到小男孩的问话,立刻停了下来,耐心的解释道:“王八蛋,确实骂人的话,不过,咱们骂的不是人呀。” 小男孩呢,也很聪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原来黄台吉不是人呀。” 站在窗外的朱由检听到这番对话,忍俊不禁,“这个教书先生倒也是个妙人啊。” 王之心当即上前解释道:“万岁爷,这个教书先生原本是辽东沈阳人,自从建奴攻破沈阳城后,一家人,都死在了建奴的手里,只有他逃了出来。” “因此,他对建奴,无比的痛恨。” “他还总是说,要不是他上了岁数,早就报名参军,上辽东为家人报仇去了。”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辽东的百姓,确实是受苦了。” “朝廷,对不住他们呀。” 这话一出,没人敢搭茬了。 若是有朝臣在此,听到这话,估计又得跪倒在地,高呼“臣等有罪。”,朱由检心中暗道。 “皇庄的粮食产量怎么样?” 王之心躬身回答道:“回禀万岁爷,皇庄的粮食,还是以小麦为主、玉米为主。” “至于高产量的红薯,按照您的吩咐,则是规划专门的田地种植,由专人看护。” “还有的农户家里还种了蔬菜,皇庄也有专门种植蔬菜的田地。” “此外,还养殖了鸡,鸭,鹅,猪,牛,羊等。” “皇庄产出的粮食,蔬菜,肉类,鸡蛋等,在满足正常的需求之下,其余的则是供应军队,再有多余的,就是交付皇店,代为售卖。” “除了这些,按照万岁爷您的规划,皇庄里还有学堂,医馆,酒作坊,布铺等。” “农闲之时,就组织青壮训练,还设有专门民兵,负责皇庄的日常治安。” 朱由检听罢,止不住的点头,“做的不错。” “酒作坊就先关了吧,毕竟费粮食。” 这年头的酒,那可都是粮食酒,没有掺假的。 “是。” “算了,还是继续开着吧,再穷也不差这一点,开着吧。” “是。”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到朱由检近前,“陛下,陕西八百里加急。” 朱由检接过奏报一看,眉头紧锁,“风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157章 陕西之乱 陕西连年干旱,民变四起,狼烟遍地,自三边总督孙传庭上任以后,采用剿抚并用的方法,打的乱民节节败退,陕西北部,基本肃清,乱民都被压制在了陕西南部。 闯王高迎祥,见事情不好,便派下属马守应,返回陕北,挑唆当地回回教徒,激起矛盾。 再加上别有用心之人的推波助澜,陕、甘之地,爆发大规模回乱。 由于陕西军力,大多在陕西南部围剿乱民,陕北、甘肃的兵力相对较少,也给了暴徒可乘之机。 一时之间,数万百姓惨遭屠戮。 留守甘肃的临洮总兵王用予,也在平息此次暴乱之中,不幸战死。 三边总督孙传庭接到奏报,当即派陕西巡抚洪承畴,领延绥总兵王承恩部,宁夏总兵贺虎臣部,火速回援清剿,同时,八百里加急速报京师。 朱由检接到陕西的奏报,立刻派人召集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乾清宫议事。 “陕西的八百里加急你们也都看了,陕西爆发回乱,数万百姓惨遭屠戮。” “都说说吧,怎么办?” 兵部尚书李邦华当即起身奏报,“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以臣之见,除恶务尽!” 吏部尚书杨景辰也起身奏报,“陛下,大司马说的不错。” “当初太祖的北伐檄文中有言,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太祖仁德,给予他们栖身之地,助他们安居乐业,然,其内藏奸诈,以怨报德。” “此等恶徒,自当降下天威,以雷霆扫之。” 听着兵部尚书李邦华和吏部尚书杨景辰的话,朱由检止不住的点头,他的态度也是如此。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其余人还有什么看法?” 其他朝臣也发表了意见,也都是支持以暴制暴。 “那好。”朱由检缓缓起身,“左哨营,右哨营,立即开赴陕西。” “临洮副总兵宋炜,加都督佥事,任临洮总兵。” “同时,传旨山西巡抚傅宗龙,山西总兵何可纲,河南巡抚邱兆麟,河南总兵许定国,湖广巡抚方孔炤,湖广总兵马世龙,四川巡抚田仰,四川总兵侯国柱,命其严守边界,绝不能使流贼趁此机会,跑出陕西!”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陛下,陕西民乱的根源就在于陕西的田地供养不起陕西的生黎,之前派大军入陕,陕西就已经力有未逮了,这次再派大军入陕,恐怕陕西难以为继。” 朱由检摆了摆手,“陕西百姓家的田地,确实是供养不起陕西的百姓了。” “但,其他人呢?” “富者遍地田亩,遍身绫罗,穷者寒窑破洞,缊袍敝衣,富者愈富,穷者愈穷。” “富者如何愈富?自然是压榨穷者,穷者也就因此愈穷。” “穷者活不下去,被迫揭竿而起,这才是陕西动乱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天下动乱的根本原因。” 朱由检看向户部尚书郭允厚,“郭尚书,国库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吗?” “能。” “好,准备好五十万两银子,由入陕大军,押解至陕西,交给三边总督孙传庭。” “同时,告诉孙传庭,朝廷也不富裕,这五十万之后,就让他自筹粮饷。” “此外,传旨陕西各个藩王府,鼓励他们捐献钱粮。” “行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朱由检径直来到殿门前,穷冬烈风,西伯利亚寒流,已然无声来袭。 朱由检向一旁招了招手,一个小太监立即走了上来。 “去把王德化叫来。” “是。” 不一会,王德化就一路小跑而来。 王德化见朱由检在殿门前站着,立刻躬身施礼,“奴婢王德化,参见万岁爷。” “不必多礼。” “谢万岁爷。” 王德化立即露出一副关切的样子,“万岁爷,如今已然入了冬了,外面风大,您别再着凉了,还是快进殿吧。”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碍事,朕还没有那么娇气。” 王承恩闻听此言,当即拿出来一件披风,披在朱由检的肩上。 王德化一看,心道:好小子,你倒是会捡现成的。 “王德化,你如今在内廷担任什么职务啊?” “回禀万岁爷,奴婢如今担任东厂协管太监。” “哦,东厂协管太监,东厂如今没有主事人,你一个协管太监管理东厂,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呀。” “你觉着呢?” 王德化一听,两眼放光,莫不是要把我这东厂协管太监变成提督太监? 多年的媳妇可算是熬成婆了。 想到这,王德化当即双膝跪倒在地,“万岁爷,东厂是您的东厂,奴婢更是万岁爷您的奴婢,您说怎么办,奴婢就怎么办,奴婢一切都听您的。” 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进殿,“你刚刚说的不错,入冬了,外面风大,里面说话吧。” “奴婢遵旨。” 朱由检一撩衣衫,缓缓落座,王承恩当即命人端上了一杯热茶,为朱由检驱寒。 朱由检打开茶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王德化,你打理东厂也有些日子了吧。” “是,奴婢从天启七年就协管东厂了,如今,差不多三年了。” “这一晃,都三年了。” “这三年,你干得不错,没出过什么差错,功劳,苦劳,都有,从今天起,你就别协管东厂了,直接提督东厂。” 扑通一声,王德化直接跪倒在地,“奴婢叩谢万岁爷天恩。”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起来吧。” “谢万岁爷。” “你既然在东厂也有些年头了,你可知道陕西有哪些藩王啊?” 王德化就是干这个的,自然知道,“这个奴婢自然清楚,西安的秦王,兰州的肃王,平凉的韩王,宁夏的庆王,汉中的瑞王。” “说的不错,如今陕西民乱四起,急需钱粮,朕也下旨鼓励陕西藩王踊跃捐献。” “为了表彰捐献的藩王,你亲自跑一趟陕西,把这些弹劾藩王的奏折,也一并拿去。” 第158章 奇出子午谷 陕西,绥德。 一处破败的村庄,不少地方还起着火。 村子里面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人,不论男女老幼,没留下一个活口。尤其是女眷,大都衣不蔽体,她们的悲惨遭遇可想而知。 陕西巡抚洪承畴,自认为铁石心肠,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还是不禁有些动容。 “洪大人,咱们抓住的那些回回俘虏怎么办?”一旁的延绥总兵王承恩问道。 “都杀了吧。” 王承恩稍微一愣,“大人,杀俘,不详呀。” 洪承畴冷哼一声,“他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岂能容他们活着!” 王承恩连忙摇头,“不,不,不,大人误会末将的意思了。” “末将的意思是,杀俘不详,咱们就别杀了,还是活埋吧。” 旁边的宁夏总兵贺虎臣听罢,一扑棱脑袋,“活埋,那不还得挖坑吗,多费事呀,还不如直接杀了省事呢。” 王承恩道:“贺总兵,此言差矣,活埋费什么事啊,咱们让那些俘虏,自己挖坑不就行了。” 贺虎臣一听,哈哈一笑,“让他们自己挖坑埋自己,还是王总兵你坏呀。” “哎,杀恶人,即是善念,早死早托生,我这也是为他们着想。” “王总兵的想法不错。”洪承畴听了,也是止不住的点头,“王总兵,那你就受累帮帮那些俘虏吧。” “末将领命。”王承恩随即领兵离开。 洪承畴转而看向宁夏总兵贺虎臣,“贺总兵,麻烦你带着人,把这些百姓埋了吧。” 宁夏总兵贺虎臣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禁叹了一口气,“末将领命。” 洪承畴接着看向了新上任的临洮总兵宋炜,“宋总兵,你就带着人继续追击吧,等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我立刻带人与你汇合。” “末将领命。” 由于陕北、甘肃发生大规模回乱,原本指挥大军围剿流寇的三边总督孙传庭,不得不分兵前去平定回乱。 这也就给了流寇,喘息之机。 此时,流寇聚集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 流寇的核心人物,闯王高迎祥,罗汝才,王嘉胤,王自用,贺一龙,刘国能,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围拢在一个火堆旁。 火堆燃烧的很旺,时不时的还传出噼里啪啦的木头爆裂声。 高迎祥率先开口,“如今朝廷追的厉害,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诸位弟兄都拿个主意吧。” 罗汝才伸出双手,靠在火堆上面,“北边来信了,马守应带着人已经乱起来了,动静闹得还挺大。” “依我看,倒不如咱们一路向北,和马守应他们会合。” “到时候咱们兵合一处,将合一家,拧成一股绳,共同对付朝廷。” 贺一龙听了罗汝才的话,很是不屑,“兵合一处,将合一家,还拧成一股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咱们都有自个的兄弟,要是真的全都合到一块了,听谁的?” 贺一龙的话,算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别看他们现在都聚在一块,那是因为孙传庭率大军追的厉害,他们不得不抱在一块取暖罢了。 要是等朝廷不追了,他们自己都能动起手来。 高迎祥虽然被人尊称一声闯王,现如今也被推举为众人的带头大哥。 但是,他也知道不服自己的大有人在,因此,听了贺一龙的话,高迎祥并不好多说什么。 高迎祥的外甥李自成,也知道贺一龙这话是冲着高迎祥来了,他见自己的舅舅有些吃瘪,便急忙出来打圆场。 “朝廷追的确实是厉害,那个新调来的三边总督孙传庭,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咱们大家伙聚在一块,虽说能抱团取暖,但也很容易被朝廷一网打尽。” “朝廷调集了那么多的军队来围剿咱们,咱们现如今还能好端端的在这烤火,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咱们跑的快吗。” “咱们只要动起来,朝廷的军队就得跟着咱们动起来,咱们就能牵着朝廷的鼻子走。” “依我看,莫不如咱们就趁此机会,分兵突围。” “你往东,我往西,他向南,你们去北,四散奔走,这样一来,朝廷的军队就得跟着咱们到处乱窜。” 贺一龙看向李自成,他对于高迎祥这个闯王本身就不大服气,就更别说李自成这个闯王的外甥,闯将了。 “年轻人,说的好听。” “如今咱们几家抱在一起,这才勉勉强强能和朝廷过过手。就像这手一样,五根手指头攥在一起,形成一个拳头,这才有劲。” “不然,伸出手了,这五根手指头,就都被人家一根一根的挨个切掉。” 李自成听着贺一龙的话,也不恼怒,“贺当家的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就咱们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攥成拳头,恐怕他斗不过朝廷,弄不好还会被朝廷一锅端了。” “朝廷叫咱们流寇,这流寇,流寇,关键在于一个流字,只要咱们到处流起来,那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五根手指头有哪一根倒霉,被朝廷切下去了,可是,切一根手指头,总比切一个拳头要好吧。” 罗汝才对于李自成的话,倒是有些赞同,“闯将,那你觉得咱们应该向哪突围啊?” 李自成这还没说话呢,张献忠那就插了嘴了,“要我说,咱们就往四川去。” “四川,那可是天府之国,有钱,有粮,还有女人。” “更重要的是,我听说那里还有土司造反,朝廷派大军清剿了好几年都没能打下来。有那些造反的土司吸引火力,想必四川的兵力都被吸引去了,咱们爷们到了那,正好大展身手。” “朝廷在四川和陕西的边界上防范的很严,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罗汝才补充道,“闯王,您怎么看?” 闯王,喊的自然是高迎祥,至于以后的闯王李自成,如今只不过是个闯将。 高迎祥与其他人不一样,别人争论的时候,他一直在看地图,被罗汝才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 “诸位,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诸位有没有胆子听一听啊?” 贺一龙立刻说道:“咱们爷们,要是没胆子,就不会落到这地步了,闯王,有什么主意,你就快说吧。” “那好,我可就说了。” “现如今,陕西的军队,一部分在边境上防备蒙古人,一部分在甘肃平定那些回回,还有一部分在围剿咱们,那想必,陕西腹地的西安府,必定空虚。” “三国时期,蜀国大将魏延曾经有过一条奇谋,可惜被诸葛亮给否了,不然,魏蜀两国,胜负尚未可知。” “如今,咱们就可以用那魏延的计策,奇出子午谷,直奔西安府!” 第159章 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 南直隶,松江府。 自从松江府设立市舶司之后,松江府便时常有一些外国商人走动。 其中,就包括弗朗基人,弗朗基,也就是指的西班牙和葡萄牙。 只是,之前在台湾的战斗中,台湾岛上的弗朗基人被消灭殆尽,让弗朗基人很是恼火。 但是,现如今大明开启了市舶司,允许他们上岸经商,他们那么大老远来,就是为了赚钱的,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过他们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的。 这天,一胖一瘦两个弗朗基人正走在大街上,迎头碰到一个老者。 胖弗朗基人就喊道:“老头,快点把路让开!” 老者也不惧怕,“这是在我大明朝,老头子我是大明朝的子民,要让路,也应该是你们让路。” “更何况,你们没看着呀,这边的人都是往南去的,就你们两个是往北去的,于情于理,那也是你们让路呀。” 胖弗朗基人把眼一瞪,“老头,我再最后说一遍,把路让开!” “老头子我也再说一遍,你们把路让开。” 一旁的瘦弗朗基人凑了上来,“杰克逊,对他们,哪用得着这么多废话,看我的。” 说着,瘦弗朗基人直接将老者推倒在地。 “既然他不愿意让路,像这样,我们帮帮他不就行了吗。” 胖弗朗基人止不住的点头,“托马斯,还是你有办法。” 倒地的老者被一旁的小伙子扶了起来,“大爷,您没事吧?” 老者站起身来,“没事,谢谢你了小伙子。” 接着,老者抓住瘦弗朗基人的胳膊,“好啊,在我大明朝的地盘上,你们这些洋人还敢撒野,走,跟我见观去。” 一旁的小伙子也是拉住了胖弗朗基人,“走,衙门里说理去。” 围观的群众也是群情激奋,纷纷出声附和,“对,抓他们到衙门里去。” 两个弗朗基人自然是不肯,“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又不是你们大明的人,你们无权抓我。” “快放开我!” “好你个大鼻子,到了我们大明朝的地盘上了,还敢这么横,是谁给你的胆子呀!” 双方在大街这么一起冲突,很快就引来了大批围观群众。 在街上巡逻的快班衙役,见前方围着那么多人,立刻上前查看。 三班衙役,分为皂班、快班、壮班。皂班衙役,平时就跟随长官,升堂时站立两旁,就是喊威武的那些。快班衙役,也就是捕快,负责治安巡逻,抓差办案。壮班衙役,从民间挑选青壮,负责看守监狱、仓库等要地。 负责巡街的,就是快班衙役,捕头姓徐,因为松江府设立了市舶司,时常有外国人走动。松江知府方岳贡,恐外人不懂是非,生起事端,特加强了街上的治安巡逻。 松江府的捕头,也因此被派到街上巡逻了。 徐捕头带着捕快很快就赶到了出事地点。 “快让开,快让开,徐捕头来了。” 徐捕头在一众捕快的前呼后拥中来到人群,“怎么回事啊?” 老者见官府来人了,急忙说道:“徐捕头,您可得给小老儿我做主呀。” “我在街上走的好好的呢,这两个外国人蛮横不讲理,不由分说的就把我推倒在地。” “您说说,在咱们大明朝的地盘上,还能让他们这些外国人这么放肆吗!” 胖弗朗基人立刻反驳道:“胡说八道。” “明明就是你不长眼,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还诬陷我们,” “就是,就是。”旁边的瘦弗朗基人也随之附和。 徐捕头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那一胖一瘦两个弗朗基人,眉头就是一皱。 这怎么还有外国人呢,这玩意,不好弄呀。 要是就几个平头老百姓,他三吓唬两吓唬的也就过去了,顺便还能敲诈点实惠,可如今,难办啊。 瘦弗朗基人没少和大明人做生意,对于大明那一套人情世故多多少少也是了解一点的。 只见,瘦弗朗基人立刻换了一副恭敬的样子,“哦,尊敬的徐捕头,我是来自西班牙的托马斯,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捕头经得多见得广,瞬间就明白了瘦弗朗基人的意图,可是,当着这么多老百姓的面,他也不好过去。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可是,徐捕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眼却一直往旁边人群扫。 瘦弗朗基人心领神会,立刻拉住了徐捕头的手,“徐捕头,真心请您借一步说话。” 说着,瘦弗朗基人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一块银元。 徐捕头干这种事情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用手这么一攥,就知道有七八两。 本来他也不敢为难那两个弗朗基人,更何况人家还这么上道呢。 徐捕头当即就下了决心,只好再苦一苦百姓了,罪名我来担。 “哼,你别以为本捕头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主意,痴心妄想。” 或许是知道徐捕头的秉性,老者赶忙说道:“徐捕头,您可是咱们大明朝的捕头,可不能向着外人呀。” “那是自然。” 徐捕头看向老者,“老王头,你这么大岁数了,眼神不好,可以理解。” “但是,人家这两个佛郎基人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你怎么就不能把路让开呢。” “人家大老远的来咱们松江府做生意,你连个路都不让,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那些外国人怎么笑话咱们大明朝小气呢。” “咱们大明朝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老者一脸的不可思议,大明朝的脸都让我给丢尽了,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徐捕头,那他们两个平白无故的把我推到地上,这事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您总该管管吧。” 徐捕头叹了一口气,“老王头呀,你挡了人家的路,还不让开,人家只是轻轻推了你一下,结果你看人家有钱,就想讹诈人家,自个摔倒在地。” “这样吧,谁让咱们都是松江府的人,再说了,本捕头也不可能向着外人。” “你呢,就给人家赔个礼,道个歉,本捕头再给你说说好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第160章 罪有应得 老王头一听,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徐捕头,小老儿我没听错吧?” “在咱们大明朝的地盘上,外国人平白无故的把我推倒了,我还得给他们赔礼道歉?” “徐捕头,你这可是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啊。” 徐捕头把三角眼一瞪,“老王头,我看岁数大了,好心帮你,你还狗咬吕洞宾了。” “我还就告诉你,抓紧给人赔礼道歉,这个事就算是过去了,不然,人家要是追究起来,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老王头把头一扬,“我还就不信了,在大明朝的地盘上,咱大明朝的老百姓还能让外国人欺负喽!” “要赔礼道歉,也得是那两个外国人给我赔礼道歉。” 徐捕头冷哼一声,“老王头,别给脸不要脸。” “我还就不要脸了,怎么着吧!” “有本事你跟洋人使去,跟我一个糟老头子使算什么本事。” 徐捕头冷笑一声,“我收拾不了洋人我还收拾不了你吗。” “来呀,把他给我拿了。” “我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抓我?” 徐捕头很是平淡的说道:“寻衅滋事,殴差拘捕。” “住手!” 一个中年儒士呵斥道。 徐捕头顺着声音望去,看来人气度不凡,像是一个读书人。 江南地区,文风昌盛,读书人不在少数,徐捕头也不敢得罪。 “敢问您是?” 中年儒士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先说为何要捉拿这位老者?” “我刚刚已经说了,寻衅滋事,殴差拘捕。” 中年儒士冷哼一声,“我看明明是你欺软怕硬,收受贿赂,不敢得罪弗朗基人,只好拿百姓出气。” “你胡说八道。” “我看你是个读书人,想必是有功名在身,我怕是奈何不了你。不过,我要做什么,你也管不了我。” “来呀,将老王头拿了。” “你敢!” “我还就敢了!” 就在这时,中年儒士身旁的几个随从立刻上前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瞿大人,还不过来赔罪!” 瞿式耜身为松江府市舶司提举,松江府所有的海上货物买卖,都要通过市舶司。 瞿式耜虽然师从钱谦益,但是品德,却要比他的那个老师强的多。 为人并不张扬,很是低调,这次他一身便服,就是亲自前去农户家中收取生丝,也好让普通百姓在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中得些实惠。 可惜呢,事与愿违,松江府的土地,绝大部分都是徐家的,普通百姓家里并无多少田亩。 徐捕头一听,眼前的人是松江府市舶司提举,顿时就蔫了,“小人松江府衙快班捕头徐云望,不知瞿大人在此,出言不逊,还望瞿不要怪罪。” 瞿式耜根本就不拿正眼看徐云望,“明明是这两个弗朗基人过错,你为何不拿了弗朗基人,反而要拿了这位老者?” “瞿大人有所不知,刁民难斗,是非过错很难说清,不使些手段,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那你为何不对弗朗基人也使些手段啊?以本官看,就是你收了黑钱,和他们穿一条裤子!” 徐云望表现的倒是很坦然,“瞿大人,您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可不敢随意诬陷他人清白。” 瞿式耜怒斥道:“本官亲眼得见,你还想狡辩不成!” “瞿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敬你是市舶司提举,尊你一声大人。可我是松江府衙的捕头,就算是我有过错,那也应该是松江府衙处理,还不用麻烦大人您受累操劳。” “放肆!”瞿式耜猛的一甩衣袖。 “徐云望,你不过是一胥吏贱籍,与娼优同类,下九流的货色!”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贱籍捕快,也敢在此出言不逊,对上官不敬。” 就在这时,一队兵丁跑了过来,“让开,让开。” 为首的士兵对着瞿式耜躬身施礼,“瞿大人。” 瞿式耜虽然一身正气,但也不是傻子,他见徐云望收了弗朗基人的贿赂,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当即就安排人回市舶司摇人去了。 瞿式耜冷冷的看向徐云望,“来呀,徐云望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即刻锁拿。” “那两个弗朗基人,寻衅滋事,也一并拿下。” 一胖一瘦两个弗朗基人本来看戏呢,没想到突然吃瓜就吃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们不能抓我,我们可是西班牙人,不是你们大明的人,你们不能抓我。” 瞿式耜厉声吩咐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站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就得遵守我大明的律法,拿人!” “我们是西班牙人的我们的国家有无敌舰队,你们要是敢对我们不敬,等我们回去之后,就上奏国王,让他派大军前来收拾你们。” 瞿式耜听罢,冷冷一笑,“蕞尔小国,夜郎自大,真乃不知天高地厚。” “汉朝大将陈汤曾有一句话,本官现在就送给你们。”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瞿式耜接着吩咐道:“弗朗基人,寻衅滋事,殴差拘捕,为防恶徒伤人,穿了他们的琵琶骨。” “是。” “啊~啊”两声惨叫随即传来。 瞿式耜是读书人,没那么狠辣,可是,这两个弗朗基人居然口出狂言,妄言兴兵攻打大明。 对于具有强烈家国情怀的瞿式耜,可谓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徐云望一看两个弗朗基人那么惨,生怕瞿式耜也对他下毒手。 “瞿大人,我可是松江府衙的快班捕头,就算是有错,也应该由松江府衙处置,你这么做,未免越俎代庖了吧!” “无妨,我这就押送你去松江府衙,将你交给松江知府,本官可是听说松江知府方岳贡可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相信方知府也会秉公办事的。” 对于松江知府方岳贡的脾气秉性,徐云望是再清楚不过了,就他这样要是被方岳贡知道了,准保没个好。 “瞿大人,我可是松江府华亭县人,我姓徐,您如今在松江府任职,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吧。” 瞿式耜心中暗道,怪不得他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呢,原来是徐家的人。 不过,瞿式耜却毫不在意,“你的这些话,还是给方知府说去吧。” 第161章 话说的真好听呐 松江知府方岳贡,正在松江府衙中书写公文,一个书吏着急忙慌的从在走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方岳贡放下手中毛笔,微微吹了吹未干的墨水,“这是府衙,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书吏躬身道:“大人教训的是。” “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徐捕头在大街上被人抓走了。” 方岳贡面露不善,语气严肃的说道:“放肆!” “徐云望虽说只是一个胥吏,但好歹也是松江知府衙门的快班捕头,竟然被人当街锁拿。”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是市舶司提举瞿式耜,瞿大人。” “嗯?瞿提举?”方岳贡一头雾水,心中十分的不解。 “瞿提举此人本官虽然和他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也能看得出,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当街捉拿徐云望,恐怕其中必有隐情。” 方岳贡本身为人正派,眼睛里不揉沙子。 可是,对于瞿式耜当街锁拿徐云望这一件事,方岳贡心中感到十分的不悦。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呀。 徐云望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但他好歹也是松江知府衙门的人,要管教,那也应该是由我松江知府方岳贡来管教,而不是由你瞿式耜越俎代庖。 而且你还当街捉拿,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松江知府衙门留啊。 就在这时,又一名书吏跑了进来,“方大人,市舶司提举瞿式耜瞿大人押着徐捕头进了知府衙门。” 虽然方岳贡心里不痛快,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方岳贡缓缓起身,吩咐道:“来的都是客,随我出去迎接。” 一进去府衙大堂,方岳贡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徐云望,还有两个带着伤的外国人。 不过,方岳贡却并没有去管,而是向着瞿式耜拱手行礼,“瞿提举。” 瞿式耜因为要来知府衙门,所以已经提前换好了官服,见方岳贡对自己行礼,瞿式耜立刻还礼,“方知府。” “瞿提举大驾光临松江府衙,真是令府衙上下,蓬荜生辉啊。” “快请堂内叙话。” “来呀,上茶。” “方知府太客气了。” 方岳贡作为松江知府,自然是坐在上位,他伸手示意瞿式耜落座,“瞿提举,您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方知府,说来也巧,我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前面人群拥挤。” “我这人呢,好热闹,就挤进去看了看,结果,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方岳贡刚刚在看到那两个受伤的弗朗基人的时候,心中就预感到事情不妙,便问道:“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能让瞿提举大开眼界?” 瞿式耜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本来他也不渴,但是人家既然给你上茶了,那你怎么也得喝上一口,以示礼貌。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是看到两个弗朗基人无缘无故推倒一位老者,恰逢松江府衙的徐云望徐捕头带人巡逻经过,事情处置的很快。” “就是这处置的结果吗,”瞿式耜放下手中的茶杯,“罄竹难书。” 方岳贡刚刚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结果听到了罄竹难书这四个字,眼看着茶杯就要碰到嘴了,结果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莫不是那徐云望帮着弗朗基人欺压我大明百姓不成?” “准确来说,是徐捕头收授了弗朗基人的贿赂,帮着外人欺压我大明的百姓。” 方岳贡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不过,方岳贡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云淡风轻。 他将茶杯缓缓放到桌上,“此话当真?” 瞿式耜淡淡一笑,“本官亲眼所见。” 说着,瞿式耜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好茶呀。” 方岳贡狠狠的看向堂外被五花大绑的徐云望,随即又把目光收了回来,“松江府衙破落不堪,没想到这茶能讨得瞿提举赞赏。” “既然是好茶,那瞿提举不妨再品一品。” “来呀,续茶。”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书吏上前,“瞿提举,小的给您续茶。” “有劳了。” 方岳贡看向瞿式耜,“瞿提举,朝廷开设市舶司,本意是增加国库收入,减少百姓负担。” “如今松江府有幸得于开设市舶司,我松江府衙上下,必定鼎力支持。” “市舶司,松江府衙,你我两家虽然分属不同,职责不同,但也应互帮互助,互通有无。”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吧,本官疏于管教,致使手下出现了不法之徒。幸得瞿提举火眼金睛,先于松江府衙识破徐云望这一害群之马,本官在此,代表松江府衙,谢过瞿提举。” 说着,方岳贡便拱手向瞿式耜行礼。 瞿式耜也听出方岳贡话里的意思了,什么互帮互助,互通有无,都是些场面话罢了。重点,还是在分属不同,职责不同上,话里话外,无非还是在敲打自己,越俎代庖,擅自拿了他们松江府衙的人。 “方知府,说来惭愧呀,我这人脾气比较直,在街上看到不法之事,就忍不住想管一管。” “看到这徐云望,我又没忍住,一不小心就越俎代庖,干了松江府衙的事,还请方知府海涵呀。” 方岳贡连忙摆手,“瞿提举太过客气了。” “你我都是大明官员,都是为了大明,您帮我松江府衙剔除了徐云望这一害群之马,应当是本府谢过瞿提举才是。” “哪里,哪里,方知府这么说,反倒是让我更惭愧了。” 这时,一旁续茶的书吏也提醒道,“瞿提举,茶已经续好了,您慢用。” “好,多谢。” 瞿式耜扫眼一看,茶水已经满上了。 酒倒满,代表热情,可茶倒满,就代表着要送客了。 瞿式耜也不能惹人嫌,赶忙起身,“方知府,我那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叨扰,告辞,告辞。” “我送一送瞿提举。” “不必,不必,方知府还请留步。” 待瞿式耜走后,方岳贡立刻气势汹汹,“将徐云望还有那两个弗朗基人带上来。” 第162章 如此下场 两个弗朗基人被穿了琵琶骨,直接昏死了过去,也没人愿意管,直接就被丢在了地上。 徐云望一见方岳贡,就好像是见到了亲人了,眼泪差点没下来,“大人,小的可算是见到您了。” 方岳贡冷哼一声,“可算是见到本府了,就你做的好事,本府确实应该早点将你绳之于法!” 徐云望一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大人,您可不能听那个姓瞿的瞎说,事情不是那样的。” “是他瞿式耜凭空诬陷小人的清白,是他居心叵测,故意冤枉小人。”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仗着自己是京城来的,不把咱们松江府衙放在眼里,他明面上打的是我,其实打的是咱们松江府衙的脸呀,大人。” 方岳贡对于瞿式耜这个人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点的,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再说了,人家瞿式耜一个堂堂的正五品市舶司提举,犯得着诬陷你一个跟娼妓一类的胥吏吗? 更重要的是,既然人家都敢上门来了,还能冤枉得了你吗。 啪! 方岳贡一拍惊堂木,“放肆!” “徐云望,你不过就是一个胥吏,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下九流的货色。而他瞿式耜乃是朝廷堂堂的正五品市舶司提举,朝廷命官,瞿提举能正眼瞧你就算不错了,他费尽心思的诬陷你,徐云望,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你也不要在这耍贫嘴,挑拨是非了,快把实情讲来,本府或许可以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从轻发落。” 徐云望依旧还是那一套,“大人,小人刚刚说的就是实情,就是他瞿式耜凭空诬陷小人的清白。” 啪! 方岳贡再拍惊堂木,厉声呵斥道:“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成。” “徐云望,你难道非要受了大刑才肯说实话不成!” “大人,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方岳贡也不计较,冷冷道:“好,好,好。”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打!” 这衙门里打板子,可有讲究。 据说,负责打板子的衙役,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他们通常拿两个袋子训练,一个里面装满石头,一个里面装满纸张,用板子打这两个袋子,要求是,装石头的袋子不能烂,而里面的石头断裂,装纸张的要求袋子打烂,而里面的纸张完好。 一顿板子结实的打下去,可能表面看上去完好无损,但其实内部却是骨断筋折,轻则要你半条命,重则直接重获新生。 还有可能,打的啪啪直响,可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徐云望是快班捕头,在松江府多年,且还是徐家的人,因此,打板子的衙役对其多少有些惧怕,所以板子落下去,就属于后者,雷声大,雨点小。 方岳贡在地方任职也有几年了,对于其中的道道也了解一二,见打板子的衙役不敢真打,就知道他们是惧怕徐云望。 不过,他也没有为难他们,毕竟他们的一家老小都在本地。 “行了。”方岳贡出声呵斥住了衙役,“这里面的门道糊弄不了本府,本府也知道其中的缘由,也不为难你们。你们不用打了,每个人罚半个月的月钱,若是再有下次,就直接回家吧。” 就在徐云望暗自得意的时候,只听得方岳贡吩咐道:“去本官家里,把方宽、方宝两个家丁喊来。” 不一会,方宽、方宝两个家丁就来了,“老爷。” 方岳贡看向二人,“看到趴在长凳上的人没有,你们两个接过板子,打。” “是,老爷。” 方宽、方宝是方岳贡的家丁,对其忠心耿耿,根本没有那么多顾虑,拿起板子,不留余力的啪啪啪就打了起来。 一板子比一板子打的结实,一板子比一板子听着瓷器。 徐云望被打的鬼哭狼嚎,很快就受不住了。 “哎呦,大人,哎呦呵,方大人,别,哎呦呦呦,别打了,小的招了,小的,哎呦,全都招了,哎呦。” 方岳贡故意停顿了一会,这才出声阻止,“停。” “那你就说吧,不过,本府可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有所欺瞒,就休怪本府无情了。” “是是是,小人肯定说实话,肯定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方岳贡听罢整个事情的经过,怒从心头起,“好你个徐云望,你身为大明的捕头,本应维护民生,保护一方平安。可你倒好,居然收受贿赂,帮着外人欺压自家百姓。” “来呀,杖八十,关入大牢。” 徐云望一听,什么,杖八十,那我不死也得残呀。 徐云望随即被拉下去行刑,行刑的自然还是方岳贡的那两个家丁。 方岳贡又吩咐道:“拿水把那两个弗朗基人泼醒。” “是。” 一胖一瘦两个弗朗基人被水这么一泼,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他们两个却是一脸懵逼。 我们刚刚不是在大街上吗,我不就睡了一觉吗,怎么一睁开眼就到了这,难不成我拥有了超能力? 上帝呀,这真是太神奇了。 啪! 方岳贡三拍惊堂木,“堂下的弗朗基人,本府问你们,你们为何无缘无故将老人推倒?” 两个弗朗基人对大明也有一些了解,看着两旁的衙役,就知道大概这是负责治安的地方。 “不,不,不,不是我们把他推倒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这一点,你们大明的徐捕头可以作证。” “徐云望已经招供了,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招供,这是什么意思?” 方岳贡一听,得嘞,我也别对牛弹琴了,便对着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说道:“两个弗朗基人寻衅滋事,殴差拘捕,收监三个月。” “他们受伤了,给他们上点药,也别上多了,只要死不了就行,上多了也是浪费。” 这时,方岳贡的家丁方宝进来奏报:“老爷,那个徐云望不禁打,打了一半他就昏过去了。” “那就拿水泼醒了,再接着打,注意,别打死了,打完了,关进大牢,然后通知家属。” 旁边的书吏提醒道,“大人,这徐云望毕竟是徐家的人,是不是……” 方岳贡冷哼一声,道:“松江府是大明的松江府,不是他徐家的。” 第163章 从重处置 “欺人太甚!” 徐家当代家主徐本高,收到徐云望被下大牢的消息后,不禁有些恼怒。 松江府徐家,自从徐阶之后,便是家大业大,松江府的田地,差不多都是他们徐家的了。 徐家虽然人丁兴旺,但也不是个个都是读书的料,而徐家要想守住基业,那在松江府就得有说得上话的人。 明朝的官员是有回避制度的,不能在自己的家乡任职,官,徐家是插不上手的,那就只能从吏上入手了。 官吏,官吏,可官和吏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胥吏属于贱籍,和说书的,唱戏的,娼妓一样,都是下九流的货色。 可,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官,官,是流官,当几年就走了,吏,却是一直都在。 平时,和老百姓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这些胥吏,老百姓最怕的,也正是这些胥吏。 而胥吏中权力最大的,就是快班捕头了。 徐家家主徐本高,就将瞄上了松江府快班捕头这个位置。 但捕头的权力再大,那也是胥吏贱籍,徐家嫡系正枝是不愿意当的,所以,这才便宜了徐云望这个徐家旁系。 徐云望也是乍穿靴子高抬腿,外加上身后有徐家撑腰,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平日里没少了欺男霸女,敲诈勒索。 徐本高对徐云望的所作所为,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虽时有敲打,但也并未有过多关注。 其实,徐本高真正恼怒的地方,不在徐云望,而在市舶司。 海上贸易,利润巨大,松江府本就临海,徐家自然在海上也有生意。 只是,如今朝廷下了严令,片帆不得下海,他们的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可是朝廷又设立了市舶司,要是还想要卖货,那就必须得通过市舶司。 雁过拔毛,这利润,自然是要比之前少了一些。 不然,以徐家的家业势力,徐本高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捕头动怒。 “大哥,不要着急。”一旁的徐本善说道。 徐本善是徐本高的堂弟,在徐家也有些分量。 “大哥,片帆不得下海,可不光是咱们松江府,更不光是咱们徐家一家。” “哦,是吗?松江府新调来了一个松江总兵,你可不要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徐本高提醒道。 “哎,大哥多虑了,就算是我想,小弟也没有那个本事啊。” “下面那么多百姓呢,他们的利益,总得有人考虑不是。” 徐本高听罢,略微沉思一会,点了点头,“百姓的利益,确实应该有人维护。” 徐本善有些激动,“大哥也是这么觉得吧,咱们徐家诗书传家,饱读圣人之道,就应该为民做主。” “为民做主,那是朝廷的事,与我徐家无关。不过,咱们既然饱读诗书,就应兼济天下,为百姓考虑。” “但,若是只靠咱们一家,恐怕力有未逮。” “大哥放心,小弟明白,小弟这就去办。” 说着,徐本善就起身离开。 “不,你不明白。”,徐本高端起桌子茶杯,品了一口茶,“茶是好茶,可就看,怎么品了。” ………… “方岳贡事情处理的倒还妥当。” “胥吏,也确实该管一管了。” 乾清宫中,朱由检看着南直隶来的奏报,很是满意。 原来,方岳贡处理了弗朗基人和徐云望之后,因为涉及到了外国人,而南直隶又没有按察使司衙门,所以,方岳贡就把此事的处理结果上报给了南直隶巡抚周延儒。 周延儒接到方岳贡的奏报之后,毕竟涉及到了外国人,又将此事上报给了朱由检。 毕竟涉及外国人的案件,这还是第一次, 随着市舶司的设立,肯定免不了和外国人打交道,这类事件恐怕避免不了,周延儒上报此事,也有投石问路的意思。 若是朱由检赞同方岳贡的处理结果,那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案件,也就有例可循。 “大伴,召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主官乾清宫议事。” “是。” 很快,刑部尚书苏茂相,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大理寺卿成基命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赐座。” 朱由检拿起南直隶来的奏报,交由王承恩递给三法司的主官分别观阅。 “都看完了吧,说说此事方岳贡处理的如何?”朱由检问道。 刑部尚书苏茂相率先说道:“陛下,臣以为方岳贡对于此事的处理,恰如其分。” “不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来到了我大明的土地上,就应当遵守我大明的律法。” 大理寺卿成基命随即起身,“陛下,臣以为,方岳贡此事处理的差强人意。” 朱由检来了兴趣,“哦,此话怎讲?” “弗朗基人,本就是化外蛮夷,朝廷能让他们上岸通商,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们竟然还敢无故生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古语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连天潢贵胄触犯律法,都会受到惩处,更何况是区区的化外蛮夷。” “所以,臣以为,方岳贡对于此事,处理的轻了。” 听了成基命的话,朱由检哑然一笑,他想到了一种说法。 激进派认为,应该将此人千刀万剐,而保守派则认为,激进派太过于保守了。 朱由检点头道:“老先生说的在理。” “既然三法司的三位主官都在这,那就以松江府弗朗基人的案件为例子,三法司出具审查意见,明发天下。” “同时,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合署发一个公文至两京一十三省,凡是涉及外国人的案件,一律按照大明律法审理,从重处置。” “但若是有百姓钻空子,故意构陷外国人,诬告同罪,也是从重处置。” “臣等遵旨。” 就在这时,兵部左侍郎王洽来到乾清宫外,求见。 得到允许后,王洽拿着奏报走进乾清宫,“陛下,陕西传来捷报,三边总督孙传庭,在子午谷大败叛匪,生擒闯王高迎祥。” 朱由检接过奏报,“孙传庭还是有两下的吗。” 话音刚落,兵部右侍郎张凤翼也拿着一份奏报求见。 “陛下,四川奏报,有一股陕西的流寇袭杀官军,逃入四川。” 第164章 乱贼入蜀 子午谷,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 在古时,穿越秦岭去往西南及周边地区的道路主要有六条,分别为,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武关道。 秦岭地区山高谷深,尽管这六条大道全都占据险要地段,但是,在古往今来的战争中,它们仍然许多次或被攻破,或被偷渡。 但是,其中位于子午谷之中的子午道,却是这六条古道中唯一一座虽多次被人谋划偷渡,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的险峻要塞。 因此,才有了“秦岭六道,子午为王”的感叹。 三国时期,魏延便提出谋划,想要奇出子午谷,趁敌不备,一举拿下长安。 可是,诸葛一生唯谨慎。 诸葛武侯充分考虑到敌我双方的实力,尤其是长安乃是大城,经两汉多年经营修缮,绝没那么容易攻破,所以,就否决了魏延的这个想法。 魏延奇出子午谷的谋略,之所以被人津津乐道,是因为它没有发生,给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其实,不光魏延有奇出子午谷的谋略,历史上,还有不少人也有过此类谋略。 曹真率军伐蜀时,也是选择走子午谷,可是遇上连雨天气,用了一个月才走了一半路程,被迫撤退,无功而返。 桓温率军北伐前秦,就是像魏延一样偷渡子午谷,结果还没出谷就中了秦军的埋伏。 民国二十五年西安事变时,彼师驻汉中,为解西安之围,师魏延之故智,率部出子午谷,及入谷中无宿无食,方知诸葛亮到底高明。 这是王耀武率七十四军走子午谷后发出的感慨。 在历史上,闯王高迎祥确实是亲率五万大军偷渡子午谷,结果被孙传庭率两万明军埋伏,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就在高迎祥提出奇出子午谷,直奔西安府的想法之后,众人是鸦雀无声。 还是贺一龙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我觉得闯王的想法很好。” “我也知道三国演义,当时要是诸葛亮同意魏延的想法,说不定蜀国早就攻破长安,兴复汉室了。” “现在朝廷追咱们追的厉害,兵力不是在北边打那些回回,就是在南边追咱们,西安府肯定兵力空虚,我觉得,奇出子午谷,可行。” 能插旗造反的,就没有胆小的,经过贺一龙这么一说,再加上他们也被孙传庭追的不耐烦了,其他人也就动了心思。 王自用说道:“我觉得闯王的想法行,我干了。” “我也干了。” “加我一个。” “我也来。” “俺也一样。” 高迎祥是第一代闯王,造反的也早,本身也有一定的能力,平日里也是造反团队里的老大哥,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跟着他的。 不过,虽然大多数人都同意,但还是有人持不同意见的。 像王嘉胤,罗汝才,他们两个就认为高迎祥的奇出子午谷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就不同意。 但是,这两个家伙滑头,他们虽然不同意,但是并不出头,现在高迎祥势大,万一触碰了高迎祥的霉头,犯不上。 他们就不信,除了他们俩别人都同意,所以,他们就等着别人先开口反对。 果不其然,就有人出声反对了。 而且,出声反对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闯王高迎祥的外甥,闯将李自成。 李自成劝道:“闯王,我觉得奇出子午谷,恐怕行不通啊。” “当年蜀国大将魏延,那可是身经百战啊,他提出的想法都被诸葛亮给否决了,咱们恐怕也不行呀。” “再说了,诸葛亮他都认为奇出子午谷行不通了,就算是咱们再厉害,还能比诸葛亮他老人家还厉害吗?” 高迎祥一听,心里就有点不痛快,大家伙都同意,怎么到了你这就不行了? 再说了,别人要是反对,那还情有可原,但你李自成可是我的外甥,是亲三分近。 可你倒好,第一个带头反对,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呢? 李自成说完了,张献忠也立刻出声反对,“闯将说的没错,咱们就算是再厉害,还能比诸葛亮更厉害吗?” “诸葛亮都认为行不通的事,咱们估计也够呛。” “我看,咱们还是去四川吧,那里有人,有粮,足够支撑咱们东山再起。” 有了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带头反对,王嘉胤,罗汝才也纷纷跟上。 王嘉胤说道:“闯王,我觉得奇出子午谷,有一定的风险。” 罗汝才说道:“闯王,西安乃是大城,就算是咱们能成功偷渡子午谷,恐怕也难以攻破西安城啊。” 高迎祥越听越不痛快,越听越不痛快,“好了,我意已决。” “愿意跟我干的,就跟着我,不愿意的,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强求。” 高迎祥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是事却干的不客气。 虽然大多数人都愿意跟着高迎祥,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不愿意冒险,但他们手底下的人,大部分都以支援的名义,被高迎祥要走了。 就这样,高迎春东拼西凑,又裹挟着周边的一些百姓,和历史上一样,硬是凑够了五万人。 不过,历史上高迎祥奇出子午谷带的可是精兵,这一次,却多是些老弱病残。 但是,结果依旧是没有什么变化。 明史有言,传庭死,大明亡。 孙传庭的能力,那还是有的。 高迎祥带着队伍在子午谷中稀稀拉拉的拉的很长,缺衣少食,走了还没一半呢,队伍就撑不住了。 眼看着要走到头了,结果三边总督孙传庭带着军队直接挡在了谷口,陕西总兵杨麟领兵出现在两旁的山上,白袍营主将曹文诏领兵堵住了后路。 高迎祥见状,仰天长啸,“魏延,你个瓜皮。” 与此同时,李自成和张献忠决定带人去四川。 虽然朱由检下令周边省份严格封锁陕西,但凡事总得有个万一。 四川就在陕西南面,四川是天府之国,产粮之地,陕西连年干旱,缺粮。 这就导致很多四川商人想要贩卖粮食去陕西,但陕西和四川的边界线上的道路都被严格封锁。 可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 驻守道路的士兵收了钱,那就万事好商量了。 由于奢安之乱接近尾声,四川的士兵有相当一部分被抽调走了,由四川总兵侯国柱统领清剿奢安的乱贼去了。 严守边界线的任务,就由四川巡抚田仰负责。 可偏偏田仰贪财,上行下效,就给李自成等人留了空子。 李自成也是有魄力,将抢夺来的钱财重金贿赂守路的官员,装扮成商队,潜入四川。 然后摸清情况之后,又趁着天黑,和张献忠等人里应外合,趁官军不备,杀人夺路,窜入四川。 第165章 四川巡抚 流寇,流寇,重点在于流。 朱由检多次下令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严防与陕西的交界线,就是想把流寇锁死在陕西,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 流寇还偏偏就流窜到了四川。 朱由检心中就起了火,“四川巡抚田仰,革去官职,革去功名,由锦衣卫押赴进京,交刑部论罪。” “四川总兵侯国柱,革去都督佥事职衔,戴罪立功。” “召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乾清宫议事。” “另外,告诉孙传庭,高迎祥就不用押解进京了,直接在陕西凌迟处死。” 左都御史李标一听,朱由检这次确实是动了肝火了,四川巡抚田仰治事无能,致使流寇逃入四川,革去官职,本是再应该不过了,可是田仰不光被革去了官职,还被革去了功名,这可就要了命了。 当官嘛,谁也不敢担保自己就一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有个马高镫短,丢官罢职的,这很正常。 可是,功名就不一样了。 有功名,你才有做官的资格,才有了进入特权阶层的通行证。 就算是你当不了官,只要有功名,那回到家乡,高低也是个乡绅,依旧是身份显赫,高人一等。 如今田仰被革去官职不算,还被革去了功名,那他这一辈子,恐怕也翻不了身了。 很快,诸位大臣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拿起两份奏报,示意王承恩给殿内众人传阅。 “陕西来报,孙传庭在子午谷大财乱贼,生擒贼首高迎祥。” “但凡事有好就有坏,四川来报,陕西的乱贼流窜进四川了。” “四川巡抚田仰,朕已经下令革去官职,革去功名,现在诸位就议一议看看谁能收拾四川的这个烂摊子。” 兵部尚书李邦华率先起身奏报,“陛下,不久之前,总督西南的朱燮元朱部堂向朝廷发过奏报,奢安乱贼大部分已经被剿灭,残余势力逃进山中。为了永绝后患,现在西南的兵力大多都进山围剿奢安乱贼去了,陕西的贼寇想必是趁这个时机逃窜进的四川。” “臣以为,目前四川局势基本稳定,抽调兵力围剿陕西而来的逆贼,不是难事,至于……” “不。”朱由检打断了李邦华的话,提出来不同意见,“奢安之乱这么多年了,也该彻底平定了。” “四川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剿灭奢安乱贼的残余势力。” “陛下,既然陕西的局势有所乐观,莫不如从陕西抽调兵马入蜀,剿灭乱贼。一来陕西、四川接壤,路途近,二来陕西兵马对付乱贼也有经验。”礼部尚书来宗道提议道。 朱由检不置可否,道:“陕西的兵马还不能动,陕西虽然看上去已经风平浪静了,但水面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还是调湖广总兵马世龙率军入川。” 兵部左侍郎王洽起身奏报,“陛下,四川总兵侯国柱,湖广总兵马世龙,皆是沙场宿将,对付些许乱贼,不是难事。” “但若是再加上一人,或许可令蜀地之事,事半功倍。” “哦,何人?” “秦良玉秦将军。” 朱由检听罢,止不住的点头,“差点忘了这位巾帼英雄了。” “白杆兵也确实厉害,就是人数有些不足。” 说着,朱由检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户部尚书郭允厚身上。 郭允厚本能的预感到,又得花钱,“陛下,要多少银子啊?” 朱由检听罢,淡淡一笑,“郭尚书,你我君臣如今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朕这什么还没说,你那就明白了。” “拿二十万两吧,十万两交付秦良玉,让她回四川募兵。” “另外十万两,交付彰武伯杨崇猷,让他去广西募兵。” 在说到秦良玉的时候,朱由检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白杆兵,然后,他突然想到了大名鼎鼎的广西狼兵,这便有了让彰武伯杨崇猷去广西募兵的想法。 户部尚书郭允厚一听,二十万两,咬咬牙也能凑出来,就算是凑不出来,那也是财政司侍郎钱谦益的事。 所以,郭允厚也就没诉苦,“臣遵旨。” “行了,这次是讨论四川巡抚的人选,还是先谈正事,别扯远了。” 兵部尚书李邦华不禁腹诽道:我的陛下,本来我是要说四川巡抚的人选的,这不是被你给打断了吗。 李邦华起身奏报:“陛下,陈举荐山西巡抚傅宗龙。” “傅宗龙久在地方,经验丰富,且巡按地方之时,也曾率兵击溃过乱贼,有领兵经验,若是调傅宗龙为四川巡抚,可保蜀地无虞。” “傅宗龙?”朱由检略做思索,道:“傅宗龙倒是个好人选,但山西接壤陕西,又是边塞之地,目前还需要他坐镇,还是另选他人吧。” “是。” 吏部尚书杨景辰起身奏报,“陛下,臣举荐永平巡抚刘可训。” “刘可训在地方任职时,就颇有善政,天启元年,刘可训恤刑四川,恰逢奢安乱贼作乱,围攻成都,刘可训守城有功,后升兵备道参议,担任监军。” “刘可训曾在四川任职,对四川的情况比较熟悉,且又担任监军,率部守城,也有一定的军事经验。” “在建奴寇关之后,为尽快安抚百姓,刘可训便以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巡抚永平、蓟州一带,负责战后的善后工作。” “臣以为,刘可训可调任四川巡抚。” 朱由检听罢,觉得倒也是个合适人选,他看向其他人,“诸位可还有不同意见?” 其他大臣一对视,“臣等无异议。” “那好,永平巡抚刘可训,仍以右佥都御史衔,巡抚四川。” “同时,告诉刘可训,奢安乱贼彻底平定之后,作乱的土司地区,不再设立土司,改土归流,官员一律由朝廷委派。” “此外,陕西逆贼逃窜至四川,想要剿灭,势必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 “传旨蜀王府,蜀地与蜀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其捐献钱粮,助朝廷剿灭逆贼。” 第166章 卫所之议 安排完四川的事情后,朱由检又让人喊来了税务司侍郎南居益,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 待人来到后,朱由检开口说道:“趁着今天我大明的重臣都在,那咱们再议一议卫所。” “众所周知,卫所在设立之初,便划分土地,战时为兵,闲时务农,国家养兵百万而不费一钱一粮,同时战斗力还有保障。”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所逐渐糜烂不堪,卫所兵也由最初的士兵彻底沦为了只会拿着锄头种地的农夫。” “所以,朕打算裁撤卫所。”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卫所兵不堪大用,甚至可以说是不中用,这一点,皇帝朱由检知道,内阁首辅李国普知道,兵部尚书李邦华知道,兵部侍郎王洽知道,可以说大明朝上上下下都知道。 嘉靖年间,数百名倭寇进犯浙江台州,戚继光领着几千卫所兵迎战倭寇。 结果,倭寇那边几十个人向前一冲,几千卫所兵线那是一个丫子加一个丫子再加一个丫子,那是撒丫子就跑,很快就不见踪影,直接把戚继光一个人晾在了海边。 幸亏戚继光临危不惧,跳上一块大石头,摘下背上大弓,张弓搭箭,连发三箭,射死了三个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倭寇锐气一泄,不敢再往前冲,戚继光这才得以脱身。 从此之后,戚继光对卫所兵彻底失望,便开始募兵,这才有了后来的戚家军。 卫所兵糜烂不堪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就是没人提出来。 为什么?无他,干系太大了。 别卫所兵别管能不能用,人数在那摆着呢,百万啊,他们怎么办? 卫所里那些世袭的军官怎么办? 另外,卫所兵别看不能用,但还是有一个好处的,那就是不用花钱。 要是募兵,虽然募兵好用,但是得花钱呀,朝廷多了一笔开支,本来国库就吃紧,这笔银子,从哪出? 因此,就没人敢提。 叶正是因为没人敢提,所以就得由朱由检来提。 卫所,原本归五军都督府管理,可是,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武将勋贵断层,文官集团做大,五军都督府也就逐渐沦为了摆设,兵部就开始侵吞五军都督府的权力。 因此,在朱由检说完之后,兵部尚书李邦华起身离座,向着朱由检深施一礼,“陛下,卫所兵不下百万,如今陕西贼寇未除,西南奢安乱贼未净,四川逆贼又起,若是贸然裁撤卫所,恐引起动荡。”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李尚书言之有理,卫所兵不下百万,确实应当慎重行事。” “不过,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得一件一件的办,天下这么多卫所,肯定是不能一下子全都裁撤的。” “朕打算由北向南,逐次推进,之前北直隶境内的卫所已经裁撤了,那么,接下来,就先裁撤山东、河南两省的卫所,其余的,先不动,九边的卫所,留到最后。” “陛下圣明。”李邦华随即归班。 兵部右侍郎张凤翼起身奏报,“陛下,那山东、河南两省卫所中的世袭军官想必不在少数,日后还会有其他地区的卫所军官,若是如之前一般编入军官营,恐怕难以为继。” “张侍郎说的不错,之前北直隶境内的卫所军官人数少,编入军官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若是日后裁撤卫所全面展开,这一权宜之计,确实是不堪用的。” “对于这些军官,愿意脱离军中的,发放安家费,还愿意留在军中的,就把他们全部都安排进保定讲武堂,训练考核合格之后,再行分配安排至军中。” “陛下圣明。”张凤翼也随之归班。 朱由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见其他人干巴巴的坐着,便吩咐道:“给诸位大人也上茶呀。” “是。”王承恩随即安排人上茶。 “臣等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放下茶杯,旁边的小太监适时的又换了杯新茶,“至于卫所裁撤后,里面的士兵,一律改为民籍,分配田地,可自由从事任何职业。” “同时,朕会让卢象升带队前往募兵,卫所裁撤后,里面的士兵若还愿意继续入伍,符合要求的,优先录用。” 其实,卢象升带队募兵的作用有两个,一来,消化裁撤后的卫所兵,二来,卢象升可是带着军队去募兵的,有军队,就能镇场子。 户部尚书郭允厚起身奏报,“陛下,卫所裁撤后,那卫所名下的田地如何处理?” 朱由检淡淡一笑,“自然是分配给卫所的人了,不然刚刚朕说的分配田地从哪来啊。” “但是,卫所的田地性质,一律转棣为皇庄,交由当地布政使司衙门代管。” “郭尚书,接下来就是你户部的事。” “户部不是有农业司吗,山东、河南两地,设立农业厅,归户部农业司和当地布政使司衙门双重管理,专职负责当地农事。同时,趁着这个机会,农业司和户籍司,将山东、河南两地的户籍人口和田地,彻底清查。” 朱由检将目光看向税务司侍郎南居益,“南侍郎,山东、河南两地的田地清查完成后,此二省的税收实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在此二省设立税务厅负责收税。” “税务厅归税务司直辖,当地官府有监督权,但没有管理权。” “至于人手,你税务司麾下的税警总团有一万多人,朕就不信没有人手。” 南居益如今身居税务司侍郎,直接向朱由检负责,麾下又有一万多人的税警总团,可谓是风光无限,答应的自然是很痛快,“臣必不辱使命。” 朱由检又看向兵部的两位侍郎,“裁撤卫所,事关重大,兵部左侍郎王洽,负责山东,兵部右侍郎张凤翼,负责河南,你二人下到地方,亲自督导卫所事宜。” “臣等遵旨。” 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起身奏报,“陛下,山东,河南两地,还有不少的藩王,若是清查他们名下的土地,他们不配合,该如何是好?” 朱由检显得不以为然,“你别看这些藩王身为天潢贵胄,但要是论起话语权来,还真未必比得上你们这些文人士大夫。” “放心吧,他们不敢多事,谁要是敢多事,大明的宗室人数不算少。” 朱由检话没说完,但众人已经明白了,哪个藩王要是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听话的。 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起身奏报,“陛下,藩王名下的田地臣倒是不担心,那衍圣公府名下的田地,该放如何?” 朱由检淡淡一笑,“曲阜孔家,满门忠烈,铁骨铮铮。” “圣人之后,更应遵守国家法度。” “臣,明白了。” 第167章 松江民乱(上) 南直隶,松江府。 在有心之人的鼓动教唆之下,无数百姓纷纷涌上街头。 南直隶其他的临海地区,苏州府,扬州府,淮安府,也有百姓涌上街头。 松江府衙内,松江同知李起兰急急忙忙的跑进松江府衙,对着松江知府方岳贡说道:“知府大人,大事不好了。” 正在批阅公文的松江知府方岳贡,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略带不满的看向李起兰,“李同知,你是松江府衙的佐贰官,遇到事情就如此的惊慌失措,大呼小叫,岂不有失仪态。” 李起兰赶忙认错,“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我这也是急糊涂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李同知如此的失态?” “知府大人,外面有暴民游街聚集,似乎是要行不轨之事。” 方岳贡倒是显得安之若素,“是不是暴民,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既然百姓上街聚集,那必定是有所诉求,咱们去看看。” 李起兰赶忙拦道:“知府大人,暴民无知,恐伤及大人,不如派人去请朱总兵派些军士过来,维持秩序。” 方岳贡缓缓起身,离开书案,“不必了,百姓聚集,本就有些暴躁,若是再派军士,军士恐怕比这些百姓还要暴躁,只会徒生事端。” “若是真的在军士的眼皮底下发生冲突,那这些百姓,可就不仅仅是定性为暴民那么简单了。” “多带些衙役,维持秩序也就是了。” “是。” 方岳贡领着一干衙役走上街头,松江府同知李起兰当即上前呵斥道:“不要吵了!” “这位是松江知府方岳贡,方大人,你们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方大人诉说。” 听说知府大人来了,街上的百姓好像见了青天大老爷一样。 “方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方大人,我们一家可活不下去了。” “方大人,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方岳贡见人群激动,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 待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之后,方岳贡这才说道:“大家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谁有诉求,尽管上前,本府就在这里。” “能解决的,本府一定当场解决,不能解决的,本府就上报周准巡抚,让他为你们做主。” “谁有问题,尽可上前。” 别看刚才人群说的那么热闹,方岳贡真让他们上来,反倒是没人敢了。 方岳贡见状,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怎么,大家又都没有问题了吗?” “既然没什么问题了,那大家就回去吧。” 底下的衙役也开始赶人,“都回去吧,大家伙都回去吧。” “学生有问题。”一个人突然喊道。 方岳贡一听,自称为学生,想必是个读书人,“本府刚刚已经说了,谁有问题,尽可上前答话。” 来人当即上前,来到方岳贡面前,躬身施礼,“学生魏继东,见过知府大人。” 方岳贡打量着来人,“魏继东,你既称学生,自应是读书人,那你可有功名在身?” “说来惭愧,学生寒窗苦读,如今只是一个秀才而已。” “江南地区文风昌盛,能考取秀才的功名已经是很难得了,魏秀才,刚刚你说你有问题,不知是何问题啊?” “敢问知府大人,为何不让百姓出海?” 方岳贡闻言,看向魏继东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寒意,“魏秀才,那本府问你,朝廷何时说过不让百姓出海了?” 魏继东倒是不卑不亢,“回禀知府大人,三个月之前,朝廷下令严格执行海禁之策,片帆不得下海。” “敢问知府大人,片帆不得下海的意思,不就是不让一只船出海吗?” 方岳贡冷笑道:“三个月之前,朝廷确实是下令严格执行海禁之策,也确实说过片帆不得下海。” “不过,既然是三个月之前的政策了,那你三个月之前为何不问?” “莫不是魏秀才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魏继东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便顺着方岳贡的话往下说,“啊,这个,确实如知府大人所言,学生这三个月里确实是在用功读书,未曾关注外面之事。” 方岳贡又问道:“既然魏秀才你都三个月未曾关注外面之事,怎么今日又突然关心起来呢?” “学生今日在读书之时,突然听到街上声响杂乱,便出来查看,没想到碰上了现在之事,便代百姓,发声询问。” 方岳贡哈哈一笑,“读圣贤书,为百姓发声,这一点倒是值得肯定。” “不过,既然你是在用功读书,却又被街上杂声所吸引,足见你用功不一,心有杂念,圣人之学,你又如何能学得会呢?” “魏秀才,读书是好事,但还需用心啊。” 魏继东低头认错,“知府大人教训的是,学生受教了。” 见魏继东三言两语就被方岳贡化解,人群之中当即有人喊道:“知府大人,我们都是些粗人,您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们不懂,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不让我们出海?” “朝廷何时说过不让你们出海了?”方岳贡问道。 “这,刚刚那个魏秀才不是说片帆不得下海,就是一只船也不让出海吗?” 方岳贡又将目光转移到魏继东的身上,“魏秀才,你为百姓发声的时候,难道没有弄清楚情况吗?” 魏继东心中暗自叫苦,他只不过是受人之命,没想到弄得下不来台了。 “学生对朝廷的政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片帆不得下海,对于临海百姓来说,未免有些残酷。” 方岳贡语气逐渐加重,“有一些了解?那就是说未知全貌了!” “这,这,这……” 方岳贡冷哼一声,“朝廷片帆不得下海之策,只是为了防范倭寇扰乱沿海,何曾说过不管百姓生机?” “朝廷下达片帆不得下海之策时,三令五申的强调,靠海吃海,渔民以捕鱼为生,海禁之策,不得影响沿海百姓正常生活。” “魏继东,你只知只言片语,就敢妄议海禁,抨击朝政,居然还恬不知耻,大言不惭的说为民请命。” “你这样的人也敢妄言为民发声,这对于百姓来说,才叫残酷。” “就你这种居心叵测之辈,也配读圣人之书,本府这就照会提学官,革了你的功名。” 第168章 松江民乱(下) 魏继东秀才的功名,相当于被被方岳贡给革了。 功名,对于读书人来说,可谓是仅次于性命的东西,魏继东整个人的精气神直接就没了,瘫软在地。 魏继东呆呆傻傻的望向方岳贡,“知府大人,您是两榜进士出身,寒窗苦读不知多少年,您也深知功名对于读书人的重要性,您能不能饶恕学生这一次?” 方岳贡看了看有些喧闹的人群,随即又把目光转移到魏继东身上,“人,必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你的功名,是朝廷给的,可你做的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方岳贡挥了挥手,“退下吧,给读书人留点颜面。” 魏继东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语气中满是愤懑,“草民,告退。” 待魏继东走后,人群之中当即就有人喊道:“知府大人好威风呀,魏秀才替我们老百姓说话,直接就被革了功名。” “秀才都这样,那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还不得直接下大狱了。” 这个人话音刚落,随即便有人附和。 “就是,就是。” “没错,要是我们说句话,指不定得怎么挨收拾呢,我可不敢说话。” “这官字上下两张口,果真是要吃人的啊。” 方岳贡听罢,心中顿起火气,不过他并没有发作,反而是心平气和。 “刀枪杀人,见血封喉,言语杀人,百口莫辩。” “从这几位话说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心里头不舒服。” “这心里头不舒服,那就发泄出来,发泄完了,这心里边才能痛快。” “我看着没人说话了,那我就说几句。” “朝廷虽然有片帆不得下海之策,但那是为了防范倭寇袭扰沿海,渔民,依旧可以下海捕鱼,不会干扰百姓正常的生计。” “这一点,官府早已经出了告示,且安排了衙役负责讲解,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见无人答话,方岳贡继续说道:“没人说不知道,那看来大家伙是都知道了。” “既然都知道了,那为何还在此聚众集会,扰乱街道!” “这,这……” 老百姓本来就什么也不懂,是被忽悠来的,被方岳贡这么一吓,直接就乱了神。 见百姓萌生退意,人群之中当即就有人站了出来,喊道:“草民我有一问。” 方岳贡顺着声音望去,见一中年人,“本府有言在先,若有疑问,尽可上前答话。” 来人便走上前来,“草民黄元龙有一问。” “但讲无妨。” “大人,您刚刚说渔船可以出海,那其他的船只能出海吗?” 方岳贡看向黄元龙,“靠海吃海,渔民以捕鱼为生,出海是应有之理,其他船只出海,所为何故啊?” 黄元龙又问道:“大人,那您的意思是,除了出海捕鱼的船只,那其他的船只是不是都不能出海。” “那是自然。” “那小人我要举报,有船只私自出海,且官商勾结,松江总兵熟视无睹。” 方岳贡听罢此言,稍微一愣,虽然他和刚刚调来的松江总兵朱梅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也清楚朱梅的为人,要说他勾结商人,方岳贡是有些不信的。 很快,方岳贡就恢复了正常,问道:“何人如此大胆?” “具体是何人,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只知道,这伙人打着市舶司的旗号,招摇撞骗,私自出海。” “知府大人,您在松江为官清廉,为民造福,我们老百姓都看在眼里,如今有市舶司的官员,勾结不法商人,公然违背朝廷禁令,还请知府大人清查市舶司,缉拿市舶司里的贪官污吏。” 方岳贡听罢,心道:一介草民,话却说的有理有据,背后定有高人指点啊。 海,虽然禁了,但海上贸易却并没有停,只不过由市舶司代替了原来的民间资本。 况且,朝堂和民间虽然一个劲的提海禁祖制,但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片帆不得下海,他们只不过是害怕朝廷从中收税,以及朝廷经营海上贸易,分走原本属于他们的蛋糕。 这些,方岳贡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他只是个四品知府,不在中枢,他不能置喙,也不敢置喙。 对于市舶司商船之事,他也知道,可市舶司与他松江府衙并无过多瓜葛,他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就是朝廷点了头的,他就更不能管了。 但你又不能和人家说,朝廷就是想从海上贸易里分一杯羹,。 黄元龙的话,可谓是将了他一军。 “市舶司之事,本府无权管辖,但你的诉求,本府会上报给周巡抚,让他定夺。” 黄元龙一听,就不干了,“大人,您是清官,可不能搞官官相护那一套。” “况且,朝廷说了片帆不得下海,市舶司公然违抗朝廷之命,您不能不管啊。” 随即就有人附和,“是啊,大人,您可不能官官相护。” “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呀。” 百姓对于大明的官员,本身就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再经过黄元龙这么一说,又有有心人的挑动,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非议。 “让开,让开。” 就在这时,从人群后面走来一队士兵。 方岳贡远远望去,心道:哎呀,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来者非别,正是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 瞿式耜来到方岳贡近前,“方知府,我接到你的消息就赶过来,没晚吧?” “接到我的消息?”方岳贡一头雾水,“瞿提举,我何时派人给你送过消息?” 瞿式耜就是一愣,“方知府,不是你派人到市舶司求援,说乱民暴动,松江府衙应顾不暇,让我带市舶司的兵丁帮助维持秩序吗?” 话刚说出口,瞿式耜和方岳贡就都明白了,恐怕是被人利用了。 只见,黄元龙指着瞿式耜喊道:“诸位,这个就是市舶司提举瞿式耜,市舶司里最大的赃官。” “刚一开始不让咱们出海捕鱼,就是他想出的坏主意。” 啪! 一个烂菜叶不知道从哪就扔到了瞿式耜的脸上。 老百姓都是过日子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扔鸡蛋的,但菜叶子还是有的。 很快,更多的菜叶子就有组织的飞奔而来,局势顿时就有些失控。 更有甚者,还有人专门挑来了蔬菜,供人使用。 在此混乱之际,南直隶巡抚周延儒,带兵赶来,“谁敢放肆!” 第169章 愈演愈烈 就在松江府不明真相的民众被人煽动,产生躁乱的时候,南直隶巡抚周延儒,及时的带兵赶来。 江南膏腴之地,土地富足,经济发达,文风昌盛,士绅地主多,有功名的人也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周延儒在调任南直隶巡抚之时,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动乱,朱由检特意为其配备了三千人的巡抚标营,如今正派上了用场。 周延儒来到之后,也不客气,当即下令,“谁敢造次,立即捉拿!” 在大明朝,百姓对于官员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如今周延儒直接大兵压境,直接锁拿,本就群情激奋的百姓,更加激动了。 黄元龙环视四周,见不少人的愤懑不已,立即喊道:“官官相护,官官相护,你们这些狗官就只会欺负我们老百姓。” 紧接着就有人出声附和,“没错,大家不要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这些狗官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就是,雁门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一人随之附和道。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情绪越来越激动,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撇下身上的烂菜叶子,凑到松江知府方岳贡近前,“方知府,你听,这是诵读的什么呀?” 方岳贡仔细一听,心中大惊,“不好,这是五人墓碑记。” 瞿式耜作为东林大佬钱谦益的弟子,对于五人墓碑记那也是再熟悉不过,刚才是因为人声嘈杂,没有的真切,如今被松江知府方岳贡这么一提醒,仔细一听,还真是,心中是顿感不妙。 人群之中,慷慨激昂,“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诸位不必惊慌,苏州五公名垂青史,我等何足惧哉!” 只是老百姓能不能听懂,就不知道了。 《五人墓碑记》是复社张溥于崇祯元年所作,是为了歌颂苏州府五位反抗黑恶势力而英勇献身的事迹。 但,魏忠贤派人前往苏州府,是为了抓捕原吏部员外郎周昌顺的,没想到会引发民众的不满,以至于造成暴动。 也有的说法认为,是周昌顺带头反对收取商税。 可不管怎么说,能让东厂、锦衣卫出手抓捕的,不是大忠大贤之人,就是大奸大恶之人。 普通的老百姓,还不值当的让东厂、锦衣卫出手。 不管他周昌顺是大忠大贤也好,还是大奸大恶也罢,但有一点,周昌顺在朝是官员,在野是乡绅,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就算是他周昌顺为人再好,也不至于惹得苏州府那么多的老百姓为他共情。 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丫鬟,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反而担忧起锦衣玉食的主子来了。 这未免,有些牵强。 这五个人若是被人豢养起来,专门做这些事情的,倒还可以理解。可若是被人推出去的替罪羊,那未免太过可惜了。 周延儒本以为带兵前来,能够安定百姓,平息事端,可没想到事情突然激化,变得更加棘手。 可是,当周延儒听到有人在诵读五人墓碑记时,他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松江民乱,本身就透着蹊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是,这么多百姓上街,有道是法不责众,总不能把这么多人都抓了吧。 但乱民之中,有人诵读五人墓碑记就不一样了。 你江南地区,文风再盛,那也不至于普通百姓也懂得五人墓碑记吧。 周延儒思虑至此,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但同时也在暗自懊恼。 懊恼什么呢?兵带少了。 南直隶巡抚驻地自然是在应天府,虽然他得到了线报,知道了松江府一带会有乱民闹事,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乱。 他那三千巡抚标营,只带了一千人,面对这么多涌动的百姓,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至于说松江总兵朱梅的兵马,则是都派出去支援了。 有人闹事的,可不光是松江府,临海的淮安府,苏州府,扬州府,也有乱民闹事,朱梅虽然是松江总兵,但是他的辖区可不仅仅是松江府,临海的这一片区域都是他的辖区,不然朱由检也不会专门安排他担任松江总兵了。 如今,这么多地方都出了事,朱梅麾下的士兵基本都派出去了,而且,其他地方暴动的时间要比松江府早,这就导致就朱梅麾下的兵马所剩无几了。 更要命的是,弗朗基人的战船,就在海面上游荡,虽然有水师战船盯着,但前一段时间两个弗朗基人被方岳贡下监狱的事情,惹得弗朗基人很不高兴。 为了防止水师不敌,弗朗基人趁机登岸,松江总兵朱梅麾下硕果仅存的那点人马,还得看守海岸,不敢乱动。 再加上松江知府方岳贡爱护百姓,没有向松江总兵求援,所以,虽然松江府现在这么热闹,松江的兵马却没有前来支援。 眼看人越来越多,事越闹越大,松江府同知李起兰就慌了神了,他急忙的向着一旁的松江知府方岳贡问道:“知府大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呐?” 方岳贡摘下身上的一片菜叶,“慌什么,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就算今日在此以身报国,也是应有之举。” 一旁的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头上的乌纱帽都快变成绿帽子了。 菜叶子太多了,瞿式耜也懒的管了,“方知府说的好……” 还没等瞿式耜把话说完,又一片菜叶子就扔到了他的脸上。 方岳贡带的是一些衙役,根本就不顶用,瞿式耜虽然带了一些兵丁,但人数少,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而南直隶巡抚周延儒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带了足足有一千人来的,见事情越闹越大,随行的护卫直接护着周延儒退到了一处民房里。 周延儒猛的一甩衣袖,“终日打鹰,没想到今天被小家雀啄了眼。” “他们这是要再行当年苏州之事,可惜呀,我不是当初的应天巡抚毛一鹭。” 第170章 逐渐平息 周延儒此刻火气直冲天灵盖,脸上的肉,气的喯喯乱颤。 不过,周延儒那可是连中会元、状元之人,能力,还是有的。 稍作冷静,周延儒就恢复了神智,他向着一旁的随行护卫千户包吉山问道:“包千户,松江知府方岳贡和市舶司提举瞿式耜可还在外面?” 包吉山躬身回答道:“回禀大人,松江知府方大人和市舶司提举瞿大人,这二位身在乱民包围之中,卑职虽然想带人前去营救,可是老百姓群情激奋,卑职的人根本就过不去啊。” 周延儒听罢,心中很快有了对策,随即吩咐道:“乱民集会,殴差拘捕,此乃大罪。” “包千户,你亲自带着人冲过去,只要是街上的乱民,不管男女老少,就一个字,打。” 包吉山问道:“大人,既然是动手,难免有所死伤,要是有人失手,出了人命,那该怎么办呀?” 周延儒说道:“刀剑不要出鞘,用刀鞘打,用枪杆打。” “真要是出了人命,也没事,尽量控制在一手之内。” 周延儒很清楚,既然让别人办事,那风险就不能再让别人担着了。 “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只要是我周延儒还站着,就砸不到你们的头上。” “卑职领命。” “同时,注意分出人手保护方知府和瞿提举。” “卑职明白。” 待包吉山走后,周延儒点手唤自己的亲信,也是自己的幕僚董廷献来到近前。 “你去找几个亲近之人,混进暴动的百姓之中,再加把火,我会命人将他们和闹事之人一同捉拿,关押在一处,到时候方便套话。” 董廷献听了周延儒的话,试探性的问道:“大人,用不用我让他们把火烧的再大一点,用小石块投掷官吏额头,让方知府和瞿提举见见红。” “事情闹得越大,就越好收场。” 周延儒摇了摇头,“不必如此,这事瞒得过别人,可不一定能瞒得过东厂和锦衣卫。” “明白,正好我手底下就有几个松江府的人,本地人,口音也漏不了破绽。”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巡抚标营的护卫千户包吉山走了出来,他对着房门外护卫的士兵说道:“弟兄们,巡抚大人有令,平定乱民。” “只要不出人命,怎么打都行。” “是。” 包吉山又招呼来一个百户,“孙百户,这些杂事你不用管的,亲自带着人去保护方知府和瞿提举。” “卑职明白。” 得了可以大人命令的士兵,可就没有之前那般束手束脚了,举起刀鞘、枪杆,见人就打。 包吉山亲自带队冲锋在前,他一把抓住一个人的领子,不管三七二一还是四七二十八,上去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那人被打懵了,“你打我干什么?” 包吉山把眼一瞪,“我看你不顺眼。” 说着,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打完了,将那人扔到一旁,随手又抓起了一人,“家是哪的呀?” 那人颤颤巍巍的说道:“就在东边那条街上。” 啪啪!包吉山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干什么呀!” “我这人好热闹,听着街上挺热闹的,我就出来看看。” 包吉山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今个街上确实是挺热闹的,要不再看一会儿啊?” “不,不,不,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我一朋友他奶奶今天出嫁,我还得赶紧过去随份子呢。” 说着,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俗话说的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在街上聚集闹事,喊打激愤的老百姓,大多数都是不明所以,人云亦云,说白了就是随大流。 过去是,随大流,不挨揍。 可现在,随大流,准挨揍。 喊喊口号,骂骂的当官的,固然是痛快,可要是那刀鞘、枪杆打在身上,可就不是痛快了,那就光剩下痛了。 “哎呦。” “哎呀。” “谁踹我屁股了。” “谁薅我头发了。” “哪个不要脸的咬我耳朵了。” 一时之间,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方岳贡掸了掸身上的烂菜叶子,见情况有所好转,闹事的百姓四散而逃,心中顿时大定。 不过,方岳贡也不白给,虽然他被人围在了角落里,也被人扔了不少的烂菜叶子,但脑子却没闲着。 他可是一直盯着带头说话闹事的人呢,之前是群情激奋,方岳贡是怕激化冲突,一个不小心再将事情闹大,如今的局势多云转晴了,他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方岳贡指着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对着一旁跟随而来的衙役吩咐道:“将那几个带头闹事之人,锁拿收监。” 松江知府方岳贡的话虽然说出来了,但衙役们却显得很是为难,犹犹豫豫的,步子就是迈不出去。 方岳贡见状,也明白,这些衙役都是胥吏,都是本地人,而这些闹事的,也都是本地人,他们之间,或许有所牵连,不愿出头。也或许是害怕家人被胁迫,不敢出头。 就在这时,李百户带着人过来了,随行的士兵呈扇子面排开,将方岳贡和瞿式耜保护起来。 李百户向前一抱拳,“卑职奉巡抚大人之命,特来保护方知府和瞿提举。” 方岳贡指向人群,“李百户,那几个就是此次带头闹事之人,速速将他们拿下。” “大人尽管放心。” 李百户回转过身,一看,这人也不少啊,哪几个是啊。 管他呢,都拿了,到时候再认人就是了。 “来呀,将那一干人等,全都拿了,漏掉一个,军法从事。” “是。” 当兵的一看,前面这伙人不算少,怎么拿呀,要是跑了一个,那可就军法从事了。 转念一想,想那么多呢,管他是谁,全打趴下。 正巧,这个时候周延儒也带着人来了,见这种情况,当即下令随行护卫帮忙捉拿。 方岳贡和瞿式耜一见周延儒来了,急忙上前相迎,躬身施礼,“见过中丞大人。” 周延儒拱手还礼,“方知府,瞿提举,二位不必多礼。” 方岳贡问道:“中丞大人,您不是在应天府吗,怎么突然就来了松江府呢?” 周延儒听了此言,不禁怒眉头微皱,“自然是有人告诉我,松江府恐怕是要出事了。” 第171章 先穿袜子再穿鞋 松江府民乱爆发的前一夜。 南直隶应天府,巡抚周延儒的临时宅邸。 周延儒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中,有仆人给他打了一盆热腾腾洗脚水,还有一个丫鬟在那给他洗脚。 “嘶,舒坦。”周延儒将双脚放入盆中,顿感疲惫减轻。 给周延儒洗脚的丫鬟,也很会来事,“老爷,您忙了一天了,奴婢给您好好的洗洗脚,解解乏。” “等洗完了脚,奴婢再给您按按脚。” “呦,你还会按脚呢?” “奴婢家里边穷,父亲好赌,母亲卧病在床,还有一个弟弟在读书,奴婢进府之前什么活都干过,也和别人学过按脚。” 周延儒听罢,点了点头,“那好,一会你就给老爷我好好的按按脚。” “按好了,老爷我重重有赏。” 不过,周延儒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这小丫鬟是他就任南直隶巡抚之后,招进府的,如此刻意逢迎,不见得是好事,不能留。 就在周延儒思虑之时,他的管家推门走了进来,“老爷,有客人前来拜访。” “有客人?谁呀?” 管家随即递过来一份拜贴,“老爷,这是来人的拜贴。” 周延儒接过拜帖一看,颇为狐疑,“这大晚上的,徐本高拜会我做什么?” 本来,周延儒是礼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官职,如今,加了左副都御史的衔,巡抚南直隶。 左副都御史,也是正三品,可是,地方上的正三品巡抚能和中央的正三品礼部侍郎相比吗? 通常,京官外调,品级都得往上提一提,就周延儒礼部右侍郎的身份,到地方上当个总督,都有点发配的意思,更何况还是平级的巡抚。 所以,不少人都认为周延儒是得罪了皇帝,才被发配到了南直隶,再加上南直隶这个地方本身达官贵人就不少,因此,前来拜会的人并不算多。 所以,对于徐本高前来拜会,周延儒颇为疑惑。 周府管家见周延儒没有说话,想来是不愿意见客,便说道:“老爷,您要是不愿意见,那我就把他打发走。” “那倒是不用。”周延儒将拜帖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算他徐本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那我也得见识见识他这个黄鼠狼够不够分量。” “让他进来吧。” “老爷,现在就让他进来,您这还洗着脚呢,用不用让他在客房候一会?” “不用,要是他徐本高的曾祖来了,那我得红毯铺地,净水泼街,出门相迎,可他徐本高,还不配。” “明白,我这就让他进来。” 说着,管家就躬身退了出去,同时,朝着正在给周延儒洗脚的小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也出去。 很快,徐本高就在管家的指引下过来了。 徐本高朝着周延儒躬身施礼,“下官徐本高,见过中丞大人。” “徐千户,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来呀,看茶。” 徐本高身上有着锦衣卫千户的虚职,所以周延儒称其为徐千户。 周延儒随手拿起一个毛巾,擦了擦脚上的水渍,“让徐千户见笑了,我这是刚刚忙了一天,好不容易休息休息,泡泡脚,徐千户可不要怪罪呀。” “哪里,哪里,中丞大人勤劳王事,泡脚解乏也是应当之事,是下官打扰了中丞大人休息,是下官请中丞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对了,这是下官带的一些礼品,还望中丞大人不要嫌弃。” “徐千户太客气了。” 说着,周延儒挥了挥手,管家当即将洗脚水端了出去。 “不知徐千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徐本高起身离座,朝着周延儒一拱手,“中丞大人,下官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松江府有人要煽动百姓暴动。” “有人要煽动百姓暴动?”周延儒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冽起来。 “那他们为何要煽动百姓暴动啊?” “据下官猜测,很有可能是不满朝廷的海禁之策。” “哦,是吗?”周延儒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徐本高,仿佛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海禁之策,乃是祖制,当初陛下为改善百姓生计,缓解国库压力,就曾提出过要解除海禁,可是,可是钱龙锡钱侍郎他不同意啊。” “就算是他们有所诉求,也可以上书朝廷,为何偏偏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徐本高毫不畏惧周延儒的目光,“中丞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大胆。” 周延儒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那徐千户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呢?” “说来惭愧,下官的堂弟徐本善,对朝廷的海禁之策颇有微词,下官虽然对其多有劝导,可仍无济于事,为防其误入歧途,便派人对其多加留意。” “没想到,还真误打误撞,发现了他们企图煽动百姓暴动,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徐千户的堂弟竟然也参与了此事?”周延儒会心一笑,好似猜到了什么一样,“徐千户,你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真不愧是徐阁老的后人呀。” 徐本高表现出一副愧不敢当的模样,“中丞大人折煞下官了,曾祖忠心为国,没想到后人中却出了徐本善这么一个败类,实在是有辱先祖,有辱门风啊。” “哎,徐千户此言差矣,徐阁老能有你这么一个后人,可谓是光耀门楣啊。” “中丞大人过誉了,下官身为徐家家主,家中出了这么一个败类,实在是愧对先祖。” “不过,还请中丞大人放心,我徐家,对朝廷绝对是忠心耿耿,凡是朝廷的政策,我徐家必定是全力拥护,若中丞大人有用得着徐家之处,本高也必定全力以赴。” 周延儒面带笑容,“徐千户对朝廷的忠诚,本官是看在眼里的,必定会上报朝廷,有徐千户这样的忠正之人,是朝廷之幸啊。” “那就多谢中丞大人提携了。” “天色已晚,下官就不打扰中丞大人了。” “管家,替我送一送徐千户。” 管家就在门外恭候,听到此言,当即上前,“徐千户,请。” “有劳了。” 周延儒看着徐本高远去的背影,不禁喃喃道:“先穿袜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 “这个徐本高,倒是颇有他先祖徐阶装孙子的本事。” 第172章 背后言 徐本高虽然向周延儒透露了松江府将要有人煽动百姓暴动的消息,周延儒呢,也是相信徐本高的话,毕竟这么大的事,谅他徐本高还不敢扯谎。 不过,徐本高为什么要向他透露消息呢? 是投诚? 还是别有用心? 可若是别有用心,到底是什么用心呢? 周延儒连忙派人去喊来了自己的心腹兼幕僚董廷献。 董廷献看到周府派人大晚上的来请自己,不敢怠慢,当即起身前往周府。 所幸,董廷献的住所离周府也不算远,很快就赶来了。 “大人,您这么晚了,喊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周延儒面对董廷献就不似之前对待徐本高那般严肃了,随手向旁边一指,董廷献便心领神会的坐下了。 “心葵呀,就在刚刚徐本高来找我了。” 董廷献闻言有些愣神,“徐本高,松江府华亭县徐家家主徐本高?” “这徐本高来找大人您是有什么事?” 周延儒直接半躺在太师椅上,“徐本高告诉我,说明天松江府可能会有人煽动百姓暴动。” 董廷献略做思索,“徐本高告诉您这个消息,那这个消息,恐怕假不了。” “我也知道这个消息假不了,可是,你知道这个徐本高说这个消息他是从哪知道的吗?” “在哪?” “他的堂弟,徐本善。” 董廷献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不用说,明天的百姓暴动,和他徐家脱不了干系,备不住还就是他徐本高在背后指示的。” “他徐本高向您透露这个消息,一来,可以示威,松江府,乃至南直隶,还是有他徐家这么一号的。” “二来,可以撇清关系,毕竟这个消息是他徐本高告诉您的。” “这三来,明天有人煽动百姓暴动,而他徐本高却偏偏在今天晚上告诉您这个消息,这个时间选择的可真妙啊。既是事发之前,而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又不那么充分。” “更何况,松江府有人煽动百姓暴动,那么淮安府,扬州府,苏州府,有没有人煽动百姓暴动呢?” 董廷献说的这些,周延儒其实都能想到,只不过他现在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哎呀,心葵啊,你真不愧是我的智囊啊。” 董廷献倒也不谦虚,“我也不能白端大人您的饭碗啊。” “就是大人您未免小气了些,我都来了这么半天了,连口水都没上呢。” 周延儒哈哈一笑,“来呀,上茶,上好茶,就拿陛下赏赐的武夷山大红袍。” “陛下赏赐的,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董廷献接着问道:“大人,既然我们知道了明天有人煽动百姓暴动,那用不用提前派人通知松江府衙?” 周延儒摆了摆手,“不用。” “我就是南直隶这常州府的人,这南直隶繁华的背后,有多少肮脏与不堪,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朝廷的政令要想在南直隶畅通无阻,不见见血,很难做到。” “只有南直隶乱了,朝廷才有足够的理由整治南直隶。” 董廷献也突然反应了过来,“对呀,大人您是南直隶常州府的人,按理来说,应当避讳原籍为官,陛下或许不知道您是南直隶的人士,把您调任这南直隶巡抚。” “可您自己不可能忘记啊,怎么还是应下了南直隶巡抚的差事?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周延儒闻听此言,淡淡一笑,“授人以柄,那要是这把柄,是我自己主动递过去的呢?” “主动递出去自己的把柄,”董廷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这就有点意思了。” 周延儒接着说道:“你呀,别看咱们的这位陛下年轻,可却是洞若观火。” “圣旨里说的清楚,我虽然是南直隶巡抚,可是巡抚的范围不包括我的原籍常州府。” “南直隶临海的这几个府,都是之前所设的淮扬巡抚的辖区,只不过是如今的松江府设了市舶司,又重新划到了我的辖区而已。” “再说了,就算是陛下不知道我是南直隶常州府的人士,那任命巡抚可是要经过内阁和吏部的。” “内阁的那二位或许不知,但吏部尚书杨景辰,他原本就是吏部侍郎,老吏部了,天下的官员差不多都在他的脑子里了,他能不知道吗?” “那这吏部尚书杨景辰为什么也不提出来啊?” “因为大家都知道,南直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江南地区,文风昌盛,出仕的官员,有功名的读书人,数不胜数,尤其是这里还是东林党的大本营,最近几年不是还又出了一个复社。” “可偏偏天下财赋,半出江南。” “人家有人又有钱,是官人又是商人,别人都是官商勾结,而他们却是官商一体。” “朝廷无论是想要开海,想要清查田亩,还是清查户籍人口,乃至于是想要收取商税,南直隶,都是最大的绊脚石。” “不然,何至于出了一个魏忠贤啊。” 董廷献本身脑子就好使,不然周延儒也不会聘请他当自己的幕僚了,现在被周延儒这么一点,董廷献顿时就明白了。 董廷献顺着周延儒的话说了下去,“无论是之前的应天巡抚,还是现在的南直隶巡抚,但凡是想要在南直隶有点作为的,都难如愿。” “既然免不了遭受弹劾,那干脆直接给他们一个把柄。” “只是,大人,这个把柄,说大也不算大,说小,可也不算小。” “可大,可小,这可都在陛下一念之间呐。” 周延儒倒是颇不在意,“我这个南直隶巡抚,那可是陛下亲自点的将。” “既然陛下亲自点我到南直隶,就是让我把水搅浑的。” “这是一锤子买卖,水搅浑了,我也就该走了。” 董廷献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和周延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人,那明天松江府的事,您还是早做打算,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吐沫星子可能淹死人。” 周延儒缓缓起身,“淹不死人的。一来,我会水,二来,我脸皮厚。” 董廷献见周延儒起身离坐了,他也不敢再坐着了,“这三来,说不准就能放下南直隶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不过,大人,明天您要是去松江府,还是把巡抚标营都带上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周延儒却并不这样认为,“一群被人愚弄的无知百姓罢了,掀不起什么浪花,带一千人足矣。” 第173章 不能惯着 “欺天了!” 乾清宫中,朱由检看着南直隶的奏报,面沉似水,重重的将奏报摔在书案上。 “召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各部侍郎,乾清宫议事。” 很快,群臣就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检摆了摆手,“别弄这套虚头巴脑的了。” “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群臣,“南直隶民乱的事情,想必诸位爱卿都已经知道了,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过了一会,见没有人说话,刑部尚书苏茂相这才起身奏报,毕竟治安的事,归刑部管辖。 “陛下,乱民暴动,当街辱打朝廷命官,公然挑衅朝廷威严,与造反无异,臣以为当从重处罚。” 朱由检不置可否,“苏尚书,你都说乱民暴动与造反无异了,还从重处罚,再怎么从重,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更何况,参与暴动的百姓不下万人,你还能把人都杀了不成?” 苏茂相倒是显得不卑不亢,“回禀陛下,天启六年,就有南直隶苏州府的百姓公然上街,阻挠官差抓人,朝廷仁德,只诛首恶,并未为难其他人。” “可然,如此犯上作乱之举,并未令当地百姓洗心革面,事后竟然还有人为其写记传颂。” “这次松江府又有此类事情发生,乱民之中还有人传唱五人墓碑记,这明显是以苏州府百姓造乱之事为荣。” “若是这次朝廷再轻轻的放下,朝廷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若是朝廷没了威严,何以驭万民?何以临天下?” 朱由检听罢,不禁对苏茂相另眼相看。 平时六部之中,就属刑部和工部最不显眼,可工部好歹还供应着军队的火器,还是有点存在感的。 刑部则完全是个小透明,就连朱由检对于刑部尚书苏茂相这个小老头,都有些不以为意了,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番慷慨陈词。 不过想想也是,能混到六部尚书的,哪有好相与的。 “苏尚书所言极是。”左都御史李标起身离座,出声附和。 “陛下,前有苏州府百姓阻挠官差办案,后有松江府百姓煽动暴乱,再一又再二,谁又敢担保没有再三再四呢?” “臣等皆知陛下仁德,爱民如子,不愿为难百姓,可是,陛下您体谅百姓,百姓体谅您了吗?” “朝廷的仁德,是安善良民的保障,而不应该是暴民乱贼无所惧怕的依仗。” “所以,臣赞同苏尚书之法,对待乱民,绝不姑息。” 李标的这一番话,称赞了皇帝仁德,又表明了自己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既拍了马屁,又表明了态度,不得不说,语言的艺术,确实美妙。 刑部尚书,左都御史,三法司两家主事人都已经发表了意见,现在就剩下大理寺一家了。 朱由检便将目光看向了大理寺卿成基命,“老先生,三法司就差您了,您也说说吧。” 成基命年逾古稀,资历很老,因此也当得一声老先生。 成基命听到朱由检的话,随即起身离座,“陛下,苏尚书和李总宪所言,老臣认为并无不妥。” “虽然世人推崇儒家,但治理天下,还是离不开法家。” “乱民暴动,不是小事,刚刚苏尚书和李总宪都说了,先帝在位之时,有苏州府乱民阻挠官差,朝廷并未严加惩处,这才导致后人无所顾忌,以至于有了如今的松江府之乱。”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老臣以为,非重典无以为之。” 对于成基命的看法,朱由检颇为赞同,“看来三法司都认为应当重处啊。” “那三法司就出人吧,看看谁能解决好这个案子。” 成基命,李标,苏茂相,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看他们说的热闹,好像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最后,苏茂相和成基命两个人齐刷刷的都把目光放在了李标身上,谁让你刚才那话说的那么漂亮呢。 李标颇为无奈,起身奏报,“陛下,臣举荐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鹤。” “杨鹤?”朱由检摇了摇头,“杨鹤虽清廉,但仁慈有余而魄力不足,南直隶的案子,他未必能办好。” 刑部尚书苏茂相见状,起身奏报,“陛下,臣以为,刑部左侍郎兼治安司侍郎贺逢圣,定能担此重任。” “贺逢圣,倒是个合适人选,同时,朕也会派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孟明从旁协助。” “这南直隶案子有人办了,那南直隶官员也得处理啊。” 说着,朱由检指了指书案上的一摞奏折,“这些奏折,都是弹劾南直隶巡抚周延儒,松江知府方岳贡,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的。” 接着,朱由检又用手点了点旁边的一小摞奏折,“有人弹劾这三个人呀,并不算奇怪,可是这些奏折,却是弹劾吏部尚书杨景辰的。” 朱由检看向吏部尚书杨景辰,“杨尚书,你可知他们弹劾你什么吗?” 杨景辰急忙起身请罪,“臣,不知。” “朕问你,这周延儒是哪里人士?” “是南直隶常州府人士。” 说着,杨景辰不知道是才反应过来,还是早就知道会有此事,总之,认错的速度很快。 杨景辰一躬到底,赶忙认罪,“陛下,周延儒本是南直隶常州府人士,可是他的辖区并不不包括常州府,常州府是淮扬巡抚的辖区,所以当时臣认为,这并不违背规制。” “不过,臣身为吏部尚书,心存侥幸,一时失察,以至竟然犯了如此过错,还请陛下责罚。”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说来,朕也有失察之责,不能全怪你。” “然,你既身为吏部尚书,如此瓜田李下之事,是你的失职,也是他周延儒不语的教训。” “罚俸三月,下不为例。” “谢陛下。” “南直隶巡抚周延儒,有违规制,念及起处理松江民乱有功,特从轻处罚,夺左副都御史之衔,贬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 第174章 拆分南直隶 周延儒的处置结果有了,也可以说是朱由检有意为之。 朱由检看向众人,接着便问道:“对于松江知府方岳贡,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该如何处置?” 兵部尚书李邦华起身奏报,“陛下,松江知府方岳贡在处置民乱一事上,不卑不亢,颇为妥当。” “臣以为,应当加以勉励。” 不卑不亢,颇为妥当,朱由检听罢,微微一笑,别说,还挺押韵的。 “朕也是这么想的,方岳贡在松江知府的任上也有年头了吧?” 吏部尚书杨景辰立即回答道:“陛下,方岳贡在松江知府任上,已有三年。” “三年了,也确实应该动一动了。”朱由检看向户部尚书郭允厚,“郭尚书,朕记得山东农业厅的主官还没有人选吧?” 郭允厚起身回禀,“回禀陛下,正是。” “这样吧,松江知府方岳贡,平定民乱有功,升任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统理山东农业厅。” “陛下英明。” 朱由检接着说道:“这个瞿式耜,在市舶司干的还不错,为朝廷创收不少啊,是吧,钱侍郎。” 市舶司侍郎钱龙锡,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忧,“陛下,广州府,泉州府,松江府,登州府,四地的市舶司虽然开设时间不算长,但带来的利润相当可观。” “只是,松江市舶司提举瞿式耜,在此次事件中,被百姓说是官商勾结,臣以为,功是功,过是过。” “钱侍郎此言差矣。”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赶忙起身奏报,毕竟瞿式耜是他的弟子,他怕自己的弟子受到什么牵连。 “陛下,市舶司的设立,确实是大大减轻了国库的压力,尤其是松江市舶司,在四地中创收最高。” “此次松江府民乱,市舶司提举瞿式耜,义无反顾,毅然决然的率人帮助松江府衙度过难关,臣以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至于说瞿式耜官商勾结,臣以为,纯属子虚乌有,无稽之谈。” 钱龙锡满脸幽怨的看向自己的好友钱谦益,心道:没想到你钱谦益浓眉大眼这个的家伙也背叛革命了。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毕竟瞿式耜是钱谦益的弟子,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钱龙锡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即就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朱由检心中暗自窃喜,你看,这就开始分裂了吧。 “看来,这两位钱侍郎的意见不一致啊。” “市舶司的钱侍郎认为瞿式耜有功有过,而财政司的钱侍郎则认为瞿式耜无过有功。” “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二位钱侍郎,你们可真让朕为难啊。” 钱谦益生怕自己的弟子受到什么处罚,“陛下,瞿式耜身为市舶司提举,为朝廷创收,又协助松江府平息民乱,何过之有啊?” “若是听信谗言,不问清白,妄加处罚,臣恐令忠臣寒心呐。” 朱由检淡淡一笑,“朕也愿意相信瞿式耜是清白,只是市舶司的钱侍郎提出了疑虑,朕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了。” 钱谦益一听,也犯了难,若是让人提出瞿式耜有过,他当即就反驳回去了,只是,如今这人是他的好友钱龙锡,这就有点张不开嘴了。 钱龙锡一听,也挺难为情的,毕竟瞿式耜是钱谦益的弟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朱由检心中暗感好笑,祸起萧墙破金汤,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好了,朕看你们二位也争辩不出什么,既然有人说瞿式耜官商勾结,为了避嫌,瞿式耜就调离松江府市舶司。” “市舶司也确实是为朝廷创收,瞿式耜也干的确实不错,这样吧,浙江杭州府再设一市舶司,瞿式耜调任杭州市舶司提举。” “至于松江市舶司,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估计也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了,就由内廷派人接手吧。” “经过松江府民乱的教训,朕深感南直隶所辖区域过大,既有南京六部管理,又有巡抚管理,权责不一。” “所以,朕有意将南直隶拆分为江苏、安徽两个省份。” “松江府,常州府,苏州府,扬州府,镇江府,淮安府,徐州府,此七地划为江苏省,省府驻地扬州府。” “凤阳府,徽州府,宁德府,池州府,安庆府,泸州府,太平府,滁州,和州,广德州,此十地划为安徽省,省府驻地凤阳府。” “应天府,归朝廷直辖。”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但却又在意料之中。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陛下,南直隶拆分为两省,臣认为恰合时宜,只不过,南直隶一拆分,南京各部似乎是没有用武之地,那南京各个衙门里的的官员,该如何安置?” 这一点,朱由检早有安排,“南京的各个衙门,依旧保留,官员,仍任原职。” 南京六部,本就是养老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留着这个养老院,万一有人需要养老呢。 朱由检坚持保留南京各部,其余朝臣也都明白出了他的用意。 吏部尚书杨景辰起身奏报,“陛下,那新设立的江苏、安徽两省,是不是按照其他省份的官制,设立三司衙门?” 朱由检不置可否,“这个先不着急,暂时先设巡抚统理政务,等稳定下来以后,再行安排后续事宜。” “原淮扬巡抚姜曰广,仍以右佥都御史衔,调任安徽巡抚。” “至于这江苏巡抚,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话音刚落,吏部侍郎温体仁起身奏报,“陛下,臣举荐一人,定可胜任。” 朱由检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原应天巡抚,南京兵部右侍郎,毛一鹭。” 听到毛一鹭的名字,朱由检好悬没笑出声来,温体仁,还是你小子坏呀。 “那就启复毛一鹭,加左副都御史衔,任江苏巡抚。” “同时,原松江总兵朱梅,调任安徽总兵。” “彰武伯杨崇猷在广西募兵结束之后,不必返京,直接赶赴江苏,任江苏总兵。” 第175章 求稳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乍暖还寒,虽已经入了春,但由于小冰河的影响,还是能感受到阵阵寒意。 刑部治安司侍郎贺逢圣,奉命前往江苏处理松江民乱一案,自北京城一路南下,渐感春光和煦,暖风阵阵。 只是跟随其后的一队队兵士,露出的肃杀之气,却与明媚的春光显得格格不入。 跟随贺逢圣一同而来的,正是刑部治安司麾下的兵丁。 治安司,治安司,就是管治安的。 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明朝那么多人呢,难免出几个亡命之徒,那仅靠衙役就显得不够看了。 所以,朱由检直接将军中伤退下来的士兵以及整合的一部分卫所兵,共计三千人划到了刑部治安司名下。 贺逢圣也知道南直隶的水,很深,甚至可以说是深不可测,为了保险起见,他这次,直接带了一个千户的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还有一队随行的锦衣卫,由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孟明带队。 文官和锦衣卫之间,仿佛有着一条天然的界限,虽然贺逢圣和吴孟明从北京城就开始一路同行,但除了基本的寒暄客套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交流。 江苏扬州府,巡抚衙门的驻地。 江苏巡抚毛一鹭,早早的就在府衙门前等候。 毛一鹭早期攀附魏忠贤,惹得东林党人很是不悦,后苏州府抓捕周昌顺之时,又引发民乱,虽并未获罪,反而还升了南京兵部右侍郎。 可是,因为恶了东林党,他也就早早的告病辞官了。没想到如今却又被任命为左副都御史,巡抚江苏,这可真是让他又惊又喜。 而且,南直隶巡抚周延儒调任浙江巡抚的时候,经朱由检批准,还特意给他留下了一千人的巡抚标营,毛一鹭的底气,在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些许。 贺逢圣和吴孟明一来到扬州城,就看到了毛一鹭安排的迎接人员。 待来到巡抚衙门,江苏巡抚毛一鹭更是亲自迎接,“少司寇,吴同知,一路奔波劳累,难为二位了。” 贺逢圣和吴孟明拱手还礼,“毛抚台客气了,勤劳王事,本就是我等分内之责,不敢谈辛苦二字。” 毛一鹭将贺逢圣、吴孟明二人引入大堂,命人上茶。 一番寒暄之后,贺逢圣看向毛一鹭,“毛抚台,敢问松江府民乱之人,如今关押在哪?” 毛一鹭淡淡一笑,仿佛胸有成竹,“全赖周延儒周抚台处置果断,主犯如今都关押在松江府衙之内,由专门看管。” “至于其他的,都是一些受人蛊惑的无知百姓,教育了一番,关了就好就都放了。” 吴孟明端起茶杯,不喝茶,只是放在手中把玩,“可曾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松江府华亭县,徐家,徐本善。” 吴孟明听罢,显得颇不在意,“这松江府徐家,我也曾听闻,当代家主名为徐本高,自其曾祖徐阶徐阁老始,徐家便以装孙子为手段,谋取利益,怎么如今这么大胆了。” 吴孟明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原南直隶巡抚周延儒提前安排了人混入乱民中,很快就从乱民口中套出了情报。 再加上徐家家主徐本高曾夜访周延儒,透露徐本善煽动百姓造反,事情似乎是很清晰了。 而这一切,由于周延儒被调往浙江担任巡抚,新任江苏巡抚毛一鹭,就坐收了渔利。 毛一鹭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庞,顿时僵硬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恢复了自然,“早在乱民暴动的前一晚,徐家家主徐本高就曾向周延儒周巡抚透露过此事,想来是徐本高要牺牲徐本善,来向朝廷纳一个投名状。” “毛抚台所言在理,但毛抚台或许还忽略了一点。” “不知是哪一点?” 吴孟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据锦衣卫的情报显示,这个徐本善,可是复社中人。” “是吗?”毛一鹭明显是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他毕竟也曾身居高位,该有的仪态还是有的,因此倒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这一点,本抚倒还真的不知晓,徐本善作为松江民乱的首犯,如今就关押在巡抚衙门中,吴同知有什么想要询问的,尽管前去。” 吴孟明听罢,缓缓起身,朝着毛一鹭和贺逢圣一拱手,“贺侍郎,毛抚台,那在下就先失陪了。” “吴同知请便。” 按理来说,查案,应该是刑部和锦衣卫两家的事,可是刑部治安司侍郎贺逢圣,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安排了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和吴孟明一同前去。 毕竟贺逢圣是堂堂的正三品刑部侍郎,做官做到这个份上了,更重要的是政治能力,而不是业务能力。 业务能力不行了,可以安排手下去做,手下人要是干不了,还可以再招人。 可要是政治能力不行了,一个弄不好就得丢官罢职。 此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临行之前,朱由检特意叮嘱过贺逢圣,你此番前去南直隶,查案之事,自有他人去做,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确保南直隶拆分过程中的维稳。 贺逢圣自己也清楚,查案,确实是并非自己所长,所以,也就很痛快的把查案权彻底的放给了锦衣卫,不过为了万全,他还是安排了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从旁协助。 贺逢圣面带笑容的看向江苏巡抚毛一鹭,“毛抚台,如今你是东山再起,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毛一鹭倒是表现的不卑不亢,“全赖陛下信任,这才得以侥幸主政江苏。” “只求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实不敢贪图前途二字。” 贺逢圣对于毛一鹭的话语,倒很是满意,“江南膏腴,文风昌盛,文人墨士,富商大贾,不胜枚举。” “而南直隶初分之际,一切尚在酝酿之中,尘埃未定之前,万事,还是要求一个稳字的。” 毛一鹭自然是听出了贺逢圣话中的意思,“吾皇圣明,少司寇廉能,想来江苏、安徽二省,定然平安无事。” 第176章 吓唬 南直隶刚刚拆分为江苏、安徽两省不久,巡抚衙门也是草创初立,各种设施也还在陆续的筹建中。 安徽巡抚衙门倒还好说,省府在凤阳府。 毕竟凤阳府是朱元璋的老家,那里的房屋宫殿一应俱全,朱由检直接大手一挥,将中都的皇宫划为了安徽巡抚衙门驻地。 可是江苏就不一样了,江苏省府在扬州府,这也是朱由检刻意为之。 按理来说,江苏省中,苏州府,松江府最为富饶,可为了避免一省的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重叠,朱由检就选定了综合实力还抗打的扬州府。 本来,扬州知府想将扬州府衙腾出来,可是,毛一鹭觉得自己一来就抢了人家办公的地方,不太好,就没同意,而是另选他处。 江苏巡抚衙门都还在筹建中,那牢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毛一鹭由于之前在苏州府就经历过乱民暴动,所以,他对这些人,就很反感,直接就把牢房设在了原来的马房里。 吱呀一声,牢房的门被人打开,吴孟明和汪乔年走了进来。 这牢房原来是马房,再加上里面又关了不少的人,那味道,可想而知。 汪乔年一进去,就感到异香扑鼻,皱着眉头调整了呼吸。 吴孟明则熟视无睹,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稍作打量,向一旁看守的士兵问道:“哪个是徐本善?” “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将人给您提出来。” “这牢房过于昏暗了,不利于审讯,将他提到一旁的偏房里。” “是,” 吴孟明亲眼盯着士兵将徐本善提出来之后,这才放心的来到外面,加重了呼吸。 徐本善被押到一旁的偏房之中,吴孟明和汪乔年一左一右坐在上位。 吴孟明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三品,汪乔年是刑部治安司郎中,正五品,吴孟明品级高,自然是不会惯着汪乔年的,所以他是坐在了左侧。 汪乔年呢,也不计较,也没法计较。 徐本善就瘫坐地上,他头发蓬乱,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样子是没少受罪。 吴孟明看向徐本善,“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徐本善苦笑一声,“你身着飞鱼服,还有锦衣卫随行,这用问吗,肯定是锦衣卫的堂上官。” “有眼力,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省的浪费时间。” 徐本善倒是显得大义凛然,“少在这浪费口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对于犯人这样的情况,吴孟明仿佛是司空见惯了,他既不喜,也不怒,只是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根烛台。 “人呀,就跟这蜡烛一样,活着的时候,发光发亮,可一旦天亮了,这蜡烛就会被人毫不留情的熄灭。” “徐本善,你知道你和蜡烛有什么区别吗?” 徐本善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旁,没有理会。 吴孟明则是毫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这蜡烛燃烧完了,收集起来,再换根烛心,还能接着使用。” “而你,死了可就活不了了。” “当然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徐本善,你暗中煽动百姓暴动,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利益罢了。” “胡说!”徐本善有些暴躁,“你不要把我徐本善想的那么龌龊。” “朝廷倒行逆施,难道还不让老百姓说话了吗?” 吴孟明用手将蜡烛从烛台上取了下来,“倒行逆施?何为倒行逆施啊?” 徐本善当即慷慨激昂,“上应天时,下应民心,此为顺。上违天时,下损百姓,此为逆。” “朝廷不顾百姓,竟然从海上巧取豪夺,攫取民生,这便是倒行逆施。” 啪! 汪乔年猛的一拍桌子,“大胆!” “徐本善,你不过是一断脊之犬,焉敢在此狺狺狂吠。” “朝廷之策,自有公论,岂容你说顺就顺,说逆就逆!” “你徐家深受皇恩,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如今你好大胆的徐本善,居然煽动百姓,妄图挟民意以要挟朝廷,你,就不担心你全家不保吗?” 徐本善被汪乔年吓到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愣神。 吴孟明见状,只是淡淡一笑,“汪郎中不必动怒,对于此等腌臜泼才,气坏了身子反倒是不值当的。” 吴孟明拿起蜡烛,晃了三晃,“徐本善,你看看这蜡烛,这一端能点燃,另一端也能点燃,若不是人为的刻意做出标志,哪端朝上,哪端朝下,不是都行得通吗。” “你们这些人啊,若是朝廷之策顺着你们的心意,你们就会高呼万岁。可若是朝廷之策不合你们的心意,你们就会大骂朝廷昏聩。” “那你觉得你有理,那这就没法聊了,直接定罪吧。” 徐本善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只会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吴孟明哈哈一笑,脸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徐本善,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可就得好好的聊聊了。” “我听说你的夫人,很润啊呀。” “还有你的女儿,活泼,灵动,惹人喜爱。” “尤其是你的儿子,听说这是你盼了好长时间,求爷爷,告奶奶,请了不知多少郎中,吃了不知多少汤药,这才求来的儿子,以后你的家业就要交给他了。” “你说,我给他谋一份前程怎么样啊,我认识宫中敬事房的刘公公,我把你的儿子介绍到那里去怎么样啊?” 说着,吴孟明又将蜡烛重新插入烛台,然后猛的从蜡烛的根部掰断。 吴孟明拿起断了根的蜡烛,朝着徐本善笑了笑,随即就把断了根的蜡烛扔到了徐本善的两腿之间。 徐本善当即吓得一激灵,头上隐隐可见冷汗。 吴孟明将烛台重新扶正,放到原处,“你看看你,我这是好心为你的儿子谋一份前程,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敬事房的刘公公人很好的,就是上了年岁了,手脚可能不太好使了,好打哆嗦,这一点呢,还需要令郎稍加理解。” “哎,那个刘公公叫什么来着?” 吴孟明轻拍了一下脑门,“哦,想起来了,叫刘不住。” 第177章 原来如此 吴孟明这么一吓唬,徐本善的心理防线逐渐松动。 “你杀了我吧。”徐本善哀嚎道。 吴孟明缓缓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上天有好生之德,岂能妄动杀戮啊。” “徐本善,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奈何不了你吗?” “你找的那几个人挑头的人,已经全都招了,就是你,给了他们钱财,让他们煽动百姓的。” “还有参与暴动的百姓,不少都是你们徐家的佃户和工人,你作何解释呀?” 徐本善也很快调整了心态,冷哼一声,“这只不过是他们凭空诬陷我的清白罢了。” “至于那些佃户和工人,不过是一群愚昧无知之人,受人蛊惑,上街参与造乱罢了,与我有何关系?” “我徐家家大业大,佃户和工人不在少数,难不成他们犯了事,还都得赖在我的头上吗?” “就算你是锦衣卫,没有证据,还能随意给人定罪不成!” 听了徐本善这话,吴孟明略显兴奋,“我们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讲究过证据。” “倒是你,我们现在怀疑你,你倒是需要拿出证据来!” 徐本善表现的很是硬气,“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认不认罪,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那你这就是认罪了。”吴孟明朝着一旁负责记录的两个官员说道,“刚刚的问话,都记录在案了吧?” 两个负责记录的官员,一个是刑部的,另一个则是锦衣卫。 “都已经记录在案。” “那再加上一句,徐本善勾结弗朗基人,通敌叛国,意图颠覆朝廷。” 负责记录的锦衣卫唰唰唰就开始写了,而刑部的那个官员则是愣住了,因为刚刚的审问压根也没提这一茬啊,他不敢动笔,转头看向了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 汪乔年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因为有人比他们还要着急,那就是徐本善。 通敌叛国,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徐本善就算是再混蛋,他也不敢拉着整个家族下水啊。 徐本善当即就慌了,“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难逃公道吗!” “那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难逃公道吗!”吴孟明反问道。 “徐本善,你做的那些腌臜之事,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 “朝廷设立了市舶司,损害了你们徐家在海上的利益,于是你便向徐家家主徐本高献殷勤,又和其他人几家取得了联系,妄图煽动百姓,迫使朝廷裁撤市舶司。” “可你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扩大自己在徐家的话语权,并借此机会,惹怒朝廷,将徐家家主徐本高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为此,你在外面行事都是打着徐本高的旗号去做的,并且自己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 “你还加入了复社,想利用复社的影响力,将那群对朝廷有所不满的读书人也拉下马,好把水搅浑。” “你想的很好,算计的也很好,可是,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啊。” “向朝廷揭发你的谋乱之举的,偏偏就是你想要取而代之的徐家家主徐本高。” “你不露面,结果徐本高却将你是主谋的消息散播在参与暴乱的百姓之中。” “你虽加入了复社,可你一无功名,二无文才,虽家趁人值,家大业大,但人家压根就不能正眼瞧你,更别说被你拉下水了。” “你费尽口舌,也不过是换来了一句口头承诺。” “到头来,你只能自己找几个落魄秀才,喊着五人墓碑记,冒充复社。” 徐本善战栗不止,仿佛浑身赤裸的暴露在世人面前。 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听罢,啧啧称叹,“钓者自得,何人为鱼,何人为饵,何人为钓者。” “徐本高欲借松江民乱,铲除了自己在家族中最大的对手徐本善。复社,欲借松江民乱试探朝廷的态度。” “可笑你徐本善,自以为是执竿者,到头来,咬钩的,却是你自己。” “恐怕,也正是因为徐本高和复社在暗中推波助澜,事情才会闹得这么大呀。” 汪乔年看向一旁负责记录的刑部官员,“愣着干嘛呀,还不快点记录。” 吴孟明看着瘫软在地,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的徐本善,“现在你能说说为什么要勾结弗朗基人了吧。” 徐本善面色惨白,长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全对,但我并没有勾结弗朗基人。” “我徐家确实在海上和弗朗基人做过生意,但目的只是为了赚他们的钱,就他们那一群化外蛮夷,我连眼皮都懒的抬一下。” 徐本善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勾结弗朗基人,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他还不敢拉着整个家族陪葬。 弗朗基人是因为松江知府方岳贡关押了他们的两个人,再加上市舶司出口的货物加了税,价格高,他们心中不满,这才想要秀秀肌肉。 只是没想到,刚刚靠近大明海域,就被浙江水师盯住了,他们就没敢发作。 吴孟明向徐本善询问此事,也只是在确认。 吴孟明便让徐本善签字画押,然后命人将徐本善押了下去,由自己带来的锦衣卫亲自看管。 待徐本善被押下去之后,汪乔年便向着吴孟明问道:“吴同知,你我皆是初来乍到,怎么贵司会对案情了解的如此透彻?” 吴孟明淡淡一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呐。” 说着,吴孟明点了点自己身上的飞鱼服,随即就笑着离开了。 汪乔年略做思索,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南京锦衣卫千户所。 事实也确实如汪乔年所想,松江民乱爆发后,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南京锦衣卫千户所千户许显纯,两人不敢怠慢,因为他们来南京就是干这个的,便立刻派人去调查。 这两人,魏忠贤原来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提督东厂,许显纯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搞情报工作,属于专业对口,而且这两个人都不白给,很快就摸清楚了情况。 二人将事情的经过整理之后,便立刻派人北上,送到了北京。 而此时,吴孟明已经带队前往江苏了,待吴孟明到达之后,许显纯又派人混在迎接人员中,将情况传递给了吴孟明。 第178章 处理结果 事情已然明了,但如何处置,众人的想法,却并不统一。 江苏巡抚毛一鹭,是再度复出,原来,他就是因为苏州府民乱之事,得罪了东林党,不得已告病回家。 如今,他东山再起,出任江苏巡抚,他是想将此案,大办,重办,借此来树立自己在江苏的权威。 刑部治安司侍郎贺逢圣,老成持重。 朝中三法司则是一致认为从重处置,他作为刑部治安司侍郎,自然也是这个态度。 但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盯着南直隶拆分,避免再起风波。 所以,贺逢圣就主张不宜扩大,主犯重处,从犯重判,其余人等,还是不要过于牵连。 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孟明,则是一言不发,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查案,如今案子已然清晰,他就不再发表意见。 毕竟他是代表着朱由检的,他的意见也可以说是代表着朱由检的意见,所以,他就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至于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他官卑职小,只是旁听,根本就插不上话。 最终,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以刑部治安司侍郎贺逢圣的意见为主。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贺逢圣还是钦差,毛一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少司寇,那以您之见,这些犯人应当如何处置?” 贺逢圣云淡风轻的说道:“主犯徐本善,腰斩,抄没家产,全家流放琼州。” “重犯魏继东,黄元龙等十二人,斩立决,抄没家产。” “从犯刘星运,翟立志等二十八人,每人杖二百,监禁,遇赦不赦。” “松江府同知李起兰勾结乱民,大逆不道,斩立决,全家贬为贱籍。” “此次参与暴乱的百姓,虽说是受了有心之人的蛊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凡是参与暴乱的百姓,二十户抽一,移民台湾。” “其余百姓,记录在案,如有再犯,两罪并罚。” 毛一鹭一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这个贺侍郎,比我还狠呢。 早知道这样,我还跟他争个什么劲啊,全听你的不就完了。 “少司寇所言,下官并无意见。” 汪乔年对于自己的这个顶头上司,也是颇感意外,没想这张人畜无害的面容之下,竟还有如此决绝。 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孟明,也没想到贺逢圣会这么有魄力,“贺侍郎处置的很是妥当,我也并无意见。” “只是,这徐家徐本高,还有这复社在其中也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该当如何处置?” 江苏巡抚毛一鹭,冷哼一声,“徐本高妄图借朝廷之手,清除异己,实属可恶,必须严加惩处。” “复社仰仗朝廷优待读书人,结党营私,抨击朝政,更为可恶,以本抚来看,莫不如直接勒令其解散。” 吴孟明听罢,倒是表示赞同,“毛抚台所言,不无道理。” 贺逢圣看了看毛一鹭,又看了看吴孟明,心中已然有了计较,“那就依毛抚台所言,对此二者,严加惩处。” “徐本高身为徐家家主,纵容族人为非作歹,本官会上书陛下,夺了他锦衣卫千户的职衔。” “同时,抄没徐本善名下田地五万亩。” 至于徐本善名下的田地有没有五万亩,那就是他徐本高的事了。 “复社,随便抓几个人关起来,直接勒令解散。” ………… 松江民乱的处理结果,很快就送到了朱由检手中。 朱由检坐在乾清宫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奏报。 “弗朗基人,早晚要收拾,只是现在还腾不出手来,先让水师盯紧点。” “松江之事,贺逢圣处理的倒还算妥当。” “徐本高,夺了他锦衣卫千户的职衔,改为锦衣卫百户,至于田地吗……”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要是徐家跌倒,那松江府乃至江苏省恐怕都能吃饱。 毕竟徐家田地足足有二十四万亩,这还不算其他的产业。 朱由检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能直接夺了人家的家产,不然和强盗何异,吃相不能太难看。 罢了,谁让我心地良善呢。 “抄没徐本善名下土地十万亩,全部转棣为皇庄,交由江苏布政使司衙门代为管理。”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茶杯,“既然要改,那就改的彻底一点。” “江苏、安徽两省,设立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不过,品级要往下压一压。布政使品级定位正三品,按察使品级定位从三品。” “两省巡抚,仍统理全局。” “刑部治安司郎中汪乔年,调任江苏按察使。” “同时,治安厅,刑狱厅,都察院,大理寺等三法司机构,全面在此两省铺开。” “正好南直隶拆分,南京的各个官员就彻底闲下来了,空缺的官员,由吏部会同三法司甄选。” “贺逢圣先不用回京了,等南直隶的事情彻底处理完了,再回来。” “是。” 王承恩刚想下去办事,就被朱由检叫住了,“告诉他们,先不要着急,等彰武伯杨崇猷率军到达江苏之后,再行展开。” “奴婢明白。” “另外,派人将内阁和礼部、吏部的堂上官召唤来。” “是。” 不一会,内阁的两位大学士,吏部尚书杨景辰,礼部尚书来宗道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将松江民乱的处理结果传递给四人观看。 “南直隶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其中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让我们不得不深思呀。” “我大明朝对于读书人太过于优厚了,以至于他们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这次松江民乱中和复社竟然还隐隐的扯上了关系。” “所以,朕决定在礼部之下,再增一宣传司,设一侍郎统理,主管天下书籍、社党、言论,匡扶民间风气。” 礼部尚书来宗道一听,大喜过望,这个权力,那不可谓不大。 如今的礼部,左侍郎钱谦益调任户部财政司侍郎,右侍郎周延儒调任地方,就剩下他一个礼部尚书孤零零的撑着。 再加上礼部虽然名义上是六部之首,清贵之所,但实际权力,却并不算大,有了宣传司,他来宗道说话也能硬气了。 来宗道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陛下,此举甚佳,朝中结党,民间结社,肆意抨击朝政,此等不良之风,早就该杀一杀了。” 朱由检淡淡一笑,“不过,设立宣传司之目的在于匡扶风气,而不是堵住人的嘴巴。” “这个度,礼部可要把握好了。” 第179章 清查田亩遇阻 山东,兖州府。 山东、河南两地,按照朱由检的旨意,正在裁撤卫所,清查田地和户籍人口。 这清查田地,其中自然也包括藩王的田地。 而位于兖州府的藩王,正是鲁王朱以海。 山东布政使司右参政丁启睿,正带着人清查鲁王名下的田地,只是进程,好像并不是那么的顺利。 鲁王府的一个管事太监,名叫武有根,正带着人和丁启睿对峙呢。 丁启睿面带不悦的看着武有根,“武公公,清查田地,这是陛下的旨意,内阁和户部都发了文书的,你要阻拦不成?” 武有根面带不屑,扯着公鸭嗓子说道:“哎呀,丁参政,可别拿这个吓唬咱家,咱家胆小。” “只是兖州府的土地又不是我们家鲁王殿下一个人的,其他人的你们怎么不查,偏偏查我们家殿下的。” 山东的主事人有两个,一个是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山东总督兼登莱巡抚袁可立,一个是山东巡抚李精白。 从品级来说,山东政治第一人,按理来说是衍圣公孔新植,不过那是虚的。 实际上的山东第一人是袁可立,不过袁可立的主要任务是和辽东合力对抗女真人,所以山东总督的驻地也就定在了登州府。 这次裁撤卫所,清查田地和户籍人口的旨意下来,袁可立便和李精白划分了区域,登莱一带由他袁可立负责,其余的则是李精白负责。 山东境内共有三位藩王,分别是济南府的德王,青州府的衡王,兖州府的鲁王。 恰巧,这三位藩王,都在山东巡抚李精白所负责的区域内。 而兖州府不仅有鲁王这一个棘手的人,更有衍圣公这一个硬茬子。 山东巡抚李精白对于兖州府不敢等闲视之,便派布政使司右参政丁启睿亲赴兖州,主持清查田地的工作。 丁启睿来到兖州府,也觉得这事不太好办,不过,丁启睿想着既然要清查田地,那就从大头开始,只要是大头拿下了,剩下的,也就好说了。 所以,丁启睿清查田亩的第一站,就选在了鲁王府。 刚开始清查鲁王府的时候,鲁王府的管事太监武有根就是这么说的,别人的你不查,偏偏查我们鲁王府的,是欺负我们鲁王府是软柿子吗! 丁启睿一看,鲁王府这样的态度,估计就是鲁王授意,鲁王是明初就传承下来的藩王,丁启睿也不好太过强硬。 于是乎,丁启睿便把目光打招向了衍圣公府,他想着衍圣公毕竟是圣人之后,应该会通情达理。 可没料到,那衍圣公府的态度还不如鲁王府呢,圣人之后,论起礼貌二字,竟然还不如鲁王府的一个太监。 丁启睿在两处都碰了钉子,只好他转头先去清查了兖州府其他的田地。 等其他的田地清查已经进入正轨了,丁启睿就立刻准备回头来啃这两个硬骨头。 兖州知府便亲自登门拜访衍圣公府,接洽清查田地一事。 而丁启睿,则就又转身来到了鲁王府。 只是没想到武有根还是那一套说辞。 丁启睿依旧保持着涵养,“武公公,如今兖州府的田地已经清查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了鲁王殿下名下的田地了,还请武公公行个方便?” 武有根明显是不信,“是吗?” “那衍圣公府名下的田地,你们也查完了?” 丁启睿自然是不能说实话了,“衍圣公府名下的田地,兖州知府已经带着人前去开始清查了,如今整个兖州府,可就剩下鲁王殿下的田地了。” “那咱家怎么听说衍圣公府还没有松口,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糊弄了咱家,还是你丁参政在糊弄咱家啊?” 丁启睿强压心头怒火,心中暗道:狗仗人势,要不是看在鲁王殿下的面子上,我哪用得着跟你废话呀。 “公公说笑了。” 武有根阴阳怪气的说道:“说笑了,和咱家说笑了没有关系,可要是个鲁王殿下说笑了,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丁启睿向前迈了一步,“清查田地,是陛下的旨意,是朝廷的政策,谁也不能违背。” “鲁王殿下身为皇亲贵胄,相信殿下他也必然会支持朝廷之策,武公公,本官要开始清查了,不敢劳烦公公陪同,还请公公一旁歇息。” 说着,丁启睿带着人就要往田地里去。 “慢着。” 武有根拦住了丁启睿,“丁参政,这田地是鲁王殿下的,承蒙鲁王殿下信任,让咱家看管田地。” “丁参政你要清查田地,咱家本来应该是配合的,可是,咱家只是个奴婢,做不了主,还请丁参议去向鲁王殿下汇报,只要鲁王殿下点了头,咱家绝不阻拦。” 丁启睿冷哼一声,“清查田亩乃是国策,圣旨早已经到了山东,布政使司衙门也已经向鲁王府行了文书。” “在大明的土地之上,难道鲁王殿下点不点头比陛下的圣旨还要管用不成!” “还请公公到一旁歇息。” 见武有根还想要阻拦,丁启睿也不再惯着他了,他一甩衣袖,厉声呵斥道:“武有根,你不过一腌臜阉人,谄媚之辈,仗着鲁王殿下的宠信,在此上蹿下跳,极尽丑态,实是恬不知耻。” “你一卑躬屈膝的残缺奴婢,也敢公然阻挠朝廷之策,阻拦朝廷命官,是谁给你的胆子!” “是鲁王殿下,还是你武有根自作主张!” “若是鲁王殿下指使你阻挠朝廷清查田亩的国策,本官就上书参奏鲁王殿下。” “若是你武有根在此狐假虎威,自作主张,本官这就差人,将你锁拿。” “我这,我,你……”武有根就是藩王府里的一个太监,哪见过这文官的口诛笔伐,直接就被震住了。 丁启睿继续追问道:“看来是你武有根自作主张。” “来人,将这个狐假虎威,阻挠朝廷之策的武有根拿下。” “是。” “不不不,不是我。”武有根慌忙说道。 “不是你,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是鲁王殿下指使你这么做的了?” 打死他武有根,他也不敢说这是鲁王指使的呀,“不是殿下指使的。” “既然不是鲁王殿下的意思,那就是你武有根自作主张了,来呀,拿了。” 第180章 巡抚遇刺 就在武有根进退维谷之时,有一人走了过来,“丁参政真是一张利口啊。” 丁启睿寻着声音望去,发现来者非别,正是鲁王府长史于文声。 于文声笑着走了过来,朝着丁启睿拱手行礼,“见过丁参政。” 丁启睿拱手还礼,“于长史客气了。” 于文声径直来到武有根身旁,悄无声息的将武有根护在了身后,“不知武公公他哪里做的不周到,竟然惹恼了丁参政?” 丁启睿平复了一下情绪,和缓的说道:“本官奉命前来清查田亩,可是你们的这个武公公无视朝廷之策,刻意阻拦,本官出于无奈,这才出此下策。” 于文声回头看了看武有根,“武公公,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鲁王殿下曾三令五申,要全力配合朝廷之策,不得怠慢,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大胆,看回去之后鲁王殿下怎么处罚你!” 武有根知道这是于文声给他台阶呢,赶忙应答,“是,是,是,于长史教训的是,我这也是一时鲁莽,做错了事。” “我这就回去,向殿下请罪。” 说着,武有根就一个丫子,加一个丫,再加一个丫子,是撒丫子就跑。 丁启睿也知道于文声是有意为武有根开脱,他也没有计较,因为他的目的是清查鲁王府名下的田地,而不是跟一个阉人较劲。 丁启睿收起目光,看向于文声,“于长史,你刚刚说鲁王殿下曾言,要大力支持朝廷之策,不知是真是假?” 于文声淡淡一笑,“丁参政说笑了,鲁王殿下的话,我哪敢信口胡说啊,确有此事。” “鲁王殿下经常说,他是太祖子孙,理应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 “就拿这次的清查田地来说吧,鲁王殿下就要求我们,全力配合。” 丁启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鲁王殿下如此深明大义,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 “那于长史,既然鲁王殿下都支持了,这清查田地,是不是就可以进行了?” 于文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当然。” “只不过,还请丁参政再容几日。” 丁启睿问道:“为何?” 于文声解释道:“丁参政久在地方,想必也知道,近些年来,光景不太好。” “如今又是开春,这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眼下正是播种的时候,鲁王殿下是怕清查田地,会耽误了百姓播种。” “所以,还请丁参政再歇息几日。” “这件事,鲁王殿下也已经派人快马向李抚台禀报,想来李抚台也会同意的。” 丁启睿一听,就山东巡抚李精白那个老好人的性格,十有八九还真就同意了,他若是死不松口,万一,将来怕是不好看。 “不知还需几日,我也好做打算。” “十日,十日之后,我亲自带人协助丁参政清查田地。” 丁启睿略做思索,“五日,五日之后,我再带人前来。” 于文声见丁启睿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那就听丁参政的,五日之后,我在此恭候丁参政。” 鲁王朱以海自然不是真的为了怕影响百姓播种,而是因为他鲁王府在兖州府深耕多年,侵占了不知多少土地,做下了不知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是怕清查田地把这些事情牵连出来。 原本,趁着丁启睿清查其他地方田地的时候,鲁王府就已经开始了善后工作。 只不过鲁王朱以海没有想到,丁启睿的动作会这么快,再有就是鲁王府了不得光的事情太多了,还没处理完呢,丁启睿就带着人上门了。 鲁王朱以海听了长史于文声的建议,以播种为由,再拖延几天。 而山东巡抚李精白,果然不出丁启睿所料,答应了鲁王的府的请求。 山东巡抚李精白,他有他的打算。 李精白也知道藩王府不是好相与的,想清查他们名下的田地,难度系数很大。 而他李精白坐镇在济南府,负责清查德王府名下的田地。 他几乎是天天去德王府催促,终于惹得德王不耐烦了,松了口,李精白便抓紧派遣人手,清查德王府名下的田地。 就在这时,鲁王府的人来了,了解了情况之后,李精白便欣然答应了。 在李精白看来,我对你鲁王府一躬到底,你说的要求也在理,时间也不算长,我答应,可要是到了答应的期限,那可就没得说了。 李精白是本着这个想法,这才答应了鲁王府的请求。 五天的期限一到,山东巡抚李精白为防有变,便亲赴兖州府,准备亲自主持清查田地的工作。 “中丞大人,下官无能,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丁启睿客气的说道。 李精白这个巡抚,原本是加了兵部尚书衔的,只不过他给魏忠贤修过生祠,被人弹劾,朝廷夺了他的兵部尚书衔,只剩下了右佥都御史的衔,故丁启睿尊其为中丞大人。 “性如啊,你过谦了。藩王府和衍圣公府,确实是不太好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丁启睿,表字性如,李精白也是在无形之中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丁启睿陪同着李精白来到鲁王府名下的田地,鲁王府长史于文声如约等候。 于文声见山东巡抚李精白亲自到场,不敢怠慢,立刻前去相迎,“鲁王府长史于文声,见过中丞大人。” “于长史客气了。” 于文声接着又和丁启睿打招呼,“见过丁参政。” 丁启睿回应道:“于长史客气了。” 于文声引领着一干人前去田地,虽说是引领,但其落后李精白半个身位。 “中丞大人,鲁王殿下为了支持朝廷清查田地之策,特意命我准备了一些人手,随时听候中丞大人您的差遣。” 李精白点了点头,“鲁王殿下有心了,烦请于长史代本官谢过鲁王殿下。” “一定,一定。” 丁启睿带着人便开始了清查田地。 李精白虽然说是亲自主持清查田地工作,但毕竟他是山东巡抚,身份在那摆着呢,最大的作用是镇场子,是不可能亲自下地的。 于文声陪同李精白在田间观看清查工作。 这时,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来到二人的近前,“二位老爷,凉棚已经搭好了,茶也准备好了,您二位可以过去歇息了。” 李精白看向于文声,“于长史,这过于铺张了吧?” “哎,中丞大人您来了,这田间地头的,也没个休息的地方,只好委屈您暂在凉棚下歇息了。” “这也是鲁王殿下亲自吩咐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得假了,李精白也就答应了。 李精白来到凉棚,里面安排好了桌椅板凳,上面摆满了瓜果梨桃,各式点心,一旁还有仆人在烧水。 李精白刚刚落座,就有仆人托着茶盘上茶,“大人,您的茶。” “有劳了。” 殊不知,茶盘之下,还有一把匕首,趁着这个间隙,送茶之人突然拿出匕首,狠狠地刺入李精白的胸膛。 第181章 反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山东巡抚李精白,只觉得胸前一阵发热,眼前的世界由彩色变为黑白,由清晰变为逐渐模糊,耳边声音嘈杂,自己却仿佛真空一般,置身事外,直至眼前一黑,声音隔绝,再无其他。 在一旁陪同的鲁王府长史于文声,滚烫的鲜血迸射到其脸庞之上,惊恐的愣在原地。 随行保护李精白的护卫,见彼此两家还算融洽,就将视线重点放到了远处。 歹徒假扮仆人上茶,离李精白很近,且下手迅速、毒辣,行刺之时,护卫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了,也已经晚了。 “中丞大人!” “中丞大人!” “中丞大人!” “抓住刺客。” “别让刺客跑了。” 护卫们分成三队,一队拿住了行刺的歹徒,一队救治昏死的李精白,还有一队拉开了架势,在四周警戒,并控制在场的所有人。 同时,派人飞速报告右参政丁启睿。 此时的丁启睿,正带着人清查田地呢。 有人负责测量,有人负责记录,还有的人拿着鱼鳞图册参照、对比。 丁启睿那也是公鸡脑袋上的一块肉,大小是个官,是不大可能干活的,他就负责在一旁监督。 鲁王府安排的人,则在一旁陪同,随时听候询问,差遣。 更重要的是,防止有哪个不开眼上前说些不开眼的话。 丁启睿吩咐道:“测量、清查的结果,要如实记录,不得更改。” “哪个人,测量的哪块田地,都有专人负责记录,待清查结束之后,布政使司衙门会派人再次清点、核查,你们可要仔细点。” “核查无误之后,会在新修订的鱼鳞图册上标注测量人的名字和测量时间,以备待查,马虎不得。” “完成之后,本官会为你们向中丞大人请功。” “是。” “放心吧,丁参政。” “有您这句话,那没得说。”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急匆匆的跑到丁启睿近前,“丁参政!” 丁启睿见来人慌不择路,满头大汗,下意识的就认为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怎么了?” “巡抚大人遇刺,生死未卜。” “什么!” 丁启睿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胆大包天天包胆,竟然敢刺杀一省的巡抚。 此时,丁启睿也顾不得清查田地了,招呼众人,带着人手,也不管官容仪态了,撒腿就往回跑。 待跑到凉棚一看,山东巡抚李精白倒在血泊之中,胸前的补子被鲜血浸透了。 丁启睿走到近前,伸手放到在李精白的鼻下,试着探一探鼻息。 这一探,丁启睿的手竟止不住有些颤抖,因为毫无波动。 丁启睿伸出的手,逐渐撤回,并攥成一个拳头,就连呼吸也止不住的急促起来。 “收敛中丞大人的尸身吧。” “控制现场,哪怕是文职人员也给我动起来,能扣押多少人就扣押多少人!”丁启睿狠狠的说道。 也幸亏清查田地是个大活,虽然李精白带来的护卫和丁启睿带来的护卫,不算很多,但加上随行的衙役、胥吏也不算少了。 丁启睿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刺客呢?” “刺客嘴里藏着毒,刺杀巡抚大人之后,见逃脱不掉,就自杀了。” “搜刺客的尸身,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是。” 丁启睿叹了一口气,满是惆怅,自己的仕途,怕是止步于此了。 护卫很快就又过来了,“丁参政,刺客身上有个纸条。” “拿过来。” 丁启睿接过一看,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白莲下凡,万民翻身。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丁启睿紧咬后槽牙,“好一个白莲教!” “这是在示威呀!” 丁启睿当即命人拿来文房四宝,所幸清查田地需要记录,东西也是现成的。 丁启睿写下三份公文,署上了自己的官职姓名,并按上了自己的官制印信。 一份是写给山东总督袁可立的,告知其情况,如今山东巡抚遇刺身亡,山东上下群龙无首,请其前来主持大局。 一份是写给山东总兵尤世禄的,请其领兵前来,并传令各地,严加防范,随时准备应对白莲教。 一份是写给山东按察使的,告知其发生的情况。 如今,山东巡抚遇刺身亡,布政使空缺,山东总督袁可立又远在登州府,唯一的当家人就是按察使了。 山东按察使接到丁启睿公文之后,不敢怠慢,当即派人火速急递京师,并抽调人手,前往兖州府,同时下令各府、县严加防范白莲教妖人作乱。 三份公文送出之后,丁启睿厉声吩咐道:“这里的人,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官,是民,全都关押起来,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谁若是玩忽职守,一律按从犯论处,家人连坐!” 此外,丁启睿又派人前去鲁王府,将将发生的事情告知鲁王朱寿鋐。 鲁王朱寿鋐得知山东巡抚李精白遇刺身亡的消息之后,面沉似水,胖乎乎的脸庞耷拉的好似长白山一般。 “瓜田李下,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也是了。” “李精白在本王的地盘上遇刺身亡,我鲁王府的人就在一旁陪同,刺客还是鲁王府带去的。” “完了,完了,这下,我鲁王府,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殿下,这是刚刚泡好的参茶,您慢用。” 鲁王朱寿鋐直接将参茶扔到了地上,吓得小丫鬟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喝你妈的头!” 鲁王妃听到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您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呀?” 鲁王朱寿鋐站起身来,“李抚台被白莲教妖人刺杀身亡了,在我们鲁王府的地盘上。” 鲁王妃低下了头,“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鲁王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无妄之灾。” 巡抚遇刺身亡,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整个兖州府就近的兵丁、衙役,几乎全都被丁启睿调用了。 但凡是可疑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四七二十八,全都被抓了起来,一时之间,兖州府的大牢,人满为患。 第182章 震动 白莲教,由来已久,屡禁不止。 像元朝末年的红巾起义的几位领导人,韩山童,刘福通,邹普胜,都是白莲教徒。 明朝建立之初,便严禁白莲教,白莲教也没少了发动武装暴乱。比较典型的,就是永乐十八年的唐赛儿和天启二年的徐鸿儒。 白莲教徒暴动,造成影响最大的,当属是清嘉庆十八年的天理教起义。 天理教徒林清率部在京城发动暴动,直接攻入紫禁城内,直捣清廷皇宫大内。 这也多亏了时年三十一周岁的皇次子旻宁,也就是后来的道光皇帝,沉稳果决,临危不乱,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因嘉庆十八年为癸酉年,故史称“癸酉之变”。 如今的山东,徐鸿儒领导的白莲教暴动被朝廷平定没几年,教徒、教众还有很多隐匿民间。 这次山东裁撤卫所,有不少的卫所军官和士兵颇有怨言。加之又大张旗鼓的清查田地,弄的人心惶惶。 信奉白莲教的本就是中下层的群众较多,这次,他们看到了机会,便和心有不满的卫所军官和是士兵相互勾结,趁机兴风作浪。 山东离北京不算远,山东巡抚李精白遇刺身亡的消息,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送到了京师。 此时的朱由检,正在乾清宫中,听着兵部尚书李邦华汇报工作呢。 李邦华躬身说道:“陛下,辽东发来奏报,孙阁老病倒了。” “孙阁老的意思是,让在朝鲜的杨嗣昌返回辽东,暂代其主持辽东军政事务。”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李邦华落座,“去年冬天冷的不行,今年开春了,也没多暖和,孙阁老年近古稀,也确实难为他了。” “那就让杨嗣昌回辽东吧。” “大伴,派太医前去辽东,多带些滋补的药材。” “奴婢遵旨。” 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李邦华,“杨嗣昌回了辽东,那朝鲜的事务,也得有人接替呀,李尚书可有合适人选?” “陛下,驻扎在朝鲜的定山营主将黄得功黄将军,颇有能力,依臣来看,黄得功足以胜任。” 朱由检不置可否,“黄得功打仗是把好手,但搞政治,还欠缺火候。” “况且,如今我大明与朝鲜接洽合作的事务不在少数,黄得功还要率部对建奴形成威慑,若是再接了杨嗣昌的担子,他也忙不过来。” 李邦华听罢,觉得也确实如此,“陛下,臣举荐陕西巡抚洪承畴。” “如今陕西民乱已基本肃清,剩下的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三边总督孙传庭能力不俗,足以应付。” “洪承畴也确有其才,陕西回乱,不过数月,洪承畴便以雷霆之力迅速平定。” “将其调到朝鲜,想来再合适不过。” 陕西爆发民乱的同时,陕北、甘肃一带又爆发了回乱,三边总督孙传庭负责镇压民乱,而平定回乱则是由陕西巡抚洪承畴负责。 洪承畴平定回乱的方法就一个,只剿不抚。 反正朝廷向陕西派了大量的军队,既然有兵,那还客气什么。 你还真别说,别看这方法简单粗暴,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那些暴乱的回回,都被洪承畴以物理的方式解决了。 只是这么一来,造成的杀戮过多,李邦华也是基于这一点,这才说出将洪承畴调到朝鲜是再合适不过了。 反正现在回乱平定了,与其你在大明内部再造成杀戮,倒不如去朝鲜。反正不是大明的地盘,不是大明的人,你随便祸祸去呗。 朱由检觉得,倒也合适,“那就命洪承畴以兵部侍郎衔总督援朝事宜。” 但朱由检始终对于洪承畴有种莫名的担忧,“同时,御史袁继咸加兵部职方司郎中,协理援朝事宜,随洪承畴一同前往朝鲜。” 李邦华一听,这是给洪承畴加了副手啊,看来陛下对洪承畴不放心呐。 “陛下圣明。” 当了好几年的皇帝了,朱由检已经对这些客套话疲惫了,“宁夏那里没什么大事,宁夏巡抚郑崇俭也熟悉陕西情况,就补洪承畴的缺,调任陕西巡抚。” 就在这时,通政使周道登急匆匆的来到了乾清宫,“陛下,山东急报。” 朱由检接过一看,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反了天了!” 李邦华见状,也不敢坐着了,赶紧起身,“陛下。” 朱由检将奏报递给了李邦华,李邦华接过一看,可不就是反了天了吗。 “把内阁,六部九卿全叫过来。” 王承恩是陪伴朱由检时间最长的人,几乎与朱由检是形影不离。 当然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除外。 王承恩知道朱由检这是动了肝火了,不敢怠慢,立即安排人上去通知各位大臣。 六部九卿接到通知,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就往乾清宫赶。 他们也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大。 白莲教造反,这并不算稀奇,甚至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白莲教屡禁不止,好几百年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一下,这算不得什么。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山东巡抚李精白竟然被白莲教徒刺杀身亡,这打的可是朝廷的脸啊。 山东官场,怕是要地震了。 “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但是,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赐座,看茶。 “山东的事情,各位在来的路上已经都知道了,朕也不废话了。” “兵部左侍郎王洽,就在山东主持裁撤卫所事宜,让他盯着点卫所兵,不要再节外生枝。” “刑部刑狱司郎中朱大典,加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 “人先赴任,吏部的文书手续,随后跟上。” 吏部尚书杨景辰当即出列,躬身道:“吏部领旨。” “山东一共六个府,三法司抽调人手,一家负责两个府,既为查案,也为督导地方。” “卢象升招募训练的新兵,更名为天雄军,卢象升就任统领,直接开赴山东,以战代练。” “同时,传旨北直隶、河南,严防白莲教徒生事!” 第183章 官场地震 山东,兖州府。 山东大大小小的官员齐聚于此。 兖州府衙大堂中,主位端坐两人,上垂手端坐一老者,须发皆白,精气神看起来不算太好,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此人非别,正是山东总督袁可立。 袁可立年事已高,本来其子袁枢想要跟随父亲一同前来,也好从旁照顾。可袁可立执意不肯,不愿因私废公,坚持让袁枢留守登州原职。 下垂手端坐是一位中年人,说是中年,其实也快到了暮年。 此人非别,正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高宏图。 高宏图也是此次三法司下沉到山东的总负责人,有点钦差大臣的意思。 大堂两侧,还坐着两排官员,左侧为首者,乃是负责山东卫所裁撤事宜的兵部左侍郎王洽。 按理来说,王洽兵部左侍郎的身份,是要比高宏图左副都御史的身份要高的,只是高宏图是奉皇命而来,算是钦差大臣。王洽的职责是裁撤卫所,并不是查案,他到这来更多的是象征意义,而并无过多的实际意义,所以王洽就坐到了左侧,而非上位。 右侧为首者,正是由刑部刑狱司郎中调任山东巡抚的朱大典。 紧挨着兵部左侍郎王洽的,就是天雄军统领,卢象升。 卢象升旁边,就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 其余的,则是山东的一些文武官员。 只不过,大堂内的气氛,很是凝重。 原山东巡抚李精白遇刺身亡,带给山东的影响,很大,具体表现在山东的官员身上。 山东总督袁可立,被夺了太子太保,东阁大学士,仍以兵部尚书、右佥都御史总督山东。 由于袁可立离开了登州府,登莱巡抚就由原登州知府倪元璐接任。 袁可立对此,倒是没有任何的怨言,毕竟他是山东的军政第一人,山东巡抚遇刺身亡,这么大的事,朝廷这么处理,已经是很宽容了。 而且,袁可立年逾古稀了,他本来已经无意仕途了,再度出山也不过是为了国事,他本人,对功名利禄并不热衷。 袁可立劳苦功高,朝廷对其从轻处理,但山东的其他官员则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山东按察使,直接被贬到贵州,当了一个七品知县。 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方岳贡,刚刚从松江知府调任,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受到了无妄之灾。 朱由检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把他官降两级,由从三品的参政变为了从四品的参议。 右参政丁启睿,直接连降六级,由从三品的参政贬为了从六品的经历司经历。 丁启睿这还算好的,兖州府的知府,同知,通判,那才叫惨呢,直接罢官夺职,开缺回籍,永不录用。 但这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鲁王朱寿鋐,直接被削了亲王爵,甚至还有大臣提议,直接除国。 朱由检不置可否,只是说先削爵,其他的,容后再议。 鲁王府也被锦衣卫看管起来了,前后门都有锦衣卫把守。 这些都还算说得过去的,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和李精白遇刺沾边啊。 但最冤枉的,当属山东总兵尤世禄。 尤世禄一个武将,和清查田地根本就不沾边,而且他的驻地在临清,和兖州府也相距甚远。 但就因为他是山东总兵,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职衔被夺了,改为了都督佥事。 左副都御史高宏图,见大堂内气氛有些紧张,便看向袁可立,“部堂大人,山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您现在是山东的主心骨,而且下官临行之前,陛下也嘱咐了,一切以您的为主。” “虽事出突然,但我们也不能懈怠,还请部堂大人吩咐吧。” 袁可立看向高宏图,颔首示意,“高副宪客气了,那老夫可就斗胆发号施令了。” “部堂大人,您这么说可就折煞下官了,您尽管吩咐。” 袁可立也不再推脱,当即看向堂内众人,吩咐道:“白莲教妖人作乱,公然刺杀朝廷命官,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情,是在兖州府发生的,如今兖州府衙主官、佐贰官空缺,丁经历。” 丁启睿听到袁可立在喊自己,立即出列,因为他现在的品级是从六品,在场那么多的高官,他根本就没座,就在一旁站着呢。 “下官在。” “李抚台遇刺身亡之时,你就在案发地,如今兖州府衙空缺,你就暂理兖州府衙事宜,也好协助有司破案。” “下官领命。” 袁可立又看向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他知道,破案的主力,还得是锦衣卫,“李佥事,破案之事,就有劳贵司了,老夫会传令山东各地,通力配合。” 李若琏虽然是天子亲军,朱由检对其也是信赖有加,但他本人也是知进退,再加上他也不敢在袁可立面前托大。 听到袁可立的话后,李若琏当即起身,躬身说道:“部堂大人客气了,为国效力,乃是吾等本分。” 听了李若琏的话,袁可立点了点头,这话还是很合他的心意的。 “山东,下辖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人口众多,信奉白莲教的人,不在少数,僧、道、俗,官、商、士,恐怕恐怕都有。” “永乐年间的唐赛儿,天启年间的徐鸿儒,都是在山东活动,对于这般洪水猛兽,我们不可不防。” “山东有六府,老夫临行之时,就已经嘱托登莱总兵张可大,若是登州府、莱州府有白莲教妖人作乱,就由他负责清剿。” “山东总兵尤世禄可在?” 尤世禄当即起身离座,“末将在。” “你部驻地在东昌府临清,那这东昌府、济南府作乱的白莲教妖人,就由你部负责清剿。” “末将领命。” 袁可立又看向了天雄军统领卢象升,“卢统领。” 卢象升对于袁可立也是很敬佩的,在袁可立感到他时,卢象升当即起身离座,躬身施礼,“末将在。” “那这剩下的兖州府、青州府若是有作乱的白莲教妖人,就有劳卢统领和天雄军了。” “末将领命。” 袁可立缓缓站起身来,年迈的身躯此时却显得格外豪迈,“李抚台身亡,我等难辞其咎,蒙陛下不弃,让我等戴罪立功,我等即应同心戮力,不负众望。” “如今,各府皆已分配三法司官员和军队,若遇白莲教妖人闹事,即刻清剿,不必多言。” “若贼人胆虚,龟缩不出,也望诸位不要偷闲,将各地的匪患打扫打扫。” 第184章 打完再说 丁启睿引领着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来到兖州府大牢,只见里面人满为患,哀嚎声阵阵,甚至隐隐还能闻到恶臭味。 “李佥事,李抚台遇刺时,在场及周边的人,都在这大牢里了。” 李若琏略微扫视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丁经历想必都审问过了吧,可有收获?” 丁启睿叹了一口,“说来惭愧,确实审问过了,可惜,一无所获。” “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刺客名为金科,兖州府本地人,鲁王府的不久前新招收的仆役。” “金科?”李若琏笑着摇了摇头,“倒确实像个刺客的名字。” “既然是鲁王府的仆役,那咱们就去鲁王府看看吧。” 鲁王府,传承二百余年,只是如今却失去了往日的庄重森严,府门紧闭,前后都有锦衣卫把守。 负责看守鲁王府的是锦衣卫山东千户所百户白朝阳。 之前锦衣卫山东千户所的千户、副千户,因为李精白遇刺一事,都被削了职,新的千户还没有派下来,百户白朝阳如今暂代山东锦衣卫事。 白朝阳见李若琏来了,赶忙快走相迎,“下官锦衣卫百户白朝阳见过大人。” “白白百户不必多礼。” 白朝阳又朝着丁启睿一拱手,“丁经历。” 丁启睿也拱手还礼,“白百户。” 白朝阳引着李若琏和丁启睿进去鲁王府,“大人,如今鲁王爵位空缺,鲁王府的事宜暂由泰兴王暂理。” 泰兴王朱寿镛,原鲁王朱寿鋐之弟。 泰兴王朱寿镛,此时正端坐于殿内,心绪万千。 他的哥哥鲁王朱寿镛被朝廷下令削了爵,那鲁王之位就空缺下来了,而自己的哥哥鲁王朱寿镛又没有子嗣,那么这鲁王之位,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了。 如今陛下让我代理鲁王府事宜,看意思,是想让我配合朝廷,等事情处理完了,估计我就能继位鲁王了。 朱由检倒不是这么打算的,他之所以让泰兴王朱寿镛代理鲁王府事宜,完全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朱以海。 鲁王朱以海,南明时期的鲁王监国。 鲁王监国还算是有些作为,且誓死抗清,朱由检是基于这一点,这才让泰兴王朱寿镛暂代鲁王府事宜的。 朱寿镛这正想着呢,李若琏和丁启睿就来到了殿内,白朝阳赶忙介绍,“李佥事,丁经历,这位就是泰兴王殿下。” 李若琏和丁启睿向着朱寿镛躬身施礼,“见过殿下。” 朱寿镛见李若琏一身飞鱼服,也不敢托大,“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李若琏却是没有落座,而是说道:“殿下,刺杀李抚台的刺客,是鲁王府的仆役,下官想在鲁王府中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不知可否方便?” 朱寿镛还计划着继鲁王之位,自然是没有意见,“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李佥事尽管前去。” “殿下,那下官就失陪了。” “李佥事客气了。” 李若琏最先找了鲁王府主管人事的太监。 主管人事的太监名叫韩大根,平时在鲁王府里叱咤风云,谁不顺眼了,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如今见了,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若琏见其性色内敛,未免觉得有些好笑,“韩公公不必紧张,鲁王府进进出出、新的旧的这么多人,都归你一人管理,你可曾注意到有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事?” “大人,我一向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李若琏冷哼一声,“那个刺杀李抚台的刺客金科,不是新近才进的鲁王府吗,你是这事归你负责,难道你就什么都没发现?” “你要是知道什么不说,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韩大根有些慌了,“大人,鲁王府里的仆人、丫鬟虽然都归我管,可我也管不过来那么多人啊,平常王府里添几个仆人、丫鬟的这点小事,底下那些小太监就办了,我就点个头。” 李若琏冷冷的看着韩大根,“你这个管事太监就光负责点头吗?” 韩大根有些心虚,“偶尔还收点好处。” 李若琏倒是不在意这一点,毕竟人之常情,难以避免,“收点好处,无可厚非,但你若是连白莲教的好处都敢收,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大人,我是真不知道新收的这几个人中有白莲教妖人呐,我要是知道了有白莲教妖人,不用您说,我就把他收拾了。” “少说废话,这个金科是不是你收进鲁王府的?” 韩大根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大人,王府最近是新进了一批人,可我收的好处费多了一点,实在是记不清了。” 李若琏淡淡一笑,“记不清了,那倒是无所谓,我们锦衣卫有的是办法帮你恢复记忆。” “其中,最着名的一套方法,就是大记忆恢复法,几乎是人人都会,这回,你可有福了。” 李若琏招了招手,随即进来两名锦衣卫,“大人。” “韩公公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你们把他请回去,帮韩公公好好的回忆回忆。” “是。” 两个锦衣卫不由分说,架起韩大根就要走。 韩大根这回是彻底慌了,虽然他不明白李若琏的方法指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赶忙挣扎着求饶,“大人,大人,我虽然是记不清了,但我想有一个人他应该清楚。” “慢着。”李若琏叫住了两名锦衣卫。 李若琏来到韩大根近前,“说吧。” “武有根,武公公,他应该知道。” 在一旁静静看着一切的丁启睿听到韩大根的话,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武有根不是负责鲁王府田地的管事太监吗,他怎么会知道呢?” “大人有所不知,武有根原本是我的副手,两个月前,王府新进了一批仆人,在那之后没多久,武有根就去管田地了。” 李若琏看向韩大根,眼神中满是寒意,“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这也是才想起来。” “才想起来?”李若琏朝着一旁站立的锦衣卫招了招手,“你们帮韩公公再好好的想想。” “别别别,大人,我又想起来点。” “不着急,打完再说。” 第185章 乌龙 武有根是鲁王府田地的管事太监,当初清查田地时就是他带头阻挠。后来山东巡抚李精白亲赴兖州府,主持鲁王府的田地清查,武有根作为田地的管事太监,自然也得陪同。 所以,李精白一遇刺,丁启睿下令把在场的人全都拿了,武有根自然也不例外,接着就被丁启睿随行的护卫抓进了兖州府大牢。 李若琏点手招呼来锦衣卫百户白朝阳,“白百户,你去盯着点鲁王那一家子人。” “下官明白。” 武有根原本是管仆役的太监,突然被调去管田地了,这两个差事可谓是驴唇不对马嘴,这么大的人事调动,也得需要鲁王府高层的点头。 基于此,李若琏这才派人去盯着原来的鲁王一家。 丁启睿稍作思索,也明白李若琏的意图,这一点,若不是李若琏派人去做,他还未必真就能想得起来,“李佥事,考虑事情确实周全。” “丁经历客气了。” “李佥事,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去提审武有根了?” 李若琏不置可否,“丁经历,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我带着人去武有根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丁启睿听罢,不由得高看了李若琏一眼,也改变了对锦衣卫的固有印象,“还是李佥事想的周到,那我就先去兖州府衙做准备了。” “有劳了。” 鲁王府总管太监按照泰兴王朱寿镛的吩咐,就在一旁听候差遣。 这位总管太监的名字,也很有劲,叫刘住根。 李若琏在得知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感慨万千,武有根,韩大根,刘住根,怎么鲁王府的太监名字都这么突出,正是应了那句老话,缺啥补啥。 “刘公公,麻烦你带我们去武有根的住处看一看吧。” “请随我来。” 在刘住根的引领之下,李若琏带着恨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院子里倒也很是整洁,就是有几口大缸,格外引人注目。 李若琏来到缸边,向里看去,飘着几片绿色的荷叶,李若琏又看了看其他几口缸,也是如此,看来这是荷花缸。 刘住根见状,来到李若琏近前,“这是几口荷花缸,武有根养的,因为这事,别人也没少拿他打趣,说他一个残缺之人,学什么风雅。” “人各有所好,也不奇怪。” “那这武有根是什么来的鲁王府啊?” 刘住根稍微沉思了一会,“差不多得将近十年了吧。” 李若琏又说道:“那鲁王府中可有武有根的资料?” “这。”刘住根有些为难。 “公公,切莫自误啊。”李若琏提醒道。 刘住根见状,也只好说实话,“大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您了,武有根他不是朝廷调拨的宦官,而是自己去势,被王府雇佣的。” “您也知道,朝廷明令禁止各个藩王府收留私自去势之人,这罪过可也不轻。” “因此,我这才……” 李若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李若琏也不给他什么守口如瓶的承诺,转身就来到了屋里。 屋内的摆设也比较简单,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有一张香案,香案上供奉着几尊神像。 李若琏走近一看,好家伙,什么都有。 财神爷,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阎罗王,关羽,哪吒。 信的还挺杂。 最关键的是,里面还有一个送子观音。 你一个太监拜送子观音干嘛呢? 李若琏颇为疑惑,但更令李若琏疑惑的是,这六尊神像,分左右两列排开,中间还空出一个位置,看样子应该还能再摆下一个神像,只不过却是放了一个香炉。 李若琏本能的感到不对,他朝着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搜,房前屋后,桌椅板凳,床榻衣柜,墙角砖缝,都不要放过。” “是。” 李若琏走到屋外,向着刘住根问道:“刘公公,这个武有根平时谁和他来往比较密切?” 刘住根想了想,“武有根性格比较孤僻,平时和别人来往不多。” “但也算是个老好人,和谁都能说得上话,大家伙也不至于厌恶他。” “那有什么家人没有?”李若琏问道。 “没有,据他说家里人就剩他一个了,这么多年来,也确实没见过有什么亲戚来找他。”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走了出来,来到李若琏近前,“大人,有情况。” 李若琏随即走到屋内,几名锦衣卫正围着屋内的火炕打转。 大户人家用丫鬟暖床,一般人家,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这火炕怎么了?” 一名锦衣卫回答道:“大人,这火炕底部有一个暗格。” 李若琏蹲下身来,他仔细一看,还真是。 “打开。” “是。” 暗格被锦衣卫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上面还上着锁。 李若琏觉得,里面绝对是了不得的东西,当即吩咐道:“撬开。” “是。” 吭啷一声,上面的锁直接被锦衣卫用绣春刀刀柄砸开。 打开木盒一看,里面用一块丝绸包裹着什么。 李若琏随即命人掀开,结果,掀开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 看了这东西之后,所有人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原来是它,怪不得武有根藏的这么严实呢。 鲁王府总管太监刘住根,在外面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也走了进来,他一看这么多人围着什么东西,他走近一看,脱口而出,“这个,应该就是武有根的宝贝了。” 李若琏略感尴尬,一伙子带把的大老爷们,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来了,结果就为了一个太监的宝贝。 这就好比,元朝末年,元顺帝率领数十万大军,上千员战将,找到了正在路边乞讨的朱元璋,二话不说,就砸了朱元璋要饭用的破碗。 说出去,寒碜啊。 鲁王府总管太监刘住根,看向李若琏的眼神中,都充满了鄙夷。 这要是东厂的提督太监带着人找这东西,他刘住根还能理解。 可你们是锦衣卫啊,都是带把的汉子呀,零部件齐全。 你们也不缺呀。 李若琏感受到了刘住根那满是鄙夷的目光,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 “那个,都别闲着了,抓紧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是。” 第186章 我要我觉得 李若琏再次来到那六个神像近前,白莲教妖人信奉的东西就很杂,而武有根房间里摆放的这六个神像种类也很杂。 这不由得的不让李若琏多想。 李若琏看向香案正中央的香炉,里面满是香灰。 李若琏直接拿起香炉,将里面的香灰都倒了出来,这才发现,香炉的内壁上,还刻有图案。 放在阳光下一看,是弥勒佛。 李若琏看罢,心中大定,白莲教最信奉的,就是弥勒佛了。 “把这几个神像砸了。” 这时,一个锦衣卫的总旗说道:“大人,这几个都是神像,砸了,怕是不太好吧。” 李若琏看向这位总旗,“你因何入的锦衣卫?” “回禀大人,卑职是锦衣卫世家,自天顺年间起,家中就在锦衣卫中当差了。” 李若琏拍了拍这位总旗的肩膀,“锦衣卫世家好啊。” “那你现在就脱了这身衣服吧,回家中找个子侄接了你的差事。” 这个总旗,心中虽有不甘,但是也不敢发作,只得躬身施礼,道了一声“是。”,随即转身离开。 李若琏挥了挥手,“把这几个神像砸了。” “是。” 六个神像砸完,里面跟套娃似的,又砸出六个神像。 只不过,这里面的神像,种类就没有那么丰富了。 锦衣卫捡起一看,“大人,是弥勒佛。” “大人,这个也是弥勒佛。” “大人,这几个都是弥勒佛。” “藏的还挺深。”李若琏忍不住说道,“房前屋后,再仔细搜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 “是。” 第一遍,锦衣卫搜查的已经和过筛子一样了,第二遍也没有再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见再搜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李若琏便对着鲁王府总管太监刘住根说道:“刘公公,待会我们要提审武有根,恐怕会问到一些关于鲁王府的事情,您是鲁王府的大总管,为了确定真伪,还得麻烦您跟我们去一趟兖州府衙。” 刘住根见李若琏话说的十分客气,也很受用,当然了,他也不敢说不,“李佥事客气了,咱家跟随前去也就是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 随即,李若琏就带队前往兖州府衙。 兖州府衙内,丁启睿已经将武有根提到大堂了,就等着李若琏了。 就在丁启睿等的有些着急的时候,一个衙役走到了他的近前,躬身道:“丁经历,锦衣卫来了。” “快走。”丁启睿赶忙走出去相迎。 李若琏见丁启睿出来迎接自己,立刻朝着丁启睿一拱手,“抱歉,让丁经历久等了。” 丁启睿倒是不以为然,“李佥事客气了,敢问李佥事,可有收获?” 李若琏将经过简单的复述了一遍,当然了,搜出武有根宝贝这件乌龙,自然是没有提及。 丁启睿听罢,啧啧称奇,“这白莲教妖人,真是无孔不入啊,这手段,颇费心机,但也上不得台面。” “李佥事,武有根已经被押到大堂,随时可以审讯。” “那好,咱们这就去吧。” 丁启睿伸出胳膊,做出一个请的姿态,“请。” 李若琏也不客气,毕竟他的官职,可比丁启睿大的多的多。 李若琏和丁启睿坐在上位,李若琏居左,丁启睿居右。 一旁还有一个屏风,屏风后面端坐着鲁王府的总管太监刘住根。 在李若琏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刘住根,若是武有根说假话,通过刘住根的表现,李若琏也能及时获知。 萨! 丁启睿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武有根,你可知罪!” “大人说笑了,咱家何罪之有啊?” “好大胆的武有根,你明明是白莲教妖人,你说,你何罪之有!” 武有根似乎是早有预料,“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您可是朝廷命官,怎么能随意诬陷他人清白呢?” 啪! 丁启睿再拍惊堂木,“武有根,你的房间里,供奉着各式神像,而这些神像之中,竟又藏着弥勒佛。” “这弥勒佛,可是白莲教妖人最为信奉的神明。” “你若不是白莲教妖人,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摆出来,为何要如此遮遮掩掩,不是心里有鬼,还是什么!” 武有根先是一愣,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大人,这六个神像是我刚买回来没几天的,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您要是说凭这个就能断定别人是白莲教徒的话,那个卖神像的,才应该是白莲教呢。” 丁启睿冷冷一笑,“武有根,刚刚本官说的可是白莲教妖人,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白莲教徒了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还有何话可讲?” 武有根心理素质还算不错,看不出丝毫的慌张,“大人,我刚刚那是口误,口语。” “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冤枉我吧?” “咱们大明朝可是讲道理的地方,而且,我可是鲁王府的人,您就算是想冤枉我,也得看看鲁王殿下答不答应。” 啪! 丁启睿三拍惊堂木,“武有根,你不过是一腌臜阉人,也敢在此大言不惭,藐视公堂。” “来人呀,掌嘴。” “是。” 两旁的衙役当即控制住武有根,然后一个衙役来到武有根面前,高高的举起胳膊,抡圆了,啪!啪!啪! “好了。” 随着丁启睿一声令下,衙役随即退下,武有根的脸,明显的肿了起来。 “武有根,你招还是不招?” “噗”,武有根吐了一口血水,“大人,我一直都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什么都没干,您让我招什么呀?” “您要是想屈打成招,那您就来吧,我受着就是了。” 丁启睿是两榜进士出身,该有的涵养还是有的,只是李精白遇刺身亡,山东官场受到朝廷严厉的斥责,他本人更是连降六级,再加上武有根这么个态度,丁启睿的火,就上来了。 李若琏见状,轻咳了一声,示意丁启睿稍安勿躁。 李若琏看向武有根,“武有根,你是哪一年进的鲁王府啊?” “天启三年。” “年初还是年中,还是年末?” “年初。” 李若琏点点头,“天启二年,白莲教妖人徐鸿儒煽动百姓造反,当年就被朝廷剿灭了,九月,徐鸿儒被俘,十二月,在北京伏诛。” “而你,身为白莲教徒,面对朝廷的追捕走投无路,这才主动去势净身,天启三年年初入了鲁王府。” 武有根眼神中露出了些许吃惊,但随即消散,“大人,我觉得您说的未免太过牵强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第187章 经验之谈 李若琏面带冷意,毫无感情的说道:“武有根,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就别演戏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武有根依旧是面无表情,“大人,我真的是什么都没干,您让我说什么呀?” 李若琏见状,也不恼怒,“希望你的脊梁骨,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上水刑。” “是。” 一名锦衣卫搬到大堂一把椅子,又有两名锦衣卫按住武有根的胳膊,将他仰面控制在椅子上。 然后,一名锦衣卫将一张白纸铺在了武有根的脸上,最后,几名锦衣卫打了几桶水,就开始往武有根的脸上浇。 “呜,呜,呜,呜呜呜。” 武有根被淋湿的白纸糊住口鼻,喘不过气来,疯狂的开始挣扎,但被一旁的锦衣卫死死的控制着。 李若琏晃了晃手腕,“好了。” 浇水的锦衣卫应声退下,“是。” 武有根这才得到喘息之机,疯狂的喘着粗气。 “武有根,你招是不招?” “大人,我,咳咳,我真的不知道啊,您让我招什么?” “虽然你是个太监,但骨气还挺硬。” 说着,李若琏挥了挥手,“继续。” 李若琏紧接着又跟了一句,“换酒。” “是。” 武有根再次被仰面控制在椅子上,只不过,这次不是水,而是酒。 酒进入武有根的脸上,有些还渗透进武有根的口鼻,酒精的刺激性远非水可比,这让武有根开始剧烈的挣扎。 不过,依旧被一旁的锦衣卫死死的控制住。 “好了。” 李若琏再次看向武有根,“武有根,你招是不招?” “大人,我是真的没有……” 李若琏摆了摆手,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换醋。” 武有根再次被控制在椅子上,一坛老陈醋倒在脸上。 一坛倒完之后,待他刚刚喘了口气,紧接着就又是一坛。 三坛老陈醋过后,武有根直接被扔在了地上,不要命似的,大口大口贪婪的喘着粗气。 丁启睿直接看呆住了,水,酒,醋,这人,还能这么审? 我今天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就在这时,堂外走进来一位锦衣卫百户,“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卑职率人将整个鲁王府的人都询问了一遍,终于,在鲁王府的一个田庄庄头那里得到了一个线索。” “这个武有根在调到田地管事之后,对所有的人都还算不错,甚至对佃户也很优待。” “只是对于一户人家,显得格外特殊。” “怎么特殊了?”李若琏问道。 百户回答道:“据那个庄头回忆,那户人家姓孙,当家人名叫孙继祖,是天启四年租种的鲁王府的田地。” “武有根对孙继祖一家人倒是和其他佃户没什么两样,只是对于孙继祖的儿子,显得格外的喜欢。” “最初,那个庄头还不以为意,认为一个无根之人喜欢孩童,倒也正常。只是,那个庄头年岁也不小了,膝下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而武有根看向孙继祖家孩子的时候,那个神态,就跟那个庄头看自己小孙子时相差无几。” “卑职为了以防万一,还反复和庄头确认,庄头说他当了一辈子的庄头了,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还错不了。” “卑职便立刻率人前往孙继祖家,将他们带过来了。” 李若琏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的走到武有根身旁,“歇够了吧,歇够了,就起来看看,有没有你的熟人。” 武有根悻悻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露出几丝苦笑,“大人说笑了。” “说笑不说笑,得见了才知道。” 李若琏朝着那名百户挥了挥手,“将人带上来吧。” “是。” 很快,一对夫妇,两个孩童就被带到了大堂中。 那对夫妇,看样貌大概在三十左右岁,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约有七八岁的样子。 男子下意识的看了武有根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 李若琏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怎么,认识?” “不不不,不认识。” “这是武有根武公公,鲁王府田地的管事太监,你既租种鲁王府的田地,敢说自己不认识!” 扑通一声,男子跪倒在地,“老爷,小的是听说武公公犯了事,这才不敢说认识他的。” “求老爷开恩呐,老爷开恩。” 李若琏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不要紧张。” “你叫孙继祖,是吧?” “小的正是孙继祖。” 李若琏上下一打量孙继祖,然后猛的抬起右腿,对着孙继祖就是一脚。 李若琏是武进士出身,武艺不俗,这一脚,直接将孙继祖从屋里踹到了院里。 孙继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胸口一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飘了。 再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到了院子里了。 还没等孙继祖挣扎着起来了,就被几名锦衣卫直接控制住了。 大堂里还站着的孙继祖的妻儿,也被锦衣卫围住了,绣春刀都拔出来了。 孙继祖的一对儿女,年纪小,直接就被吓哭了。 就连武有根也再次被锦衣卫控制起来了。 “老爷,您这是何意啊?是小的说错话了吗?”孙继祖不明所以的问道。 李若琏信步走到大堂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我在锦衣卫也有几年了,达官贵人,士绅地主,富商大贾,贩夫走卒,各种各样的人,也见识了不少了。” “不敢说阅人无数,但眼力,确实是见涨了。” “孙继祖,你别看你见了我,一副老鼠见了猫似的样子,可你,骗不了我。” “颤抖的身形,慌乱的神态,惊恐的眼神,这些都能装出来,但有一样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那就是汗珠子。” “孙继祖,你一个普通的佃户,进了这府衙,看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一点也不害怕,头上,身上一点汗都没有,这个,我可以认为你是镇定自若。” “可你偏偏又装出一副奴相,自相矛盾。” “还有,你的身上没有汗,可你的手心却满是汗,这就说明你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至于你为什么紧张,估计是你想做你自己以前从未做过的事,应该是杀人吧。” “搜他的身。” 第188章 一家子乱臣贼子 一名锦衣卫应声开始搜孙继祖的身,果然,在衣袖里搜出了一柄袖锤。 “大人,搜出一柄袖锤。” 李若琏接过袖锤,在手中晃了晃,“分量轻了些。” 李若琏手拿袖锤,缓步来到孙继祖近前,“兵器在藏,不在杀。” “你,很懂行啊。” 孙继祖见事情败露,也不装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表现的倒是大义凛然。 李若琏也不恼怒,转身来到武有根身旁,“这人活一世,总得有点念头。” “要是没点念头,整天天就浑浑噩噩的,与行尸走肉无异。” “武有根,你今年也得有五十岁了吧,你活着的念头是什么呢?” 武有根依旧是那副果然不怕的样子,“大人说错了,我一个残缺之人,无儿无女,无亲无属,活一天算一天,哪有什么念头呀。” 李若琏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尽然。” “武有根,你要是活着没什么了念头了,天启二年,白莲教暴动被平定,贼首徐鸿儒伏诛的时候,你就应该和朝廷玩命了,而不是苟活到现在。” “你的运气还算不错,赶上了鲁王府招收仆役,你也是个狠人,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自己净了身,这才以进了鲁王府,躲过了朝廷对白莲教余众的追捕。” “你在鲁王府这么多年,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竟然做到了管事太监的位置。” “就是不知道你在此期间,发展了多少白莲教的信徒啊。” 武有根依旧是之前的那套说辞,“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故事编的我都快信了。” 李若琏拿着袖锤,在武有根的额头之上,晃了三晃,摇了三摇,想下手,但却并没有下手。 “我听陛下吟诵过一首诗,世间爹妈情最深,泪血融入儿女身。殚精力竭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武有根,这个孙继祖是你的儿子啊,侄子啊,还是外甥啊?” 面对李若琏的询问,武有根却闭口不言。 李若琏走到孙继祖的一对儿女面前,蹲了下来,捏了捏小男孩胖乎乎的小脸蛋,“多大了?” 小男孩有些害怕,低下了头。 “八岁了。”小男孩的母亲赶忙将小男孩护在了身后。 李若琏又看向了小女孩,孩子的母亲似乎很是害怕,还没等李若琏开口询问,就说了出来,“这个七岁了。” 李若琏淡淡一笑,缓缓起身,“我一向是看不上这种下作的手段,也不屑于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可事到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李若琏看向小女孩,“不要怪我,你出生在这个家庭,就是你的罪过。” “牵条狗上来。” “是。” 呜汪,呜汪,汪,汪汪汪。 很快,一名锦衣卫就牵上来一条如狼似狗的狗。 听声音,这条狗跟没断奶似的,但实则不然,体型高大,通体黝黑,狗嘴里吐着狗舌头,呼呼的直喘粗气。 这是锦衣卫专门训练出来的,负责追捕,此次李若琏奉命前往山东,想到可能会追捕贼寇,特意从北京带来了几条。 李若琏再次看向武有根,“武有根,不管孙继祖是你的什么人,总之和你脱不了关系。” “我先命人对孙继祖实行宫刑,然后就是他的儿子,正好你们三个人,整整齐齐的。” “至于那个小女孩吗,你应该能想象得到。” 李若琏看着武有根眼中满是愤恨,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我知道这种办法很下作,不过,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得出,你不想惨剧发生,同样,我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惨剧,关键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你也不用在这愤愤不平了,要是眼神能杀人,你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这里有四个人,至于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几个,就看你的了。” “武有根,你招是不招!” “我招,我招。” 李若琏淡淡一笑,“把狗牵下去。” “断孙继祖一条胳膊。” 武有根有些慌了,“大人,我都说我招了,怎么还……” 不等武有根说完,李若琏直接打断了他,“这是在提醒你!” “你刚刚说你那几个神像是刚买不久的,可是烧香的香炉上花纹的缝隙里,却布满了尘土。” “那么多尘土,绝不是事发这几天就能形成的。” “你擦拭神像的时候,就没想着也擦擦香炉吗?” “本官这是在提醒你,说话之前,要好好的想想,别想着弄虚作假。” 咔嚓一声,孙继祖的惨叫声传来。 武有根听着,叹了一口气,“我明白。” “那你先说说你和孙继祖是什么关系吧。” “继祖,他是我一个至交好友的儿子。” “孙继祖是你朋友的儿子?”李若琏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你的那位至交好友,恐怕也是白莲教徒吧。” “正是。” “天启二年,我和众多教徒在藤县起事,起初进展的很顺利,可好景不长,很快就遭到了朝廷大军的围追堵截,我们是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我的那位至交好友,拼死掩护我从朝廷的围剿中逃了出来,可他却死于乱军中。” “临终之前,他将他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我,也就是孙继祖。” “我们的起事,很快就被朝廷剿灭,几个首领不是被杀,就是被捕,四散而逃的教众,也是时刻面临朝廷的追捕。” “我当时找到了孙继祖的住所,可是不敢前去,害怕连累他们。” “直到后来,鲁王府招收仆役,我为了逃脱朝廷的追捕,狠下心,自己净了身,如愿进了鲁王府。” “果不其然,朝廷追捕的官差,也不敢去鲁王府搜查,我也很幸运的逃过一劫。” “等又过了一年,也就是天启四年,我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将孙继祖一家人接了过来,托关系花银子让他们在鲁王府租了十亩上好的水浇地,直至现在。” 李若琏听罢,回头看了看丁启睿,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都从眼神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合着这是一家子乱臣贼子! 第189章 破绽 武有根自天启三年进了鲁王府,便借助其鲁王府太监的身份,大肆发展信徒,尤其是在底层的丫鬟、仆人、佃户中。 在接到配合朝廷清查田地的文书之后,武有根和一些白莲教高层,敏锐的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次起事的好机会。 他们当即策划了一场刺杀,他们想着,既然清查田地,那人手肯定都得撒到田地中去,那么官员身边的护卫肯定就会少一些。 更何况,还有武有根这么一个鲁王府的管事太监呢。 只要朝廷派来清查田地的官员遇刺身亡,那么山东肯定就会乱了,那么他们白莲教也就可以趁机起事。 但是,他们没想到鲁王朱寿鋐千拦万阻,就是不愿意让朝廷清查鲁王府的田地。 不过,武有根在鲁王府多年,对一些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断,这次清查田地是下了圣旨的,他断定鲁王府肯定挡不住。 所以,他趁着这个空当,运作到了田地的管事太监。 果不其然,时任山东布政使司右参政丁启睿根本就不理鲁王府那一套,鲁王府无奈,只得答应以五天为期限,五天之后,便正式开始清查鲁王府的田地。 而武有根他们,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又进行了充分的谋划。 本来,武有根他们是打算刺杀右参政丁启睿的,可是没想到,山东巡抚李精白会亲赴兖州府,主持清查鲁王府田地的事宜。 武有根他们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买卖,有大官,谁还搭理小官啊。 于是乎,白莲教的刺杀对象,就由右参政丁启睿转变为了巡抚李精白。 丁启睿幸运的逃过一劫,李精白却成了倒霉蛋。 原本在山东巡抚李精白遇刺身亡之后,潜伏各地的白莲教妖人便开始兴风作浪,起事造反。 兖州府作为事发地,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由于丁启睿行事果断,当场拿了不少的人,以至于很多的白莲教信徒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直接被抓进了大牢。 巡抚遇刺身亡,绝非小事,很快周边的军队便迅速集结至兖州府,兖州府顿时大兵压境。 残存在兖州府的白莲教徒,见朝廷势大,便纷纷转向了远离府衙的周边地区。 丁启睿听罢,暗自庆幸,多亏了李精白来了,要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至于贬官了,跟性命比起来,那都是小事。 李若琏则是紧紧盯着武有根,“你从管仆役的管事太监调为了管田地的管事太监,两个职位大相径庭。而且你还在鲁王府中发展白莲教的信徒,这么多人,还没被察觉,这其中是谁帮了你啊?” 武有根犹豫了一会,然后郑重的说道:“大人,我若是说出来,您能放过孙继祖一家人吗?” “我若是说不呢?” 武有根索性倒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横竖都是死,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李若琏回头看了丁启睿,对着丁启睿使了个眼色,然后回转身来,“好,我答应你。” “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我就放过孙继祖一家人。” 武有根停顿了一会,像是在做心理斗争,“是鲁王府的总管太监,刘住根。” “当初我进鲁王府时,刘住根便有意无意的对我们这些人传播白莲教,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刘公公是自己人。” “也正是在刘公公的帮助下,我才能迅速在鲁王府站住脚跟,并接过孙继祖一家人,此后也算是平步青云。” 屏风后面的刘住根,闻听此言,吓得一哆嗦,怀里捧着的拂尘,直接抖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若琏看了一旁站立的锦衣卫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屏风上面。 一旁的锦衣卫心领神会,当即走到屏风后面,将刘住根看住了。 “鲁王府中,有鲁王,有鲁王妃,还有长史,他刘住根一个总管太监,怎么就能只手遮天呢?”李若琏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鲁王他平时待我们这些一人还算和善,就是有些荒淫好色,加上上了年岁,平时不怎么不理会王府中的事。王妃她整日参经礼佛,也不怎么过问王府中的事。” “而鲁王府长史于文声,有点贪财,我平日里时不时的就给他送点礼品,因此我和他关系还算不错,有些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以至于清查田地之时于文声带人陪同李精白,我主动提出帮他的忙,他也是欣然应允。” “而且,鲁王府中的不少东西,还有仆役的月钱,不少都被于文声和刘住根他们两个一块克扣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狼狈为奸。” “如此一来,刘住根不能说是在鲁王府一手遮天,但也差不了多少。” 李若琏听罢,朝着屏风方向摆了摆手。 两名锦衣卫当即撤下屏风,然后将刘住根押了过来。 刘住根来到大堂中央,恶狠狠的瞪着武有根,“你个叛徒!” “我呸!” “弥勒佛会惩治你的。” 武有根含羞带愧,“刘公公,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待我死后,我会亲自前往天堂,向弥勒佛大人请罪。” 刘住根冷哼一声,“我呸,武有根,你个叛徒,你死后也配上天堂!” 李若琏摆了摆手,控制刘住根的锦衣卫随即就把他和武有根拉开了距离。 李若琏上下一打量刘住根,“刘住根,看你的样子,你是承认你是幕后主使了?” 刘住根把头一扬,“不错,是我。” 李若琏点点头,“承认了就好。” “让他们签字画押。” 就在武有根签字画押的时候,李若琏突然问道:“武有根,你平时可有什么爱好?” 武有根不明所以,“原来没进鲁王府之前,倒是有个爱好,好色。” “可是净身进鲁王府之后,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没什么别的爱好了。” 李若琏接着问道:“真的没有?” “鲁王府这种富贵的地方,你呆了这么多年,就没养成什么喝喝茶,养养花,写写字这类的爱好?” 武有根摇了摇头,“没有。” 李若琏冷笑一声,“既然你不好摆弄花草,那你院子里的荷花缸是做什么的!” 第190章 除恶务尽 李若琏突然的一番问话,很明显是震慑住了武有根。 就连一旁被锦衣卫控制住的刘住根,闻言也是一愣。 “这个,这个……”武有根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若琏见状,也不跟他废话,“再断孙继祖一条胳膊。” “是。” 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 武有根着急的说道:“我说,我说。” “我除了信奉弥勒佛,还信奉三坛海会大神。” “三坛海会大神不是剔骨还父,剜肉还母吗,最后被太乙真人用莲叶荷花重塑躯体。” “我就想着养一些荷花,看看能不能也重塑断肢。” 李若琏听罢,啧啧赞叹,“不得不说,你急中生智,编的还真是有鼻子有眼。” “你说,我是该相信呢,还是不信呢?” 丁启睿缓缓站起身来,“如此荒谬的说辞,当然是不能信了。” “在《无量寿经》中有过记载,佛入世行七步,步步生莲。” “莲花洁白无瑕,象征着圣洁与庄严,是佛教徒最为尊崇的佛花。” 丁启睿缓步走到大堂中,俯视着跪倒在地的武有根,“佛教认为,莲花是报身佛所居之净土。所以佛祖坐的就是莲花,观世音菩萨站垫也是莲花座。” “武有根,你刚刚说鲁王妃参经礼佛,而你的院中养有莲花,莫不是鲁王妃也是白莲教的信徒吧。” “这,这,这……”武有根明显是有些心虚了。 “王妃是千金之躯,怎么会信奉这些东西呢。” 李若琏听了丁启睿的一通分析,心中不禁感叹道:看来,读书多,确实有用处啊。 “武有根,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因为,你的神态,已经出卖你了。” 李若琏用手点指刘住根,“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居然算计的如此周密,竟然连事情败露后丢车保帅都提前安排好了。” “别说,丢的这个车还真有分量。在鲁王府的主事人中,除了鲁王和鲁王妃,就是长史于文声和总管太监刘住根了。” “如今长史于文声被锁拿在监狱,总管太监刘住根,倒也确实够幕后主使的身份。” “把刘住根带下去,好好的审。” 李若琏蹲下身来,看向武有根,“都说出来吧,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也不忍心看着他们死吧。” 说着,李若琏就看向了孙继祖一家人。 武有根看了看孙继祖一家人,又看了看刘住根,最后叹了一口气,“也罢。” “其实,严格来说,鲁王妃并不全是白莲教的信徒,最多只能算半个信徒。” “大人您想必也知道,信奉白莲教的,大多是社会底层的人,像鲁王妃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穿金戴玉,荣华富贵之人,怎么可能会信奉白莲教呢。” “只是,鲁王他荒淫好色,经常冷落鲁王妃,再加上鲁王又没有子嗣,而鲁王妃随着年纪的增长,年老色衰,鲁王也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鲁王妃原本就信佛,备受冷落之后,便也不再想其他的了,一心参经礼佛,而我们白莲教,最为推崇的,就是弥勒佛了。” “我和刘公公便意识到,或许可以将鲁王妃发展为信徒,若是那样的话,很多事情也就更加方便了。” “刚刚那位丁大人说的不错,荷花确实是佛教徒尊崇的佛花,鲁王妃也比较喜爱荷花,只是鲁王不待见这些花花草草,嫌碍事,因此鲁王府中也就没什么花草。” “我便在院中养了些荷花,刘公公也把我调到鲁王妃身边做事,我本来也懂得一些佛教之事,有意无意的和鲁王妃套近乎,很快就得到了鲁王妃的赏识。” “此后,我便潜移默化的和鲁王妃说一些白莲教的事情,她也并没有明显的反对,甚至认为其中一些和她信奉的佛教差不多。” “就这样,鲁王妃也就算是半个白莲教信徒吧,我能这么快调到田地去管事,也是托了鲁王妃在鲁王面前,说了好话的。” “得益于鲁王妃的偏袒,在鲁王府中的很多事,我们做起来也方便不少。” “只是后来山东巡抚李精白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回鲁王府,鲁王妃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和我们联系。” 李若琏和丁启睿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都看向武有根,“这么说,鲁王妃只是被你们利用的,而不是幕后主使?” 武有根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李若琏紧紧盯着武有根,“你知道说谎的代价是什么,若是刘住根和你说的不一样,勿谓言之不预也。”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李若琏朝着一旁负责记录的锦衣卫,摆了摆手,“让他签字画押。” 很快,负责审问刘住根的百户拿着一份供词走了过来,“大人,刘住根全都招了。” 李若琏略感诧异,“这么快就招了?” 这位锦衣卫百户不屑的哼了一声,“嗨,大人,谁说不是呢。” “卑职一开始看刘住根那副样子,以为是遇到硬骨头了呢,临动刑的时候,刘住根还在那临危不惧呢,喊着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弄的我还以为他是一条汉子呢,结果,卑职那一套刑用了还没一半呢,他就全招了。” “都在这了。” 说着,那位百户将刘住根的供词,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递给了李若琏。 李若琏接过一看,“看来武有根没说谎。” 接着,李若琏就将刘住根的供词递给了丁启睿。 丁启睿接过一看,“武有根确实没说谎,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还把鲁王妃牵扯进来了。” “不知,李佥事打算如何处置?” 李若琏倒是很坦诚,“临行之时,陛下吩咐了,除恶务尽。” “只是毕竟涉及宗室,还是上报陛下定夺吧。” “那孙继祖一家人呢,难道李佥事真的打算放过他们吗?”丁启睿问道。 李若琏淡淡一笑,“好人家的孩子,尚且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他们这些乱贼的孩子,凭什么过的这么滋润啊。” “我是答应了武有根放过孙继祖一家人,可是,您丁经历没答应啊。” 第191章 王妃伏法 山东,人口众多,紧临京畿,是京师的海上门户。 隔渤海湾,与辽东半岛遥遥相望,是在海上支援辽东、钳制后金的重要一环。 齐鲁大地,孔孟之乡,人杰地灵,最能体现山东地位的一句话便是,中国不能失去山东,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朱由检对于山东白莲教之事,格外上心,在接到李若琏的奏报之后,当即做了批示,“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有了朱由检的背书,那李若琏做起事来,就没那么畏手畏脚了。 李若琏当即就和丁启睿派人将鲁王府的人又仔细的筛了一遍,凡是有可疑的,全部拿下。 虽然据武有根和刘住根两个供述一致,鲁王妃严格意义来说不算白莲教徒,可是,谁又能担保呢? 不然刚开始为什么武有根不供述鲁王妃。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鲁王府的人处理完后,李、丁二人又来到了鲁王暂居之地。 鲁王朱寿鋐虽然被削了亲王爵,勒令搬离鲁王府,但鲁王府毕竟是从明初传承下来的藩王,底蕴还是有的。 此时的朱寿鋐虽然搬离了鲁王府,但住的却并不寒酸,四进四出的大院子,随行的随行伺候的还有不少的仆人、丫鬟,还有不少的妾室。 其实,朱寿鋐为人还是不错的,也不能说是荒淫好色,只是他膝下没有任何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也只能是努力的耕耘。 锦衣卫山东千户所百户白朝阳,奉命监视朱寿鋐一家人,今天,他终于可以结束任务了,因为李若琏和丁启睿带着人来了。 白朝阳立即前去相迎,“大人。” 李若琏颔首回应,“可有什么异动?” “并没有。” “盯紧了外围,一只鸟我不能飞出去。” “卑职明白。” 李若琏和丁启睿随即走进宅院。 朱寿鋐正端坐于上房之内,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自顾自的品着茶。 李若琏和丁启睿走进屋内,二人朝着朱寿鋐拱手行礼, “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参见殿下。” “山东布政使司经历丁启睿,参见殿下。” 朱寿鋐摆了摆手,“我如今已经被削了爵位,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更当不起你们二位这一礼。” “不过,你们二位今天来,恐怕是宣布朝廷对我的惩处的吧。” 朱寿鋐放下手里的小茶壶,缓缓站起身来,“人呐,早死早托生,李抚台死在了我鲁王府的田地间,无论朝廷怎么惩处我都是应该的,说吧。” 李若琏没有回答,而是将一份抄录的供词递给了朱寿鋐,“我们此番前来,确实是来宣布朝廷对殿下的惩处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殿下配合。” “什么事情还需要我配合啊?”边说,朱寿鋐边接过李若琏手中的供词。 等接过来一看,朱寿鋐就是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若琏,“果真如此?” “殿下,我们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查证的。” “况且,武有根从鲁王府调到田地管事,王妃没和您提过吗?” 朱寿鋐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将供词缓缓合上,“看来是,十有八九了。” “小李子。” “奴婢在。”应声走进来一个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站在朱寿鋐面前。 “带二位官人,去后宅佛堂。” “是。” 小李子转身面向李若琏和丁启睿,“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后宅是朱寿鋐王妃和妾室居住之所,看后宅的房间规模,朱寿鋐的妾室,怕是不少。 这也正印证了那句话,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 很快,小李子就将李若琏和丁启睿引领到佛堂前,“二位大人,这就是佛堂了,王妃她就在里面礼佛呢。” 李若琏道了一声,“有劳了。”,便向佛堂里面观瞧。 佛堂大门敞开,里面供奉着观音神像,观音神像前放着几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之上,跪坐着一个妇人,应该就是鲁王妃了。 李若琏和丁启睿走进佛堂,向着鲁王妃的背影躬身施礼,“见过王妃。” 鲁王妃放下合十的双手,从蒲团之上缓缓起身,面向李若琏二人。 李若琏这才看清鲁王妃的相貌,看清之后,李若琏不禁在心中感慨道:岁月不败美人呐。 鲁王妃身着朴素,看样貌,似乎是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大概四十左右岁,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魅力,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偶有一阵春风袭来,扰乱了鲁王妃的头发,使得鲁王妃不得不手轻抚秀发,却更动人心弦。 丁启睿是两榜进士出身,文化人,见此情景,不由得想起了苏东坡的一句诗词,老妇撩发少年狂。 “你们终于来了。”鲁王妃看着二人,缓缓开口。 闻听此言,李若琏和丁启睿对视一眼,恐怕确有此事啊。 李若琏开口问道:“王妃知道我们会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错了事,又岂能不承担责任。” “得知李抚台的死讯后,我联想到近来的种种,便意识到铸成大错。只是大错已成,难以挽回,我也只好每日诵经礼佛,以减轻罪孽。”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二位一句,殿下已经被削了爵位,他已经不是大明的亲王了,我也不是什么王妃了。” 刚才是出于礼貌,现在你自己都这么说了,而且你还有罪在身,那谁还惯着你啊。 “朱王氏。” 鲁王朱寿鋐姓朱,鲁王妃本姓王,故称朱王氏。 “朱王氏,刘住根和武有根皆已招认,这是他们的供词,你看看可有疑异。” 鲁王妃接过一看,“并无异议。” “既没有异议,就签字画押吧。” 待鲁王妃签字画押之后,李若琏朝佛堂外一挥手,随即走进来两名锦衣卫。 这两名锦衣卫,一人手持三尺白绫,一人手持托盘,托盘之上,有一杯毒酒。 李若琏十分严肃的看向鲁王妃,“一省巡抚遇刺身亡,本就非同小可,更何况你还是皇亲贵胄,断无从轻之理。” 鲁王妃倒是显得很平静,“我明白。” 说着,鲁王妃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间事了,李若琏和丁启睿又来到上房,面见朱寿鋐,宣布朝廷对他的惩处。 “殿下,白莲教妖人藏匿鲁王府,公然刺杀一省巡抚,无论如何,鲁王殿下您,脱不了干系。” 朱寿鋐倒是显得很平静,“李佥事,直说即可。” “鲁藩,除国。” “殿下您,按照辅国将军的俸禄,颐养天年。” 朱寿鋐听罢,面北而拜,“臣朱寿鋐,领旨谢恩。” 第192章 先礼后兵 山东,济南府。 巡抚衙门内,各个高官齐聚于此,随着山东巡抚李精白遇刺案告破,满天的云彩也就散了,众人倍感轻松。 山东总督袁可立端坐于上垂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高宏图端坐于下垂手。 下方还端坐着山东巡抚朱大典,布政使王应熊,按察使杨一鹏。 不过,布政使的品级被朱由检压到了正三品,按察使的品级则被压到了从三品。 高宏图看向袁可立,“部堂大人,如今李抚台遇刺一案已然告破,其余作乱的白莲教妖人也不足为惧。” “三法司负责督察白莲教的官员也基本完成了任务,根据陛下和内阁的意思,为了加强山东的治安,防范歹徒闹事,三法司衙门也将下放到山东的各个府县。” “按照惯例,治安司和刑狱司还是归按察使司衙门和刑部双重管理。” “下官也是近来才接了这个任务,还请部堂大人多多支持。” 虽然地方官府都不愿意被分走手中的权力,可是谁让山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呢? 高宏图的姿态放的很低,再加上这是朝廷推行之策,北直隶,江苏,安徽,皆已实行,大势已成,袁可立也不好过多置喙。 “高副宪客气了,既是朝廷之策,老夫定当竭力支持。” 高宏图朝着袁可立一拱手,“那可就多谢部堂大人了。” “高副宪客气了。” 高宏图见目的已经达成,看样子人家山东还有事情处理,他也不好再过叨扰,“部堂大人,下官那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高副宪请便,朱抚台,烦劳代老夫送一送高副宪。” 毕竟高宏图是钦差,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山东巡抚朱大典随即起身离座,送高宏图出了巡抚衙门的大堂。 “朱抚台,留步。” “高副宪,慢走。” 待送走高宏图后,朱大典回到大堂,缓缓落座,看向袁可立,“部堂大人,如今鲁王被除了国,其名下的田地也全都转为皇庄,交由布政使司衙门代管。” “依下官来看,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鲁王府名下田地的清查,也该提上日程了。” 袁可立点了点头,看向布政使王应熊,“布政使司衙门在接收鲁王府田地的时,带足了人手,直接开始清查。” 王应熊拱手道:“部堂大人放心,下官早已命人准备妥当。” 对于王应熊的回答,袁可立还是比较满意的,“将田地转为皇庄,又交由布政使司衙门代为管理,陛下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能打消某些人对百姓手中土地的觊觎之心。” “王藩台,布政使司在今后的田地问题上,要格外的留心啊。” 王应熊起身离座,躬身道:“下官一定铭记于心。” 与布政使王应熊不同,按察使杨一鹏却显得忧心忡忡,“部堂大人,山东境内的藩王本就不算多,如今鲁王被除国,有此前车之鉴,想必清查其他藩王府的田地,会顺利许多。” “其他的士绅地主,面对朝廷,也只有顺从,唯独有一家,我们还需早做打算。” 其余人听罢,心中都明白,杨一鹏所说的,是衍圣公府。 王应熊浑不在意,“衍圣公乃是圣人之后,还能不顾朝廷之策不成?” 杨一鹏一捋颔下银髯,“我听说,李抚台还在任时,就曾派人前去衍圣公府洽谈清查田地一事,结果,衍圣公府左顾而言他,绝口不提此事。” 王应熊为人强势,直接说道:“清查田地乃是国策,岂容他如此推诿。” “依我看,何必等他衍圣公府同意,我们直接上门前去,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对抗朝廷不成!” 袁可立老成持重,当即劝道:“王藩台,莫急。” “衍圣公,毕竟是圣人之后,你我皆是读书人,不能失了礼数。” 王应熊也是性子急,“部堂大人,我看衍圣公不是阻拦朝廷清查田地,而是他衍圣公府传承多年,见不得光的事太多了,怕拔其萝卜带起泥。” 山东巡抚朱大典淡淡一笑,他之前一直在中央,对于朝廷的想法,自然是要比王应熊看的透彻一些,他知道,衍圣公府怕的不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些事,凭衍圣公府的地位,随便遮掩就能过去。 他们真正怕的,是交税。 孔家传承千年,衍圣公府自宋仁宗册封以来,也有数百年了,期间积累不知道多少财富。 其中,就包括田地。 衍圣公府的田地,一部分是历朝历代划拨的祭田,专职负责支付祭祀孔子的费用,这一部分,是不用交税。 可衍圣公府除了祭田之外,还有私田,孔家在山东传承千年,侵吞的田地不知多少,这一部分,可是需要交税的。 但由于衍圣公府的特殊地位,这一部分税款,恐怕尽是偷税漏税,甚至是不交税。 可若是朝廷清查田地,将衍圣公府的私田清查出来,毕竟田地它不是人,就在那放着呢,带不走,也藏不住。 那么多的田地,就代表着那么多的钱粮,如今国库空虚,这一部分,朝廷未必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大典看向王应熊,哈哈一笑,“王藩台真是快人快语啊。” “这衍圣公府不懂礼数,可我们不能不懂礼数呐。” 王应熊叹了一口气,“孔老夫子一生最看重一个礼字,克己复礼还是他老人家提出来的呢。” “可如今,反倒是我们这些外人,更看重礼数。” “反观圣人之后,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实在不行,我亲自登门拜访衍圣公府,他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杨一鹏淡淡一笑,“王藩台,你就是在那待上一辈子,衍圣公府也供应得起你的开销。” “难不成人家不答应,你还真就赖着不走吗?” “我……” “好了。”袁可立出声制止了二人的讨论,“毕竟是圣人之后,不能失了分寸。” “我给衍圣公修书一封,请他来观赏大明湖的风景。” “先礼后兵。” 第193章 衍圣公之子 山东,曲阜,衍圣公府。 当代衍圣公孔胤植,接到山东总督袁可立的信后,坐立不安。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孔胤植的儿子孔兴燮,就在一旁,听到孔胤植的话后,不禁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孔胤植将信递了过去,“袁可立请我去济南府,观赏大明湖的美景。” “说是观赏大明湖,其实不就是想清查我衍圣公府名下的田地吗。” 孔兴燮接过信一看,确实如此,“父亲,那您怎么打算呢?” 孔胤植叹了一口气,“袁可立不同于旁人,历经万历、天启、泰昌,再到如今,那是四朝老臣,资历极深,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士林中也颇有威望,不能轻易得罪。” “更何况,袁可立是山东总督,手握山东的军政大权,之前更是加了东阁大学士之职,足见其圣眷之隆,就更不能得罪了。” “那父亲,您这是打算动身去济南府吗?”孔兴燮问道。 孔胤植摇了摇头,“不行,济南府非比曲阜,到了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不能去。” “那不去,岂不是得罪了这位山东的军政第一人?” 孔胤植嘿嘿一笑,“非也,非也。” “我不去,但,也不能得罪。” “所以呢,只能想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你就代替为父去一趟。” “就说我身染恶疾,卧病在床,无法前往,特命你前去,代我表示歉意。” “反正你是未来的衍圣公,也有分量,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孔兴燮眉头微皱,“这,能行吗?” 孔胤植拍了拍孔兴燮的肩膀,“这有什么不行的呀。” “你记住,你的身后,不是为父我,也不是衍圣公府,而是咱们的先祖,孔圣人。” 就这样,孔兴燮代替其父衍圣公孔胤植,前往济南府。 山东,济南府,巡抚衙门的大堂内,山东总督袁可立,听着堂下官员的汇报,就是一愣。 “你是说,衍圣公卧病在床,无法前来,派其子孔兴燮前来表示歉意。” “是,部堂大人,衍圣公之子,已经到了,此时就在会客厅等候。” 袁可立听罢,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其他人摆了摆手,“老夫倦了,你们看着安排吧。” 待袁可立走后,山东巡抚朱大典也站起身来,“本官脚气犯了,牙疼,就先到一旁休息了,衙门里的事,就有劳二位先行照应。” 说着,朱大典也走了,就剩下布政使王应熊和按察使杨一鹏了。 布政使王应熊见状,也不愿意伺候孔兴燮,刚想起身离开,“那个,我……” 话还没说完呢,按察使杨一鹏已经起身离座位了,“王藩台,按察使司主管刑名,这事还得靠布政使司衙门。” 王应熊见状,“也罢。” “那我就派人去招待招待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孔兴燮。” “开人,去把方岳贡方参议叫来。” 很快,布政使司参议方岳贡就过来了,向着大堂内的王应熊和杨一鹏行礼,“藩台大人,臬台大人。” 王应熊看向方岳贡,“方参议,衍圣公之子孔兴燮来了,你领着他去大明湖上转一转。” 方岳贡闻听此言,就是一愣,“啊?” “藩台大人,清查田地进行的如火如荼,下官主管农业厅,忙的是不可开交,哪有闲工夫陪他呀。” 王应熊叹了一口气,看向方岳贡,“四长呀,李抚台遇刺,山东的官员撤职的撤职,贬职的贬职,剩下的也都撒出去清查田地了,藩台衙门里就剩下你和我了。” “四长,你就受受累,忙了这么长时间了,权当放松心情了。” 方岳贡见王应熊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下官领命。” 方岳贡随即来到一旁的会客厅中,见一年轻人正在喝茶,想必就是孔兴燮了。 “敢问可是孔公子?” 孔兴燮见来了一位官员,赶忙起身,“在下正是衍圣公之子孔兴燮。” “在下山东布政使司参议方岳贡,奉命前来陪同孔公子观赏大明湖。” 孔兴燮一听这话,心中就有些不快,我好歹也是衍圣公之子,下一任的衍圣公,怎么就派来一个参议陪同啊。 而且,你听听他说的那话,奉命陪同,合着我孔兴燮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孔兴燮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不能这么说,“那可就有劳方参议了。” “本来家父接到袁部堂的书信,是想要亲自前来的,无奈感染恶疾,卧病在床,这才派我前来,向袁部堂表示歉意。” 方岳贡也听出了孔兴燮话里的意思,我是来向袁部堂表达歉意的,怎么不让我见正主啊? 暗含着,也对负责陪同的方岳贡这个参议的身份不满。 “是这样,袁部堂年逾古稀,且公务繁忙,一时之间,有些抽不开身,孔公子的意思,我可以代为转发。” 孔兴燮一听,这是不想见我啊,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的父亲先不想见人家的呢。 “那敢问朱抚台可在,临行之时,家父特意叮嘱我,要拜会朱抚台,感谢他上任以来力挽狂澜,平定白莲教妖人闹事,还齐鲁大地百姓一片安宁。” 方岳贡淡淡一笑,“衍圣公不愧是圣人之后,果真是心系百姓呐。” “哎,哪里,哪里。” “想必孔公子也知道,自李抚台遇刺之后,有一些事情都耽搁了,不少的官员也都遭到了贬谪,总之,事多,人少,朱抚台也是忙的焦头烂额,抽不开身来。” “这不,朱抚台得知孔公子前来,临行之时特意嘱咐我,绝不能怠慢了,要好好的招待,等他闲暇之时,会第一时间前来。” 孔兴燮一听,这不跟没说一样吗,合着这是都不想见我呀。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打扰朱抚台了,还是公事重要。” 随即,又客气道:“若是方参议也有公事,尽可前去忙碌。大可不必在此为我耽搁。” 方岳贡一听,两眼放光,他本来就不愿伺候孔兴燮呢,“孔公子真是善解人意呐。” “既如此,那方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94章 一戳一蹦哒 孔兴燮就这么被晾了两天,直到两天之后,一个人的到来。 朱由检知道,衍圣公府,是山东清查田地中最难缠的,恐怕山东的那些官员都拉不下来脸用强,所以,朱由检就派了一个能拉下脸来的官员,主导此事。 来者非别,正是吏部左侍郎,温体仁。 温体仁来到山东济南府,首先拜会了山东总督袁可立。 “部堂大人,辽东女真,近来调动频繁,为防异动,陛下的意思是,请您先回登州,主持大局。” 朱由检这也是有意维护袁可立,不想让他暴露在与衍圣公府的冲突之中。 毕竟衍圣公府是朝廷立在读书人中的一块牌坊。 袁可立自然也是明白朱由检的意思,只是他也不是怕事的人,“有劳温侍郎前来了。” “只是,山东清查田地之事,尚未完成,李抚台还因此丢了性命,若是老夫就此离去,心中难安啊。” 温体仁淡淡一笑,“部堂大人,这是陛下的旨意,” 见温体仁搬出了朱由检,袁可立也不好再多说,“烦劳温侍郎回京之后,替我问候陛下。” “山东之事,就麻烦温侍郎了,老夫这就动身,返回登州府。” 待袁可立走后,温体仁当即在山东巡抚衙门内召开了会议。 温体仁率先看向布政使王应熊,“王藩台,山东的田地清查的怎么样了?” 王应熊当即起身,“回温侍郎,山东下辖六个府,东昌府的田地已经清查完成,济南府、青州府已完成大半,登州府、莱州府的清查工作到了收尾的阶段,只是兖州府出了李抚台一事,动作慢了些,才清查了不到一半。” “鲁王府的田地清查了多少了?” “清查了一半了。” “耽搁的太久了,还是要加快进度。” “是。” 温体仁又看向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高宏图,“高副宪,三法司在地方推设的如何?” 温体仁是吏部左侍郎,高宏图是左副都御史,虽然说都是正三品,但职务含权量还是有所差别的。 高宏图还是很尊重的,“目前,在府一级已经设立完成了,县一级,还在推行中。” 温体仁点了点头,“县一级,我觉得,此次李抚台遇刺,白莲教妖人闹事,都是从兖州府开始的,那就说明兖州府的治安有待加强。” “这三法司在县一级的设立,就先从兖州府的曲阜县开始吧。” 高宏图听罢,顿时明白了,衍圣公府可就在曲阜,这是冲着衍圣公府去的呀。 “温侍郎的想法与高某不谋而合,我回去之后,就安排人手,准备相关事宜。” 温体仁接着看向了按察使杨一鹏,“杨臬台,山东境内的白莲教余孽可曾肃清啊?” “温侍郎,山东境内的白莲教妖人,在各路大军的围剿之下,很快得以平定,其余的落网之鱼,臬司衙门也在全力追捕。” 温体仁道:“很好,本官在来的路上,偶然得知,说是有一伙白莲教妖人,在藏匿在曲阜一带。” “曲阜,那可是圣人故居,岂容白莲教妖人作乱。” “杨臬台,还望按察使司衙门尽早派兵前去,护佑一方平安呐。” 在场的,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能坐到这个位置,没一个简单人物,自然是听出了温体仁话中的意思。 你不体面,那我就帮你体面。 “下官回去之后,就安排人手。” 温体仁缓缓站起身来,“诸位,清查田地,乃是国策,不容有失,望诸君奋勇向前。” “谨遵钧命。” 待众人散去,温体仁向着山东巡抚朱大典问道:“朱抚台,孔兴燮在哪?” “还在馆驿之中。” “那好,本官就陪他观赏观赏大明湖。” 馆驿之中的孔兴燮,闷闷不乐,愤愤不平,他来了两天了,自从上次方岳贡来了之后,就没人再搭理他了。 “无礼,无礼,无礼。” “山东的官员就没有一个懂礼数的吗,我是代表衍圣公来的,就这么慢待于我!” “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是谁惹得孔公子如此恼怒啊?” 孔兴燮一听有人没敲门就进来了,心中的火不由得又旺了几分,“真是不懂规矩。” “进别人的房间,不知道先敲门的……吗?” 孔兴燮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是听不到了。 因为,他看到了来人官服之上,绣着一只孔雀。 这可是三品大员呐。 来者非别,正是吏部左侍郎,温体仁。 孔兴燮也不敢怠慢,“敢问贵驾是?” 温体仁淡淡一笑,“本官吏部左侍郎,温体仁。” 孔兴燮闻听此言,心中大惊,吏部左侍郎怎么到山东来了,该不会冲着我们衍圣公府来的吧。 “见过温侍郎。” 温体仁摆了摆手,“孔公子客气了。” 温体仁也不客气,直接走进屋内,坐了下来,“本官听闻,原本袁部堂是想请衍圣公前来观赏大明湖美景的,只是衍圣公身染恶疾,卧病在床,不知是否好些了?” “承蒙温侍郎挂念,临行之时,家父的病已然好多了,只是不能下床,也是怕传染给别人,故此命我代其前来致歉。” “只是,来了两天了,还未曾见过袁部堂和朱抚台,也就未能表达歉意。” 温体仁一听,这是和我告状呢。 “山东最近,是多事之秋,想必孔公子也有所了解,事情确实多了一些。” “袁部堂和朱抚台勤劳王事,可能怠慢了孔公子,还望公子不要见怪呀。” 孔兴燮对于这套说辞,明显是不信,但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哪里,哪里。” “袁部堂和朱抚台为国操劳,实属可敬。” 温体仁看向孔兴燮,“孔公子,既然来了济南府了,不妨就好好的看一看这大明湖。” “陛下,对这大明湖,还作了一首诗,”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蛤蟆,一戳一蹦哒。” 孔兴燮一听,这什么玩意,你可别糟践诗了。 突然,孔兴燮反应过来了,一戳一蹦哒,这是在点我呢吗? 第195章 曲阜知县 山东,兖州府,曲阜县,衍圣公府。 衍圣公孔胤植大发雷霆,“欺人太甚!” “他臬司衙门也太不把我衍圣公府放在眼里了,那么多兵丁,整天在衍圣公府周边晃悠,这是在示威吗!” “这是要逼着我就范吗!” “去,让曲阜知县把他们都弄走。” 在大明,曲阜知县都是由孔家人担任的,因此,孔胤植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命令曲阜知县。 曲阜知县名叫孔胤术,和衍圣公孔胤植是一个辈分的,但他是孔家的远房旁系,对衍圣公孔胤植的话,也不敢违背,当即就带着一干衙役去了。 孔胤术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就走过来了,“你们是臬司衙门的兵丁?” 听到问话,一个身着千户服饰的人走到近前,“正是。” “你是何人呐?” “按察使司衙下千户,蒋洪波。” 孔胤术上下一打量蒋洪波,“蒋千户,曲阜,那是圣人故里,这,是衍圣公府,你们这样整天拿着刀枪械具在周边游荡,是何道理呀?” 蒋洪波冷冷的看向孔胤术,“你又是何人呐?” “本官,曲阜知县孔胤术。” 蒋洪波冷哼一声,“我们是奉臬司衙门的命令行事,曲阜县衙,无权过问。” “你……”孔胤术被顶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你们既然说是奉了臬司衙门的命令,那为何本县没有收到臬司衙门的公文呐?” 蒋洪波淡淡一笑,“孔县尊,此案是臬司衙门直辖的。” 孔胤术却不理会,“就算是臬司衙门直接管辖的案子,既然是在我曲阜境内,按照惯例也应照会曲阜县衙。” “本县却并未收到公文,谁知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我这有杨臬台亲自签署的公文,孔县尊要不要看看呀。” 说着,蒋洪波就亮出了公文。 孔胤术凑近一看,还真是。 “虽然这是杨臬台签署的公文,可这毕竟是衍圣公府,你们这么多人在此聚集,岂不扰乱圣人之后。” “还请诸位移步他处。” “孔县尊,既是办案,又岂能随意框选范围。” 孔胤术见状,也不好强求,但衍圣公孔胤植的吩咐,他又不敢不听,所以,他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蒋千户,这样吧,这衍圣公府周边,就由我曲阜县衙负责,这样一来,你们也减轻了负担,我也对衍圣公府有个交代。” 蒋洪波不置可否,“孔县尊,您也知道,我们就是跑腿办事的,说了不算。” “您有什么事情,还是和臬台大人说吧,只要臬台大人点头了,我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孔胤术也来了脾气,毕竟她身后站的是衍圣公府,“蒋千户,今日留一面,日后好相见。” “可千万别把路走窄了。” 若是在平常,蒋洪波还真不敢和孔胤术硬顶,可是,他临行之时,按察使杨一鹏给他吃了定心丸了,他也是有所依仗的。 “孔知县,我这人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面,走不了大路,就好走那犄角旮旯的小路。” “你……” “哼!”孔胤术一甩袖子,“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好,好,好。”孔胤术气的直点头。 “本官是曲阜知县,曲阜百姓的一方平安,自当由我曲阜县衙负责。” “来人呀,将衍圣公府周边的街道清理干净,绝不能让圣人之后受到惊扰。” “是。” 曲阜县衙的这些衙役,那都是孔家养的,那对孔家自然是言听计从,直接就往上冲。 蒋洪波虽然是个千户,但此时的大环境是文尊武贱,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他也不敢过于放肆,但也不敢退去。 一时之间,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一大队兵丁开了过来。 “放肆!” 随之,一声呵斥传来。 士兵分列两旁,人为的在中间开出一条路,负责山东卫所裁撤事宜的兵部左侍郎王洽,从中走了出来。 孔胤术见来人是三品大员,不敢放肆,“敢问大人,您是?” “本官兵部左侍郎,王洽。” “下官曲阜知县孔胤术,见过侍郎大人。” 王洽颔首示意,而后看向了蒋洪波,“你是臬司衙门的人?” “回大人,卑职是山东按察使司衙下千户,蒋洪波。” “来此行事,可有公文?” “有。”说着,蒋洪波就将公文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王洽接过一看,冷笑一声,“既有臬司衙门的公文,你为何还如此畏手畏脚?” “你一堂堂千户,带着几百号兵丁,居然让几十个衙役给吓住了,若是传将出去,你山东按察使司衙门,还有脸吗!” 蒋洪波可不敢顶嘴,连连陪是,“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卑职也不愿如此卑躬屈膝,只是孔知县他不依不饶,扰乱公务。” 孔胤术赶忙呵斥,“你血口喷人!” “本县何曾不依不饶,扰乱……” “嗯~嗯!”孔胤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洽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王洽看向孔胤术,“孔知县,山东按察使司衙门可曾给曲阜县衙发了公文,请你们从旁协助啊?” 孔胤术摇了摇头,“不曾。” “那蒋千户他可曾派人去曲阜县衙请贵县派人从旁协助啊?” “也不曾。” “那这周边区域可有发什么什么命案大案啊?” “亦是不曾。” “那曲阜可是出现了什么强人歹人,江洋大盗啊?” “这个也不曾。” “既然都没有,那你孔知县带着这么多衙役,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甚至还与臬司衙门的办案人员起了冲突,这是所谓何故呀?” “这个,这个,那个,我,这。”孔胤术被问住,他总不能说是衍圣公孔胤植让他来的吧。 王洽紧紧盯着孔胤术,“怎么,孔知县,你这支支吾吾,言语含糊,闪烁其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个,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身为一县主官,不顾礼仪,招摇过市,扰乱臬司衙门办案,你,可知罪?” 第196章 调虎离山 王洽的话虽然是问住了孔胤术,可孔胤术眼珠一转,你王洽官大,这是不假,可你是兵部的左侍郎,也管不着我啊。 而且,我身后那可是衍圣公府啊,这又是曲阜,离着衍圣公府就两步远。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想到这,孔胤术的底气就又恢复了一部分。 “王大人教训的是。”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下官真的存在有些许过错,但也应该由吏部和都察院惩处,少司马您,还无权过问。” 王洽听罢,也不恼怒,淡淡一笑,“可我毕竟是兵部左侍郎,我要是硬要追究的话,你说,吏部和都察院,是向着你呢,还是向着我呢?” “这,这,这。”孔胤术头上就见了汗了。 这还用说吗,他连吏部和都察院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少司马多虑了,此等害群之马,吏部和都察院自当严加惩处。” 王洽和孔胤术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又是一大队士兵开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吏部左侍郎温体仁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高宏图。 他们二人的身后,还跟着山东布政使王应熊和山东按察使杨一鹏。 温体仁朝着王洽一拱手,“涵仲兄,我来迟了啊。” 王洽笑着拱手还礼,“长卿兄,还不算晚呐。” “毕竟这孔知县,还没和我翻脸呢。” 曲阜知县孔胤术看着来的这几个人,胸前的补子上都绣着孔雀,都是三品大员啊。 再一看来人和王洽互称表字,很是亲切,就知道,自己这回,恐怕是踢到铁板了。 温体仁看向左副都御史高宏图,“高副宪,少司马这是讥讽咱们啊。” 高宏图也随即和王洽见礼,“我这次奉命来山东,就有纠察山东百官之责。” 接着,高宏图指向孔胤术,“像此等不知礼仪,招摇过市,强行扰乱友司公务,公然顶撞上官之人,定要清除出去。” 孔胤术虽然知道来的这几个人来头大,但还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看着孔胤术略带疑惑的目光,山东布政使王应熊走上前来,“孔知县,想必你还不知道这二位是什么人吧?” 布政使王应熊虽然是新调来山东的,但毕竟是山东的父母官,孔胤术还是认识的。 “下官的确不知,还请藩台大人解惑。” “那本官就为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吏部左侍郎温体仁,温侍郎。” “这位,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高宏图,高副宪。” 孔胤术一听,完了,完了,完了。 这回是卖布的吹牛,不(布)好啊。 刚说了自己归吏部和都察院管,结果人家就来了。 高宏图身为都察院左抚都御史,本身就有纠察百官的权力,根本也不惯着孔胤术。 “孔胤术,你妨碍公务,扰乱秩序,这些都是我等亲眼所见,你可还有何话说?” “好,既然你没什么说的,那就是认罪了。” 孔胤术一听,你容我说话了吗? 高宏图看向按察使杨一鹏,“杨臬台,你是山东的按察使,孔胤术又是山东的官员,人就交给你了。” “是。” 杨一鹏一挥手,随即上来两个差役,打落了孔胤术的乌纱帽,脱掉了孔胤术的官袍,将人押了下去。 杨一鹏转身又看向了跟随孔胤术前来的曲阜县衙的衙役,厉声呵斥道:“怎么,你们是没事情做了吗!” “有有有,太有了。” “小人告退。” 温体仁看了看王洽,又看了看高宏图,“几位,咱们就去拜访拜访衍圣公吧。” 事情就发生在衍圣公府周边,衍圣公孔胤植早就得到了消息。 衍圣公孔胤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怎么这么多官员组团来我衍圣公府啊?” “组团忽悠我来了?” 就在这时,衍圣公府的管家走了进来,“老爷,有客人来访。” “我知道,你先迎他们到会客厅,我随后就到。” “老爷,外边那个温侍郎说让您出门迎接。” “什么!”孔胤植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我可是衍圣公,一品大员,他们人再多,品级再高,那也比不过我啊。” “你去直接告诉他们,愿意来就来,我衍圣公府欢迎,不愿意来就走,我衍圣公府也不强留。” “还让我出去迎接,跟我这摆什么架子!” “你们有那好祖宗吗!” “不去,就不去。” 管家有些为难,“老爷,那个温侍郎,说是陛下有旨意。” “快快随我出去迎接。” 孔胤植赶忙来到院子里,发现温体仁他们几人正在那站着呢。 “哎呀,不知几位上差来我衍圣公府,真是有失远迎啊。” 温体仁笑道:“衍圣公客气了。” “陛下口谕。” 孔胤植当即跪倒在地,“臣衍圣公孔胤植,接旨。” “朕时常翻阅儒家典籍,然才疏学浅,特请衍圣公进京,为朕答疑解惑。” 孔胤植一听,直接懵了。 找我答疑解惑,朝廷记那么多的官员呢,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哪个书读的不比我好,犯得着让我进京吗。 估计是想调虎离山,趁机清查衍圣公府名下的田地。 但是呢,孔胤植又不敢说不。 他要是真有那骨气,在历史上就不会先降了李自成的大顺,见李自成兵败,又迫不及待降了大清,剃发令一出来,又主动带着全家人剃发了。 “臣领旨谢恩。” 温体仁这才笑呵呵的扶起孔胤植,“衍圣公,刚刚是有公事在身,多有得罪,还望衍圣公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 “就是衍圣公府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能不能容我几日。” 温体仁笑着摇了摇头,“衍圣公,陛下对您,那可是望眼欲穿啊。” “衍圣公府的事,交由令郎打理即可。” 此时,孔胤植之子孔兴燮,被温体仁安排人,又观赏大明湖去了。 “温侍郎可能有所不知,我近来身染恶疾,身子还未好利索,恐受不了颠簸,还请等我再歇息几日,调养调养。” 温体仁微微一笑,“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马车,是最好的,车夫,那也是多年的老把式了,绝对安稳。” “随行还有护卫,还安排了郎中随行,方便一路照料。” “此外,还特意安排了几个僧人和道士,就算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也可保衍圣公平安无事。” “衍圣公,您就安心的上路吧。” 第197章 白银 待衍圣公孔胤植走后,温体仁又召来了山东布政使王应熊,按察使杨一鹏。 “本官奉命前来山东督导清查田地一事,如今高副宪和少司马都在,有些事那就提前说开了。” “清查田地乃是国策,不容更改,哪个官员要是阻挠,高副宪负责弹劾,本官直接免了他的官职,后上呈吏部,摘了他的乌纱。” “若有贼人闹事,臬司衙门直接拿人。” “要是有乱民造乱,就由少司马领兵平定。” 接着温体仁看向布政使王应熊,“王藩台,架子,都给你支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下官必竭尽全力。” 在温体仁排兵布将的同时,朱由检也在乾清宫内安排工作。 乾清宫内端坐着两位绯袍高官,一位是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另一个是位部侍郎、仓场总督周士朴。 朱由检率先看向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张侍郎,山东、河南两地正在清查田地,山东事情多发,朕派了吏部的温侍郎前去督导。” “朕想着河南境内,藩王众多,事情恐怕也少不了,你作为农业司侍郎,之前也是在河南任职,你就亲自去一趟河南,负责督导。” 张秉文是因为怒斥老唐王而入了朱由检的眼,被朱由检擢升到户部农业司侍郎的位置上的,张秉文也有种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心腹的君臣相宜。 因此,张秉文对于朱由检,可谓是士为知己者死。 “臣必不辱使命。” “此外,你到河南的时候,去一趟洛阳,就说朕想念福王叔了,让他进京来陪朕说说话。” 张秉文一听,你这恐怕不是想你的福王叔了,你这是想你福王叔的钱了。 “臣遵旨。” 待张秉文走后,又看向了户部侍郎、仓场总督周士朴,“周侍郎,你上任也有一段时间了,情况想必也都熟悉了。” “如今老天爷不赏脸,年景不好,你的任务,还是屯粮。” “朕已经和财政司的钱侍郎打好招呼了,他会给你调拨一笔钱款,负责屯粮事宜。” “市舶司那里,朕也下了旨意,让他们从南洋一带买粮,届时通过海运到达天津,到时候你负责接收。” “此外,朕给你调五千兵马,要注意一点,那就是,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周士朴当即起身离座,躬身道:“臣明白。”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急匆匆的走进乾清宫,正是兵部尚书李邦华。 “陛下,浙江、福建发生民乱。”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显得很是平静。 这一点,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明朝自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后,基本上就确立了银本位的货币体系。 可是,大明的银矿,并不算丰富,相对那么大的体量来说,甚至可以说是贫瘠。 历史上,由于日本银矿的开发,西班牙在美洲秘鲁银矿的开采,在海上贸易中,大明是顺差国,丝绸、茶叶、瓷器等,大量出口,与此同时,大量的白银流入大明。 但是,虽然这么多的白银流入大明,可这些白银,虽然一部分用在了工商业上。但更多的,不是被士绅地主窖藏于地下,就是被用来购买田地。 后来随着日本闭关锁国,西班牙日渐势微,流入大明的白银,逐渐减少。 人们已经适应了白银作为货币,可货币量逐渐减少,但交税,还是要交白银的。 而普通的老百姓平时生活也用不上白银,交税的时候,也只能到处兑换白银。 可市面上的白银越来越少,甚至还达到了通货紧缩的地步。 如此恶性发展,也是导致大明崩溃的原因之一。 朱由检自后世而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也一直在致力于利用银行推进类似于纸币的票据,只要你拿着银行的票据,上面写着多少额度,就能兑换出多少银子,认票不认人。 可是由于宝钞的深入人心,效果并不算太理想。 大明境内,虽然银矿不算太多,但终究还是有的。 浙江、云南等地,就有银矿,只是不太好开采。 倒不是说技术达不到,而是有人不想让朝廷开采。 正统年间,明英宗朱祁镇,就在这上面栽过跟头。 当时,明英宗朱祁镇想在浙江开采银矿,可是过了没多久,就爆发了以邓茂七、叶留宗为首的民乱。 明神宗朱翊钧,也曾想过开采银矿,但是他不相信文官了,改派内廷的太监,也就是矿监。 结果,什么与民夺利啊,民不聊生啊就出来了,被骂的是体无完肤。 为了应对可能的货币危机,朱由检就把目光投向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招远的金矿,一个是浙江等地的银矿。 招远的金矿倒还好说一些,毕竟在山东,离京师不算远,且有老臣袁可立坐镇,朱由检也派出了军队驻守,也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但浙江就不一样了。 当时,朱由检将周延儒外放到南直隶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南直隶,富庶之地,文风昌盛,在野官员,士绅地主,不胜枚举,一个弄不好就得出乱子。 只要周延儒在南直隶惹出了什么事情,就把他调到浙江担任巡抚,督导协助开采银矿。 果不其然,很快就爆发了松江民乱,朱由检也就顺势将周延儒调到了浙江巡抚的位置上。 刚刚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离开,座位正好空了出来,朱由检挥手示意李邦华稍安勿躁,落座即可。 “些许乱民造次,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邦华还是有些担忧,“陛下,福建多山,乱民若是逃入山地,极难围剿,耗时耗力不说,也也未必能取得太大的效果。” 朱由检不置可否,笑道:“浙江总兵陈洪范,不是按照戚家军的标准在义乌招募了一批新兵吗,正好让这些新兵练练手。” “福建总兵谢弘仪,不是刚刚从佛朗基人手中买了一批火器吗,趁着这个机会,也正好试试威力。” “乱民要是逃进山里,就让他们逃,也无需进山围剿,守住出入口即可。” “这些乱民若是有心,自然会想法出来,若是无心,就把他们锁在山里,让他们当野人。” 第198章 沙普之乱 乾清宫的书案上,摆着厚厚的一摞弹劾奏折。 几乎全都是弹劾浙江巡抚周延儒的,说他无视百姓,滥开矿山,压榨矿工,最后官逼民反,逼着矿工造反。 剩下的,就是弹劾浙江总兵陈洪范的,说他助纣为虐,帮着浙江巡抚周延儒欺压矿工,肆意虐待矿工。 甚至,浙江等地的致仕的官员,民间的大儒,各地的学子,纷纷上书,说开采银矿,惊扰了祖先在地下的安宁,破坏了当地的风水,请求朝廷停止开矿。 朱由检看着这些奏折,有些哭笑不得。 大明朝真是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啊,为了阻止朝廷开矿,连风水这种招数都用上了。 在古代,开矿采矿,确实是有风险。 一来,矿藏多在山中,人烟稀少,官府监管有一定的难度,控制力相对薄弱。 二来,开矿采矿的,多是青壮年劳动力,既然都是青壮年,就几乎可以约等于士兵了。 三来,开矿采矿需要工具,在冷兵器时代,什么镐、锹、耙子等都可以当做兵器。 以上种种结合起来,开矿,确实是具备了造反的风险因素。 对于这些奏折,朱由检的做法就是一个,“王承恩,这些奏折全部留中不发,待会让人送到御膳房去当引火的材料。” “是。”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李邦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陛下,云南发来急报,阿迷土司普名声公然叛乱。” 沙普之乱,朱由检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个。 历史上,在平定奢安之乱的时候,滇南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在从征,伺机扩充实力,同时奢安之乱也让他看到了希望,于崇祯四年发动叛乱。 一年后,也就是崇祯五年普名声身死,其妻万氏仍领其众,继续作乱。 后来,万氏招安南土司沙定洲为婿,沙普合流,势力愈加壮大。 南明时期,沙定州和万氏反叛,趁黔国公沐天波不备,攻入黔国公府,沐天波仅在数名心腹护卫的保护之下出逃。 当然了,沐天波还携带走了官印和世袭铁券,毕竟这两样东西比性命还重要。 直到大西军入滇,双方合作,这才平定沙普之乱。 云南,自洪武朝时的西平侯沐英开始,军事就一直由沐家掌握。沐家世镇云南,这也是清朝时,云南成为汉地十八省的重要原因。 只是,此时的黔国公沐天波年幼,才十几岁,这一摊子事,恐怕他还撑不起来。 朱由检摊开西南的地图,“奢安之乱刚刚平定,西南各省还没彻底稳定下来,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兵部尚书李邦华躬身道:“陛下,普名声造反,势浩大,且西南之地土司众多,若是不尽快平定,臣恐再起奢安之事。” 朱由检点了点地图上的云南布政使司,“李尚书所言有理,只是黔国公年幼,云南之事,恐怕力有未逮,还需另选他人。” “陛下,总督西南军务的朱燮元如今平定奢安乱贼,莫不如调朱燮元到云南,平定普名声。” 朱由检摇了摇头,“朱燮元虽有能力,但毕竟上了年岁,且四川还有流寇未清,朱燮元还是留在四川清剿流寇的好。” 李邦华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便继续说道:“陛下,那就如今的云南,也只有云南巡抚王伉,能统领军务了。” 朱由检不置可否,“就让云南巡抚王伉,暂时统理云南军务,直到朝廷援军到来。” 李邦华一听,就打个造反的小土司,至于再派援兵吗? “陛下,普名声虽然声势浩大,但凭借黔国公府在云南近三百年的根基,还有朝廷支持,平定叛乱,不是难事。” “若是兵力不够,从就近的贵州、广西调兵即可。” “尤其是贵州的士兵,参与了平定奢安乱贼,战斗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贵州总兵许成名也是一员猛将。” “倘若从京师调兵,路途遥远不说,且战机瞬息万变,恐时不我待。” “而且云南贫瘠,朝廷之军到达云南,属于客军,钱粮消耗皆由云南提供,如今普名声叛乱,云南局势不稳,恐怕对云南也会造成压力。” 不得不说,李邦华的想法确实周到,毕竟明末最大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 朱由检点指地图云南南面的缅甸,“云南紧挨缅甸,云南境内的土司和缅甸也多有往来,若是缅甸趁机生事,该当如何呢?” 李邦华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自然是打。” 明朝的官员,别管品德如何,但对外问题上,却是一贯的强硬。 “陛下,若是朝廷派兵前往云南,当派何人领兵,兵力几何?” 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向着王承恩吩咐道:“召英国公世子张之极入宫。” “是。” 李邦华原本以为朱由检会派卢象升领兵前去,或者是陈奇瑜前去,可没想到,朱由检竟然会派张之极前去。 李邦华敏锐的觉察到,大明朝的勋贵,怕是又要崛起了。 很快,张之极就来到了乾清宫。 张之极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张之极,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张之极,“云南有土司叛乱了,黔国公沐天波年幼,朕打算派你前去,你能撑得起来吗?” 张之极也是个聪明人,也意识到朱由检这是打算重新重用勋贵了,因为自土木堡之变后,领兵的就基本变成文官了。 张之极当即双膝跪倒在地,“臣虽无成功之把握,但有成仁之决心。” 朱由检亲自搀扶起张之极,“英国公府果真是世代忠良啊。” “你亲率左掖营前往云南平判,另外,朕会调贵州总兵许成名部,广西总兵尹启易部,两部人马入滇,协助作战。” “若是在此期间,缅甸胆敢滋生事端,无需照会朝廷,打就行,若仍有余力,可自行做主,攻入缅甸境内。” “若是战乱平定,你也不必着急回京,就待在西南,整训云南、广西、贵州三省的人马,以备后用。” “此外,把在京的勋贵子弟都带上,让他们也好好的历练历练。” 第199章 钱谦益师徒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坐在财政司的大堂里,津津有味的品着茶。 如今,大明朝国库里的钱财,掌握在他钱谦益的手里,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其他衙门想要一点钱,那都得经过他的手。 官职低一点的,一口一个侍郎大人,尊敬的喊着。官职高一点的,那也是一口一个受之兄,亲切的叫着。 钱谦益此时心情,美,满园的花草属我香啊。 “受之兄。” 钱谦益听到有人喊他,定睛一看,来者非别,正是户部侍郎、仓场总督周士朴。 “丹其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快快快,请坐,来呀,给周侍郎看茶。” 周士朴拱手相还,“受之兄太客气了。” “这不是最近钦天监夜观天象,说今年是个干旱之年,陛下就下了旨意,让我多储备些粮食。” “可受之兄你也知道,浙江有乱民造反,云南又起了刀兵,南方的粮草有一部分就近调拨到此二地了。” “那经运河北上到达京师的,就相对少了一些,所以,我就向陛下请旨,再调拨些钱款在民间中买粮,以备万一。陛下也准了,这不,我这就厚着脸皮找受之兄来了。” 听着周士朴的话,钱谦益心里美滋滋的,你看看,别看周士朴和我是同僚,品级也一样,但是,姿态放的很低嘛。 用后世的话来讲,财政司侍郎和仓场总督虽然都是正三品,可是,这职务含权量是大不相同啊。 钱谦益淡淡一笑,“你我同朝为官,又是同僚,何必如此客气,这点小事,让手下的人来一趟就是了,干嘛还亲自跑一趟。” “对于别人,可以这样,但对于你受之兄,那我必须得亲自来啊。” 对于周士朴的话,钱谦益很是受用,“丹其兄,你啊,就是太客气了。” “这事,陛下也派人说了,钱款,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走,我陪丹其兄去取。” “哎呀,那可就多谢受之兄了。” “丹其兄,客气了不是。” 待送走周士朴后,钱谦益刚准备回屋,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老师。” 钱谦益转身一看,正是自己的弟子,瞿式耜。 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钱谦益也很高兴,“哎呦,起田,你不是在杭州吗,怎么到京师来了?” 瞿式耜向着钱谦益躬身施礼,“老师,陛下见弟子在市舶司的任上做的不错,便召弟子进京,说是总结经验,以便推广。” “正巧,浙江银矿新炼制出了一批银子,周抚台便让弟子随行押运而来了。” 钱谦益听罢,心中大喜,浙江又送来了一批银子,那这银子就得进国库,进了国库,那可就归我管了。 “起田,快进屋,屋里说话。” 钱谦益将瞿式耜让进房内,亲自动手给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泡了一杯茶。 “起田,你在市舶司提举的位置上,做的确实不错,朝堂上下,有目共睹,就是松江府的那次民乱,让你遭受了不少的非议啊。” 瞿式耜倒显得不在意,“老师,左右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不过,弟子还要感谢老师在朝堂之上,维护弟子,不然,恐怕弟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钱谦益淡淡一笑,“起田,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是你的老师,我是你的弟子,你出了事情,我这个当老师的,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呢。” 对于钱谦益这番话语,瞿式耜还是很感动的,“说起来,还是弟子无能,让老师费心了。” “对了,老师,弟子看您红光满面,是有什么喜事吗?” 钱谦益哈哈一笑,“喜事倒没有什么,就是自从为师就任户部财政司侍郎以来,深感国库之空虚,朝廷之压力。” “幸得陛下英明,广施善政,才使得国库逐渐充盈。国库有了钱,为师这个财政司侍郎也不至于那么为难,腰杆也硬了一些。” 瞿式耜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可谓十分的了解。 虽然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总是有些拎不清。 若是真的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摆在面前,他还真不敢担保自己的这位老师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且,之前自己的这位老师仕途并不算顺利,直到新君登基,直接拜为了礼部左侍郎,如今,又成为了大权在握的户部财政司侍郎,大明朝的财神爷。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自己的这位老师,也隐隐有些过于得意了。 对此,瞿式耜善意的说道:“老师,弟子到地方任职之后,才深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弟子在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的位置上干的好好的,无缘无故就受到他人诽谤攻击,着实令人懊恼啊。” 钱谦益则是劝慰道:“起田,何必在意这些呢?” “庄子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 “你在市舶司做的有声有色,难免遭到有心之人的妒忌。” “毕竟高处不胜寒嘛。” “不过,起田,你虽然有些成绩,但也不可心生骄弄之气,不然,恐悔之晚矣。” 瞿式耜连忙点头称是,“老师的教诲,弟子一定谨记于心。” “还记得弟子当初跟随老师治学之时,老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那份淡泊名利的淳朴,超脱自然的雅致,寄情山水的快哉,犹在眼前。” “就是老师身居高位之后,心境,似乎与做学问之时,有些许不同了。” “若是能有机会的话,弟子还是想再和老师寄情于山水,研学先贤之道。” 钱谦益对于自己的这位得意弟子,也是十分了解,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这番话语,恐怕是在提醒自己,近来有些得意忘形了。 钱谦益坦然一笑,“读书治学,没什么不好,但政坛对于我来说,可以更加海阔天空嘛。” “在官言官,些许名利之态,在所难免。” “然,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第200章 陛下英明 钱谦益师徒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乾清宫。 “臣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 “臣杭州市舶司提举瞿式耜,” “参见陛下。” 正在看奏折的朱由检,闻声抬起头来,“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钱谦益,“钱侍郎,你在户部财政司干的不错,朝臣对你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钱谦益赶忙起身离座,“全赖陛下英明,臣不过是借光而已。” “哎,做得好,就是做的好,钱侍郎,你过谦了。” 朱由检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了书案上,“不过话说回来,国库确实比之前的状况要好一些,但你还是要把好钱袋子,审计司的范侍郎那里,要求的可比你钱侍郎要严格多了。” 钱谦益躬身道:“是,陛下说的极是,臣回去之后,一定严格要求。” 朱由检挥了挥手,“坐,不用拘束。” “浙江刚刚运来一批银子,待铸币局完成银元的铸造之后,就会转入国库,到时候你财政司负责接收。” “臣遵旨。” “对了,这次浙江押送银子的,是瞿提举吧?” 瞿式耜赶忙起身离座,躬身道:“回禀陛下,正是微臣。” 朱由检再次挥手,“坐坐坐。” “瞿提举在市舶司干得还是不错的,为国库创收不少啊。” “这一点相信钱侍郎是有所体会的。” 钱谦益赶忙回答道:“陛下所言极是,市舶司盈利颇多,确实大大缓解了国库压力。” 朱由检看向瞿式耜,“瞿提举,你在市舶司提举的位置上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市舶司的运转情况如何?” 瞿式耜刚想起身,就被朱由检示意坐着回答即可。 “回禀陛下,市舶司的收入目前主要有两块,一个是朝廷主导的是和西洋人做生意,出口茶叶、瓷器、丝绸等,获得的利润。” “一个是民间船只出海贸易,所缴纳的税款,也还是比较可观的。” 瞿式耜说的这些,朱由检倒是并不奇怪,仿佛就在预料之内。 大明在进出口贸易中,本就是顺差国,何况茶叶、瓷器等本就是暴利行业,利润很是可观。 至于民间商船,在松江民乱之后,朱由检也是明确做了指示,只要交税,市舶司就会颁发给你一面日月旗,只要你的船上挂着这面日月旗,就可以出海,沿海的水师就不会为难,并且还会为你提供保护。 但是,船只回来,停靠码头的时候,日月旗就会被收回,而且是由水师负责收回。 这一点,朱由检是和历史上的郑芝龙学的。 历史中,郑芝龙的船队十分强大,海上的船只,必须给他交保护费,交了保护费,他就给你一面郑家的旗帜,只要你的船只上挂着郑家的旗帜,他就不为难你。 一时之间,海洋上尽是郑家的旗帜。 单单靠收保护费,他郑芝龙一年就能收入上千万两白银。 海洋贸易,利润之大,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明朝的海禁,洪武时期,执行的还算可以,到了永乐年间,就只禁民间了,朝廷就有了郑和下西洋。 再后来,海禁就基本上没人提了。 宣德年间,勉强下了一次西洋。正统年间,明英宗朱祁镇想要安排人员下西洋,结果被阻挠了。成化年间,明宪宗朱见深也想要安排人员下西洋,结果海图被刘大夏一把火烧了。 因为海洋贸易的利益,已经完全被民间所掌握了,他们不允许朝廷从他们手里分走一杯羹。 最初,设立市舶司的时候,朱由检心中还真有点打鼓,挑选的市舶司设立地点,也十分的谨慎。 泉州市舶司,由福建水师驻守,且收复台湾的右掖营就在福建驻扎。 广州市舶司,彼时的福建巡抚熊文灿已经调任两广总督,驻地就在广州府。 登州市舶司,有登莱水师驻守,且有老臣袁可立镇守。 松江市舶司,也是将朱梅从山海关副总兵调任松江总兵后,再设立。 就这样,朱由检还提心吊胆的,下令水师的战船没事就在海上飘着,周遇吉领兵驻扎在徐州,有点风吹草动也好反应。 就连皇宫里,朱由检又将宫女、太监筛了一遍,生怕再来一次壬辰宫变,或者自己稀里糊涂的落水了。 所幸,事情发展的比预期的顺利,除了松江民乱,基本上也就是些小打小闹。 出海,就是交税,但不出海,根本就没钱赚。 况且交的税也可以转嫁到商品的价格里,再加上沿海一带都安排了水师巡逻,他们也就认了,但是弹劾沿海地区官员和水师的奏折,却是一直都没断过。 “那在市舶司运转的过程中,可遇到过什么困难?” 瞿式耜回答道:“就是难免有一些商户,对于市舶司抽取货物的税款,有所怨言。” “有一些商户,恐怕是所有出海的商户对于市舶司抽取税款,都是沸反盈天吧。” “陛下圣明。” 朱由检很是平静,“这也在所难免,毕竟从谁的身上割肉,谁都不愿意。” “可若是都不愿意交税,那你我就没有必要坐在这里了。” “除了这点,还有其他的掣肘之处吗?” 瞿式耜看了钱谦益一眼,“就是,就是,市舶司的钱侍郎,似乎对于市舶司的发展,呈悲观态度。” 朱由检微微一笑,看向钱谦益,“是吗,朕还真没听说。钱侍郎,你知道吗?” 钱谦益一听,坏了,我要说没听过,那不是明摆着拆自己弟子的台吗。可我要是说听说过,那岂不是让钱龙锡难堪吗? 就在钱谦益为难之际,瞿式耜立即出口解围,“陛下,这只是臣的个人猜测,做不得数的。” “你是市舶司提举,市舶司内部的情况你最清楚,既然你提出了问题,那朕就给你解决。” “市舶司侍郎钱龙锡,调任南京工部侍郎,你瞿式耜敢于直言,尽职尽责,调任市舶司郎中。” 说完,朱由检马上看向钱谦益,“钱侍郎,你觉得朕的决定,如何啊?” 钱谦益能说什么啊,“陛下英明。” 只是钱谦益心里明白,进了乾清宫的门,钱龙锡被贬了职,而自己的弟子却升了职,等再出了这扇门,恐怕自己就要愈行愈远了。 第201章 跪门 乾清宫,气氛很是凝重。 殿内只有四个人,朱由检端坐于上位,静静的盯着书案,一言不发。 王承恩站在朱由检身后,面无表情,但隐隐能看到他心中的担忧。 还有两人,恭恭敬敬的站在殿内。 一人身着飞鱼服,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一人则是宦官打扮,正是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 王德化刚刚从陕西回来不久,他奉朱由检之命,前往陕西督促藩王捐献钱粮。 王德化做的也确实不错,拿着朱由检给他的弹劾藩王的奏折,挨个藩王府拜访。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柔中带刚,从藩王府中敲出了不少的钱粮。 当然了,也不能说是敲,应该说是说动了藩王们捐献钱粮。 这也为三边总督孙传庭,解决了大半的钱粮问题。 朱由检见王德化干的不错,当即让他进了司礼监,担任秉笔太监。 只是,王德化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原来,朱由检在各地开采金银矿,效仿万历皇帝,由内廷派出内监外处监督负责。 毕竟要是交给文官,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就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但是,朱由检派人开采金银矿都是有军队跟着的,文官的手也难伸进去。 所以,此刻,他们正在宫门外跪求朱由检罢免矿监,废除矿税。 就像万历年间那般。 遇到这种事情,最紧张的,不是皇帝朱由检,而是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一接到消息,他们俩就马不停蹄,带着人就进了宫。 只是,朱由检没有发话,他们俩也不敢妄动。 “他们跪了多长时间了?”朱由检问道。 骆养性当即躬身回答,“回禀陛下,约有两炷香的功夫了。” “都两炷香了,都是些上了岁数的人了,也确实难为他们了。” “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了,但地上还是又硬又凉的。” “王德化。” “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给宫门外的那些大臣,每人蒲团一个,山参两片,给他们提提神。” “奴婢遵旨。” 王德化领旨,当即转身出宫,带着人就直奔宫门。 唰唰唰,大批东厂的番子从两侧鱼贯而出,将跪门的那些大臣团团围住。 跪门的湖广道御史一看这架势,心道不好。“坏了,该不会是要动手吧。” 一旁的广西道御史是个老人了,一看就是经验丰富,便劝解道:“无妨,我等只要劝谏,何惧这些腌臜之辈。” “挨完这顿打,你我便可名声直上,对以后的仕途,那可是大有裨益啊。” 湖广道御史转念一想,确实也是,挨完这顿打,那我可就落得一个不畏强权,敢于直言的好名声。 这笔买卖,不亏。 蹭蹭蹭,东厂的番子并没有抬起刀鞘,而是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蒲团。 湖广道御史一看,把他给弄不会了。 他向着一旁的广西道御史问道:“老兄,这东厂是经费不足了吗?怎么连刀都配不起了吗?” 广西道御史也纳闷呢,“不应该啊。” “就东厂那伙子人的德行,怎么可能会缺钱呢?就算是没给他们经费,他们也不会亏待了自己,肯定得坑蒙拐骗的想法弄钱啊。” “这拿蒲团打人,我从万历年间就开始挨揍,挨了这么多回揍了,还是第一次遇到。” 湖广道御史一听,就是一愣,“老兄,你在万历年间就为官了,这么多年了,挨了这么多顿揍,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升官了,怎么现在还是个七品的御史啊?” 广西道御史听罢,叹了一口气,“嗨,别提了,天启年间也是像现在这样跪门,让魏忠贤手下的东厂番子打了一顿,结果养伤养到现在,如今三法司在地方也设立了衙门,京中人手不太够,最近才被启复。” 湖广道御史一听,“我的娘啊,这还有生命危险呢?” 王德化面朝跪门的众人,面露笑容,语气和善,“诸位,陛下念诸位大人勤劳王事,殊为不易,特赐蒲团一个,山参两片,望诸位大人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一如既往。” “来呀,给各位大人分发下去。” 这时,一位年老的官员问道:“陛下可曾恩准我等的奏折?” “陛下说了,各位大人的请求,他会认真考虑,只是事关重大,陛下还得仔细考量。” 这位年老的官员一听,当即就不干了,把蒲团往旁边一放,他没扔,因为这毕竟也算是半个御赐之物。冷哼一声,“陛下的心意,臣等领,但陛下不收回成命,我等就只得再叨扰陛下了。” 接着,他就向着宫门内感道:“陛下,请罢免矿监,还百姓以安宁。” 他这一弄,后面的人纷纷跟上,将蒲团放到一旁不用,“陛下,请罢免矿监,还百姓以安宁。” 湖广道御史刚刚把蒲团放到膝盖下面,别说,还挺软和。 结果,见别人这么一弄,也只好把蒲团放到一旁不用。 王德化见状,心中暗自发狠,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诸位大人,这可是陛下的一番好意。” “若是诸位大人不愿意用,那咱家也无法强求,来呀,将蒲团和山参片留下,我们走。” 乾清宫内,朱由检听着王德化的奏报。 “他们不愿意用?” “是。” 朱由检点了点头,“无妨,反正跪的是他们的腿,他们自己都不爱护自己,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王承恩,告诉太医院,让他们提前备好了汤药,免得到时候哪个老先生撑不住晕倒了。” “是。”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窗外,“这就快晌午了,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 “让御膳房多备些饭菜,到时候给宫门外的那些大臣送过去,跪门可是个体力活,不吃饱怎么行呢。” “是。” 王承恩凑到朱由检近前,“陛下,衍圣公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一直递奏折想要进宫面圣,您看?” “衍圣公这个不急,等福王来了再说。” 第202章 世子多病 北京城外,落日的余晖映照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入城内,马车之后,随行的一大批护卫,宣示着马车主人的非凡身份。 马车内,端坐着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远远望去,雍容华贵,近近观瞧,贵气逼人。 但最引人入目的,还是他那一身肥肉和印有五爪龙的亲王服饰。 此人非别,正是朱由检的皇叔,福王朱常洵。 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奉命前往河南,督导清查田地一事,临行之时,朱由检特意嘱咐张秉文,让其前往洛阳,请福王进京。 当张秉文向福王朱常洵宣读朱由检的旨意后,朱常洵一时之间,竟惴惴不安。 朱常洵百思不得其解,我那大侄子召我进京干什么? 说是想我了? 我和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小时候我和他拢共也没接触过几回啊,他爹都不受待见,就更何况是他了。 这其中必有蹊跷。 但是,这蹊跷在哪,朱常洵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进京是必须要进的,不然,一个抗旨不遵的名头下来,除非他亲爸爸万历皇帝在世,不然,谁也保不住他。 坐在马车里的朱常洵,用手挑起马车的帘子,自万历四十二年他就藩洛阳之后,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北京城。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北京城还是那个北京城,只是他朱常洵,却不是当年的那个朱常洵了。 朱常洵进了北京城,稍作梳洗,整理仪容之后,便进了皇宫,请求面圣。 朱常洵一来到北京城,朱由检就接到了消息,只是没想到朱常洵这么快就赶来了。 王承恩奉命就在宫门前候着呢。 朱常洵一来到宫门前,王承恩立刻上前,躬身道:“福王殿下,奴婢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奉命迎接殿下入宫。” 朱常洵见来人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这说明对自己还是比较重视的,“有劳王公公了。” 王承恩落后福王朱常洵半个身位,引领着朱常洵进宫。 其实,皇宫的情况,朱常洵早就烂熟于胸了,万历年间的皇宫,那就是他的家。 走了没几步,朱常洵就看到一帮大臣在那跪门呢。 朱常洵摇了摇头,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是司空见惯了,只是心里暗道:这帮大臣还用跪门逼宫这一套呢,这么多年了,一点新鲜的花样都没有。 走在皇宫里,朱常洵看着眼前的景象,愈感熟悉。 和煦晚风阵阵袭来,吹动着朱常洵的衣衫,柔美的晚霞洒落在朱常洵的蟒袍之上,蟒袍上的五爪龙在晚霞的映衬之下,更显熠熠生辉。 朱常洵回忆起往昔的种种,不由得感慨万千。 此时,朱常洵的心中想到南唐后主李煜的一首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等来到乾清,朱由检亲自在宫门前迎候。 朱常洵一看,皇帝亲自出来迎接自己,这面子,算是给足了,那自己也不能不识抬举。 “臣朱常洵,参见陛下。” 朱常洵刚准备行礼,就被朱由检拦住了,“哎,福王叔,你我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福王叔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还没有吃饭,朕已经命人准备了一桌酒席,快快随朕进殿。” 朱常洵进殿一看,这酒席确实丰盛,不少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肴。 朱由检自然是坐到上位,待他坐下之后,见朱常洵还站着,便挥手示意朱常洵落座,“福王叔,快坐啊。” “臣不敢。” “咱们都自家人,你我叔侄还见什么外啊,坐。” 朱常洵见朱由检坚持让自己坐,那他也只能坐下了,“臣遵旨。” 朱由检指向一道鹿肉,“朕派人在万历年间宫里老人那里打听,知道福王叔喜欢吃鹿肉,朕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福王叔,快尝一尝。” 朱常洵很拘谨的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筷子。 “福王叔,怎么样?” 朱常洵能说不好吗,“味道很好。” “既然味道很好,那福王叔就多吃一些,不要拘谨。” “是。” “福王叔,你就是太拘谨了,这也是你的家啊,当初皇祖父最宠爱的就是你了。” 朱常洵一听这话,心里扑腾一下。 “陛下说笑了,父皇他对于这几个皇子都是宠爱有加,只不过臣的年纪相对略小一些,宫中之人,便对臣宽待了些。” 朱由检听罢,淡淡一笑,“福王叔不必紧张,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毕竟人的这五根手指还不一样长呢。” “有远有近,有亲有疏,有厚有薄,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治理国家也是这般,有人忠心办事,惹人喜爱,而有的人却是处处添堵,惹人生厌,就像外面那群逼宫的大臣一样。” “皇祖父在位之时,也经常面临此等状况,只是当时朕尚且年幼,记忆模糊,不记得皇祖父是如何处理的了。那时福王就在宫中。应该记得吧?不知可否教朕啊?” 朱常洵一听这话,当即起身离座,向着朱由检躬身施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乃是天下之主,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九州四海皆赖陛下圣裁。” 朱由检听罢,淡淡一笑,可以看出,朱常洵的求生欲很强。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我为刀俎,他为鱼肉。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啊。 朱由检挥手示意朱常洵落座,“福王叔,坐。” “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我叔侄就是一块吃吃饭,聊聊家常,大可不必如此拘泥于这些虚礼。” “皇祖父治理国家还是可圈可点的,万历三大征,更是打出了我大明的国威军威。” “但要说国威和军威,还是当属太祖和成祖。” “太祖起于微末,推翻暴元,荡胡元之腥膻,复汉唐之衣冠,再造华夏,使神州大地再次一统。” “成祖北击蒙古,南征安南,更有水师舰队,无敌天下。” “记得成祖曾经说过一句话,叫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不知福王叔可曾听过啊?” 第203章 福王 要命了,要命了,要了我的血命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到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呢。 朱常洵的心中止不住的埋怨,这当皇帝,谁不想啊。 这么多年了,我早就看淡了,至于一个劲的敲打我吗? 其实,万历皇帝也未必就是真的打算立福王为储君,毕竟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的祖训在那摆着呢。 万历皇帝,更多的可能,是想借国本之争,和文官集团斗法。 朱常洵当即起身,躬身道:“回禀陛下,这句话臣也听到过。” “仁宗在洪武年间便已经是燕王世子了,永乐年间便已经被确立为太子储君了。” “这句话,恐怕是汉庶人觊觎大位,信口胡诌,拿来装腔作势,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臣以为,藩王,应以襄宪王为表率,顾大体,识大局,本本分分,终老天年。” 襄宪王,也就是朱瞻墡,明仁宗朱高炽的第五子,明宣宗朱瞻基的亲弟弟,历经七朝,曾经三次与皇帝的位置擦肩而过。 第一次是宣德十年,明宣宗朱瞻基壮年暴毙,太子朱祁镇年幼,主少国疑,便有人想到了素有贤名的襄王朱瞻墡。 第二次是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朱祁镇北狩,太子朱见深年仅两岁,根本就无法理政,孙太后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叔子,襄王朱瞻墡。 第三次是景泰八年,明代宗朱祁钰病重,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人发动夺门之变,拥护朱祁镇再登大宝。这时,也有人认为朱祁镇兵败土木堡,威望大损,而且已经是太上皇了,不适合当皇帝,就又想到了襄王朱瞻墡。 襄王朱瞻墡,很聪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曾表现出对皇位的栈恋,而且总是极力推脱。 甚至在明英宗朱祁镇回来被立为太上皇之后,还以叔叔的身份劝解明代宗朱祁钰要善待兄长。 如此聪明之人,自然是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还得到了一个贤王的美称,直到成华十四年去世,年七十三,比大明朝任何一个皇帝活的都长。 福王朱常洵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表示清白,根本就没那些有的没的觊觎心思。 同时,朱常洵的话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襄宪王朱瞻墡那可是明英宗朱祁镇和明代宗朱祁钰的叔叔,我福王朱常洵也是你的叔叔,英宗和代宗人家哥俩可都对他这个叔叔不薄,那你,崇祯是不是也。 朱由检听罢,不由得敢看朱常洵一眼,话虽不多,但却句句切中要害。 “福王叔说的有理,汉庶人若不是心存幻想,又岂能落得如此下场。” “对了,福王叔一路自洛阳而来,沿途风景如何啊?” 朱常洵刚要躬身开口,却被朱由检示意坐下说即可。 “回禀陛下,河南是中原腹地,臣沿途所见,大多是田间百姓在劳作。” “到了北直隶,商贩就相对了一些,精气神也要好一些,想来是沾染皇家瑞气所致。” “至于北京城,则是大为不同,比当初臣离开京师就藩时,状况要好,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百姓安居乐业。” “当然了,毕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维持秩序,护卫平安,因此臣所见巡逻的兵丁也不在少数。但这些兵丁都是盔明甲亮,英姿勃发,想来是陛下治军有方。” 朱常洵这一通马屁,拍的可谓是绝妙啊,尤其是最后一点,更是表明了自己的弱势,我手里没兵,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朱由检听罢,笑着点了点头,“福王叔,有多长时间没有走出王府,没有出去洛阳,好好的看看这天下了?” 朱常洵听到这,轻轻叹了一口气,“臣自从就藩以来,谨遵朝廷规制,就不曾出过洛阳城了。” 朱由检看向福王朱常洵,“福王府虽然豪华,但却也是禁锢。” “红墙绿瓦,高门深院,在外人看来是富贵至极,尊崇无比,可在朕看来,亦不过是一个大点的奢侈的棺材罢了。” “太祖子孙,天潢贵胄,却被画地为牢,禁锢于城,身份高贵,却也只得成为笼中之鸟,网中之鱼。” “福王叔,天下那么大,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没错,朱由检就是想移藩。 大明朝的藩王不少,大明朝以外还有那么多地方呢,怎么就不能让这些地方变成自古以来了。 藩王有钱有钱粮,大明有的是没地的老百姓,我给你恢复三护卫,有能耐你就自己使去呗。 明太祖朱元璋,政治、军事没得说,唯独对自己的子孙后代上,过于宽容了。 其实这也和朱元璋的出身有关,他出身贫寒,放过牛,出过家,要过饭,他自己吃的这些苦,就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孙子们再吃了。 但明朝藩王的锅,倒还真怨不得朱元璋,而应该怨朱棣。 毕竟朱元璋对自己儿子的安排,不是混吃等死,就像九大塞王,就是沿着边境线,从东到西,一字排开。 朱棣是藩王出身,通过靖难之役荣登九五。 他自己是属于藩王篡位,得位不正。 所以就对这些藩王严加限制,边境的藩王内迁,继而收缴兵权。 但是,你把人家的权力收回来了,那就相应的得给予人家补偿,那藩王的待遇也就上来了。 藩王不能出城,手里有钱都没地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也没什么丰富的娱乐活动,就只能造小人了。 这也就是饱受后人诟病的“养猪”。 朱常洵听了朱由检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朱由检是真有此意,还是在试探他。 所以,朱常洵也继续就说起了最正确的政治话术。 朱常洵当即起身,躬身施礼,“陛下,臣还是那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是君主,臣是臣子,陛下怎么说,臣就怎么做。” 朱由检一听,政治,果真就是最正确的废话。 哪都能用,而且,用上还不能算错。 “福王叔说的好啊。” 朱由检缓缓起身,命人拿来了坤舆万国全图,“其实,天下不止我们大明一家,西域,日本,吕宋,缅甸,旧港,甚至还有澳洲,美洲,这些地方皆是蛮夷之地,亟需我们的帮助。” 第204章 宗人令 朱常洵这下终于是听明白了,合着你这是打算移藩啊。 移藩当然好了,而且还是实权的藩王,再怎么着也比现在强啊。 现在的我,除了有钱之外,一无所有。 可是,就你说的那些地方,都有人占着,你在这红口白牙,说的挺热闹,猴子捞月,能捞得着吗? 朱由检看出了朱常洵心中的些许悸动,但同样也看出了朱常洵的怀疑。 “福王叔,朝廷如今正在练兵,各处也在动兵,国库也在逐渐充盈,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指日可待。” “若是福王叔有意,待朝廷的教化传播至这些地方后,福王叔皆是便可第一个移藩。” “朝廷也会为福王叔恢复藩王三护卫,也可以招募百姓,士子前去。” 朱常洵听罢,陷入了沉思,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心动了。能当个实权藩王,谁愿意被当成猪养。 只是,待朝廷攻打下来这些地方,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一年两年是它,十年二十十年也是它。 这玩意,它虚无缥缈,如同水中之月,镜中之花,看得见,摸不着。 别到时候移藩移不了,自己的这点家底还都让朝廷糊弄了去。 所以,朱常洵便说了一句政治正确的话,“回禀陛下,届时朝廷若是真的能收复故土,我福藩愿第一个移藩。”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福王叔果真气魄,不愧为太祖子孙。” “福王叔,这么多地方,你打算移藩到哪啊?” 朱常洵在坤舆万国全图上来回扫量,第一眼就看到了缅甸,因为离大明近。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行,地方不大,人还不安生,不太好。 旧港,太远了,吕宋,这不算近。 最后,看来看去,看去看来,朱常洵就将目光放在了日本上。 朱常洵是这么想的,日本自古以来就受中华影响,隋唐年间更是派了大量的人来中原学习,汉化程度深,便于管理。 更重要的是,万历三大征之一的壬辰之战,就是万历朝鲜战争,大明军队就和日本军队交过手,结果大明绝对以少胜多,而且还并算不太费劲。 要是朝廷真要动兵,日本也好打,自己移藩还能看到点希望。 “陛下,臣觉得日本,倒是比较适合福藩。” 朱由检一听到日本两个字,身体之中,顿时热血翻涌。 日本,在朱由检的规划中,是必须要打下来的,而且是不惜代价,也要打下来的。 不为别的,因为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福王叔倒是好眼光啊。” “当初秦始皇派方士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只是徐福这一出海,便了无音讯。” “后秦始皇驾崩,秦二世继位,随着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秦朝二世而亡,紧接着便是楚汉争雄,徐福之事,也就无人问津。” “朕偶然从一本古籍中了解到,徐福携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并没有消失,而是来到了日本,在这里繁衍生息,千年已过,才有了如今的日本。” 朱常洵一听,我怎么没从书上看到过呢,看来还是我读书少啊。 朱由检面带笑容的看向福王朱常洵,“日本飘零海外,也是时候让他们也沐浴王化了。” “如今我大明水师军威正盛,收拾区区三岛倭奴,自不在话下。” “只是如今朝廷的精力,主要用来收复辽东,暂时无暇顾及日本。” “不过,福王叔还请放心,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朱常洵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只是这一次显得有些吃力,因为他身材肥胖,前几次的躬身已经让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了,“那臣就祝陛下早日收复辽东。” “收复辽东,自然是指日可待的,若不是如今年景不好,朝廷的钱粮多用于赈灾了,我百万大军,早就兵发辽东,剿灭建奴了。” 朱常洵心里咯噔一下,我说怎么好端端召我进京,又是接风赐宴,又是移藩日本,合着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朱常洵有心说不给,他又不敢,可要是给吧,他又有点舍不得。 毕竟之前河南练兵,他就出过钱了,这回还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干脆,朱常洵装听不懂,我就不信了,你一个皇帝,还能拉的下脸来说大白话让我掏钱,“陛下治国有方,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些许天灾,难不住大明,更难不住陛下您。” “区区建奴,亦不过是土鸡瓦犬尔,我大明天兵所至,必可扫除虏乱,收复辽东。” “虽说朝廷如今遇到了些许难处,然,治大国如烹小鲜,徐徐图之,也是治国良策,陛下也不用太过焦虑。” 朱由检一看,装糊涂啊,那就看看谁能装。 “福王叔说的是啊,治大国如烹小鲜,看来福王叔对于皇祖父的教诲,是铭记于心呐。” “记得朕读书的时候,是和皇兄一起的,朕那时顽皮,不好学,如今对于治国理政也是一知半解。” “父皇读书时,年纪也不小了,为此还专门教诲说要珍惜读书的机会。” “只可惜,物是人非,如今就剩下朕了。” 朱常洵一听,大事不好,怎么又提这茬啊,就过不去了吗? 你不能看着我胖,就可着劲的欺负我呀。 朱由检可不管朱常洵,继续说道:“每每想起这些,朕都夜不能寐啊。” “皇祖父在位时,朕还年幼,不通世事,父皇在位仅一个月,又匆匆而去,朕未能有行孝的机会。” “如今,朕看到福王叔如此健硕,儿孙环绕,堂弟可以膝前尽孝,如此天伦之乐,不由得心生羡慕啊。” 朱常洵一听,我怀疑这小子在拿我的家人威胁我,可是我又没有证据。 就算是我有证据也没用啊,人家是皇帝。 “陛下,臣身为太祖子孙,大明藩王,理应为朝廷分忧,臣愿捐献白银二十万两,以助朝廷。” “哎呀呀,福王叔如此义举,实为藩王楷模啊。” “依朕看来,这宗人府,由福王叔执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205章 敲打衍圣公 乾清宫,负责情报工作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正在向朱由检奏报。 “陛下,自衍圣公进京以来,有不少的官员前去拜访,多前几日跪门的官员,请求衍圣公带头抵制矿监。” 朱由检淡淡一笑,“这些官员不跪门了,改去让衍圣公当枪头了。” 对于那些逼宫的官员,朱由检的态度异常的和缓,既没有呵斥指责,也没有派东厂和锦衣卫暴力驱逐,反而是热情、礼貌,供吃供喝,渴了给茶,饿了管饭。 跪门的那些官员一看,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们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每天跪在宫门前,进进出出的那么多人,让人当猴看。 尤其是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这玩意最不是东西了,仗着东厂设在宫里,整天带着一大帮太监围着宫门转圈,看他们那眼神,就跟看猴戏一样。 甚至还有某些臭不要脸的,搬来小板凳,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就这么看着他们。 而且还是换着班的看。 当然了,瓜子皮他们随着就打扫干净了。 就是偶尔扫地的幅度有些大,扬起的尘土,时不时的就奔着他们来了,更可气的是,里面还夹杂着瓜子皮。 士可杀,不可辱。 所以,不等朱由检驱赶,跪门的那些官员自己就走了。 “衍圣公来了也有些日子了,派人召衍圣公进宫。” “是。” 很快,换好了一身朝服的衍圣公孔胤植,就在小太监的指引之下,来到了乾清宫。 孔胤植见到朱由检,当即躬身施礼,“臣衍圣公孔胤植,参见陛下。” “衍圣公不必多礼。” “来呀,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衍圣公孔胤植,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衍圣公来京也有一段时日了,只是近来国事繁忙,未曾得暇,好不容易今日可以忙里偷闲,这才得以召见衍圣公。” “衍圣公,不要在意啊。” 孔胤植赶紧起身,“臣不敢。” 朱由检挥手示意孔胤植落座,“衍圣公,坐。” “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万世师表,有教无类,令人敬仰。” “自我大明立国以来,就给衍圣公府划拨了不少的田地,专职用来祭祀孔子。” “不知,这些田地可还够用啊?” 孔胤植一听,两万放光,我说大老远的把我叫进京城来干什么,原来是这好事啊。 毕竟无论哪朝哪代,对衍圣公府那都是恩赐有加的,孔胤植这次也没多想。 你敢给,我就敢要。 “回禀陛下,孔子是臣的先祖,更是万世师表,天子读书人的表率,所以,每次祭孔大典,臣都不敢马虎,总是竭尽所能,生怕辱没了先祖。” “说实话,朝廷划拨的祭田,有时确实是有些不够用,为此,臣还总是个人出资,以补周全,唯恐辱没先祖。” 朱由检看着孔胤植,淡淡一笑,“朕想来衍圣公府的祭田也是不够用的。” “不然,衍圣公府也不会侵吞这么多田地,私自划为祭田了。” 孔胤植一听这话,当即就有点慌了神,看来是衍圣公那些没交税的田地被朝廷查出来了。 “回禀陛下,这些臣并不知情,想来应该是其他族人打着衍圣公府的旗号,在外面惹是生非。” “您也知道,孔氏族人,不在少数,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难免出现几个顽劣之徒。” “不过还请陛下放心,待臣回去之后,定然对族人严加管教,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之事。” 朱由检不置可否,“朕也是这么认为的,衍圣公毕竟是圣人之后,怎么会做出如此无理之事。” “只是,衍圣公府家大业大,族人众多,衍圣公未免力有未逮,只是出现些许顽劣之徒,难免辱没圣人名誉。” “为维护圣人之名,朕也会派山东按察使司衙门,从旁协助的,届时衍圣公若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尽可推脱与按察使司。” 孔胤植表示:你人还怪好嘞。 “臣代先祖,代衍圣公府,谢过陛下。” “衍圣公太客气了。” “就是有些百姓反应,租种衍圣公府的田地,缴纳的田租,多多少少,是多了一些。” “按理来说,租人田地,缴纳田租,这是天经地义的,孔圣人教学生,不是还收了束修吗。” “朝廷,不是还照样收取赋税吗。”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百姓生活不易,田租,可以适当的降一降。” 孔胤植听明白了,虽然他比较从心,但是他不傻,米说的好听,话里话外的不就是让我交税吗。 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交,你敲打我,我就权当你在放屁。 “陛下说的是,先祖在世时,便强调一个仁字,臣回去之后,这就减少田租,对于生活贫苦的百姓,直接免去田租,并由衍圣公府出资,加以周济。” 朱由检点点头,对于孔胤植的充耳不闻,朱由检倒是早有预料。 “衍圣公不愧是圣人之后,仁,在衍圣公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啊。” “这次,朕召衍圣公入京,是因为朕近来翻阅书籍,有些儒家典籍,朕不太明白其中含义,特请衍圣公为朕解惑。” “臣不敢,能为陛下解惑,乃是臣的荣幸。” 朱由检颇带玩味的看向衍圣公孔胤植,“《孟子·离娄章句下》,中有一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朕思来想去,不得其意,还请衍圣公为朕解惑。” 孔胤植心中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回禀陛下,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意为祖先积累的恩泽,经过几代人,就消耗殆尽了。” “子孙,切不能依仗祖先恩泽,有恃无恐,而应发愤进取,以光耀门楣。” 朱由检一直观察着孔胤植,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很是自然。 怪不得历史上人家能够安然度过大明,大顺,大清三朝交替的乱世呢,就这脸皮,真不愧是皇上他妈,太厚啊。 第206章 楚人失之,楚人得之 “衍圣公不愧为圣人之后,果真博学多识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不知衍圣公可曾出门游学啊?” 孔胤植回答道:“回禀陛下,我大明山河秀丽,美景如画,臣也曾有幸游历过我大明的大好河山。” 朱由检点点头,“大明幅员辽阔,美景数不胜数,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观赏过半。” “但有些地方,却不能不看,比如东岳泰山,桂林山水,浙江衢州,钱塘大潮。” 孔胤植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朱由检提到了一个地方,浙江衢州。 这个地方或许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衢州却有一群令孔胤植不得不正视的人,那就是南孔。 南孔北孔都姓孔,都是孔圣人之后,更要命的是,法理上来讲,南孔的正统性,还要比北孔高上那么一丢丢。 衍圣公虽然说是天下读书人的牌坊,可只要是孔圣人之后,只要是姓孔,人家读书人哪管谁当衍圣公啊。 就像是普通老百姓一样,谁当皇帝我都得下地干活,我都得交粮纳税,我管你那破事呢。 孔胤植的心里,确实是有点慌了。 朱由检见孔胤植神色明显比刚才紧张,便又添把了火。 “《吕氏春秋》有过这么一则记载,叫做楚王遗弓。” “楚王游猎于云梦泽,途中丢失了自己最喜爱的弓,随行的侍从想要沿着原路寻找,但楚王却拒绝了,反正弓丢在了楚国的境内,就算是被人捡去,也终究是落在楚人的手中。” “这便是楚人失之,楚人得之。” “这其中的寓意,衍圣公可否为朕解答啊?” 说完,朱由检就戏谑的看着衍圣公孔胤植。 孔胤植这次是真的有点坐不住了,楚人失之,楚人得之,南孔北孔可都是孔子之后啊。 “回禀陛下,当时,陈之先祖孔子听说此事之后,便曾提到,楚人失之,楚人得之,可若是去掉楚字就更好了。” “人失之,人得之,而不是拘泥于楚地。” “如此一来,就更显格局胸怀,也更有天下大同之意。” “不过,关于此点,臣倒是还有一些不同的见解。” “人失之,人得之,固然好,但也要有一定的前提。” “比如华夷之辩,辽东本是我大明国土,建奴原本也是我大明臣子,可如今建奴犯上作乱,公然反叛,强占辽东。” “对于我大明来说,辽东是失之,可对于建奴来说,辽东是得之。” “这时,人失之,人得之,就不如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了。” “同样的,还有嫡庶之别。” “三国时期,袁绍和袁术都是司空袁逢之子,可兄袁绍是庶出,弟袁术是嫡出,论身份,袁绍不如袁术。” “然袁逢之兄袁成膝下无子,袁逢恐其兄死后无人送终,便将袁绍过继至袁成名下,如此一来,袁绍、袁术两兄弟身份便已无差别。” “且从宗法来讲,袁成为袁逢之兄,那么袁成之子袁绍的继承权,自然是要高于袁逢之子袁术的。” “可袁术偏偏瞧不上庶出的袁绍,也因此,袁绍、袁术二人虽为亲兄弟,可却势成水火。” “袁术失之,而袁绍得之,但兄弟二人,终究还是都姓袁,并没有便宜外人。” “由此观之,人失之,人得之,追究起来,还是楚人失之,楚人得之。” 孔胤植的话,意思也很明确,南孔虽说从宗法上来讲,是比北孔稍微正宗那么一点点,但是,我北孔可是世封的衍圣公。 更重要的是,袁绍由庶为嫡,是因为其父袁逢将其过继给袁成而致,我北孔之所以能成为衍圣公,那也是你家祖宗明太祖朱元璋加封的,至于南孔,你家祖宗可没有加封。 说着,孔胤植就双膝跪倒在地,“陛下,我大明虽强盛依旧,但也难免略有小疾。” “西北乱民不断,辽东建奴犯上作乱,漠北蒙古虎视眈眈,近来又有云南土司反叛。” “臣身为当朝衍圣公,圣人之后,世受皇恩,自当为朝廷分忧,为陛下解难。” “臣愿捐献白银十五万两,以助朝廷。” 朱由检表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衍圣公,你这是做什么啊。” “朝廷虽然殚精竭虑,但也还不至于亏待了圣人之后。” “衍圣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孔胤植一听,这是不满意啊,这是盯着我那些田地不放啊。 也罢。 只要能保住衍圣公的名头,什么都是值得的。 外人敬我,那也是因为我有衍圣公的名头,就像最近求我出头请求朝廷罢免矿监的那些官员,要我不是衍圣公,谁搭理我呀。 现在失去了,只要我还是衍圣公,我以后还能想方设法的拿回来。 如今山东清查田地是大势所趋,瞒是瞒不住了,倒不如干脆就送个顺水人情。 想到这,孔胤植下定了决心,“陛下,我孔氏一族,族人众多,族内也有些顽劣之徒,伺机侵吞百姓田地,并假借祭田之名,逃脱赋税,对于这些,臣虽身为衍圣公,孔氏之长,但碍于情面,不好多说什么。” “臣在此恳求陛下,清查田地之后,将这些不是祭田的田产,也纳入征收赋税之地,一来给这些顽劣之徒一个恕罪的机会,二来,也可缓解国库压力,为大明贡献我孔氏一族的绵薄之力。” 朱由检听罢,还是没有答应。 “衍圣公,此话有些言重了。” “圣人之后,虽然顽劣,但终究还是圣人之后。” “虽说万钟不辩礼仪而加,万钟于我何加焉,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至圣先师的面子上,朝廷也不宜过于苛刻。” 孔胤植一听,心里顿时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奔驰而过。 万钟不辩礼仪而加,万钟于我何加焉,你这是连祭田也想收赋税啊。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陛下,先祖向来讲究仁,何为仁,仁者爱人。” “祭祀先祖,本就是我等后人本分,如今朝廷多艰,我等身为圣人之后,自当为国效力。” “祭田,也恳求陛下一并收取赋税。” 朱由检连忙摇头,“不不不,这如何使得啊?” “陛下,您就给衍圣公府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吧。” “不可,绝对不可,祭田乃是为祭孔而设,岂可收税。” 孔胤植一听,你可真是既当表子又立牌坊啊。 “陛下,我等报效朝廷,有何不可!” “陛下,您若是不答应,臣就不起来了。” 王承恩也在一旁劝解,“陛下,衍圣公也是一片报国之心,您就答应了吧。”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也罢,既如此,那朕就勉强答应了吧。” “衍圣公不愧是圣人之后,果真是忠君爱国。” “传旨,衍圣公孔胤植,加太傅。” 第207章 不干净 衍圣公孔胤植,无精打采的走出皇宫,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是生晋太傅,死谥文正,可太傅是虚的,他衍圣公府的那些田地中出产的赋税,可是实的。 那么多地,那得多少钱粮啊。 哎呦,心疼呦。 列祖列宗这么多年,攒下的这么多的田地,到如今全都便宜了朝廷了。 哎呀,苍天无眼啊。 皇宫外,还有不少人在这等着呢,因为他们委托衍圣公孔胤植向朱由检提议废除矿监。 礼,孔胤植可都收了。 临进皇宫之时,孔胤植还拍着胸脯向众人保证,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劝说陛下。 因此,这些人就在皇宫外面等着呢,见孔胤植出来了,立刻都围了上来。 “衍圣公,怎么样了?” “衍圣公,事情如何了?” “衍圣公,陛下答应了吗?” 孔胤植看着围拢而来的众人,心中暗道:收礼收早了。 “诸位,是我无能,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孔胤植转身就走,我这浑身都是疙瘩,哪还有心思给你们挠痒痒。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人不高兴,那就有人高兴。 不高兴的是必须得缴纳赋税的衍圣公孔胤植,而高兴的,自然就是获得赋税的皇帝朱由检了。 朱由检脸上洋溢着笑容,走到院中,见阳光明媚,温风和煦,花草鲜艳,绿树成荫,景色宜人,心情更加好了。 朱由检点指身旁的一个小太监,“去告诉税务司的南侍郎,山东赋税的变化,让他早做准备。” “是。” “今天不错,大伴,咱们散散步吧。” “是。” 走着走着,朱由检就隐隐听到了一阵争吵声,像是一男一女,不过,男的听起来有点公鸭嗓,应该是个太监。 其实也不用应该,就是个太监,皇宫里,除了皇帝,皇子,剩下的男人,就都是太监了。 朱由检看向争吵声传来的方向,“朕要是没有记错,那是慈庆宫吧?” 王承恩躬身道:“万岁爷,您没有记错,就是慈庆宫,懿安皇后就居住在那里。” “慈庆宫,懿安皇后张嫣。”朱由检猛然间想到了太监陈德润对懿安皇后的不轨行径。 朱由检一甩衣袖,“走,过去看看。” 果不其然,真被朱由检猜中了。 “娘娘,您如今不过才二十多岁,久经人事,而如今先帝离去,漫漫长夜,您就不孤独吗?” “您貌美如花,我好歹也是个总管太监,不如你我二人结成对食,岂不美哉?” “陈德润,你放肆!”张嫣厉声呵斥道。 “你若就此离去,本宫可以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如若不然,本宫定然秉明陛下,让你好看。” 陈德润哈哈大笑,“哎呦,娘娘,你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皇宫,这么大,陛下他哪管的过来啊。” “再说了,娘娘,您一个先帝遗孀,年轻而且美貌,陛下他也是年轻俊美,您去找陛下,就不怕传出闲话来吗?” 话音刚落,陈德润就感觉屁股蛋子上被人踹了一脚,然后整个人都向前趴在了地上。 张嫣就站在离陈德润不远的地方,吓得她连连后退。 倒不是说她胆小,而是她的身份过于敏感。 朱由检来到张嫣身旁,“皇嫂,你没事吧。” “我没事。”张嫣迅速和朱由检拉开了距离。 朱由检也适当的往一旁退了几步,这毕竟不是后世,瓜田李下,需要避讳。 陈德润这时候也看到了朱由检,连忙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求饶,“陛下开恩啊,陛下开恩啊,奴婢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还请陛下开恩啊。” 朱由检没有搭理陈德润,而是看向张嫣,“皇嫂,你看?” 张嫣刻意的避开了朱由检的目光,“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朱由检也很快转移了目光,张嫣虽然倾国倾城,朱由检虽然也好色,但还不至于如此不管不顾,他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啊,之所以询问张嫣,完全是出于尊重。 “来呀,拉下去,杖毙。”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 “王承恩,将慈庆宫的所有太监宫女,全都贬到浣衣局。” 慈庆宫的太监宫女呼啦跪倒一片,“陛下开恩啊,陛下开恩。” 王承恩可不管那个,皇宫他是大总管,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有责任。 “且慢。”张嫣出声阻止道。 “陛下,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还请陛下饶恕他们吧。” 朱由检点点头,“那就听皇嫂的。” 出了这样的事,朱由检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崇祯皇帝顺利登基,张嫣是出了力的。 “传旨,太康伯素有贤明,加都督同知,赏银两万,绸缎二十匹。” 张嫣知道这是朱由检在表达愧疚,还不等张嫣反应,朱由检便接着说道:“皇嫂先在此歇息,余下的事,朕会让皇后来处理。” 说着,朱由检就离开了。 因为,朱由检突然想到,这个陈德润,可是魏忠贤的余党,清理了皇宫清理了那么多次,还是不够干净啊。 就在这时,王承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爷,奴婢有罪,请皇爷责罚。”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起来吧,皇宫有些脏了,叫上方正化,好好的打扫打扫,什么犄角旮旯也不要放过。” “奴婢遵旨。” 突然,朱由检又想到了太康伯张国纪,这是张嫣的父亲,也是国丈。 不过,太康伯张国纪和周奎不一样,人家端庄典雅,素有贤名,历史上崇祯皇帝请求勋贵捐献钱粮的时候,太康伯张国纪积极响应,捐银两万,是最多的。 看看人家张国纪,再看看周奎,同样都是国丈,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朱由检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国丈最近可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王承恩想了想,“国丈最近倒是安分守己,并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那就让税务司查查他名下店铺的税,看看有没有偷税漏税。” 王承恩一听,国丈他就这么招人恨吗? 第208章 钻空子 税务司郎中张同敞,亲自带队,来到了国丈周奎的店铺。 一见到周奎,张同敞便立刻拱手行礼,“国丈。” 周奎则是一副死了亲爹的表情,“张郎中,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同敞淡淡一笑,“国丈,有人举报您的店铺偷税漏税,为了还您一个清白,下官就亲自带人前来查验。” “当然了,税务司是相信国丈的,只不过是悠悠之口,众口铄金,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这一点,还请国丈见谅。” 周奎一听,眼睛瞪的溜圆,“这是哪个混账东西说的!” “平白无故的就诬陷我的清白,看我不到皇后娘娘那里,到陛下那里去告他一状。” 张同敞心中暗道,巧了不是,就是陛下吩咐的。 “国丈,出于保护,对于举报人的信息,我们是不方便透露的,还请国丈见谅。” 周奎冷哼一声,“查查查,你们查就是了,我这真金不怕你们火炼。” “那就多谢国丈了。” 说着,张同敞一挥手,随行的税务司人员拿起账本,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就开始计算。 期间,张同敞还不断嘱咐,“记住,这是国丈的店铺,要用心,切不可马虎大意,更不可敷衍了事。” “切记陛下传授的借贷记账法的关键,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周奎则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能摆在明面上的账本,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逐渐减弱,直至无声。 “可有不妥之处?”张同敞问道。 一位税务司的主事拿着一个账本走到张同敞近前,“大人,单账面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周奎立刻来了精神,“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我是清白的吧。” 然后,周奎朝着身旁的管家训斥道:“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张郎中都来了这么半天了,连杯茶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老爷我不懂事,惹人嫌呢。” 管家当即低头认错,“是是是,老爷教训的是,张郎中您稍候,我这就给您上茶。” 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皮里春秋,这谁听不出来啊。 这训斥的不是周府管家,而是他张同敞啊。 张同敞也不恼怒,而是快速的扫视账本,毕竟是朱由检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也不敢大意。 那位税务司的主事凑到张同敞近前,“大人,账面上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其实有一点,还是略有不对,只是刚刚下官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国丈打断了。” “哪里不对了?” 那位主事稍微翻动了几页账本,用手点指,“就是这。” 张同敞顺着主事手指看去,果真发现了问题。 “国丈,您售卖的丝绸,好像有些不对啊。” 周奎有些不悦,我这都撵人了,你不仅不走,还留下来挑刺。 “我这绸缎是潞绸,有什么不对的啊?” 潞绸,出产于山西长治,因潞州而得其名,与蜀锦、杭缎齐名。 张同敞自然也是知道潞绸的,不过,他指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价格。 “国丈,一匹丝绸,在我大明的价格,大致在十两银子左右,而出口西洋,一般在十五两银子,加上税,价格大概在二十两银子。” “虽然出口西洋税率高,但利润也高,所以丝绸一般都更倾向于销往西洋,这也导致我大明境内丝绸的价格向上浮动了一些,但那也不过是十一二两。” “京师达官贵人汇集,一匹丝绸的价格最高也不过十三两银子,而国丈您名下的绸缎庄,一匹丝绸却能卖到十八两银子,这价格,未免太高了一些吧。” 周奎不屑一顾,“我这就是运到登州府,卖往海外的,不过是卖给朝鲜和日本,价格高一点怎么了?” “朝鲜人穷,日本人抠,卖的价格自然是比不得那些西洋人了,就这我还嫌价低呢。” 张同敞摇了摇头,“国丈,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既然是卖往海外的,那就得按照一匹丝绸十五两银子的价格,向市舶司缴纳税款,而不是税务司收取的十五税一。” 周奎却不以为然,“我在你们税务司都交过税了,我凭什么还向市舶司交税啊?” “让我交两回税,想钱想疯了吧。” 张同敞一听,这还是我们的不是了,“国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向税务司交的税是按一匹丝绸十两银子交的,可你是出口海外,就得以一匹丝绸十五两银子向市舶司交税。” 周奎来到张同敞近前,“张郎中,我问你,我做买卖是不是得交税?” “是。” “我交没交税?” “交了。” “你收没收到税?” “收到了。” “那我做外卖交的税是不是得交给你税务司?” “没错。” “那我交没交到你税务司?” “交到了。” “那我交了税,而且还把税交到了你们税务司,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吗?我要是把税交给了市舶司,那你们税务司还能收到税吗?” “张郎中,我这可是为你好啊。” 不待张同敞反应,周奎就下了逐客令,“来呀,送客。” 张同敞越想越不对,明明是周奎贪便宜,少交税,才向税务司交税的,怎么还成了为我好了。 他出口海外,赚的盆满钵满,而且还身为当朝国丈,不思忠君报国也就罢了,怎么连这便宜也贪啊。 实在是令人不齿啊。 不行,我得向陛下禀报。 不过,他张同敞不过是税务司的一个小小的郎中,想要求见皇帝朱由检,资格还稍微差上那么一些,所以他就把情况汇报给了他的顶头上司,税务司侍郎南居益。 南居益一听,也觉得并非小事,如今十五税一的商税,随着税务司的强大,已经取代之前的管理费,逐渐在北直隶铺开了,因为之前有管理费打前站,相对而言,税务司收的比管理费还少了一点,而且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衙门收钱,因此也并未激起太大的反应,不过名称不叫商税,而是叫管理税。 至于妓院、赌场这类灰色场所场所,还是由综合局收取管理费。 虽说税收已经逐渐步入正轨,可若是人人都像周奎一般钻空子,那还了得。 于是,南居益便进宫面圣。 朱由检听罢,也明白,这样的事,应该还有,只不过周奎身份特殊,市舶司不好为难罢了。 他处理的方式也很简单,凡是出口的的货物,一律在市舶司交税,税务司只负责大明境内。 之前因为权责不清,既往不咎,从今之后,如若再犯,加倍处罚。 至于国丈周奎,有身份,有地位,也有钱,用来杀鸡儆猴,再合适不过了。 第209章 朝鲜 朝鲜,咸镜道。 自从朝鲜的咸镜道割让给女真之后,女真上上下下可谓是被狠狠地奶了一口。 与此同时,朝鲜百姓的反抗却从来没有停止。 为了有效的统治咸镜道,大清皇上黄台吉特命豫亲王多铎负责治理,贝勒阿巴泰从旁协助,同时派去了自己的心腹汉臣宁完我充当军师。 宁完我也确实是有两下子,为了有效的统治咸镜道,宁完我采取以朝治朝的方法。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叛徒。 女真人数量本就不多,对于宁完我的办法,黄台吉也是大力的支持。 在黄台吉的支持下,宁完我在咸镜道大肆收拢亲近女真的朝鲜人,充当统治爪牙。 宁完我先是成立了负责情报工作的侦缉队,专职打探朝鲜百姓中的反抗分子以及大明锦衣卫的暗探。 侦缉队长是朝鲜咸镜道的本地人,姓贾,叫贾建。 然后,宁完我又收拢了原朝鲜咸镜道的朝鲜军队,又抓捕了一些朝鲜壮丁,以这些人为基础,还成立警备队,专职负责咸镜道的治安。 警备队长也是朝鲜咸镜道的本地人,姓黄,叫黄银彪。 这天,咸镜道内的女真、朝鲜高层齐聚一堂,豫亲王多铎位居上位,大马金刀的坐着。 其余的女真高层,分列而坐。 朝鲜人,是没什么地位的,就坐在最末端。 宁完我是汉臣,地位也就比朝鲜人高上那么一丢丢,因此坐的比朝鲜稍微靠前一点点。 侦缉队长贾建,见这么大阵仗,不明所以,就凑到宁完我的身侧,因为他俩挨着坐呢。 朝鲜人以说汉语为荣,贾建呢,多多少少也会一点汉语,因此和宁完我交流起来也并没有太大障碍。 “宁先生,今天这么大的阵势,是干什么呢?” 宁完我淡淡的回应,“贾队长,是这样的,皇上有令,要一举消灭朝鲜境内的明军,解除我大清腹地的威胁。” 原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有朝鲜咸镜道这个奶妈,大清,恢复的很迅速。 此前黄台吉亲率大军寇关,虽说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但是呢,由于豪格抓捕了大量的野人女真,女真人口相对恢复了一些。 但由于唐王朱聿键和皮岛总兵毛文龙率军清洗女真腹地,为女真解决了不少的人口的吃饭问题,当然了,是以物理的方式。 人口损失惨重,虽然有了野人女真的补充,但也没有办法和之前相提并论,只是最,看上去不那么惨了。 而之前大战损失的汉人,也有了朝鲜人的补充。 辽西草原上的蒙古人,基本上被明军肃清干净了,剩余的,一部分投奔到了大清,还有一部分则是投靠了林丹汗。 总之,蒙古人这个强大的助力,如今也是没有了。 可是,朝鲜驻扎的明军,却对大清腹地有着极大的威胁,本来皮岛的毛文龙就够难缠的了,如今二者合一,就让黄台吉感觉更难受了。 偏偏年景还不好,仅靠朝鲜咸镜道的供给,也捉襟见肘,黄台吉想率军再次入关抢劫,或者是去抢林丹汗,都怕驻扎在朝鲜的明军趁虚而入。 所以,趁着如今还有余力,黄台吉就打算剿灭驻扎在朝鲜的明军,进而一举拿下朝鲜,这样一来,既可以消除威胁,又可以获得朝鲜这个充电宝宝。 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炮双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这才有了今天的军事会议。 “诸位。”多铎率先开口。 “皇上有令,剿灭驻扎在朝鲜的明军。” “如今,明军主要聚集在平安道,黄海道和江原道北部,平安道由皇上亲自率军前往。” “黄海道和江原道的明军数量不算多,由本王亲自率军清剿,贝勒阿巴泰留守咸镜道。” “此一战,除了女真本部人马之外,侦缉队,警备队,也随同出征,务求一击成功。” “喳。” 只是,听了这话的朝鲜人,心里都在打鼓。 万历年间的壬辰倭乱,距今时间并不算久,很多朝鲜人可以说是记忆犹新。 日本军队打的朝鲜军队如丧家之犬一般,而大明军队打的日本军队如同土鸡瓦犬相似。 你们女真人和大明的军队碰一碰或许还可以,但要是让我们朝鲜的军队和大明的军队碰上一碰,那岂不是以卵击石。 宁完我离朝鲜人近,自然是看得出朝鲜人的无奈,为了拉拢人心,宁完我便打算出声解围。 “豫亲王,朝鲜军队不善野战,莫不如让朝鲜军队为大军提供民夫,征收粮草,承担后勤,也好物尽其用。” 多铎本来就瞧不上朝鲜军队,之所以要带上朝鲜军队,就是为了攻城战的时候,让他们充当炮灰。 如今宁完我一开口,多铎觉得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侦缉队就交由宁先生管辖,负责后勤保障。警备队随大军出征。” 现如今的朝鲜,大明一共有两万兵马,平安道驻军一万,江原道驻军三千,黄海道驻军两千,还有五千兵马,驻扎在朝鲜王城。 本来朝鲜国王李淏担心王城驻扎大明这么多兵马,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便委婉的提出王城不必驻扎如此多的兵马,前任朝鲜总督杨嗣昌,也很给面子,就留了一千人马。 现任朝鲜总督是洪承畴,原本大明在朝鲜驻军一万五千人,等洪承畴上任的时候,朱由检又往朝鲜调就五千人马,充当总督标营,正好也凑够了两万人。 洪承畴一听,既然是总督标营,那自然得跟着我这个朝鲜总督就在王城了。 对此,朝鲜国王李淏是多次的委婉的提出不太合适,并拿前任总督杨嗣昌只留一千人马说事。 对此,洪承畴的应对也很简单,热情,礼貌,知错,认错,但就是不改。 你说你的,我就全当你放屁。 朝鲜国王李淏,也无可奈何,你说他吧,他不听,你骂他吧,还真不敢。 这次,女真进攻朝鲜的消息,洪承畴一早就收到了,他下令,平安道固守,黄海道、江原道放建奴进来。 洪承畴的原话是,“让朝鲜吃点苦头,得让他们明白,离了我们,他们什么都不是。” 第210章 不服不行 江原道驻军三千,人数相对黄海道多一千,所以,多铎便亲领五千女真兵,三千朝鲜兵,共计八千人马,进攻江原道。 驻守江原道的是定山营参将阎应元,在接到洪承畴的命令后,阎应元便率军做出一触即溃的样子,而后徐徐后撤。 多铎见状,大喜过望,“这群南蛮子,果真是绣花枕头。” “全军听令,继续冲杀,不要放过明军。” “喳。” 建奴兵进江原道的事情,够快就传到朝鲜国王李淏的耳朵里。 李淏听后,顿时惊慌失措,“快去请洪制台来商量对策。” 朝鲜领议政崔纽必亲自登门,前去请朝鲜总督洪承畴。 协理朝鲜事宜的兵部职方司郎中袁继咸,此时就在洪承畴的总督府中。 总督府,是朝鲜国王李淏下令为朝鲜总督修建的。 洪承畴就知道李淏得派人来请他,所以就让袁继咸在院中等候。 崔纽必刚进总督府就看到了袁继咸,“袁郎中,洪制台可在府中?” “领议政,洪制台就在府中,只不过洪制台近来偶感风寒,不方便见客。” “哎呀,如今建奴兴兵范境,洪制台怎么这个时候病倒了,用不用我请医者前来为洪制台诊断?” 袁继咸笑着摇了摇头,“多谢领议政关怀,洪制台已经由军医诊断过了,如今已经服了药,静养几日即可痊愈。” “如今建奴兴兵来犯,洪制台又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领议政莫虑,也请转告殿下莫忧,洪制台早有预料,也早有安排,汉城有我天军五千,足可保王城无虞。” 崔纽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待打发走崔纽必后,袁继咸便走进屋内,向着洪承畴一拱手,“制台大人,领议政已经走了。” 洪承畴挥手示意袁继咸落座,“季通,坐。” 袁继咸对于洪承畴放建奴入境的做法,心中虽然有些许不满,但考虑到这是在朝鲜,不是在大明,洪承畴也是为了大明,袁继咸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为了大明的利益,只好苦一苦朝鲜了。 “制台大人,如今建奴来势汹汹,朝鲜虽说是一个国家,但土地未必却比得上我大明的一个布政使司,若是一味的退避,恐失去屏障纵深,退无可退,届时或将处于被动。” 洪承畴平淡处之,仿佛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季通说的不错,朝鲜土地狭小,的确不能一味退避。” “我已经下令阎应元部退至金化,并在此固守。” “金化临近京畿道,且位于江原道三分之一处,这个位置,既不至于让建奴长驱直入,又可以震动京畿道,是再好不过了。” “季通,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放建奴入境,略有微词。” 袁继咸赶忙说道:“下官不敢。” 洪承畴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其实,我这知道这样有伤大雅,可你也知道,我大明如今最缺的就是钱粮啊。” “朝鲜的金、银、铜矿,对我大明可谓是极为重要。” “可是,朝鲜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就忘了他们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了,我大明漂洋过海,出兵保护他们的安全,帮助他们开采矿产,也只不过是要了一些矿产而已,可是,他们却多次表达不满。” “他们忘了万历年间是谁帮他们复国的了,要不是我们大明,他们说不定就亡国灭种了。” “借此机会,本官就是要让他们明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这种事情,做不得。”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一再要求,朝鲜总督,一定要在道德上,多多少少得有点瑕疵。 就这种事,你要是放到卢象升身上,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孙传庭,他或许也能做得出来,但是在心里上,一定或多或少的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洪承畴就不一样了,完全没有负担。 袁继咸也知道洪承畴说的是实话,要换做是他,还真就未必做的能比洪承畴好。 “下官明白。” “只是,制台大人,若是朝鲜那边再来人催促,该当如何?” 洪承畴倒也干脆,“那就整合兵力,全力一战。” “我们驻军朝鲜的最大目的,是威慑建奴,若是建奴全力来犯,我们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的。” “建奴一动,相信辽东孙阁老那里也会有所行动,同时,我也派了人向登莱求援。”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仅有的兵力,守。” “守到登莱的援兵到来,亦或是守到辽东那边有了进展。” 袁继咸听罢,点点头,“建奴的人数本就不多,而我军在朝鲜有两万兵马,抽调的兵力少了不顶用,若是大举进攻朝鲜,就必然得抽调大量的兵力,那么,辽东的兵力就相对会少,辽东就大有可为。” “只是,平安道的黄得功黄将军麾下有一万兵马,还可以有所作为,而我们的这一万兵马,未免过于分散了。” 洪承畴也是面露难色,“我们是朝鲜的宗主国,又在朝鲜驻军,不做出点样子来,是不行的。” “就算是有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袁继咸低头不语,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门外的护卫走了进来,“制台大人,袁郎中,朝鲜国王李淏听说制台大人病倒了,特意前来探望。” 洪承畴看向袁继咸,会心一笑,“这位殿下,是真的着急了。” “季通,走咱们出去迎迎。” “咳咳。” “咳咳。” “咳咳咳咳。” 还没出屋,洪承畴就开始咳嗽了起来。 “洪制台怎么样了?”朝鲜国王李淏刚到院里,就关心上了。 “殿下,我,咳咳,没事。” “咳咳咳。” “哎呀呀。”李淏赶忙搀扶住从屋里出来迎接的洪承畴,“洪制台,你看看你,这都生病了,怎么还出来了呢?” “殿下,您来了,我岂能不,咳咳,出来相迎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 袁继咸一看洪承畴这架势,都恨不得把肺咳出来了,心中暗道:罢了,怪不得人家能当上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呢,就这份转换自如,不服不行啊。 第211章 分析 洪承畴将朝鲜国王李淏让到上位,自己居坐而坐,袁继咸紧挨着他。 右侧,坐着朝鲜的领议政崔纽必,户曹判书钟国仁,兵曹判书金钟照。 李淏一脸焦急的问道,“洪制台,如今建奴来势汹汹,天朝大军也难以抵挡建奴兵锋,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不必着急,对如今的情况,参谋部早有预料。” 接着,洪承畴朝着手下吩咐道:“将地图拿上来。” 待地图拿来后,洪承畴指向地图,“殿下请看,如今我军阎应元部在固守金化,而殿下的朝鲜军队,也按照预案,集结至春川、原州二城。” “金化,春川,原州,三城位于京畿道西侧,由北至南,将京畿道西侧完全遮蔽,只要此三城不失,建奴就休想从江原道进入京畿道。” “至于黄海道,面积相对小一些,和建奴占据的咸镜道接壤不多,早在杨嗣昌杨制台在任时,黄海道就已经和咸镜道接壤的区域,挖掘了一条壕沟,如今又拉上了铁丝网,建奴想要攻破,绝非易事。” “而且黄海道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驻守平安道的黄得功黄将军也可以迅速反应。” 李淏听完,还是有些担忧,“正如洪制台所说,黄海道虽说和咸镜道接壤,但同时也与平安道接壤,平安道的天朝大军可以迅速反应支援。” “可是这江原道,金化城由天朝大军驻守,对于天朝大军的实力,本王是极为相信的,相信只要有天朝大军在,金化城定能安然无虞。” “只是这春川、原州两座城池,是由我朝鲜军队驻守,虽然我朝鲜的军队近来在天朝大军的帮助之下,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和建奴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本王担心,若是春川、原州两城若是有闪失,该如何是好?” 洪承畴听罢,淡淡一笑,显得胸有成竹,“殿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只是春川贵军足有六千五百千人驻守,原州也有贵军五千人驻守,加起来足有一万多人,而此番进攻江原道的建奴军队,加上仆从军,也不过才八千人。” “贵军五千人守城,建奴八千人攻城,虽然建奴在人数上占优,但仅凭八千人就想要攻下有五千人驻守的城池,不亚于痴人说梦。” “况且,我已经派人向登莱求援,就近的皮岛,也很快就会派援军前来。” “殿下,无需过于担心。” 洪承畴解释完,朝鲜国王李淏也不知道相不相信。 “洪制台言之有理,是本王当局者迷了。” 李淏指向随同而来的户曹判书钟国仁,兵曹判书金钟照,“洪制台,这二位是我朝鲜的户曹、兵曹的判书,在粮草和军事上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和这二位商讨。” “当然了,本王也会竭力相助。” “那就多谢殿下了。” 李淏笑着摆了摆手,“洪制台客气了。” “只是如今建奴来势汹汹,虽然距离王城还有一段距离,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早做防范的好?” 洪承畴点点头,“殿下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法,那是再妥当不过了。” “王城中有我军五千,贵军有一万两千,近两万人马,守卫王城,绰绰有余。” “殿下可先行让军士,也可以发动城中百姓修缮城墙,同时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洪制台言之有理,本王这就让人去准备。” 李淏刚要走,洪承畴却突然走到李淏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登莱水师的战船一直就在码头上停靠,王城离码头很近,若到时候情况危急,殿下可以先行乘船撤离至登州府休养,登莱的袁部堂那里,我已经打好了招呼,殿下尽可放心。” 李淏一听,两眼放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哎呀,洪制台果真是谋略过人呐。” “不过洪制台也尽可放心,本王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誓要与建奴血战到底。” “只不过本王是朝鲜国王,守土保家,哪怕是战死,也是应该的,只是本王的家眷无辜,可否让他们先行登船,脱离险境?” 洪承畴会心一笑,“这是自然,保护殿下的家眷,那也是我们的职责。” “那好,我这就回去安排,洪制台留步,留步。” 待朝鲜国王李淏带人走后,袁继咸来到洪承畴近前,“制台大人,这个朝鲜国王有了退路,届时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就不会安心留守汉城了。” 洪承畴不置可否,“这个我自然明白。” “本来也没打算这个朝鲜国王能干点什么,他在这里,反而会碍手碍脚,倒不如就让他离开呢。” “况且,自从咱们驻军朝鲜之后,登莱水师的战船就一直停泊在码头上,就算咱们不说,他朝鲜王也会提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干脆卖他个人情呢。” 袁继咸显得若有所思,“制台大人心思缜密,下官佩服。” “只是,朝鲜军队羸弱不堪,难当大用。” “驻守黄海道的人马倒还好说,最起码可以撤入平安道,就是驻守在江原道金化城的阎应元部,他们和驻守春川、原州二城的朝鲜军队是京畿道,同样也是汉城的西侧防线,朝鲜军队难堪一用,下官担心,届时恐怕还会拖累我们啊。” 洪承畴挥手示意袁继咸落座,“季通,你说的不错,朝鲜军队确实不中用,我也没指望他们能守住春川、原州二城,只期望他们能抵挡一阵就行了。” “建奴进攻的虽然是朝鲜,但重头戏,还是辽东。” “咸镜道的建奴加朝鲜的仆从军,一共不过八千人,八千人,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 “可我们在朝鲜足足有两万人马,这还不算皮岛总兵毛文龙麾下的人马,建奴就派八千人,未免也太少了些。” “建奴若是想消灭我们,那么平安道的黄得功麾下有一万兵马,按理来说应该是首当其冲,可是到现在,江原道打的火热,黄海道也有刀兵,可偏偏平安道安静的厉害。” “由此可见,这八千人,不是来攻打我们的,而是来牵制我们的。” 第212章 安排 “牵制我们?” “制台大人,那建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袁继咸问道。 “辽东,还是登莱兵驻守的永宁、复州等地?” 洪承畴摇了摇头,“不好说。” “不过,辽东为九边之一,兵马常年处于备战,久经战阵,且有孙阁老坐镇,起不了什么风浪。” “永宁等地收复已经一年有余,城池也多有修缮,永宁之后还有复州、旅顺,且有登莱作为后盾,虽有风险,但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目前来看,建奴的目的,可能是平安道的黄得功部,还有就是皮岛毛文龙部。” 袁继咸若有所思,“平安道和皮岛相邻,平安道内的铁山、宣州等地更是毛文龙早就经营的,确实有这个可能。” “可是,驻守平安道的黄得功部有一万人马,皮岛总兵毛文龙麾下经过整个训练,也有战兵两万,建奴想吃掉他们,动用的兵力,不能少于两万,就算是牵制,最起码也要有一万五千人。” “可是如此一来,建奴在辽东的兵力就会空虚,这就给了孙阁老他们可乘之机,黄台吉狡猾,应该不会留下这个漏洞,辽东孙阁老那边,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 突然,袁继咸脑海中灵光一现,“制台大人,建奴会不会是故意在辽东和朝鲜制造动静,进而诱使朝廷向辽东增兵,他们趁机寇关?” 洪承畴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有这样的判断。 “季通,你的这个想法很大胆,但不得不说,也有这个可能。” “只是有了上一次寇关的教训,黄台吉不会再棋胜不顾家了,辽东必然会留下足够的人马。” “可建奴兵马并不多,辽东若是想留下足够的人手那黄台吉派出寇关的人马就不会多。” “要是真如季通你所说的那样,建奴要想趁机寇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和蒙古人联手。” “可是辽西草原上的蒙古人不是已经被我们肃清了吗?”袁继咸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林丹汗。” “不错。”洪承畴给予了肯定, “制台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应当赶快向朝廷禀报啊。” “季通,朝鲜锦衣卫百户所就在汉城,你去找张百户,锦衣卫的渠道快,让他们急送京师。” “下官这就去。” 待袁继咸离开后,洪承畴向着门外喊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三个人,一人着参将服饰,一人着游击服饰,另外还有一人着千户服饰。 参将名为左光先,游击名为马科,是洪承畴在陕西时发现的人才,这次洪承畴调任朝鲜总督,就把他们两个一块带了过来。 千户名为白广恩,原来是流寇,被三边总督孙传庭招安后,分配至洪承畴麾下。因其作战勇猛,这次也被洪承畴一块带来了。 洪承畴首先看向游击马科,“马游击,你率一千人马,接管汉城中的粮草和军械库。” “记住,本官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两处地方,一定要牢牢的控制在我们的手里。” 马科一听就明白了,意思不就是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强吗,“末将领命。” 洪承畴又看向参将左光先,“左参将,你率本部一千人马并袁郎中麾下的一千人马,接管汉城的防务和军队,修缮城池,准备防御器械。” 洪承畴的总督标营有五千人马不假,但其中一千人是归袁继咸节制的,这也是朱由检要说的,不然,袁继咸手里没兵,腰杆子也硬不起来啊。 左光先略显为难,“制台大人,接管汉城中的朝鲜军队,那朝鲜国王能同意吗?” “他敢!” 洪承畴霸气侧漏。 “根据之前签署的共同防御条例,战时,朝鲜军队的指挥权和领导权在我大明。”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没这个共同防御条例,他朝鲜的军队我们就不能管了吗?” “朝鲜是我大明的藩属国,我大明是朝鲜的宗主国,用他们的军队,那是给他们脸了。” 说着,洪承畴凑到左光先近前,用手拍了拍左光先腰间的配刀,“尽管去做。” “天塌下来,只要我还站着,就砸不到你的头上。” 其实,这事,左光先并不是不明白,但是呢,左光先虽然是个武将,但该有的智慧还是有的,他这么说,就是要洪承畴的这么说。 汉城不比朝鲜的其他地方,那是朝鲜的王城,朝鲜国王和一干文武大臣都在这,到时候万一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有洪承畴的这一番言论,就怪不到他左光先的头上,毕竟我是奉了你洪制台的军令行事。 有了洪承畴的兜底,左光先也不矫情,“末将领命。” 左光先的那点小心思,洪承畴看的一清二楚,但是,你想让手底下人办事,自己就得先能扛住事。 “等等,驻守汉城的一万朝鲜军队要完全控制在手中,王宫里朝鲜国王的护卫部队,给他留着。” “末将明白。” 朝鲜的军事制度,本来极其羸弱,在经历万历年间的壬辰倭乱后,朝鲜上下深感明军的强大,尤其是戚家军情有独钟。 于是乎,朝鲜便设立训练都监,按照《纪效新书》等戚家军的训练方法练兵,最开始负责训练的将领,甚至都是从明朝聘请过来的将领。 效果还是有的,但是不算太大。 当初莽古尔泰在朝鲜一顿操作,把朝鲜的军队给收拾的差不多了。 如今朝鲜的军队,是杨嗣昌在任时帮助其训练的。 再加上建奴占据了咸镜道,朝鲜上下深感危机,如今大明帮他们开采了金、银等矿产,有钱了,军队的规模也就上来了。 尤其是在汉城,洪承畴在汉城驻扎了五千总督标营后,朝鲜国王李淏便将汉城中朝鲜军队的规模由原来的八千,扩充到了一万,另外王宫的护卫也增加到了两千人。 洪承畴最后看向千户白广恩,“白千户,你率一千人,将汉城及周边城镇村落的所有郎中,还有治伤治病的药材,全部集中到总督府后面边的那处宅院,你亲自看管。” “届时战事一起,再多的郎中、药材怕是都不够用。” “带上钱去,我们得给朝鲜百姓留下一个好印象。” “要是用钱请不动了,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卑职明白。” 第213章 出兵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队快马疾驰入北京城,急促的马蹄声压盖了周边人声的嘈杂。 街上的百姓看到是传令兵,也都很识趣的退避到两旁,因为,按照当今天子颁布的军制,贻误军情者,不论是官还是民,一律夷灭三族。 这条律法颁布之初,人们还是很理解的。 当然了,也不乏好事者半开玩笑的打趣,贻误军情,夷灭三族,那要是皇亲国戚贻误军情了,夷灭三族是不是还包括陛下本人啊? 旁边有老者便解释道,你要清楚,贻误军情者,不论是官还是民,一律夷灭三族。陛下他不是官,更不是民,这一条,用不到人家身上,你也就甭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快马急递至兵部,兵部尚书李邦华看过之后,眉头微皱,“建奴进攻朝鲜了。” 李邦华不敢耽搁,当即带着兵部的两个侍郎就进了乾清宫面圣。 乾清宫内,负责情报工作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已经将辽东的情报汇报给了朱由检。 李邦华刚一进乾清宫,急忙躬身施礼,“陛下,辽东急报,建奴进攻朝鲜,朝鲜告急。” 就在这时,内阁的两位大学士李国普和张瑞图也走进了乾清宫,几乎是前后脚,户部尚书郭允厚,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仓场总督周士朴也走进了乾清宫。 朱由检在接到王国兴的情报之后,就知道辽东得用兵,便将相关的人员都派人喊了过来。 辽东的军情向来是重中之重,一路快马加鞭,与锦衣卫在辽东获得的情报,几乎前后脚的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先将情况简单叙述了一下,“辽东传来急报,建奴大举进攻朝鲜。”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预料之中的,毕竟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朝鲜的位置可以直接威胁建奴腹地,任谁都不会放任不管。 只是,户部尚书郭允厚,脸上挂着一丝丝忧愁,倒不是说他不支持朝廷用兵,而是说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啊,他这个户部尚书,不好当呐。 就在这时候,参谋部次长,顺天府尹陈奇瑜,也来到了乾清宫。 因为陈奇瑜在顺天府衙办公,离的相对远了一些,所以来的也就迟了一些。 “臣顺天府尹陈奇瑜,参见陛下。” “陈府尹不必多礼,你的位置给你留着呢,坐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殿内群臣,“建奴进攻朝鲜,朝鲜是我大明的藩属国,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朕早就让参谋部关于这类可能发生的战事,做了推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你陈玉铉来了,你就代表参谋部说一说吧。” 刚刚坐下的陈奇瑜,赶忙起身,“臣遵旨。” 朱由检早就让人在殿内挂起了一幅辽东的军事地图,陈奇瑜便走到地图前。 “陛下,诸位大人,按照参谋部之前的军事推演,朝鲜境内,有我军两万,再加上一些朝鲜军队,且有城池作为依托,建奴若是想要进攻朝鲜,兵力也不应低于两万。” “建奴一旦抽出两万兵力进攻朝鲜,那么,辽东的兵力就会相对空虚,辽东的孙阁老便会引兵进攻广宁,驻守复州、永宁的登莱兵马,也会伺机袭扰。” “皮岛总兵毛文龙部,有兵两万,即可袭扰建奴腹地,也可就近支援朝鲜,登莱兵马也会乘船,支援朝鲜。” 内阁首辅李国普看着辽东的地图,听着陈奇瑜的讲解,一眼便看出了关键,“陈府尹,建奴虽然进攻的是朝鲜,但关键,还是在辽东啊。” 陈奇瑜点了点头,“阁老说的不错,一语中的。” “在参谋部的计划中,朝廷向辽东增兵,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广宁和西平堡,断了建奴伸向辽东的这条臂膀。” 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听了,产生了一些想法,“计划是很好,但我们能想到的,建奴恐怕也能想到。” “他们会这么轻易的就露出这么大个破绽吗?” 陈奇瑜解释道:“钱侍郎说的是,建奴自然醒不会轻易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也只是参谋部的一个理想化的推演而已。” 朱由检挥手示意陈奇瑜回归落座,“刚刚陈府尹也说了,这只是一个理想化的方案,具体怎么派兵,派多少兵马,这才是我们今天的目的。” 兵部尚书李邦华起身奏报,“陛下,京师兵马,京营中,左掖营在云南平定土司叛乱,右掖营驻扎福建,左哨营和右哨营在陕西平息反复的民乱,还有中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在京。” “虎贲军中,定山营驻守朝鲜,白袍营连经征战,如今已从陕西撤至山西修整,还有飞熊营、细柳营、陷阵营在京。” “此外还有在河南修整的北府营,和驻扎在山东至北直隶一带的卢象升麾下的天雄军。” “其余的,就是各个军镇的兵马了。”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再加上原本辽东的兵马,倒也够用了。” “这样吧,虎贲军麾下,飞熊营,细柳营开赴辽东。京营麾下,中军营,开赴辽东,三千营和神机营,两部各抽调一半人马,由驸马都尉巩永固和宣武伯卫时春带领,支援辽东。” “卢象升麾下天雄军,立刻向北集结,驰援辽东。” “登莱兵走海路,支援朝鲜。” 兵部尚书李邦华听罢,起身奏报,“陛下,将兵力投至辽东,并无不妥,但如此一来,京师周边后备兵力不足,同时,还应当防备蒙古人趁虚而入,是否调其他地方的兵马入京,既是拱卫京师,必要之时,也可加以调度。” 朱由检觉得很道理,点了点头,“李尚书老城之言,甚是妥当。” “传旨,白袍营入京,北府营转驻紫荆关,山东总兵尤世领兵禄暂驻河间府,河南总兵许定国领兵暂驻顺德府,山西总兵何可纲领兵暂驻真定府。” “同时,传旨蓟州,宣府,大同,山西,陕西,加强防备。” 第214章 漕运 朱由检看向了户部尚书郭允厚,“郭尚书,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朕登基以来,就没断过囤积粮草,你户部不要说撑不住啊。” 户部尚书郭允厚随即起身离座,“回禀陛下,户部囤积的粮草,足够支撑十万大军半年所需。” “半年?”朱由检略带不满的看向郭允厚。 “打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半年,听起来不少,可一到了真事上,未必够看。” “辽东自从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后,一直到今天,光是皇帝,我大明就换了四位了,可是建奴呢,依旧是猖獗无度。” “郭尚书,户部,还需要努力啊。” 朱由检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粮草问题,这也由不得他不重视,原本历史上决定明清国运之战的松锦大战,明军就是因为粮草不济,一再催促蓟辽总督洪承畴速战速决,最终导致一败涂地。 郭允厚也听出了朱由检语气中的失望,户部需要努力,那就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无能。 郭允厚双膝跪倒在地,“臣有罪。” 户部侍郎、仓场总督周士朴见状,赶忙起身奏报,因为按理来说,这事是归他负责的。 “启禀陛下,臣有下情回禀。” “讲。” “启禀陛下,户部的粮草不济,主要是因为如今我大明四境不宁,陕西、四川流寇反复,浙江、福建又起乱民,云南土司叛乱,这些都需要用兵,既是用兵,就需粮草。” “还有就是,今年南方的粮草,并没有按时运送至京。” “为何?” “说是漕运不畅。” 周士朴随之解释道,“其实,往年的漕运,因为天气等原因,偶有延误也属正常,只不过今年与往年相比,确实是晚了许多。” 朱由检突然想起来,之前确实有关于漕运的奏报,但并没出什么乱子,他也就没有在意。 “漕运不畅,因何不畅啊?” 周士朴略做迟疑,“这个,臣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那就是知道而又不敢说了。” 朱由检看向了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新城侯,周侍郎不敢说,那你们锦衣卫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王国兴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回禀陛下,锦衣卫在这方面确实得到过一些消息。” “有人传言,朝廷开海,海运便捷,将来就要走海运而弃漕运,所以有些漕工和漕兵就担心自己的生计,开始虚与委蛇,不肯出力,甚至是罢工。” “由于漕运总督空缺,时任江苏按察使汪乔年便处理了一批人,并未引起什么乱子。”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耽误了漕运,臣斗胆猜测,其中不乏要挟的意味。” 王国兴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朱由检听罢,冷哼一声,“传言,无风不起浪,浪大了,就要掀船了。” 朱由检缓缓起身,走到户部尚书郭允厚的身旁,亲自扶起了他,“郭尚书,地上凉,如今大战在即,粮草调度,还得仰仗你呢。” “谢陛下。” 郭允厚,能力还是有的,可圈可点,只不过和户部侍郎毕自严相比,略显不足,不然也不会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做事也是勤勤恳恳,对朱由检也是忠心耿耿。 其实,做官做到了一定的份上,能力是次要的,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郭尚书,你在户部这么多年,勤勤恳恳,颇有建树,朝堂上下,有目共睹。” “如今国事危急,内阁之中,仅有三位阁臣,孙阁老还远在辽东,朕决意,户部尚书郭允厚,加东阁大学士,入阁理政。” 郭允厚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这泼天的富贵就砸到了我郭允厚的头上。 别人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是朱由检只是训斥了几句,就直接让自己入了阁,哎呀呀,真是皇恩浩荡啊。 刚刚起来的郭允厚再次双膝跪倒在地,“臣郭允厚,叩谢天恩。” 朱由检再次搀扶起郭允厚,“郭尚书,不,现在应该叫郭阁老了,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殿内的其他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郭允厚这就入阁了。 其实,朝堂之上不止一次的有人提议增补阁臣,但是朱由检都没有同意,没想到如今突然就加了一个,而且还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的,没有经过廷推。 廷推,说的好听一点,是民主。 说的不好听一点,不就是比谁的山头大,谁背后的人多吗,大臣廷推完了,最后皇帝再从大臣廷推的人员中选几个。 这廷推出来的人,那不都是你们选出来的吗,最后无论皇帝选择的是谁,都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你们的人。 “郭阁老,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如今入了阁,前方又起战事,粮饷调度,你还要多多费心。” 郭允厚此时,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入阁拜相,那可是文臣毕生的追求啊。 “陛下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 朱由检又看向张瑞图,这位也是内阁大学士,之前按照朱由检的吩咐,一直是代管户部的,如今户部尚书郭允厚入了阁,那么,张瑞图就得重新安排了。 “张阁老,你是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入的阁,那就分管礼部吧,只是如今工部尚书徐光启既要研发火器,又有格物院的差事,忙不过来,工部,张阁老也辛苦辛苦,代管一下吧。” 张瑞图一听,那两眼放光放的比刚刚的郭允厚还亮呢,他这一下子就相当于是管了两个部了,尤其是礼部,那可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 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啊。 我这还什么都没干呢,馅饼就砸到我头上了。 “臣领旨谢恩。” 朱由检不管激动的张瑞图,而是看向了周士朴,“周侍郎,粮草呢,是重中之重,你亲自跑一趟,确保漕运畅通,粮草运达。” “新城侯,你带着人,陪着周侍郎去一趟。” “切记,多事之秋,辽东为首要之务,漕运之事,以维稳为主。” 第215章 遇挫 朝鲜,江原道。 多铎率领五千女真本部人马,和三千朝鲜仆从军,共计八千兵马,一路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朝鲜守军,是一触即溃,一败涂地,一败再败。 多铎见朝鲜军队竟然如此无能,也不再呈保守态势,而是分兵四处出击,很快,江原道大半,皆已沦陷。 多铎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不过,他很快就要遇到麻烦了,因为,前面,就是阎应元驻守的金化城了。 朝鲜的城池和大明的完全没法比,规模小不说,城矮墙薄,在防御性能上,也是不尽人意。 阎应元撤至金化城时,便对城池进行了修缮加固,虽仍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但也比之前强多了。 多铎率军来到金化城下,见城头刀枪林立,明军严阵以待,心中不由得恨意滔天。 “黄队长,带着你的警备队,攻城,本王率军做你们的后盾。” 由于上次黄台吉领兵寇关大败而归,原本的汉军损失惨重,不过由于朝鲜割让了咸镜道给大清,如今的攻城炮灰,自然也就轮到朝鲜军队了。 警备队长黄银彪心中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办法,只好命令手下人攻城。 “弟兄们,冲啊。” 阎应元在城头上静静的观察着发生的一切,“朝鲜军队,不值当的用火器。” “放箭,击溃他们。” “是。” 嗖嗖嗖,嗖嗖嗖。 攻城的朝鲜军队,连甲都没有,一阵箭雨袭来,顿时倒下一大片,哀嚎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其余的朝鲜军队一看,二话不说,撒腿就往回跑。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多铎止不住的骂道。 原本,他认为那些汉人军队就够废物的了,没想到朝鲜军队更加废物。 “黄队长,组织你的人马继续攻城。” 说着,多铎张弓搭箭,一箭射出,箭矢斜插入地下,地上的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攻城部队,谁要是敢退过此箭者,格杀勿论。” 黄银彪一看这架势,是要动真格的了,“弟兄们,没想到豫亲王说的话吗,谁要是敢退过此箭,那就是死路一条。” “不想死的,就跟我冲。” 黄银彪虽然嘴上喊的是跟我冲,但是,他的双腿,却是来回倒腾,就是不往前移动。 阎应元见状,一挥手,又是一阵箭雨落下。 阎应元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弓箭,同样是一箭射出,箭矢斜插入地。 “城下的朝鲜军队听着,本将也知道你们是迫于无奈,不过我们的任务是守城,只要你们不越过此箭,咱们就相安无事。” “凡是越过此箭者,死。” 说着,阎应元又是一箭射出,一个朝鲜士兵被径直洞穿了喉咙。 “这……” 攻城的朝鲜士兵一看,前面有箭,越过了死路一条,后面也有箭,越过了也是死路一条,那我们就在两箭中间待着,既不前进,也不后退,这不就行了吗。 就这样,攻城的朝鲜士兵很自觉的就待在了两箭之间。 多铎见状,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你们搁这卡bug呢? 多铎双腿一夹胯下战马,战马随即向前迈出,多铎张弓搭箭,一箭射杀了一个朝鲜士兵。 “听着,全力攻城,再有玩忽懈怠者,这就是下场!” 警备队长黄银彪见状,赶忙招呼起来手底下的士兵,“弟兄们,豫亲王说了,赶快攻城,不然,下一箭,指不定就落在谁身上了。” 话音刚落,城头之上的阎应元,当即下令又来了一波箭雨,刚刚被多铎震慑向前迈了没几步的朝鲜军队,顿时就又止住了脚步。 “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多铎立刻朝着黄银彪呵斥道:“黄银彪,让你的人滚开,别挡着我女真儿郎大展雄风。” 黄银彪听完多铎的话,如蒙大赦,“弟兄们,都听豫亲王的,快点把路让开,让开,别耽搁八旗的老爷们攻城。” 攻城不积极,但是一听说让撤退了,朝鲜军队呼啦一下子,根本就不用管,道路,当时就让出来了。 多铎见朝鲜军队这副模样,冷哼一声,也不再搭理,向后一招手,一个甲喇额真当即靠了过来,“豫亲王。” “你带着人攻城,让这帮朝鲜人好好的见识见识我女真勇士的威风。” “喳。” 阎应元一见真鞑子要攻城了,不再似之前那般随意了,脸上顿时布满了凝重。 “建奴的数量本就不多,打死一个少一个,除了手榴弹之外,其余的,尽情的招呼,不必留手,一次就得把建奴打疼。” “是。” “另外,尽可能的将建奴的那个甲喇额真留下。” 那名甲喇额真带着人刚刚走进射程,弓箭就来了,再近一点,燧发枪就开火了。 噼里啪啦,就跟不要钱似的。 结果,还没摸到城墙边呢,人就倒下去一大片,那名甲喇额真,更是被打成了筛子。 虽然他穿着甲呢,但是,你架不住人家都奔着他使劲啊。 那么多的弓箭火药打在他的身上,就算是他穿着甲,震,也能把他震死了。 多铎阴沉着脸,只好下令撤退。 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朝鲜军队,见状嘴角止不住上扬。 还说我们废物呢,你们这也没好哪去啊。 乌鸦落在煤堆上,光瞧得见别人黑,就是瞧不见自己黑。 我呸,什么玩意! 朝鲜军队离得远,多铎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猜也能猜个差不多。 警备队长黄银彪见多铎脸色不好,生怕他再迁怒于自己这帮人,赶忙劝解,“豫亲王,胜败乃兵家常事,您也不用太在意了。” “这个明军啊,也就是靠着城池,占了点便宜,要是他们出了城,和八旗老爷们野战,肯定不是您豫亲王的对手。” 多铎听罢,抬腿就是一脚,黄银彪当时就被踹倒在地,“谁说本王败了!” “本王这还没有施展全力呢。” “传本王的命令,留下一千骑兵牵制金化的明军,其余人,随本王进攻春川城。” 黄银彪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陪笑,“豫亲王,弟兄们刚刚受伤了不少,您看是不是稍微休整休整再……” “嗯?”多铎冷冷的看向黄银彪。 “不用,不用,弟兄们,目标春川城,出发。” 第216章 瓮中捉鳖 多铎留下一千骑兵牵制城中的明军之后,随即领兵撤离金化城,赶奔春川城。 多铎的目的也很简单,女真人少,就算是打下来再多的地盘,他们恐怕也很难守住。 小马拉大车,一个弄不好就得翻车。 所以,多铎此番领兵进攻朝鲜的目的,主要是收集物资,掠夺奴隶,牵制明军,而不是抢占地盘。 黄台吉也是这个意思,女真人的数量少,这是他们最大的劣势,之前入关战死不少,毛文龙趁机偷袭,又人为的消除了大批的妇孺,这就令本就不富裕的人口更加雪上加霜了,损失的人口到现在都没有补充回来。 而原本的奴隶汉人,汉军跟随入关,损失惨重,留在女真腹地的汉人奴隶,大部分又被毛文龙救走,而女真人又不会耕种,幸亏占领了朝鲜咸镜道,这才让刚刚成立的大清喘了一口气。 但是,由于小冰河的影响,年景不好,粮食不太够用。 要想解决粮食不够的问题,其实也不难,按照努尔哈赤的做法呢,最简单不过了,那就是杀人。 人死了,自然就不需要吃粮食了。 吃粮食的人少了,粮食不变,这样一来,不就够吃了嘛。 莽古尔泰就向黄台吉提出过这个办法,但是黄台吉连正眼都没瞧他。 郑亲王济尔哈朗便提议,说全力进攻朝鲜,将驻扎在朝鲜的明军一举歼灭,这样一来,既消除了腹背威胁,又能趁机拿下朝鲜,粮食,奴隶,也就不缺了。 济尔哈朗此话一出,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就连礼亲王代善,也觉得可行。 黄台吉呢,不置可否,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虽然他们也需要一定的生存空间,但是,黄台吉却并不属意朝鲜。 一来,女真人口少,恐怕无法有效统治这么大一块地盘,另外还要分出精力去应对辽东的明军。 二来,朝鲜三面环海,而偏偏他们大清根本就不会水战,明军水师规模庞大,若真是占领朝鲜,恐怕处处受敌。 三来,要是明军大兵压境,一个弄不好,就容易把他们全都堵在朝鲜,到时候,不是战死,就是跳海里淹死,跑都没地方跑。 不过呢,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往北走,倒是还有一些野人女真,但是那地太冷了。 往西走,辽西草原上已经让明军肃清了,明军的骑兵时不时的就在那里巡逻。 往南走,就是辽东了,锦州,松山,杏山,塔山,宁远,地方是好地方,只是那里有明军守着,要是能打下来,他黄台吉也就不在这废话了。 那就只能往东走,也就是朝鲜了。 至于再次寇关,黄台吉也没考虑,上一次,已经把他打疼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不敢再冒险了。 不过,黄台吉心中已然有了谋划,为了计划能成功,黄台吉还特意又找了一个盟友,并且送上了一份厚礼。 所以,黄台吉便要求多铎,不必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也不必在意是否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关键在于牵制住明军,不让他们对我大清腹地产生威胁。 多铎这才这么痛快的就放弃金化城,转而进攻春川城。 不然,以多铎的性子,再加之其年轻气盛,不撞南墙,是不回头的。 多铎率军来到春川城下,见城门大开,城墙之上,旗帜凌乱,不见一个士卒守卫。 从洞开的城门向城中望去,隐隐可见城中街道上空无一物,不见一人,地上很是散乱,杂物遍地。 空城计。 大清高层,人手一本三国演义,拿三国演义当军事宝典那么看。 多铎也不例外,对于三国演义,那是烂熟于胸,尤其是吕布戏貂蝉那一段,多铎更是反复研读,仔细揣摩,学以致用,乐此不疲。 对于三国演义如此熟悉的多铎,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脑海中直接就涌现出了三个大字,那就是空城计。 当年诸葛亮就是凭借空城计,吓退司马懿十万大军。 多铎见眼前的景象,和空城计差不多少,有心命令军队进攻,可是又怕有埋伏。 若是不进攻,那不是说明自己胆怯了吗,和当年的司马懿一样胆小。 就在这时,多铎身后的将领便上前请战,“豫亲王,如今春川城门大开,天赐良机啊,奴才愿意为先锋,为王爷拿下此城。” 旁边的另一位将领赶忙劝阻,“豫亲王,不可啊。” “春川城门大开,想必是有埋伏,贸然进城,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 多铎本来就举棋不定,下面的人也是两副态度,这就让多铎更摸不准了。 于是乎,多铎就喊来了一个人,那就是宁完我。 对于这些弯弯绕,还得是这些汉人来。 多铎率军抢夺来的物资,因为大军还要继续行动,自然是不可能带着这些物资,所以宁完我就带着人将这些物资运回咸镜道,继而再运送至沈阳。 正巧,宁完我就在附近接收物资,所以多铎就派人把他喊来了。 宁完我叫多铎派人火急火燎的派人来叫自己,也不敢耽搁,急忙就赶过来了,“豫亲王。” 多铎也算是有求于人,态度也还可以,“宁先生,你看前面这春川城城门大开,是不是空城计啊?” 宁完我打眼观瞧,城门大开,无人守卫,地上杂乱,听不到一丝动静。 不是有埋伏,就是一座空城。 很显然,据情报显示,明军兵力并不在此,那这,就是一座空城。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守卫城池的朝鲜军队,听说多铎带着人赶过来了,直接跑了,就连城中的百姓,也都是四散而逃。 宁完我看了一眼多铎,临阵不决,这可是兵家大忌啊。 “豫亲王,这是一座空城。” 多铎其实也不笨,就是有点当局者迷了,这会也回过神来了,再听着宁完我的判断,心中已然有数了。 不过,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黄队长,你们警备队立功的时候到了。” 黄银彪心道,说的好听,是一座空城,那你们怎么不去啊。 他有心说不去,可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人慢慢悠悠、忐忐忑忑的进城。 好不容易壮着胆子进了城,发现城里静的可怕。 这时,一名士兵对着黄银彪说道:“大哥,该不会有埋伏吧,他们打开城门让咱们进来,好关门打狗。” “混蛋!”黄银彪打了那人一巴掌,“什么叫关门打狗,你的意思是咱们都是狗啊!” “用个成语都不会,丢人现眼。” “这应该叫瓮中捉鳖。” 第217章 援兵 驻守春川城的朝鲜军队,不战而逃,多铎率军兵不血刃的就占领了春川城。 再往南的原州城倒是还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朝鲜军队一触即溃,战斗刚一开始,就结束了。 洪承畴原本设想的金化、春川、原州三城构建京畿道西侧防线的计划,还没发挥作用呢,就胎死腹中。 仅仅半天,三城失二,就只剩下阎应元部还在坚守的金化城。 很快,春川、原州二城失守的奏报,就送到到了朝鲜总督洪承畴的书案上。 洪承畴气的,脸上的肉喯喯直蹦。 他知道朝鲜军队的战斗力差,但是没想到能这么差。 春川城和原州城的守军加起来有一万多人,就更不用说城中还有那么多的青壮,更有城池作为依托。 仅仅半天,两座城池,就都丢了。 就是一万多头猪,他多铎抓半天,那也抓不完啊。 “竖子不足以谋!” 洪承畴很是无奈的来了这么一句。 袁继咸见状,赶忙劝解,“制台大人切勿动怒,为这点小事,外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洪承畴也非常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的没错,就是我实在是没想到,朝鲜军队这么不中用。” “算了,不管他了,如今春川、原州二城都已经失守了,阎应元再守金化城也就没意义了。” “来呀,传本督的将令,让阎应元伺机而动。” “是。” 与此同时,汉城之外,来了大批军士,为首之人,正是唐王朱聿键。 朱聿键领兵六千,从皮岛赶来支援。 城头之上,守城的士兵见来了军队,立刻严阵以待,虽然对方也是明军服饰,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来者何人?” 朱聿键催马向前,“我乃援朝部队教导官,唐王朱聿键,前来支援,快开城门。” 守在城墙上的,是参将左光先。 自己的亲戚可能不认识,但自己的上司,那是一定认识的。 更何况朱聿键还是援朝部队的教导官,左光先自然是认识的,不过特殊时期,为了保险起见,左光先还特意拿出了望远镜,一看,果然是唐王朱聿键。 “确实是唐王殿下,快开城门,请唐王殿下进城。” 随着城门逐渐打开,朱聿键对着身后的吩咐道:“进城之后,放缓速度,不得惊扰行人。” “是。” 朱聿键催马一路到来总督府,总督府门前的士兵当即起身来到朱聿键近前,接过朱聿键的战马。 朱聿键走到总督府门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随手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了门前值守的士兵。 士兵当然是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马鞭。 洪承畴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准备袁继咸出府迎接,没想到唐王朱聿键已经来到了院中,二人赶忙拱手行礼,“殿下。” 朱聿键拱手还礼,“洪制台,袁郎中。” “殿下,外面风大,还请堂内叙话。” “有劳了。” 朱聿键也不矫情,直接就进了大堂,洪承畴和袁继咸略微落后朱聿键半个身位,也随之进入大堂。 朱聿键是亲王,自然是坐在上位,洪承畴和袁继咸一左一右,分坐两侧。 “洪制台,本王这次从皮岛带来了六千人马,其中精兵少了一些,只有两千,若是再加上汉城中原本的兵马,守城,想来是足够的。” 洪承畴朝着朱聿键一拱手,“殿下,两千精兵已经不少了。” “再加上您带来的其他四千兵马,如今这汉城中,我军已经有一万多兵马了,守城,绰绰有余。” 朱聿键看向洪承畴,“洪制台,您是朝鲜总督,兵马调度,皆以您的调度为主,本王带来的这六千兵马,也不例外。” 说着,朱聿键朝着堂外喊道:“来呀。” 堂外应声走进来一位将领,看服饰,应当是一位游击。 朱聿键指向走进来的这位游击,“洪制台,这是皮岛毛总兵麾下的游击,孔有德孔游击。” 接着,朱聿键又向孔有德介绍,“孔游击,这位是朝鲜总督洪承畴,洪制台,从现在起,你和那六千兵马,皆归洪制台调度。” 孔有德当即朝着洪承畴躬身施礼,“皮岛游击孔有德,见过制台大人。” 洪承畴拱手还礼,“孔游击不必多礼,请坐。” 孔有德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看向了唐王朱聿键,待朱聿键对他微微点头之后,孔有德这才落座。 “谢制台大人。” 朱聿键看向洪承畴,“洪制台,本王在进城之时,听说春川城和原州城失守了,不知可有此事啊?” 洪承畴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不瞒殿下,确有其事。” “这朝鲜军队,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半天的功夫,一万多人,连点浪花都没掀起来,城就丢了。” 朱聿键在皮岛待了有一段日子了,对朝鲜军队的战斗力,基本上有了一个认知,因此,也并未感到惊讶。 “洪制台不必着急,为这些不争气的人动肝火,不值当的。” “只是春川、原州二城已失,京畿道西侧门户洞开,洪制台可要早做打算啊。” 洪承畴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殿下,多铎率领的建奴加上朝鲜仆从军,也不过八千人,而我军,光是汉城,就有一万多人,防守,绝无问题。” “只是如今平安道那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臣也不敢贸然调动兵马。” 皮岛离平安道很近,朱聿键就是从皮岛来的,因此对平安道的情况,还算了解。 “本王来时曾路过平安道,建奴虽然大军进犯平安道,但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多以试探、牵制为主。” 洪承畴点了点头,这和他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平安道的建奴,足有三万,按理来说,足以攻占平安道,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呢?” 就在这时,有一名士兵走进大堂,躬身施礼,“报~报” “殿下,制台大人,登莱总兵张可大,领兵前来支援。” “张总兵现在何处?”洪承畴问道。 “已经进了城。” 第218章 心口不一 登莱,即从山东分离出的登州府和莱州府,天启元年为防备建奴从海路南下,从山东巡抚治下分离出此二府专职设立登莱巡抚主管此事。 袁可立再次主政登莱,朱由检为了水师建设,往登莱砸了几百万两银子,再加上登州府设立了市舶司,朝鲜和日本多在此交易,登莱地区的财政更是上了一层楼。 如今,袁可立麾下,有水军三万,步兵四万,此时,正派上了用场。 在接到朝鲜总督洪承畴的求援之后,袁可立二话不说,当即命令登莱总兵张可大领兵一万,走海路驰援朝鲜。 因为朝鲜的王城汉城,离海岸不算远,因此张可大就下令在汉城附近的码头靠岸,而后直接领兵来到了汉城。 此时,张可大已经来到了总督府内。 张可大只是个总兵,朱聿键是亲王,洪承畴是总督,当然不可能出去迎接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客人,而且还是来支援自己的,于是乎,洪承畴便派了袁继咸前去迎接。 张可大刚来到总督府,就看到了袁继咸,袁继咸同样也看到了张可大,立刻快走两步,“张总兵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 “袁郎中太客气了。” “洪制台可在府中?” “就在府中等候,不光洪制台,唐王殿下也在府中,就等着张总兵呢。” 说着,袁继咸伸出胳膊,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外面风大,还请张总兵堂内叙话。” 张可大一听唐王朱聿键也在,不敢怠慢,“有劳袁郎中了。” 刚一走进总督府的大堂,张可大就看到了坐在上位的唐王朱聿键,随即躬身施礼,“末将登莱总兵张可大,见过唐王殿下,见过洪制台。” 朱聿键颔首示意,“张总兵不必多礼,坐。” “不知张总兵这次带来了多少兵马啊?” “回禀殿下,末将来的仓促,只带了一万兵马。” 朱聿键听罢,哈哈一笑,“一万人马。” 接着,朱聿键看向了洪承畴,“洪制台,这次,你的腰杆,可算是彻底硬起来了。” 洪承畴也是会心一笑,“殿下说笑了。” “有大明和陛下在后面给我们撑着,不管什么时候,我这腰杆都是直溜溜的。” 众人听罢,皆是一阵欢笑。 朱聿键道:“洪制台,张总兵,本王看这人来的都差不多了,是不是把朝鲜那边的人也喊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殿下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码头上,将朝鲜王请来。” “到码头上去请朝鲜王?”朱聿键表示,我不理解。 “汉城是朝鲜的王城,他朝鲜王不在汉城待着,跑码头上干什么?” “殿下,是这样的。”洪承畴解释道,“自从我军驻兵朝鲜以来,登莱水师的战船不是一直在码头上停泊以做接应吗,朝鲜王有些怕事,听说建奴大举来犯,就将家眷和金银细软提前运送到登莱水师的战船上了。” “朝鲜王本人也是担心汉城守不住,时不时的就往码头上跑,生怕被建奴围在汉城了。” 朱聿键听罢,冷笑两声,“这当国王的都想跑路,这底下的人能给他卖命吗。” “张总兵,你是走海路来的,在码头上可曾见到那朝鲜王啊?” “回禀殿下,这个末将倒是未曾留意,只是战船靠岸之时,码头上确实有不少人,末将见不是我大明的兵士,就直接下令让士兵清了场。”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朝鲜王的卫队了。” 朱聿键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好。” “洪制台,还快派人将朝鲜王请来吧,省的人家说咱们不尊重人。” 说着,朱聿键缓缓站起身来,“来的时候见战事吃紧,穿了一身的甲胄,现在看来,本王得换衣服了。” “来呀,将本王的蟒袍拿来,让朝鲜的这些人好好的看看,什么叫货真价实的亲王。” 抛开朱聿键去卧房更换服饰不提,再说回大堂之内。 洪承畴看向袁继咸,“季通,就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码头,将朝鲜王请来吧。” “下官这就去。” “多事之秋,多带点兵士。” “明白。” 袁继咸点了五百兵士。刚出总督府,就碰到了赶回来的朝鲜国王李淏。 朝鲜国王李淏,那之前就是朝鲜的世子,脑子还是有的。 李淏在码头上被张可大派的士兵轰离码头,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他却敏锐的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明,又派援军来了。 看这架势,浩浩荡荡的,足足得有上万人。 李淏心中大定,这下子,汉城算是保住了。 与李淏随行的官员,见状,为了表示忠心,便说道:“殿下,这些明军实在是太无礼,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您。” “依臣看,回去之后,您就向大明皇帝陛下上书,平大明皇帝严厉斥责他们。” 李淏没搭理这位官员,而是白了他一眼,心道:刚才人家轰我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这会充什么孝顺的啊。 李淏也不理会他,而是当即带着人,跟在张可大队伍的后面,返回汉城。 可是,他又不敢离的太近,怕被人发现,丢了面子,就远远的在后面缀着。 等进了城,李淏又听城中的手下汇报说唐王朱聿键也率军来到了王城,这一下,李淏心中暗自得意,这回,自己算是回来对了。 这不,在登莱总兵张可大进入汉城之后,没一会,朝鲜国王李淏就来到了总督府,正撞上了准备去码头找他的袁继咸。 袁继咸看到李淏,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正想要去找你李淏呢,没想到你就自己来了。 那你倒是早来一会啊,我也省的又是骑马啊,又是点兵啊,费劲摆这么大的阵势了。 袁继咸朝着李淏拱手行礼,“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淏拱手还礼,“袁郎中。” “本王听闻唐王殿下亲临王城,特来参拜,以尽地主之谊。” 袁继咸心里虽然不信,但是不耽误嘴上承认。 “那殿下真是有心了。” 第219章 话语 朝鲜国王李淏,在袁继咸的引领之下,来到总督府的大堂之内。 李淏刚进大堂,就看到坐在上位的唐王朱聿键,那一身蟒袍,贵气逼人啊,逼人。 李淏向着唐王朱聿键拱手行礼,“唐王殿下。” 李淏是朝鲜王,相当于大明的郡王,朱聿键是唐王,大明的亲王,虽然朱聿键的身份比李淏要高,但毕竟这是在朝鲜,人家的地盘,朱聿键也能太过托大。 朱聿键对着李淏拱手还礼,“朝鲜王。” 李淏又接着向洪承畴略微示意,以做行礼,“洪制台。” 洪承畴就不能像朱聿键那般了,立刻起身,拱手还礼,“殿下。” 李淏看向大堂之内,除了朱聿键和洪承畴之外,还有引领自己进来的袁继咸,可是里面竟然坐着还有两个武将,没有见过,很是陌生,但想来应该是大明派来的将领。 洪承畴见状,赶忙向李淏介绍,“殿下,这两位是我大明皇帝陛下派来前来支援朝鲜的将领。” “这一位,是登莱总兵张可大,张总兵。” “这一位是皮岛总兵毛文龙毛总兵麾下的游击孔有德,孔游击。” 接着,洪承畴又对着张可大和孔有德介绍李淏,“张总兵,孔游击,这位就是朝鲜王殿下。” 张可大和孔有德立刻向李淏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对于登莱总兵张可大,朝鲜国王李淏是完全陌生的,但是对于皮岛总兵毛文龙,李淏可是相当熟悉的,毕竟毛文龙可没少了欺负朝鲜。 可是,人家是来救援朝鲜的,李淏也顾不得那些,脸上立刻洋溢出了笑容,“二位将军客气了。” 而后,李淏又看向唐王朱聿键,“唐王殿下,小王特意命人在王宫摆下一桌酒席,以为唐王殿下和二位将军接风洗尘。” “还请唐王殿下、洪制台、袁郎中和二位将军移步王宫,也好让小王尽一尽地主之谊。” 朱聿键看着李淏,脸上也是挤出了笑容,“朝鲜王太客气了,大明和朝鲜本就是一家人,何须如此铺张。” “朝鲜王的心意,本王心领了,但是,宴会,就不必了。” “如今建奴来势汹汹,还是先商议战事要紧。” “等剿灭了建奴,这宴会,朝鲜王你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可别小家子气啊。” 李淏见朱聿键说话随和,也就放下心来,“唐王殿下说笑了。” “如今战事吃紧,接风宴会之事,是小王考虑不周了,还请唐王殿下莫怪啊。” “朝鲜王哪里的话。” 说着,朱聿键向左上方一拱手,“如今我大明皇帝陛下派来援军,正要派人去请朝鲜王共议军事,没想到朝鲜王你人就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朝鲜王,快快请坐,来呀,看茶。” 洪承畴当即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殿下,您请。” 李淏倒还挺客气的,“麻烦洪制台了。” 朱聿键清了清嗓子,“本王此次带来了六千军士,登莱张总兵带来了一万军士,再加上汉城中原有的五千兵马,如今,城中人马已两万有余。” “黄海道和江原道还有五千军士,平安道黄得功将军麾下还有一万军士,皮岛毛总兵麾下还有一万四千军士,如今,朝鲜境内,足有天兵五万。” “再加朝鲜军队的协助,定可保朝鲜安然无虞。” 说着,朱聿键就看向了朝鲜国王李淏,因为这话,就是说给李淏听的。 李淏也不傻,连忙配合,“唐王殿下说的是,天朝大军乃是百战精兵,无往不利,建奴定然是无处可逃。” “有天朝大军坐镇,我朝鲜如同有定海神针一般,任凭风浪起,吾亦无所惧。” 朱聿键对于李淏的回答,很是满意,“朝鲜王说的好啊。” “只是如今我大明军士属于客军,粮草补给,还要仰仗朝鲜王啊。” “唐王殿下说的哪里话,天朝大军是为保卫朝鲜而来,粮草补给,本就是我朝鲜应有之责,唐王殿下尽可放心。” “那就有劳朝鲜王了。” 接着,朱聿键看向了登莱总兵张可大,“张总兵,听说你麾下的士兵在码头上不小心冲撞了朝鲜王殿下,还不快向殿下赔礼。” 张可大当即起身,朝着李淏躬身施礼,“殿下,末将治军无方,麾下军士有眼无珠,惊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李淏现在是有求于人,自然不能怪罪,“张总兵太客气了。” “不知者不怪,再说了,本王的随行也确实阻碍了码头上的道路,本王也有责任。” “既然你我双方都有过失,那不妨就此揭过,不知张总兵意下如何?” “那就多谢殿下了。” 朱聿键这也是有意维护张可大,不然,真要是朝鲜抓住此事不放,事后一个奏章送到朝堂,就那些文官的德行,张可大备不住真就得受到责罚。 “朝鲜王果然大度,那这件事就听朝鲜王的,就此打住,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接着,朱聿键看向洪承畴“洪制台,你是朝鲜总督,军马调度一切皆由你掌握,本王也不例外,你就下令吧。” 李淏一听,本王也不例外,那这是在点我呢吗? “洪制台,唐王殿下说的不错,我朝鲜的军队,也全都归洪制台调派,包括本王的卫队。” 洪承畴赶忙起身,朝着唐王朱聿键和朝鲜国王李淏拱手行礼,“多谢二位殿下信任,那下官就斗胆托大了。” 洪承畴率先看向皮岛游击孔有德,“孔游击,你久在皮岛,想必对建奴的情况比较熟悉,本督将城中所有骑兵交付于你,你率军在京畿道周边巡视,探查建奴情况,如若遇敌,可战便战,不可战也不必恋战。” 孔有德一听,那不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吗,还说的那么好听。 “末将领命。” 洪承畴又看向张可大,“张总兵,你部刚刚到达朝鲜,先休整一日,顺便熟悉朝鲜情况。” “末将领命。” “派人给平安道的黄得功将军送信,敌不动,我不动,死守平安道。” 洪承畴缓缓起身,“建奴伪王多铎,麾下不过八千妖邪,如今我天兵齐聚于此,数倍于敌,各部需严守将令,寻找战机,务求将建奴伪王多铎,斩于马下!” 第220章 锦州 朝鲜,平安道。 清兵大举进入平安道的小义州。 平安道的小义州,原来叫义州。 只是辽东也有个城池叫义州,自朝鲜总督洪承畴上任以来,没少了研究辽东的态势,他一看,辽东有个义州,再一看,朝鲜平安道也有个义州,这不容易弄混了吗。 所以,洪承畴大笔一挥,通知朝鲜方面,平安道的义州,为了和辽东的义州作为区分,从此改名小义州。 如今,大清便屯军于小义州,领军者,乃是睿亲王,多尔衮。 多尔衮领兵三万,如虎踞山涧一般,死死的盯着平安道的明军。 驻守平安道的是明军定山营主将黄得功,麾下一万人马,同时,皮岛总兵毛文龙领兵一万出了皮岛,赶来平安道支援。 黄得功和毛文龙还纳闷呢,多尔衮麾下三万建奴,怎么就不进攻呢? 但是,他们两个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可是三万真鞑子,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还真够呛。 那多尔衮为什么不进攻呢? 很简单,因为他也没把握。 多尔衮带了三万人不假,但是,正儿八经的女真人,就一万人,其中精锐士兵五千,剩下的五千,都是些老弱病残。 剩下的两万人,都是汉军和朝鲜军穿着八旗的服饰伪装的,当然了,只是服饰,并不披甲,其中一万汉军,一万朝鲜军。 多尔衮麾下是有三万人马,他不是不想打,是他也不敢。 明军足足有两万人,都是战兵,自己这虽然有三万人,但能打的也就是这五千精锐,其次是那五千老弱病残,再次是那一万汉军,至于朝鲜军队,只能是呵呵。 为了怕朝鲜军队临阵混乱,露出马脚,多尔衮还得额外分出一千人马专门看管朝鲜军队。 就这情况,真要是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就能占得到便宜,所以多尔衮也就没打算打,而是牵制。 多尔衮不敢打,黄得功和毛文龙也不敢打,如今敌我双方是麻杆打狼,两头都怕,僵在这了。 朝鲜境内,大明,大清,双方数万兵马对峙,但雷声大,雨点小,基本上没怎么动手。 可笑的是,在朝鲜境内大战,有大明的兵马,有大清的兵马,而朝鲜的兵马,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大清,都是打酱油的存在,唯一的存在感就是,时不时的就被双方阵营都骂为“废物。” 与朝鲜方面近乎无声不同的辽东方面,却是热火朝天。 黄台吉为了牵制朝鲜和皮岛的明军,特意派出多尔衮和多铎两大亲王领兵,并扬言自己要御驾亲征朝鲜。 就在多尔衮和多铎领兵进犯朝鲜的同时,黄台吉亲自领兵,攻打义州。 义州城池本就不大,之前就掌握在建奴的手中,当初是辽东军队趁着黄台吉率军寇关之时,趁机夺回的。 黄台吉对于义州的情况比较熟悉,加之其带领的可是真鞑子,正儿八经的女真人,又是夜间突袭,虽然义州城池多有修缮,加之处于战斗前沿也加有防备,但奈何实力有限,义州守军虽顽强抵抗,但经过一夜的战斗,城池还是失守了,义州守备军士,从参将到士卒,尽皆战死。 同时,又派萨哈廉领兵攻右屯,莽古尔泰领兵攻打大凌河堡。 这两城都是当初趁着黄台吉领兵寇关,辽东军反攻,建奴腾不出手来之时,孙承宗命人加以建造修缮的。 离此三地最近的锦州城,很快就接到了建奴来犯的消息,锦州总兵祖大寿,一面派人向蓟辽总督孙承宗禀报,一面集结兵马,准备驰援。 结果,祖大寿领兵在半路就遭受到了埋伏,幸得祖大寿是沙场宿将,久经战阵,提前加了小心,识破了埋伏。 负责埋伏祖大寿的是黄台吉的亲儿子豪格,见祖大寿识破了自己的埋伏,也不再遮掩,直接领兵摆开了阵势。 祖大寿一看,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不打是走了了。 于是乎,原本埋伏战变成了遭遇战,豪格领八旗兵,祖大寿领关宁铁骑,双方随即展开了激战。 后祖大寿预感到事情不妙,仗都打到这会了,义州城恐怕凶多吉少了,不能因小失大,锦州城是不容有失,绝非其他城池可比。 于是,祖大寿对着自己的心腹祖宽喊道:“祖宽,你领着家丁向南冲出一条路来,建奴此番所图甚大,我们速回锦州。” “是。” 祖宽当即率领家丁,向南冲杀。 明末的军队,以九边军队的战斗力为最,因为九边经常发生战事,当兵的都练出来了。 而九边之中,又属辽东军队的战斗力最为强悍,祖大寿作为辽东名将,其麾下的士卒的战斗本就强悍,更何况是其重金豢养的家丁。 所以,祖宽这带着家丁向南一冲,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路,甚至打的八旗兵还有点顶不住。 祖大寿一看祖宽冲出了一条路,也不磨蹭,一刀砍翻了一个八旗兵后,立即调转马头,疾驰而去。其麾下兵马也随之离去,头也不回的就撤回至锦州城。 留守锦州城的是锦州副总兵祖大乐,是祖大寿的堂弟,见祖大寿率军回来了,当即命士兵打开城门。 祖大乐随即迎了上去,见祖大寿浑身是血,便问道:“大哥,这是遇到鞑子了?” 祖大寿摘下头盔,递给了一旁的随从,“嗨,别提了,半路就遇到了鞑子,要不是我机灵,恐怕就中了鞑子的埋伏了。” “看建奴这架势,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义州、大凌河堡估计是保不住了。” 祖大乐眉头微皱,“这几个地方要是丢了,那咱们这锦州城,可就是首当其冲了。” 祖大寿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不错。” “传本将军令,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各部加强防范,随时准备应战,谁要是玩忽职守,我就拿他的脑袋祭旗。” 祖大寿看向祖大乐,“兄弟,今晚上你辛苦辛苦,在城墙上过夜吧。” “得嘞,咱爷们就是干这个的。” 祖大寿又喊来祖宽,“祖宽,明天一亮,不管建奴来不来,你都将城中青壮组织起来,准备守城。” “末将明白。” 与此同时,右屯被萨哈廉攻破。 右屯中有不少的蒙古人,见萨哈廉攻势猛烈,就想打开城门投降,守城的辽东军自然是不能干啊,双方发生冲突,萨哈廉则顺势攻城,城破之时,除了投降的蒙古人外,其余守城将士,尽皆战死。 就在祖大寿刚刚率军撤离之后,萨哈廉就领兵从右屯方向而来,与豪格会合。 二人兵合一处,就来到了锦州城下。 第221章 吴三桂 是夜。 宁远,蓟辽督师驻地。 蓟辽督师孙承宗刚刚睡下,就被院中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一人问道:“孙阁老在吗?” 另一人回答道:“阁老刚刚睡下。” 孙承宗听到后,自然是睡不着了,随即穿衣起身,走出门外。 “文弱,这大半夜的,可是建奴来范了?” 杨嗣昌,字文弱,今夜是杨嗣昌值守,刚才问话的,就是他。 杨嗣昌赶忙走上前去,“阁老,锦州总兵祖大寿派人送来急报,建奴兵犯义州、大凌河、右屯,下官斗胆猜测,既然义州等地有难,恐怕锦州也难以幸免。” “传本阁军令,命宁远总兵吴襄率本部人马速去支援。” “擂鼓聚将,集结兵马,本阁要亲赴锦州。” 次日拂晓,一阵清脆鸡鸣声震退了血色的月夜。 右屯已经被攻破,大凌河堡还在苦苦坚守。 黄台吉率军攻下义州之后,怕再被明军再次利用便毁了城,又分兵支援莽古尔泰攻打大凌河堡后,亲率大军,赶赴锦州。 锦州,此时已经被庄亲王萨哈廉率军围困,豪格则是领兵前去攻打松山。 松山的守将,乃是参将祖大弼,是锦州总兵祖大寿的亲弟弟。 松山虽然不如锦州那般城高墙厚,但也是常年处于战斗的第一线,各项防御措施齐全,守城的士卒也是久经战阵,参将祖大弼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的存在,豪格虽然派军打了几次,但都被城头守军击退了。 黄台吉率军来到锦州城下时,庄亲王萨哈廉赶忙行礼,“皇上。” 黄台吉微微颔首示意,“庄亲王,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我率部围困锦州城,肃亲王率军攻打松山。” “松山那边可有消息?” 萨哈廉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以肃亲王的能力,拿下一个小小的松山城,想必不在话下。” 黄台吉不置可否,“锦州城乃是坚城,攻打不易,松山是一小城,何以如此难缠。” “奔波了霸。” 黄台吉有两个御用传令兵,一个是奔波了霸,一个是霸波了奔,黄台吉喊的就是其中之一。 奔波了霸听到自家主子喊他,不敢怠慢,当即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奴才在。” “你速去松山,告诉肃亲王,时不我待,再拖下去恐怕明廷的援军就要到了,让他速速拿下松山。” “喳。” 奔波了霸领命之后,一路马不停蹄,松山离锦州并不算远,很快就赶到了松山。 “肃亲王。” 豪格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一看,“奔波了霸,你怎么来了?” “肃亲王,皇上有令,命你速速拿下松山。” “回去告诉父皇,就说豪格领命。” “喳。” 豪格随即抽出腰间配刀,“众军听令,全力攻城!” 与此同时,宁远总兵吴襄领兵赶到锦州附近,他拿出望远镜一看,锦州城被建奴围的水泄不通。 “不好,看这架势,建奴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吴襄领兵赶到锦州,自然被黄台吉的探马发现了,“皇上,南边来了一群明军,看样子是来救援锦州的。” 黄台吉早有预料,“来的好。” “庄亲王,你亲自领兵前去,将这一股明军消灭。” “喳。” 萨哈廉随即领兵向着吴襄扑来。 吴襄一看,不能退,孙阁老领兵就在后面呢,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我要是退了,这丢人可就丢大了。 再加上被围困的锦州总兵祖大寿,那可是我大舅哥,我这当妹夫的要是退了,这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罢了,我吴襄就算是战死,也不能让建奴给吓死。 “准备应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冲。” 萨哈廉一看,呀哈,你还敢还手,“随本王冲杀过去,务必将这一股明军消灭。” 双方很快就战在一处。 不一会儿,辽东总兵满桂就率军赶到,见前方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就意识到事情不好, 满桂拿出望远镜,向远处观瞧,就看到宁远总兵吴襄被萨哈廉率军团团围住,正在拼力厮杀。 “吴三桂。” 吴三桂当即催马上前,“末将在。” 吴三桂是宁远的游击,宁远总兵吴襄那是他亲生父亲。 吴襄在领兵出宁远时,怕万一出点什么事,就没带着吴三桂,毕竟是自己做的亲儿子。 所以,吴三桂虽然是宁远的游击,但却并没有跟随他的父亲吴襄,而是跟随辽东总兵满桂行军在后。 满桂手指前方尘烟之处,“你父被建奴缠住,速去救援,切记,以救人为主,不得恋战。” “末将领命。” 吴三桂当即率领人马,向前疾驰而去。 吴三桂冲锋在前,好似离弦之箭,生生的凿进八旗兵的包围之内,掌中一柄长刀,左右挥舞,上下翻飞,一人一马所到之处,八旗兵纷纷落马,生息皆无,那是沾者死,碰者亡。 萨哈廉见来人神勇无比,不敢大意,急忙率军围拢而去,一刀砍倒一个辽东军士之后,刀指吴三桂,“来将通名。” “吴三桂。” “吴三桂,那本王就来会一会你。” 说着,萨哈廉催马朝着吴三桂而去,吴三桂毫不畏惧,舞动长刀,接架相还。 双方刀碰在一起,摩擦出火花,继而分开,拉住马缰,调转马头,相向而视。 萨哈廉忍不住夸赞道,“好功夫。” 吴三桂冷哼一声,“没能杀了你,算不得好功夫。” “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来来来,本王再陪你过过招。” 吴三桂用眼睛的余光一看,自己的父亲基本已经脱险,也就不再恋战了。 “我呸,你家祖上努尔哈赤也不过只是我大明的建州卫指挥使,就凭你,也敢自称本王,恬不知耻!” “我看你才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萨哈廉也不恼怒,冷笑一声,“年轻人,口舌之利不没有用,还是得在马背上见真章。” “吃本王一刀。” 吴三桂举起长刀,朝着萨哈廉就扔了过去,萨哈廉侧身躲避,等再一回头,吴三桂已经从马鞍上掏出了三眼火铳。 只听得“嘭”的一声。 萨哈廉从之前寇关的人口中了解到,明军就好玩这一手,见吴三桂拿出了三眼火铳,二话不说,直接从马上跳了下去,这才躲过一劫。 吴三桂见三眼火铳没起效果,也不恋战,催马便走。 萨哈廉被左右的护卫重新搀扶上马,气的牙根痒痒,“吴三桂。” “全军听令,随本王追!” 第222章 松山 就在萨哈廉准备率军追击的时候,就听到后面有一人叫住了他。 “庄亲王,穷寇勿追。” 萨哈廉回头一看,原来是图尔格,“图尔格,你怎么来了?” “吁~吁~吁”图尔格拉住马缰,停下战马,“庄亲王,皇上有令,不得追击,明廷的大军到了。” 另一边,吴三桂解救出其父吴襄之后,一路马不停蹄,赶回自家队伍,正碰到前来接应的辽东游击左良玉。 “吴总兵,长伯,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孙阁老已经领大军来了,特派我前来接应,既然二位没事,那就归队吧。” 果不其然,离得很远,吴三桂就看到了孙承宗的大纛。 孙承宗身旁还有以兵部侍郎衔协理辽东军事的杨嗣昌,辽东总兵满桂,副总兵茅元仪,赞画鹿善继,以及一大堆的参将、游击。 吴襄回归本队之后,领着儿子吴三桂向孙承宗见礼,“阁老,是末将无能,还连累阁老搭救。” 孙承宗微微颔首示意,“吴总兵不必自责,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与吴游击下去歇息吧。” “是。” 杨嗣昌看向孙承宗,“阁老,如今建奴围困锦州、松山,我们当如何应对,还请阁老下令。” “建奴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就足够了。” “锦州是坚城,兵士用命,粮草充沛,无需过多关注,倒是松山。” “满桂。” “末将在。” “你率军驰援松山,松山可守便守,不可守便弃,切勿将兵士陷入险地。” “末将领命。” 孙承宗扫视身后众将,“辽东之事,重点在一个缓字。” “何为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我军野战,不如建奴,依托城池,不断消耗建奴,方为上策。” “今虽事出紧急,然各部不可自乱阵脚,且随老夫进驻杏山,只要建奴知道咱们在这,锦州城就丢不了。” “待朝廷援军一至,方为决胜之时。” 黄台吉在看到孙承宗领军支援之后,确实是没敢轻举妄动。 “大凌河堡攻下来了吗?” “回禀皇上,勇亲王那里还没传来消息,不过想来应该也快了。” 黄台吉冷哼一声,“这个莽古尔泰,真是废物。” 黄台吉看向萨哈廉,“庄亲王,如今孙承宗领军前来支援,事情拖不得了,你速去领兵支援莽古尔泰,务将大凌河堡拿下。” “喳。” 黄台吉又叫来纳穆泰,“孙承宗领兵前来,并未解救锦州,想来是去了松山那边,为了以防万一,你领兵前去支援肃亲王。” “就算是松山攻打不下来,也得把肃亲王给我带回来。” “皇上放心,奴才明白。” 与此同时,豪格正领兵拼命的攻打松山城。 松山守将祖大弼也是拼了命了,亲自站在城头督战,“李千户,带人守住那个口子。张千户,快把伤兵抬下去。王千户,你他娘的,这时候了还算计什么啊,炮弹不用留了,全打出去,要是建奴攻打进来了,要再多的炮弹也是没用。” 城头上的守城士兵,那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弓箭嗖嗖嗖,火铳砰砰砰,轮番交替的射击。 滚木礌石,不要钱似的往下扔,到后来实在是没有了,就开始拆房了。 那盖房子用的大青砖,虽说体积不如滚木礌石那么大,但是质量不够数量凑啊,那么多房子呢,拆就是了。 所以,有时候八旗兵好不容易爬到了城头,结果被守城的士兵一板砖就被拍了下去。 城头之上还烧着几十口大锅,里面全都是金汁,锅底下火烧的旺旺的,里面的金汁都开了锅了,咕嘟咕嘟直冒泡。 都这时候了,也顾不得味道了,一锅金汁开了锅,顺着城头就倒了下去。 建奴这一攻城,松山城里的掏粪工反倒是忙活了起来,一天的工作量都快赶上平时一年的了。 到后来,金汁供都不上使用了。 一锅金汁,你要是倒,抬起锅来,噗嗤一使劲就行了,可是掏那可就费了劲了。 不光是体力活,还有感官上的冲击呢。 所以,供应不上的时候,就烧开水,一锅开水下去,虽说是没有了化学攻击,但是物理攻击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都说死猪不怕开水烫,估计死人也不怕开水烫,不然,怎么一锅开水倒下去,哇哇乱叫的都是活人啊,死人他怎么不叫啊。 豪格在城下一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估计都能挤死三只苍蝇。 “废物,废物,一群没用的奴才。” “谭泰。” “奴才在。” “你亲自带人攻城。” “喳。” 谭泰当即带着两队人马,加入了攻城的队伍。 谭泰冲锋在前,一只羽箭正射在了他的左肩头。他二话不说,一刀斩断了羽箭的箭羽,抓住后面露出来的箭头,咬着牙把断箭拔了出来。 然后,也顾不得伤势,继续带人攻城,此时城头上的守军差不多也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还真就让他跑到了城门下。 “撞门!” 砰砰砰! 祖大弼一看,“不好,快向城门处扔烈酒。” “是。” 几十坛烈酒顷刻间从城头上砸到地下。 谭泰也明白,这是打算要放火了,“快,用力,再用力,用力,快快快!” “不要停下来,继续,快,用力!” “放火箭。”祖大弼也下了命令。 嗖嗖嗖,嗖嗖嗖。 火箭倾盆而下,腾的一下,引燃了地上的烈酒,城门处顿时成为一片火海。 可也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城门被撞开了。 也幸得松山城小,没有翁城。 仓啷一声,谭泰拔出腰间配刀,“冲!” 守在城门口的千户见状,也不墨迹,“弟兄们,拦住建奴。” 豪格见状,大喜过望,“冲进城去。” 城头上的祖大弼一看,大势已去。 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自己的大刀,“弟兄们,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玩命吧。” “能活下来,是咱们爷们的造化,活不下来,咱们弟兄就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杀。” 第223章 驰援 松山城,城门被撞开,豪格趁势率军进城。 城门处,城墙上,八旗兵,关宁军,厮杀在一起。 刀刀见血,枪枪入肉。 “他娘的。”祖大弼一刀砍翻了一个八旗兵。 “老子这松山城被围了这么半天了,怎么一个救兵都没来呢!” 说着,祖大弼又是一刀,一道血柱喷射在他的脸上。 祖大弼用手抹了一把脸,“你奶奶的,老子说的是救兵,你一个顶着老鼠尾巴的玩意上前凑什么热闹。” 一个士兵砍死了一个八旗兵之后,跑到祖大弼近前,“将军,咱们撤吧,这回建奴是玩了命了,用的全都是真鞑子,一个汉军和老百姓都没用。” 祖大弼一脚将一个八旗兵踹倒在地,顺势跳起来,手中长刀向下,一刀插在了这个八旗兵的胸口。 “你以为老子不想撤啊,你看看,建奴都把城都围死了,往哪跑啊。” “将军,要不咱们投降了呢,好歹也能保住性命不是。” “去你娘的,老子是辽西将门出身,一大家子都在辽东军中,还都担任要职,我要是投降了,我那一大家子人,全都得跟着吃瓜落。” 说着,祖大弼又是一刀砍翻了一个八旗兵,“他娘的,还是得战死。” “战死了最起码能落得个身后名,我祖家也能落得些实惠。” “他奶奶的,按理来说孙阁老早就该到了啊,援兵怎么还不来呢?”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孙承宗,因为他早就派辽东总兵满桂去驰援松山了,只是,满桂在还没到达松山,就碰到了黄台吉派来支援豪格的纳穆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什么都甭说了,动手吧。 满桂当即领兵和纳穆泰领的八旗兵干起来了。 满桂是边打边向松山城方向靠拢,在满桂的印象中,松山虽不如锦州那般坚固,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守城的祖大弼那也是辽东名将,松山城虽然守的艰苦,但也还不至于失守。 可是,他错误的估计了黄台吉的决心,黄台吉为了这次的行动,尽起女真族中的可战之兵,是下了血本了,要拔除锦州和松山。 豪格作为黄台吉的亲生儿子,对于黄台吉的命令自然是不折不扣的执行,那攻城也是拼了命了。 所以,松山城失陷的速度也比想象中要快了许多。 满桂也是员猛将,这一次他来救援松山,基本上是把骑兵都带来了,也幸亏满桂把骑兵都带着了,机动性足够,不然还真就晚了。 就这,紧赶慢赶的,还没赶上。 满桂好不容易赶到了松山城,就看到里面乱成了一锅粥,祖大弼这时候也从城墙上杀到城内了,眼珠子都红了。 豪格正领兵堵在城门处,发号施令,准备进城围剿残存的明军呢,就听得探马来报,“报~报,肃亲王,明廷的援军来了。” 正说着呢,豪格就感觉大地阵阵颤动。 满桂率军已经来到了,后面还有纳穆泰紧紧的咬着不放。 满桂他也没想到松山城这么快就失守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势成骑虎,也容不得他后悔了。 “左良玉。” “末将在。” “拦住后面的建奴。” “领命。” “吁~吁”左良玉轻拉马缰,减慢速度,待满桂率部与其拉开距离之后,当即率人调转马头,向后冲杀而去。 “弟兄们,拦住他们。” 满桂率部一路冲杀,不敢停留,城门处的八旗军连续攻城,已经是疲惫之师,他的目的是先冲散城门处的八旗军,打乱他们的建制,与城内剩余的明军里外夹击,先解决这一处的威胁,而后再解决后面的纳穆泰。 豪格呢,也不白给,见满桂率军朝自己冲过来以后,二话不说,抽出配刀,“迎敌。” 满桂这时候就动了个心眼,豪格率军在城门里面,还没出来呢,这要是让豪格率军出来了,外面空旷,骑兵冲杀,那城门的明军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所以,满桂当即下令,在战马身上来了一刀,当然了,只是一部分,不能全都动刀,先头部队把豪格堵在城门里面就行了,骑兵的移动速度快,后面的很快也就能跟上来。 战马一受刺激,嗷的一声,就冲了出去,还真就占了先手,率先一步来到城门,硬生生的把豪格堵在了城门出不来。 城门狭窄,骑兵都是一人一马,根本就活动不开,城门这一被堵,后面的骑兵也就跟着被堵了起来。 城内的祖大弼本来就和八旗兵打着呢,一看这架势,那是腰也不疼,腿也不酸了,一口气又能上十二楼了。 “弟兄们,援军来了,杀啊!” 满桂人少,眼看着就要顶不住了,后面的骑兵见状扬起马鞭,用力一抽,“驾~驾”,随之赶来堵上缺口。 祖大弼见状,大喜,“弟兄,又来援军了,杀呀!” 城门口就那么大点地方,骑兵是一人一马,人死了,那好说,倒地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可是马匹就不一样了,没了骑兵,它就没那么受控制了,再加上豪格命人在后面驱赶马匹,甚至他们也在马身上动了刀,那马匹蹭蹭的往前冲,很快就冲破了城门口明军围堵。 在后面的八旗兵,直接下马和祖大弼打起来了步战。 八旗铁骑,八旗铁骑,但八旗铁骑更多的是偏向于骑马的步兵,而不是纯粹的骑兵,甚至在很大程度是步战比骑战更厉害。 所以,八旗兵骑着马厉害,下了马也不含糊,而关宁军本就是能硬撼八旗兵的存在,双方这一打步战,激烈程度,完全不输于骑兵对决。 豪格领兵在前面和满桂打骑战,谭泰领兵在后面和祖大弼打步战,不过豪格军队的数量是不及满桂的,毕竟这一次满桂是把所有的骑兵都带上了。 在远处的纳穆泰一看,那可不行啊,肃亲王那可是皇上的嫡长子,自己的小主子,这要是出点什么事,那自己回去以后,就算是不死,那也活不了啊。 “不必理会这些明军,速速驰援肃亲王。” 第224章 拼命 左良玉奉命拦截纳穆泰,可是他手底下没多少人,不然就不叫拦截而叫歼灭了。 纳穆泰想走,左良玉是拦不住的。 但是呢,左良玉想了个损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纳穆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跟着,他命人张弓搭箭,不射人,他射马。 纳穆泰是救主心切,一个劲的往前冲,就把后背露了出来。 双方本就是处于纠缠状态,离得很近,虽然是处于高速移动中,但效果还是有的。 嗖嗖嗖,一支支利箭射出,一匹匹马栽倒,一个个八旗兵落下马来。 左良玉挥舞着长刀,一刀一个,同时,他还指挥别人呢,“快补刀,补刀。” 所幸,距离并不算远,纳穆泰很快就冲到了城门外,与豪格兵合一处。 城内的祖大弼,边打,眼睛的余光边往一边观察。 还真别说,人的生理机构就是合适,两个眼睛,不多也不少,两边都能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打仗呢,容不得分心,祖大弼这一个不留神,胳膊上就挨了一刀。 “我他娘的,真疼啊。” 祖大弼一脚将砍上他胳膊的八旗兵踹倒,旁边的亲兵见状,赶快跑了过来,一刀将地上的八旗兵扎了个透心凉。 “将军,没事吧。” “废话,感情这一刀是没砍在你胳膊上,能没事吗。” “放心,等咱爷们回去了,亏待不了你。” 祖大弼这边打边观察,边观察边打,就发现这战死的骑兵不少,但是马还在那闲着呢,祖大弼瞅准机会,一个纵步跑到一匹马旁边,随即翻身上马,向着城外冲去,其余人也是学的有模有样,但还是有不少人命丧当场。 祖大弼骑马来到城门外,拼命厮杀,满桂也是带着人向着祖大弼的方向靠拢。 “满总兵,松山城保不住了,撤吧。”祖大弼喊道。 满桂一刀砍翻了一个八旗兵,“好,速向杏山方向突围。” “好。” 豪格吃了不小的亏,肯定是不能善罢甘休啊,见满桂和祖大弼率部撤离,他当即下令,“南蛮子想跑,追。” “且慢!” 纳穆泰拦住了豪格,“肃亲王,皇上有令,穷寇勿追。” “辽东的孙承宗已经率军赶到了,皇上他怕您出事。” 豪格冷哼一声,“真是便宜这帮南蛮子了。” 满桂和祖大弼骑着马,撒了欢似的跑,左良玉离的稍微远一点,但也是不甘落后,虽然他当初离的远,可是人家的速度快啊,原本的一段距离,如今已经是紧随其后了。 走到半路,就看到前面尘土飞扬。 “吁~吁”满桂拉住马缰,放缓速度,“前面有大队骑兵,不知是敌是友,做好战斗准备。” “是。” 同样的,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等双方走近一看,是自己人。 来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山海关总兵谢尚政。 由于山海关离宁远的距离相对较远一些,接到的命令相对也晚一些,再加之集结兵马,这才来迟一步。 谢尚政这刚到杏山,见过孙承宗,话还没说几句呢,便被孙承宗要求带着骑兵前去接应满桂。 正好就碰上了。 谢尚政催马上前,朝着满桂和祖大弼等人一抱拳,“山海关总兵谢尚政,奉孙阁老之命,前来接应。” “几位,谢某来晚了,不要介意啊。” 祖大弼和谢尚政并不陌生,闻听此言,哈哈一笑,“不晚,不晚,这还没死呢不是。” 满桂朝着谢尚政也是抱拳还礼,“谢总兵,此地并非讲话之所,我们还是速回杏山城。” 一路无话,直至杏山城内。 山海关总兵谢尚政率先走进大堂之内,见蓟辽督师孙承宗端坐于上位,他向着孙承宗躬身施礼,“阁老,山海关总兵谢尚政,奉命接应松山兵马,幸不辱命,特向阁老回禀。” 孙承宗微微颔首示意,“谢总兵辛苦,一旁休息。” “是。” 谢尚政随即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 随后进来的是辽东总兵满桂和松山城守将祖大弼,这两个的神情就没有山海关总兵谢尚政那般自然了,尤其是祖大弼,那脸色很不好看。 二人朝着坐在上位的孙承宗躬身施礼,“阁老,末将等无能,致使松山城沦落敌手,还请阁老责罚。” 孙承宗神色自若,淡淡开口,“胜败乃兵家常事,二位将军不必太过自责。” “然,建奴兴兵犯境,挑衅天威,还望二位将军知耻而后勇,用建奴之血洗刷松山之痛。” “多谢阁老开恩,末将等必不负阁老厚望,当以死报国。” 孙承宗听了二人的话,点了点头,他将目光放在了松山城守将祖大弼的身上,“祖参将,你身上有伤,快下去医治,郎中就在营中。” “是。” 接着,孙承宗又看向了宁远游击吴三桂,祖大弼是锦州总兵祖大寿的亲弟弟,那也是吴三桂的舅舅。 如今祖大寿和其堂弟祖大乐被建奴围困在锦州城中,祖大弼又受了伤,吴三桂这个做外甥的出面陪同安抚,也是应有之理。 “长伯啊。” 吴三桂当即出班,来到堂中。 吴三桂虽然少年英雄,但毕竟只是个游击,在这里,聚集了几乎辽东所有的高级将领,他一个游击,自然是没有座位的。 吴三桂朝着孙承宗躬身施礼,“阁老。” “如今大军汇集杏山城,城内的规制较以前有些许变动,就麻烦你陪同祖游击一同前去治伤吧。” “末将领命。” 待祖大弼走后,孙承宗看向满桂,这个也是他的老部下了,也就无需那么多的客套了,“说说吧,松山到底是什么情况。” “阁老,建奴这回是动了真格的了,聚集松山城的建奴,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万人,而且全都是真鞑子。” 其实,真实的数字远不止这些,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松山,建奴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满桂只是看到了还活着的八旗兵,而忽略了已经战死的八旗兵。 孙承宗听罢,捋着胡须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是随即恢复正常,探马来报,围困锦州的兵马,从服饰上看,也都是真鞑子,再结合满桂所说的情况,孙承宗心中思索起来,建奴这回恐怕不是动真格的了,看样子是想要拼命啊。 第225章 大军云集 大明,辽东。 从各地集结前往辽东支援的兵马,不断的穿过山海关,数万人行军,路面上的浮土都被踩实了。 整个行军队伍颇为严密,中军营主将姜应魁率部在前面开路,其后紧跟周遇吉率领的细柳营,再然后是宣武伯卫时春率领的神机营。 神机营这次只来了一半的人马,但是队伍却是拉的最长。 队伍中的士兵,人手一支燧发枪,马车上装载着一门门体型偏小青铜火炮,还有的大型火炮在两侧还有轮子,直接由马匹牵引拉动。 还有一些马车上装载着像神火飞鸦,迅雷铳等各种火器。 神机营的骑兵则在两旁随行护卫。 在后是卢象升率领的天雄军,殿后的,则是黑云龙率领的飞熊营。 原本飞熊营的主将是卢象升,只是卢象升募兵建立了天雄军后,飞熊营的主将就由黑云龙担任。 驸马都尉巩永固率领的三千营,则是四周散开了,充作夜不收。还有的就是在队伍两侧和远远的坠在队伍后面,防止有人掉队。 如此大规模的行军,自然是掩盖不了踪迹的。 黄台吉的探马和孙承宗的夜不收,都收到了消息。 一路之上,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一路无虞,没发生什么事,顺利来到宁远城。 前来的这些将领中,身份最高的,就是驸马都尉巩永固了。 大明朝的爵位,只有公爵,侯爵,伯爵三种,都是超品,而驸马都尉,比伯爵高,比侯爵低。 宣武伯卫时春虽然是世袭的伯爵,但真要是论起身份来,还是要比驸马都尉巩永固要低一些的。 但是,驸马都尉巩永固年轻,身份有了,资历却略显不足,所以,先行一步前往杏山,向孙承宗禀报的差事,就落到了宣武伯卫时春身上。 孙承宗毕竟是内阁大学士,朱由检还一口一个老师的喊着人家,所以你不能随便就派一个人去送信,礼多人不怪。 这礼,我可以不收,但你不能不送。 我不收,那是我的事,可你要是不送,那就是你态度的问题了。 孙承宗自然是不会计较这些,可宣武伯卫时春那是世袭的勋贵,这些场面事,他见的多了,自然是做的足足的。 大部队由宁远城继续行军,宣武伯卫时春则带着部分骑兵,先行一步,赶往杏山城,前去拜会孙承宗。 一匹快马疾驰入杏山城,马上士兵翻身下马,跑入大堂之内,随即朝着孙承宗躬身施礼,“阁老,朝廷大军已至宁远城下,正向杏山行军。” “宣武伯卫时春率部先行,此刻已至城外。” “速请宣武伯堂内叙话。” “是。” 宣武伯卫时春很快就进入杏山城,来到大堂之内,朝着坐于上位的孙承宗拱手行礼,“孙阁老,陛下所派天军,已悉数赶至辽东,如今正向杏山开进,还请阁老调派。” 孙承宗面对宣武伯卫时春,赶忙起身离座,拱手还礼。 不是孙承宗不敢托大,而是不能托大,毕竟人家是世袭的伯爵,大家都是场面人,不能失了礼数。 “宣武伯辛苦。” “宣武伯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到一旁稍作休息。” “多谢阁老体恤。” 待宣武伯卫时春离开后,孙承宗当即擂鼓聚将。 一通鼓响,所有人便已经到达,文武分为左右两侧,分列于堂内。 此时,辽东所有的高级官员基本上都汇集于此。 左侧第一人,乃是兵部侍郎协理辽东军务的杨嗣昌,杨嗣昌身后,便是辽东巡抚毕自肃,再后就是宁前兵备佥事陈新甲。 右侧第一人,乃是辽东总兵满桂,而后是山海关总兵谢尚政,宁远总兵吴襄。 孙承宗扫视堂内众人,“诸位,朝廷天兵已至,先头部队已经入城。” 宣武伯卫时春一听鼓响,也不顾不得休息了,也来到了堂中,此时,就站在孙承宗的身旁。 孙承宗一指宣武伯卫时春,“诸位,这位就是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 众人赶忙向卫时春见礼,“宣武伯。” 卫时春也是拱手还礼,“诸位不必多礼。” 孙承宗继续说道:“诸位,援军已经至,还请诸位随本阁登上城头,迎接我大明天军。” 很快,驰援辽东各部陆续来到杏山城中,众人欢聚一堂。 以驸马都尉巩永固为首,率领来援诸将,向孙承宗行礼,“三千营教导官驸马都尉巩永固,携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中军营主将姜应魁,天雄军统领卢象升,飞熊营主将黑云龙,细柳营主将周遇吉,步骑合计七万五千人,奉命驰援辽东,特请阁老调遣。” 孙承宗一捋颔下银髯,满颜欢笑,“好,好,好啊。” “驸马爷辛苦,宣武伯辛苦,诸位将军辛苦。” “如今建奴作乱,胡虏逞凶,我等皆深受皇恩,自当拼力杀敌,剿灭宵小,如此,方上不负陛下隆恩,下不负百姓厚望。” “下面,本阁颁布军令,各部需严格遵守,若有违背,一律军法从事,尔等可明白?” “明白。” 孙承宗点了点头,“麻登云听令。” 麻登云当即出列,“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驻守杏山,无论战场形势如何,你部一兵一卒,都不得出城。” “本阁将话说在前面,你部若是出城,哪怕此战得胜,你的首级也得挂在那辕门之上。” “明白回话。” 麻登云心中明白,松山城已失,锦州城又被围困,倘若此战有何闪失,那他驻守的杏山城,就是大军的退路。 麻登云双手抱拳,重重的向下一躬身,“末将明白。” 孙承宗点了点头,“毕自肃听令。” 辽东巡抚毕自肃当即出列,“下官在。” “毕抚台,你即日起,返回宁远,对接朝廷运送之粮草器械,为大军保障后勤。” “下官领命。” “卢象升,黑云龙,满桂,吴襄听令。” “末将在。” “你四人各率本部人马,以卢象升为首,向松山城开进,寻求时机,收复松山。” 第226章 出师不利 卢象升领天雄军,黑云龙领飞熊营,满桂领辽东军,吴襄领宁远军,四部合计五万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松山城开进。 豪格在攻占松山城后,迅速修缮城墙,准备防御工事,同时,伤亡也很大,黄台吉命其留守在此,也是有意让其休整。 在探马来报,明军五万人前来攻打松山城后,豪格这回就没了之前的那股子锐气了,当即下令,不得出城,以守待攻。 与此同时,大凌河堡是孙承宗亲自主持新修建的城池,城池虽小,但五脏俱全,防御极其完备,守将鲁之甲,更是孙承宗的老部下,粮草、器具等也都充沛。再加上负责攻打大凌河堡的是莽古尔泰这个莽夫,鲁之甲虽然守的艰难,但咬着牙,还算能撑一撑。 大凌河堡久攻不下,而孙承宗又大军来袭,黄台吉当机立断,放弃攻打大凌河堡,用一部分人马继续围困大凌河堡,剩余兵马,调回锦州附近。 其中,考虑到豪格松山一战损失较大,所以便派莽古尔泰率其麾下人马,协助豪格守城,但是呢,并没有让莽古尔泰进城,而是安排其在松山城西北的山岗中隐藏,以求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待卢象升领军将要接近松山城之时,莽古尔泰率领一万骑兵,突然从西北方向杀出,首当其冲的,就是宁远总兵吴襄率领的宁远军。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宁远总兵吴襄,本身能力有限,他能当上宁远总兵,很多的靠的还是裙带关系,治军一般。 宁远军一下子就被冲乱了,莽古尔泰带着人疯狂的收割人头,总兵吴襄见状,就有点怯阵了。 在历史上吴襄在大凌河一役中,就率军逃亡,致使明军功亏一篑。 这一次,吴襄心里也有点害怕了,不过,他没敢撤退,因为这次不比以往。 若是在以往,他要是跑了,凭借他和祖家的关系和在辽东的人情,稍微一求情,一活动,顶多也就丢官罢职。 可这一次,朝廷派了大军前来,来的将领有很多,更是有驸马都尉巩永固和宣武伯卫时春,他要是犯了错,就算是孙承宗有心保他,那恐怕也得费了劲了。 所以,吴襄就没敢跑,而是往后方稍了稍。可是,吴襄这一稍不要紧,莽古尔泰长驱直入,就把卢象升的天雄军给让了出来。 天雄军还没来得及列阵呢,莽古尔泰就呼啸而来了。 卢象升和他麾下的天雄军呢,属于是关公卖豆腐,人硬,货不硬。 卢象升本人很厉害,虽然是一个文官,武艺却是了不得,但天雄军就不一样了。 天雄军刚刚成立没多长时间,是在山东平定白莲教作乱,清剿乱民土匪起的家,虽然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但是那这个白莲教和土匪,他不是八旗兵可比的呀。 虽然天雄军在卢象升的治下,训练有素,可面对八旗兵,还是有点顶不住。 所幸的是,他们的统领是卢象升,卢象升挥舞着一口大刀,直接冲在了第一线,那是人随刀走,刀随人转,刀影重重,寒光四射,沾者死,碰者亡,甲胄之上,尽是鲜血。 当兵的一看,当官的都玩命了,那咱们还说什么啊,也跟着玩命吧。 天雄军虽然还是略显被动,但最起码能稳住阵脚。 紧挨着天雄军的,是飞熊营。 飞熊营是当初卢象升一手带出来的,装备好,人员齐,战斗力也强。 其主将黑云龙,那更是沙场宿将,要不然朱由检也不会亲自点黑云龙接任卢象升担任飞熊营主将了。 黑云龙和飞熊营,那就好比是张飞卖刺猬,人强,货扎手。 黑云龙一看莽古尔泰率军冲入己方阵营,天雄军岌岌可危,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杀将而去。 不过,黑云龙并没有盲目的支援,飞熊营的士兵大多是步兵,所以,黑云龙命飞熊营结成战阵,缓步向前推进。 卢象升见黑云龙率飞熊营赶过来了,步兵对骑兵,本身就处于劣势,自己这边已经打乱了阵型,不能再挡着飞熊营,当即下令,“向两侧撤离,把路闪出来。” 莽古尔泰见状,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莽古尔泰虽然莽,但是人家不傻,他一看飞熊营都结好阵了,那我再冲过去不是傻啊,所以,他当即下令麾下骑兵散开了,朝着吴襄麾下的宁远军后卢象升麾下的天雄军攻击。 “不要乱!”卢象升厉声呵斥道,“聚拢在一起,分散开了,就是找死。” “是。” 天雄军是卢象升一手训练出来的,训练水准那是一点折扣都没有,听到卢象升的命令后,迅速在卢象升周边集结。 吴襄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再加上他麾下的宁远落战斗力本身也不俗,很快,吴襄整顿兵马,开始组织反击。 吴襄一刀砍翻了一个八旗兵后,在马鬃上蹭了蹭刀身上的鲜血,“我要开始认真了。” 黑云龙这时也率军跟了上来了,飞熊营朝着莽古尔泰直接压了过去。 “钩镰枪。”黑云龙喊道。 钩镰枪,有的扎人,你躲过去了,他回手一往回拽,那个钩可够人受的。 更重要的是,钩镰枪,它钩马蹄。 天雄军,飞熊营,宁远军,三部已经从最初的慌乱稳定下来,三方合力,莽古尔泰以一对三,可就顶不住了。 松山城里的豪格,一看莽古尔泰冲乱了明军的阵型,这里是天赐良机啊。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迎,必遭其殃。 此时还不出战,更待何时啊。 豪格立刻率领松山城的守军冲了出去,不过,迎头就碰上辽东总兵满桂的阻拦。 最初,莽古尔泰率军冲击明军,一下子就打乱了明军的阵型,满桂和黑云龙一样,也想去救援。 可是,满桂仔细观瞧,莽古尔泰率领的骑兵,不过万人,而那三部人马加起来近四万人,足够了,若是松山城内的建奴趁机杀出,这可就被动了。 所以,满桂便率军一直防备着松山城呢。 果不其然,豪格率军杀了出来。 豪格甩眼观瞧,是满桂,当初我都打下来松山城了,就是这老小子给我捣乱,差点功亏一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没说的,“杀。” 第227章 便宜行事 肃亲王豪格领兵直冲辽东总兵满桂,满桂也不怵他,道了一声“来的好”,随即领兵迎战。 豪格率军冲杀一阵后,便有意识的向莽古尔泰部靠拢,可是满桂怎么会让他如愿。 “小耳垂,别费劲了,有本将军在,你过不去。” 小耳垂,豪格名字的汉语意思。 辽东和大清常年对峙,双方主要将领的信息,还是都知道的。 豪格听罢,火冒三丈,“满桂,你找死!” 说着,豪格双腿猛夹胯下战马,挥舞着长刀向着满桂冲去。 “对,我找你。” 满桂也不甘示弱,接架相还,一刀对着豪格砍去。 镗的一声,二人刀碰着刀,仓啷啷,两刀接触的地方,直冒火星。 二人刀对着刀,僵持不下,只得撤身拉开距离。 满桂刀交左手,右手悄悄的摸向马鞍旁挂着的三眼火铳。 豪格一看,卧槽,你不讲武德啊。 你这是欺负我没有这家伙事呀。 豪格自诩为好汉,既然是好汉,那就不能吃眼前亏。 豪格二话不说,催马就走,“明军势大,战机已失,不要恋战,随本王回防松山城。” “喳。” 同时,豪格也在一个劲的埋怨莽古尔泰,你说说你,你不认字你还不识数吗。 你就一万人,明军比你多四五倍,你怎么就敢硬冲呢。 再说了,你一开始多厉害啊,那个猛,怎么到后边就不行了呢。 莽古尔泰这边也是屎壳郎垫桌腿,硬撑着。 他看豪格带兵撤了,他也别装大头了了,“肃亲王有难,快随我去救援肃亲王。” 就这样,豪格和莽古尔泰一前一后的退回了松山城。 卢象升和黑云龙随即整合队伍,救治伤兵。 卢象升见松山城严阵以待,己方又出师不利,只得暂时退回杏山。 等回到杏山城,清点人数,一仗折损了近四千兵马。 卢象升四人走进大堂中,面带愧色,低头不语。 孙承宗听了松山城的经过,面色平静,内心毫无波澜。 “老夫早就说过,与建奴之战,是长期的消耗战,期待短期内决胜,毕功其余一役,很难实现。” “四位将军也不必过于自责,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些许挫折,算不得什么,下去休息吧。” “是。” 卢象升是个君子,自然是有容人之量的。对于宁远总兵吴襄怯阵,致使他麾下的天雄军直接暴露在莽古尔泰的兵锋之下一事,本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这是军事,不比其他,要是其他的事,卢象升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孙承宗见卢象升不肯离开,便问道:“卢统领,可是有事?” 卢象升对着孙承宗躬身施礼,“阁老,末将来辽东时间不长,但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吴襄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哦,”孙承宗听出了卢象升话里有话,“卢统领但讲无妨。” “阁老,末将此次与宁远吴总兵一同行事,观吴总兵用兵沉稳有余,似老叟一般精明老练,也幸得吴总兵关怀,末将治下天雄军才得以验证实力。” 孙承宗多老辣啊,一下子就听出了卢象升的意思,再加上他在辽东多年,对于宁远总兵吴襄,那也是了解颇多。 不过,孙承宗并没有急于下结论,而是看向了与卢象升和吴襄一同行军的飞熊营主将黑云龙和辽东总兵满桂。 “黑将军,满总兵,你们二人也参与了此次行动,也都说说吧。” 黑云龙那和卢象升都是朱由检点的将,多多少少是有几分交情的,不过黑云龙也并没有偏袒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满桂也是如此。 孙承宗听罢,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宁远总兵吴襄,“吴总兵,此番大战你辛苦了,不如先暂回宁远歇息。” 吴襄这个宁远总兵是朝廷任命的,孙承宗虽然能命令吴襄,但却不能直接革了他的职,而是需要上报朝廷定夺。 不是谁都和袁崇焕一样,不经请示,直接就砍了一镇的总兵。 在历史上,崇祯十五年,孙传庭再次出山,赴任三边总督后,诛杀援剿总兵贺人龙,那也是有了崇祯皇帝的密旨才动的手。 吴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躬身道:“末将领命。” 孙承宗继续道:“吴长伯。” 吴三桂当即出列,躬身施礼,“阁老。” “长伯,你是宁远的游击,宁远的兵马,就由你暂时统领吧。” “末将领命。” 吴三桂是宁远总兵吴襄的亲生儿子,孙承宗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而且虽然吴襄犯了错,可是对于吴三桂,孙承宗还是称其表字,这也表明了对其的安抚。 待吴襄离开后,孙承宗缓缓起身,看向了自己的幕僚鹿善继,“请尚方宝剑。” 鹿善继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孙承宗的想法,“是。” 不一会,鹿善继双手恭恭敬敬的捧着尚方宝剑走了出来,站立在孙承宗身后。 大堂之内的众多将领,一看孙承宗把尚方宝剑给请出来了,那谁还敢坐着啊,就是站着那也不行啊,呼啦全都跪下了。 就算是身着甲胄,跪着不方便,那也得跪。 孙承宗先是朝着尚方宝剑拜了三拜,而后再面向堂内诸将。 孙承宗拱手向左上方一扬,“承蒙陛下信任,本阁临赴辽东之时,赐下尚方宝剑,给予本阁便宜行事之权。” “诸位将军可知,便宜行事这四个字,所谓何意啊?” 不待众人回答,其实孙承宗也没想让众人回答,便继续说道:“便宜行事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杀了你们,那也在便宜之内!” “辽东之事,事关朝廷,事关社稷,事关我大明的万千生黎,容不得半点差池。” “诸将务需严遵号令,服从指挥,一往无前。” “宁远总兵吴襄之事,是开战以来的第一次,本阁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着,孙承宗手指尚方宝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本阁是衷心的希望,在场的诸位,不要见识此剑的锋芒。” 第228章 忠君报国 松山城外的一场大战,黄台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肃亲王进退有度,张驰有法,用兵之道,是更加的娴熟了。”庄亲王萨哈廉不禁夸奖道。 萨哈廉这一记马屁,确实是高明,他不夸黄台吉,而是夸黄台吉的儿子豪格。 天底下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比自己强。 黄台吉听罢,心里很受用,但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庄亲王过誉了,豪格那些,不过是小聪明罢了,上不得台面。” “只是如今明廷大军云集辽东,仅仅为了试探性的收复松山,就动用了五万兵马,不容小觑啊。” 其实,为了如今的大战,黄台吉也是下了血本,动用了女真族内所有的可用之兵。 女真族内,男子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都被他召集起来了。 甚至是一些强健的女子,也被组织起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大清的兵力,在朝鲜,由睿亲王多尔衮和豫亲王多铎领着一万五千人马,其中还包括五千的老弱,牵制朝鲜和皮岛的明军。 郑亲王济尔哈朗率六千人马在辽南一带,牵制旅顺、复州的明军。 剩下的,除了留守沈阳等地的,基本上都被黄台吉带过来了。 之前攻城消耗兵力,多是老弱残兵,虽然消耗大,但还在接受的范围。 战死的年老之兵,黄台吉并不算多么心疼,战死的年幼的士兵,黄台吉是真的心疼,那可是大清未来顶梁柱啊。 但是,没办法,如今的形势,由不得他。 朝鲜,辽南,都有明军驻守,再加上原本的辽东,大清如今是三面受敌,更有登莱这个大后方,不断输送物资。 现在就是大明天灾人祸不断,腾不出手来,要是一旦腾出手来,三路大军齐发,那对于大清来讲,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趁着明廷无暇顾及辽东,黄台吉便打算倾全国之力,拔除辽东的这些城池。 只是如今看来,他低估了明廷对于辽东的投入。 黄台吉命人拿来辽东的地图,他指向地图,“如今我军占据松山城,围困大凌河堡和锦州城。” “大凌河堡无足轻重,重要的是锦州,只要拿下了锦州,周边的杏山,塔山,便可趁势而下,明廷在山海关外便只有宁远这一座城池了。” 萨哈廉也看着辽东的地图,“皇上,只是这锦州城绝非其他城池可比,城高墙厚,防御设施完善,粮草充沛,锦州总兵祖大寿更是辽东名将,其麾下兵马,战斗力也是颇为不俗,若是贸然攻城,恐怕伤亡,不在少数。” 黄台吉点了点头,“明廷的蓟辽督师孙承宗,我们也不陌生,如今辽东的各部兵马多是其当年的部曲,此人的主张便是修筑城池,不断的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 “只是如今明廷国库空虚,不能支撑,可是,孙承宗还是趁着我们不备修建了右屯和大凌河堡,可见,足以见得明廷对于辽东决心啊。” “孙承宗的办法,明廷消耗不起,我们就更消耗不起了。” “所以,朕决议,围点打援。” “攻打锦州,攻敌所必救,充分发挥我八旗子弟的野战优势,在野外逐步的消灭明军主力。” 萨哈廉听罢,眉头微皱,面露难色,“皇上,围点打援,确实是步妙棋,只是,攻打锦州,投入的兵力少了不够用,兵力投入的多了,必然会导致巨大的伤亡,我们还有不少的汉人奴隶,是不是把他们调过来攻城?” 黄台吉不置可否,“汉人奴隶很好用,事后还少不了他们耕种,先留着,朕已经让武英郡王去请朝鲜人来帮忙攻城了。” 萨哈廉心里明白,说的好听,请,其实就是抓壮丁,“皇上英明。” 锦州城头,锦州总兵祖大寿拿出望远镜,四下观望,见锦州城周边,到处都是八旗兵的营寨。 “建奴这回是真下了血本了,动这么大的阵仗。” 祖大寿身旁站着他的堂弟,也就是锦州副总兵祖大乐,他手里面也拿着一个望远镜四下观看。 “大哥,你说这建奴围而不攻,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祖大寿收回望远镜,递给一旁的亲兵,“一来,锦州城高墙厚,不好打。” “二来,孙阁老如今已经率军来到杏山城,随时准备救援锦州,建奴多少也有些投鼠忌器。” “三来,我看建奴是想围点打援,以锦州为饵,诱使我军救援,他们好趁机歼灭。” “大哥,那咱们该怎么办?”祖大乐问道。 “怎么办?”祖大寿伸了个懒腰,“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 “建奴攻城,咱们就守着,建奴不攻城,咱们就歇着。” “那要是锦州城被建奴攻破了呢?”祖大乐又问道。 祖大寿双手撑着城墙,向远处看去,“孙阁老也不是傻子,围点打援这一招,谁都能看出来,但锦州对于辽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孙阁老不会坐视不管的。” “只是,建奴要是想通过围点打援,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关宁防线是孙阁老一手缔造的,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比谁都要清楚,锦州城到底能撑多久,他心里清楚的很。” “况且孙阁老行事稳重,就算是手握大军,也不会贸然行事,徐徐图之,逐步推进,才是孙阁老的作风。” “就是现在辽东有这么多的张嘴要吃饭,粮草,可够朝廷麻烦的。” “嗨,”祖大乐不以为然,“那是朝廷上那些官老爷操心的事,咱们管那么多干嘛呀。” “不管谁当皇帝,不都得靠咱们弟兄替他守辽东嘛。” 祖大寿瞪了祖大乐一眼,“你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我问你,大明朝哪里的军队最精锐啊?” 祖大乐脱口而出,“那当然是九边啊。” 祖大寿点点头,“那我再问你,崇祯二年,建奴寇关,折腾了半年,结果大败而归,进京勤王的军队除了就近的宣府和大同,还有九边的军队吗?” “建奴是什么样,你我弟兄世代在辽东军中不会不清楚,陛下非但没有调九边的兵马勤王,而且还下令辽东的兵马趁机反攻。” “这就说明,陛下手中已经有一支可以媲美九边的军队了。” 祖大寿看向祖大乐,郑重的说道:“你我弟兄,可要忠君报国啊。” 第229章 劝降 “快点,快点,再快点。” 武英郡王阿济格,从朝鲜方向押送着大批的朝鲜百姓赶到锦州城外。 这些朝鲜百姓,大多是青壮的男子和女子,并无老人,不少的女子还衣衫褴褛,衣不蔽体。朝鲜距离锦州的距离,不算近,这一路上,恐怕倒下了不少的人。 阿济格催马来到黄台吉近前,“皇上,我将朝鲜的援军请来了。” 黄台吉扫视了一圈被驱赶来的朝鲜百姓,最后又将目光放在了阿济格的身上,“武英郡王一路辛苦,下去歇息吧。” “谢皇上。” 萨哈廉凑到黄台吉近前,“皇上,如今武英郡王已经将朝鲜人带过来了,我们是不是这就攻城?” “不,”黄台吉摇了摇头,“先劝降,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明白。” 黄台吉随即看向了一旁的范文程,“范先生,你饱读诗书,很早就弃暗投明,为我大清效力,劝降祖大寿一事,我看非范先生莫属啊。” 范文程淡淡一笑,“皇上放心,臣必竭尽全力。” 待范文程走后,黄台吉对着萨哈廉吩咐道:“庄亲王,范文程劝降祖大寿不可能成功,你趁着这个空当,回到军中,整合那些朝鲜人,随时准备攻城。” “喳。” 范文程骑着马,晃晃悠悠的来到锦州城外,抬起头来,向着城墙上喊道:“我乃大清国使者范文程,还请祖大寿祖总兵出来一叙。” 锦州总兵祖大寿这会正在查看内城的防御,万一外城要是被攻破了,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此时守在城墙上的,是祖大寿的堂弟,锦州副总兵祖大乐。 祖大乐一看有人要见祖大寿,一时也弄不清黄台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急忙派人去报告祖大寿。 “你去告诉我大哥,就说有个范文程的家伙要见他。” “是。” “范文程要见我?”祖大寿听着士兵的汇报,略感诧异。 祖大寿一时也有点拿不准了,他来到城墙,向着城外看去。 祖大乐用手点指范文程,“大哥,就是这家伙指名道姓的要见你。” 祖大寿看向范文程,“我就是锦州总兵祖大寿,有什么话请讲。” 范文程嘿嘿一笑,朝着城墙上的祖大寿一抱拳,“祖总兵,在下早就听闻祖总兵勇武过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我家皇上是个爱才之人,他知道祖总兵乃是当世名将,便让在下前来,邀请祖总兵来我大清国领兵,共商国事。” 祖大寿一听,说的这么好听,合着就是来劝降来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皆是我大明的国土,这天下之主乃是我大明皇帝陛下,这是从哪又蹦出来了一个大清国啊?还又弄出来一个杂号的皇帝?” 范文程听罢,也不恼怒,毕竟他作为一个汉人,在女真族里待了这么多年,但凡是有点脾气,早就被咔嚓了。 “祖总兵说笑了。” “明廷国祚近三百年,官吏腐败,民不聊生,气数将尽。我大清国乃是应运而生,我大清的天命皇帝,乃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崇祯小儿,不过是末日黄花罢了。” “我大清皇帝陛下爱惜将军才干,将军若愿倒戈卸甲,弃暗投明,仍不失封侯之位。” 祖大寿冷哼一声,“我祖家世为明将,祖某不才,但也知道忠君二字。” “不像某些人,剃发易服,顶着个老鼠尾巴,忘了祖宗。” 范文程脸上一阵抽搐,祖大寿的话,顶的他哏喽一下子。 “祖总兵,我家皇上惜才,特意让我前来劝说将军。”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崇祯皇帝不过是一黄口小儿,乳臭未干,治事无能,焉值得将军如此?” 祖大寿冷哼一声,“祖某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忠臣择主而侍,只知道忠臣不侍二主。” 范文程也不气馁,继续说道:“祖总兵,你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不为了你这锦州城的万千百姓考虑考虑?” “届时战火燃起,刀兵无情,百姓难免有所死伤,将军真的要因个人私名而置满城百姓于不顾?” “将军就真的如此狠心不成?” 祖大寿一听,怎么我忠君报国,不当叛徒,还有错了? 不待祖大寿反应,站在他旁边的锦州副总兵祖大乐就忍不住了,“大哥,他范文程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咱们弟兄面前搬弄是非。” “他叛明降清,他还有理了!” “大哥你别管了,兄弟我一箭射死他。” “哎,大可不必如此。”祖大寿拦住了祖大乐,“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吓走他就行了,没必要要他的性命,省的建奴说咱们不讲礼数。” 祖大乐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哼,真是便宜这个狗东西了。” “来呀,取我的弓来。” 话音刚落,祖大乐的亲兵就将他的弓递给了他,“将军,您的弓。” 祖大乐接过弓,又从一旁的亲兵手中接过羽箭,瞄准范文程骑的马。 嗖,一箭射出,正中马身。 只见范文程胯下马,中箭吃痛,吁的一声,上半身直接起来了,两条前腿腾空,范文程本身就是个文官,再加上没有防备,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哎呦,疼死我了。” 还没等范文程起来了,嗖,一箭又插在了他的身前,范文程后脊背当时就湿透了。 祖大乐冲着城下的范文程喊道:“范文程,今天你爷爷我心情好,不杀你,你也别装死了,赶紧起来。” “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黄台吉,锦州城就在这,我们爷们也都在这,他想要锦州城,想要我们的脑袋,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尽管来拿!” “滚!” 范文程面带愠色,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掸了掸小辫上的尘土。 然后,冷冷的看了城头上的祖家兄弟一眼,随即返回黄台吉身边。 “皇上,微臣无能,有负皇上所托,还请皇上责罚。” 黄台吉显得不在意,而是关心起范文程来,“范先生,刚刚你受惊坠马,身体可曾受伤?” “多谢皇上关怀,臣并未受伤。” 黄台吉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些许小事,范先生不必自责,人没事就好。” “祖大寿无礼,竟然敢如此对待朕的范先生!” “范先生,你且看好,朕这就为你报仇。” “传朕的旨意,让庄亲王全力攻城,为范先生报仇。” 第230章 拱火 “快快快,前面就是锦州城,只要拿下了锦州,里面的金银财宝随便你们拿。” 萨哈廉命人驱赶着朝鲜百姓,开始攻打锦州城。 锦州城头,总兵祖大寿看着被胁迫攻城的朝鲜百姓,心中略有不忍。 “这些朝鲜人本就吃不饱,穿不暖,如今更是被建奴胁迫攻城,实在是太可怜了。” 祖大寿挥了挥手,“来呀,帮这些朝鲜人免受苦难,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吧。” “是。” 嗖嗖嗖,嗖嗖嗖。 霎时间,箭如雨下。 攻城的朝鲜人一闪一闪的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祖大寿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戎马多年,见惯了生死,这些,早就是司空见惯了。 “建奴的一贯做法就是驱赶百姓攻城,他们好躲在后面坐收渔利,弓箭的射程够不着他们,那就开炮,正好试试陛下新配置给咱们的火炮。” “是。”城头上的士兵当即拿起火把,点燃引信。 呲呲呲呲,随着引信的迅速燃烧,只听得“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砰,锦州城头上的火炮接连发射。 炮弹砸落在地上,掀起巨浪,无情的吞噬着周边的生命。 锦州城外攻城的八旗兵正在挨着火炮打击,松山城内守城的八旗兵也正在挨着火炮的打击。 在卢象升领兵收复松山城初战失利后,孙承宗便有了一个想法。 你建奴围困锦州城,那我就围困松山城,反正守松山城的是你黄台吉的儿子豪格,我就不信你不着急。 就这样,孙承宗下令,辽东总兵满桂,飞熊营主将黑云龙,天雄军统领卢象升,各率麾下兵马,围攻松山城。 同时,宣武伯卫时春率神机营,提供火力支持。 吴三桂率宁远兵马和谢尚政率山海关兵马负责拦截建奴的支援。 驸马都尉巩永固摔三千营的骑兵机动支援。 为了号令统一,攻城兵马皆由卢象升节制。 就这样,卢象升下令兵围松山城,但是不着急进攻,先由神机营进行炮火覆盖。 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当即在松山城外摆下几十门火炮,那炮弹跟不要钱似的,玩命的打。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松山城头,也有火炮,但是,之前祖大弼守城的时候,把炮弹都打光了,现在就是一堆废铁,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莽古尔泰本来在城头上守城呢,结果神机营一顿火炮输出,打的他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噗啊。”莽古尔泰吐了一口崩进嘴里的沙石,“他奶奶的,这明军实在是太可恶了。” “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和本王大战一场,别使这些火炮。” 豪格没好气的看了莽古尔泰一眼,“勇亲王,都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个了,赶紧守城吧,明军说不定趁着这功夫,开始攻城了。” 卢象升确实趁此机会,派军队攻城了,不过,并不是大规模的进攻,而是派小股部队,携带火药,想要把城墙炸开一个口子。 豪格在城头上发现了企图靠近的明军,赶忙下令,“快,放箭,放箭,绝不能让明军靠近。” “喳。” 嗖嗖嗖,嗖嗖嗖。 一阵箭雨落下,几名明军士兵应声倒下,其余士兵见状,赶忙聚集在一起,随行的盾牌手举起盾牌,充当掩护。 铛铛铛,大部分羽箭都被盾牌挡了下来。 “可恶!”豪格猛的一拍城墙,“用滚木礌石,给我砸!” “回禀肃亲王,滚木礌石都没有了。” “什么?”豪格略做思索,“废物,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当时咱们攻打松山城的时候,祖大弼不是用大青砖拍咱们吗,咱们不会用吗。”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 “喳。” 很快,一摞摞建筑用的大青砖就被运到了城头。 “瞅准了,给我砸!” “喳。” 嗖嗖嗖,嗖嗖嗖,一块块大青砖直直的就冲着攻城的明军砸了过去。 你别说,还真有效,一块块大青砖砸在盾牌上,很快就砸乱了明军的阵脚。 卢象升见状,冲着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喊道:“宣武伯,加上火力,压制住城头上的建奴。” “得嘞。” 卫时春看向松山城,“给我狠狠地打。” 卢象升仔细观察着战场,见守城的八旗兵的注意力都被之前的士兵吸引了过去,当即吩咐道,“满总兵,带着你的人,攻城。” “领命。” 满桂抽出腰间配刀,向前一举,“弟兄们,冲。” “冲啊,杀啊。” “弓箭手,放箭,压制城头的建奴。” 莽古尔泰一看,暗道不好,“明军攻城了,快,放箭,放箭。” 守城的八旗兵刚一探出头来,攻城士兵的弓箭,神机营的火炮就打过来了。 豪格来到莽古尔泰身旁,“勇亲王,明军炮火实在是厉害,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我带人出城去冲杀一阵,打乱明军的攻城部队,勇亲王,你就守好松山城。” “好。” 豪格随即带着人就要出城,“纳穆泰,我们走。” “肃亲王,不可啊,”纳穆泰拦住了豪格。 “肃亲王,您向南边看去,明军的骑兵就停在那不动,就是防备着我们这一手呢,您要是带着人出了城,那可就正中了明军的下怀啊。” “那你说怎么办,明军的炮火这么厉害,难不成还能让他们不打了不成。” 豪格的话音刚落,神机营的炮火还真停了。 因为攻城的明军已经要接近松山城了,火炮再打下去,容易误伤。 豪格这时候也不计较这些了,“快,守城。” 一番惨烈的攻城战随即拉开。 双方攻防僵持了半天,谁都没占到便宜,卢象升便鸣金收了兵,他的目的是解锦州之围,且松山城中粮草不多,既然抵抗激烈,那也就没必要死磕。 待明军撤撤兵后,莽古尔泰,豪格等人便在城头商议。 “明军火炮厉害,必须得想了办法毁了它们。”豪格说道。 “说的轻巧,明军的火炮都有专人看护,怎么毁啊?”莽古尔泰问道。 “勇亲王,白天明军看护严密,自然是不行,如今天色渐暗,我们可以趁着夜色偷袭。” “那谁带着兵去偷袭啊?” 豪格微微一笑,“勇亲王,那自然是您啊。” “论身份,您当初是四大贝勒之一,如今更是我大清国的亲王。论辈分,您还是我的长辈。论能力,您是头一份啊。” 豪格这么一捧,莽古尔泰还挺受用,“肃亲王,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不跟你犟。” 豪格见有门,继续说道:“所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除了您勇亲王,别人谁也不行啊。” “勇亲王,咱们可都是刀枪里滚出来的,咱可别丢份啊。” 谭泰见状,也说道:“勇亲王,您现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全都指望您呢,您可得精神点。” 纳穆泰也凑了过来,“勇亲王,我们大家伙都知道,您是好样的。” 莽古尔泰一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不去吗。 第231章 夜袭 莽古尔泰受到豪格、纳穆泰等人的一拱火,那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摘下头盔,捧在怀里,晃了晃头上的小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头一扬,走起路来直点脚尖,那股子傲气,十足。 莽古尔泰一脸傲然的看向豪格,纳穆泰,谭泰三人,“你们几个看好了,看看我这大清第一巴图鲁的厉害。” 豪格见状,赶忙拦道:“勇亲王,您的勇猛,我们是有目共睹。” “如今日头西坠,好饭不怕晚,不如等到夜晚,我们趁着夜色发起袭击。” 莽古尔泰听罢,思索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肃亲王言之有理,那就让那些明军多活一会。” 不久,月打东发,待夜色渐浓,月黑风高,习习的凉风,直沁人的心脾。 松山城内的八旗兵,在莽古尔泰和豪格的率领下,整装待发,准备夜袭明军营地。 豪格看向莽古尔泰,“勇亲王,明军人多,我们人少,待会我和纳穆泰带人先冲出去,扰乱明军的视线,吸引明军的注意力。” “待明军被我吸引后,您就带着人,趁乱冲到明军的神机营,摧毁他们的火炮。”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放心吧。” 豪格接着又看向了谭泰,“谭泰,我和勇亲王夜袭明军营地,你就在松山城中留守,倘若我们夜袭不利,你也可在城中伺机接应。” “奴才明白。” 豪格又紧了紧甲胄,再次看向勇亲王莽古尔泰,“勇亲王,我这就带着人去了,您可看准时机。” “你就放心吧。” “开城门。” 吱呀一声,城门缓缓打开,豪格随即一扬马鞭,抽在胯下战马身上,“走。” “驾,驾,驾。” 豪格率军很快就来到明军营地前,他远远观瞧,只见明军防备颇为严密,岗哨周整,巡逻不断。 豪格随即便放下心来,“明军营地,看似防备得当,其实不过都是些花架子。” “岗哨、巡逻都围着营地转,也不知在周边安排探马、暗哨,如今我们都快要摸到他们的营地,他们还浑然不知。” 纳穆泰附和道:“是啊,明廷的规矩乃是文臣领兵,可那群书呆子会打仗吗?读了几本书就敢在人前张扬,依奴才看,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罢了。” 豪格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嘴上却没这么说,“哎,还是不可轻敌。” “随本王冲杀过去,记住,吸引明军的注意力,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为勇亲王争取机会。” “喳。” 豪格带兵立刻朝着明军的营地冲了过去,先是一阵弓箭,营地门前的守卫随即被射倒大半,剩下的,也都被冲杀而来的骑兵解决。 “杀呀。” “冲呀。” 豪格带着麾下兵马,一路冲杀,几乎是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所遇明军,大都一触即溃,很快,就来到了中军大帐,只是,这也是抵抗最激烈的地方。 只是,豪格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太对劲,至于哪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纳穆泰看出了豪格有些心绪不宁,便催马来到豪格近前,“肃亲王,您这是怎么了?” 豪格看向远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嗨,肃亲王,要我说,您就是想的太多了,明军一向是羸弱不堪。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中军大帐,这里抵抗又激烈,想必是有什么明军的大人物在这,要是咱们能把他生擒或者是活捉了,那在皇上那,咱们也露脸啊,将来您接皇上的位置,这也算是一份功劳啊。” 纳穆泰的这一番话,算是说到豪格的心坎里去了,“你说的对,不管怎么说,既然咱们带着人来到了明军的中军大帐,那就没有离开的道理…………” 豪格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听得一阵啪啪啪的声音,紧接着,空气中开始弥漫火药的味道。 啪啪啪,啪啪啪,又是一阵声响。 豪格这下算是明白了,这是明军火铳的声音,只是,明白的有些晚了。 只见,四面八方都有明军涌来,霎时间,就将豪格等人团团围住。 纳穆泰赶忙带着人将豪格护住,“快,保护肃亲王冲出去。” “喳。” 豪格是黄台吉的亲儿子,他们这些人的小主子,豪格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不光他们这些人活不了,他们的家人也得跟着受牵连。 “慌什么,”豪格呵斥道,“大风大浪都过来,还怕几个汉人尼堪。” “随本王杀出去。” 天雄军统领卢象升,也是诸的总指挥,一身甲胄,缓缓的从中军大帐中走了出来。 卢象升看着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的豪格,“那个就是奴酋黄台吉的儿子豪格吧。” “正是。”站在卢象升一旁的吴三桂回答道。 卢象升叹了一口气,“你说说,这些人,当什么不好,非得当建奴。” “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们选择,谁让他们出生在建奴的人家了。但如今本官来了,那就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既然来了,那就都别走了,帮他们重新投胎,下辈子,尽量投生成个好牲口,当牛做马,以他们赎这辈子犯的罪。” 吴三桂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吴三桂心的话,我自幼从军,见过的死人不比活人少,在军中,奸淫掳掠,杀良冒公,那都是稀松平常,但好歹还遮掩一下呢。 可这位卢大人倒好,连遮都不遮,明明就是想赶尽杀绝,还诅咒人家下辈子当牛做马,却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脸不红,心不跳。 这文官,既当表子,又立牌坊,真不是个东西啊。 对此,吴三桂只能表示,“卢统领说的是。” 豪格被明军围住了,玩了命的往外冲,明军就玩了命的阻拦。 莽古尔泰老远一看,明军大营里喊杀声冲天,火光四起,心中十分满意。 “哎呀,豪格这小子有两下子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本王也不能输给他一个小辈啊。” “来呀,肃亲王已经吸引了明军的注意力,随本王杀。” 第232章 趁势夺城 莽古尔泰见明军大营骚乱,觉时机已到,便率军直冲明军大营,准备按照事先的约定,摧毁明军的火炮。 “杀呀。” 莽古尔泰率军朝着白天观察到的火炮的方向疾驰而去,在路上虽然遇到了些许明军,但并未能阻拦住他们,很快,莽古尔泰带着人就来到了神机营的所在地。 “哈哈,”莽古尔泰大笑两声,“如今明军的主力都被肃亲王吸引住了,前面就是明军神机营的驻地了,这是该着我露脸啊。” “随本王杀啊。” 可是,砰砰砰,砰砰砰。 紧接着一阵火铳发射的声音响起,神机营的营地中立刻有大批明军结成了防御阵型。 神机营中的各种火器那都是重中之重,守卫自然是不可能像卢象升那般,放八旗兵进来再关门打狗。 清军能知道神机营的重要性,那明军自然也知道神机营的重要性,所以,神机营的防守极其严密,就连豪格率军冲营,都没能惊动神机营的守卫。 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一身甲胄,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来到营地前。 卫时春看向莽古尔泰及其他身后的八旗兵,轻蔑一笑,“那边打的这么热闹,本爵还纳闷呢,这漫漫长夜,我神机营难不成要独守空房了?” “没想到,还真有那不知死活的家伙。” 卫时春扫量了一下莽古尔泰和他身后的那些清军,“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这些建奴虽说不是什么好玩意,但谁让本爵心地良善呢。” “这样吧,你们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本爵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们留个全尸。” 莽古尔泰一听,好家伙,你人还怪好嘞。 “我呸!”莽古尔泰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尼堪,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别让本王抓到你,不然,定将你碎尸万段!” “啧啧啧,”宣武伯卫时春边啧嘴,边摇头,“你看看这建奴,就是化外蛮夷,体智未开,打个架还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算了,虎有伤人意,人亦有伏虎心。” “既然他们是冲着我神机营的火器来的,那就让他们好好的见识见识我们的火器。” “随意开火。” “是。” 火铳,火炮,火箭,各式火器齐刷刷的冲着莽古尔泰就来了。 莽古尔泰可以发誓,那一晚的天空,格外的明亮。 护卫莽古尔泰的士兵见状,凑到莽古尔泰的近前,“勇亲王,明军火器厉害,要不我们先行撤退吧。” 莽古尔泰把眼一瞪,“混账,我是大清国堂堂的亲王,怎么能惧怕小小明军的区区火器。” 这时,莽古尔泰的又一名亲兵说道:“勇亲王,您和肃亲王此番率军夜袭明军大营,留守松山城的兵马不多,若是明军趁机偷袭松山城该如何是好?” “奴才觉得,不如您先率军回守松山城,以防不测。” 莽古尔泰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 “全军听令,随本王回城,保卫松山。” “喳。” 看着迅速逃离的莽古尔泰,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并没有下令追击,“穷寇勿追,这些火器才是我们神机营的命根子。” “传本爵军令,严加防范,如有玩忽懈怠者,军法从事。” “是。” 处在明军包围之中的豪格,听到神机营的方向传来阵阵轰鸣,甚至还有爆炸声,心道:这莽古尔泰有两下子啊,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事上还真行,这弄出来的动静,真不小呀。 纳穆泰挥舞马刀,一刀一个,浑身带血的来到豪格近前,“肃亲王,明军越来越多了,奴才带着人掩护您冲出去。” 豪格也不客气,略微扫量了一下四周,“西边的明军薄弱,随本王向西冲杀。” “喳。” 卢象升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久闻建奴之兵凶悍异常,今日观之,亦不过尔尔。” “建奴之兵,胜在令行禁止,死战不退,如今陛下所练新军,亦能做到,且兵械优良,后勤充沛,如此一来,建奴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吴三桂就站在卢象升的身旁,对于卢象升的话,吴三桂还是比较认同的。 “卢统领说的是。” “末将自幼从军,对军中之事也算是了解,其实,只要是能保证军中士卒足粮足饷,再加以训练,积累实战经验,我军确实不会输给建奴的兵马。” 听了吴三桂的话,卢象升不置可否,近些年来,朝廷财政枯竭,国库空虚,拖延军队饷银,是常有之事。 但别的地方可以叫苦,唯独你辽东不可以叫苦。 自从努尔哈赤造反以来,辽东便是九边之中的重中之重,粮饷,军械,什么都是先紧着辽东来。 甚至是天气年间的魏忠贤,对于辽东那也是大力的支持。 只是这些粮饷真正落到士兵手里的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吴游击说的在理,前些年国库空虚,对于军中来说,确实是委屈了一些。” “不过幸得陛下英明,革除旧弊,开源节流,对于军中事务,更是有求必应,这才有了今日这般大战的资本啊。” 吴三桂对于崇祯皇帝确实比较好奇,据说这位陛下的年纪与他相仿,自从新君登基以来,军中的待遇和之前相比,确实大有改观。 只是,同样都是人,我在前线厮杀,如今才不过是个游击,可人家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如今更是捡了个皇位。 哎,吴三桂叹了一口气,人是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 就在这时,莽古尔泰率领骑兵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准备解救豪格。 原来,莽古尔泰刚刚率军离开神机营的营地,没走几步就被驸马都尉巩永固率领的三千营骑兵给截住了,多亏碰上了黄台吉派来的援军。 松山城那么大的动静,黄台吉不可能不关注,再加上豪格是他的接班人,他就更加了注意。 等他接到探马来报,大批明军围攻松山城,黄台吉就意识到不好,于是他便派图尔格和鳌拜率军前来接应。 图尔格缠住了负责阻拦的山海关总兵谢尚政麾下的兵马,鳌拜趁势率军疾驰赶来救援,没想到正好碰上了被明军撵着揍的莽古尔泰。 在莽古尔泰的口中,鳌拜了解到豪格可能是被困在明军营地中了,鳌拜二话不说,便和莽古尔泰兵合一处,赶来救援。 “肃亲王,奴才鳌拜奉皇上之命赶来救援。” 豪格一听,心中大喜,“好,好,鳌拜,你来的好。” 吴三桂见状,向卢象升请命,“卢统领,末将请令,亲自率军,留下豪格。” 卢象升摇了摇头,“些许建奴,成不了气候,我们的目的是松山城。” “吴游击,你传本官军令,你会同飞熊营主将黑云龙,趁势拿下松山城。” 第233章 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朝鲜。 朝鲜总督洪承畴,手握数万大军,之前面对多铎那咄咄逼人的态势,只能以守为主,如今援兵已至,洪承畴这腰杆顿时就硬起来了,就决意剿灭多铎。 参将左光先领三千兵马留守汉城,唐王朱聿键率四千精锐人马由登莱水师运送,走海路,绕到咸镜道,直接袭击建奴的老巢,其余兵马,则由洪承畴亲自统领,正面应战多铎。 朱聿键率领参将孔有德和锦衣卫朝鲜百户所百户李文化以及三千兵马乘船刚刚停在咸镜道的一处码头登陆,码头之上,便有几个人迎了过来。 锦衣卫百户李文化见状,来到朱聿键的近前,“殿下,这些就是锦衣卫安插在咸镜道的探子,不过为了安全,还请容卑职前去核验。” 朱聿键点了点头,“李百户请便。” 李文化向着朱聿键躬身行了一礼之后,便带着人走了过去,他看向码头上的那几个人,开始对口令, “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 那几个人中便有人回答应:“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李文化见对方对上来了,心中已然明白这就是自己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又问了一句,“床前明月光。” 那人回应道:“李白喝豆浆。” “喝了一大缸。” “拉了一裤裆。” 李文化这下总算是可以确定了,这绝对是自己人。 搞情报工作的锦衣卫,为了保密需要,一般都是单线联系,李文化虽然是朝鲜百户所的百户,但对于下面这些情报人员,有专人负责对接,然后再向他禀报,这些情报人员,他也只是知道其人,但并未见过多少。 那几个人见对方一身锦衣卫百户服饰,还有这么多的大明军队,更重要的是还对上了锦衣卫独有的暗语,就更加确信是自己人了。 “卑职锦衣卫朝鲜百户所总旗许建中,见过大人。” 其余人,也纷纷跟上许建中朝着李文化行礼。 李文化拱手还礼,“诸位弟兄辛苦,不必多礼,快随我去拜见唐王殿下。” 唐王朱聿键,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他听着锦衣卫的暗语,刚开始,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可是后来一听,好好的一首诗,让你们给糟贱了。 不过也别说,就这暗语,不是自己人绝对对不上来。 李文化带着许建中几人来到朱聿键的面前,“殿下,这位是锦衣卫总旗许建中,负责咸镜道的西部的情报工作,其余几位也都是锦衣卫的情报人员。” 接着,李文化就向许建中几人介绍朱聿键,“这位,便是唐王殿下。” 许建中几人当即向朱聿键行礼,“卑职等见过唐王殿下。” 朱聿键微微颔首示意,“许总旗不必多礼,几位不必多礼。” “许总旗,那你就介绍一下咸镜道的情况吧。” “是。”许建中便开始介绍。 “咸镜道内原本有六千建奴,六千朝鲜的仆从军,负责戒备我大明的军队,如今,建奴伪王多铎,率五千人建奴和三千的朝鲜仆从军出了咸镜道。” “剩下的三千朝鲜仆从军又都被阿济格调走了,如今咸镜道内,就剩下了建奴贝勒阿巴泰率领的一千建奴,还有就是建奴纠结起来的一批专门负责打探情报的朝鲜狗腿子,叫侦缉队。” “多铎搜刮的物资,也都是由侦缉队和部分建奴一同押送回咸兴城,继而再周转至沈阳。” “只是如今咸镜道的兵力都被抽调,剩下的人马都被阿巴泰统领,龟缩在咸兴城中。” 朱聿键听罢,若有所思,“那咱们就抄建奴后路,就算是不成功,那也有敲山震虎的效果。” “传本王将领,全军出击,直奔咸兴城。” “是。” 很快,朱聿键就带着人马来到了咸兴城外的一处山岗上。 朱聿键拿出望远镜,仔细观瞧,发现咸兴城城门紧闭,城头上有不少的建奴来回巡逻。 孔有德同样拿着望远镜观察,他见朝鲜的城池看起来十分简陋,跟大明境内的完全没法比,心中不免有些轻视,“殿下,咱们打吗?” 朱聿键摇了摇头,“我军此次是轻装而来,缺乏攻城器械,贸然攻城,恐怕伤亡太大。” 朱聿键看向了许建中“许总旗,在码头上你说多铎搜刮来的物资都是由侦缉队押运回咸兴城的?” “回禀殿下,正是,只是其中还有些许建奴随同,充当监军。”许建中回答道。 “些许建奴,不在话下。”朱聿键很有信心,“这些侦缉队大概什么时候运送物资?” “都是在天黑之前,因为天黑之后,他们都不敢出门,害怕碰到朝鲜的抵抗者还有我大明的锦衣卫,再丢了性命。” 朱聿键抬头看了看日头,“如今是下午,让探马四散开来,看看有没有运送物资的侦缉队,要是没有,那就砍伐些木材,待天色一黑,我们就趁着夜色攻城。” “是。” 很快,在南面的一条大路上,就发现了一支车队。 车队中有十几个骑兵,都是鞑子,还有几十个朝鲜人,有的坐在马车上,有的腿着步行,领头的是一个瘦子,手里拿着个扇子。 因为这是在咸镜道境内,他们也自认为是自家地盘,心中有底,显得很是散漫。 许建中是负责这一片情报工作的,自然是认识这些人的,他对着一旁的孔有德说道:“孔游击,这就是运送物资的侦缉队,坐在马车上,拿着扇子的那个,就是侦缉队长贾建。” 孔有德仔细数了数,“一共十三个鞑子,弓箭手先放一轮箭,瞄准那些鞑子。” “是。” 嗖嗖嗖,嗖嗖嗖。 很快,大半的鞑子都被射死,而朝鲜的那帮侦缉队一看有弓箭射来了,二话不说,跑到马车后面躲起来了。 孔有德拔出腰间配刀,“冲过去,不要放跑一个,凡是鞑子,一个不留。” 明军人多,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解决了战斗。 那些朝鲜侦缉队,则是直接跪地求饶,“饶命啊,饶命啊,朝鲜人不打朝鲜人。” 孔有德一脚将一个侦缉队踹倒在地,“看好了,老子可不是朝鲜人。” 第234章 露馅 孔有德提溜起侦缉队长贾建,把他扔到朱聿键的近前。 “殿下,这小子就是咸镜道的侦缉队长贾建。” 贾建一听,殿下,难不成是朝鲜国王来了。 “殿下,您救救我呀,这帮大明的军队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欺负您的子民。” 孔有德拉起贾建,乒乓,就甩了两个大嘴巴子,“你小子看好了,这位是我大明的唐王殿下,可不是你们朝鲜那小小的郡王。” 贾建眼珠一转,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既然会说汉话,那自然也是有点身份的,他知道,这是哭错坟了。 “哎呀,我说哪来的这么英明神武的人呐,敢情是天朝的唐王殿下。” “唐王殿下在上,小的贾建,给唐王殿下磕头了。” 朱聿键看着贾建,“你就是那个狗屁贾队长啊?” 贾建连忙点头,一脸的陪笑,“对对对,殿下说的对,小的就是那狗屁贾队长。” “那你既然是朝鲜人,怎么给建奴当狗腿子啊?” 贾建一脸的笑容,“殿下,您有所不知啊,小的我这是忍辱负重,曲线救国呀。” “虽然我表面上是为八旗老爷们做事,”贾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呸了几口,“我呸,什么狗屁的八旗,建奴,您别看我表面上是为建奴做事,但实际上,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小的我这是暗中打入建奴的内部,伺机窃取情报,时刻准备着迎接天朝大军反攻建奴。” 朱聿键面无表情,轻轻笑了一下,“既然你说你是伺机窃取情报,那你就说说你窃取了什么情报吧。” 听了这话,贾建立刻挺起了胸膛,“殿下,我这情报那可多了。” “那个豫亲王多铎,别看人岁数大了,但极其好色,他的妾室里,不光有女真人,蒙古人,还有不少的朝鲜人,这家伙,那是夜夜做新郎啊。” “甚至,他连宁先生的小妾都不放过,有一天趁着宁先生不在家,直接闯进宁先生的家,那家伙,如鱼得水,蟒蛇探洞,枪出如龙,真可谓是屎壳郎掉进粪坑里,得吃得喝。” “您是不知道,宁先生的那个小妾,那个漂亮啊,那长的,嘿……” 朱聿键听的眉头直皱,这都什么玩意啊。 “行了,行了,你说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王问你,你说的那个宁先生,是不是宁完我?” 贾建对着朱聿键立马就伸出了大拇指,“哎呀,殿下,您连宁完我都知道,您可真不愧是唐王殿下。” 对于范文程和宁完我,都是主动投靠建奴的人,大汉奸,这都是在军中挂了号的,朱聿键对于他们,那也是恨不得啖其肉,食其皮。 “那这个宁完我也在咸兴城里吗?” 贾建摇了摇头,“没有,宁先生,我呸,那个宁完我押送物资去沈阳了,今天早上刚走。” 朱聿键冷哼一声,“那可真是便宜这老小子了。” “本王问你,咸兴城中建奴的兵力有多少,都是怎么分布的?” “这个,您容小的我想想。” “嗯?”孔有德拍了拍腰间的佩刀。 贾建吓得一激灵,“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回禀殿下,咸兴城中有一千八旗,我呸,有一千建奴,四面城墙上一面一百五十人,两百人在城中巡逻,还有两百人守在阿巴泰的府里。” “另外阿巴泰又在城中抓了五百壮丁,协助守城。” 朱聿键冷冷的盯着贾建,“就这些,没别的了?” “没了,就这些,我知道可都告诉您了。” “那你这情报要是不准呢?” 贾建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情报不准,不得好死。” “嗯~嗯,嗯?”朱聿键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谁不得好死?” 贾建嘿嘿一笑,“那您就别管了。” 朱聿键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孔有德。 孔有德心领神会,仓啷一声,抽出腰间配刀,架在贾建的脖子上。 贾建脑门上当即就出了汗了,“别别别,情报绝对准确,要是情报不准,我不得好死。” 朱聿键看向孔有德,示意他收回配刀,“贾队长,本王是相信你的。我们呢,这次前来就是解救咸镜道的朝鲜百姓的。” “就是,还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小忙。” “什么忙,您说,能帮的小的一定帮。” “你运送的那些物资,继续送到咸兴城中。” 贾建一听,这是在试探我呀。 “殿下,您放心,我这次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对不会再为建奴做事,而且我还要帮助天朝大军,反攻建奴。” “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朱聿键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而是缓缓起身,“孔游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殿下放心。” 说着,孔有德就再次提溜起来贾建朝着一旁走去。 贾建以为要杀了他呢,吓得呀,“殿下,殿下,我是真的洗心革面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您就饶了我一条小狗命吧。” 孔有德抬起腿来,就给了贾建一脚,“瞎吵吵什么,谁说要杀你了,就是再请你帮个忙。” 贾建心有余悸,“那就好,那就好。” 很快,孔有德就带着人换好了侦缉队的衣服。 至于那十几个八旗兵的服饰,则是没有人换。 一来,天气热,这些八旗兵都露着那金钱鼠尾的小辫。 二来,没人会说女真话,负责情报工作的许建中倒是会说一些,但当翻译还行,要是和真鞑子一交流,准露馅,毕竟说话的方式和习惯模仿不来。 因此也就放弃了。 孔有德来到一旁被看押的贾建身旁,“贾队长,待会你可要好好的配合啊,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我认识你,我这把刀可不认识你。” 贾建嘿嘿一笑,“您放心,我肯定配合,您说怎么配合,我就怎么配合。”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抓鸡,您让我……” “行了,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孔有德又拿出一把短火铳,“还有,我可告诉你,你小子也别想跑,看着没,这是火器局最新研发的火铳,你就算是跑过了刀锋,也跑不过这把火铳。” “瞧您说的,哪能啊。” “算你小子识相。” 孔有德让人从后面用火铳顶着贾建,假装押送物资的车队来到咸兴城外。 贾建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向咸兴城墙,“比吧拉贾建。” “侦缉队长贾建,奉豫亲王之命,押送物资前来,还请打开城门。” 城头上的八旗兵向下扫量一眼,“贾队长,怎么就你们侦缉队回来了,其他人呢?” “豫亲王说前方战事吃紧,咸镜道是后方,安全,用不着那么多人,因此就让我们侦缉队单独押送物资回来了。” 城头上的八旗兵一听,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啊。” 突然,话语一变,“其中有诈,放箭。” 第235章 多铎无能 女真人,除了女真人之外,别的什么人都不信。 押送物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让朝鲜人单独押运呢,所以,城头上的八旗兵当即便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才下令放箭。 孔有德等人对于此事,也早有预料,他猛的一脚将贾建踹到一旁。 “快,将马车赶到城门口去。” 未思进,便思退。 凡事没有万全,事前,朱聿键便预料到可能会被识破,因此,在两辆马车上,提前装好了火药。 随着孔有德一声令下,两辆马车便被冒着箭雨,飞快来到城门处,然后用刀砍断缰绳,让马离开,防止马匹不受控制,最后导致功亏一篑。 “点火。” 随着引信被点燃,“砰”的一声,马车四分五裂,城门虽然摇摇欲坠,但还并未完全倒塌。 “他奶奶的!” 孔有德急忙招呼众人,“快把木头抬来,把门撞开。” 躲在马车后面的士兵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回了一声“是。”然后直接从马车上抬出事先砍伐好用作攻城的木材。 朱聿键则是下令弓箭手压制城头上的八旗兵。 “快,放箭。” “盾牌手,掩护。”孔有德喊了一声。 “是。” 当即就有大批盾牌手举起盾牌,为撞击城门的士兵充作掩护。 孔有德左胳膊上不幸挨了一箭,立刻就有亲兵举着盾牌围了上来,“将军,没事吧。” “没事。” 孔有德被亲兵护卫着来到马车后面,咬着牙,将羽箭拔了出来,一个亲兵从衣服上撕下来一个小布条,给孔有德缠上了,用作简单的止血。 也就是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尘烟四起,城门,被撞开了。 孔有德当即来了精神,右手拿起长刀,“城门来了,咱们弟兄们立功的机会到了,冲。” 朱聿键也是下令其余的部队全力攻城。 则是在这时,负责驻守咸兴城的贝勒阿巴泰带着援兵赶来了。 朱聿键见状,对着身后的亲兵说道:“传本王军令,斩杀一个建奴,赏银十两,斩杀建奴贝勒阿巴泰者,赏银一万两,官升三级。” 朱聿键的亲兵,鼓足了力气,“殿下有令,斩杀建奴一人,赏银十两,斩杀建奴贝勒阿巴泰者,赏银一万两,官升三级。”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古人诚不欺我。 听了这话的明军士兵,那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的,眼珠子都红了。 挥舞着刀枪,不要命似的往上冲。 “一十。” “二十。” “三十。” “四,哎,你小子抢了老子十两银子。” “这玩意,谁抢了算谁的。” 朱聿键带的,本就是精兵,再加上强大的物质力量的辅助,那就跟开了挂一样。 阿巴泰带着人刚来到,还没站住脚呢,就被明军杀的连连败退。 阿巴泰的亲兵赶忙护卫阿巴泰,“贝勒爷,明军太厉害了,顶不住了,咱们撤吧。” “混账话!”阿巴泰厉声斥责,“我乃是大清贝勒,太祖亲子,岂能临阵退缩。” “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本贝勒必须为大清保存实力,来呀,传本贝勒的军令,向西北方向转移。” “喳。” “贝勒爷有令,撤。” 阿巴泰想跑,但是没能跑了。 明军一看阿巴泰想跑,那都跟打了肾上腺激素似的,“哎呀,我的一万两,想跑,没门。” 阿巴泰骑着马,愣是没跑过明军的两条腿。 随着亲兵一个接一个的被斩杀,阿巴泰一看大势已去,就想拔刀自刎。 可是,朱聿键说的清楚,斩杀建奴贝勒阿巴泰者,赏银一万两,官升三级,那你阿巴泰要是自杀了,那算不算两说着呢。 所以,阿巴泰刚举起刀来,胳膊上就挨了一箭,手中的刀随即掉落。 射箭的士兵冷哼一声,“想死,没门,你要是死了,老子的一万两找谁去呀。” 阿巴泰就觉得胳膊上一疼,等他再抬起头来,几十把刀枪就已经落下来了。 最后,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来,胳膊,腿,脑袋,躯干,都分家了,六个人,一人守着一部分,不撒手,比狗都护食。 待战斗结束,唐王朱聿键在亲兵的护卫下也赶来了。 “让开,让开,殿下来了。” 朱聿键见眼前这副场景,就想到了当初的西楚霸王项羽。 不过,很快朱聿键就摇了摇头,你阿巴泰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塞外胡虏,化外蛮夷,也配和西楚霸王相提并论。 朱聿键在军队中待的日子也不短了,对于这些血腥,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来到六人身前,略微扫了一眼阿巴泰的尸首,“本王有言在先,斩杀建奴贝勒阿巴泰,赏银一万两,官升三级。” “只是,如今阿巴泰的尸首六分,不好评判,这样吧,你们几个平分。” “你们六个人,再加上射箭的那个士兵,七个人,一人两千两,官升一级,如何?” 他们几人本就争执不下,见朱聿键如此处理,他们觉得也合适,尤其是射箭的那个士兵,本来他没抢上,以为没他的事了,结果没想到朱聿键处置的如此贴切。 “谨遵殿下军令。” 朱聿键点了点头,“等战事结束,本王自会向孙阁老禀报,赏银届时下发。” “殿下,要是到时候变卦了怎么办啊?”一个士兵问道。 朱聿键淡淡一笑,“那本王就跟他死磕,他要是不给,我就带着弟兄们直接堵他们的门。” 其实,朱聿键凭借唐王府的积累,足够支付这次的赏银,但是,为了避嫌,他并不能这么做。 朱聿键此话一出,惹得众人一阵欢笑,朱聿键的为人,他们都是知道了,既然他这么说了,这些士兵自然也是信得过他的。 就在朱聿键率军攻破咸兴城的同时,洪承畴也率军和多铎交了战。 多铎的兵没有洪承畴的多,多铎的能力,也远远赶不上洪承畴,所以,结果毫无悬念,多铎大败而归,率领残部一路被追杀,直至撤出朝鲜。 同时,洪承畴也判断出平安道的多尔衮极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便黄得功部和毛文龙部,主动对多尔衮发起进攻。 多尔衮见势不好,及时退出了平安道,保存了实力。 朝鲜取得大捷,境内的建奴,尽皆被扫除。 很快,朝鲜的消息就送到了黄台吉的中军大帐,黄台吉听罢,猛的一拍桌子,怒斥一声, “多铎无能,丧权辱国。” 第236章 大同 大同,明九边重镇之一,自设立之初,其职责便在于抵御蒙古的入侵,此时,大同镇的军事功能,正在发挥作用。 大同城外,尘土飞扬,马鸣声四起,林丹汗领麾下部落中的所有骑兵,兵犯大同。 彼时,由于朱由检的缘故,后金第一次寇关大败而归,辽西蒙古被大明一扫而空,黄台吉在败回沈阳之后,便一直在舔伤口,其后明军更是在朝鲜和辽南屯兵,兵锋直指后金腹地。 女真人口本就不多,加之寇关败归,如今又要分兵防备朝鲜和辽南,黄台吉便没有办法分兵再对草原上的蒙古各部进行军事打击,虽然他也派人去拉拢了,但是,红口白牙,谁认你那一套啊,效果甚微。 而明军的军事主要都是针对后金展开的,对草原上的蒙古各部,就放松了军事压迫,转为经济封锁。 林丹汗,便趁着这个机会,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又打又拉,又拉又打,逐渐收服了漠南和漠北的蒙古各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草原上蒙古人的共主。 黄台吉在被明军在辽东,辽南,朝鲜三面压迫的情况下,准备趁着明军未形成态势,先发制人,谋取锦州,打破僵局。 为此,他除了尽起女真族内的可用之兵外,还派人和林丹汗商谈,共同起兵,大清在辽东牵制明军,林丹汗趁机袭扰明军边境,让明廷两端不得相顾,他们好各自谋取所需。 林丹汗在最初,便派遣使者让后金称臣,但是,后金不干,双方没少起了军事冲突,但都是林丹汗大败,直至被迫西迁,辽西的蒙古各部也就彻底臣服于黄台吉。 这一次,黄台吉派使臣来和林丹汗商讨共同出兵一事,姿态放的很低。 使者,挑选的是年轻一代颇为机敏的索尼,带了大量的礼品,什么人参,当萝卜似的那么送,貂皮当草纸似的那么给,鹿茸,那恨不得一头鹿脑袋上长三犄角,不要钱似的那么运。 还有美女,朝鲜出美女,正好朝鲜的咸镜道割让给了大清,黄台吉又精挑细选了二十位朝鲜美女作为礼品,一同送给林丹汗。 之前抢来的金银珠宝,浪着篇的送,反正没了八大晋商和朝鲜,也花不出去,再多的金银,对黄台吉来说,和石头没区别,与其烂在手里,还不如送个人情呢。 此外,黄台吉还特意亲自动笔写了一份国书,表示大清愿意臣服于林丹汗,向林丹汗称臣纳贡。 林丹汗早些年没少挨了黄台吉的揍,如今他经过努力,当上了草原的共主,心里头美滋滋的,现在当初的死对头主动向自己低头认错,称臣纳贡,林丹汗心里,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可是,在高兴的同时,林丹汗也起了嘀咕。 女真人的日子不好过,这他是知道的,寇关大败而归,又被偷了家,如今更是三面受敌。 不过,谁知道你黄台吉是真心实意啊,还是虚情假意啊。 要是我跟明军伸了手,你小子给我来一个回首掏,趁机偷袭我,你老小子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同时呢,林丹汗也确实有些心动。 因为,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小冰河时期,大明不好过,大清不好过,蒙古人也不好过。 草原上的水草一年比一年少,尤其是到了冬天,牲畜大量冻伤冻死,族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甚者,食盐,铁具,都不够用了。 以往边境上走私的商人,都被明军查抄的差不多了,就一家还在走私,就是朱由检授意的由皇店接收八大晋商产业之后的商行。 价格贵出去好几倍不说,质量还大不如以前,粮食发霉发芽不说,里面还掺了沙土,还都是煮熟了的,想自力更生,自己种植都不行。 食盐都是粗盐,黄乎乎的,全都是杂质,更可恨的是,就这,里面还掺杂着打碎了的木屑和小石子。 就这破玩意,你还不能不要,不要你就没有,你就硬挺着吧。 价值决定价格,供求关系影响价格。 可如今是卖家市场,需大于供,林丹汗这个成吉思汗的嫡系血脉,草原共主,就算是心里千个不甘,万个不愿,那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林丹汗这个草原共主,荣耀享受了没几天,各部落的求援是接踵而至。 一口一个大汗,叫的那个亲切。 手牵着手来要物资,那个不要脸。 不给吧,人家张嘴了,我这还是草原共主,威望受损。 给吧,大灾之年,那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林丹汗也是屎壳郎垫桌子腿,硬撑着。 本来吧,林丹汗也想着去抢大明的东西。可是,之前黄台吉寇关大败而归,这就让林丹汗心里有了怯意。 万一我要是和黄台吉一样大败而归,那我这费劲吧啦、好不容易当上的草原共主,顿时就得威望扫地,要是再弄不好,就得吹灯拔蜡。 后来,草原上实在是顶不住了,林丹汗便率军准备寇关。 但是,大同,宣府虽然离他最近,可这都是军事重镇,拱卫明廷京师,那是重中之重,所以,他没打算碰这个霉头,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西北。 西北,连年干旱,流民四起,有三边总督孙传庭亲自坐镇,其麾下有陕西总兵杨麟,宁夏总兵贺虎臣,延绥总兵王承恩,固原总兵杜文焕,临洮总兵宋炜,左哨营,右哨营,以及孙传庭在流民中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数万秦军。 孙传庭麾下兵马近乎十万,时人戏称其为“孙十万”。 结果,林丹汗刚刚发起试探性的进攻,明军的援军那是接踵而至,林丹汗啥也没抢着呢,就挨了一顿揍。 见势不好,林丹汗直接带着人撤了回来。 直到现在,索尼带着黄台吉的国书前来,请求林丹汗共同发兵。 更为重要的是,索尼说的一番话,蒙古、女真互为依托,对于明廷来说,蒙古、女真都是塞外胡虏。 如今明军全力围剿女真,要是女真没了,那么下一个就该轮到蒙古了,唇亡齿寒呐。 结合种种,来回思量,林丹汗心中确实有了悸动。 不过,为了试探黄台吉,林丹汗提出了一个要求。 林丹汗看向索尼,“本汗听说科尔沁部落的布木布泰聪慧过人,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不知道本汗有没有那个福分可以一睹草原明珠的风采?” 这等大事,索尼哪敢回答啊,他立刻返回沈阳,将此事禀报给了黄台吉。 黄台吉听罢,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布木布泰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女子的命运,更何况自己的依靠科尔沁部落已经没有了,所以,她也就没反对。 当然了,她反对,也不见得有用。 林丹汗在见到布木布泰之后,心中大定,当即决定,黄台吉去过的地方我林丹汗也要去。 黄台吉和林丹汗的盟约,就此达成,黄台吉为了显示诚意,表示自己可以先行发兵,待吸引明军的注意力后,大汗再行发兵,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林丹汗也点头答应了,于是乎,在黄台吉发兵之后,林丹汗一直按兵不动。 就算是布木布泰一个劲的吹枕边风,林丹汗当时答应的挺好,但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最终,在明清双方在辽东拉扯了近半年之后,陕西又起了流民,在云南明军又和缅甸伸了手,明廷应接不暇。林丹汗觉得时机已到,便召集蒙古各部落,也是尽起草原上的可用之兵,准备干一票大的。 “刀在手,跟我走。” 第237章 最后再帮你一次 在林丹汗率军准备寇关的时候,朱由检正在早朝上和文官拉扯。 云南传来了战报,云南各部在张之极的统领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反叛的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在滇南大败,普名声本人身死。 普名声的夫人万氏率残部逃窜,后又和安南土司沙定洲媾和,在张之极率军继续追捕之时,被征召随军作战的沙定洲部突然反叛,缅甸军队也趁机发兵,更是有大批象兵助阵,张之极措手不及,死伤四千余人。 在张之极临行之时,朱由检曾经提醒过他,要对这些土司留有戒备。 张之极听了,但又没完全听。 黔国公府世镇云南三百年,积威甚深。 黔国公府一直召令,云南各地的土司纷纷响应,协同张之极作战。 一开始,张之极对这些土司确实怀有戒备,处处提防,可是,随着战事的不断推进,有些土司确实是卖力气,而且他们也更熟悉云南当地的情况,作起战来,比张之极带领的左掖营还要厉害。 渐渐的,张之极也就有所松懈。 沙定洲也是趁着张之极松懈的时候,突然发起进攻,同时和缅甸当年勾结,双方两面发兵,共同夹击。 就这样,张之极大败,左掖营主将沈一泉战死。 云南的战报很快就传到了京师,文官们听到后,便纷纷对张之极口诛笔伐。 英国公张惟贤,更是跪在宫门外请罪。 云南战事不利,死伤四千多人,别说死伤四千多人了,就算是死四万多人,大明朝也死的起。 其实,道理,大家都明白。 但是,道理,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做的。 朱由检心中也明白,这些文官,在意的并不是云南战事是胜是败,他们在意的是,勋贵再次掌权。 “陛下,”江西道御史率先发难,“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张之极治军无能,葬送大好战机,恳请陛下严惩。” 河南道御史接着就跟上了,“陛下,英国公府世受皇恩,张之极更是得天恩垂怜,然,张之极治事羸弱,妄负君恩,一仗折损我大明四千儿郎,如不严加惩处,如何对得起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们。” 工科给事中也随之出班,“陛下,世有天地,所以有方圆对错。有功则奖,有过则罚,功过有法,奖惩分明,方为治国治军之良策。” “张之极辜负天恩,携我大明天军精锐,得胜之师,竟败给那些化外蛮夷,若不严惩,置军法于何处,置朝廷于何处,置我大明百万舍生忘死的将士于何处。” “长此以往,若是人人都学那张之极,那谁还肯在战场上舍生忘死。” 文官集团,虽然内部分为多个派系,但是,对上勋贵集团,那么他们就有了共同的利益。 所以,即便是一些亲近朱由检的大臣,懂得他的心思,此刻也都是缄默不言。 “好,好,好,说的好啊。”朱由检缓缓的从龙椅上起身,目光扫视群臣。 “国有诤臣,是社稷之幸,是朕之幸。” “各位爱卿所言,确有道理,那么诸位爱卿认为,这张之极该如何处置为好啊?” 工科给事中心中早有打算,听到朱由检这么问,便立刻回答,“陛下,臣以为当先免除张之极统军之职,另派能臣接替,张之极本人,则回京接受有司处置。”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如此处置,倒也合适。” “所依照爱情所言,何人可以接替张之极的职务啊?” 工科给事中很聪明,并没有给出具体的人选,而是把话语又递给了朱由检。 “国家之臣工,当由陛下决断,臣不敢妄言。” 朱由检轻笑一声,心中默道了一句“老滑头”。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我们这些说的这么热闹,英国公还在宫门外跪着呢,张之极是英国公之子,咱们不管要怎么处置张之极,总得知会人家当父亲的一声吧。” “王承恩。” 站在朱由检身后的王承恩立刻躬身道:“奴婢在。” “虽说如今天气转暖了,但英国公毕竟上了年岁了,身体还不好,让他别跪着了,请过来吧。” “遵旨。” 英国公张惟贤,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近些年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家中静养,朱由检也是特旨允许其不必上朝。 只是如今张之极在云南战败,张惟贤这个老狐狸自然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英国公府作为世袭了二百多年的勋贵,自然是渴望再次领兵,所以,张惟贤不顾身体羸弱,硬是拖着病体跪在宫门外,准备为其子张之极再拼一把。 王承恩领了旨,缓步来到宫门外,看到跪在地上的英国公张惟贤。 王承恩疾步走了过去,俯下身来,“英国公,陛下有旨,让您过去回话。” 见张惟贤没有回应,王承恩便又喊了几声,“英国公,英国公。” 见张惟贤还是没有反应,王承恩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将手放到张惟贤的鼻下,一探鼻息,随即又缓缓的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 王承恩又赶忙回到朱由检的身旁,躬下身子,“陛下,英国公,薨了。” 朱由检眉头微皱,感到有些意外,其他大臣也感到有些意外。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不少人心中都感叹道,英国公,死的好啊,你这一死,就凭我朝对勋贵的厚待,张之极也就平安无事了。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死者为大的说法,现在人家张惟贤死了,那些想弹劾张之极的人,也就开不了口了。 朱由检:“让尚在京营中的张世泽,回府尽孝。” “张之极,袭英国公爵位,下旨夺情,让其不必回京,由其子张世泽代为尽孝,同时,告诉张之极,让他戴罪立功。” “右掖营由福建调往云南,归张之极节制。” 朱由检看向了成国公朱纯臣,“成国公,你担任英国公府的治丧大使。” 朱纯臣当即躬身领旨,“臣遵旨。” “张惟贤,追赠太师,剩下的事,礼部协同成国公一同处理吧。” 第238章 难呐 朝会还没有结束,大同的紧急军情就送了过来。 朱由检接过军报,看了一眼,随后又看向了群臣,“都散了吧。” 朱由检身后的王承恩高喊一声,“退朝。” 待朱由检离开,群臣也准备回衙办公,就在这时,王承恩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过来,拦住了几个绯袍高官,“陛下有一旨,召三位阁老,兵部、户部的几位堂官,还有顺天府尹陈奇瑜,乾清宫议事。” 内阁首辅李国普听罢,冲着王承恩问道:“王公公,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由检也交代了王承恩,提前告知这些大臣,王承恩便也没了顾忌,“大同来的紧急军情,林丹汗兵犯大同。”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敢怠慢,疾步朝着乾清宫走去。 刚一来到乾清宫,众人便在内阁首辅李国普的带领下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座位都摆好了,自己找地方坐吧。” “谢陛下。” 朱由检说让他们随便坐,但是他们却不敢随便坐,打头的,是内阁的三位大学士,而后是户部和兵部的两位尚书,再后是两部的侍郎,最后,是顺天府尹陈奇瑜。 朱由检将大同的军报递给了王承恩,让他分发给下面的大臣。 “大同来的军报,林丹汗率十万大军,兵犯大同。” 钱谦益是户部财政司侍郎,此刻也在乾清宫内,他看了军报,不禁脱口而出,“十万大军?” “哪来的十万大军?” 钱谦益虽然不通军事,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草原上林丹汗就算再怎么拉壮丁,也不可能拉出十万人来。 不过,很快钱谦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是在乾清宫,还有这么多的重臣,于是,他赶忙起身,向朱由检请罪,“陛下恕罪,是臣孟浪了。” “无妨,坐。” “谢陛下。” “刚刚钱侍郎说的没错,林丹汗确实是没有十万大军的。”接着,朱由检就把目光看向了陈奇瑜。 陈奇瑜当即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赶忙起身,“陛下,诸位大人,林丹汗虽然近来整合漠南、漠北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但近些年来,天灾频繁,我们大明不好过,那草原上就更不好了,单单是这大军的后勤,他林丹汗就无法保障。” “所以,根据参谋部的推算,林丹汗目前能整合的兵力,至多不超过七万人,若是再减去一些留守的部队,恐怕还达不到七万。” 朱由检颔首示意陈奇瑜落座,“正如刚刚陈府尹所说,林丹汗不过是虚张声势,更多的,还是想趁着我们的兵力被辽东建奴牵制,想趁火打劫而已。” “山西总兵何可纲,董琦的北府营,已经赶赴大同了。” “陈奇瑜。” 陈奇瑜赶忙起身,“臣在。” “即刻起,你加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调任宣大总督,曹文诏的白袍营,已经在京中准备,你现在就去和曹文诏会合,赶赴大同。” “臣遵旨。” 对于林丹汗,朱由检倒并没有太多的担忧,毕竟终明一朝,对蒙古,总体而言是呈优势的。 待陈奇瑜走后,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户部的几位堂官身上。 “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钱粮,现在兵调过去了,粮饷可就是你们户部的事了。” 现任户部尚书是毕自严,在原户部尚书郭允厚入了阁之后,他就以户部左侍郎晋了户部尚书。 听到朱由检的话,毕自严赶忙起身,“回禀陛下,之前户部对于蒙古的战事已经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战事会有规模,粮饷,户部咬咬牙,还能撑两个月。” “两个月?”朱由检心中有些不悦。 “朕也知道,这些年来,老天爷不赏脸,年景不好,户部的工作不好做,既然咬咬牙能撑两个月,那就不妨再咬咬牙。” 毕自严略做思索,仿佛是下了决心,“陛下,正如您所说的,这些年,年景不好。” “陕西去年又是干旱,陕西连年干旱,饿殍遍野,若不是朝廷在陕西部署了数万大军,陕西早就狼烟遍地了。上个月秋粮刚刚运送至京,除了调拨辽东的军粮之外,剩下全都调往了陕西赈灾。” “山西,河南,多多少少也受了灾,山东倒还好一些,只是山东的粮食大部分也都调拨到了皮岛和朝鲜充做军粮。” “西南各省,由于奢安乱贼反叛,数年战火,西南各省的赋税都被截留充当军费了,如今好不容易平定乱贼,陕西的流贼又入了四川,西南各省尚未恢复元气,又添新伤,云南却又起了刀兵。” “江南虽是膏腴之地,但近些年来,收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还有的的田地,因为蚕丝的价格比粮食高,则是改种了桑苗。” “陛下,钱还好说一些,自从设立市舶司,国库还有些许盈余,实在不够了,还可以从银行中调拨,只是粮食,确确实实是个难题。” “若不是市舶司不断的从南洋购粮,恐怕早就难以为继了。” “臣开源节流,竭尽所能,也只能担保三个月的粮草。” 朱由检也是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粒粮同样难倒英雄汉呐。” “那些将稻田改为桑田的百姓,是真心实意,还是受人胁迫,这个暂时先不管,但是,这个苗头必须掐住。” “银子再好,买不到粮食,和砖块瓦砾也没区别。” “传旨各省,各地的粮田,从即日起,不得改种他物,违者,初犯,羁押三日,再犯,籍没田地。” “内廷名下还有些许粮店,朕会让主管太监韩赞周和户部对接,另外加大在民间买粮的力度,也可以向民间借贷,无论如何,不能让我们的士兵,饿着肚子去打仗。” 钱谦益起身奏报,“陛下,如今天灾频繁,粮价溢涨,市面上不少的粮店都抬高了粮食价格,甚至是为了谋取利益,限量出售,若是在民间买粮,恐怕花费,不在少数。” “至于借贷,恐怕就更难了。” “这个好办。”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离座,拿出了首辅的气势,“粮价关乎民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户部出个告示,粮价不得过高,刑部也跟上,严厉打击不法商贩。” 李国普话说的很公正,但里面的意思,在场的众人都听出来了。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民以食为天,粮食问题,不容小觑,内阁和户部、刑部,拿出个章程来,各个衙门也必须配合。” “大同,当初的九大塞王啊。” “对了,大同,就挨着山西呢,户部和司礼监派人一块去趟山西,想想办法。” 朱由检的话说的不明白,但乾清宫里的臣子听的却是明白,那就是,藩王和晋商。 “散了吧。” “臣等告退。” 众人离了乾清宫,并没有回各自的衙门,而是径直来到了内阁值班房。 有些话,当着皇帝的面没法明说。 李国普让人召来了户部,刑部,税务司的堂官。 李国普坐在上位,首辅的威严顿时显现。 “户部马上出告示,为了百姓生计,各商铺要以平价售粮,去山西的人手回去以后立刻准备。” “粮食可买则买,不可买则借贷,借贷时,户部和税务司联合作保。” “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刑部直接以扰乱市场,把人拿了。” 第239章 优势在我 大同。 大同总兵杨茂春顶盔贯甲,站立在城头之上,不远处是林丹汗所率的蒙古大军。 林丹汗这次趁着明军在辽东被黄台吉牵制,也是下了血本,尽起草原上的可用之兵,但凡是能上马的,都被征召来了,总共凑到了八万骑兵。 蒙古人知道大同是坚城,不敢贸然进攻,而是抢掠了大同周边的村镇,补充物资和奴隶。 大同城中,有兵两万,自保尚可,但若是出城面对众多的蒙古骑兵,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杨茂春右手攥拳,满是愤恨,大同是九边重镇,绝不容有失,双方兵力悬殊,而且蒙古人都是骑兵,他也不敢贸然出兵,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城头上,他用拳头狠狠地捶在了城头上,“他奶奶的。” 站在大同总兵杨茂春左手边位置上的,是大同巡抚马士英。 马士英是在今年年初以右佥都御史的身份被调任大同巡抚的,本来想着大同这种军事重镇的巡抚提拔的快,自己的履历上也好看,结果没想到,上任才几个月,就碰到了这么大的事。 杨茂春的动作,不禁打断了马士英的思索。 马士英看向杨茂春,“杨总兵不必如此,遇到这种事情,你我谁都挡不住。” 杨茂春叹了一口气,“中丞,我身为大同总兵,看着蒙古这么放肆,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马士英却不以为然,“敌众我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同是军事重镇,你我的第一要务就是确保大同安虞。” “至于那些百姓,本官是大同巡抚,他们都是我治下的百姓,要说不好受,我这心里比你还不好受,但是又能如何呢?” “要怪,只能怪那天杀的林丹汗。” 说着,马士英从身后的亲兵手中接过望远镜,他透过望远镜远远望去,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那些蒙古人,看上去面黄肌瘦,不知道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再看看披甲的,连一半都没有。” “别看现在这些蒙古人闹得欢,等援军一到,就是他们的末日。” 杨茂春作为沙场宿将,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中丞说的不错。” “末将久在边关,对于蒙古人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些蒙古人,说是士兵,但更多的是牧民,连盐铁都无法自给自足,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真要是对上蒙古人,我军胜算极大,只是,对付蒙古人,难的不是对战,而是逃窜。” “草原茫茫,一望无际,蒙古人从小就长在马背上,又都是骑兵,蒙古人真要是逃,我军,不好追赶,不然,哪能容他们到今天。” 马士英淡淡一笑,“一语中的。” “这也就是草原上不能耕作,不然,咱们的老祖宗早就把这些胡人收拾干净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登上城头,来到马士英和杨茂春近前,朝着二人拱手行礼,“中丞大人,将军,援兵到了。” “哦,”杨茂春略显兴奋,“来的是谁?” “三千营主将,恭顺侯吴惟英。” 吴惟英是世袭的侯爵,那身份比他们两个高多了,他们两个人也不敢怠慢,随即下了城头。 “快列队迎接。” 恭顺侯吴惟英,领的都是骑兵,所以来的比其他人要快。 之前三千营教导官,驸马都尉巩永固领着三千营一半的人马去支援辽东,剩下的一半人马,都被吴惟英带来了。 马士英和杨茂春赶忙来到城中,就见恭顺侯吴惟英率领七千骑兵已经进了城。 “见过侯爷。”二人朝着吴惟英拱手行礼。 吴惟英也不托大,赶忙跳下马来,将手中马鞭递给亲兵,拱手还礼,“马抚台,杨总兵,二位不必客气。” “本侯率三千营的骑兵先行一步,其余的援军都在后面,很快就能赶来。” 马士英听罢,心中大定,“恭顺侯一路风尘,我这就让人摆下酒席,为侯爷接风。” 吴惟英摆了摆手,“马抚台的心意本侯领了,只是这一路奔波,人困马乏,人倒还好说一些,怎么着都行。” “只是这战马比人还娇贵,需要进食休息,需要人员看护,还望马抚台见谅。” 马士英笑道:“侯爷哪里的话。” “杨总兵,马棚准备好了没有?” 杨茂春朝着吴惟英一拱手,“侯爷,马料等战马应用之物,皆已准备妥当,末将这就让人安排。” 接着,杨茂春朝着一旁喊道:“姜襄。” 一名游击应声而来,“末将在。” 杨茂春对着吴惟英介绍道:“侯爷,这位是大同的一位游击,名为姜襄,大军所需之物,皆由姜游击负责。” 姜襄赶忙冲着吴惟英行礼,“末将大同游击姜襄,见过侯爷。” “应用之物,早已准备妥当,末将这就带三千营的弟兄们去。” “那就有劳姜游击了。” 待三千营的人马安置妥当后,吴惟英这才放心。 马士英来到吴惟英近前,“侯爷,您一路奔波,甚是辛苦,酒席已经备好,弟兄们的饭菜也已经备好,天色已晚,还请侯爷堂内叙话。” 吴惟英一路疾驰,也确实累了,饿了,乏了,“那本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抹残阳将整片天空染成了殷红色。 堂内灯光摇曳,虽有佳肴,但却并没有佳酿。如今林丹汗大兵压境,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饮酒。 一夜无话,直至次日清晨。 清脆的鸡鸣,黎明的曙光,大同的头头脑脑,却早已站立在城门,因为援军要到了。 不过,直到日上三竿,还未见援军的踪影。 大同巡抚马士英眉头紧锁,天还没亮,传令兵就送来了消息,说援军就到了,怎么到了这会了,还不见踪影。 “杨总兵,速派人前去查看。” “是。”杨茂春是大同总兵,高级指挥官,他自然是不能亲自去了,于是他刚想派人前去,就看到一骑疾驰入城。 马士英认得此人,正是之前派出去探查的骑兵,“怎么回事?” “中丞,援军到了,只不过路上遇到了林丹汗截击的人马,如今已经安然,马上就到了。” 原来,林丹汗就知道大明肯定会派援军来,所以提前打了个埋伏。 山西总兵何可纲,北府营主将董琦率部先行一步,正好就碰上了林丹汗的埋伏。 不过明军反应迅速,立刻就摆开了阵势,蒙古骑兵冲了几次,骑兵硬是没冲破步兵的阵势。 到后来陈奇瑜和曹文诏领兵赶来,蒙古骑兵见势不好,便随即撤离。 所以,援军这才姗姗来迟。 林丹汗同样收到了明军援军的消息,他仔细的盘算,大同兵马不过两万,这些援军,也不过四万,一共也就六万多人。 而我林丹汗麾下足有八万骑兵。 八万对六万,优势在我。 第240章 拉扯 宣大总督陈奇瑜率部来到大同,安排防务之后,便带着麾下将领前去拜访了一个人。 那就是就藩大同的代藩,现任代王朱彝梃。 见宣大总督陈奇瑜率人拜访,代王府的管事太监赶忙向代王朱彝梃禀报,“殿下,新任宣大总督陈奇瑜前来拜访。” “陈奇瑜,他来干什么?”虽说按照规制,地方官员需要向藩王请安汇报,可那是以前,不是现在,朱彝梃有些不解。 “殿下,要是您不想见,奴婢就回了他。” 朱彝梃摆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来见我,我不见,那岂不是说明本王心里有鬼。” “让他们去会客厅候着。” “是。” 管事太监立刻将陈奇瑜等人迎到会客厅。 “恭顺侯吴惟英,” “宣大总督陈奇瑜,” “大同巡抚马士英,” “参见殿下。” 朱彝梃端坐在上位,宣大总督陈奇瑜来,他是知道,大同巡抚马士英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恭顺侯吴惟英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朱彝梃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如今林丹汗大兵压境,他吴惟英估计就是带兵来支援的。 那么,他们几个来,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估计就是来要钱要粮的。 想到这,代王朱彝梃心中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你要你的,我就不给。 朱彝梃朝着三人微微一笑,“恭顺侯,陈制台,马抚台,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来呀,看茶。” “谢殿下。” 这三人中,身份最高的是恭顺侯吴惟英,但这年月,勋贵就是个吃白饭的,所以,代王朱彝梃将目光看向了正主,宣大总督陈奇瑜。 “陈制台,我这代王府处在边关,不比其他,茶叶不好,还请见谅。” 陈奇瑜放下手中茶杯,“殿下说笑了。” “代藩是太祖时期传承下来的藩王,身份、地位,岂是其他可比的。” “只是如今国事艰难,国库空虚,竟让代王殿下您喝如此劣质之茶,下官身为大明臣子,心中有愧啊。” 朱彝梃一听,眼前一亮,那我就顺着你的话茬往下说,我先哭穷,省的到时候你再给我要钱要粮。 “哎呀,陈制台不必如此。” “如今国事艰难,我代藩身为大明宗亲,太祖血脉,自当是为国分忧。” “只是本王可以忍受清苦,可我这代王府下还有许多宗室,本王虽极力周转,奈何能力有限,无法奉养这许多族人。” “还请……” “还请殿下放心。”陈奇瑜赶忙将话茬抢了过来。 “我大明立国三百年,宗室不在少数,难免有些许不善经营,饥寒交迫之宗亲,所以陛下完全解除了对宗室的限制,士农工商,从军,从政,教书,习武,皆无不可。” “就像唐王殿下一般,如今在辽东从军,是屡立功勋,朝堂上下是一片赞扬。” “还请代王殿下放心,本官代天巡狩,牧养一方,代藩名下之宗室,无论从事何种职业,本官定当全力支持。” 朱彝梃一听,你这嘴是真快啊。 “那,就谢过陈制台了。” 陈奇瑜叹了一口气,“下官惭愧,实在是当不起殿下您的一个谢字啊。” “哎,陈制台过谦了。” 陈奇瑜又叹了一口气,“哎,说来实在是惭愧。” “不瞒殿下,下官这次前来,为代王府解决宗室问题,是应有之责,下官前来,是另有事情相求。” 朱彝梃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这是要开口要钱要粮了。 “陈制台也不必客气,本王既是太祖血脉,皇室宗亲,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解难,那是应有之义。” “只是我代藩近些年来,事故频发,屡受挫折,尤其是在嗣位的问题上,是一波三折,惹出了许多问题,就连岁禄都被减半。” “说起这岁禄啊,都多少年没发全过了,原来,岁禄虽说也掺着宝钞,可好歹还发点实物呢,如今却是全都改改成了宝钞,一点实物也没了,哎,实在是苦啊。” “虽说王府还有一些庄田,但那些田地可都是朝廷的,代王府也只是食税而已。” “再加上近些年来,年景是一年比一年差,地里的收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本王哭穷,而是真穷啊。” “不过陈制台放心,虽然在钱粮上我代王府无能无力,但在其他方面,只要是本王能够帮上忙的,就尽管开口,本王一定竭尽全力。” 说完,朱彝梃就端起茶杯,品起茶来,不过,他的眼神一个劲的往上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陈奇瑜的反应。 代王朱彝梃说的,也确实是实情。 明朝的宗室,上层,骄奢淫逸,可中下层,却是苦不堪言。底层宗室的岁禄被克扣甚至直接不发,那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底层宗室集体讨要岁禄。 明朝的宗室拖累的明朝的财政,这个不假,但你要是说明朝的宗室吃垮了明朝,这个就过于夸大其词了。 皇帝,大臣,不是傻子,他们就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什么也不是的宗室吃垮大明朝吗。 显然是不能的。 例如,限制娶妾,限制宗支,限制俸禄,减少实物发放,甚至是直接拖欠不发。 纸面上或许供养明朝宗室的花费很多,但落没落到实处,有多少能落到实处,就很难说了。 曾经看到过关于明朝宗室俸禄问题的一个看法,在这里引用一下,如有不妥,还请联系删除。 宗禄,是最容易被文官克扣拖欠的,倒不是说他们为了自己贪污,而是为了减少对民间的征税,以达到政治正确。 大明朝是穷死的,宗室,是一个原因,但真正的大头,是那些所谓的士绅。 就像剧中嘉靖皇帝说的那样,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朕分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明朝财政的窟窿,有藩王的影子,但绝不止藩王一个。 对于代王朱彝梃的话,陈奇瑜也是了解一些的,但代王是明初传承至今的藩王,底蕴绝非其他可比。 你代王府传承二百多年,就没侵占土地,就没有百姓投献田地,就没别的灰色收入,这么多年的积累,说穷,谁信啊。 只是如今国库空虚,代王府有钱有粮,又在大同,很难让人忽略。 临行之时,陈奇瑜便得到了授意,向代王府借粮,虽然代王说的不是假话,但孰轻孰重,陈奇瑜还是拎得清的。 他朝着代王朱彝梃一拱手,“哎呀,殿下真是高义啊。” “如今林丹汗大兵压境,而我朝却是国库空虚,多事之秋,下官本想向殿下借贷些钱粮,以充军备。” “没想到殿下府中,也是如此艰难,下官要是再开口借贷钱粮,倒显得下官不懂事了。” “不过,今日见殿下您如此高义,下官不由得心生敬佩。” “殿下,您放心,虽然林丹汗大兵压境,虽然我们的军队缺衣少粮,但您尽管放心,我们就算是饿着肚子,也绝不会让蒙古人伤害殿下一丝一毫。” “只是现如今蒙古人兵临城下,难免有些许宵小之徒趁机生事,城中也或许有蒙古人的细作扰乱安宁,不过,殿下您尽管放心,您的安全,下官敢打包票。” “下官回去以后,立刻调两队军士进驻代王府,贴身保护殿下的安全。” 朱彝梃缓缓将手中茶杯放下,略带不善的目光扫量着陈奇瑜。 我怀疑这小子在威胁我,但是又没有证据。 朱彝梃笑道:“哎,陈制台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蒙古人如今兵犯大同,兵士还是应当以保土安民为要,不必为了本王浪费朝廷精力。” “至于本王的安全,有府中的侍卫就足够了。” “只是,本王刚刚听说,大同的将士们缺衣少粮,本王这个人心善,最见不得这个,更何况还是厮杀在前线的将士。” 朱彝梃对着一旁的管事太监吩咐道:“李公公,去取些银钱来,就算是我代王府饿着,也绝不能让我大明的将士们饿肚子。” “是。” 李公公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不一会,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 朱彝梃挥手,示意李公公递给陈奇瑜,“陈制台,这是代王府这两年的岁禄,就当是本王的一点心意了,不要嫌少就行啊。” “殿下说笑了。” 待李公公将托盘递到陈奇瑜近前,他这么一看,好家伙,还真不少。 可惜,全是宝钞。 第241章 正军纪 陈奇瑜笑着从李公公手中接过托盘,放到一旁的茶案上,赶忙起身离座,向着代王朱彝梃拱手行礼。 “殿下高义,下官回去以后,一定上书秉明朝廷,让天下人都知道殿下之义举。” 朱彝梃不知是不是开心,竟然在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 “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陈制台,请坐。” 陈奇瑜坐下之后,看向代王朱彝梃,“殿下,其实下官这次前来拜访,一来,是按照规制,此乃下官应尽之责。二来,是想向殿下借贷些钱粮,没想到殿下如此深明大义。” “这三来吗,就是有些事情,想向殿下确认。” 朱彝梃有些疑虑,“哦,什么事情?” 陈奇瑜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奏疏,“这是前任大同巡抚离任之时,对大同的事情,所做的一些记录,这其中,有不少是关代王府的事。” “下官初来乍到,不知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所以特来向殿下求证。” 说着,就将奏疏递给了李公公,李公公接过后,双手恭恭敬敬的又递给了代王朱彝梃。 朱彝梃接过一看,顿时瞳孔放大,头上密密麻麻的就出了细汗。 这是一份弹劾的奏疏,上面记录的,都是他代王府的一些破事。 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奏疏。 奏疏,奏疏,那是给皇帝看的,现在却到了陈奇瑜的手中,那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朱彝梃缓缓合上奏疏,让李公公还给陈奇瑜,而后笑道:“这个欺压百姓,是王府的一些下人,打着王府的旗号,狐假虎威,本王知道后,已经处罚了那些下人,并把他们逐出了王府。” “同时,也派人给那些百姓送去了银钱,聊表歉意,那些百姓,也都同意和解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纯属是子虚乌有,不过呢,代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呢,也难免有几个奸佞小人。” “待会,本王就命人对府中人员严加甄别,将这些害群之马,全都剔出去。” 陈奇瑜会心的点了点头,将奏疏收起,“我就说嘛,殿下您是太祖血脉,皇亲贵胄,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呢。” “看来,就是捕风捉影。” “没错,没错。”朱彝梃瞟了一眼茶案上的宝钞,而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公公,“本王说的是拿一些银钱来,你拿宝钞做什么。”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 李公公赶忙赔错,“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是奴婢办事不周,还请殿下责罚。” 朱彝梃冷哼一声,“行了,当着客人的面,就先不说了,待会你自己去领罚吧。” “是。” 朱彝梃看向陈奇瑜,脸上顿时洋溢出了笑容,“陈制台,本王也知道朝廷不易,这战斗在前线的将士们就更不容易了。” “虽然我代王府也不富裕,但是,位卑尚且不敢忘忧国,更何本王乃是我大明的亲王呢。” “本王决定,捐献白银五万两,粮食七千石,让我大明的将士们,吃饱了,喝足了,好好的杀贼立功。” “既如此,那就下官就代大同的将士们,谢过殿下了。” “陈制台客气了。” 陈奇瑜得了钱粮,再次寒暄一番后,便离开了代王府,回到了巡抚衙门。 大同总兵杨茂春正在此等候。 “林丹汗的主力在哪探查清楚了没有?”陈奇瑜问道。 “制台,都查清楚了,林丹汗率部就驻扎在阳和一带。” “确定吗?” “末将派出了三波探马,不会出错的。” 陈奇瑜看向杨茂春,“你敢拿你的脑袋担保吗?” “这……”杨茂春犹豫了。 “再探,本督要实打实的消息。” “是。” ………… 乾清宫,朱由检看着书案上的奏疏,脸色铁青。 奏疏是顺德知府上的,因京师兵力大都被抽调支援辽东,为拱卫京师,朱由检便调了山东,河南,山西三省的总兵暂时移驻北直隶,其中,河南总兵许定国部,就驻扎在顺德府。 许定国性情骄倨,其部下也多受其影响,且御下不严,其下军队也是屡犯军纪。 许定国部驻扎顺德府,屡屡欺压百姓,抢夺财物,这次更过分,强抢民女,还闹出了人命,这不,顺德府官员连名上疏弹劾。 “来呀,让李若琏带着人,将许定国还有那些犯事的兵痞,带到顺德府的百姓面前,全都砍了。” “陛下,三思啊。”兵部侍郎王洽急忙劝解,“如今林丹汗兵犯大同,战事胶着,京畿兵力空虚,若此时处死许定国,恐军心不稳呐。” “不如等战事结束后,再行处置。” 朱由检点指奏疏,“这顺德府的奏疏你们也看了,民情激愤。” “他许定国触犯军纪,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在河南时,就时有官员弹劾,念在他当初率部亲王有功,只处置了犯事的士兵,他许定国只是由都督同知贬为了都督佥事。” “结果呢,屡教不改。” “朕曾三令五声,军队,不得扰民,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他许定国部熟视无睹呢。” “朕就是要在这个战事的敏感时刻,用他许定国的人头,正军纪!” “传旨,李若琏带着人去顺德府,侯世禄接任河南总兵。” 李若琏接到旨意,不敢怠慢,当即带着两队锦衣卫疾驰赶奔顺德府。 李若琏一身飞鱼服,身后跟着两队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就来到了许定国部的驻地。 营门处站岗的士兵,见有人来了,刚想上前问话,就被锦衣卫直接驱赶到了一旁。 “让你们家总兵出来。” 河南总兵许定国接到了消息,赶忙带着营中将领走出营帐,只见营帐外站着大队锦衣卫,一脸的不善,为首之人,竟然还身着飞鱼服,可见来头不小。 许定国心里咯噔一下,就感觉大事不好。 许定国不敢怠慢,走到李若琏近前,拱手道:“我便是河南总兵许定国,敢问贵驾是?” “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 “原来是李佥事,真是有失远……” “奉旨问话。” 许定国一听这四个字,虽然身着甲胄,但还是麻溜的跪下了,身后一干将领也是随之跪倒。 “下跪者可是河南总兵许定国?” “正是。” “陛下问你,朝廷可曾克扣你部军饷?” “不曾。” “可曾缺少你部粮草?” “不曾。” “不得欺压百姓之军纪,你部可知晓?” “知晓。” 突然,李若琏话锋一冷,“既然粮饷充沛,也知军纪,为何还纵兵欺压百姓,掠夺财物!” “更有甚者,强抢民女,逼出人命!” 对于手下这些事,许定国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他也不怎么管,平时在河南,能压的他就压下去,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闹得这么大。 “回禀陛下,强抢民女的三人,已经被臣斩首示众,并给予家属补偿。” 李若琏可不管他的解释,“上喻,河南总兵都督佥事许定国,性情骄倔,居功自傲,屡犯军纪,御下不严,治军无方,纵容兵士为祸地方,掠夺财物,伤人性命,百姓深受其害,民怨沸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按大律,当斩。” 许定国不可思议的望向了李若琏。 李若琏冷冷的看了许定国一眼,“拿了。” 当即有两个锦衣卫上前,打落了许定国的头盔,剥下了他的甲胄,押到一旁。 整个过程,许定国麾下的将领们呆呆的看着,连大气都没敢喘。 李若琏扫视营内将领,“游击韩大政,千户田晟杰,百户李文浩,百户魏铭皓,总旗刘星运、翟立志,都在吗?” “在。” “你们六人无视军纪,欺压百姓,当斩,拿了。” 一队锦衣卫当即上前拿人。 就在这时,新任河南总兵侯世禄带着大队人马开进了营地。 营内诸将领一看,这些兵士恐怕一直在外面等着呢吧,还好没乱动。 李若琏朝着侯世禄一拱手,“侯总兵,接下来就交给您了,我还得带着这几个罪人,去向百姓谢罪。” “李佥事请便。” 第242章 大开杀戒 大同城外,三千营的骑兵刚刚解决了试探性进攻的蒙古骑兵,宣大总督陈奇瑜领兵正在打扫战场。 陈奇瑜从地上捡起一支羽箭,仔细一看,箭头,竟然是骨制的。 他又捡起一支,这支羽箭的箭头倒是铁制的,只不过,从上面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一看就是传了多少代了。 “将蒙古人留下的羽箭全都收集起来。”陈奇瑜吩咐道。 “是。” 很快,一堆羽箭就堆积到了陈奇瑜的面前。 陈奇瑜蹲下身来,仔细观瞧,这些箭头,铁制的不少,但其中还掺杂着大量的骨制箭头。 陈奇瑜缓缓站起身来,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当年的成吉思汗,一代天骄,如今的林丹汗,冢中枯骨啊。” 恭顺侯吴惟英见陈奇瑜在那傻站着发笑,就走了过来,“陈制台,你没事吧?” 陈奇瑜手指点向地上的羽箭,“恭顺侯,你一看这些羽箭便知。” 吴惟英随即蹲下身来,仔细一看,“骨制的箭头,蒙古人,竟然落魄至此。” “蒙古人,恐怕要完了。” 陈奇瑜听了这话,瞟了吴惟英一眼,心道,你不也是蒙古人吗? 吴惟英祖上,确实是归降的蒙古人,名为把都帖木儿,后来被明成祖朱棣赐名为吴允诚,后屡立战功,被封为恭顺伯。 吴允诚死后,其子吴克忠袭爵,又因功晋恭顺侯。后吴克忠与其弟吴克瑾,战死土木堡。 吴惟英这一大家子,放到蒙古人的立场上来讲,应该叫蒙奸。 不过,明朝的鞑官可不在少数,从军官到士兵中有不少的蒙古人。当初靖难之役。燕王朱棣麾下就有不少的蒙古人。 恭顺侯的爵位,从祖上传承至今,两百年了,早就完全汉化了,因此吴惟英说起来,一点负担也没有。 “恭顺侯说的没错。”陈奇瑜又点指地上蒙古人的尸体,“恭顺侯,再看这些蒙古人,有几个披甲的。” 吴惟英看向远处,“先祖本是蒙古人,蒙成祖收留,才有我恭顺侯府的今日。” “这些蒙古骑兵,说是士兵,恐怕前一天还在放牧,后一天就被征召从军了。” “武器,甲胄,皆是自备,武器倒还好说,就是这甲胄,”吴惟英叹了一口气,“他们连铁锅都得依靠我大明,就更不用提这甲胄了。” 就在这时,大同总兵杨茂春领着一大队骑兵赶紧过来。 杨茂春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亲兵,自己则是来到陈奇瑜近前。 “侯爷,制台。” “末将已经探查清楚了,蒙古人就屯兵于阳和,他们近些时日抢夺来财物粮食,也都堆积在那。” “能确定吗?”陈奇瑜问道。 杨茂春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能,这是末将的亲兵队长亲自探查到的。” “好。”陈奇瑜将手中的羽箭狠狠的扔到地上,“天越来越热了,速速将尸体掩埋。” “我们回大同,准备发兵。” 大同城内的军营中,恭顺侯吴惟英端坐于上垂手,宣大总督陈奇瑜端坐在下垂手。 大同的其他官员,分列两侧而坐。 左侧第一人,乃是大同巡抚马士英,右侧第一人,乃是大同总兵杨茂春,紧挨着两人的是山西总兵何可纲,白袍营主将曹文诏,而后是北府营主将董琦和其他将领。 “诸位,”宣大总督陈奇瑜率先开了口,“现已探明,林丹汗率部驻扎于阳和。” 陈奇瑜看向了恭顺侯吴惟英,“恭顺侯,就麻烦您带着所有骑兵先行一步,远远的监视着林丹汗,但切记,隐藏行踪,不可与之发生冲突。” “明白。”说着,恭顺侯吴惟英就离开了大堂。 “其余兵马,留下一万防守大同,余者,全部出城作战。” 大同巡抚马士英一听这话,就有点担忧,“制台,大同是军事重镇,防区众多,只留一万兵马,怕是力有未逮啊。” “况且恭顺侯带有了所有骑兵,我军剩下的可都是步兵了,而蒙古人都是骑兵,且人数多于我军,还请制台三思。” 陈奇瑜却不以为然,“蒙古人人数虽多,但不过是羸弱之师,我军人数虽不占优,但都是精锐之师。” “此战,是狼入羊群,不必惊慌。” “就算是有什么闪失,我是宣大总督,陛下要砍,那也是砍我的脑袋。” “可是……”马士英还想说什么,但被陈奇瑜打断了。 “不必多言。” “传本都将领,三更做饭,五更出发,明日拂晓,发起进攻。” “谨遵军令。” 次日清晨,陈奇瑜率大军开赴阳和,大同巡抚马士英非要随军作战。 马士英的算盘打的很精,他知道陈奇瑜是皇帝的亲信。这一仗要是打输了,要是治罪,陈奇瑜是宣大总督跑不了,他是大同巡抚,也跑不了。 可要是打赢了,他随军作战,也能跟着沾光,说不定还能直达天听。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战死,那也比战败治罪要好的多。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疾驰来到军前,为首的是一位百户。 “制台,林丹汗已经发现我部大军,已经率军袭来,侯爷让我前来禀报。” “林丹汗发现我军的骑兵了没有?” “发现了,不过按照之前您的吩咐,侯爷率军佯装败退,已经撤至阳和以北。” “好,旁恭顺侯时刻注意战场动向,以三声炮响为号,若未听得三声炮响,不得来援。” “是。” 陈奇瑜看向身后众军,“摆开阵势,准备迎敌。” “是。” 马士英原来是山西阳和道副使,而后被擢升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朱由检训练的新军,因此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制台,以步兵对骑兵,我军本身就不占优势,何况我军数量不及蒙古人呀。” 陈奇瑜淡淡一笑,“富贵险中求。” “此战若是赢了,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就算是输了,我不在这呢,想跑也跑不了。” “更何况,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最后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打消了马士英的顾虑,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除非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可陈奇瑜简在帝心,大好前途,无故寻死,那是不可能的。这就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 想到这,马士英心中忧愁全无。 很快,大地开始颤动,远处尘烟四起,明显是有大队骑兵而来,正是林丹汗。 林丹汗也有两把刷子,他虽然一直在大同周边劫掠,但也没忘记对大同城的监视,陈奇瑜率军出城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他。 尤其是林丹汗刚刚率部击退了吴惟英,心中难免有些得意,等到他率军见到陈奇瑜所率军队之时,仔细一看,全是步兵,心中大喜。 “长生天眷顾,这次,本汗我要大开杀戒。” 第243章 如何是好 曹文诏的白袍营,董琦的北府营,摆在了最前面,拉开了阵势,其后是山东总兵何可纲部,一万大同兵。 宣大总督陈奇瑜,大同巡抚马士英,两个人的督标和抚标护卫着二人在队伍的中央。 之前,陈奇瑜担任顺天府尹和参谋次长的时候,经常出谋划策,调动军队,但这么直观的感受军队的压迫感,却还是第一次。 陈奇瑜不禁心生豪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正统年间,土木堡前夕,大同总兵西宁侯宋瑛,宣府总兵武进伯朱冕尽皆战死于这阳和,这才有了英宗巡边,继而北狩。” “如今本督有幸亲率大军,再次于阳和作战,但愿能够一雪前耻。” 马士英担任大同巡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军队,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豪情万丈了,不过对于曹文诏的白袍营,却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 “制台说的是,林丹汗自诩为蒙古共主,实际不过一跳梁小丑尔。” “我军军威严整,斗志昂扬,林丹汗是自讨苦吃。” 林丹汗率军也已然赶到,他见明军队列整齐,也不由得加了几分重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步兵对骑兵,本就处于劣势,而我军数量又占优,岂有失败之理。 出于谨慎,林丹汗还是先派了一万骑兵试探虚实。 蒙古骑兵还是那老一套,拉近了距离,张弓搭箭。 蒙古人张弓搭箭,明军同样张弓搭箭,而且明军的弓箭射程明显要高于蒙古人。 嗖嗖嗖,嗖嗖嗖。 箭如雨下。 在付出些许伤亡之后。蒙古骑兵很快就冲到了明军阵型前,开始冲阵。 “告诉曹文诏和董琦,让他们放松防线,但不能被蒙古人冲破。”陈奇瑜吩咐道。 “是。”当即有一名传令兵前去传令。 林丹汗率部在远处观瞧,明军防线隐隐有松动的迹象,但这一万骑兵就是冲不破,看来是兵力不够啊。 这时,林丹汗身旁的一位万夫长说道:“这群明军高敢和我蒙古勇士打野战,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大汗,我看这明军的防线已经松动了,莫不如我再带本部骑兵冲过去,一举冲破明军防线。” 林丹汗摇了摇头,“先前投入的一万骑兵是为了试探虚实,眼看明军防线松动,若是你再率一万骑兵冲上去,用汉人的话说,就是添油战术,不可用。” 林丹汗也是个狠人,眼看明军防线有所松动,当机立断,不带丝毫犹豫,立刻就抽出自己的宝刀,“长生天保佑,儿郎们,全军出击,随本汗冲。” 林丹汗其实也是自信,骑兵对步兵,而且己方军队数量还占优势,没理由会输。 陈奇瑜也没想到,林丹汗这么快就全军压上了,不过却也不惊慌。 “告诉炮兵,可以开炮了。” 陈奇瑜此次衰落前来支援大同,随行带了二十五门青铜小炮,之前一直用篷布覆盖,不允许使用,就是怕林丹汗有所防备,如今林丹汗全军出击,那也就没有保留的必要了。 砰砰砰,砰砰砰。 二十五门火炮火力全开,一发发炮弹好似喷火的流星,狠狠的砸到蒙古骑兵中。 林丹汗见状,冷冷一笑,“怪不得明军敢如此托大,没想到竟然还藏着火炮呢,可惜,白费心机。” “加快速度,冲。” 很快,大批蒙古骑兵就冲到了明军眼前,如此多的蒙古骑兵,很快就打散了明军的防线。 陈奇瑜却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士英心中却有些上火,但他见陈奇瑜稳如泰山,也不好开口。 眼看着最前方的白袍营和北府营苦苦支撑,马士英便想劝说陈奇瑜发信号,让一直蛰伏的恭顺侯吴惟英率骑兵发起突袭。 可马士英看陈奇瑜依旧是那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心中默道,皇上不急太监急,人家正主都没当回事,我在这着什么急啊。 终于,陈奇瑜见白袍营和北府营撑不住,下令让山西兵和大同顶上去。 这次,陈奇瑜没有再次停顿观察战场,而是紧接着吩咐道:“发信号,让恭顺侯率骑兵来援。” 陈奇瑜是统筹大师,他这次之所以那么痛快,是因为吴惟英率来到需要时间,而他不敢担保山西兵和大同兵能顶多长时间,出于稳妥,便当即下令让吴惟英来援。 听到三声炮响,吴惟英当即率部出击。 吴惟英率领的三千营骑兵,加上大同镇的骑兵和各营中的骑兵,有一万多人,直直饿朝着蒙古人的侧翼就插就过去。 三千营中,有不少的蒙古人,而林丹汗所率领的,那都是清一色的蒙古人。 正所谓,老乡见老乡,背后放冷枪,没说的,下的都是死手。 林丹汗见吴惟英率一万多骑兵来援,虽然打乱了己方部署,但林丹汗也不惊慌,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的指挥官,是步兵后面的那个文官。 所以,林丹汗让一个万夫长领兵拦截吴惟英,而他则是亲率兵马,加强了正面进攻,势要拿下陈奇瑜。 林丹汗刚发起了又一个攻势,就听到己方身后,一阵大乱,他回首观瞧,后面又冒出来一支明军骑兵。 来者非别,正是宣府总兵董继舒。 林丹汗号称十万大军兵发大同,所以,陈奇瑜顿时便明了,草原上能上阵的蒙古人,恐怕都被他带着了,他是宣大总督,治下不光有大同,还有宣府,他便给宣府总兵董继舒下了命令,让其率麾下骑兵支援大同,但不可暴露,伺机而动。 董继舒也是久经战阵了,他率军一直隐匿行踪,远远的坠在林丹汗身后。他见吴惟英率部袭来,他便趁势跟上。 宣府的骑兵不算多,但胜在一个奇字。原本被吴惟英打乱的蒙古骑兵,还未稳住阵脚,就又被董继舒打乱了。 “不要乱,不要乱。”林丹汗厉声呵斥,试图稳住被打乱的部队。 好不容易稳定住部队,林丹汗猛然间发现,南面一片亮闪闪的光芒。 待林丹汗仔细一看,竟然是全披甲胄的明军骑兵。 来者非别,正是由曹变蛟率领的教导总队。 教导总队,人数不算多,只有三千,人员都是从各个部队抽调的老兵,装备,伙食,待遇,也都是最高的。 尤其是军饷,一个月二两银子。 朱由检最初招兵的时候,千金买马骨,饷银、待遇都是从优,但等到军队规模扩大,军费开销与日俱增,这待遇等方面,也就有所下调。 可唯独这教导总队不同,待遇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是上升了,一个月光是饷银就足足有二两银子,还不算其他的费用。 那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次支援大同,教导总队也奉诏赶赴大同,只不过陈奇瑜也知道这是一支劲旅,必须要用在刀刃上。 所以,陈奇瑜便下令让其驻扎在大同以南,连大同城都没进,就是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明军这边,一看连续来了三批援军,军心大振。 而林丹汗一看,东有陈奇瑜,西有董继舒,北有吴惟英,南有曹变蛟,顿成四面楚歌之势。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第244章 跪到掌灯 曹变蛟率领的教导总队乃是精锐之师,人员,武器,装备,那都是一流的。 人未到,火铳先到了。 砰砰砰,蒙古骑兵顿时倒下一片。 待临近蒙古骑兵,曹变蛟一声令下,刀,枪,狼牙棒,甚至还有的人直接拿火铳抡,什么趁手用什么,嗷嗷的就冲了上去。 蒙古人,那不能算是人了,而是一个个的军功,是白花花的银子。 教导总队一入场,彻底打散了蒙古人的精气神。 教导总队好似离弦之箭,直插蒙古骑兵的南侧,恰似狼入羊群一般,横冲直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入无人之境。 宣大总督陈奇瑜一看,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啊。当即便把护卫在身侧的总督标营和大同巡抚马士英的巡抚标营派了上去,身边仅留亲兵护卫。 林丹汗所率蒙古骑兵,本就是他强行整合了各个部落而来的,本就不是一个整体,如今见明军势大,顿时军心混乱,树倒猢狲散,直接有部落首领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其他人一看,带头的,那就跟上吧,至于林丹汗,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就自求多福吧。 不少部落纷纷逃离战场。 “不要乱!不要乱!” “稳住!稳住!” 林丹汗厉声呵斥,试图稳定队伍,但却显得无济于事。 一名万夫长催马来到林丹汗近前,“大汗,明军着实厉害,尤其是最后来的这一批骑兵,那是沾者死,碰者亡,军心已经散了,打不了了,咱们撤吧。” 林丹汗听罢,看了看四周,己方一片混乱,战意皆无啊,“哎,”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了一句,“走。” “快,保护大汗,我们撤。” 蒙古人都是骑兵,明军多是步兵,林丹汗要是带着人跑,明军是很难留住的。 陈奇瑜下令,让恭顺侯吴惟英和曹变蛟带兵追了十几里之后,就折返了回来。 大同巡抚马士英看着眼前的战况,那真是哑巴讨老婆,说不出的高兴。 得亏了我这次跟来了,不然,哪找这躺赢的好事去啊。 同时,马士英这心里也不禁对宣大总督陈奇瑜加了几分小心。 这陈奇瑜看上去和蔼近人,没想到一步一步算计的这么准确,先用步兵示弱诱敌,待步兵缠住蒙古人后,三路骑兵先后而至,三路援军,既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又振奋了我军军心。 本来我军人数处于劣势,结果却硬生生的让他给打成了四面合围的包围战。 尤其是最后这支精锐骑兵,别说见过了,就连听都没听他提起过啊。 这个人,算计的未免太狠了点。 不过,马士英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个陈制台,虽然每一步都算计的很到位,但似乎又缺少了那么一份魄力。 林丹汗既然已经大败逃亡了,根本就不可能有诈了,结果他却只让象征性的追了追。 怕有埋伏,那你就别让追,既然让追了,就别怕有埋伏。 这个陈制台,心不够硬啊。 马士英看向陈奇瑜,“制台,我们赢了。” 陈奇瑜点了点头,“是啊,托陛下洪福,我们赢了。” 马士英随即也反应过来了,“确实是托陛下洪福。” 陈奇瑜见马士英脸上略显谄媚,心中有一丝不喜。我说的托陛下洪福,是指陛下训练的新军,而他马士英,恐怕是想拍马屁吧。 陈奇瑜收回了目光,也不再理会马士英,而是径直来到了战场上,“骑兵在四周警戒,其余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是。” 打扫完战场之后,大同游击姜襄来到陈奇瑜近前,拱手行礼,“制台,清点完了,蒙古人的尸首,有三万六千多具。” 陈奇瑜听罢,点了点头,“向朝廷报捷,就说大同大捷,斩首四万。” 接着陈奇瑜看向了马士英,“马抚台,你我联名具暑吧。” 马士英知道这是陈奇瑜有意给自己一个人情,有这好事,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一切全凭制台吩咐。” 大同这边从调兵,开战,再到如今的战斗已然结束了,而从北京前往云南的宣旨的人马,才刚刚抵达云南。 英国公张之极,已经接到了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父亲,是用自己的生命,帮了自己最后一把啊。 军报,向来都是急递,虽然传旨的人员还未到达云南,但是右掖营却早早的到达了云南。 张之极在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云南本地的兵马加上他带来了左掖营,以及奉调而来广西兵,贵州兵,再加上从福建调来了右掖营,兵力占有绝对的优势,所以张之极便指挥兵马,先清剿了云南境内叛乱的土司,并取得了不俗的战果。 今日,日头逐渐偏西,张之极没有同往常一般在军营中巡视,而是在营门外迎接钦差,陪同还有云南巡抚王伉,广西总兵尹启易,贵州总兵许成名,右掖营主将李云飞。 负责宣旨的是一个司礼监随堂太监,内容也很简单,先是册封张之极为英国公,补上了正式服手续,而后便是斥责战败的文武官员,并让他们戴罪立功。 张之极接旨之后,那司礼监随堂太监微微扫视众人,而后将目光落在了英国公张之极的身上。 “奉旨问话。” 张之极将圣旨交给一旁的亲兵,放到香案上供奉,而后跪倒在地,不过隐隐可以看出,张之极的甲胄之下,还穿着孝服。 其他人见状,不管问谁,那自己都得陪着跪啊,那太监却摇了摇头,“只问英国公一人,其他人,无需如此。” 这位司礼监随堂太监看向跪在地上的英国公张之极,“英国公,你忘了昔日定兴王的荣耀了吗?” 定兴王,也就是初代英国公张辅,率军七个月平定安南,后又多次随永乐大帝朱棣北伐蒙古,宣宗继位后,又随宣宗平定汉王朱高煦叛乱,一生南征北战,功勋卓着。 张之极怎么可能忘记,当即以头抢地,“臣,一刻也不敢忘。” “那就好,陛下让我给英国公带句话,只有五个字,知耻而后勇。” 这位随堂太监抬头看了看日头,想起朱由检对他的吩咐,又看向了张之极,“跪到掌灯。” “臣,领旨,谢恩。” 第245章 难上加难 “大同大捷。” “大同大捷。” “大同大捷。” 大同的捷报很快就传回京师,并立刻就摆在了乾清宫的书案上。 此刻,乾清宫里满满的都是大臣,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忧愁,就算是大同的捷报,也并没有扫退众人面容上的忧愁。 因为,黄河决堤了,先决封丘荆隆口,又败曹州塔儿湾大堤。 朱由检略微扫了一眼大同的奏报,心中大致有了数,便将奏报放到了书案上,将目光看向了兵部尚书李邦华身上。 “大同之事,该奖赏奖赏,还抚恤抚恤,兵部照例处置即可。” 兵部尚书李邦华当即起身,按照朱由检的习惯,凡是大臣议事,全都赐座。 “臣遵旨。” 朱由检扫视殿内群臣,“黄河决堤了,此事非同小可,河道总督是谁啊?” 对于明末的人物,擅长政治的,擅长经济的,擅长军事的,这些朱由检心中大概有个印象,但是关于水利的,朱由检则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毕竟在原本的朱由检,那满脑子想的,要么是入阁拜相,指点江山,要么是驰骋沙场,封狼居胥,对水利方面,根本就没提起兴趣。 吏部尚书杨景辰听到的问话之后,赶忙起身离座,“回禀陛下,原河道总督乃是李若星,不过两年前其父去世,如今丁忧在家,为父守孝,河道总督便一直空缺。”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那朝中可有擅水利者?” 杨景辰回答道:“工部右侍郎刘荣嗣,擅水利。” 朱由检听了吏部尚书杨景辰的回答,目光便开始朝着群臣后面看去,“刘侍郎,你可愿为国分忧啊?” 工部的权柄相对而言,本就处于弱势,再加上朝廷缺钱,也就没有什么大型的工程,所以,工部相对来讲,就是一个小透明,平时议事,工部也就并不列席,只是如今事关黄河水利,工部这才列席乾清宫会议。 工部右侍郎刘荣嗣当即起身,“臣,义不容辞。” “国难见忠臣呐,刘侍郎,即刻起,你以工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调任河道总督。” “臣遵旨。” “事情紧急,刘爱卿这就出发吧,小站还有两千工兵,这次也都调拨给你。” “臣遵旨。” 刘荣嗣刚要离开,张瑞图却拦住了他,“且慢。” “陛下,前河道总督李若星的原籍就在河南,此次黄河决堤,封丘荆隆口在河南,曹州塔儿湾在山东,事在两省,刘总河一人,恐分身乏术。” “李若星如今在家丁忧两年有余,也算是尽了孝道,为了黄河两岸的百姓,还请陛下下旨夺情,让刘总河赴山东,启复李若星,主持河南河道事宜。” “这李若星为官如何?”朱由检问道。 吏部尚书杨景辰再次起身,“陛下,李若星原为河西巡抚,在任期间,筹措粮饷,训练士卒,颇有建树,后在河道总督任上,也是建树颇多。” 朱由检点了点头,“那就依张阁老所言。” “刘爱卿,你赴山东,主持河道事宜,工兵,你还是都带走。” “李若星,下旨夺情,加工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启复为河道总督,主持河南河道事宜。” “陛下圣明。” 待刘荣嗣走后,朱由检将目光盯在了户部尚书毕自严身上。 “毕尚书,黄河无情,河南、山东两省数十万百姓受灾,这赈灾工作,不容易啊。” “这千斤的重担,可就压在你户部的肩膀上了。” 毕自严当即起身离座,“陛下,赈灾,是户部的职责,自当责无旁贷。” “只是,户部确实有难处。” “户部所积累的粮草,除了运到陕西赈灾的,就是运往辽东当做军粮的。幸得大同的战事顺利,粮草消耗的比预计的要少,这才让户部喘了口气。” “如今,山东、河南两省数十万百姓受灾,这么多的灾民,每天消耗的粮草是天文数字,户部,确实力有未逮。” 朱由检直接一甩衣袖,“这朕不管。” “户部尚书是你毕自严,你总得拿出个章程来吧。” “陛下,数十万灾民,非同小可,为今之计,只得先由户部向山东、河南两省调粮,先稳住灾民,再由江苏、安徽、湖广等地,官府出面从民间买粮,继而北上运至两省赈灾。” “至于究竟需要多少粮草,臣只能说是,多多益善。” “只是这样一来,数十万灾民倒可以先稳住,辽东那面的军粮,臣就无法保障了。” 朱由检苦笑两声,“拆东墙,补西墙,毕尚书,好算盘呀。” 毕自严一撩官袍,跪倒在地,“回禀陛下,臣这不是在拆东墙补西墙,而是我大明朝如今是四面漏风,只能是哪面风大,先顾哪面了。” 说着,毕自严以头抢地,沉默不言。 郭允厚原来是户部尚书,如今入了阁,还是分管户部,遇到这种事,他自然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陛下,陕西连年干旱,每年都需要朝廷调拨大量粮草赈灾,据三边总督孙传庭的奏报,陕西今年恐怕又是干旱,倘若不是朝廷有数万大军坐镇陕西,西北之地,恐怕早已遍地狼烟了。” “辽东那面,从去年入了秋就开始动兵,如今已然入了夏了。且连战连胜,战绩已足够耀眼。” “我大明朝天灾不断,西北连年干旱,北方各省也屡有灾情,西南各省因奢安乱贼作乱多年,元气大伤,近者云南又起刀兵,如今我大明朝全靠东南省份撑着。” 说着,郭允厚跪倒在地,“陛下,臣知道,大明朝的户部尚书有两个,一个是陛下,另一个才是他毕自严。” “只是,天道无情,冷酷我大明。” “臣之前是户部主官,我大明朝的钱粮臣是烂熟于心,刚刚毕尚书说的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是实情。” “人力不能抗天工,臣等也只能是尽力维系。” “西北之地,有百万灾民,山东、河南,又新增数十万灾民,攘外,还是安内,臣不敢妄言,唯请陛下决绝。” 为了避免历史上松锦之战的悲剧,朱由检从未对辽东的战事过多干预,只是如今看来,终究是难以避免。 朱由检长叹了一口气,“是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呐。” 群臣一听这话,哪还敢坐着啊,呼啦,全都跪倒了。 “陛下,是臣等无能。”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人到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人力焉能抗天工啊。” “都起来吧。” “郭阁老,毕尚书,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一点,户部会同山东、河南两省,提前做好准备。” “那么多灾民,必会生事,让山东、河南两省的兵都回去吧。” “另外,让王德化去趟河南,高宇顺去趟山东,鼓励两省藩王捐献钱粮。” “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待群臣离开后,朱由检又召见了一人,而且,是一个年轻人。 “臣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新乐侯刘文炳,参见陛下。” 刘文炳是朱由检的老表,其父一直身体不好,比历史上去世的要早一些,爵位,自然传给了长子刘文炳。 刘文炳,甲申国变自杀殉节的戚贵,而且是全家殉节。 对于刘文炳,朱由检是极其看好的,也如同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一般,将其爵位,由新乐伯晋为新乐侯。 之前,刘文炳便一直在军中磨炼,后来调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么重要的位置,朱由检自然是要交给自己人了。 朱由检看向刘文炳,“不必多礼。” “谢陛下。” “新乐侯,黄河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五城兵马司先交给你弟弟刘文燿代管,朕从内帑之中拨了一百万两银子,你带着腾骧左卫,押送这一百万两银子去辽东,将朝廷的难处告诉孙阁老。” “此外,带上李尊祖,你们二人一同赶赴辽东。” “臣遵旨。” 第246章 请便 水火无情。 一场大水,吞噬了多少生黎。 一时之间,中原大地,哀鸿遍野,浮尸遍地。 时任河南巡按御史的黄道周,原本正在信阳府处理一户人家的冤情,在听说荆隆口决堤之后,处理完手头上的案子,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黄道周原本在翰林院中任侍读学士,对于黄道周这种人,品德,气节,无可挑剔,可要是让他干些实事,却是书生误国的典范。 朱由检综合考量了一番,觉得,最适合黄道周的衙门,就是都察院和大理寺了。所以,便将其调任河南道御史,巡按地方。 黄道周带着随从,来到封丘之后,见眼前惨状,不禁潸然泪下。 “上苍无情啊。” 唉吼一声之后,黄道周便带着随从会同河南各衙门的人救助灾民。 黄道周为官清廉,本身积蓄不多,不过在对待灾民上,却是异常的慷慨,官袍之上,也不知被溅射了多少泥点。 突然,黄道周见一人行色匆匆,此刻正值放粥的时间,灾民大都在排队领粥,此人却远离粥棚,黄道周本能的感到不对劲,便带着随从跟了上去。 黄道周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处破落的院子,听声音,屋内还有几人。 黄道周随即带人闯了进去,这才发现,屋内有四个人,一个老叟,两个孩童,还有一个就是刚刚进去的男子。 屋内还有一口锅,咕嘟咕嘟煮着肉。 大灾之年,人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肉吃啊。 “看住了他们。”黄道周吩咐道。 黄道周来到锅边,用锅中的勺子搅了搅,发现了一截手指,手指不算大,看样子是一个孩子的。 “畜牲!” 黄道周狠狠的将勺子扔到了一旁。 两个孩童不明所以,还在啃食着手中的肉。 “别吃了!”黄道周打落了两个孩童手中的肉块,惹得两个孩童眼中顿时涌出泪水。 黄道周心中,还是起了怜悯之心,对着随从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两个人带出来。” 那老者一出来,便跪倒在黄道周的面前,“老爷,您要处罚就处罚我吧,别为难那两个孩子。” 黄道周紧紧的盯着那位老者,“易子而食?” 老者点了点头。 “朝廷不是在放粥吗!” “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么多的灾民,哪能都抢到粥啊,我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孩子,若不是碰到了我这外甥,早就死了。” 黄道周看向了一旁的男子,这应该就是老者的外甥了,不过,黄道周心中又起了疑问。 “那你儿子儿媳呢?” “老爷,那大水来的突然,我那三个孙子孙女去外边玩,老头子我出去找他们,碰巧来到一处山包,这才躲过了一劫。” “像你们这样的情况,多不多?”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黄道周叹了一口气,“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何至于此啊。” 黄道周从随从的手中拿过一个包袱,将里面的大饼都放到了地上,“好好活着吧。” 黄道周带着人,立刻赶奔了一处粥棚,他发现,放粥的衙役,对随意插队的人不管不顾,而且放粥多少因人而异。 而锅里的粥,一半是粥,一半是水,根本达不到赈灾的标准。 排队是男女异行的,男的,青壮年,锅里的米粒多,碗里米粒自然也就多一些,妇孺老弱,锅里的米粒少,而碗里的米粒则就更少的可怜。 “混账东西!” 黄道周来到放粥的衙役面前,厉声训斥,“谁让你这么放的粥!” 那衙役看着黄道周,尤其是那一身的官服,心中有些惧怕,“大人,您是?” “不要问我是谁,回我的话。” “这……”就在衙役为难之际,远处的一个官员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黄按院啊。” 黄道周寻着声音望去,见来了一位四品官员,有些陌生,“贵驾是?” “在下河南布政使司参议,沈名森,奉命在此赈济灾民。” 黄道周自从巡按河南以来,那铁面无私的作风,属实是让河南官场刮目相看,所以,河南的官员,大都知道这个巡按御史黄道周。 而黄道周呢,哪在意这些刻意逢迎的虚伪,也不屑于交结河南的官员,所以,沈名森作为河南布政使司衙下的参议认识黄道周,而黄道周却不认识他。 黄道周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沈参议,你既然是奉命赈济灾民,却为何枉顾百姓死活?” 沈名森眉头紧锁,“黄按院,这话,言重了吧。” 黄道周怒目而视,“一点都不言重,你看看排队的这些灾民,有多少老弱妇孺,你那锅里有多少米!” “而且,放粥之人,对青壮就多加照顾,对老弱却百般苛刻。” “可你却熟视无睹,你这不是枉顾百姓死活,是什么?” 沈名森听罢,淡淡一笑,“黄按院,不要着急,你听我说。” “你刚刚也说了,这么多的灾民,我带来的人手,能够护住粥棚不被抢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人手维持秩序啊。” “若是黄按院能够为我调派些人手来,那我自然就可以好好的管上一管了。” “要是黄按院再能调拨粮食过来,堵上这些灾民的嘴,那,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黄道周不屑一顾,“巧言利辩,毫无道理,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河南那么多官吏,为何你的人手就不够用?” “就算是你的人手不够用,那为何放粥还要分出三六九等,青壮分的多,老弱分的少?” “老弱本就处于劣势,再吃不饱饭,他们还有活路吗!” 沈名森看向黄道周,心中对于他的看法,不置可否。 “黄按院,这么多的灾民,靠放粥,是救不过来的,而且近些年来田地收成不好,河南的府库也是捉襟见肘。” “这么多的灾民,全部救助,力有未逮。那既然救不过来,就要有所取舍。” “有所取舍,那老弱,青壮,孰轻孰重,孰重孰轻,黄按院心中应该有一杆秤。” “强词夺理!”黄道周明显是不认同沈名森的说辞。 “你既为官一任,就要为民造福,难道老弱就不应该救助吗!” “当然应该救助。”沈名森义正言辞道。 “只是,目前为止,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黄道周死死的盯着沈名森,“你既然这样做,那本官身为巡按御史,定要上疏弹劾你!” “请便。” 第247章 行万里路 河南巡按御史黄道周,在负责赈灾的参议沈名森那里吃了瘪,他又气不过,便气冲冲的来到河南巡抚衙门,准备质问河南巡抚焦源清。 原河南巡抚邱兆麟任职期满,已经调任他职,焦源清便补上了这个缺。 此时的河南巡抚衙门里,各级官吏来回进出,忙的是不可开交。 巡抚衙门的大堂里,河南巡抚焦源清正对着一个参议吩咐事情,“周王殿下派人王府长史送来了一批钱粮,用作赈灾,你马上去清点入库,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下官明白。” 这名参议转身走出大堂,正好碰上黄道周走进大堂,两个人差点撞上,这参议对着黄道周道了一声“抱歉”,便随即快步离开。 河南巡抚焦源清被门前的动静吸引,自然看到了黄道周,“黄按院,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巡抚衙门里来啊。” “快请坐,来呀,给黄按院上茶。” 黄道周却并不领情,摆了摆手,“多谢焦抚台,不过还是不必了。” “下官这次来,是有这事情想问一问焦抚台。” 焦源清看黄道周面带不善,心中也有些吃不准,“黄按院,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黄道周见焦源清言语客气,也不好太过指责,“焦抚台,那藩台衙门的参议沈名森可是你派出去负责放粥的啊?” 焦源清点了点头,“是我派过去的。” “那焦抚台可知晓,那沈名森无视百姓,枉顾妇孺啊?”黄道周语气略显不满的问道。 焦源清眉头微皱,但却并未有过多表现,“黄按院,不知此话怎讲啊?” “那沈名森区别对待百姓,凡是青壮,碗中的米粒就多,可若是妇孺,那碗中的米粒,却是少的可怜!甚至是抢不到粥!” “大灾之年,各地收成都不好,赈灾的粥达不到要求,这个,下官倒也理解。” “可这老弱妇孺,本就弱势,若是再吃不上饭,大灾之年,她们如何活得下去呀。” 焦源清听了黄道周的话,显得很是平静,“黄按院,稍安勿躁。” “沈名森的放粥方法,是省里统一安排的。” “省里统一安排的!”黄道周看向焦源清,语气满是质问,“那敢问是省里的哪个衙门安排的?” “是布政使司衙门,是按察使司衙门,还是巡抚衙门?” 焦源清手指指向自己,“是我安排的。” “焦甚一!”黄道周猛的站了起来,手指点向焦源清,“你身为河南巡抚,牧养一方,岂能置治下百姓于不顾!” “此等枉顾性命之法,与牲畜何异?” 焦源清面对黄道周激烈的言辞,也不恼怒,“那敢问黄按院,那些灾民与牲畜何异啊?” 黄道周脱口而出,“人是人,岂是牲畜可比!” “黄按院,你说错了。”焦源清也站起身来,“这人要是连饭都吃不上了,与牲畜并无区别。” “同样是一锅粥,让一百个人吃饱饭,和让一千个人吃上饭,你选择哪一个啊?” “同样是死人,死一个老弱,和死一个青壮,你又选择哪一个啊?” “粮食不够吃,如此,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黄道周怒目而视,“你,强词夺理!” “你身为一方主官,治下民众饥肠辘辘,而你却在这巧言令辩,岂不让人耻笑!” “正是你的为了大局考虑,你知道那些灾民都易子而食了吗!” 焦源清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黄按院,本官也告诉你,在野,你读的是圣贤书,在朝,你入的是翰林院。” “你没在地方任过职,不知道百姓的困苦,更不知道百姓的无奈。” “黄按院,你自京师前往河南的道路上,见没见到道路两旁的田地里,那一座又一座的坟茔?” “我来告诉告诉你,那些坟茔,大部分都是新培的,里面躺着的,大都是些没扛过这个冬天的老人。” “近些年来,冬天是一年比一年冷,冬天,对于那些老人来说,就和渡劫一样,熬过去了,便继续苟延残喘一年,熬不过去,就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土包。” “更有甚者,有的老人为了不拖累子女,主动求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死人,是避免不了了,本官所做的,是为了这片土地,多保留一份生机。” 黄道周并不理会,“你所谓的生机,就是以牺牲老弱为代价吗?” “焦抚台,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自幼读的也是圣贤书,难道不懂得一个仁字?” 焦源清一甩衣袖,“求仁方能得仁。” “圣贤书,是用来讲道理的,不是用来做事情的。” “粮食不够吃,总要有所取舍,只能先紧着青壮。” “数十万的灾民,那么多人,最重要的不是赈灾,而是维稳。” “我是河南巡抚,我要保证这数十万灾民不会揭竿而起,杀官造反。” “只要青壮饿不了肚子,就会减少许多事端。” “只要青壮不乱,就起不了人祸,那么天灾,便不足为惧。” “况且,要是那些青壮有心,领了粥,不会自己独吞的,也会分给自己的父母妻儿。” 黄道周心中,略微有所松动,但还是不依不饶,“焦抚台,你主政河南,你治下的百姓却短衣缺食,可你却不思解决,反而在这推脱解释,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黄幼玄,”焦源清也有些急了,“你迂腐至极,冥顽不灵。” “我是河南巡抚,那些死去的百姓,都是我治下的安善良民,我比你要心疼。” “可是现在粮食短缺,这一场灾难过后,这片土地,需要有人来重新建设,而需要的,自然是那些青壮。” “你可以出去看一看,河南各个衙门的官员,筹粮的筹粮,赈灾的赈灾。为了维持秩序,按察使司衙门的人都撒到了灾民中间,我河南的兵丁,除了留守备战的,其余的全都跟着李总河堵在了黄河岸边。” “光是为了堵黄河的口子,提督河道的大小官员,折进去了十几个,兵丁,死了二百多个,而且全都进了那滔滔的黄河之中,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我也是自幼苦读诗书,研读的圣人的学问不比你少,你追求的是书里的圣贤,而我,做的是现实中的官员。” “仁,不是要照顾每一个人,而是要照顾大多数人。” “孟子有言,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老弱也好,青壮也好,总之,两权相较取其轻。” “黄按院,你若是真的是为民着想,那你就去做点应该做的事,而不是站在这里,一味地高谈阔论。” 就在这时,一个书办走了进来,“中丞大人,城里的大户都请来了,现在就等着您呢。” “知道了,这就去。” 焦源清看向了黄道周,“黄按院,大道理谁都会说,可隔靴搔痒,解决不了问题。” “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 第248章 必须借 河南巡抚衙门的会客厅里,两侧坐着的皆是城中的富商大贾,士绅地主,人人衣着华丽,满面红光,其中亦不乏肥肠辘辘者。 这些人,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闭目养神,不为所动,有的来回踱步,显得心事重重,还有的不停的摆弄着手指上的扳指,时不时的哈上一口气,擦的是锃光瓦亮。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中丞大人到”。 会客厅内的众人,赶忙起身,朝着走进会客厅的河南巡抚焦源清躬身施礼,“见过中丞大人。” 焦源清径直走到上位,坐了下来,“诸位不必多礼,请坐,请坐。” “谢中丞大人。” 焦源清扫视一圈厅内众人,“封丘荆隆口的不幸,想必诸位都知道了。” “大灾之年,百姓活的本就不容易,现如今又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儿,那些灾民,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众人一听,坏了,果然不出所料,请我们来,就是让我们出血的。 这时,一个满身绫罗的胖掌柜朝着焦源清一拱手,“中丞大人的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相信有中丞大人在,这些小事,定然迎刃而解。” 焦源清扫了一眼这个胖掌柜,“范掌柜高估我焦某人了。” “数十万灾民,每天都张嘴要吃饭,河南的府库都搬空了也不够啊。就算是我焦某人有通天之能,没有粮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范掌柜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就是开粮店的,如今地里收成不好,缺粮食,谁都知道,粮食的价格是只涨不落,他也因此发了一笔小财。 可看样子,这个焦中丞怕是要冲着粮食来了,那自己,岂不是首当其冲。 “中丞大人说笑了,中原大地,田亩众多,又怎么会缺得了粮食呢。” “就算是有所短缺,我大明朝这么大,朝廷肯定也会从别处调粮,中丞大人无需担忧。” 焦源清听罢,淡淡一笑,“范掌柜所言,颇有道理,吾皇圣明,臣工尽力,自然是不会坐视河南百姓忍饥挨饿不管的。” “只是,朝廷调粮,怎么也得需要时间,在这个时间里,河南的府库,已经见了底了。” “所以,本官召诸位前来,是想向诸位借贷一些钱粮,以巡抚衙门作保,待灾难过去,届时连本带利,一并归还。” “这个……”厅内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借贷,借贷,还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并归还,说的好听,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范掌柜站了起来,朝着焦源清躬身施礼,“中丞大人,我们都是本地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 “现如今自己的家乡遭了难,自己的乡亲受了灾,我们这心里也不好受。” “这样吧,中丞大人,您也别借贷了,小人我不才,但心中还有良知,我愿意捐献,不必还了。” 说着,范掌柜从袖口中拿出一张银票,“这是大明兼济银行开的八百两银票,我捐了,不成敬意。” 其他人见状,也学的有模有样。 “我捐七百两。” “五百两,不成敬意。” “三百两。” “最近买卖不好,有点寒酸了,一百两。” ………… ………… 焦源清看着众人放在桌子上的一张张银票,脸上波澜不惊,但心中,却是激流翻腾。 “哈哈,”焦源清轻笑两声,看向众人,“诸位不愧是士绅楷模呀,如此高风亮节,实在是令我焦某人钦佩。” 范掌柜朝着焦源清微微一笑,“中丞大人过誉了,我等也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只是近些年来,年景不好,地里的收成不好,买卖也不好做,养家糊口都有些困难了,只能是拿这么一点了,还望中丞大人不要嫌弃。” 焦源清看向范掌柜,微微一笑,“范掌柜说的哪里的话,诸位慷慨解囊,本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焦源清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起了计较。 好你个范大胖子! 要不是你在这带头变相抵制,事情怎么会这么难办。 不打精的,不打傻的,就打那不长眼的。 就算是你朝中有人,我也得把你给办了。 焦源清再次将目光放在了范掌柜的身上,“范掌柜,如今粮食短缺,诸位捐献的这些银子,不如都放在你那,全部都换成粮食,届时本官派人去取。” 范掌柜一听,什么玩意,你派人去取,那还有完啊。 “中丞大人,您公务繁忙,何必再费心这等小事呢,我派几个伙计,把粮食送到巡抚衙门也就是了。” 焦源清摆了摆手,“范掌柜带头捐献,本官心中已经过意不去了,又怎么好再劳烦范掌柜运送呢。” “不过吗,范掌柜刚刚说的也有道理,衙门里的人都忙着赈灾了,确实是抽不出人手来了,这样吧,本官让布政使司衙门出个告示,让那些涌入城中的灾民,直接上你范掌柜的店铺去取,这样一来,你我也都省事了不是。” 范掌柜一听,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了,让灾民去粮店取粮,那不就相当于让孙悟空看守蟠桃园啊。 那是取吗,那不就是抢吗。 “中丞大人,此事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 “中丞大人,那些灾民若是哄抢怎么办?” “哎,这个范掌柜尽管放心,若是有灾民哄抢,本官定上奏朝廷,请陛下派大军清剿。” 范掌柜一听,上奏朝廷,还让陛下派大军清剿,你还不如直接说不管呢。 可见焦源清态度坚决,范掌柜就向对面一位身穿粗布衣服的老者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位身着粗布衣服的老者姓黄,大地主,还有个举人的功名,家趁人值,妻妾成群,却偏偏身穿粗布,装出一副清贫的样子。 这黄举人平时和范掌柜往来颇多,而且还是姻亲。 黄举人站起身来,朝着焦源清躬身施礼,“中丞大人,灾民无序,若是贸然放入店铺,恐怕会滋生事端,范掌柜的担忧,也确有道理,还请中丞大人三思。” 焦源清点了点头,“黄举人所言,倒也有道理,那此事就免了吧。” “多谢中丞大人。” 突然,焦源清冷冷的目光再次锁定在范掌柜的身上。 “范坚强!” “按我大明规制,商人不许着纻罗绸缎,你范坚强却公然违背,身着一身锦绣,招摇过市,甚至还大摇大摆的走进巡抚衙门,是在挑衅朝廷不成!” “来人!” 呼啦,从门外走进来一队士兵,“中丞大人。” “将范坚强拿下,押入监牢,以待臬司衙门审讯。” “是。” 不待范坚强说话,两名士兵直接将他押了出去。 其他人一看,有几个不是身穿绫罗绸缎的,真要是这么玩,那这大厅里,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他们这些人中,不乏有关系者,但有一点,他们却是清楚的很,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就算是自己有关系,事后能把面子找回来,但现在,门外面可有大批如狼似虎的士兵啊。 更何况焦源清乃是一省的巡抚,封疆大吏,想要动摇他的地位,谈何容易呐。 而且,看样子,焦源清是铁了心了,拿下范坚强,就是敲山震虎。 焦源清再次看向众人,“诸位,不必惊慌,些许波折,算不得什么。” “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诸位的捐献,本官是感激肺腑,只是,灾民颇多,饶是诸位捐献,难免还有些不足,所以,本官不得不厚着脸皮,再向诸位借贷一些粮食。” “借,借,中丞大人都开口了,那必须借。” “借,中丞大人开口了,没得说,必须借。” 第249章 晚上运粮 “中丞大人在吗?” 河南按察使邵捷春,急匆匆的走进河南巡抚衙门。 一个书办当即迎了过来,“臬台大人,中丞大人在和城里的那些大户在会客厅呢。” “借粮呢?” 那书办点了点头。 “衙门里还有人手吗?” 书办也是一脸苦相,“臬台大人,现在哪还有人手啊,人不都撒出了。” “要不您先在大堂里等等,喝杯茶,估摸着中丞大人一会就完事了。” “茶就不喝了,大灾之年,能省点是点。” 说着,邵捷春就走进了大堂里。 书办随之跟了上去,“臬台大人,还是您高风亮节呐。” 就在这时,一个差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着急忙慌的,怎么了?”邵捷春拦住了那个衙役,询问道。 那差役本就在巡抚衙门当差,自然是认识邵捷春。 他朝着邵捷春躬身施礼,“臬台大人。” 邵捷春略微颔首示意,以作回应,“怎么了?” “回臬台大人的话,黄大人他非要让我们打开粮库,他要查看这河南的粮食是不是都被贪污了。” 邵捷春眉头紧锁,“黄大人,哪个黄大人?” 之前的那个书办回答道:“是河南巡按御史黄道周,黄大人。” 邵捷春自然是知道黄道周,“是他呀,这个人是死脑筋,那就让他看吧。” 那差役有些为难,“可是中丞大人吩咐了,粮库,除了他的吩咐外,谁都不能打开。” “那黄大人他非要看,小的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来禀报中丞大人,没想到就碰到臬台大人您了。” 邵捷春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刚来到粮库,就看到黄道周和一个督粮参议在那争执。 黄道周:“你让我看看。” 参议:“我就不让你看。” 黄道周:“我还非看不可。” 参议:“我就不让你看。” “有完没完了!”邵捷春边走边训斥,“都是朝廷命官,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那参议一看邵捷春,赶忙拱手行礼,“臬台大人。” 黄道周回头一看,是河南按察使邵捷春,“邵臬台。” “黄按院。” 邵捷春走到二人近前,“王参议,这是怎么回事?” “臬台大人,黄按院他非要看这粮库。” “那就让他看,”邵捷春看了一眼黄道周,加高了音调,“咱们不作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王参议有些为难,凑到邵捷春近前,“臬台,中丞大人他特意嘱咐了,这粮库,除了他的吩咐,别人谁也不能动。” “打开,让黄按院查看。” 王参议有些为难,“臬台大人,我这……” “行了,人家是咱们河南的巡按御史,没有理由不让人家看,中丞大人那里,我去说。” “得,有您这句话,那下官就奉命行事了。” 随着吱呀一声,粮库的大门缓缓打开,邵捷春走到门前,却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看向黄道周,“黄按院,请。” 黄道周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进去,邵捷春,王参议随后跟上。 “你们这粮库不是还有粮食呢,为什么不拿去赈灾!”厉声怒斥道。 邵捷春看着粮库里的粮食,也有些纳闷,前几天,是他带着人把粮库里的粮食都搬走赈灾了,这怎么又有这么多了。 邵捷春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王参议,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表达出了一切。 王参议赶忙上前解释,“臬台大人,这些粮食是周王殿下派人送过来赈灾的,昨天才入库。” 邵捷春点了点头,这还真是周王的风格,“周王殿下高义啊。” “既是周王殿下送过来赈灾用的,那为何不分发给灾民?”黄道周质问道。 “这些粮食不是给灾民的。” 河南巡抚焦源清走了过来。 众人见焦源清来了,赶忙行礼,“中丞大人。” 黄道周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焦源清,“焦抚台,这些粮食可是周王殿下捐献赈灾用的,你可不要犯糊涂啊。” 焦源清自然明白黄道周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城中的那些大户已经答应借粮了,明天,王参议你带着人去挨家挨户收粮。” “注意,是借贷。” 王参议躬身道:“下官明白。” “将粮食收来后,就分发给灾民。” “是。” 焦源清看了一眼邵捷春,又看了一眼黄道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二人跟着河南巡抚焦源清,就来到大堂之中。 焦源清端坐于上位,按察使邵捷春坐于左侧,黄道周坐于右侧。 “黄按院,”焦源清看向了黄道周,“我知道你的为人,明白你是真心为民,但有些事情,不是仅凭一颗清白之心就能做成的。” “那些粮食是唐王殿下捐献赈灾用的,本官之所以没让人分发下去,是另有用途。” “哦,”黄道周同样看向了焦源清,“不知焦抚台有何用途啊?” 焦源清掸了掸官袍,“黄河决了堤,遭难的不止是百姓。” “京城快马加鞭,疾驰入豫,启复丁忧在家的李若星为工部侍郎、右佥都御史,任河道总督。” “李总河接到朝廷的任命,没有丝毫怠慢,当即就动身赴任,至今还在那黄河岸边。” “跟随李总河堵黄河口子的,还有两千多的兵士,以及征兆的壮丁,他们,也是人,也得吃饭。” “粮食不够,不光是赈济灾民的粮食,就连供应修筑河堤的粮食,也是不够。” “李总河已经派人来催粮了。” “黄河泛滥,修筑河堤,不光耗费体力,更是玩命,本官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粮库里的粮食,就是准备运往黄河边的。” 黄道周一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焦抚台,想的周全。” “只是那些粮食为何不尽快运往黄河边,还要堆在仓库里?” 焦源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那么多灾民,饥不果腹,要是看到了运送粮食的车队,那可能会发生什么,不用说,想必黄按院能想的到。” “粮食,不能白天运,只能晚上运。” 第250章 石人一只眼 河南巡按御史黄道周,与河南巡抚焦源清的理念不同,他自知无趣,也不再纠缠,随即起身告辞离开。 河南按察使邵捷春,看着黄道周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道:“这个黄按院,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官啊。” “固守成规,死读书本,说不好听一点,迂腐至极。” 河南巡抚焦源清同样看着黄道周远去的身影,“这个世上,也确实需要这样欺之以方的君子。” 焦源清收回目光,看向了邵捷春,“肇复啊,你这么着急来巡抚衙门,是出了什么事啊?” 邵捷春叹了一口气,“中丞,我是想向你再借调些人手。” “您也知道,这次受灾的有几十万人,这么多灾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小偷小摸,欺男霸女,是什么人都有。” “我这按察使司衙门里的兵丁、衙役全都撒了出去,也不够看呐。” “我来这巡抚衙门之前,刚刚处理了一群抢夺粥棚的灾民,砍了五个脑袋,抓了十几人人,才算是把那些灾民稳住。” “现在那几十万灾民,好比是那火药,但凡是有点火星子都能着起来啊。” “中丞,您看能不能把再调些兵来呀。” 焦源清摇了摇头,“肇复啊,你也知道,河南的兵,大部分被抽调去拱卫京畿了,剩下的,不是守在黄河边上,就是在防范陕西的流寇逃窜入境,实在是没兵可调了。” “现在,只能是硬着头皮顶着了,谁闹事,就杀谁,绝不能出乱子。” “陕西那里已经是流寇四起了,河南,绝不能再起流寇了,不然,二地呼应,扰乱我大明腹地,那时,你我,可就死不足惜了。” “朝廷来了急递,赈灾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这几天就应该到了,再撑一撑吧。” 焦源清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人声嘈杂,随即有人喊道:“奉旨赈灾,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张侍郎到。” 焦源清和邵捷春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起身出门,“肇复,少司农来了,咱们快去迎接。” 这次黄河决堤,山东、河南两省都受了灾,为了防范两省推诿,权责不一,朱由检便派曾经在河南任职的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担任赈灾大臣,统筹赈灾事宜。 而河南,受灾严重,所以,张秉文便直接来了河南。 焦源清和邵捷春见到张秉文,赶忙拱手行礼,“见过少司农。” 张秉文拱手还礼,“焦抚台,邵臬台,二位不必多礼。” 焦源清闪开身子,伸出臂膀指向大堂,“少司农,还请堂内叙话。” “好。” 这一次,张秉文坐在了上位,焦源清和邵捷春一左一右分坐两侧。 张秉文看向了焦源清,“承蒙陛下信任,委任我主持赈灾事宜,这次河南受灾严重,陛下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不过,焦抚台也不必过于焦虑,陛下下了死命令,赈灾的粮食明日掌灯之前必到。” 焦源清听罢,赶忙起身,朝着北方,躬身施礼,“陛下隆恩,河南的百姓,有救了。” 邵捷春一看焦源清都这样了,那自己还能坐着吗,也赶忙起身,跟在焦源清身后躬身施礼。 张秉文见状,也站起身来,“焦抚台,赈灾粮明日才到,今天,咱们先去看一看黄河大堤吧。” “少司农,您一路舟车劳顿,稍作休息再去,也不迟啊。” “不用了,正事要紧。” “少司农,请。” 河南巡抚焦源清,河南按察使邵捷春随即陪同张秉文赶往黄河大堤。 一路之上,尽是灾民。 张秉文原来在河南任职,他对于这片土地,还是有感情的,他知道河南受灾严重,只是,听到的,和真正看的,感触是不一样的。 黄河岸边,河道总督李若星李若星,正在指挥兵士加固河堤。 “快快快。” 焦源清指向李若星,对着张秉文介绍道:“少司农,那位就是总河总督李若星李总河。” 李若星这时候也接到了通报,迎了过来。 焦源清看向李若星,同样介绍道:“李河台,这位是负责赈灾的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张侍郎。” 张秉文和李若星二人互相见礼。 张秉文看向加固河堤的兵士和壮丁,行动有序,有条不紊,这李若星,确有其能。 “李河台,这河堤得多长时间能加固完成了?” 李若星看了一眼河堤,“这黄河决堤的口子,勉强算是堵住了,不过,并不牢固,如今,趁着水位下降,只能是不断的加固,将口子彻底的堵住。” “不过,在这里,黄河决堤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好的办法,是效仿当年潘季驯潘总河之法,在这堤坝之外,再修一条河堤,以做备用。” 张秉文点了点头,“陛下说了,户部的钱粮优先供应河道,李河台放手去做就是了。” “只是,切莫再让这黄河两岸的百姓,受此磨难了。” 李若星也是苦笑一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可这恶水无情,侵吞万物,这水面之下,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生灵。” “陛下隆恩,体恤百姓,臣必以死报之。” “只是,少司农,非是我推脱,治河一事,我虽有些心得,但比起刘荣嗣刘总河,还是差的多。” “这次黄河决堤,陛下信任,命我治河,我自责无旁贷,然,我能力有限,不敢贪功,治河之事还是应以刘荣嗣刘总河为主。” 张秉文听了这话,不由得高看了李若星一眼,人向来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多,更何况还是皇帝交代的事,可这李若星知己度事,言语恳切,倒是不多见。 “李河台过谦了,当初你就任总河,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李若星随即让随从前去查看,很快随从就回来了。 “老爷,有几个河工从地下挖出了一个石人,还只有一只眼。” 说到最后,这随从的语气都不好了。 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总河侍郎李若星,河南巡抚焦源清,河南按察使邵捷春,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当即就跑过去查看。 “让开,让开。” 随行的护卫很快就驱赶开聚集的河工,清出一条道路来。 张秉文等人走近一看,确实是一个一只眼的石人。 石人的背面,还刻有一句话,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张秉文面色铁青,脑子嗡嗡直响。 “来人,将附近的河工青壮全部锁拿收监。” 张秉文看向焦源清,“焦抚台,陛下已经下旨让河南的兵马赶回河南了,侯世禄侯总兵领着兵马就在本官的后面赶路,你速派人前去通知侯总兵,加速行军,把兵马,全都调过来。” 第251章 无中生友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是元末红巾军起义时所用的口号。 当时元朝在治理黄河,现如今大明也在治理黄河,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的石人,这谁不紧张啊。 那这一只眼的石人是怎么来的呢? 这还要从四川开始说起。 当初,陕西的流寇被三边总督孙传庭和陕西巡抚洪承畴联手绞杀,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在此情况之下,初代闯王高迎祥提出了奇出子午谷的计谋,结果,成功的为孙传庭的履历之上,增添了一笔功劳。 高迎祥在西安城被凌迟处死了,剩下的流寇,像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便趁机逃窜至四川。 朱由检得知此事后,便点湖广总兵马世龙率兵入四川,会同四川总兵侯国柱剿灭流寇,并让秦良玉返回四川,协助剿寇。 四川的兵,刚刚经历了多年奢安之乱的洗礼,战斗力早就练出来了。湖广总兵马世龙,更是沙场宿将,资历极深,能力极强。而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战斗力亦是不俗。 更有挂兵部尚书衔总督西南各省的朱燮元坐镇,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很快就被打的抱头鼠窜,逃入山中。 这天,李自成和张献忠率人洗劫了山中的一个村庄,众贼寇正在高兴的喝酒。 张献忠怀里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上下其手。 那女子脸上满是不情愿,但身体却又不敢拒绝。 张献忠看出了女子脸上的不情愿,抬手照着那女子脸上来了一巴掌。 “你个臭婊子,甩脸子给谁看呢,要不是看你还有点姿色,你早就和你的爹娘一块死了。” 那女子也不敢说别的,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大王,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张献忠听了这话,脸上才露出了笑模样,“这就对了。” 说着,就朝着那女子的胸前摸了一把,“快回去,洗干净了,大王我,一会就回去好好的爱惜你。” 那女子也不敢拒绝,道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旁边正在喝酒的李自成见状,不由得来了兴趣。 李自成放下酒杯,凑到张献忠的近前,“张大哥。” 李自成和张献忠,是同一年生人,年纪一般大,不过,李自成会做人,他知道张献忠好这个,所以便称呼张献忠为大哥。 “张大哥,你今天下午刚刚和一对母女颠龙倒凤,这才刚到晚上,你这精神头还这么足,能顶得住吗?” 张献忠听罢,哈哈大笑,“兄弟,不是哥哥我给你吹,就我这身子板,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天之内,别说连战三人,就是再来三个,也不在话下。” 李自成听了,若有所思,张献忠说的,还真不算吹牛,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当初刚到四川,洗劫了一个村庄,张献忠夜御八人,那叫声,持续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献忠依旧是生龙活虎。 李自成一联想到自己,房事不顺,尤其是自己又娶了一个夫人刑氏,那个漂亮啊,就是自己浅尝辄止,惹得刑氏光翻白眼。 想到这,李自成问道:“张大哥,你这么厉害,是有什么秘方吗?” 张献忠喝了一碗酒,“也不能说是秘方,但多多少少也是有点关系。” 李自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张大哥,我有一个朋友。” “对,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呀,做那种事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你看,你能不能把你的那个秘方告诉我,我好帮帮我那个朋友。” 张献忠听了这话,上下打量着李自成,心中却起了思虑,朋友,你小子一路逃亡,咱们都在一块,还朋友,怕是无中生友吧。 你口中的那个朋友,怕就是你小子自己吧。 李自成自然是看出了张献忠眼神中的意思,男人嘛,不能说自己不行。 李自成赶紧辩解,“张大哥,你别这样看着我啊,真是我的一个朋友托我问问的。” “你要是实在不信,那就算了,就当兄弟我没说。” 越描越黑,张献忠也不揭穿李自成,反而是哈哈大笑。 “兄弟,哥哥我能不信你吗。” “这也没什么,你想知道,哥哥我告诉你就是了。” “其实啊,说穿了也没什么,就是吃啥补啥,你多吃点大补的东西,像什么羊腰子,牛腰子,猪腰子,使劲的吃。” 李自成眉头微皱,有些不太相信,“这,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啊,你看看哥哥我,你还不相信吗。” “也是啊。”李自成顿时两眼放光。 “那张大哥,你先慢慢喝着,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那个朋友。” 说着,李自成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张献忠看着李自成离去的背影,哈哈大笑,“这小子,他那个婆娘,可要受罪了。” 李自成跑到门外,招呼来几个手下,“这村里不是有很多鸡鸭牛羊吗,去,都杀了,把腰子给我取来。” 这几个手下有些疑虑,“闯王,这么多腰子,您吃得完吗?” “还有,您吃这么多,容易补过了。” 李自成抬腿踢了说话的这个手下一脚,“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是是是,小的我这就去,您就等好吧。” 自己的作业不会做,那就很容易请家教帮忙。 李自成的夫人刑氏,就很会为李自成着想,他知道李自成不行,所以就找了一个家教,那就是高杰。 高杰长的人高马大,小伙子模样也俊俏,刑氏很快就春心荡漾了。 高杰的品德也不算好,刑氏有意无意的暗送秋波,高杰也是被挑逗的不要不要的。 他和刑氏两个人,一堆干柴,一堆烈火,很快,就犯下了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 熊熊烈火,烧的很旺。 李自成这边,直接待在了伙房里,腰子一做熟,他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直到吃的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作罢。 李自成打着嗝,回到了房中,路上他还在想,这一回,我要找回属于我的尊严。 李自成看到了房间里的刑氏,刑氏本来就颇有姿色,现在又是晚上,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李自成很快就来了兴趣,迫不及待的来到刑氏身旁,“夫人。” 刑氏一看李自成,“嗯,累了,我先睡了。” 第252章 巧了不是 李自成没有理会刑氏的不情不愿,抱起刑氏就走到了床边。 说时迟,那是快。 俄而。 刑氏的心中默默的说了两个字,“废物”。 李自成自以为能力突飞猛进,实则,逆水行舟,不进,只退。 而刑氏被李自成挑逗起来的情绪,也只好去找高杰倾诉。 高杰和刑氏虽然做的很隐蔽,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很快,就起了流言蜚语。 李自成听到之后,是勃然大怒。 他的上一个夫人,就是跟别人通奸,怎么这一个夫人,还跟别人通奸呢。 难不成,我李自成就是天生的绿帽子体质? 李自成表示他不理解。 不过,他不理解,但是不耽误他报复,他暗中召集人手,准备除掉高杰和刑氏。 高杰很快就得到了李自成要杀消息,于是乎,他带上和一些心腹刑氏就跑了。 期间,刑氏问高杰,咱们要去哪啊? 高杰一想,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你李自成想要杀我,那也就别怪我不讲情谊了。 一不做,二不休,高杰带着人,就投降了湖广总兵马世龙。 湖广总兵马世龙,正愁着呢,流贼进了山,怎么找啊。 正巧,高杰就来了,马世龙当即就派人审问高杰,将李自成等人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同时,授予高杰一个千户的职位,让高杰做向导,他亲率大军围剿流寇。 有了高杰这个向导,马世龙很快就找到了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藏身之地,大军所到之处,流寇一触即溃,李自成和张献忠带着人撒腿就跑。 李自成和张献忠一路跑,湖广总兵马世龙会同四川总兵侯国柱带着兵在后边追。 好不容易摆脱了官兵的追捕,找到了一个新的藏身之地,但是,流贼之中,却传出了对于李自成不满的声音。 高杰是你李自成的人,还是你李自成的兄弟,如今他投靠了官军,带着官军来打我们,你李自成多多少少是有责任的。 之前,李自成被戴绿帽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李自成颜面扫地,再加上现在这档子事,李自成是一点脸面也没有了。 同时,李自成想到现在的情况,整天被官军追着打,四川,不好混啊。 所以,李自成就萌生了退意,想要回到陕西。 于是乎,李自成就召集来了自己的兄弟,像刘体纯,郝摇旗,刘宗敏,袁用第等人,此外,还有他的军师,宋献策,共同商讨此事。 李自成,包括他手下的这些人,乡土情结浓厚,一听李自成的想法,当即就同意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李自成又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李自成看向自己的军师宋献策,“军师,给咱们弟兄卜上一卦,看看这事情能不能成。” 历史上,李自成的最倚重的军师是牛金星,牛金星又推荐了宋献策。 可是,现如今,朱由检来了,在蝴蝶效应的驱动下,李自成没有遇到牛金星,反而是提前遇到了宋献策。 宋献策本就是算卦出身,这点事,那是手到擒来。 宋献策手持平津幡,晃着脑袋,神神叨叨,嘴里不停的嘟囔,好半天,才起了一卦。 刘宗敏脾气暴躁,有点不耐烦了,“我说军师,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献策一看卦象,“哎呀。”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闯王,这可是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最好的一爻,” “大吉,此事可行。” 李自成一听,喜上眉梢,“那好,咱们这就出发,返回老家。” 陕西连年干旱,灾民不在少数,李自成带着人这一回来,很快就聚拢了一些灾民,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可是,三边总督孙传庭坐镇西北,麾下有十万大军,哪里起了烽火,哪里就立刻有军队前去平乱。 李自成虽然带着人举了好几次事,但很快就被平息就,没掀起什么浪花,反而是被官军追的东躲西藏。 这一天,李自成带着人逃到了商洛,此时已至傍晚,晚霞满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自成见此情景,心有感触,随即做了一首诗。 收拾残破废经营, 暂驻商洛苦练兵。 夜月贪看击剑晚, 星辰风送马蹄轻。 李自成并非想象中的那种大老粗,反而是有几分文采。 据说,李自成在幼师好学,常在学堂中旁听,久而久之,教书先生就把李自成当成了自己的学生。 有一次,先生让学生以螃蟹为题,作一首诗,李自成便作了一首咏蟹。 一身甲胄任横行,满腹玄黄未易评。 惯向秋畦私窃谷,偏于夜月暗偷营。 双鳌恰是钢叉举,八股浑如宝剑擎。 只怕钓鳌人设饵,捉将沸釜送残生。 先生听罢,沉默许久,说李自成将来必成大器,但终归不过是一个乱臣贼子。 结果,一语成谶。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李自成起兵造反,推翻了大明朝。 其实,李自成之所以令人有些反感,并不是因为他推翻了大明朝,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推翻大明朝之后,却输给了满清。 李自成手里拿的可以说是当年朱元璋的剧本,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可他偏偏就是输给了满清啊。 当然了,此时的李自成还没有那么大的势力,他在商洛停留不久,就又被陕西总兵杨麟率军追赶。 李自成无奈,带着些许心腹,就逃进了河南境内。 虽说为了防止陕西流寇逃窜,河南在与陕西的边境上安排了军队堵截,可是,大路小路那么多,不可能全都堵死,大队人马,肯定是过不来的,但李自成带的是小队人,走的是小路,所以就逃进了河南。 逃到河南之后,正巧碰上了黄河决堤,一时之间,河南出现了几十万灾民。 李自成一想,如今朝廷大军要么在辽东和建奴交战,要么是在西北防范流民,还有就是在宣大防御蒙古,河南兵力空虚,这不是起事的好机会吗。 所以,李自成便在宋献策的提议下,采用当年红巾军的做法,在地下埋了一个一只眼的石人。 结果,刚埋下去,正准备造势呢,张秉文就到了河南,来到了黄河岸边,事刚没开始,安排的人就被抓了。 第253章 以工代赈 “反了天了不成!” 奉旨赈灾前往河南的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在河南巡抚衙门里大发雷霆。 虽然发现一只眼石人附近的河工和青壮都被抓了起来,但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话语,还是在灾民中流传开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甚至还有人公然挑衅,似有反意。 张秉文确实动了肝火了,他刚到河南,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能不上火吗。 河南巡抚焦源清,河南布政使解学龙,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是由河南巡抚焦源清开了口。 “少司农也不必如此,按察使司已经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张秉文叹了一口气,“我能不上火吗。” “赈灾的粮食,原本是供应辽东大军的军粮,陛下为了山东、河南两地受灾的百姓,不得不放缓了辽东的战事,可如今,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陕西的乱民已经够让朝廷头疼的了,要是河南再出了乱子,后果,不堪设想啊。” 河南布政使解学龙上前劝道:“少司农不必焦虑,如今赈灾的粮食已经分发了下去,灾民基本上都安顿好了,侯总兵也已经派兵驻扎在那些灾民周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以及时反应。” “查出来了,查出来了。”河南按察使邵捷春,略显兴奋的走进大堂。 焦源清看向邵捷春,“快说。” “下官审问了那些发现独眼石人的人,又审问了附近的灾民,终于查出来了,独眼石人是被人刻意埋在地下的,背后指使之人,叫李自成。” “李自成?”张秉文听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个李自成是陕西人,本就是流寇,是反贼高迎祥的外甥,后来高迎祥伏法之后,这个李自成就逃窜到了四川,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到了河南。” “查出来李自成藏身在哪了吗?” 邵捷春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下官已经让人去查了,并且,锦衣卫河南千户所的陈千户也派人去查了。” “锦衣卫去查,也是应有之理。”张秉文缓缓站起身来,“些许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但是,这么多的灾民,绝对不能乱。” 张秉文看向河南布政使解学龙,“解藩台,赈灾的第一批粮食已经到了,后续的粮食也会陆续运送至河南,赈灾,是你布政使司衙门的差事,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解学龙也站起身来,“少司农尽管放心。” 张秉文又看向河南按察使邵捷春,“邵臬台,盯紧来那些灾民,谁要是敢伸头闹事,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谁要是不开眼,是民,直接锁拿,按大明律处置。是官,我这有王命旗牌,绝不姑息。” 邵捷春答道:“是。” 张秉文甩了甩衣袖,“还有,城中凡是穿官衣的,除了留守当值的,其余的,全都撒到灾民中去。一来,震慑,二来,展示朝廷赈灾的决心。” “少司农,”河南巡抚焦源清拦了张秉文一句,“几十万灾民,就算是把河南的官员都撒过去,也不见得够看。” “莫不如将青壮集中起来,李总河不是说黄河荆隆口外还要再修一条河堤吗,干脆让这些青壮去修河堤,反正朝廷管饭,与其让他们闲着,倒不如做点事。” “只要是稳住了这些青壮,什么都好说了。” 焦源清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焦抚台这个主意好的很啊。”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 张秉文看向王德化,“王公公,你这是?” 王德化也不客气,径直走进大堂,坐了下来,“咱家奉旨督促河南的藩王捐献钱粮赈灾,托陛下洪福,事情办的还算顺利。” “明后两天,钱粮就会陆续运送到这开封城中。” 焦源清听罢,朝着王德化躬身施了一礼,“王公公这下算是解了河南的燃眉之急了,我代受灾的百姓谢过王公公了。” 王德化摆了摆手,“焦抚台,是陛下让咱家这么做的,你要谢,应该谢陛下才对。” “还是要感谢王公公操劳的,没有您从中奔波,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王德化微微一笑,“还是焦抚台会说话呀。” “不过,刚刚焦抚台说的那个办法与陛下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 “咱家临行之时,陛下特意嘱咐了,百姓受灾,没了生计,那我们就给他一个生计。” “现如今赈灾的粮食有了,那么就让灾民出力,朝廷管饭,此谓以工代赈。” “黄河大堤,该修的修,该补的补,那么多灾民呢,除了修河堤,修路,修缮城池,不都可以吗。” “以工代赈,”张秉文略做思索,“的确是个好主意,比一味地赈灾,要好的多。” 王德化缓缓站起身来,“法子,陛下已经给你们指出来了,但怎么走,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走了,咱家去看看那李自成查的怎么样了,就不在这碍眼了。” 第254章 一群老头 辽东,笔架山。 明军粮草就囤积于此。 蓟辽督师孙承宗,领各路援军及辽东兵马,在锦州城外与黄台吉对峙,明军攻势甚猛,清军接连败退,损兵折将。 黄台吉看着一个接一个战败的消息,眉头拧成了麻花。 不过,黄台吉并没有气馁,而是仔细观察着战场,他敏锐的发现,明军的主力都在锦州、松山一线摆开,后方兵力空虚,头重脚轻。 而那么多军队,粮草必然是个大问题。 清军的粮草,基本都是当初从朝鲜抢来的,并且在战事开始之时,黄台吉便早早的做了准备,让掠夺来朝鲜奴隶在义州一带屯田,以充军粮。 而明军的粮草,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陆路运输,经山海关至辽东,囤积在笔架山。一部分走海路,由登莱水师运输,就漂泊在海上,不卸船,随用随取,少了就补。 这也是朱由检特意安排的,他怕粮道被劫,军心不稳,特意嘱咐登莱水师运送的粮草不卸船,反正你清军又没有水师。 黄台吉派去的探马,发现了明军的粮草囤积在笔架山。 黄台吉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派三千蒙古骑兵两千女真骑兵,共计五千骑兵,由贝勒硕托率领,偷袭笔架山,烧毁明军粮草。他自己则亲率大军,掩护。 蒙古人,一直是女真人的盟友,自从辽西的蒙古人被明军扫荡之后,残存的蒙古人就都投奔到了黄台吉麾下,加上之前就有的蒙古骑兵,总共三千骑兵。 毕竟骑兵,女真人主要还是依靠的蒙古人,所以,这一次黄台吉便把蒙古骑兵全都派了出来。 明军这边,负责后勤事宜的,是辽东巡抚毕自肃和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 毕自肃负责运输,陈新甲留守笔架山。 刚刚将粮草运快要到达笔架山粮寨的辽东巡抚毕自肃,就听的前方不远处一阵嘈杂。 “怎么回事?”毕自肃问道。 “中丞大人,”一个士兵跑了过来,“中丞大人,是建奴想趁着夜色偷袭我军运粮的队伍,被我军探马发现。” “有多少人?” “天太黑,看不清,但估计怎么着也得有六七千人。” “六七千人,”毕自肃面色有些凝重,“不要乱。” 毕自肃骑着自己的战马,一跃来到队伍前面,“不就是几个建奴吗,怕什么!” “所有人听着,护住粮草,全力迎战,斩杀一个建奴,赏银十两,临阵退缩者,军法处置!” “等过了今晚,我亲自打开辽东的府库,给你们发赏银。” “你们大家伙可能也知道,咱们大明朝的户部尚书毕自严,那是我亲哥哥,你们不用担心赏银的问题。” 有了毕自肃的这番话,这群当兵的肾上腺激素猛然飙升。 “中丞大人放心,咱爷们当兵就是为了报效国家的,什么赏银不赏银的,有点就行。” 就在此时硕托解决了明军的探马,朝着运粮的队伍杀了过来。 “迎战!” 毕自肃一马当先,张弓搭箭,三箭,射翻了三个建奴。 明朝的科举,不光考四书五经和策论,同样要求掌握一定的军事能力,像弓马骑射,都是有要求的。尤其是骑射成绩优异的,那更是绝对的加分项。 像王阳明,那箭法就相当不错。 毕自肃也学过弓马,今日更是超常发挥了。 结果,毕自肃着三箭下去,军心大振。 毕自肃从亲兵的手里接过一把马刀,其实,毕自肃腰间是有佩剑的,但是,更多的是装饰作用,真要是打起仗来,剑,根本就不顶用。 毕自肃刀锋向前一指,“众将士,随我杀敌。” “杀呀!” “冲呀!” 辽东巡抚毕自肃,射箭还行,但真动起手来,就有点不够看了,砍倒一个蒙古骑兵以后,身上就挨了两刀,所幸没伤到要害,被亲兵护着退了下去。 “中丞大人,您没事吧。”一个亲兵问道。 毕自肃头上冷汗直流,“没事,不用管我,护住粮食。” 几个亲兵护着毕自肃退到了队伍后面。 不过,毕自肃虽然是退下去了,但是他这股精神头,却是起了作用。 更何况还有银子的作用,这个可能是主要因素。 硕托带着人马,一开始进展的很顺利,明军的前锋,探马,都被他消灭殆尽,没想到马上就要碰到运粮队了,却遇上了麻烦,死活都冲不过去。 “快,上,上,给我冲。” “贝勒爷。”一个建奴来到硕托近前,“明军都不要命了,我们确实是冲不过去啊。”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硕托抽出马刀,“都听着,随本贝勒冲。” “杀。” 辽东巡抚毕自肃,简单止了血之后,又来到了阵前,“快,顶住,这里临近我军营地,援兵很快就会到来,顶住。” 毕自肃话音刚落,只听得建奴队伍后面一阵大乱,原来是留守粮寨的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率军杀来。 陈新甲留守粮寨,见约定好的时间送粮到来,结果却没有送到。本来有些许延迟,也在情理之中,但陈新甲出于谨慎,还是决定带着人马前去接应,正好,赶上了。 一个亲兵来到硕托近前,“贝勒爷,明军的援兵到了。” “不必管他,我们都是骑兵,烧了粮食,咱们就走,明军追不上我们,你带人堵住后面的明军,我带人去烧明军的粮草。” “喳。” 硕托随即带兵,向前毕自肃的方向,发起猛攻。 一刀一个,硕托砍倒两个明军以后,突然,被一箭射落在地。 “贝勒爷!贝勒爷!” 硕托的亲兵赶忙翻身下马,将硕托扶了起来。 “贝勒爷,您没事吧?” 硕托咬着牙,将身上的羽箭拔出,“无耻的明军,竟然暗箭伤人,有本事出来,和本贝勒一决雌雄!” 硕托的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回应,“这可是你说的。”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毕自肃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来了一大队骑兵,盔明甲亮,威风凛凛,看装束,是自己人。 为首之人,是一年轻的将领,手中还握着一把弓,看样子,刚刚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这位年轻的将领身旁,还有一位中年将领,这倒没有什么,可是,这位中年将领的亲兵,却是格外的引人注目。这位中年将领身后跟随的亲兵,都是些大老头,小老头,半大老头,全是老头。 毕自肃久在辽东,各种兵士见的多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老头,可不是一般人,全都是些老兵,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那感觉,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相似。 这位年轻的将领看了一眼身旁的中年将领,“宁远伯,没想到咱们刚到辽东,就碰上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中年将领淡淡一笑,“我看着那些建奴活着挺受罪的,这样吧,咱们大发慈悲,帮帮他们吧,弄死他们得了。” 说着,这中年将领朝着身后的那群老头挥了挥手,“一个不留。” 那群老头也没多说话,骑着马就冲了过去。 硕托一看来了一群老头,哈哈一笑,“明军真是没人了,竟然派了一群老不死的来。” “明军舍得死,那本贝勒就舍得埋,杀了他们。” 结果,一交手,硕托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自己的人和纸糊的一样,全倒了。 就在硕托震惊之余,那群老头直直的奔着他来了。 后,就没有然后。 因为,他已经死了。 第255章 下战书 那群老头,消灭了硕托之后,随即回归本队,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辽东巡抚毕自肃,见建奴被消灭,那口硬撑着的气也就没了,随即昏倒了过去。 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命人将毕自肃带下去治伤,而后他来到那年轻将领和中年将领近前,拱手行礼,“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多谢二位将军搭救。” “敢问二位将军是?” 年轻将领拱手还礼,“陈兵宪客气了。” “吾乃新乐侯刘文炳,”然后,刘文炳手指向身旁的中年将领,“这位是宁远伯李尊祖李伯爵。” “我二人奉陛下之命,前来驰援辽东。” 新乐侯,陈新甲对于这个爵位倒是不陌生,这是个戚爵。 而宁远伯就不一样了,陈新甲一听到这个爵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位威震辽东数十年之人。 眼前这个人,既然承袭了宁远伯的爵位,怕是那一位的后人。 “见过新乐侯,见过宁远伯。” “陈兵宪不必客气,孙阁老在何处?” “就在松山城中。” ………… 松山城。 新乐侯刘文炳,宁远伯李尊祖,带着腾骧左卫押送着一百万两银子,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松山城中。 蓟辽督师孙承宗,亲自相迎,但是,但并没有召集诸将领,而是自己一人与新乐侯刘文炳相谈。 “阁老,陛下让我转告您,黄河在山东、河南两地决了堤,数十万百姓受灾,朝廷的钱粮,恐怕要……” 孙承宗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还请新乐侯转告陛下,救助百姓为要。” “不过,陛下也有一个要求,辽东这面,必须拿下广宁。” 广宁,可以辐射整个辽东,拿下这座城池,辽东,也就无虞了。 想到这,孙承宗点了点头,“辽东诸军,必下广宁。” “阁老果真气魄,为了支援辽东,陛下特意命我和宁远伯为阁老带来了致敌的法宝。” “致敌的法宝?”孙承宗来了兴趣,“不知是什么?” 刘文炳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百万两银子。” 孙承宗听后,一捋颔下银髯,淡淡一笑,“这可真是大杀器啊。” 随后,孙承宗召集众将领,开堂议事。 孙承宗坐于上位,扫视堂内诸将,“诸位,陛下心念辽东,又给我们辽东派来了两员大将。” 孙承宗手指刘文炳,“这位,是新乐侯刘文炳刘爵爷。” 诸将见礼,“见过新乐侯。” 刘文炳拱手还礼,“诸位客气。” 孙承宗手指李尊祖,“这位,是宁远伯李尊祖李爵爷。” 宁远伯李尊祖,堂内的辽东将领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片凝重。 李尊祖这个人,大家可能不熟悉,但是他的祖父,想必诸位都不陌生,其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如松。 他的曾祖,就是努尔哈赤的干爹,被誉为清始祖的李成梁。 朱由检之所以将李尊祖抬出来,放到辽东,就是为了体现对辽东的重视。 在场的诸位将领,不少都是辽东本地人,对于赫赫威名的辽东李家,并不陌生,甚至说,还有些许敬畏。 李成梁和李如松这父子二人,那是何等人物啊。 若不是李如松英年早逝,辽东,何至落到这步田地啊。 不过,在回忆往昔的同时,众人的心中又起了计较,朝廷将李尊祖派到辽东,是要对辽东重新洗牌了不成。 “见过宁远伯。” 李尊祖也拱手还礼,“诸位客气。” 孙承宗见寒暄的差不多了,轻轻咳嗽两声,“诸位,辽东一战,持续大半年了,建奴的虚实,也已经摸清楚了,所以,本阁打算,与建奴展开决战,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愿听阁老差遣。” “好,那本阁就给他黄台吉下一封战书,三日之后,就在这锦州城下,决一死战。” 说着,孙承宗挥笔写下了一封战书。 近者奉辞罚罪,旌麾北指,硕托受戮。今治天军四十万,方与将军会猎于辽。 孙承宗写完以后,待墨迹干后,随即装裱,继而扫视堂内诸将,“哪位将军愿去虏营,下此战书?” “末将愿往。” 孙承宗顺着声音看去,答话者正是宁远游击吴三桂。 “好,那就有劳吴游击了。” 与此同时的清军大营内,清军诸将却是愁眉不展。 虽然他们还围着锦州城,但是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光是那吴三桂冲破围城部队往锦州城内运送粮食,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林丹汗兵败大同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八万骑兵,一天,就让明军消灭了一半,那可是整整四万人呐,就算是四万头猪,你让明军抓一天他也抓不完吧。 更重要的是,为了拉拢林丹汗出兵,黄台吉这边可是下了血本,什么好东西都往林丹汗那里送,结果,血本无归。 黄台吉甚至连大玉儿都给白搭进去了。 之前派去袭击明军粮草的贝勒硕托,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这就让本就有些抑郁的清军更加雪上加霜。 黄台吉见自家将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也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黄台吉看向营帐内的诸位将领,“十余年前,我曾有幸随父汗东征西讨,收拢女真诸部,讨伐明军,本族本军所到之处,敌人莫不望风而逃,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犹在眼前。” “现如今,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辽东,不是西楚霸王项羽被困垓下,而是张辽成名的逍遥津,以少胜多击败东吴十万大军。” “那些汉人尼堪算什么,还比得上我们的女真勇士吗!” “当年的萨尔浒之战,我们能击败明军,如今的辽东我们一样能击败明军。” 莽古尔泰听了黄台吉的话,站起身来,“皇上说的没错,明军算什么啊。” “都别哭丧个脸了,不就是败了几仗吗,这算个什么,你看看咱们的皇上,连自己的福晋都白给了,不也照样没事吗。” 莽古尔泰说这话,明显就是在嘲笑黄台吉,他本来就不怎么服黄台吉,如今黄台吉带着他们连战连败,他就更瞧不上黄台吉了。 黄台吉听了莽古尔泰这话,脸色铁青,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时,有一名士兵进来报告,“皇上,明军派使者前来下战书了。” 第256章 送客 黄台吉听到明军派遣使者前来下战书,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孙承宗这是在耍什么花招啊? 就在黄台吉犹豫之际,莽古尔泰又开口了,“让明军使者进来吧,不就是下战书吗,咱们还怕他不成。” 士兵没有理会莽古尔泰,而是将询问目光看向了黄台吉。 黄台吉思索片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都上门来下战书了,自己要是不见,岂不是显得惧怕于他。 “让明军使者进来吧。” “喳。” 吴三桂很快就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进黄台吉的中军大帐。 吴三桂进入大帐之后,略微扫视了一眼帐内的人员,而后紧紧盯着位于中央的黄台吉。 “蓟辽督师孙承宗孙阁老治下,宁远游击吴三桂,奉命前来下战书。” “大胆!”萨哈廉怒目而视,厉声呵斥,“好大胆的吴三桂,见到我大清皇上,为何不跪!” 吴三桂冷笑一声,“大清,哪来的大清啊?本将只听说过我大明治下的建州卫,没听说什么大清。” “你好大的胆子!”莽古尔泰直接站起身来,“吴三桂,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吴三桂毫不畏惧,“我既然敢来,就不惧生死,况且,我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找死!”莽古尔泰直接抽出腰间的配刀,朝着吴三桂砍去, 吴三桂身形向后一撤,躲了过去,并且,伸出右脚,绊了莽古尔泰一下,差点没将莽古尔泰绊倒。 “你还敢躲,来人呐。”莽古尔泰朝着外面喊道。 “在。”外面立刻冲进来一队士兵。 “把这个吴三桂给我拉出去,碎尸万段。” 可是,进来的士兵却是无动于衷。 因为,守卫中军大帐的,那都是两黄旗的士兵,他们只听黄台吉的。刚刚他们听到莽古尔泰的呼喊,再结合大帐传来的声音,还以为是黄台吉出了什么事呢,这才冲了进来。 现如今,他们见黄台吉没事,好端端的坐着呢,自然就不可能听莽古尔泰的了,而是将目光纷纷看向黄台吉。 “够了!”黄台吉厉声呵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出去。” “喳。” “皇上,”莽古尔泰吃了亏,见黄台吉这么轻飘飘的放过吴三桂,心中有些不乐意,“这个吴三桂这么侮辱咱们大清国,你就这么放过他了不成?” 黄台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莽古尔泰,你多大岁数了,这吴三桂多大岁了,你活了这么多年了,那心眼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勇亲王,你先消消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咱们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大清国不懂礼数。” “先消消气,看看吴三桂说什么再做处置也不迟啊。” “那,好吧,谁让你是皇上呢。”莽古尔泰有些不服气的坐了下去。 黄台吉看向吴三桂,“明使,你说你是来下战书的?” “正是。” “战书何在?” “就在我身上。” “拿来我看。” 吴三桂随即从怀中拿出了战书,递给了范文程,由范文程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转交给黄台吉。 黄台吉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和,硕托已经战死了,不过,孙承宗说的四十万大军,恐怕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明使,你回去之后转告孙阁老,就说朕应战了,三日之后,决一死战。” 接着,黄台吉吩咐道:“来呀,明使辛苦,给明使拿黄金百两,以解奔波之苦。” 很快,一百两黄金就放在一个托盘上,端到了吴三桂的面前。 吴三桂也不客气,直接接过了黄金,对着黄台吉施了一礼,“多谢李指挥使。” 黄台吉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暗叹,好厉害的吴三桂啊。 刚刚他的身上装着孙承宗亲笔写的战书,他刚刚要是给我行礼,就代表着是孙承宗给我行礼。 如今,战书离身,接过黄金,他再对我行礼,这就代表的是他个人,更是全了双方之间的礼节。 这吴三桂,不简单呐。 同时,黄台吉的心中也起了疑惑,那就是这吴三桂怎么称呼我为李指挥使呢,这是从哪论起啊? 吴三桂接过黄金,行礼之后,转身就要离开,但却被黄台吉拦了下来,“且慢。” 守在大帐门前的士兵立刻就拦住了吴三桂。 吴三桂听到黄台吉要拦他,以为是黄台吉反悔了呢。不过他转念一想,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想到这,吴三桂转回身来,看向黄台吉,“李指挥使,你这是何意啊?” 黄台吉看向吴三桂,淡淡一笑,“明使,你误会了。” “就是你刚刚称呼朕为李指挥使,不知这个称呼,从何谈起呀?” 吴三桂一听,合着就因为这啊。 “李指挥使对自己家的历史,可能是有些遗忘了,那我就帮您回忆回忆。” “当初,你们家不是世袭建州卫指挥使吗,世受我大明恩典,结果呢,到了某一辈,出了个白眼狼,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公然反叛,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黄台吉听着,脸上有点发烧,“行了,明使,你扯远了。” 吴三桂点了点头,“这个呢,就是你这指挥使称呼的由来,至于这个李吗,你应该清楚啊。” “当初,你父努尔哈赤,不是昔日辽东总兵、宁远伯李成梁的义子吗,这当儿子,哪有不跟他爹一个姓的道理啊。” “所以呢,这努尔哈赤,就姓李,那您作为努尔哈赤的儿子,还是那句话,这当儿子,哪有不跟他爹一个姓的道理啊,您不也得跟着努尔哈赤一样,姓李吗。” “综上所述,这就是您李指挥使称呼的由来。”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当着挫人,你别说短话。 吴三桂这直接把努尔哈赤的底裤都给揭了,那就相当于是骑在黄台吉的脸上,直接输出啊。 大帐内的其他人,像萨哈廉,莽古尔泰,阿济格,那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把吴三桂生吞活剥了。 黄台吉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心里一个劲的后悔,你说我闲的没事问他这个干什么啊。 黄台吉大手一挥,“送客,送客。” 吴三桂这还来了精神,“李指挥使,我这还有些细节没展开说呢,用不用我再……” “滚!!!!!” “哎,好嘞。” 第257章 皮裤套棉裤 “哈哈哈哈哈哈。” 松山城内,一众将领听着吴三桂诉说着前去下战书的经过,在听到吴三桂为黄台吉解释李指挥使的由来之后,顿时乐开了锅。 祖大弼拍着吴三桂的肩膀,乐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说长伯呀,你小子这回可算是露了脸了,那黄台吉,估计气的脸都绿了。” 吴三桂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也是实话实说而已。” 孙承宗听了吴三桂描述的经过,脸上也是洋溢出了笑容,“长伯呀,你这个实话实说,说得好啊。” “建奴,本就是我大明的建州卫指挥使,世受皇恩,如今不过是趁着我大明虚弱,趁机兴风作浪而已。” “对,阁老说的没错。”祖大弼出声附和,“就说他努尔哈赤,要是没有昔日的宁远伯扶持,哪有他的今天啊。” “还七大恨,我呸。” “你要是真有那七大恨,辽东总兵李成梁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报仇啊,李如松将军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报仇啊。” “养不熟的狼崽子,就该杀干净了。” “就是,就是。”其余人,也是纷纷附和。 孙承宗见此情景,满意的点了点头,军心可用呐。 “诸位,”孙承宗出声制止了喧腾的众位将领,“各部回去之后,吃好喝好,秣兵厉马,三日之后,准备与建奴决一死战。” “不过,在这三日之中,也不可掉以轻心,严加防范。” “谨遵钧令。” ………… 清军大营。 黄台吉将吴三桂送来的战书传给各个将领观看。 萨哈廉看过之后,脸色有些难看,“皇上,难不成我们三日之后,真的要和明军决战不成?” 不待黄台吉说话,莽古尔泰抢先接话,“我说庄亲王,不就是和明军决战吗,怕什么,要是论野战,我们女真勇士,可不怕他们。” 萨哈廉看向莽古尔泰,对于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勇亲王,萨哈廉也有些无奈。 “勇亲王,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倒不是惧怕明军,而是现在明军来势汹汹,我们就算是应战,那也得做万全的准备不是。” 莽古尔泰有些不以为然,“有什么可准备的,直接打就是了。” “庄亲王说的没错,”黄台吉把话接了过来,“明军势大,而且这次主动给我们下战书,想必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们要是不做准备,很容易吃亏。” “而且,防守辽南的郑亲王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明军攻势凶猛,复州城,岌岌可危。” “守在朝鲜边境线上睿亲王也派人传来了消息,洪承畴率军猛攻能打,我军连战连败,损失,惨重。” “当然了,主战场,还是在我们这里,我们只要在锦州、松山一带取得了胜利,那这一场仗,我们就算是赢了。” “只是,孙承宗此人,行事稳重,他排兵布阵,向来是稳扎稳打,怎么这次突然要下战书和我们决战呢?” 黄台吉略带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大帐内的各个将领。 庄亲王萨哈廉,低下了头。 勇亲王莽古尔泰,两个眼睛瞪得跟牛蛋一样,完全看不出智慧的影子。 武英郡王阿济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黄台吉一看,得,瞎子点灯,白费蜡,我就不应该对这伙人抱有期望。 最终,黄台吉将目光看向了范文程的身上,“范先生,你对于明军主动和我军决战之事,有什么看法?” 范文程听到黄台吉询问他,赶忙站起身来,“皇上,您对于孙承宗的评价,可谓是一语中的。” “孙承宗此人,行事稳重,连带着他的战术,也是稳扎稳打,就像是之前我们和明军交手一般,明军既不贪功,也不冒进,即使我军佯装溃败,明军也是一副穷寇勿追的样子。” 谁料,黄台吉刚说完了这句话,还没等继续往下说呢,就惹恼了一人。 只见,勇亲王莽古尔泰气鼓鼓的站了起来,手指着范文程,“范文程,你个狗东西。” “你刚刚说明军穷寇勿追,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寇了!” 范文程一听这话,吓得连忙赔罪,“勇亲王,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啊。” 接着,范文程朝着黄台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臣刚刚就是口误,绝对没有半点轻视我大清的意思,还望皇上明鉴。” 黄台吉听了范文程的话,朝着莽古尔泰摆了摆手,“勇亲王,算了,范先生向来对我大清是忠心耿耿,范文程的忠心,朕还是知道的,是你想多了。” 蒙古尔泰这才重新坐下。 黄台吉接着站起身来,亲自扶起范文程,“范先生,你我君臣相得,何至于此呢。” “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勇亲王,以后不许再这样对待范先生了。” “范先生,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谢皇上。” 待范文程重新落座之后,黄台吉说道:“范先生,你刚刚分析的很好,继续分析吧。” “是。” 范文程继续分析道:“皇上,孙承宗一向用兵谨慎,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主动给我军下战书,以求决战。” “正所谓,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这其中,必定有蹊跷,使得他孙承宗不得不主动与我军作战。” 黄台吉听了范文程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便问道:“范先生,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那这其中有何缘故呢?” 范文程略作迟疑,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恕臣愚钝,还未推断出这其中有何缘故。” 莽古尔泰冷哼一声,“切,说的挺热闹,到头来,不还是啥也不是吗。” 黄台吉瞪了莽古尔泰一眼,接着看向范文程,“范先生,勇亲王是个粗人,你不必理会他。” “你刚刚的分析已经很好了,为朕指点了迷津。” “皇上,那我们三日之后,是否要与明军决战?”萨哈廉问道。 黄台吉微微一笑,“明军说的是三日之后,那么,在这三日之中,必会放松警惕,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传我军令,今夜夜袭明军大营。” 第258章 是骡子是马 是夜,月明星稀。 明军大营如同往常一般,戒备森严。 营门前守卫的士卒,来回巡逻的士兵,手拿刀枪,在火把的照射之下,闪着光芒。 清军,由勇亲王莽古尔泰,庄亲王萨哈廉领兵,奉黄台吉之命,准备夜袭明军大营。 莽古尔泰骑在马上,远远的观瞧明军大营,“明军和往常一样,戒备森严,看起来是没有料到我们会今夜偷袭。” “勇亲王说的不错,”萨哈廉同样远远的观察明军大营,“皇上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莽古尔泰听到萨哈廉在夸赞黄台吉,心中有些许不悦,“行了,庄亲王,废话就不要说了,咱们开始动手吧。” 萨哈廉被莽古尔泰这么一顶,心里也有些不悦,但莽古尔泰是长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那好,就听勇亲王的了。” “这就对了。”莽古尔泰对于萨哈廉的态度很受用,“这样吧,庄亲王,你率军从正面冲击明军大营,吸引明军注意力,我率军从侧翼偷袭,咱们双管齐下。” “好,就听勇亲王的。” “驾,驾,驾,”萨哈廉双腿猛夹战马,带着人就冲击明军大营的辕门。 守卫营门的明军,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羽箭射倒在地。 “敌袭!敌袭!敌袭!” 幸存的士兵疯狂的喊道。 营地周边的帐篷内,迅速跑出大队士兵,附近巡逻的士兵,也纷纷朝着营门方向聚集。 “快,解决这些明军。”萨哈廉骑马飞速跃到营门前,一刀砍倒了一个明军。 其余的女真骑兵纷纷跟上,挥舞着武器,疯狂收割着守卫营门的明军士兵的性命。 这边,莽古尔泰一看萨哈廉成功吸引了明军的注意力,二话不说,带着人从明军营地的侧翼就冲了过去。 “庄亲王已经吸引住了明军的注意力,随本王杀呀。” “杀呀。” 莽古尔泰率军一路冲杀,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如入无人之境。 莽古尔泰见状,心里不由得沾沾自喜。 都说我莽古尔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勇无谋,我呸,我那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就说我出的这个主意,让庄亲王萨哈廉吸引明军的注意力,本王我亲自率军偷袭明军中军。 明军主力,由他萨哈廉扛着,漏由我莽古尔泰捡,还没什么危险。 就这么漂亮的主意,这得多聪明的脑袋瓜子才能想的出来啊。 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就在莽古尔泰孤芳自赏的时候,突然,明军从四面八方杀出。 本来,孙承宗就下了命令,严加防范,不得懈怠,在清军夜袭的时候,孙承宗便下了指令,放清军进来,关门打狗。 原本是打算等营门处的萨哈廉过来的,没想到莽古尔泰突然从侧翼杀过来了。 苍蝇老虎一块打,谁来都一样。 孙承宗走出中军大帐,看向被包围的莽古尔泰,“客人来了,我们可要热情款待。” “传本阁军令,一个不留。” 两旁的传令兵当即以人肉喇叭的形式传播军令,“阁老有令,一个不留。” “阁老有令,一个不留。” “阁老有令,一个不留。” 莽古尔泰一听,什么,一个不留,好大的口气呀。 莽古尔泰挥舞着长刀,“不要怕,不就是几个汉人尼堪吗,没什么好怕。” “大不了就是一死!” “随本王冲!” 莽古尔泰一刀砍翻一个明军之后,又一刀砍翻了一个明军。 边动手,莽古尔泰饿眼睛四处寻摸,看看哪里的明军薄弱,好趁机突围。 别看莽古尔泰嘴上说的不怕死,但是,能活着,谁想死啊。 突然,莽古尔泰眼前一亮,他发现东边的几座营帐之外,站着一个年轻将领和一个中年将领,他们俩的身后,跟着的都是些老头,和新兵。 这两个人也不不是旁人,年轻将领正是新乐侯刘文炳,中年将领正是宁远伯李尊祖。 新乐侯刘文炳身后的,都是御马监麾下的禁军,腾骧左卫。 腾骧左卫是禁军,负责宫廷安危,那形象肯定差不了。一个个顶盔贯甲,盔明甲亮,刀枪都闪着寒光。 虽然都披着甲,但是能明显看出,是新兵,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 莽古尔泰也是久经沙场,他一眼就看出了腾骧左卫是新兵来了,所以,他带着人就奔着腾骧左卫这面来了。 但是呢,他只顾着腾骧左卫了却忽略了李尊祖身后的那些老兵了。 李尊祖带来的这些老兵,那可都是当年他李家的家丁,李家没落之后,这些老兵都跟着李尊祖退归二线了。 这些人,虽然都上了年岁,但经验没得说,闭着眼,都能杀人。 这次,朱由检命新乐侯刘文炳和宁远伯李尊祖押送一百万两银子来辽东,李尊祖便敏锐的察觉到,这可能是她李家重新崛起的机会,所以,他把家里还能打的人,都带上了。 这些家丁,父一辈,子一辈,都跟着他李家了,能力没得说,忠心就更没得说了。 李尊祖见莽古尔泰带着人奔着自己这面来了,一不慌,二不忙。 他看向新乐侯刘文炳,“侯爷,暂且稍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让人帮您打扫了也就是了。” 刘文炳是知道李尊祖底细的,也不矫情,“那就有劳宁远伯了。” “侯爷客气了。” 说着,李尊祖朝着身后的那些老兵挥了挥手,“刚刚阁老下命令了,一个不留,去做吧。” “是。” 一群老头也没过多的话,直接那些家伙式就动了手。 莽古尔泰本来对于这些老头,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但是,一交上手,就傻了眼。 这玩意,是人吗? 这都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啊,这么猛。 刘文炳回头看向身后的腾骧左卫,“都学着点,看看人家是怎么打仗的。” “算了,留下一千人随本侯看护银子,其余人,全都上,禁军,禁军,不能光有名头,还得有配得上这名头的实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上。” 第259章 竞相拼命 腾骧左卫,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训练却从未落下,装备,也都是最好的。 甲胄齐全,火器充沛,一次性就有上千杆燧发枪发射,直接打懵了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只闻到一股火药味,等硝烟散去,莽古尔泰再一看,身边的人倒下去大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就又是一轮燧发枪发射。 “勇亲王,”莽古尔泰的一名亲兵护在他的身旁,“勇亲王,明军厉害,我们先撤吧。” 莽古尔泰稍微缓了缓神,“你刚刚说什么?” 这亲兵还以为莽古尔泰不同意撤退呢,便有些心虚的回道:“奴才刚刚说,要不咱们先撤退吧。” 莽古尔泰听罢,点了点头,“你说的,撤。” 莽古尔泰这这一发话,那谁还愿意卖命啊,纷纷开始撤退。 “撤,撤,撤。” “勇亲王有令,速速撤退。” “撤,快撤,快撤。” 吴三桂在一旁杀的正起劲呢,他一看莽古尔泰要逃跑,那他能放过吗,道了一声“哪里走!”,便催马向前冲杀。 “本王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你管得着吗你。”莽古尔泰回了一句,“驾,驾,驾。” 跑了一段路程之后,莽古尔泰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这明军越打越多啊,我都跑了这么大一截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明军啊? 旁边的亲兵便解释道:“勇亲王,咱们是直接冲进了明军的中军大营,深入明军大营腹地,这明军能不多吗。” “哪个混账东西把……”莽古尔泰刚想骂出口,结果马上就想到这个计划是自己制定的,就闭上了嘴。 本来打算让萨哈廉吸引明军注意力,自己趁机偷袭,捡个便宜,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别管那么多了,随本王杀出去。” “勇亲王,那咱们同伴的尸首,还带回去吗?”一名亲兵问道。 莽古尔泰略作思索,如今夜袭,已经是失败了,要是再把尸首丢下了,回去以后黄台吉指不定怎么借机生事呢。 想到这,莽古尔泰就打定了主意,“带,都带回去。” 一旁追击而来的新乐侯刘文炳,见女真人都这功夫了,居然还要将战死的女真人的尸首带回去,颇为不解。 “这建奴还把这些尸首带回去干什么啊?” “他们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了,怎么还有心思管这些死人呢?” 刘文炳身旁的吴三桂听到之后,便解释道:“新乐侯,您有所不知,我军论功行赏,皆是以斩首多少而定。” “这建奴之所以将那些死了的女真人的尸体带回去,就是不给我军留下首级。” “建奴多骑兵,尸体用绳子串在一起,挂在战马上,也不算费事,我军多步兵,很难追赶。” “因此,就算是我军打了胜仗,没有首级,也就很难论功行赏,建奴此举,也是想削弱我军士气。” 刘文炳听罢,笑着摇了摇头,“这建奴啊,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呀。” “这招,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聪明,可惜,不用在正道上。” 刘文炳随即又想到,“我说呢,之前,这一个建奴的首级,朝廷都开出了五十两银子的天价了,怎么辽东的军报上多是斩首几十,过百的都很少,原来,根源在这呢。” “是啊,”吴三桂像是想到了什么,“之前也有过大胜,只不过建奴趁着我军收割首级的时候,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我军防备不及,原本的大胜,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大败。” “所以,近年来,朝廷便下了军令,首级,只能战后收割,当场收割,贻误战机者,一律军法从事。” 听了吴三桂的话,刘文炳突然想到,既然首级这么值钱,还不容易得到,也就难怪有那么多杀良冒功了。 “快快快,顶住,顶住。”莽古尔泰拼命厮杀,但还是难以招架四面八方不断涌出来的明军。 “勇亲王,”莽古尔泰的一个亲兵砍倒了一个明军之后,来到他的身旁,“勇亲王,别管这些尸体了,咱们还是快点撤吧。” “不行,这么多的尸首,要是都丢了,那回去之后,他黄台吉不定怎么治我的罪呢。” “勇亲王,那些人已经都死了,而我们还都活着呢。” “难不成,您真的要为那些尸体,再留下更多的尸体吗?” 这一番话,算是彻底的说动了莽古尔泰,“他奶奶的!” “就算是回去之后他黄台吉要治本王的罪,那也得等本王活着回去之后再说。” “传本王军令,不要管那些尸首了,全力突围!” “喳。” 吴三桂见此情景,不禁啧啧道:“呦呵,建奴主动放弃那些尸首了,这一次,看来这回真是,冷水洗屁股,急眼了。” “狗急跳墙,那就更不能让他们离开了。”刘文炳随即下了军令,“加强进攻,绝不能放莽古尔泰活着离开。” “是。” 吴三桂见莽古尔泰如丧家之犬一般慌忙逃脱,立刻亲自带着人,追了上去。 这莽古尔泰可是努尔哈赤的儿子,黄台吉的兄长,要是能把他给拿下,那我吴三桂可就是人前显贵,鳌里夺尊了。 吴三桂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宁远伯李尊祖,同样是这么想的。 想当初,他李家执掌辽东军事数十年,那是何等的风光,可如今却坐了冷板凳。 现在,好不容易被皇帝抬了出来,有了出头之日,他自然是无比的卖力,想再度恢复家族的荣光。 祖大弼也率军在一旁追杀莽古尔泰,他见李尊祖如此的卖力,心中却是焦急万分。 他祖家在辽东如今已然是根深蒂固了,若是让他李尊祖抢了风头,就凭他李家在辽东的影响力,那自己家族的利益,必然会受影响,所以,祖大弼也是带着人拼了命了。 吴三桂是年轻气盛,想要出风头,李尊祖是想恢复家族荣光,祖大弼是怕家族利益受损,所以,这三波人,那都是不要命了。 孙承宗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之下,走了过来,见此情景,不由得面露笑意,军心可用啊。 看来,陛下将宁远伯李尊祖抬出来,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第260章 阵斩莽古尔泰 吴三桂,李尊祖,祖大弼,这三个带着军队一拼命,莽古尔泰可就受不了了,他本来就处于弱势,再碰上这三个人,那打的他,很快就找不着北了。 祖大弼,本来打起仗来就不要命,现如今为了家族利益,就更是豁出去了,带着亲信家丁,玩了命似的打。 可是,你祖大弼有亲信家丁,人家李尊祖也有亲信家丁啊,而且,人家的亲信家丁,不比你的差,而且,还强上那么几分,仗打的比你祖大弼还要漂亮。 祖大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忽然,他脑筋一转,有了办法,反正他莽古尔泰今天晚上是跑不了了,那干脆,我祖大弼留不住他莽古尔泰,那你李尊祖也别想留住。 那就把莽古尔泰给他吴三桂,吴三桂是我祖家的外甥,给了他,那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使绊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祖大弼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我祖大弼帮自己的外甥,这总说得过去吧。 想到这,祖大弼带着人,直接到了吴三桂那面,两方人马合一,祖大弼拼了命的为吴三桂撕开了一条道路。 祖大弼朝着吴三桂喊了一声,“长伯,快,留住莽古尔泰。” 吴三桂心领神会,带着人就直直得奔着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身边的亲兵,自然是不可能让吴三桂靠近莽古尔泰的,毕竟,莽古尔泰是他们的主子,要是莽古尔泰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活不了。不光是他们自己,就连他们的家人,也都得跟着遭殃。 所以,莽古尔泰的亲兵,也是拼了命的阻拦吴三桂。 一旁的宁远伯李尊祖,也看明白了,这祖大弼是怕我抢了他们祖家风头,转而帮助他外甥吴三桂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想到这,李尊祖也不废话了,“拿我的弓来。” “是。” 一旁的亲兵当即将弓箭递给李尊祖。 李尊祖接过弓箭,二话不说,就瞄向了莽古尔泰。 “嗖”,一箭射出,一箭射射在了莽古尔泰的肩头。 李尊祖出身将门,弓马娴熟,虽然他瞄准的是莽古尔泰的心脏,但是,莽古尔泰拼命厮杀,左摇右晃,因此才被他躲过了要害。 再加上莽古尔泰披着甲,抵挡了部分羽箭的威力,这才使得莽古尔泰没有立刻摔下战马。 不过,这也吓坏了莽古尔泰,虽然他莽古尔泰嘴上说着不怕死,但是,能活着,谁想死啊,求生是人的本能反应,所以,莽古尔泰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心想要逃跑。 吴三桂见李尊祖一箭射中莽古尔泰的肩头,心中暗道,李尊祖,你小子不讲武德啊,竟然使用远程武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有弓箭,我也有弓箭,你自幼弓马娴熟,我也是从小就骑马射箭,论箭法,我不见得比你差,你能箭射莽古尔泰,我也能箭射莽古尔泰,而且,我还要射的比你好。 想到这,吴三桂也是对着身旁的亲兵吩咐道:“取我的弓箭来,我也箭射莽古尔泰,不能让人家抢了风头。” 一旁的亲兵却没有去做,反而是劝解道:“将军,还是算了吧。” 吴三桂心中有些不悦,“怎么就算了!” “因为莽古尔泰,他已经死了。” “什么?”吴三桂回过头去,一看,莽古尔泰确实消失不见了。 “谁干的?是李尊祖吗?” “不是,是左良玉。” “左良玉?”吴三桂颇为不解,“他左良玉不是负责守卫营门的,怎么跑到这来了?” 是啊,他左良玉怎么跑到这来了呢? 原来,左良玉奉命守卫营门,萨哈廉率军冲杀营门,左良玉带着人阻挡。 萨哈廉本来对于莽古尔泰的这个安排,有些不满,凭什么我萨哈廉带人冲击营门,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而你莽古尔泰在侧翼偷袭,捡便宜啊? 不过,萨哈廉虽然心有不满,但莽古尔泰毕竟是长辈,资历,威望,都不是自己能比的,所以,萨哈廉也就没多说什么。 但等到真一交上手了,大批明军蜂拥而至,萨哈廉又止不住的大骂莽古尔泰。 好你个莽古尔泰,这么多明军,你都让我一个人受着,等我回去之后,非在皇上面前告你状不可。 可是,打着打着,明军营地中央,就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声音震天响,看动静,比营门这里要大的多。 这就说明,莽古尔泰遇到的麻烦,比他萨哈廉要大的多。 想到这,萨哈廉不禁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耻。 “原本,我认为勇亲王是想让我吸引明军,他自己好趁机偷袭,捡便宜。” “可没想到,明军中军营地防守更加严密,危险更大,勇亲王不惜以身犯险,主动去攻击明军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却让我去攻击相对薄弱的明军营门,这是在照顾我呀。” “可我却误会了勇亲王的好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不应该啊。” 这时,萨哈廉的亲兵也凑到他的身旁,“庄亲王,如今明军势大,偷袭不成,反而还有可能陷入险境。” “勇亲王不惧危险,闹出那么的大的动静,估计就是为了吸引明军,好让我们趁机脱困,我们可不能辜负了勇亲王的一番好意啊。” “庄亲王,咱们还是快撤吧。” 萨哈廉听罢,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那好,传本王军令,明军已有防备,夜袭不成,不可恋战,速速撤退。” 这时,又一名亲兵问道:“庄亲王,那勇亲王那边怎么办,咱们用不用去支援他?” 萨哈廉摇了摇头,“勇亲王身经百战,什么没经历过,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足为惧。” “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免得拖累勇亲王。” “喳。” 萨哈廉带着人一撤,营门处的明军就腾出手来了,所以,原本守卫营门的左良玉,便带着人马前来支援中军了。 可是,没想到,左良玉刚一来,就碰上了身受重伤的莽古尔泰。 左良玉一看莽古尔泰身受重伤,慌不择路,冲着自己就来了。 左良玉不禁感慨,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在营门,我率军击退了萨哈廉,这在,我又要阵斩莽古尔泰了。 今个是该着我左良玉露脸啊。 左良玉带着人就冲了上去。 莽古尔泰身边的亲兵都死的差不多了,他本人又身受重伤,怎么是左良玉的对手,所以,左良玉轻而易举的就将莽古尔泰,斩于马下。 左良玉随即收割了莽古尔泰的人头,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我这什么都没干呢,这泼天的富贵,就落到我的头上了。 第261章 肉烂在锅里 建奴残部被消灭殆尽之后,祖大弼见莽古尔泰死于左良玉之手,心中大定,只要不是被他李尊祖斩杀,那就没什么,虽然吴三桂没捡到便宜,但莽古尔泰死在左良玉的手里,也总好过死在李尊祖的手里。 李尊祖见被左良玉捡了便宜,心中虽然有所不甘,但他毕竟是个伯爵,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吴三桂和左良玉交情还算不错,见被左良玉白白捡了漏,他也不好说别的,只得道了一句,“左大哥,有两下子啊。” 左良玉是刚刚到来,就碰到了身受重伤的莽古尔泰,根本就不了解这里面的内情,还以为是吴三桂真心的夸赞他呢。 左良玉倒还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运气好,侥幸而已,侥幸而已,算不得什么。” “运气好,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孙承宗走了过来。 众人赶忙行礼,“阁老。” 孙承宗微微颔首示意,以示回应,继而看向左良玉,“左游击,你阵斩莽古尔泰,那可是大功一件,如今你是个游击,即日起,你便是参将了。” “至于军功,待战事结束,上报朝廷,一并封赏。” 左良玉心里那个美啊,“多谢阁老。” 孙承宗点了点头,“众将官,各回营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同时,加强戒备,谨防建奴狡诈,去而复返。” “谨遵钧令。” ………… 清军大营。 庄亲王萨哈廉,率兵一路撤退,直至自家营地。 萨哈廉骑马跃进大营后,问道:“勇亲王可回来了?” “勇亲王,还没回来。” 萨哈廉随即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下属,自己前去中军大营,向黄台吉复命。 中军大帐内,黄台吉见萨哈廉浑身是血,且不见莽古尔泰回来,心中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黄台吉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亲切的拉住萨哈廉的胳膊,“庄亲王,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萨哈廉见黄台吉这样对待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愧疚,“皇上,是臣无能。” “明军防守严密,臣未能率军偷袭成功。” “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说着,黄台吉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勇亲王啊,他不是和庄亲王你一块去的吗?” 萨哈廉听到黄台吉的问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勇亲王率军偷袭明军中军营地,结果,被大批明军围困,臣撤退之时,他还并未脱身。” “不过,以勇亲王之能,想来摆脱追兵,安全撤离,是没有问题的。” 黄台吉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庄亲王辛苦,快下去歇息去吧。” “谢皇上。” 待萨哈廉走后,黄台吉的脑子开始活泛起来了。 莽古尔泰被明军围困,就凭莽古尔泰那个废物,十有八九,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算是他莽古尔泰侥幸活着回来,那想必也得损兵折将,那我就以这个由头,收拾他,直接夺了他正蓝旗旗主的位置,改让豪格接替。 这样一来,我手里有两黄旗,豪格手里有正蓝旗,我们爷俩手里就攥着三个旗,再加上镶蓝旗旗主,郑亲王济尔哈朗向来亲近于我,那么,八旗之中,我的手中就相当于是有了四个旗,那我这个皇上的位置,可就固若金汤了。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勇亲王莽古尔泰战死,其所带兵马,无一幸免。 黄台吉听到这个消息后,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莽古尔泰死了,那么他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忧的是,未免太惨了点。 女真人口本就少得可怜,现如今莽古尔泰带去的人又全军覆没,那他的正蓝旗差不多就算是废了。 不管是大明,还是大清,人嘛,都是死一个,少一个。 可要是真比较起来,却是大相径庭。 明军死点人,算不得什么,人家家大业大,可以随时从后方补充,死一个补充两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女真人不一样,死一个,就是真的少一个,没地方补充,就算是现生他也来不及啊。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能生出来,他也不能用啊。 那么点小孩,你拿大棚扣,上化肥堆,他也长不了那么快啊。 心疼啊。 不过,很快,黄台吉就恢复了过来,人没了就是没了,再怎么心疼,也解决不了问题。 “来人,传朕的旨意,召肃亲王,庄亲王,武英郡王,前来议事。” “喳。” 现如今,大清国的几个王爷,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都在朝鲜的边境线和洪承畴对峙。郑亲王济尔哈朗率兵在辽南抵挡登莱兵。礼亲王代善,坐镇自家大后方沈阳。 剩下的,都被黄台吉带到了松锦一线。 不一会,豪格,萨哈廉,阿济格就来到了中军大帐,“皇上。” “诸位不必多礼,坐。” “皇上,这么晚了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阿济格问道。 听到阿济格的问话,黄台吉脸上立刻露出了忧伤的表情,“刚刚传来了消息,勇亲王,战死了。” “什么!”萨哈廉有些吃惊,“勇亲王他身经百战,怎么会,这样呢。” “要是当时我去支援勇亲王一下,说不定勇亲王他也不至于战死。” 黄台吉看向萨哈廉,劝慰道:“庄亲王不必自责,生死自有天命,要怪,也只能怪明军太狡猾了。” “不过,勇亲王虽然战死了,但是,他的正蓝旗,还有不少的人马和族人,他们总得有一个人去带领生活。” “所以呢,我提议,就由肃亲王豪格,暂代正蓝旗旗主,其镶黄旗,就由朕掌理。” “同时呢,武英郡王阿济格,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特晋升为英亲王。” “庄亲王,英亲王,肃亲王,你们可有什么不同意见?” 肃亲王豪格,那是他黄台吉林亲生儿子,他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庄亲王萨哈廉,受其父亲代善影响,向来是保持中立,是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英亲王阿济格,他们三兄弟向来是和黄台吉不对付,但是,现如今他们三兄弟就剩下他自己在这,独木难支,而且,黄台吉还给他升了亲王爵位,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就这样,正蓝旗便归了肃亲王豪格。 同时,鉴于正蓝旗伤亡惨重,黄台吉特地从两黄旗中抽调三个牛录,补充到正蓝旗中。 反正是肉烂在了锅里,没跑别人家去,黄台吉也乐得大方。 第262章 财帛动人心 辽东,松山城。 三日决战之约已至,军营之中,各部兵马早已聚集,整戈待战。 辽东总兵满桂,山海关总兵谢尚政,飞熊营主将黑云龙,细柳营主将周遇吉,中军营主将姜应魁,三千营教导官、驸马都尉巩永固,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天雄军统领卢象升,还有刚刚结束大同战事便匆匆赶来的白袍营主将曹文诏,以及一大堆的参将、游击,各率麾下兵马,等候差遣。 一位老者,身着绯袍,头戴乌纱,胸前的补子上赫然绣着仙鹤,此人非别,正是蓟辽督师孙承宗。 孙承宗迈着四方官步,缓缓来到众将面前。 孙承宗左侧,跟着一位三品官员,乃是协理蓟辽军事的兵部侍郎杨嗣昌,右侧,就是新乐侯刘文炳。 孙承宗神色严肃,扫视各部兵马将领,“诸位,自辽东开战以来,近一年的时间,我军连战连捷,诸位更是功勋屡立。” “建奴,本是塞外胡种,不通礼仪,不晓文字,然,我大明天子,宅心仁厚,不忍以蛮夷待之,派人教化,启其心智,教其礼仪,这才使其有几分人相。” “虏酋努尔哈赤,其祖上乃是我大明世袭建州卫指挥使,其祖辈,皆是我大明臣子,世受君恩,皇天厚恩,我大明待其不可谓不薄。” “然,贼子无礼,表面忠厚,内藏奸诈。食君禄而不思君恩,享恩泽而不思报国。” “我大明待女真视如己出,可女真却反咬一口,趁我虚弱,兴兵起事,公然反叛!”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似建奴这般,恩将仇报,以怨报德,惹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竟不如此等披毛戴角之类。” “这等狼心狗肺之徒,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幸得陛下圣明,将士用命,建奴虽屡屡兴兵,终不得前进寸缕。” “近者,本阁与建奴邀战,如今,三日之约已到,新仇旧恨,就在今日。” 说完,孙承宗看向了身旁的新乐侯刘文炳,“新乐侯,您来说几句。” 刘文炳也不客气,“阁老,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刘文炳看向各部兵马,“诸位,此战利害,刚刚孙阁老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本侯也就不再多说了,下面,本侯给大家伙来点实惠的。” 说着,刘文炳向着西侧喊道:“宁远伯,上来吧。” 话音刚落,宁远伯李尊祖带着人,押着几十口大箱子走了上来。 抬箱子的士兵显得很是吃力,可以看得出,箱子的分量不轻。 刘文炳走到一口大箱子前,用手拍了拍箱子盖,“诸位,这些箱子,是本侯和宁远伯奉陛下之命,押送到辽东的。” “我也知道,大家伙对这些箱子很好奇,好奇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私下里,也没少讨论,现在呢,我就打开,让大家伙好好的看看。” 说着,刘文炳就打开了一口箱子的箱子盖,里面顿时光华夺目,因为,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白花花的银子。 底下的士兵,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炸开了锅。 “银子,真的是银子。” “那么多银子啊,是给我们的吗?” “这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银子,那还有那么多的箱子,装的是不是都是银子啊?” “我的娘啊,这么多银子啊。” 刘文炳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底下士兵的反应,见此情景,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把所有箱子全都打开。”刘文炳吩咐道。 “是。” 嘭,嘭,嘭,嘭,几十口箱子同时打开,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真的全都是银子啊。” “这么多银子,是给我们的吗?” 别说是士兵了,就连一些将领,心中都已经有点蠢蠢欲动了。 那可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除了白花花的姑娘,也就是这白花花的银子最拨动人的心弦了。 不少士兵,已经控制不住的咽口水了。 刘文炳观看着士兵们的反应,他有理由相信,要不是这有这么多的士兵守卫,恐怕早就有人上来疯抢了。 刘文炳随手抓起一把银元,“诸位,这些都是户部铸币局新铸的银元,这一块银元,就是一两银子,这些箱子里装的,足足有一百万两银子!” 刘文炳伸手抓银元的时候,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那动静,如痴如醉,如怨如慕,比江南水乡的妖娆女子,还要勾人,惹得人骨头渣子都发酥。 那可是一百万两银子,世人皆知一百万两银子很多,但究竟有多多,没有人有印象,因为根本就没少人能够拥有一百万两银子。 如今,这一百万两银子就摆在自己的眼前,这种直观的冲击,赤裸裸的感受,任何视觉盛宴带来的冲击,都不及其万一。 蓟辽督师孙承宗,用手轻捋颔下银髯,看着这一百万两银子,心中,也是起了波澜。 当初,他尚在朝中之时,每天听着各项财政数字,十万,几十万,上百万,早就已经疲倦。 可是,那毕竟只是些数字,并没有真正见识过。等今日一见,这一百万两白银直愣愣的摆在眼前,孙承宗才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财帛动人心呐。 刘文炳看了一圈下面的官兵,又看了一眼箱子里的白银,而后将手中的银元慢慢的、一个接一个的放下。 一块银元落下,碰撞到箱子里其他银元,发出金钱独有的天籁。 那感觉,如听仙乐耳暂明。 终于,刘文炳手中的银元全部都放下了,他继而又看向各部兵马。 “诸位,陛下吩咐了,这一百万两银子,就是给你们的。” “今日之战,斩杀一个建奴,赏银十两,斩杀一个建奴军官,赏银五十两,斩杀建奴贝勒贝子者,赏银一万两,斩杀建奴伪亲王者,赏银三万两。” “如有斩杀虏酋黄台吉者,陛下有旨,赏银五十万两,封伯爵,世袭罔替!” “所有赏赐,战后一并结算,绝不拖欠,但有一点,战场之上,不允许收割首级。你们也不用担心,本侯就在这,是谁的,就是谁的,别人拿不走。” “总而言之,一句话,想要升官发财,没问题,那就给我拿下黄台吉的脑袋!” 第263章 决战 辽东,锦州城外。 三日之约已至,明清双方,倾巢而出,各拉兵马,摆开了阵势。 明军人数占据优势,但多是步兵,所以,孙承宗便把纪律严明,敢打硬仗的飞熊营,细柳营,中军营,三部人马摆在了最前面。 清军多是骑兵,虽有机动性,但数量却远远不及明军。 黄台吉远远观瞧明军阵型,不禁感叹道:“都说这孙承宗深谙用兵之道,之前接触,朕还不以为然,认为他孙承宗一味防守,典型的名头大于实力。可今日一见,明军阵型严整,步兵、骑兵相得益彰,才知孙承宗,确有其能啊。” 刚刚由郡王晋升为亲王的英亲王阿济格,对于黄台吉的话,不以为然,他心道,打仗就打仗吧,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皇上,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那么多没有用,还是动手吧。” 黄台吉点了点头,“英亲王说的没错,现在确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战,我大清要是赢了,辽东便尽归我手,可要是输了,那咱们就都万劫不复啊。” “豪格。” 豪格催马上前,“儿臣在。” “压头阵。” “喳。” 豪格带着人当即就朝着飞熊营的防线冲了过去。 “迎敌,迎敌。”飞熊营主将黑云龙厉声吩咐道。 豪格一股子猛劲,直接就冲散了飞熊营的防线。 黄台吉见状,首战告捷,好兆头啊,更何况,豪格还是他的儿子,不禁喜上眉梢,“好一个豪格。” 不过,很快,黄台吉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豪格陷入了飞熊营的包围,“快去救豪格。” “喳。” 原来,飞熊营一开始呈先前凸起的半圆摆开阵势,豪格带人冲击飞熊营,飞熊营便边打边退,中间兵马逐步退却,可是两侧却是巍然不动,豪格越打越往里,越冲越深陷,不知不觉中,就被飞熊营包围了。 黄台吉一看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包围了,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派人去救。 “鳌拜。” 鳌拜当即就催马来到黄台吉近前,“奴才在。” “速去救援肃亲王。” “喳。” 鳌拜带着人马就冲了过去。 一旁的英亲王阿济格,见黄台吉转换的如此之快,不禁起了轻蔑之意。 豪格,压头阵。 好一个豪格。 快去救豪格。 这人呐,就不能把话说的太早了。 孙承宗站在军中高台之上,手拿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见豪格被飞熊营围困,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传本阁军令,告诉黑云龙,豪格是黄台吉的儿子,给我围住了豪格,但是不能让他死了,咱们就要用豪格这个饵,来钓黄台吉这个鱼。” “是。” 鳌拜,对于黄台吉和豪格父子,那是忠心耿耿,看到肃亲王豪格被围,黄台吉命他去救,她责无旁贷,刚一和明军交手,就拼了命,一点余力都没留。 豪格见鳌拜来救他了,也是一个劲的往鳌拜的方向靠拢。 “拦住他们!”飞熊营主将黑云龙直接给一个参将下了死命令,“死也得给我拦住鳌拜。” “是。” 庄亲王萨哈廉看着豪格被飞熊营围困,便向黄台吉说道:“皇上,肃亲王被明军围困,鳌拜这个奴才又被明军阻拦,肃亲王危在旦夕,要不还是我亲自带兵,去救援肃亲王吧。” 黄台吉却摇了摇头,“庄亲王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现在不能去救肃亲王。” “肃亲王已经深陷明军包围,可明军却并未下死手,可以看出,明军就是想利用肃亲王是我儿子这一点做文章,引诱我们去救肃亲王,他们好围点打援。” 萨哈廉听黄台吉这么一解释,心中也有了数,可他之前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致使勇亲王莽古尔泰战死,如今再看着肃亲王豪格身死,他心中有些不忍,“皇上,话是这么说,可肃亲王身处危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哎,庄亲王,你这就多虑了。”英亲王阿济格把话接了过来,他们三兄弟,素来和黄台吉不对付,那个豪格自然也不对付,他巴不得豪格活不了呢。 “肃亲王虽然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但皇上这么做却是为了大局考虑,这叫不能因小失大。” “皇上不愧是皇上,就这份气度,着实令人钦佩。” “相信皇上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我们听皇上的吩咐就行了。” 黄台吉听了阿济格的话,不由得高看了阿济格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学会拿话激我了,该不会是背地里偷吃藕了吧。 黄台吉笑道:“英亲王所言极是,肃亲王虽然是朕的亲生儿子,可朕却不护短,肃亲王深陷包围事小,我大清这么多将士的安危事大,朕,绝不能因小失大。” “再说了,如果我们一部分一部分的将兵力压上去,就成了添油战术,贻笑大方了。” “明军的神机营一直没见他们动手,而且明军的骑兵也没有动,想来,应该就是在防备我们。”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见招拆招就是了。” “英亲王。” 阿济格回道:“臣在。” “你率人向前冲击,不必真正冲阵,牵制住明军的骑兵即可。” “喳。” “庄亲王。” 萨哈廉回道:“臣在。” “待会,英亲王牵制住明军的骑兵之后,朕会亲自带人冲锋,务求一举击垮明军的防御阵型,吸引明军的主力。” “庄亲王,届时你带剩下的兵马,向明军左翼冲杀,伺机策应肃亲王。” “待肃亲王脱险之后,不必停留,你会同肃亲王,鳌拜,三部合一,充分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绕道明军的后方,直取孙承宗的中军大纛。” “喳。” “切记,明军神机营火器厉害,若遇到明军火器,加快速度,只要冲到明军面前,他们的火器刘成了摆设。” “都行动吧。” “喳。” 话音刚落,英亲王阿济格,当即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第264章 狮子搏兔 眼见阿济格率兵压上,孙承宗不慌不忙,“传令神机营,开炮。” “阁老,”辽东副总兵毛元仪劝道:“如今建奴并未完全展开攻势,我军如此早的用火炮攻击,岂不是提前暴露了实力?” “止生兄,未必。”杨嗣昌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军火器厉害,神机营更是名震天下,就算我们不使用火炮攻击,建奴也一定会有所防范。” “既然藏是藏不住的,还不如放开了打。” “文弱说的不错,”孙承宗毫不掩饰对杨嗣昌的欣赏,“神机营是藏不住的,也没必要藏,火炮全部开火,不必吝啬。” “是。” 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得到了命令,二话不说,挥舞着旗帜,炮弹一轮一轮的打出。 炮弹落地,吞噬生命,溅起尘土,地上时不时的就多出一摊殷红色的血肉。 阿济格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尘土,“加快速度,快速接近明军,这样他们的火炮就失去作用了。” “喳。” 就在阿济格率军将要接近明军之时,黄台吉抓住机会,随即率军压上。 “开炮!” “开炮!” “开炮!” 神机营主将,宣武伯卫时春见黄台吉亲率大军进攻,也是发了急了,炮弹不要钱似的往外打。 黄台吉面对神机营的炮火,不管不顾,带着人一个劲的向前冲。 “快点,快点,再快点。” 黄台吉见距离差不多了,急忙下令,“放箭!” 嗖嗖嗖,嗖嗖嗖。 万千箭雨从天而降,直直的插向明军。 正面面对黄台吉的是曹文诏的白袍营,“防御!”曹文诏大喝一声。 白袍营的将士盾牌手纷纷举起盾牌,挡下了一部分羽箭,但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倒地,或死或伤。 曹文诏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救治伤员了,因为黄台吉带着人就要到了。 “保持阵型,迎敌!” “冲!”黄台吉挥舞着长刀,亲自带队,冲锋在前。 顷刻之间,短兵相接,白袍营防线,皆是生命的流逝。 阿济格率军也和明军交了手,但是,却并没有和预期的那样,引出明军的骑兵,反而是被中军营主将姜应魁率步兵给挡住了。 白袍营直面黄台吉的大军,黄台吉亲自带队攻击,清军士气高涨,很快就冲散了白袍营的防线。 临近白袍营的细柳营,在白袍营遇险之后,其主将周遇吉便立刻率队前去支援。 就这样,明军摆在第一线的白袍营,细柳营,飞熊营,中军营,四营兵马全部接敌。 在黄台吉的计划中,由他率军牵制明军的步兵,由阿济格率军牵制明军的骑兵,到时候由庄亲王萨哈廉率军去接应豪格,继而与豪格、鳌拜兵合一处,直取明军的中军大纛。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阿济格被中军营缠住,黄台吉被白袍营和细柳营拖住,抽不出身。 萨哈廉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随本王进攻明军左翼,接应肃亲王。” “喳。” 孙承宗自高台之上,透过望远镜,远远的就看到萨哈廉率军袭来,“让骑兵拦住这批建奴。” “是。” 很快,一直蛰伏未动的明军骑兵,在驸马都尉巩永固的带领下,主动出击,与萨哈廉战在一处。 巩永固把能带的骑兵都带上了,包括三千营的骑兵和宁远、山海关等辽东各部的骑兵。 萨哈廉一眼就认出了吴三桂,就是这个家伙,当初不讲武德,用火铳偷袭自己,害得自己险些丧命。 “小儿吴三桂,哪里跑!”萨哈廉挥舞着长刀就朝着吴三桂冲了过去。 吴三桂见萨哈廉朝着自己来了,既不躲避,也不迎战,反而是将手中长刀朝着萨哈廉投掷而去。 萨哈廉微微一侧身体躲了过去,可是,萨哈廉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直接猛拉马头,朝着一旁闪躲。 果不其然,吴三桂这家伙从马鞍旁拽出了三眼火铳,多亏了萨哈廉躲的快,不然,就交代在这了。 就这样,萨哈廉胳膊上还被擦伤了,人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左良玉一看,二话不说,手拿长枪,直直的冲着地上的萨哈廉就刺了过去。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把长刀挡住了左良玉的长枪。 萨哈廉定神一看,原来是图尔格。 图尔格挡住左良玉以后,对着身旁的士兵喊道:“快,保护庄亲王。” 萨哈廉的亲兵立刻将萨哈廉围了起来,将其重新扶到战马之上,又把兵器递给了他。 吴三桂这时候,正拿着三眼火铳当榔头,来回砸人呢,忽然之间,就看到了又回到马背上的萨哈廉。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萨哈廉自然也看到吴三桂,萨哈廉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手指着吴三桂,怒吼道:“给我杀了他!” “喳。” 一队女真骑兵随即就奔着吴三桂来了。 吴三桂不慌不忙,“用兵之道,怎能意气用事啊。” 萨哈廉有亲兵,吴三桂也有亲兵啊,吴三桂的亲兵立刻迎了过去,手持三眼火铳,一顿狂喷,发完了,拿着三眼火铳当榔头,就开始抡。 明军的一线部队全都和清军交了手,双方鏖战,你来我往,奋力厮杀。 原来的辽东各部,被孙承宗布置在了二线的位置,见一线部队苦苦支撑,辽东各部有些坐不住了。 辽东总兵满桂便向孙承宗请战,“阁老,让末将带人上去吧。” 山海关总兵谢尚政也向孙承宗请战,“阁老,我们不能在这干看着啊,末将向您请战。” 孙承宗摇了摇头,“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黄台吉见孙承宗一直没有动后续的兵马,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孙承宗的打算。 “你孙承宗既然想消耗我的精气神,那我倒要看看你舍得下多大的本。” “传我军令,全军回撤,放肆进攻,全力绞杀与庄亲王交战的明军骑兵!” “喳。” 孙承宗见黄台吉看穿了自己意图,依旧是平静如水,“我大明与建奴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家大业大。”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黄台吉已经竭尽全力,可我还没发力呢。” 第265章 赢了 见黄台吉率军朝自己袭来,巩永固微微一笑,“全军听令,回撤至我军左翼。” 明军左翼,围困着黄台吉的儿子豪格,巩永固这一手,可谓是攻敌所必救。 你黄台吉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有人能继承你的衣钵,不然,你这么卖力做的一切,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萨哈廉见巩永固要带着人去绞杀豪格,自然是不可能让他离开的,“拦住明军,绝不能让他们靠近肃亲王。” “喳。” 孙承宗这面也下了命令,“让卢象升率天雄军支援飞熊营,留住豪格。” “是。” 豪格已经和前来救援他的鳌拜合兵一处了,眼看着就要冲出去了,怎么一下子所有人都奔着自己来了。 豪格一刀砍倒一个明军,“本王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肃亲王,”鳌拜砍倒一个明军之后,来到豪格近前,“肃亲王,趁着如今明军还未全部到来,奴才掩护您冲出去。” 豪格点了点头,“明军在北侧相对薄弱,我们就朝着北侧冲击。” “喳。” 黄台吉的魄力,这个时候也显现出来了,他见巩永固和卢象升都带着兵奔着豪格而去,他并未因为豪格是他的儿子就乱了阵脚,反而是杀了一个回马枪,再次朝着曹文诏的白袍营冲了过去。 白袍营伤亡不小,之前是靠着周误吉的细柳营支援,才撑过去,如今黄台吉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曹文诏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周遇吉的细柳营,也被黄台吉分兵给缠住了,抽不出人手支援白袍营。 辽东总兵满桂,山海关总兵谢尚政二人见白袍营形势危急,再次向孙承宗请战,“阁老,末将愿率兵救援白袍营。” 孙承宗依旧没有答应,“不,火候还没到,再等等。” “慈不掌兵,老夫相信他曹文诏撑得住。” 曹文诏能不能打,确实能打,曹文诏麾下的白袍营能不能打,也能打,但是,黄台吉也不含糊。 黄台吉知道,如今全线开花,豪格被明军死死的围住,就是想要吸引自己派人去救,但是,明军还有兵马未动,就是在等自己派兵去救。 飞蛾扑火之事,不能做。 黄台吉心中明白,豪格是自己的儿子,活着的豪格比死了的豪格,更有价值,豪格活着,她或许还会有所顾忌,可要是豪格死了,那自己可就无所顾忌了,依仗骑兵的速度优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孙承宗静静的观察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谢尚政。” “末将在。” “带着你的人,去支援中军营,剿灭阿济格部,不必留手。” “末将领命。” 还在与萨哈廉激战的巩永固,见谢尚政率兵支援中军营,他也知道萨哈廉的目的是救援豪格,于是,他便下令,“不必阻拦萨哈廉,全军驰援中军营,剿灭阿济格。” 萨哈廉见明军有所松动,心中大喜,“快,全力进攻,救援肃亲王。” “喳。” 黄台吉见萨哈廉冲破了明军骑兵的阻拦,前去救援豪格,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豪格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要说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当看到谢尚政和巩永固都奔着阿济格去的时候,黄台吉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虽然和阿济格三兄弟不对付,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仇,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之前莽古尔泰和他的正蓝旗伤亡惨重,就已经让族内元气大伤,这要是阿济格带的人再被全歼了,那女真族,可就真没几个人了。 就在黄台吉想要下令救援阿济格的时候,辽东总兵满桂率军压了上来。 原来,孙承宗派谢尚政支援中军营的时候,见巩永固立刻放肆阻拦萨哈廉转而进攻阿济格,他的心中不禁高看了这位驸马爷一眼,同时,他也料定黄台吉必然会有所行动,所以,就将满桂派了上去。 满桂一直被孙承宗按着在二线,心中早就憋着火呢,他手下的士兵也是憋着火呢,因为,新乐侯刘文炳说的清楚,杀死一个建奴,那可就是十两银子,杀死黄台吉,直接就封世袭罔替的伯爵。 我们又不是不喜欢银子,你老是把我们按在后面算怎么回事啊。 此时,辽东的士兵看着建奴,那都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个白花花的银子。 “十两,十两,十两。” 不少士兵心中都在默念个不停,心中越念,手上越有劲。 阿济格本来对战姜应魁的中军营,就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忽然,他感觉明军愈打愈多,越打越多,原来是山海关总兵谢尚政率军压上来了。 阿济格气的破口大骂,“明军不讲无德,以多欺少。” “英亲王,明军厉害,人数又多,咱们顶不住了,撤吧。”阿济格一个亲兵说道。 阿济格想撤,但是他又不敢,因为黄台吉没下撤退的命令呢。 就在阿济格犹豫的时候,巩永固率军杀到了,这下阿济格也不用犹豫了,因为犹豫也没有用了。 左良玉手持一杆长枪,直直的就奔着阿济格去了,他心里想着,之前我杀了一个莽古尔泰,就由游击升为了参将,这我要是再把阿济格杀了,那我最起码也得弄个总兵当当啊。 左良玉是这么想的,吴三桂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吴三桂和左良玉不同之处在于,吴三桂背靠辽东将门,手底下的家丁能打,敢打,而左良玉就没这么幸运了。 姜应魁,谢尚政,巩永固三路人马一同攻击阿济格,阿济格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顶不住啊,很快,败掌显露。 吴三桂趁着这个机会,在亲信家丁的掩护之下,张弓搭箭,瞄着阿济格就是一箭。 阿济格突然感觉胸前恶风不善,紧接着,胸膛呼呼漏风,这一箭,竟然直接射穿了阿济格的甲胄。 不待阿济格反应,吴三桂催马上前,一枪朝着阿济格就刺了过去。 阿济格顿感在劫难逃,突然,眼前一黑,摔落下马,不省人事。 “英亲王!” “英亲王!” 阿济格的亲兵一个劲的呼喊阿济格,可惜,阿济格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济格一死,清军顿时六神无主,明军各部趁机进攻,很快就剿灭阿济格部。 孙承宗见状,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全军压上,就连督师标营都没留,全都派了出去。 黄台吉在知道阿济格的死讯后,叹了一口气,知道大势已去,此时也顾不得豪格,连忙下令,“速速撤退。” 黄台吉这刚要率军摆脱了明军纠缠,就听得身后一阵大乱,原来是新乐侯刘文炳和宁远伯李尊祖率腾骧左卫和锦州总兵祖大寿率军赶来。 在和黄台吉决战的同时,孙承宗便料定锦州城下,清军不会有多少人了,于是派新乐侯刘文炳和宁远伯李尊祖率军前去解锦州之围。 双方既然已经摆开架势要一死决战了,那么锦州城,也就无足轻重了。赢了,锦州自然无虞,输了,锦州绝计守不住。 所以,解锦州之围后,刘文炳和李尊祖留下些许人马守城之后,便和锦州总兵祖大寿合并一处,前来支援。 时势造英雄。 吴三桂趁着阵斩阿济格的热乎劲,又率军直冲黄台吉而来,趁乱射了黄台吉一箭,没想到运气还真好,正中黄台吉的肩头。 “不好,皇上受伤了,快掩护皇上撤!” “快撤!” 第266章 战后 辽东,广宁城。 黄台吉缓缓的睁开双眼,刚想要起身,却感觉胳膊一阵疼痛。 “皇上,您都昏迷一整天了,终于醒了,您肩头上受了箭伤,太医说了最好不要乱动。”守在黄台吉床头的图尔格说道。 黄台吉打量四周,知道这是在广宁城中,“我们,败了?” 图尔格点了点头,“英亲王战死,庄亲王重伤,所幸的是肃亲王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只是,只是,我们的兵马,损失,惨重。” 虽然黄台吉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是,在听到图尔格说出来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发颤。 心疼啊。 “肃亲王身处明军包围,他是怎么撤出来的?” “是鳌拜拼了命,身中三刀两箭,拼死掩护肃亲王撤出来的。” 鳌拜对于黄台吉这一家子人,确实是忠心耿耿,就豪格身处重重包围,他还硬是拼死掩护豪格逃了出来,完事他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 听到自己的儿子豪格没事,黄台吉心中大定,“鳌拜,倒是忠心呐。” “郑亲王和睿亲王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图尔格十分低落的回答道:“睿亲王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倒是郑亲王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明军攻势激烈,盖州,被明军攻占了,郑亲王自知办事不力,还请求皇上降罪呢。” 黄台吉听罢,显得很是平静,“这也不奇怪,明军势大,郑亲王兵少将寡,复州丢失,也怨不得郑亲王。” “明军可有什么动静?” “明军倒是没有继续发动进攻,但是探马,一直都在广宁城外活动,一直监视着我们。” “肃亲王呢?” “肃亲王在收拢军队,整治城防呢。” “将肃亲王叫过来。” “喳。” 很快,豪格就来到了黄台吉的面前,俯身半蹲在床前,“父皇。” 黄台吉看着豪格,这可是自己的接班人呐,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人没事就好。” “肃亲王,如今英亲王战死,庄亲王负伤,朕又中箭,一切都要靠你了。”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黄台吉点了点头,“图尔格,你派人去通知睿亲王,将朝鲜的事务全都交付豫亲王,让他尽快赶回来。” “喳。” 图尔格刚要离开,却又被黄台吉叫住了,“另外,你亲自去一趟明军大营,去见孙承宗,就说我大清请求议和,愿意对大明称臣纳贡,只求停止刀兵。” “皇上,这……” 有些话图尔格不好说,但是豪格就没有顾忌了,“父皇,我女真勇士铁骨铮铮,您怎么能向那些汉人尼堪低头呢!” “那你说,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黄台吉质问道。 “再和明军交战吗?我们还有多少人能上得了马,拿的起刀啊?” “这……”豪格低下了头,“那就听父皇您的就是了。” 黄台吉朝着图尔格摆了摆手,“去吧。” “喳。” 与清军这边愁眉苦脸不同,明军这边,却是一片欢腾。 打胜仗了,谁不高兴啊,更何况那白花花的银子发下来的时候,都是由新乐侯刘文炳带着人亲自发放的,没有中间人克扣,是直接发放到士兵手里的,都是实打实。 吃粮当兵,当兵吃粮,人家当兵,不就是为了那点钱粮吗,把钱给人家,人家能不高兴吗。 但要说这最高兴的,当属吴三桂了。 吴三桂在战斗中,箭射黄台吉,枪打萨哈廉,阵斩阿济格,那脸都露到天上去了。 如今的吴三桂,那是隔着窗户吹喇叭,声名在外啊。 光是赏银,就好几万两银子。 不过,吴三桂却并没有要钱,因为钱财的激励主要是针对士兵和底层军官的,到了吴三桂这份上,要是可就是官,而不是财了。 吴三桂这会,正被一群人拉着胡吹六拉呢,但是呢,没有酒,现在还在战争时期,孙承宗治军甚严,不允许军营之中酗酒。 “长伯呀,这回你可是人前显贵,鳌里夺尊了。” “长伯,这脸,你可是露到天上去了。” “长伯,你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赏赐肯定少不了,等完事了,你可得请客啊。” 吴三桂满口答应,“行行行,好好好,没问题,另外,我再每人给你们弄两个姑娘陪酒。” 有一人就答话了,“哎,这话是怎么说的,都弄来姑娘了,还能光陪酒吗?就不能陪点别的有意思的事啊?” 旁边立刻就有人打趣道:“就你,还想干别的呢,顺风撒尿都得滋一鞋的主,你能干点啥呀。” “那个读书人管这事是怎么说的来着,叫,叫什么一触即溃,对对对,就是一触即溃。” 先前那人被揭了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立刻反驳道:“放你奶奶的拐弯螺旋麻花屁。” “老子那不叫一触即溃,那叫浅尝辄止。”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与这些中下层官兵不同,明军的高级军官,倒显得异常的平静,该巡营的巡营,该留守的留守,还有的则是去看望伤兵。 锦州之围已解,明军也就顺势进驻了锦州城。 此时,蓟辽督师孙承宗,正端坐于锦州总兵府的大堂之内。 锦州总兵祖大寿,朝着孙承宗躬身施礼,“阁老,是大寿无能,被建奴围困,反而连累阁老搭救。” 孙承宗一捋颔下银髯,淡淡一笑,“复宇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兵事,本就是非一人之力可左右的,况且事发突然,你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你率孤军,独守锦州半年有余,城池未落入敌手,后又和新乐侯配合,剿灭锦州城外的建奴,继而支援我军,依本阁来看,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啊。” “这次的战事,我已经给朝廷上了奏疏,功就是功,不必理会其他。” “复宇,你我相交相识多年,再推辞,可就显得见外了。” 祖大寿再次躬身施礼,“那就多谢阁老了。” 就在这时,鹿善继走了进来,“阁老,建奴派人前来,说是要议和。” 第267章 议和 “建奴派人来议和了,”孙承宗细细思索,“此战建奴损失惨重,议和,也不算奇怪。” “将文弱喊来,然后再请建奴的人进来。” “是。” 很快,杨嗣昌便赶了过来,紧接着,图尔格才被让了进来。 图尔格走进大堂中,先是扫量了一眼堂内的人物。 孙承宗端坐于上位,其左右两侧皆坐着辽东的文武官员,只是,有些人图尔格并不认识,但是,既然在孙承宗面前都有座位,那想来身份也不会差了。 图尔格朝着孙承宗躬身施礼,“大清国使臣图尔格,参见孙承宗。” “放肆!”杨嗣昌厉声怒斥,“你建州女真不过是我大明一臣属,他黄台吉祖辈世受我大明恩泽,世属明臣,辽东更是我大明国土,何来的大清国!” 图尔格被杨嗣昌吓了一跳,不过,他却并没有在意杨嗣昌的态度,反而是偷偷的观察孙承宗的神情,因为图尔格知道,在辽东,大明的军政第一人乃是孙承宗。 见孙承宗看自己的眼神冰冷,图尔格心中已经有了数,于是赶忙认错。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口误了,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孙承宗见图尔格认了错,态度才有所和缓,“文弱,建州女真本就是化外之人,不通人烟,不晓人情,不知人事,不必过于在意。” 图尔格一听孙承宗的话,心里仔细的琢磨,他孙承宗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怎么连在一块,我就听不明白了呢。 我也会说汉话啊,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不待图尔格反应,孙承宗便看向图尔格,训斥道:“本阁念在你建州女真生活于化外之地,未经圣人教诲,不明人言风土,果腹不以五谷,御寒不以衣物,虽口吐狂言,大逆不道,然,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明天子有容人之量,暂且饶恕你这一次。” “望你吸取教训,如若再犯,绝不轻饶!” 图尔格听着孙承宗的话,一脸的懵逼,前边那一大堆,他一句都没听明白。 不过,好在他能听懂最后这一句关键的。 “阁老教训的是,小人一定谨记于心。” 看图尔格认错态度良好,孙承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女真使者,你刚刚说你来议和,可有凭证?” “有的。”说着,图尔格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我家皇上,呸,大汗,不是,” 图尔格想了好几个称呼,但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在孙承宗等人的面前称呼自家主子黄台吉。 叫皇上,就刚刚孙承宗的态度,肯定是不行的。 叫大汗,估计也够呛,我家老主子努尔哈赤就自称后金大汗,我要是在这称呼我家主子为大汗,容易犯忌讳。 不过,还得是图尔格,脑子转的快,要不然,黄台吉也不可能派他过来接洽议和的事。 很快,图尔格脑子里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称呼,那就是建州左卫指挥使。 这还多亏了之前吴三桂去给黄台吉下战书时的解释,要不然,图尔格还真不一定就能想得到。 “这是我家建州左卫指挥使写给阁老的,还请阁老过目。” 听到建州左卫指挥使这个称呼,孙承宗不禁高看了图尔格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女真人脑子转的够快的啊,可惜啊,投胎投错了人家,白白披了一张人皮。 鹿善继从图尔格手中接过书信,而后恭恭敬敬的递给孙承宗,“阁老。” 孙承宗接过黄台吉的书信,其实,这也不是黄台吉写的,而是黄台吉口述,范文程代笔写的。 大概意思就是,你我双方,打来打去,生灵涂炭,我黄台吉心念百姓,不忍百姓遭受战乱之苦,也不愿无辜士兵妄送性命,特此前来议和。 孙承宗看罢过后,整个文书,满嘴的仁义道德,很像朝廷的官方话语。 “这书信是黄台吉写的?” 见孙承宗起了疑心,图尔格也不再隐瞒,人家都看出来了,再隐瞒也就没意思了,“不敢欺瞒阁老,这封书信是由我家建州左卫指挥使口述,由范先生代笔写的。” “范先生?”孙承宗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所说的范先生,可是范文程啊?” “如阁老所言,范先生的名讳正是范文程。” “汉奸!”孙承宗心中忍不住的痛骂了一句。 别人投降女真,或是战败被俘,或是迫于形势所逼。 还有的人,虽然是投靠了女真,但要么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要么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可你范文程不同,你是主动投靠建奴的,舔着脸给人家当奴才,而且是尽心尽力的为建奴出谋划策。 数典忘祖! 想到这,孙承宗没忍住,心里又补了一句,“非人哉!” 孙承宗又将黄台吉的书信,传递给杨嗣昌等一干文武官员观阅,待堂内的众人都看完之后,书信又重新回到了孙承宗的手中。 孙承宗看向图尔格,“女真使者。” “小人在。” “你今日前来议和,可是奉了那黄台吉的命令?” “如阁老所言,正是奉了我家建州左卫指挥使之命而来。” “可是真心实意?” “自然是真心实意。” 孙承宗突然提高了声调,“既然是真心实意前来议和,那为何这书信中,尽是虚妄之语,荒唐之言!” “这个,小人不知,还请阁老明言。” 孙承宗冷哼一声,“明言,那好,本阁就把话说明白些。” “黄台吉在书信中,口口声称,说他是因为不忍百姓经受战乱之苦,这才劝解你我两家罢免刀兵,派你前来议和。” “可是呢,他黄台吉心忧百姓,那在他黄台吉治下,我辽东百万汉人,是怎么没的!” “就这一点而论,女真使者,你觉得黄台吉说的算不算是虚妄之语,荒唐之言!” “这个,这个……”图尔格不敢回答了。 孙承宗直接将书信扔在了地上,“回去告诉黄台吉,既然是议和,就要有议和的态度。” “送客。” 当即就有两名士兵走到图尔格的面前,“女真使者,请。” 待图尔格走后,杨嗣昌问道:“阁老,这黄台吉打的是什么主意?” 孙承宗看向远处,“不管他黄台吉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战是和,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再打一仗的准备。” “来人,笔墨伺候。” 很快,就有人端上来文房四宝,孙承宗提笔将图尔格前来议和的事情写了一封奏疏。 “八百里加急,急递北京。” 第268章 复成化旧事 乾清宫中,朱由检看着书案上摆放的两份奏疏。 一份是河南巡抚焦源清上的奏疏,在黄河边埋下独眼石,意图挑动灾民造反的李自成等人,抓住了几个从犯,但是主犯李自成逃脱。 朱由检不禁感叹,这个李自成,还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从陕西,到四川,再到河南,哪次都被他逃了。 另一份,是蓟辽督师孙承宗上的奏疏,内容很简单,就是辽东大捷。 这一场大战,直接就打断了他黄台吉脊梁骨啊,建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只是如今粮草不济,不然,说什么也得乘胜追击。 不过,朱由检现在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辽东的将领,该动一动了。 以辽人守辽土,从前期来看,确有效果,但是,从长远来看,不仅不会遏制女真人的发展,反而会放纵地方豪强的做大。 辽东将门,已经隐隐有尾大甩不掉之势。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李邦华急匆匆的走进乾清宫,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之后,便开口说道:“陛下,辽东孙阁老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建奴派人来议和了。” “议和?”朱由检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也正常,就建奴那点体量,经此大败,不得家家挂孝,户户冒烟啊。 王承恩将孙承宗的急递从李邦华的手中接过,然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很快就浏览了一遍,而后看向兵部尚书李邦华,“李尚书,建奴派人前来议和,你说该不该答应呢?” 李邦华躬身道:“陛下,依臣来看,我军有此大胜,自然应是继续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剿灭建奴。” “只是,陕西连年干旱,山东、河南又新添数十万灾民,户部恐怕是很难再承担大军征战的军需。” “李尚书,你的意思是,答应建奴的议和?” “是战是和,全赖陛下圣断,臣不敢妄言,只是从朝廷目前的状况来考虑,暂缓刀兵,倒是最符合朝廷的实情。” 接着,李邦华又有些担忧,“然,我军有此大胜,朝堂上下,一片欢呼,若是答应与建奴议和,臣恐群臣激愤。” “群臣激愤,”朱由检苦笑两声,“这是避免不了的。” “孙阁老的这份急递,没经过通政使司吧?” “回禀陛下,辽东的事情,多是军报,孙阁老又是发的八百里加急,这份奏疏是直接到的兵部,而后呈交御览,并未通过通政使司之手。” 朱由检点了点头,“王承恩。” “奴婢在。” “将孙阁老的这份奏疏,誊抄于各部观阅,另外,吩咐下去,开午朝。” “是。” 朱由检又看向了兵部尚书李邦华,“李尚书,你先回去吧,是战是和,绕不过朕,也绕不过群臣,午朝上再议吧。” “臣,告退。” ………… 午朝。 朱由检看向群臣,“辽东孙阁老的奏疏,你们也都看过了,建奴主动派人议和,是战,还是和,诸位,畅所欲言吧。” “陛下,臣主战。”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率先开口。 “臣虽是文臣,不通军事,但也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如今我军大获全胜,歼敌无数,当趁此时机,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剿灭建奴,彻底平定辽东。” “陛下,臣也主战。”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也出班奏报。 “自辽东开战以来,我军连战连捷,捷报频传,如今更是获得大胜,而建奴却元气大伤。”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迎,必遭其殃,此千载难逢之时机,我军如若错过,恐悔之晚矣。” 有了钱谦益,惠世扬两个侍郎带头,其余人也是纷纷跟上。 江西道御史:“陛下,臣主战。” 陕西道御史:“陛下,臣也主战。” 工科给事中:“陛下,臣亦主战。” 刑科给事中:“陛下,俺也一样。” 朱由检看着群情激奋的臣子,不由得感叹,大明王朝,确实硬气。 就在这时,有一人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臣,认为应该答应与建奴议和。” 朱由检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礼科给事中凌义渠。 凌义渠这一开口,顿时引起的众人的怒目而视。 “放肆!”刑部监狱司侍郎惠世扬怒斥道,“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乃是我大明的祖训,你一个小小的礼科给事中,焉敢在此大放厥词!” 江西道御史甚至直接上奏弹劾了,“陛下,臣弹劾礼科给事中凌义渠,卑躬屈膝,有辱国体。” 朱由检摆了摆手,“朕之前说了,朝堂议事,畅所欲言,我大明不会因言获罪。” 朱由检将目光放到了凌义渠的身上,这位,也是历史上甲申国变时殉国的臣子,对于这样的人,朱由检是真心敬佩的。 “凌给事中,别人尽皆主战,唯你一人主和,是何道理啊?” 凌义渠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回禀陛下,在臣心中,亦是主战,只不过就我大明目前的情况来看,实不宜再起刀兵。” “怎么不宜再起刀兵了,说说看。” “回禀陛下,我大明近些年来,一直是国库空虚,直到陛下继位,天纵神明,才使得国库略有盈余。” “然,天公不作美,陕西连年干旱,田地颗粒无收,以致流民四起,狼烟遍地。西南各省,经奢安乱贼叛乱,多年战火,元气大伤。山东、河南,河堤决口,数十万百姓受难。” “如今,我大明处处都需要用钱用粮,而辽东十余万大军,每天消耗钱粮无数,近者我军大胜,建奴如丧家之犬,已构不成威胁。” “建奴自努尔哈赤起,劫掠多年,积财颇丰,如今建奴主动求和,我军便可趁此时机,汲取建奴不义之财,收复我朝故土,以反哺我大明百姓。” “我大明也可趁此时机,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待国内事毕,陛下可再降雷霆,派遣天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剿建奴之穴,复成化旧事。” 第269章 可行 “复成化旧事?” “凌给事中,你指的可是成化犁廷?” 朱由检问道。 礼科给事中凌义渠躬身道:“陛下英明。” 朱由检掸了掸衣袖,“宪宗在位二十余载,所做之良事颇多,成化犁廷,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之事。” “况且,成化犁廷,并没有犁干净,不然,如今何来的建奴。” 朱由检扫视一圈群臣,“刚刚凌给事中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都说说吧。” 兵部尚书李邦华出班奏报,“陛下,臣以为,凌给事中的话,有理。” “李尚书,”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手指点着李邦华,“李尚书,你位列六部,身居司马,执掌兵枢,天下兵事皆系于你身,你怎可与建奴同意议和!” 李邦华连看都不看钱谦益一眼,“钱侍郎,你身在户部,自当知晓户部的艰难。” “打仗,打仗,打的是钱,是粮。” “之前辽东的军粮,都被抽调去赈济山东、河南两省的灾民了,再打,钱从哪来,粮从哪来?” 钱谦益却不依不饶,“李尚书,如今我大明兵锋正盛,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可你却遇事畏缩,如何当得了这个兵部尚书!” “钱粮之事,户部都未曾说出为难二字,缘何你兵部就要畏首畏尾!” “仗打赢了,还要答应建奴的和谈,那与前宋的檀渊之盟,有何区别!” 李邦华反问道:“钱侍郎,户部只要能供应辽东大军的军需,兵部的眼中,便没有和字,只有战字!” “可户部,还能供应上辽东十几万大军的消耗吗?” “如何供应不上。”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站了出来,“今年的夏税已经由运河北上,抵达京师,难不成我大明朝的夏税,还供不起辽东十几万大军不成。” “我大明朝的夏税,自然供应的起辽东的十几万大军。”户部尚书毕自严出了班。 “只是,惠侍郎要知道,我大明朝等着夏税救命的,不止是辽东那十几万大军,山东、河南、陕西,三省的百万灾民,同样在等着夏税救命。” “夏税自运河北上,在山东临清已经截留部分,就近赈济山东的灾民了,剩下的,还要再运到河南、陕西,留下的那点,还要供应各部的开支需求,户部,并无余粮了。” 惠世扬冷哼一声,“笑话,我大明朝的国库连余粮都没有了,那你毕景会这个户部尚书是如何当的!” “夏税刚刚送到京师,就所剩无几,是真的用在了实处,还是出了硕鼠,你户部不该给朝堂一个交代吗?” “惠侍郎问的好。”毕自严面无惧色,直接对上了惠世扬,“户部的每项开支,都是报请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的,走的都是明账,都有据可查。” “惠侍郎既在刑部任职,位列刑部堂官,掌朝廷刑名,尽可放手去查。” “查完了,是忠是奸,是黑是白,自然知晓,也省的宵小之徒背后谗言。” 惠世扬自然是不可能被毕自严问住,“那钱谦益钱侍郎也是户部侍郎,户部堂官,为何他说能打,而你毕尚书却说不能打呢?” “是他钱受之虚妄,还是你毕景会推脱!” 毕自严冷冷的盯着惠世扬,“钱谦益钱侍郎是户部侍郎不假,可他是财政司侍郎,是管开支的,不是管进项的。”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窥一斑未必能知全豹,钱侍郎专注财政,无法分心其他,一时恍惚,也是在所难免。” “惠侍郎如此关心户部,想必必然是有解决钱粮之法,若真是如此,我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倒也愿意退位让贤。” “你……” 朱由检静静的看着下面臣子的争论,他们虽然说的是是否议和之事,但朱由检却能看得出,里面有几分党争的意味。 朝中幸存的东林党人,原来是以钱龙锡和钱谦益二人为首,可自从钱龙锡被调到南京任工部侍郎,钱谦益任户部财政司侍郎,这两个东林大佬一个被闲置,一个被捧的太高过于栈恋权位,渐渐的,东林党人便开始以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为首。 户部尚书毕自严是实干派,自然是看不上只会动嘴不会动手的惠世扬等人,钱谦益身为户部财政司侍郎,想要再进一步,便需要扳倒毕自严,而钱谦益又是东林党人,因此他们之间便有了间隙。 今日之事,便是一场交锋。 “好了!”朱由检出声制止了二人。 “朕说了,畅所欲言,但不是攻击指责,含沙射影!”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户部有没有硕鼠,刑部会去查,都察院会去查,东厂和锦衣卫也会去查。” “可就算是要查,也得看账目查仓库,而不是在这一味地打嘴仗。” “毕尚书在户部尽职尽责,惠侍郎在刑部也是任劳任怨,是忠非奸,朝堂上下,看的明白,朕也看的明白。” “惠侍郎主战,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符合用兵之道,这没有错。毕尚书主和,基于国情,实事求是,乃是谋国之举,也没有错。” “只是,如今多事之秋,西北,西南,宣大,辽东,不是刚刚经历战事,就是正在经历战事,山东、河南又遭了无妄之灾。浙江、福建两省的巡抚又上了奏疏,说是有飓风过境,浙、闽两省沿海府县有不少百姓受灾。” “事情发展到今天,朝廷已经筋疲力竭,捉襟见肘,心力交瘁,力不从心啦。” “是战,粮从何来?是和,又如何去做?诸位有何良策,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朱由检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朱由检的意思虽然表达的很清楚,但你毕竟没有明说,你是皇帝,最终解释权在你那,你不说明白了,谁敢接这话茬啊。 不过,深知帝意的人,还是有的,况且之前户部、兵部的两位尚书都已经明确主和的态度了,这个时候,最该表明态度的不是皇帝,而是内阁。 内阁首辅李国普出班奏报,“陛下,陛下您刚刚说的实事求是四个字,臣以为乃是金石良言。” “万丈高楼也好,茅屋草庐也好,皆需夯实地基。” “而我大明朝这琼楼玉宇的地基,便是两京一十五省的实情,国库空虚,朝廷缺粮,这便是实情,也是最大的实情。” “刚刚礼科给事中凌义渠有句话说的好,用建奴所夺的不义之财,复我大明故土,反哺我大明百姓。如此一来,以不义变有义,使无道化有道,不失为一良策。” “此番,我军大胜,建奴是主动求和,主动请求纳贡恕罪,臣以为,并不违背祖训。” “所以,臣觉得,建奴主动求和之事,可行。” 第270章 勉为其难 内阁首辅李国普一表态,内阁的其余两位阁辅也纷纷跟上。 张瑞图出班奏报,“陛下,首辅所言,臣深以为然。” “陕西,山东,河南,三省受灾百姓有百万之巨,饥寒交迫,嗷嗷待哺。此三省都在我大明腹地,如若不妥善处置,激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建奴,不过癣芥之疾,如今更是被孙阁老打断了脊柱,已不足为惧。赈济三省百姓,才是朝廷的头等大事。” “建奴为祸辽东数年之久,劫掠财富不知凡几,辽东各地皆是我大明国土,辽东产物,皆是我大明之财。” “小人气长,君子不可以气消。此等不义之财,用于反哺我大明百姓,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臣赞同首辅之言。” 郭允厚也出列奏报,“陛下,臣之前是户部尚书,蒙陛下信任,擢臣入阁,仍分管户部,臣对我大明朝的钱粮赋税颇为了解。” “世人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可是,缺钱倒还好说一些,实在不行还可以从银行中强行调拨。只是缺粮,却是无力回天。” “没有钱,可以开源,可以节流,可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是没有粮食,百姓就吃不上饭,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不可不预也。” “陕西连年干旱,早就指望不上了,山东、河南又遭了灾,不仅赋税收不上来,反而还要朝廷调拨粮草赈灾,这一进一出,便是双倍。况且,受此大灾,山东、河南二省没有三两年,怕是缓不过劲来。” “此番辽东大胜,臣也想乘胜追击,彻底平定辽东。可是,战死的兵士要抚恤,有功的兵士要奖赏,这一大笔开支,就足够国库为难的了。钱,可以搁置以后再发,可是饭,总不能搁置以后再吃。倘若再行战事,户部恐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基于朝廷实情,臣也赞成首辅之言。” 朱由检听着郭允厚的话,深以为然,明末,不光缺钱,更缺粮。 在内阁三人发表意见的时候,朱由检仔细观察着群臣的反应,有不以为然者,有深以为然者,还有一脸茫然者。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最大的一个毛病就是没有担当,想办点见不得人事,但却什么锅都不想背。 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朱由检便吸取了这个教训,该自己背的锅,就得背。议和那么大的事,除了皇帝,这个锅,谁也背背不起来。 “刚刚内阁的三位阁老,说的确有其理。” “想要做事嘛,无非就是四个字,实事求是。” “要是再准确一点,就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祖制也好,祖训也好,只要是利国利民的,都要去遵循。” “只不过,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有些条条框框需要我们去进一步的修订补充,不断完善。” “就像海禁一般,隆庆开关,充实了国库,如今朝廷设立了市舶司,国库同样增了进项,朝廷有了钱,才能更好为百姓办事。” “还有,按照太祖的旧例,贪污六十两银子,就要剥皮,要是真按照这个要求去办,我大明朝各省府州县,还能有多少幸免于难的官员呐。” “就像刚刚三位阁老所言,做事,要实事求是。” “朝廷缺钱,缺粮,这是实事。想办法弥补国库亏空,这是求是。” “认清实事,方能求是,枉顾实事,只能坏事。” “不当家,不知茶米贵,看看郭阁老,再看看毕尚书,这两位户部的当家人,哪个不是鬓发斑白啊。这不是老的,而是国库空虚,愁的。” “道德经有言,吾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何为慈,诸位都饱读圣贤之书,想必心中都明白。” “何为俭,当用不省,当省不用,方为俭。” “赈济百姓,是当用不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黄河两岸,三省百万灾民,饥寒待毙,他们是我大明朝的子民,也是你们治下的百姓,你我就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吗?” “这赈济百姓的粮食,无论如何是不能少的。” “士兵的粮饷,百官的俸禄,也是当用不省,朕也不曾短缺过一分一毫。” “这当省不用,就更好理解了,能省就省嘛。宫中的各项开支,朕已经命司礼监核算过后,裁剪大半,朕的四季常服也不过八套而已。” “朝中各个衙门的开支,也有财政司掌握,审计司监督,这个俭字,你我君臣,做的都还算不错。” “至于这不敢为天下先,”朱由检苦笑一声,“你们可以不敢为天下先,可朕是大明天子,大明朝的万千百姓,要吃饭,要穿衣,朕是第一责任人,朕不可能不为天下先。” 朱由检再次扫视群臣,“朕知道你们难,朕也难,那咱们就都勉为其难吧。” “传旨辽东孙承宗,就说建奴请求议和之事,朕准了,但有一点,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可食他黍。” “剩下的事,不管是赈灾也好,还是战后的抚恤奖赏也好,亦或是与建奴和谈的相关事宜,正好各个衙门都在,内阁会同各部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朱由检又看了一眼群臣,“既然各个衙门的人都在,那就在这奉天殿前办公,有什么话当着面说清楚,也省的到时候再找不到人,推诿不前,应用之物,朕派人给你们全都拿过来。” “另外,让司礼监的人也过来,一同商议,掌灯之前,拿出章程来。” 说着,朱由检缓缓起身,“朕去太庙,向列祖列宗请罪。” 第271章 大局为重 辽东,锦州城。 蓟辽督师孙承宗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坐于上垂手,而是坐在了下垂手,因为,上垂手坐的人身份比孙承宗要高。此人非别,正是唐王朱聿键。 朱由检已经同意了和黄台吉求和的请求,唐王朱聿键,全权负责谈判事宜。 而原本的蓟辽督师孙承宗,并不直接参与此事,因为,参与此事,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事后加以抨击。出于维护,朱由检便未让孙承宗参与此事。 唐王朱聿键就不一样了,人家是世袭的亲王,身份尊贵,随便你怎么弹劾,都跟挠痒痒似的,不要紧。 孙承宗看向唐王朱聿键,“殿下,明日建奴就要派人来求和来,不知殿下打算让何人出面商讨此事?” 朱聿键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阁老,本王说的这三个人,阁老一定觉得合适。” “哦,是吗?”孙承宗来了兴趣,“不知殿下属意何人呐?” “耿精忠,孔有德,尚可喜。” 孙承宗一听,就是一愣,“可是皮岛总兵毛文龙麾下的三个游击?” “正是。” 孙承宗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捋颔下银髯,淡淡一笑,“殿下,果真是好人选啊。” 朱聿键笑着回应道:“明日是第一天谈判,肯定是谈不出什么来的,与其这样,倒还不如让这三个人去,先把水搅浑。” “浑水摸鱼,浑水摸鱼,这水浑了,才好摸鱼啊。” “殿下高见。”孙承宗会心一笑,端起茶杯,“喝茶。” 朱聿键同样端起茶杯,“喝茶。” 与孙承宗和朱聿键的谈笑风生不同,广宁城中的黄台吉等人,却是愁眉不展。 广宁城中,由于明军答应了和谈的请求,双方暂时罢兵,除了领兵的将领和留守沈阳的礼亲王代善之外,其余的重要人物,基本上都赶到了广宁城中。 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郑亲王济尔哈朗,肃亲王豪格,庄亲王萨哈廉,还有几个贝勒贝子,此刻都围拢在黄台吉的身边。 黄台吉看着眼前的宗亲贵族,眼中无限惆怅。 “此次伐明之战,我军大败,朕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自父汗以十三副盔甲、发表七大恨起兵以来,收服女真各部,大败明军于萨尔浒,以至后来的沈阳、辽阳、铁岭等战,我军均是大获全胜。” “反观明廷,坐拥江山近三百年,官吏腐败,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流民四起,按常理来说,亡国不远矣。” “而我大清,国小,人少,兵微,将寡,不敢贪图中原之地,只求这万里辽东而已。” “所以,趁着明廷内乱,无暇他顾,朕这才执意东击朝鲜,西结蒙古,想要拿下锦州、松山,剪除明廷在辽东的羽翼。” “可不曾想,一败再败,损兵折将,落得个如此下场。” 说到这,黄台吉长叹了一口气,“明廷,气数未尽呐。” “就算是明廷有了亡国之象,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此庞然大物,也不是我大清可以匹敌。”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终究是痴人说梦。” “如今我军,辽东大败,辽南失利,折戟朝鲜,加之辽西草原上的蒙古人被明廷收服,我大清,真到了四面楚歌之危难境界。” “明军在辽东大败我军,按理来说,应当乘胜追击,朕派人向明廷求和,亦不过缓兵之计而已,可没想到明廷居然真的答应了。” “这其中缘由,”说着,黄台吉看向了范文程,“范先生,你给大家说一说吧。” “臣遵旨。” 范文程随即解释道:“诸位王爷,明廷的蓟辽督师孙承宗,用兵向来沉稳,如今却突然主动与我军决战,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在皇上的首肯之下,臣派人在暗中调查,终于,在朝鲜人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原来,明廷境内的黄河在山东、河南决了堤,一下子多了几十万的灾民。山东,河南都是明廷的腹地,他们怕这几十万灾民造反,便将物资都调去赈灾了,其中就包括了本该调拨至辽东的物资。” “明廷在辽东聚集了十几万的军队,每天的钱粮消耗都是天文数字,没有了后续的后勤补给,双方对峙了大半年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孙承宗自然就主动寻求与我军决战了。” “不过,这一仗,明军虽然胜了,甚至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可是,他们的物资补给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而明廷的物资都用于了赈灾,无法调拨辽东,没了军需,军队就打不了仗,这也是为什么明廷没有乘胜追击,反而答应我军求和的原因。” 待范文程讲完,黄台吉看向众人,“诸位,都听明白了吧,这对于我们来说,无异于是救命的稻草,我们要必须抓住了。” “明廷缺钱少粮,而我军四处收集物资,积累颇多,明廷既然答应了我军的和谈请求,那必然就会狮子大开口,不过,这并不要紧,用钱买命,不亏。” “此战,我军损失惨重,朕已经给沈阳的礼亲王下了死命令,让他派人去抓那些野人女真,就算是去深山老林,悬崖山涧,也得抓。” 接着,黄台吉看向了多尔衮,“睿亲王,明军的物资消耗殆尽,我军的物资同样消耗殆尽,朕已经下令在沈阳以北集结了八千骑兵,这也是我大清最后的底气了,朕把他交给你。” “另外,带上肃亲王和庄亲王,再加上三千汉军,我军损失过重,这么多汉军不能全都留着。你们三个人,带上这八千骑兵,和这三千汉军,由沈阳向北,秘密行军,去征讨林丹汗。” “林丹汗拿了我们那么多东西,却干不成事,再加上他在大同被明军大败,损兵折将,实力大损。睿亲王,你此番前去,尽可能的掠夺物资,收拢蒙古人,为我大清,添几分生机。” “倘若辽东有变,你就不用再回来了,在外面继续延续我大清血脉,睿亲王,你就是下一任的大清皇帝,肃亲王和庄亲王都要听从睿亲王的安排。” “父皇!”豪格听了这话,有些不愿意了。 “好了,”黄台吉呵斥住了豪格,“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是我大清生死存亡的时候。” 接着,黄台吉又看向了多尔衮,“睿亲王,你胸有谋略,你我之间,可能存在间隙,但在此关头,还请睿亲王以大局为重。” 多尔衮重重的点了点头,“皇上尽管放心,臣弟一定尽力。” 第272章 玩的就是你 辽东,锦州城。 此时的锦州城,还未完全从战火的硝烟中完全走出,蓟辽督师孙承宗率部进驻锦州城以来,虽然对锦州城多有修缮,但战争的痕迹,仍隐隐可见。 黄台吉派来的议和三位使者,豫亲王多铎,贝勒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带着一队护卫,缓缓的来到锦州城。 多铎,巴布泰,都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但是呢,这两个家伙没什么文化,脑子也不多,所以,黄台吉又派了汉人宁完我随行。 第一次谈判,黄台吉也没指望能谈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所以,他便派了多铎和巴布泰这两个没头脑、没素质的人来。 黄台吉和朱聿键想的一样,先把水搅浑,让巴布泰和多铎这两个莽夫粗鲁行事,事后,他黄台吉再带着人亲自商谈。 有了多铎和巴布泰两个人瓦砾在前,方能显示出他黄台吉珠玉在后。 宁完我,他并不能做多铎和巴布泰的主,就算是黄台吉授权给宁完我全权负责,多铎和巴布泰也不会听他的,所以,宁完我主要是负责回去之后向黄台吉复述情况的。 在他们三人周围,还有大批的辽东骑兵武装护送。 快要靠近锦州城之时,锦州城门的一个军官拦住了多铎等人,“站住!” “什么人,胆敢擅闯锦州城!” 多铎一脸的不屑,“大清使者,前来与明廷议和。” “大胆!”那军官厉声呵斥。 “辽东只有我大明的建州左卫,哪来的大清!” “你……”多铎还想说什么,但被宁完我拦住了。 “豫亲王,息怒,息怒,您先歇着,让我来,让我来。” 多铎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宁完我随即上前,“我等奉建州左卫指挥使之命,特来锦州,与天朝商讨和谈事宜。” 军官对于宁完我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这话说的还差不多。” 军官用手点指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可以进去,其余人,就在城外等着。” 多铎的一个亲兵就有些不乐意了,“这怎么能行呢,要是我们不去,主子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听了这话,锦州城门处的明军官兵不禁哈哈大笑。 “要是你们这些奴才真的能保护主子的安全,那莽古尔泰和阿济格是怎么死的?” “要我说,你们这些奴才还真是忠心啊,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反而担心起你们那锦衣玉食的主子来了。” 莽古尔泰的死活,多铎根本就不在意,但阿济格可是他的亲哥哥,他不可能不管,他这火,就有点压不住了。 所幸的是,一旁的巴布泰拦住了他,“豫亲王,不要动怒,不要忘了,临行之时,皇上有交代,一切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 明军的军官却不管你多铎的感受,厉声道:“行了,你们还谈不谈了,要是不谈,那就回去告诉黄台吉,接着打就是了。” 宁完我赶忙陪笑,“别别别,将军莫急,将军莫急,我们谈,我们谈。” 接着,宁完我来到多铎身旁,“豫亲王,您就先忍一忍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巴布泰也劝道:“豫亲王,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多铎强咽下这口气,对着身后的护卫吩咐道:“你们就在锦州城外等着,本王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还怕这小小的锦州城不成。” 刚进入锦州城,多铎三人就又被一队明军拦住了,“锦州城内,不准骑马,你们三人,下马步行。” “那他们怎么可以骑马?”多铎指着一旁武装看护他们的明军骑兵说道。 拦住多铎的明军军官并没有搭理多铎,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好似在看白痴一般。 “再说一遍,锦州城内,不准骑马,你们三人,下马步行。” “你们不要太过分!”多铎愤怒的说道。 军官冷哼一声,“在我大明的国土之上,就要守我大明的规矩。” “事不过三,我再说第三遍,锦州城内,不准骑马,你们三人,下马步行!” 说着,那军官朝着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 士兵们心领神会,立刻各拉兵刃,枪林立,刀出鞘,弓拉满,火铳的手指直勾扳机。 刀枪冒着寒光,身上散着杀气,黑洞洞的枪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火龙,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宁完我和巴布泰见状,生怕多铎这个愣头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赶忙拉着多铎下了马。 宁完我道:“豫亲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再忍忍。” 巴布泰道:“豫亲王,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多铎虽然年轻气盛,但是他不傻,知道硬刚下去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顺着巴布泰和宁完我给的台阶就下了。 “那本王就给你们两个人一个面子。” 说着,多铎就下了马。 军官见状,讥笑几声,便对着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收队,让他们过去。” “等一等,”宁完我叫住了那个军官。 “怎么了?” “敢问将军,这么大个锦州城,在哪商谈事情啊,谁引领我们去啊?” “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这等小事,早已安排妥当,你们往前走就是了,人,就在前面等着呢。” “多谢,多谢。” 多铎三人往前走了没多远,果然有人前来接洽。 只见一人领着一队士兵骑马而来,“皮岛游击孔有德,奉命前来接待女真使者,你们可是女真使者啊?” 宁完我立刻回答道:“正是。” “那好,跟着我走吧。” 呼啦,一队士兵就把多铎三人围了起来,簇拥着他们赶路。 就这样,孔有德骑着马,带着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从锦州城东,走到了锦州城西,继而又到了锦州城南,最后到达锦州城北。 这一圈下来,天都快黑了。 孔有德骑着马,不觉得累,可多铎他们就不一样了,这一圈溜下来,腿都快磨细了。 宁完我这个废物,更是上气不接下气,舌头都伸出来散热了。 多铎实在是受不了了,“这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到啊?” 孔有德抬头看了看日头,“这么快就天黑了。” “我大明幅员辽阔,锦州城大了一些,不是你们建州那弹丸之地可以想象的,就这,走了还没一半呢。” “不过,天色已晚,也谈不了了,这样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谈吧。” 宁完我累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当即举双手双脚赞成,“将,将军,就,就听,就听您的。” “那就跟我走吧。” 孔有德带着多铎三人又溜了一会后,才把他们带到一处院子。 多铎扫量了院子几眼,还算可以,不管怎么说,先歇会再说,饶他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被溜了这么一天,也受不了啊。 “我们的房间在哪啊?”多铎问道。 孔有德摇了摇头,“你们的住处不在这里,没看到那房门上都贴着告示呢,你们不能住这。” 告示? 多铎和巴布泰来了兴趣,走上前去一看,写的是汉字,他俩不认识。 宁完我也走了过来,他一看,认识。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女真人与狗,不得入内。 下面还有一条备注:危急情况下,可对狗解除禁令。 宁完我一看,这不是骂人呢吗。 多铎不认识汉字,关键他还好事,便对着宁完我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就多铎那脾气,宁完我能告诉他吗,宁完我只能推脱说自己也不认识。 “真是废物!” “好了,”孔有德走了过来,“别看了,现在就带你们去你们的住处。” 孔有德带着多铎三人,走过了前院,穿过了中院,最后来到了后院的牲口棚。 孔有德指着一个牛棚说,“这就是你们的住处。” 第273章 欺人太甚 多铎看着牛棚,傻了眼。 “你就让我们睡在这!” 孔有德点了点头,“没错。” “这多好啊,通风透气,抬头就能欣赏夜景。” “要是半夜渴了,饿了,那槽里有水,还有饭,多方便呐。” “地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直接接触地面,多自然啊。我还特意问了城里的郎中,说这叫接地气,对身体,大有好处。” 孔有德用手不停的点指牛棚,啧啧称赞,“你说说,就这,得天独厚的地方,实在是难得啊。” “我是费了老大劲,老大劲,才给你们找着的。” “为了让你们能够休息好,怕打扰到你们,我还特意命人把它原来的主人给请走了。” “为这,我还搭了两捆草料呢。” “不过,谁让我们是礼仪之邦呢,为了你们这些客人能够休息好,我们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 “欺人太甚!” 这回,倒不是多铎说的,而是巴布泰说的,因为多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直打哆嗦。 巴布泰气冲冲的来到孔有德近前,“你们太欺负人了!” “别乱动!”不待孔有德说话,他身后的士兵立刻各拿刀枪走了上来。 “哎哎哎,这是干什么呢。”孔有德用手按住了一个士兵手里的长枪。 “这是客人,我们得有礼貌,讲礼数。” “虽然人家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虽然咱们这好心被人家当成驴肝肺,但是,话又说回来,狗咬了你,你还反过来去咬狗啊。” “快快快,把兵器都收起来,别吓着人家。” 一个士兵回答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把兵器收了,您看看他那样,呲着牙,咧着嘴,跟得了疯狗病似的,小的是怕他咬到大人。” 控油的颇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狗咬了你,你还反过来去咬狗吗?” “没事,把兵器都收了。” “是。” 孔有德来到被呵退的巴布泰近前,“我知道这个住处很好,你们至少从来都没有在这样的地方住过。” “但是,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也没必要感谢我,更没必要激动。” 孔有德看着牙呲欲裂的巴布泰,笑道:“你看,又急。” “都说了不要激动吗。” “给你们安排好好地方,看把你给激动的,果然呐,野猪吃不了细糠。” “得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安排人来叫你们。” 说着,孔有德转回身来,对着士兵嘱咐道:“这三位,都是我们的客人,而且是重要客人,你们要好好的保护,不得出半点差池。” 说完,孔有德对着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露出一个笑脸,“好好休息,明天见。” 待孔有德走后,多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欺人太甚!” 多铎一拳砸在了牛棚的柱子上,弄得牛棚吱呀吱呀直响,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要倒塌。 宁完我吓得赶紧拦住了多铎,“豫亲王,好汉不吃眼前亏,您要是把这牛棚再弄坏了,这明军指不定还要怎么算计我们呢。” “本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错,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巴布泰也是忍不住了,虽说平时他在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中不受重视,但好歹还是锦衣玉食,别人见了面,也得尊一声贝勒爷,哪受过这罪啊。 宁完我也没想到明军会这么对待他们,不过,他知道深浅,不敢发泄出来,不像多铎和巴布泰这两个愣头青一样,不管不顾,他是真怕惹恼了明军。 “哎呦,我的豫亲王啊,我的贝勒爷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呐。” “临行之时,皇上不是都交代过了吗,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就是一个晚上吗,咱们忍一忍就过去了。” 多铎不管不顾,“要忍你忍,本王是忍不了了。” 说着,多铎就要转身离开,结果,被孔有德安排的士兵拦住了。 “站住,干什么去?” “我去哪你们也要管吗?” “那当然了,孔游击吩咐了,要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你们不得离开住所。” “那我去撒尿总行了吧,撒尿难不成你们也管!。”多铎没好气的说道。 士兵淡淡一笑,“当然要管。” “辽东本就天气冷凉,如今入了秋了,还是晚上,天就更冷了,你这一泡尿下去,容易冻住。” “要是真鸡冻了,那可就不好了。” 多铎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老子阳气重,不怕。” “不怕也不行,为了你们的安全,你就在这解决吧,反正都是大老爷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撒尿要去茅房,你们大明号称是礼仪之邦,总不能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士兵一听多铎这话,也不好多说什么,“你非要去茅房,也不是不行,不过,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茅房离这可挺远的,你别到时候没走到,憋不住,再尿裤子了。” “胡说,刚刚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前面那院子里就有茅房,走几步就到了。” 士兵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前边院子里的那茅房,是给人用的,不是给你们用的。” “你什么意思!”多铎愤怒了,他真的愤怒了。 士兵一脸的轻蔑,“没什么意思,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要是非要上茅房,我们也不能拦着你不让你去,从这往东走八百里,就到了。” 多铎怒目而视,“从这往东走八百里,这都出了锦州城了吧!” 士兵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所以啊,我就说茅房离这远吧,你还不信,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不是我们拦着你不让你去,是它真的离的远。” “你要是想撒尿,要么就在这,要么,就从这往东走八百里。” “你……” 多铎刚想要发怒,就被明晃晃的刀枪给顶回来了。 “老子不尿了。” 多铎惹了一肚子气,又回到牛棚。 宁完我见状,劝解道:“豫亲王,还是忍忍吧,都跑了一天了,还是对付着凑合一宿吧。” 多铎虽然生气,但是也没办法。 多铎三人,被孔有德骑着马溜就一天,早就累的不行了,很快,靠着墙壁就睡着了。 外面的士兵一看他们三个睡着了,立刻牵着一头牛走了过来。 “我说三位,都醒醒,都醒醒。” “你们三位住的这个地方,是有主人的,如今人家主人找回来了,非要回自己家睡。” “不过呢,你们三位也不用担心,人家主人说了,来的都是客,不能把你们撵出去,你们四个,一块睡就行。” 边说,这士兵还边夸赞这头牛,“你说说,这牲口都比有些人懂事啊。” “正好,夜里凉,你们四个挤挤还暖和。” 接着,不由分说的就把牛牵到了多铎三人中间。 第274章 戏弄 次日清晨,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昨天累了一天,正睡的香甜的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忽然被一个明军士兵喊醒。 “三位,三位,都醒醒,都醒醒,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开始开始和谈了,你们早点准备。” 多铎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双眼,心里这个气呀。 还有两个时辰呢,你这么早叫我干嘛啊! 不过,昨天累了一天了,又睡在牛棚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挤进来一头牛。 牛多大个头啊,他多铎多大个头啊,就算是多铎加上巴布泰和宁完我,他们三个人,也赶不上一头牛啊。 累了,倦了,乏了,一天没吃没喝了,多铎也没劲了,也就无所谓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可是,那挨千刀的明军,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夜训,连操练带喊口号,折腾了大半夜。 好不容易结束了,天也快亮了,心想着总算是能迷瞪一会了,结果,又被人叫醒了。 “气死我了!”多铎怒不可遏。 “老子不睡了还不行吗!” 然,多铎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没办法啊,昨天,被孔有德骑着马,硬带着溜了一天,水米未沾唇,晚上又没怎么睡,能不累,不困吗? 就在多铎好不容易又睡着的时候,明军贴心的叫醒服务又来了。 “三位,三位,别睡了,别睡了,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要开始和谈了。” 每当多铎三人刚入睡的时候,明军的贴心叫醒服务,总是来的很及时。 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顶着无精打采,神态恍惚,唯一还说的过去的就是,发型没乱。 金钱鼠尾,锃光瓦亮的大秃脑袋,就这发型,想乱,也没有条件。 三个人一赌气,我们不睡了还不行吗。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终于有人来接他们了。 只见,耿精忠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过来,“你们三个,跟我走,和谈,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就开始了?”宁完我有些不太乐意,“我们三个,一没洗漱,二没吃饭,这就开始了?” “你们懂不懂规矩啊?” 仓啷一声。 耿精忠直接拽出了腰间的配刀,刀锋指着宁完我,“这就是我的规矩。” “你不服,尽管和它讲。” 宁完我吓得,咽了口吐沫,“那,那倒是不用了。” 耿精忠冷哼一声,将手中配刀收入刀鞘,“带他们三个走。” “是。” 一队士兵当即上前,不由分说的就赶着多铎三人离开。 很快,耿精忠带着多铎三人来到了一处宽敞的房间。 房间里,南北向摆着一条长案,东西两边,各摆放着三把太师椅。 东边的三把太师椅上,已经坐着两个人了,中间的坐着的是孔有德,左面的是尚可喜,耿精忠径直走了进来,坐在了右面的太师椅上。 多铎三人也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长案西面,多铎坐在了中间,巴布泰坐在了左面,宁完我刚刚想要坐在右面的太师椅上,结果被耿精忠给拦住了。 “哎哎哎,这椅子放错了,来呀,换一个。” “是。” 应声走进来一个士兵,将原本属于宁完我的太师椅搬走,取而代之的,搬来了一个小马扎。 宁完我一看,这不是欺负人嘛。 宁完我刚想要提出抗议,就被耿精忠呵斥住了,“看什么看,都给你搬过来了,还不赶紧坐下,还谈不谈了!” 宁完我强咽下这口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整个人,直接比其他人矮了半个身子。 耿精忠看了看多铎三人,“既然是来和谈的,那就免不了要费些口舌,来呀,上茶。” 很快,就有士兵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先在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每个人面前放了一杯茶,而后又在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面前放了一杯茶。 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三个面前的,那都是好茶,打开茶盖,清香扑鼻,细细品味,唇齿留香。 而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面前的茶,可就不是什么好茶了,甚至说都不是茶。 此时,多铎三个人,一整天没吃没喝,还没睡好,现如今有杯茶润润嗓子,觉得也还凑活。 多铎端起茶杯,打开茶盖,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茶叶是绿色的,茶水是尿黄色的。 他也不懂得茶叶,觉得没什么问题,再加上昨天一天没吃没喝,也就没管那么多,大口大口的就喝了起来。 结果,这一喝不要紧,发苦,发涩,还有点牙碜,甚至还有点剌嗓子。 其实,多铎喝的压根也不是什么茶叶,而是现从树上薅的树叶。 “这什么茶啊,又苦又涩,怎么喝着还牙碜呢?” 耿精忠淡淡一笑,“这可都是上等的好茶叶,今天要不是你们来,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还又苦又涩,那是你没喝过好茶,还有牙碜,那说明这是刚摘下来的新茶,新鲜着呢。” “你呀,就是野猪吃不了细糠。” 巴布泰同样端起了茶杯,打开茶盖一看,他这里面倒不是树叶,而是一块橘子皮。 “哎,我说,我这里面怎么是橘子皮呀?” 耿精忠把眼一瞪,“瞎咋呼什么。” “什么橘子皮啊,这是陈皮,是中药材,对人身体好着呢。” “还橘子皮,瞅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井底之蛙,露怯了吧。” 有了多铎和巴布泰的前车之鉴,宁完我喝茶的时候,就小心多了。 他同样端起茶杯,打开茶盖,仔细观察,他是汉人,对茶叶还是了解一点的。 他一看,里面是茶叶,茶水的颜色还挺深,像是好茶。 不过,宁完我还是加了小心,他虽然又渴又饿,但是没有像多铎那样大口大口喝,而是克制住了自己,先是泯了一小口。 就这一下,差点没把宁完我哏喽了。 苦。 太苦了。 宁完我这杯茶里,装的确实是茶叶,只不过,是多年前的茶叶沫子,还是昨天晚上别人喝剩下的,今天早上现回收利用的。 耿精忠看着宁完我那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你宁完我是喝懂茶的人呐。” “这茶怎么样啊?” 宁完我缓了好一会,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好茶,好茶,味道很足。” 耿精忠脸上露出坏笑,“既然是好茶,那就把这杯茶,都喝了吧。” “不不不,那倒是不用了。” “哎,不要见外。” 见宁完我还是不肯,耿精忠便对着门外的士兵吩咐一声,“来人,帮帮他。” “是。” 立刻就进来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二话不说,一个掰开宁完我的嘴,另一个就往他嘴里灌。 汉奸嘛,比敌人更可恨。 还想要什么好待遇。 第275章 李如彘 和谈,正式开始了。 坐在中间位置的孔有德,先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之前的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开始正式的进行和谈。”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皮岛游击,孔有德。” 紧接着,耿精忠,尚可喜二位也分别自我介绍。 “皮岛游击耿精忠。” “皮岛游击尚可喜。” 明军这面介绍完了,该清军了。 黄台吉派来负责传话的,是宁完我。 宁完我站起身来,想要开口介绍己方人员,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多铎在大清是豫亲王,但人家大明肯定不能认。巴布泰在大清是贝勒,人家大明根本就没贝勒这一说,就更不能认了。 所以,宁完我一时之间,僵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幸,孔有德善解人意,看出了宁完我的窘迫,摆了摆手,“你先坐下吧,不用介绍了,我们都认识。” 孔有德用手点指多铎,又点指巴布泰,“这两个,不都是小野猪皮吗。” “你说谁呢?”多铎直接拍了桌子。 啪! 孔有德也拍了桌子,“你跟谁拍桌子呢!” “你爹是不是努尔哈赤吗,努尔哈赤是不是野猪皮的意思,努尔哈赤是野猪皮,那你多铎是他努尔哈赤的儿子,可不就是先野猪皮吗。” “怎么了,有错吗。” “总不能叫你老野猪皮吧?” “你还想比你爹大一辈呢?” 多铎气的,锃光瓦亮的大秃脑袋上,青筋暴起,脑袋后面老鼠尾巴似的小辫,差点没气的翘起来。 巴布泰也忍不住了,也站起身来,怒目而视,“你敢侮辱我父汗!” 孔有德毫不在意,“谁侮辱你爹了,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吗?” “要怪,你也坏不到我,谁让你爷爷给你爹这个起了这么个倒霉名字呢。” “你要是非要怪我,弄的我好像是你爷爷似的,你愿意,我还怕有辱门风呢。” “呀呀呀!”巴布泰气的哇哇暴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砸在了地上。 这一下,孔有德也急了,“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 “来人呐!” “在。” 门外,呼啦就进来一队士兵,手拿刀枪,对准多铎三人。 “把这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拉出去,往死里打。” “是。” “且慢,且慢。”耿精忠拦住了他们。 “来的都是客,何况人家还是来跟咱们和谈的,动刀动枪的,不至于,不至于。” 耿精忠拦住孔有德后,继而满面笑容的看向多铎和巴布泰,“我说二位,出门在外,难免磕磕碰碰的,还是大度一些。” 宁完我也生怕出事,也是连忙劝道:“二位爷,二位爷,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咱先坐下来,正事要紧。” 多铎和巴布泰也知道硬扛下去没好果子吃,也就就坡下驴了。 耿精忠见状,对着那些士兵摆了摆手,“都出去,人家是来和谈的,是咱们的客人,你们这又是拿刀又是拿枪的,是想做什么啊,都出去,没有吩咐,不准进来。” 士兵们这才收起刀枪,退了出去。 耿精忠看情况和缓了下来,便说道:“我们这位孔游击啊,快人快语,言语上呢,可能有些许不周到的地方,不要见怪。” “说白了,不就是一个称呼的问题吗,这也怨他孔有德不会说话,张嘴闭嘴野猪皮,野猪皮的,这又小野猪皮,这让谁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既然要称呼吗,那就得称呼的准确一点。” “不要叫野猪皮,也不要叫努尔哈赤,人家那叫李如彘。” 耿精忠手指多铎,“这位应该叫李多铎。” 接着,耿精忠又指向巴布泰,“这位,应该叫李巴布泰。” 最后,耿精忠手指点向宁完我,宁完我立刻就站起来了,“我姓宁。” “我知道,你还不配姓李呢。” 耿精忠这一通名字,直接把多铎和巴布泰的cpu给干冒烟了。 你说努尔哈赤,这我们哥俩知道。 你说野猪皮,这我们哥俩也能听明白。 可是,你说李如彘,这又哪来的李如彘啊? 多铎看看巴布泰,“你知道吗?” 巴布泰摇了摇头,“不知道,”接着又反问道:“你知道吗?” 多铎同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于是乎,多铎和巴布泰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宁完我。 宁完我这会也蒙圈了。 李如彘? 看样子和努尔哈赤有关。 李,估计是原来的辽东总兵李成梁的李。 彘,不就是猪吗。 那这如呢? 宁完我是死活都没想明白。 耿精忠看着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十分无奈。 “这都不明白吗?” “你们还真是数典忘祖啊。” 耿精忠用手点指多铎和巴布泰,“当年,你们的老子,努尔哈赤,不是认了辽东总兵李成梁为干爹吗。” “那辽东总兵李成梁不是姓李吗,那你老子努尔哈赤不也得姓李吗。” “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儿子,都是如字辈的,像李如松,李如梅,李如柏。那努尔哈赤既然是李成梁的干儿子,不也得是如字辈的啊。” “努尔哈赤的意思,不就是野猪皮吗,那些三个加起来连一块,不就是李如彘了吗。” “哦~哦”宁完我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这就解释的通了。” 宁完我啧啧点头,“别说,还挺有道理的。” “你哦个屁!”巴布泰直接一脚将宁完我踹倒在地。 “宁完我,你小子是哪头的!你还在哦哦哦的!” 宁完我一脸的委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灰溜溜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多铎听了这话,脑袋上,手上,青筋暴起。 从昨天被孔有德骑马溜了一整天,水米未沾唇,再到晚上,被强制安置在牛棚,还和一头牛挤在一块睡觉。还有现在的,野猪皮,李如彘,多铎是彻底忍不住了。 多铎直接一拳朝着耿精忠就砸了过去。 耿精忠赶紧侧身躲避,“好小子,敢动手。” “反了你们了!” “来人!” 门外呼啦又进来一队士兵。 “给我打!” 第276章 演戏 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直接从屋里拉到院里,哐哐哐,一顿胖揍。 宁完我这小身子骨,哪受得了这个啊,连忙求饶。 “哎呦,啊,哎。” “我说三位,我们可是来和谈的,你们这么做不合适吧。” “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和谈,才是最要紧的公务啊。” “哎,哎呦。” 耿精忠双手叉着腰,“你小子今天最要紧的公务,就是挨这顿揍。” “给我打。” “哎呦,啊,啊啊啊。” 尚可喜走到耿精忠身旁,“留点神,可别打死了。” “放心吧,我都提前嘱咐好了,出不了事。” “那就好。” 院子外,唐王朱聿键带着人走了过来,听着院子里的惨叫,停下了脚步。 朱聿键挥手招呼来了院门前站岗的士兵。 士兵见是唐王朱聿键,赶忙行礼,“殿下。” “里面这是怎么了?” “回禀殿下,是耿精忠耿游击他们在教训那几个女真人呢。” 朱聿键一脸严肃,“人家是来跟我们和谈的,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的啊?” “回禀殿下,才刚开始动手。” 朱聿键叹了一口气,“才刚开始动手,我这还来早了。” “行了,你回去继续站岗吧。” “是。” 朱聿键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听着里面的惨叫声逐渐停止了,这才不紧不慢,缓缓的准备走进院子里。 只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喊喝,“唐王殿下到。” 里面的耿精忠等人,听到后,知道这是故意在给他们信号呢。 于是乎,尚可喜赶忙让士兵停下了,耿精忠,孔有德,两个人直接躺在了地上打滚,弄得满身尘土。 “你们这是干什么?”朱聿键缓步走了进来。 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三个人一见唐王朱聿键,赶忙行礼,“见过殿下。” 朱聿键微微颔首示意,“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一听到朱聿键的问话,耿精忠二话不说,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耿精忠这才站起身来,“殿下,您是不知道,按照民的吩咐,卑职对他们,那是无微不至啊。” “昨天一大早,孔有德孔游击亲自去城门口接的他们,到了晚上,更是精心为他们挑选了住所。早上,卑职怕他们醒不过来,还特意安排了提前将他们叫醒。” “等到了和谈的时候,卑职又给他们上好茶,就算是他们无礼莽撞,卑职还一个劲的劝解,不要伤了和气。” “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个劲的无理取闹,居然还主动动手,卑职实在是,实在是气不过,只能被迫进行防卫。” 孔有德也是随之哀嚎道:“殿下,这女真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在咱们自己的家门口,还能让外人欺负了。” “殿下,您看看他们把我们两个人给打的。” “殿下,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胡说八道!”多铎三人中,巴布泰体格最壮,虽然挨了揍,但还能撑得住。 “孔有德,你胡说八道,你说我们三个打了你,那你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啊!” 孔有德眼珠一转,“我这是受得内伤。” “你才是胡说八道,我们被迫进行防卫,还都留着手呢,你们三个那都是皮外伤,抹点药就能好。” “我们俩这就不一样了,你们下的是死手,我们受的是内伤,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可实际上,就跟那萝卜似的,外面看上去挺光亮的,可里面都糠了呀。” 巴布泰气的,浑身直打哆嗦,“我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宁完我,你小子能说,你起来说说。” 宁完我体格子最弱,挨了一顿揍,这会躺地上起都起不来了,哪还有心思说话啊,嘴里只能是一个劲的哀嚎,“哎呦,呦呦,哎。” 多铎就更惨了,原本就属他脾气大,所以挨得揍也最多,这会,脸都被打肿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巴布泰气不过,又不敢朝着耿精忠等人撒气,就只能朝着宁完我来了,“宁完我,你别装死,快起来。” “行了!”朱聿键呵斥住几人。 朱聿键走到耿精忠三人面前,“你们三个,我是怎么给你说的,人家是客人,要照顾好了。” “结果倒好,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却动上手了!” “快点过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殿下,是他们先……”耿精忠还想说什么,但被朱聿键给瞪回去了。 耿精忠,孔有德,尚可喜,三个人来到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面前,一人对着一个,鞠了四躬。 “对不住了,我们不应该说野猪皮,也不应该说李如彘。” 听了这话,原本被揍的躺在地上的多铎,直接气的坐了起来,嘴里的牙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朱聿键走了过来,对着孔有德三人说道:“看看,态度好点,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刚刚这位该躺着不能动呢,听了你们的道歉,立刻就能坐了。” 多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那是态度的事吗,我这是被气的好不好。 孔有德见多铎这副模样,立刻抢着说道:“殿下,您说的还真有道理。” “刚刚这多铎还半死不活的呢,结果我们一赔礼道歉,他这两个眼睛,立马就炯炯有神了,精神头这就上来了。” “行了,别这么多废话了。”朱聿键制止住了孔有德。 接着,朱聿键看向多铎三人,“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我这一个没嘱咐到,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你们三位受了伤,还请回去之后,安心养伤,我们这三个人呢,不懂礼数,看来也不适合继续参与和谈了。” “如今看来,贵方三位需要养伤,我方也要重新选派人员,和谈之事,只能延期了。” “三日之后,我们会另选他人与贵方继续洽谈后续事宜。” “来人,送三位客人回去。” “是。” 待多铎三人走后,孔有德凑到朱聿键近前,“殿下,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显得有些过分了啊?” 朱聿键淡淡道:“过分,有什么过分的呀?” “要不是这次军需消耗太大,朝廷又是多事之秋,谁还会在这跟他们和谈,早就继续发兵。” “如今能有这么一个结果,他黄台吉就偷着乐吧。” “咱们的身后,是朝廷,是数不清的百姓和城池,他黄台吉的身后有什么啊?” “实力不济,咱们做什么,他们都得受着,这是朝廷给咱们的底气。” “不过啊,话又说回来了,你们说的那个李如彘呀,确实是,晦涩而又生趣啊。” 第277章 有多远走多远 辽东,广宁城。 多铎,巴布泰,宁完我,三个人回到广宁城后,冲着黄台吉一顿呜呼哀哉。 “皇上,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巴布泰这通哀嚎,“皇上,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啊。” “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这三个不是玩意的东西太不是人了。” “溜着我们走了一整天,不给吃,不给喝,晚上还让我们睡牛棚,这还不算,他们还不把牛牵走,让我们跟牛睡了一晚上呀。” “睡还不让我们睡踏实了,只要是睡着了,他们准把我们喊醒,第二天,更是揍了我们一顿啊。” “把我这屁股揍的,稍微动一动都疼,就连放屁,那都得慢悠悠的拉长线。” “皇上,您说,明军这是打的我的屁股吗,他们打的那是皇上您的脸呀。” 巴布泰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完全没有顾忌黄台吉那铁青的脸色。 “关键,关键,他们还侮辱我们的父汗,说他是野猪皮,李如彘。” “皇上,你知道这李如彘是怎么回事吗?你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咳咳,咳咳咳。”黄台吉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止住,看向巴布泰。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巴布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黄台吉,“皇上,就这些折腾的我们就够受的了,您还想怎么样啊?” 黄台吉强忍着心中怒气,“我的意思是说,明军就没说什么时候继续和谈?” “说了,那个什么唐王说了,说三日之后,会继续派人来和我们商谈。” 黄台吉听后,摆了摆手,“来人,送豫亲王,巴贝勒,还有宁先生下去好生休息。” “喳。” 待多铎三人走后,黄台吉看向了范文程,“范先生,你说,明军这番举动,是为什么?” 范文程道:“皇上,臣以为,无非就是泄愤,给个下马威而已。” “自萨尔浒之战后,我军就连战连胜,明军却是节节败退,如今,明军好不容易打了一场胜战,自然是要借题发挥,泄一泄私愤罢了。” “同时,也是想趁此机会,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毕竟,我们,是败方。” “就算是要给下马威,这也太过分了!”郑亲王济尔哈朗见多铎三人惨状,心中也气愤难耐。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明军居然让豫亲王他们睡牛棚,还打人,这简直岂有此理。” 黄台吉叹了一口气,“郑亲王,不必动怒。” “败军之将,哪还有什么脸面呀,换做我们,恐怕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和谈是大事,还得有人继续谈。” 说着,黄台吉就把目光扫向屋内的众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可有多铎三人之前的那副惨样,谁还敢去啊。 所以,黄台吉的目光扫一圈,众人就往后退一步,扫一圈,就退一步,生怕这倒霉的差事落到自己的身上,到最后,这些人差点没退出门外。 黄台吉没办法,只好开始点名了,“图尔格。” 图尔格心里咯噔一下,“奴才在。” “和谈的事,你,”黄台吉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你有什么想法?” 图尔格的大脑飞速开始运转,“奴才以为,第一次,是咱们去明军的锦州城参加和谈,那么,这第二次,是不是应该让明军来到我们的广宁城来参加和谈。” “这样一来,在我们的地盘,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及时反应,最起码,不用担心再发生豫亲王那样的事。” 图尔格能想到的办法,黄台吉自然也能想到,“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是,人家能来吗?” 郑亲王济尔哈朗走到黄台吉近前,“皇上,能不能来,都得试一试,不然,就像豫亲王他们那样,谁还敢再去参加和谈啊。” “也好。”黄台吉点了点头,“明军不是说了吗,三日之后,再派人相谈,那这样吧,明日,我们派人去锦州城,邀请明军,届时来广宁城参加和谈。” “不过,这件事,需要一个仔细的人去,”说着,黄台吉就看向了范文程,“那就只有范先生合适了。” 范文程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你可真看得起我。 “臣遵旨。” 黄台吉还特意多嘱咐了几句,“范先生,这件事,明军多半是不会同意的,你呢,就说和谈是大事,朕要亲自参加,只是朕身体有伤,行动不便,就退而求其次,将谈判的地点放到广宁城外。” “要是实在不行,就还在锦州城中,但是,要让明军确保,不会再出现豫亲王那种情况。” “皇上放心,臣明白。” 第二天清晨,范文程就急忙赶往锦州城,结果刚出了广宁城没多久,就被明军的骑兵给盯上了,被一路武装护送到锦州城外。 “站住!” 守在城门口的左良玉,见范文程来了,直接呵斥住了他。 “你是什么人呀?” 范文程不敢托大,连忙翻身下马,“在下范文程,奉命前来和贵方商讨两日之后的和谈事宜。” 左良玉上下一打量范文程,眼皮一挑,“你就是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生个孩子还没屁眼的范文程呀。” 范文程一听,这叫什么话,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文明的词。 不过范文程虽然心里有气,但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什么,连忙陪笑,“将军说的是,在下正是范文程。” 左良玉点了点头,“唐王殿下料到你们会再派人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来人,带着这个范文程去见唐王殿下和孙阁老。” 接着,左良玉又看向范文程,“锦州城的规矩,不准骑马。” “明白,明白。” “总算是来了个懂规矩的,行了,走吧。” 一进锦州城,范文程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之前巴布泰他们可是被溜了一整天,所以,范文程就学了机灵,向着一旁的明军军官询问。 “这位将军,敢问还有多远能到啊?” “将军二字不敢当,至于说还得走多远,那自然是有多远,就走多远。” 第278章 保驾护航 范文程倒也没受太多的为难,很快就被引领带到了大堂之内。 “殿下,阁老,范文程带到。”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范文程打眼观瞧堂内坐着的两人,上垂手坐着之人,年纪不是很大,身着一身道袍,应该就是唐王朱聿键。 下垂手坐着一位老者,也是一身的便装,想来就是蓟辽督师孙承宗。 下方左右两侧,各坐着一个文官,左侧的是新任辽东巡抚方一藻。前任辽东巡抚毕自肃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已经回京休养,方一藻便补了辽东巡抚的这个缺。 右侧坐着的,是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 范文程倒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不过这并不妨碍什么,因为他拜见的是唐王朱聿键和蓟辽督师孙承宗。 “女真使者范文程,拜见唐王殿下,拜见阁老。” “女真使者范文程,”朱聿键听罢,不由得轻笑出声,“范文程,本王问你,你是汉人,还是胡人?” “外臣自然是汉人。” “既然是汉人,又为何自称女真使者啊?” “是你范文程原本就是胡人遗留,还是打算自己开一本族谱啊?” 范文程的脸皮,也练出来了,不慌不忙,“殿下说笑了,外臣虽是汉人,只是迫于生计,在女真人手下谋碗饭吃,也并不曾忘记祖宗。” “迫于生计,”朱聿键轻蔑一笑,“本王听说的可是,你范文程是主动投靠的女真人。” “这个,”范文程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良禽择木而栖,外臣这也是为了生活。” 朱聿键看向范文程,“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啊,自我大明立国以来,归顺我大明的蒙古人,色目人不在少数,甚至是海外的那些土着蛮人也有,可是,汉人主动投靠胡人的,本王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弃暗投明,古来有之,这弃明投暗,本王还真是想不出有什么人来,或许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你所谓的良禽择木而栖,或许换一句话来说,更为贴切,叫,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 “无他,臭味相同而已。” 范文程知道自己在这上面讨不到便宜,也不再搭这茬。 “殿下言语风趣,机智多变,外臣佩服。” “不过,外臣此番前来,是奉命邀请贵方,两日之后的和谈,前往广宁城中商洽。” “哦,这是为何啊?”朱聿键问道。 “回禀殿下,此番和谈,非同寻常,我家建州左卫指挥使决定亲自与贵方和谈,只是,他之前受了箭伤,行动不便,所以便想请贵方前往广宁城中,也方便尽一尽地主之谊。” “无礼!”辽东巡抚方一藻一甩衣袖,斥责道。 “黄台吉既然要参与和谈,那就必须亲自到锦州城来,锦州广宁二城相距又不是千里之遥,受了箭伤,不过是推脱之言。” “何况黄台吉不过一败军之将,有何颜面再提要求!” “还有什么尽一尽地主之谊,更是狂悖无礼!” “辽东,本就是我大明国土,广宁城,更是我大明城池,主人,也能是我大明朝。” “之前,不过是朝廷一时恍惚,让辽东染上了些许腥膻,如今,我大军已至,以雷霆之力清扫辽东,岂容你这等宵小之徒在这狺狺狂吠!” “这地主之谊,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塞外异人来说。” “范文程,若你再口无遮拦,肆意狂言,我大明有温润君子,更有百万披坚执锐之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范文程赶忙赔错,“这位大人教训的是,是外臣口无遮拦,一时乱语,还请殿下,阁老,二位大人原宥。” 朱聿键挥手示意方一藻稍安勿躁,“方中丞何必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呢。” 朱聿键继而看向范文程,“范文程。” “外臣在。” “刚刚方中丞的话你也听到了,常言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说话,要有分寸,不然,恐悔之晚矣。” “外臣,明白。” 朱聿键淡淡一笑,“不,你不明白。” “如今建奴战败,无力支撑,迫于形势,你这才在此卑躬屈膝,尽显奴相。” “倘若今天是建奴得了势,你范文程还会是今天这副姿态吗?恐怕俨然会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我们极尽羞辱。” “建奴,不过塞外胡种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可偏偏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数典忘祖,投身委敌,卖主求荣,为建奴出谋划策,欺压同族,这才致使有今日建奴之祸。” “范文程,你,比建奴,还要可恨。” “只不过你范文程如今是使者,我们知礼,懂礼,守礼,这才敬你几分。” “至于他黄台吉为什么要请我们前去广宁城中和谈,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要再说那些场面话了。” “他黄台吉既然请我去广宁城和谈,那本王去就是了。” 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听了这话,便想阻拦朱聿键,“殿下,不……” 朱聿键挥手制止了陈新甲继续说下去,“范文程,你回去告诉黄台吉,两日之后,本王将亲赴广宁城,与他当面和谈。” 范文程没想到朱聿键答应的这么痛快,他不知道这次的和谈,是由唐王朱聿键负责的。 范文程生怕他反悔了,满口答应,“殿下果真好魄力,外臣告退。” 待范文程走后,陈新甲站起身来,朝向朱聿键说道:“殿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军虽说已经对广宁城呈包围之态,可毕竟城池还在建奴手中,您这一去,安全问题,很难保障。” “殿下,”辽东巡抚方一藻也站起身来,“陈兵宪说的没错,广宁城不亚于龙潭虎穴,您这一去,是安是危,不可不防啊。” 朱聿键听了方一藻和陈新甲的话,坦然一笑,“方中丞,陈兵宪,你们二位的好意,本王明白,但,我不得不去。” “此次和谈,陛下命我全权负责,既然黄台吉提出请我去广宁城,我若不去,岂不是显得惧怕于他。” “若是旁人,完全不必理会建奴此举,可本王不一样,我姓朱,是太祖子孙,身上流淌着太祖血脉,既然建奴提了,那我就必须去。” 孙承宗也站起身来,他知道朱聿键为什么执意如此,别人都能退,他朱家人,绝对不能退。 “殿下是此次和谈的负责人,和谈事宜,我们一切听从殿下的就是。”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此去,安全为要,届时,我将亲率大军,赶赴广宁,为殿下保驾护航。” 第279章 一行征雁向南飞 秋意渐浓,微风渐凉。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黄台吉此时的心情,就如同这秋日一般,萧条,凄怆。 朱聿键答应了前往广宁城参加和谈,这个是黄台吉没有想到的,虽然没想到,但和谈的结果却是可以预料的。 这一回,非得大出血不可。 与黄台吉的忧心忡忡不同,巴布泰这小子却是来了精神。 巴布泰听说明军派人来广宁城参加和谈了,他的心思就活动起来了。 当初,我去你们明军的锦州城,受的那份罪,我要加倍偿还。 你溜我一天,那我就溜你三天。 你不让我吃饭,那我也不让你吃饭,完事我还得让你吃巴豆,不光不让你进,我还得让你出。 你让我睡牛棚,那我就让你睡猪圈。 你让我跟牛挤在一块睡觉,那我就让你和刺猬睡一块,还得让你搂着睡。 你拿橘子皮泡水让我喝,那我就拿夜壶给你沏茶。 夜壶还必须得是用过的。 然后,巴布泰又召集好了人手,准备最后再揍他们一顿。 巴布泰设想的挺好,结果被黄台吉无情的制止了。 “混账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一点眼力界都没有,下去!” 就这样,巴布泰一脸幽怨的被骂走了。 黄台吉的心中,何尝不想报复回去啊,可是,他敢吗? 不光不敢,他黄台吉还亲自带队,出城相迎,姿态做的足足的。 图尔格就跟随在黄台吉身后,便不解的问道:“皇上,您亲自带队出城迎接,是不是太给他们脸了?” 黄台吉苦笑一声,“败军之将,哪还有什么脸面呐。” “咱们必须得把姿态放到最低,以此打消明军对我们的戒备之心,这样,我们才能慢慢的恢复实力,东山再起。” “当年,我父汗就是这么做的,如今,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皇上英明。” 此时,远处扬起阵阵烟尘,似有大队人马袭来。 图尔格有些担忧的看着远处的烟尘,“皇上,该不会是明军想要趁机攻城吧?” 黄台吉摇了摇头,“不会,明军要是能打,早就打了,何必等到现在。” “稳住心神,别让明军小瞧了我们。” “喳。” “驾,驾,驾。”明军的大队骑兵很快就赶到了。 后面还跟着大队的步兵。 黄台吉一看这架势,足足有上万人呀。 就是骂街,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呐。 黄台吉不知道,这次负责和谈的是唐王朱聿键。 朱聿键是大明的亲王,广宁城又在建奴的手中,为了朱聿键的安危,安保工作肯定要充分准备。 蓟辽督师孙承宗说是要亲率大军赶赴广宁城,为朱聿键保驾护航。但是,孙承宗是蓟辽督师,又是内阁大学士,朱聿键哪能真的让他来啊。 虽然孙承宗没来,但确实派了大批军队前来,由周遇吉负责统领,护卫朱聿键的安全。 吴三桂一骑当先,冲着黄台吉等人喊道:“大明唐王殿下亲赴广宁,尔等还不速速迎接!” 黄台吉一听朱聿键来了,有些惊讶,他知道辽东有一个唐王朱聿键,但是他没想到朱聿键身为亲王,居然亲自来了。 黄台吉也不敢怠慢,带着人就迎了上去,“败军之将黄台吉,率麾下将领,见过唐王殿下。” 朱聿键是头一回见黄台吉,不免多打量了一下,也不过如此。 “不必多礼。” “和谈之事耽误的时间不短了,还是尽快开始吧。” 黄台吉看了看朱聿键,又看了看跟随朱聿键而来的军队,“殿下,和谈之所,早已备好,就在城中,只是,广宁城狭小,一时涌入这么多人,恐难以招待。” 朱聿键微微一笑,“这么多军队,自然是不可能全部进城,本王带些许护卫即可。” 说着,朱聿键不等黄台吉回话,直接命军队,开进城中。 只是,这一进,就进去了好几千人,剩下的军队,也都死死的把控着城门,直接看住了守卫城门的女真士兵。 “皇上,明军是不是太过分了?”郑亲王济尔哈朗说道。 “郑亲王勿虑,我们不能翻这个脸,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准备好人手,要是真有什么不对,直接动手。” “明白。” 黄台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范文程见状,便上前拍了马屁,“皇上,无需过于烦恼,忍一时之长短,方能行远。” “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不是照样东山再起,吞并吴国吗。” 黄台吉苦笑两,“但愿如此吧。” “范先生,你们汉人常用秋天来表达伤感,如今正值秋天,这也算是应景啊。” 说着,黄台吉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巧北雁南飞,几只大雁排成一个一字向南而去。 范文程见此情景,又要拍马屁了,“皇上,北雁南飞,关键在于一个南字,我大清居北,明廷居南,这也预示着我大清,也终将要南下中原,这是好兆头啊。” 黄台吉平时也看过几本书籍,听了范文程的话,也不免有些许悸动,此时,不禁有感而发,“一行征雁向南飞。” 本来,黄台吉想的是一行征雁向南飞,两只烤鸭往北走。 一行征雁向南飞,寓意着我大清南下中原,定鼎河山。 那么,南方的明廷,物资丰富,但终究还是抵不过我大清的铁蹄,都将归我大清所有,这便是两只烤鸭往北走。 所以,黄台吉脑海中形成的,便是一行征雁向南飞,两只烤鸭往北走。 只是,黄台吉刚说出了一行征雁向南飞,不待黄台吉说出下一句,立刻就有人给接了下一句。 “八旗野猪乱塞北。” 此时,吴三桂正骑马在周边警戒,听到黄台吉和范文程的话后,难掩心中鄙夷,直接接了这么一句。 黄台吉一听,心中顿时涌上怒火,但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发作。 范文程一听,飞,北,这倒是压上韵了。 左良玉就在吴三桂身旁,吴三桂在这次大战中处出尽了风头,他的心中隐隐有些较劲,这次吴三桂又怼的黄台吉一副猪肝色,左良玉也不甘示弱。 可是,左良玉和吴三桂不一样,吴三桂读过书,他左良玉没读过书,也没什么文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 不过,左良玉在辽东待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一些女真话,心思也活奋,很快,就想出来了。 “一行征雁向南飞,建奴都是塞思黑。” 黄台吉听了左良玉的话,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祖大弼,本来在吴三桂和左良玉两个人前面,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话后,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停下了脚步。 可是,祖大弼转念一想,两个小辈都这么有文化了,我作为长辈,高低也得整两句啊。 奈何,祖大弼是个粗人,打仗,杀人,那是拿手好戏,作诗,确实是有点难为他了。 不过,什么人有什么招。雅的不行,那干脆就来俗的。 所以,祖大弼做了这么一句,“一行征雁向南飞,建奴长的像粪堆。” 黄台吉听了,浑身颤抖,差点没自己掐自己的人中。 幸好图尔格在黄台吉身后,扶了他一把。 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这次也跟着朱聿键来了,参加和谈。 和谈那么大的事情,文官,总得出个代表啊,所以,陈新甲就来了。 陈新甲是崇祯元年的进士,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有文化,他也听到了黄台吉和范文程的话,不由得冷笑,随即接着黄台吉的话做了一首诗。 “一行征雁向南飞,三路明军破塞北。匈奴皆乱豪杰醉,四面楚歌建州危。” 陈新甲随即看向黄台吉,“失心疯,是大病,拖不得。” 第280章 如今何在 和谈正式开始了。 和谈的地点,黄台吉挑选的是格外的用心,乃是原来的辽东总兵府。 黄台吉走在前面,一路引领,“殿下,我命人将这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桌椅器具等也都是新令人打制的。” 朱聿键并不领情,“地方是好地方,可惜,沾染了腥膻。” 黄台吉听了这话,自知无趣,也不再发言。 谈判的地点,在一处大堂,里面南北方向摆放着一条长案,东西两侧,各摆放着五把椅子。 朱聿键径直走到东面,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朱聿键的左手边,紧跟着坐下了新乐侯刘文炳和宁远伯李尊祖。其右手边,坐下了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还有从京师赶来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 和谈这么重要的事,朱由检自然要派人参与,文官,朱由检不放心,所以就派李若琏来了。 黄台吉等人则只能坐在了西面。 黄台吉居中而坐,其左手边,便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右手边,是礼亲王代善之子,贝勒瓦克达。 瓦克达在大清宗室中并不起眼,但他毕竟是礼亲王代善之子,代善手中的攥着两红旗,黄台吉不敢轻视,和谈这么大的事,代善无法参与,黄台吉就退而求其次,让代善之子瓦克达参加了。 最两侧,一侧坐着范文程,黄台吉心中明白,打仗,女真人没问题,但像和谈这种事情,还得靠范文程这个汉人。 另一侧,则坐着贝勒尼堪。 尼堪,是褚英之子,也是大清宗室中新崛起的年轻一代。 大名鼎鼎两蹶名王的李定国,两蹶名王中的两王,一个是定南王孔有德,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敬谨亲王尼堪。 此前接连大战,清军中的将领,是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被多尔衮带走了,如今,黄台吉也只好将尼堪这种年轻人都拿出来了充门面了。 屋内的众人,倒显得颇为平静,可是屋外的护卫,却是剑拔弩张。 图尔格率领的女真士兵,和吴三桂率领的明军士兵,分列两侧,都死死的盯着对方。 手中紧握刀枪,唯恐有什么风吹草动。 屋内,朱聿键看向黄台吉,“你我分属两方,无法以朋友相称。你先是明臣,后又远去,无法用官职相称。建州本是大明故土,尔却妄图自立,本应称一个逆字,可如今你我暂息刀兵,在此相谈,也不好过于苛刻。直呼姓名,又恐无礼,但既是相谈,总要有所称呼,那我便以贵驾相称,可否?” 黄台吉道:“殿下请便。” “痛快。”朱聿键淡淡一笑,“天也不早了,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了。” “你方一切如之前建州左卫一般,继续向我大明纳贡,而后需退出广宁,耀州,海州,鞍山,辽阳五城,并赔偿我军此次开拔的军需,合计白银八千万两。” “不知贵驾,意下如何啊?” “什么割让五城,赔款八千万两,你不如直接去抢算了!”瓦克达听了朱聿键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放肆!”陈新甲厉声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唐王殿下不敬!” “这种重要场合,怎么会有如此跳梁小丑在此尽显丑态,真是不懂规矩。” 黄台吉狠狠的瞪了一眼瓦克达,而后陪笑道:“这是家侄,年轻人,不懂事,无意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朱聿键倒是显得很是大度,“无妨,无妨。” “贵侄久在塞外,未通人事,不尝五谷,有此举动,也是在所难免。” 瓦克达等人没听明白,范文程可是听的明白,不尝五谷,你就直接说这瓦克达不是吃粮食长大的,不是人不就完了吗。 范文程这下终于明白了,和谈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让我一个汉人参与了,合着有些话,还得我回头给他们翻译呗。 “殿下,一切如之前建州左卫一般,这个我们可以答应。” “只是,殿下,您刚刚所说的条件,是不是过于苛刻了?”黄台吉说道。 “哦,如何苛刻了?” “割让广宁,耀州,海州,鞍山,辽阳五城,那我女真人的生存空间,可就被压缩过半了,还请殿下怜悯我女真百姓。” 朱聿键冷笑一声,“贵驾,先声明一点,这不叫割让,而是让你们退出,因为,这五城,本来就是我大明的城池,只不过现在是被你们霸占了而已。” “你们女真的生存空间,原本在哪,是什么生存环境,你我都清楚,就不要再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我大明立国近三百年,若是真不给你们女真人生存空间,你们连赫图阿拉都保不住。” “至于怜悯你们女真才行,那敢问贵驾,原本我大明在辽东生活的百万汉人,如今何在呀!” 第281章 八千万两白银 唐王朱聿键的一句话,直接就问住了黄台吉。 是啊,原来在辽东生活的百万汉人都去哪了? 黄台吉心里十分清楚,倒是,他不能承认。 “这个,近些年来,年景不好,加之战乱频繁,不少百姓都逃难去了,这才致使辽东,人口凋敝,十不存一。” 紧接着,黄台吉赶紧转移话题,“不过,殿下,您要求我们退出广宁,耀州,海州,鞍山,辽阳五城,这个,确实是有点难为我们了。” “我女真族人口不在少数,倘若依照殿下所言,退出广宁,耀州,海州,鞍山,辽阳五城,那我们这么多人去哪生活呢?” 朱聿键冷坑发笑,“你们女真人多,要是退出这五城,生存空间不够,这个简单,本王给你们出个主意。” “让你们女真人自个抹脖子就是了。” “先让老人抹脖子,要是还不行,就让小孩抹脖子,然后是妇女,青壮。” “等什么时候你觉得生存空间足够了,什么时候停。” “这样一来,不光生存空间够了,就连粮食,也能省下来不少呢。” “一举两得,一炮双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黄台吉一听,好家伙,你还怪有办法嘞。 “殿下说笑了。” “我们女真人生活在苦寒之地,生活不易,若是真的退出广宁,耀州,海州,鞍山,辽阳五城,那不亚于将我们女真人逼上绝路啊,还请殿下开恩,能不能少几座城池?” 朱聿键看着黄台吉,“贵驾,你要清楚,你们女真人不是生活于苦寒之地,你们居住之所靠近我辽东卫所,环境可不算差。” “如今,你们更是得天之幸,使得腥膻沾染辽东,没有让你们退出沈阳,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不过,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辽阳,可以姑且让你们暂住,广宁,耀州,海州,鞍山,此四城,必须退出,没得商量,不然,还是准备开战吧。” 黄台吉听朱聿键的语气,知道这次是真的没得商量了。 他仔细一琢磨,广宁,肯定是守不住的,割让就割让。 耀州,海州,鞍山,都是两白旗驻守之地,是多尔衮兄弟的地盘,如今我军损失惨重,兵力也守不住这么多城池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就给了明军了,一来示弱,二来,也可以趁机削弱多尔衮两白旗的势力。 这三来,到时候我一把火把城里的房屋什么的,全都给烧了,留给明军四座空城也就是了。 老十四,为了大清,只好苦一苦你了。 想到这,黄台吉便下定了决心,不过,脸上,语气,依旧是一副煎熬,羞愧的样子。 “那,就依殿下所言,我军退出广宁,耀州,海州,鞍山四城,交由贵方处置。” “这就对了嘛。”朱聿键展现出一副欣慰的样子,“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广宁,耀州,海州,鞍山,这四座城池,我们接手时,必须是完整的城池,贵驾可不要妄想着一把火都烧了,到时候留给我们几座空城。” 黄台吉没想到朱聿键看穿了他的把戏,有些心虚。 “殿下说笑了,我们女真人,是最讲信誉的人了,哪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朱聿键淡淡一笑,“你们女真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心里也都清楚,无需过多解释。” “殿下,城池的事情,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接着,黄台吉又开始诉苦了。 “殿下,就是这赔款之事,能不能再商议商议?” “怎么商议?”朱聿键问道。 “殿下,赔款白银八千万两,我们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啊。就算是把我们女真人都当成人参卖了,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啊。” 朱聿键可不管你那个,“你们女真人在辽东繁荣几十年了,怎么可能连八千万两白银都拿不出。” “你们夺取了辽东那么多城池,辽东百万汉人的财富,你们寇关时的掠夺,还有侵略朝鲜所得,我们只不过是要八千万两白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黄台吉略带恳切的说道:“殿下,您太高看我们女真人了,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积攒下八千万两白银的财富啊,还请殿下开恩呐。” 朱聿键摆了摆手,用手点指长案,“哎,不是本王太高看你们女真人了,是你们女真人太低估自己了。” “你们女真人送给林丹汗的金银,器具,貂皮,鹿茸,人参,珠宝,那么多东西,价值可是不菲啊。” “还有,你们送给林丹汗的布木布泰,那更是无价之宝啊。” “怎么,贵驾,像您连尊夫人都舍得拱手送人,如此慷慨大方之人,怎么现在却变得吝啬小气?” “对蒙古林丹汗尚且如此慷慨,为何对我大明就百般推诿啊?” “难不成,在贵驾的眼中,我们大明,还不比不上他林丹汗吗!” 朱聿键的一番话,直接让黄台吉的后背出了冷汗,倒不是说他黄台吉吓的,也不是说他把布木布泰送给林丹汗,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被揭穿了羞愧的,而是惊讶于明军的情报能力。 他送给林丹汗的金银珠宝,明军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竟然连布木布泰被送出去了,明军都知道。 要知道,将自己的夫人送出去,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可不是件光彩的事,自然是不可能透露出去,这件事,在女真人中,也只有一些高层知道,明军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是林丹汗那边漏出的消息,那明军这情报工作,也是够可怕的。 那要是自己这边漏出的消息,黄台吉的后背,这才不禁冒出了冷汗。 “殿下,林丹汗向来蛮横不讲理,他对我们女真人威逼利诱,我们是迫于无奈这才给了他些金银。” “也不敢欺瞒殿下,女真族中,确实有些积累,只是,被林丹汗这么一搜刮,所剩无几,实在是拿不出八千万两白银啊。” “那你们能拿出多少?” “一……两千万。”黄台吉本来想说一千万两,可是见朱聿键面色不善,这才帮忙改口说两千万两。 “到底是一千万,还是两千万!” “一千五百万两。” 听了这话,朱聿键直接起身,“看来贵驾没有诚意啊,那也就没必要谈了,准备开战吧。” “三千万两。” 见朱聿键不为所动,黄台吉立刻又改了口,“三千五百万两。” 朱聿键依旧是不为所动,甚至是直接要带这人离开。 黄台吉有些急了,“四千万两,殿下,四千万两,真的只有四千万两了,您就是现在离开,也真的只有四千万两了。” 第282章 不平等条约 听到四千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后,朱聿键这才停下了脚步。 “本王是相信贵驾的诚意的,只不过,在刚刚的城池数量上,我们已经做出了让步,这样吧,一口价,四千五百万两白银,如何?” “殿下,您这就为难……” “那看来贵驾还是没有诚意啊,既然这样,还是继续开战吧。” “且慢。”黄台吉喊住了朱聿键。 “四千五百万两,就四千五百万两,我们答应了,只不过,需要时间筹集。” 朱聿键看向黄台吉,“一天是时间,一个月也是时间,一年,两年,十年,都是时间。” “那敢问贵驾,需要多长时间?” 黄台吉对于自己的家底,还是心里有数的,这些年抢来这么多钱,八大晋商被明廷抄家了,朝鲜由于明军的入驻,也不敢和他们走私了,所以,他们是有钱花不出去。 虽然之前给了林丹汗大量的金银珠宝,但还是有剩余的。再加上如今多尔衮又带兵去攻打林丹汗了,那些财宝,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殿下,我们可以先行赔付白银三千万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万两白银,我们将在剩下的一年时间里,逐步还清。” 朱聿键听罢,脸上立刻挂出了笑容,“我就说贵驾还是很有诚意的嘛。” “先行赔付三千万两白银,这个完全没有问题。剩余的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在一年之内逐步付清,这个也没有问题,只不过,要付利息。” “利息呢,我们也不多要,就按照同期我大明兼济银行的贷款利率来计算就可以了。” “不过呢,为了防止在期限内,贵方还不上,还需要有抵押物。” “贵驾那边,也没有什么钱款进项,那以本王看,不如就以辽阳城和沈阳城当做抵押物吧。” “一年之内,若是贵驾付清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的欠款和利息,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倘若万里有个一,那我们迫于无奈,也只好先收辽阳城,再收沈阳城了。” “不知这么办,贵驾以为如何啊?” 黄台吉一听,真你妈算计到骨子里了。 黄台吉苦笑一声,“一切听从殿下的便是。” “殿下,那咱们现在可以坐下来继续谈了吗?” “当然。”说着,朱聿键就又重新回到了座位。 “城池,钱款,都谈妥当了,不过我们双方矛盾很深,虽然已经谈和,但难免下面的士兵不晓事理,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对于我们双方的活动范围,也最好划出明确的范围。” “就按照刚刚交付的城池情况来看,贵方的活动范围,向西不得越过大西堡,向南不得越过鞍山城,向东不得越过原宽甸六堡。” 这个范围,直接就将女真人在辽东活动范围给框死了,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染指辽东了,黄台吉自然是不能干的。 “殿下,这个是不是再……” 朱聿键盯着黄台吉,眼神中满是凉意,“贵驾,这个,没得商量。” “可是,殿下……” “贵驾,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城下之盟,失败的一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黄台吉身旁的郑亲王济尔哈朗,瓦克达,尼堪等人,纷纷看向黄台吉,意思不言而喻,不能答应啊。 他们的意思,黄台吉自然明白,可是,朱聿键的意思,他黄台吉更明白。 城下之盟,哪有什么好相与的。 不过,黄台吉的心中更明白,只有等恢复了实力,才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黄台吉苦笑一声,“殿下说的对,这是城下之盟,我们,答应就是了。” “贵驾果真爽快,既然如此,那就签条约吧。” 黄台吉有些纳闷,“条约,什么条约?” 朱聿键坦然一笑,“我们双方讨论这么大的事,空口白牙的怎么作数,终究还是要落到纸面上。” “既然是在广宁签署的,那就叫广宁条约吧。” 接着朱聿键看向了陈新甲,“陈兵宪,就麻烦你起草吧。” “是。” 为了这个,文房四宝陈新甲一直带着呢,很快,研磨,动笔,条约就写好了。 朱聿键将条约递给黄台吉,“贵驾,条约一式两份,贵方一份,我方一份,咱们在下面签名,用印即可。” 黄台吉犯了难,“殿下签名倒还好说,只是这用印,我们这没印啊?” “这好办,那就按手印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请贵方的几位,都签名、按手印吧。” 签名,用印以后,明方用的是辽东巡抚的大印,清方是黄台吉等人都按的手印。 待一切的都完成之后,朱聿键满意的收起广宁条约,“贵驾,两日之后,我军便前来收回广宁城,望贵方做好准备。” “殿下放心。” “不过,有一点还请贵驾配合,两日之后,我军前来接管广宁城,还需贵驾为我军执马入城。” “什么,你要让我们皇上为你们牵马!”郑亲王济尔哈朗怒喝道。 “注意你的称谓!”朱聿键呵斥道。 朱聿键看向黄台吉,“你们可知我军当时前来接管广宁的将领是谁吗?” 朱聿键手指李尊祖,“就是这位,广宁伯李尊祖。” “你们可知这位广宁伯是何许人也啊?那是原辽帅李成梁之曾孙,故少保李如松之嫡孙。” 接着,朱聿键吟了几句诗,“狼星夜坠西北陲,腥风扫尽胡尘吹。轰雷隐隐杂刁斗,旭日晃晃明旌旗。君主神武真天赐,都护雄才总无敌。”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诗吗?” “此诗名为辽左大捷歌赠李大将军,这个李大将军,便是昔日的辽帅李成梁,本王刚刚吟诵的是前四句。” “万历十年,我朝神宗以黄洪宪、王敬民为使,向朝鲜颁布皇子诞生诏敕,二人于万历十年九月下旬启程,十月途径辽东,适逢边塞大捷。对此,赴朝出使的黄、王二人深感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功绩,作了多篇祝捷诗作赞颂当时的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其中一首便是这辽左大捷歌赠李大将军。” “这些都被收录于《壬午皇华集》中,你们有兴趣可以翻阅。” “本王要告诉你们的是,李尊祖,乃昔日辽帅李成梁之血脉,是英雄之后,若是从你们父辈算起,你们倒还有几分渊源。” “你父努尔哈赤,一辈子最高,也不过是都督佥事,龙虎将军,正二品而已。” “而宁远伯,乃是超品,更是昔日辽帅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之后,像这等英雄之后,让你黄台吉为其牵马执蹬,那不是撕你黄台吉的脸,那是长你黄台吉的脸!” “同时,也是在提醒你们,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 “我大明朝,不会出现安禄山!” 让黄台吉为李尊祖牵马执蹬,这个要求,是朱由检特别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恶心黄台吉。 毕竟,李成梁被誉为清始祖。 努尔哈赤,被戏称为李如彘。 黄台吉自然知道明军此举的意思,不过,黄台吉也绝非旁人,隐忍非凡。 “殿下说的是,能为宁远伯这等英雄之后牵马执蹬,确实是我的福分。” 听了黄台吉的话,朱聿键不由得高看黄台吉几分,同时,也加重了抵挡,能有如此隐忍之力,黄台吉,绝非凡人呐。 “贵驾果然非凡,两日之后,我军便来接管广宁城,还有劳贵驾费心。” “告辞。” 说着,朱聿键便带人离开了。 待朱聿键等人离开之后,黄台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手里紧紧的攥着签署的广宁条约,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皇上。” “皇上。” 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人赶忙扶住了黄台吉。 黄台吉举起手中的广宁条约,“你们要记住,这是我大清签署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 “是我大清的耻辱。” “朕,无颜面对父汗啊。” 第283章 进城 朱聿键一行人签署广宁条约之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回到了锦州城,向蓟辽督师孙承宗陈述相关情况。 孙承宗听过之后,止不住的颔首微笑,“好啊。” “这三千万两白银,比我大明朝一年的税收还要多啊。” “有了这三千万两白银,国库总算是充裕了,朝廷,陛下,也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 “只是这广宁,海州,耀州,鞍山四城,建奴虽然答应了归还,但为了以防万一,交接之时,我们还要做好强攻的准备。” 朱聿键对于孙承宗的看法,很是赞同,“阁老所言极是,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建奴阴险狡诈,我们不可不防。” 孙承宗点了点头,而后挥笔写了一份公文,“来人,将公文急送辽南,交给登莱副总兵刘兴祚和旅顺总兵黄龙,命他们接收海州,耀州,鞍山三城,同时,告诉他们,接收之时不可大意,做好强行接收的准备。” “是。”一名士兵接过文书之后,就离开了。 孙承宗又看向了唐王朱聿键,“殿下,和谈之事,已经有了结果,老夫这就写一封奏疏,八百里加急急递京师,还劳烦殿下与老夫一同署名。” “阁老客气,理应如此。” ………… 到了接收城池的日子,蓟辽督师孙承宗做了充足的准备。 以唐王朱聿键为首,新乐侯刘文炳,宁远伯李尊祖为副,三千营,细柳营,飞熊营,及辽东总兵满桂率部随同。 随行军队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武力接收城池。 蓟辽督师孙承宗本人,则是继续坐镇锦州。 很快,大军就抵近广宁城。 忽一直监视广宁城的探马来报,“殿下,广宁城城门大开,奴酋黄台吉亲自带队,在广宁城外迎接。” “看来,这个黄台吉还真是识时务啊。” 不过,唐王朱聿键的心里隐隐又有些担忧。 “就这份隐忍之力,可以看出,黄台吉绝非池中之物,若是不除,恐终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呐。” “殿下勿忧,”新乐侯刘文炳催马来到朱聿键的近前,“建奴一直都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只是目前我朝粮饷不足,答应建奴的议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终有一天,还是要再度兵发辽东的。” 朱聿键看了新乐侯刘文炳一眼,继而看向远方,“新乐侯说的是啊,事情,得一件一件的。朝廷艰难,能做到今日这一步,已经是足够耀眼了。” “不管后事如何,今日过后,史书之上,必然会留下浓厚的一笔。” “走,咱们去接收广宁城。” 朱聿键率军来到广宁城外,而后看向了宁远伯李尊祖,“宁远伯,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那黄台吉还得为你牵马执蹬呢。” 李尊祖淡淡一笑,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承蒙陛下厚爱,这才令我这等闲人,能有这般荣耀啊。” 见明军前来接收广宁城,黄台吉立即带人迎了上来。 “殿下,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只等天朝大军前来。” 朱聿键看向了黄台吉,在黄台吉的身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的抵触。“贵驾用心了。” “只是,我大军进城,是由宁远伯李尊祖带队,宁远伯对广宁城不算熟悉,还得有劳贵驾呀。” 黄台吉听出了朱聿键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提醒我给李尊祖牵马执蹬吗。 “殿下放心,我这就引领宁远伯入城。” 说着,黄台吉径直走到李尊祖的马前,接过了李尊祖手中的马缰。 “宁远伯,我这就引领您入城。” “有劳贵驾了。” 李尊祖看着为自己牵马执蹬的黄台吉,心中暗自思虑,当初,努尔哈赤是不是也经常像这样为我曾祖牵马执蹬啊。 那今日,我也算是没有堕了祖上的威名。 朱聿键此行,还带了几名画师,他们见黄台吉为宁远伯李尊祖牵马执蹬,便立刻动手画了起来。 事后,有一读书人为其中一幅画作写了一篇文章,其中一句,便是奴酋贪生,极尽谄媚,为苟活,不惜牵马执蹬,卑躬屈膝,尽显丑态。 待黄台吉为宁远伯李尊祖牵马进了广宁城,便迫不及待的扔开了马缰。 朱聿键见状,微微一笑,纵马来到宁远伯李尊祖的身旁,看向黄台吉,“贵驾可真是行动果决啊。” “不过,贵驾也大可不必如此,真要是论起来啊,你和宁远伯也不算是外人。” “当初,令尊努尔哈赤,可是拜了昔日的辽帅李成梁为义父,那贵驾也算是辽帅李成梁的孙辈。而宁远伯的曾祖便是辽帅李成梁,这么算起来,贵驾,你还是宁远伯的长辈呢。” “当长辈的给晚辈牵一牵马,也没什么。” 宁远伯李尊祖听了这话,也知道朱聿键是存心恶心黄台吉,便立刻接话道:“殿下,您说笑了。” “我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家规还是很严格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我李家的门的。” 朱聿键听罢,哈哈一笑,“宁远伯说的在理,在理啊。是本王想当然了,唐突了。” 接着,朱聿键又看向了黄台吉,“那这么看来,贵驾是没有令尊那个福分了。” 黄台吉听了这话,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问候了唐王朱聿键的祖宗十八代以及明太祖朱元璋的祖宗十八代,顺带还问候了李尊祖的祖上。 “殿下,宁远伯,您二位说笑了,这个福分,小人着实是不敢高攀。” “福分不福分的不重要,”朱聿键紧紧盯着黄台吉,“贵驾,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东西啊?” 黄台吉自然知道,朱聿键说的是三千万两白银的赔款。 “殿下,此等大事,怎么可能会忘呢。” “白银就在前面的院子里,还请殿下随我来。” 朱聿键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先命一队士兵过去,四下查看,没有问题之后,他才过去。 只见,院子的库房里,摆放着上百口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这都是黄台吉命人连夜从沈阳运来的,沈阳的府库不够,又命各王公贵族捐献,或是直接搜刮,这才凑够了三千万两白银。 朱聿键看着这些箱子,“全部打开,腾骧左卫,上前清点。” 许久,才清点完毕。 腾骧左卫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数钱数到手抽筋。 第284章 尘埃落定 “做的好啊。” 朱由检看着蓟辽督师孙承宗的奏疏,忍不住发出赞叹。 “此次辽东大胜,建奴退出广宁,海州,耀州,鞍山四城,并赔款白银四千五百万两。” 听着朱由检的话,内阁的三位大学士,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李邦华,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了笑意。 四座城池,他们或许还不在意,但是四千五百万两白银,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尤其是分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郭允厚和户部尚书毕自严,赔款四千五百万两白银,这可抵得上大明朝近三年的税收了。 国库亏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也不是一朝一代了,如今有了这么大一笔巨款,不激动,那怎么可能呢。 户部尚书毕自严便忍不住的问道:“陛下,敢问四千五百万两白银,何时能运送至京师?” “毕尚书不要着急,建奴答应了四千五百万两白银的赔款不假,但他们一时之间也拿不出那么多,只能先行赔付白银三千万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万两白银,会在余后的一年时间内还清。” “这三千万两白银,已经由新乐侯,宁远伯率队押运,已经在来京师的路上了,户部到时候等着接收就行了。” “臣遵旨。”郭允厚和毕自严一同说道。 “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穷人乍富,是最要不得的,有了钱,但还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臣明白。” 朱由检低头看了看书案上的辽东地图,“这才财政问题解决了,就该解决军事问题了。” “以辽人守辽土之策,随着建奴的败退,也该变一变了。” 朱由检抬头看向兵部尚书李邦华,“李尚书,锦州总兵祖大寿,要是朕没有记错的话,积功已经到了左都督了吧?” 兵部尚书李邦华躬身回答:“回禀陛下,正是。” “崇祯二年,奴酋黄台吉率兵寇关,蓟辽督师孙承宗孙阁老率军趁机反攻辽东,锦州总兵祖大寿战功卓着,事后兵部叙功,晋其为左都督,当时也是陛下亲自批阅的。”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次大战,祖大寿苦守锦州,也算是有功,而左都督,已经是一品武官了,要是再晋,你们说,要不要给他一个爵位呢?” 内阁首辅李国普躬身奏报,“回禀陛下,唯器与名不可假人,封爵之事,臣等不敢妄言。” “不过,臣还是要斗胆说一句,此战,祖大寿苦守锦州确实有功,但功劳也并不算突出,若是因此封爵,怕也有些过于偏向,臣也恐有失公允。” “莫不如加其太子少保,给其母、其妻以诰命,若其后再有功劳,再给予爵位也无不可。” 朱由检本来是想将祖大寿等辽东诸将调离辽东,为了安抚辽东将门,给他一个爵位。 现在听了首辅李国普的话,便改变了想法,爵位,还是不能滥封。 “首辅所言,甚为妥当。” “那就依照首辅所言,锦州总兵祖大寿,加太子少保,其母追封一品诰命夫人,其妻封二品诰命夫人。” “原蓟州总兵杨肇基告老还乡了,蓟州总兵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调锦州总兵祖大寿为蓟州总兵。” “拱卫京畿,总好过在辽东啊。” “同时,临洮总兵宋炜,调任宁远总兵,参将祖大弼,调任临洮总兵。” “福建总兵谢弘仪在追剿浙江乱民的时候,不幸战死,现如今流贼未清,山海关总兵谢尚政,晋右都督,调任福建总兵,细柳营主将周遇吉接任山海关总兵。” “宁武关总兵孙显祖,调任锦州总兵。” 兵部尚书李邦华听罢,上前进言,“陛下,既然辽东各将都有若调整,那么辽东各部,皆是募兵,是不是也趁此机会调整,以消弥原来辽东各将的烙印,加上朝廷与辽东的联系。” 李邦华所言可谓和朱由检不谋而合,“李尚书所言甚是,朝廷每年给辽东那么多军费,是该好好的改一改了。” “十人为一班,设一小旗统领,三十人为一排,设一总旗统领,百人为一连,设一百户统领,三百人为一标,设一把总统领,千人为一团,设一千户统领,五千人为一旅,设一参将统领,游击佐之,三旅为一营,设一主将统领,副将佐之。再配备工兵,骑兵,后勤,炮兵,一营兵马,定额为两万人。” “各建制同级均设教导官,掌军纪、教导,营设督军,与教导官同责。” “原辽东各部,统一改编为关宁军,不设统领,下辖四营,一营名为东江营,由原皮岛各部皮岛总兵毛文龙任主将。” “东江营军纪一向不好,调福建水师提督史可法任教导官,南阳王朱聿鐭,调任福建水师督军。” “皮岛以北,皆为东江营防区。” “一营名为静塞营,山海关总兵周遇吉任主将兼督军,驻防山海关。” “一营名为背嵬营,宁远总兵宋炜任主将兼督军,锦州总兵孙显祖任副将。驻防锦州至宁远一线。” “一营名为骁果营,辽东总兵满桂任主将兼督军,同时,移驻广宁。” “细柳营各部兵马,打散进入关宁军,充任教导官,教导官一律下放到百户。” “此战,我军损失也不小,细柳营剩余兵马及卢象升麾下天雄军兵马,补充至各营。” “其余兵马,尽皆撤回。” 户部尚书毕自严上前奏报,“陛下,辽东大胜,收复了不少土地,如今陕西连年干旱,百姓苦不堪言,是不是像之前的台湾一般,将陕西的百姓迁移部分至辽东。” “正好有了三千万两白银的赔款,国库充裕,也足以承担起移民的消耗。” 朱由检点了点头,“可。” “也不光陕西,山东,河南两省也可移民辽东。” “迁移至辽东的百姓,由辽东巡抚衙门分发田地,粮种,农具,两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 “不过,辽东的田地,全部划为皇庄,交由辽东巡抚衙门代为管理,不准买卖。” 朱由检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此外,还要留出一部分田地,用于军屯,以供给部分辽东军需。” “将孙可望从台湾召来,负责辽东屯田事宜。” 毕自严躬身道:“臣明白。” 郭允厚上前奏报:“陛下,如今辽东已定,那么原本支援辽东所设的登莱镇兵马,是不是可以裁撤部分。毕竟登莱步军水军加起来七万之众,军费开支,尤其是水师,实在是太大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不可。” “辽南各城,仍需登莱兵马驻守,至于水师,今后只会扩大,不会缩减的。” “况且,登莱水师,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第285章 还朝 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如今,辽东大捷,蓟辽督师孙承宗奉旨还朝,朱由检下令,二品以下官员,出城相迎。 虽然下着雪,但这群老头却是精神抖擞,原因无他,孙承宗指挥的这场大战,为朝廷赢来了三千万两白银。 财神爷来了,怎么能不高兴呢。 众官员以大理寺卿成基命为首,远远的就望着凯旋的队伍。 大理寺卿成基命,是孙承宗的好友,他刚一看到孙承宗,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稚绳兄,这次,你可要青史留名了。” 孙承宗看着多年的好友,会心一笑,“靖之兄,青史上记载的可都是死人,你这是恨我不死啊。” 成基命哈哈一笑,“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你我都这般年纪了,生死各安天命,活一天算一天,死了,也算是够本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承蒙陛下信任,将大理寺提升为二品的衙门,我这个大理寺卿也跟着沾了光,胸前的补子成了锦鸡,可照着你孙稚绳的一品仙鹤来看,还是被你压了一头啊。” 孙承宗坦然笑之,“那没办法,谁让我的品级,就是比你高呢。” 成基命拉着孙承宗的胳膊,“稚绳兄,你我这两把老骨头怎么说都行,可今日,还有一位贵人来亲自迎接你。” “贵人?”孙承宗有些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贵人。 就在这时,司礼监秉笔太监,皇宫大总管王承恩抱着一个孩童走了过来。 “孙阁老,这位,是皇长子殿下,陛下特命殿下前来迎接您。” 孙承宗这才明白过来,这位是朱由检的嫡长子朱慈烺,按照大明的礼法,这位以后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皇帝。 朱由检这也是给足了孙承宗面子。 孙承宗不敢怠慢,一撩官袍,也顾不得地上的积雪,双膝跪倒在地,“臣孙承宗,参见殿下。” “平身。”朱慈烺奶声奶气的说出这两个字。 “谢殿下。” 王承恩走到孙承宗近前,“阁老,陛下正等着您呢,您看是不是。” “多谢公公提醒,我这就进宫面圣。” 此时,朱由检正站在殿门前,看着雪花飘落。 瑞雪兆丰年,但愿明年没有那么多灾祸, 这一场雪下去,一些脏东西,也可以压一压。 “来人。” “奴婢在。”一个小太监立刻走到朱由检身后。 “去告诉顺天府,让他们派人将城中的乞丐、流民想办法收拢起来,这么冷的天,能救一个是一个。” “奴婢遵旨。” 就在传旨的小太监刚刚离开,孙承宗就出现在了朱由检的视野中。 “去,将孙阁老迎进来。”朱由检吩咐道。 “是。” 当即有两个小太监快跑到孙承宗近前,一个人给他打伞,一个人帮他打落身上的积雪,披上了一件披风。 看着年迈的孙承宗,突然想到,内阁和六部那些堂官,基本上都是些老头子,大雪天的,路上滑,要是摔一个,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到这,朱由检点手唤来一个内侍,“派人将内阁和各衙门门前的雪扫了,要保证能正常走路。” “天这么冷,扫雪也不容易,扫雪的,多发半个月的月钱。” “奴婢谢皇爷天恩。” 很快,孙承宗就来到殿内,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孙承宗参见陛下。” 朱由检亲自搀扶起孙承宗,“孙师不必多礼。” “孙师久镇辽东,保北境安宁,如今又有此大捷,有孙师,实在是朝廷之幸,是朕之幸。” 孙承宗躬身道:“臣愧不敢当。此次大胜,全仰仗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 “孙师过谦了,有功就是有功。” “孙师,正好到饭点了,朕命人准备了一桌饭菜,就算是给孙师的庆功宴了。” “来。” “臣谢陛下隆恩。” 待朱由检坐下之后,孙承宗这才跟着坐下,孙承宗看着饭菜很丰盛,但没敢拿起筷子。 “论语有云,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只有你我君臣在,那就不必讲那么多的规矩了,该吃吃,该喝喝,不必拘束。” “臣遵旨。”孙承宗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正襟危坐。 朱由检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孙师,这次改编辽东的兵马,可曾遇到什么阻力啊?” “回禀陛下,倒是不曾遇到什么阻力,毕竟此番大胜,当时辽东又有大军坐镇,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生事。” “那祖大寿被调离辽东,可有怨言啊?” “并无怨言。祖大寿在臣麾下多年,对此人臣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不会不明事理的。” 朱由检看向孙承宗,“九边皆是募兵,随着卫所兵的崩溃,募兵的好处显而易见,孙师,若是将卫所全部裁撤,转而改为募兵,是否可行?” 孙承宗略微沉思了一会,“陛下,募兵的好处确实是显而易见,可是,花费也大。” “之前的卫所,不光不需要朝廷调拨钱粮,每年甚至还会向朝廷缴纳粮食。若是全面裁撤卫所,改为募兵,那花费,可就太大了。” 朱由检手中刚刚拿起筷子,随即又放了下来,“花费大,该裁的也要裁。” “两分备战,八分屯田,三分备战,七分屯田,如今已经是只会屯田,卫所兵已经不堪用了。军户逃亡,军官奢逸,地方豪强侵吞军田。” “有些人主张保留卫所,也不过是想找一些免费的劳动力罢了。” “卫所制已经崩溃了,与其让军户饱受折磨,还不如一刀切下去,长痛不去短痛。” “不过,卫所虽然糜烂了,但屯田还是要保留一部分的,孙传庭在陕西的屯田就搞不错,所以,朕决定,裁撤卫所之后,在在辽东,湖广两地原来卫所军田的基础上,也行屯田。” 孙承宗听了朱由检的话,脑海中细细思虑,辽东地广人稀,无主之地众多,确实适合屯田。湖广熟,天下足,在湖广屯田,倒也合适。 再加上朱由检心意已决,孙承宗作为臣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陛下英明。” “此次孙师归京,就仍在内阁掌兵事吧,卫所之事,还要仰仗孙师。” “臣遵旨。” 第286章 前程似锦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浙江杭州,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也是大明官员向往的任职之所。 可是,身为浙江军政第一人的浙江巡抚周延儒,此刻却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是忧心忡忡。 原因无他,自从他就任浙江巡抚以来,便奉朱由检之命,开采银矿。 可是,开矿之初,就屡遭掣肘,好不容易开采,结果采了没多久,矿工与周边百姓发动了暴动,最后甚至还和福建的矿工相呼应,联合闹事,事情越闹越大。 浙江总兵陈洪范,福建总兵谢弘仪各率兵马,联合剿贼,乱民规模不算大,但是涉及范围大,前前后后持续了一年时间。不久前面福建总兵谢弘仪战死。到如今,浙江总兵陈洪范率部进山围剿,结果粮道被劫,败退而回。 朱由检接到浙江和福建两省的奏疏,看到福建总兵谢弘仪战死的消息,本来还没有多想。 福建总兵谢弘仪,本身能力就有所欠缺,但胜在忠心,朱由检就没有动他福建总兵的位置,他在追剿乱民的过程中不幸身亡,倒还有可能。 可是如今,浙江围剿的兵马粮道被劫,浙江总兵陈洪范败退而回,朱由检不禁就起了疑心。 浙江总兵陈洪范可绝非福建总兵谢弘仪可比,陈洪范出身辽东,年轻时曾参与壬辰之战,后来又参与萨尔浒之战,战败之后侥幸逃脱。天启年间一直在甘肃任职,朱由检上台之后,被调为浙江总兵。 陈洪范这家伙,向来滑头,战绩不耀眼,但也没什么过错,哪回打败仗,总能全身而退。 他进山剿匪,不可能不重视自己的运粮道路,结果偏偏是粮道被劫了。 想起以往种种,再联想到那些士绅的德行,原来是他们开采的银矿如今成为了朝廷开采,朱由检就起了疑心,便派兵部武选司郎中孟兆祥赶赴浙江督战。 此时,孟兆祥来到浙江巡抚衙门,浙江巡抚周延儒亲自出衙相迎。 “孟郎中,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 “周中丞客气,”孟兆祥略做寒暄,就说道:“有旨意。” 周延儒立刻双膝跪倒在地,“臣浙江巡抚周延儒接旨。” 孟兆祥转身走到巡抚衙门大堂外的台阶之上。 “上喻,圣人畏因,凡人畏果。” 周延儒本来还以为得斥责他几句呢,没想到就这。 周延儒那是状元之才,很快就想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浙江民乱是果,朝廷开采银矿是因,因朝廷开矿而利益受损的士绅,更是因。 皇帝这是在点他,同时也是在逼他向这些士绅出手。 “臣周延儒,领旨,谢恩。” 周延儒缓缓站起身来,来到孟兆祥身旁,“孟郎中,还请堂内叙话。” “有劳周中丞了。” 待来到巡抚衙门的大堂之内,“请坐,来人,上茶。” “孟郎中,您这次前来浙江,陛下可还有别的交代?” “陛下确有交代,如今建奴、蒙古皆被大败,云南叛乱的土司被平定,山东、河南两省的灾民被安置,就连西北之地也未再掀起什么浪花,唯有浙、闽二省,仍有民乱。” “陛下希望明年夏税之前,能够见到天下太平,浙、闽之事,也最好有人统一调度。” 周延儒微微一笑,“还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这时,有书办进来给孟兆祥上茶,孟兆祥颔首示意之后,看向浙江巡抚周延儒。 “周中丞,下官因此前来呢,目的是督战,所以,有什么话,下官就直说了。” “孟郎中请便就是,不必客气。” “此次战事失利,下官听闻是因粮道被劫,不知可曾查明了原因啊?” “在孟郎中来之前,我就已经命人彻查此事,现已查出,是布政使司衙门的督粮参议张伯源泄露了运粮的消息。” “敢问那个张伯源现在何处?” “已经关在按察使司衙门的大狱里了。” 孟兆祥端起茶杯,“可曾审讯出什么?” 周延儒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那个家伙,嘴硬的很,我虽然已经上奏朝廷,革了张伯源,可吏部的革文没有下来之前,他还是现任官,还不能动刑,甚至还有不少士绅出面,说他为官清廉,为他求情,一时之间,就僵在这了。” “有士绅为他求情,”孟兆祥放下手中茶杯,“看来,浙江的官员倒是很受人爱戴啊。” “周中丞,下官此番前来,随行还带了一千名兵士,还需麻烦中丞,为这些兵士找一个栖息之所。” “地方有的是,来人,带孟郎中前去。” 有一个书办立刻走了过来,“孟大人,请。” “有劳了。” 待孟兆祥走后,周延儒立刻召来了自己的心腹董廷献。 接着,周延儒对着自己的一个亲信吩咐道:“你去浙江锦衣卫千户所,将李千户请来。” 董廷献正好走过来,见到这一幕,“大人,您这是?” “那个张伯源不是一直叫嚣着自己是现任官,不能对他动刑吗,好,那我就把锦衣卫叫来,他们可不管那一套。” “可是,大人,锦衣卫能听咱们的吗?” “原来是不会,但是现在会,因为陛下已经对浙江起了疑心了。” 周延儒坐到上位,目光透过大门,看向远处。 “孟兆祥说他这次是带了一千兵士来了,一千人,剿匪,是不够,但抓人,倒是还富裕。” “你是没有见到,刚刚孟兆祥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势,那肯定是陛下授意的。” “圣人畏因,凡人畏果,陛下已经拿话在点我了。” 董廷献忽然想到了什么,“大人,陛下这是对您不放心?” 周延儒摇了摇头,“不,陛下不是对我不放心,而是对浙江的那些官员不放心。” “不然,当初我调任浙江巡抚的时候,我能把巡抚标营带到浙江来。” “按规制,巡抚标营是不能带走的,是要转交给下一任巡抚的,可陛下偏偏下旨,让我将一千人标营移交江苏巡抚毛一鹭后,剩下的两千人,仍让我带到浙江,恐怕就是为了应对今天的局面。” “那群士绅,银矿只能自己开采,但凡是朝廷开采,准保得出点什么事,仗着自己在朝中有人,最后不了了之,银矿还是他们的。” “不过现在既然陛下已经决议要对浙江动手了,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再给他们脸面了。” 董廷献问道:“大人,咱们浙江动手,那福建是不是也得跟着一块动手,不然,民乱恐怕还是停不了。” “刚刚孟兆祥话里已经透露了,待浙江事了,我就升任浙闽总督,事情,还是我来办。” “不过,这样也好,陛下用得着我,那就不愁前途。” “你拿着我的调令,带着巡抚标营,先将布政使司的参政彭良译,参议杨方云,按察副使刘关清,金衢兵备佥事孙合卿看起来。” “他们还真以为我这个浙江巡抚是白干的,他们的那点勾当还瞒不主人。” “锦衣卫既然下了场,那张伯源肯定撑不住,只要张伯源咬出人名来,咱们就会同锦衣卫以通贼的罪名拿人,拿的人,直接关到锦衣卫去,不要关到按察使司。” 说着,周延儒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挥手示意董廷献附耳过来。 “之前不是调查了一份名单吗,不管张伯源有没有咬出来名单上的人,你都想办法把他们添上去。” “既然要做,那就做利索点。” 董廷献却有些担心,“大人,这些人在朝中可都有人,要是咱们把人都拿了,朝中拿这个弹劾您怎么办?” 周延儒淡淡一笑,“我还怕他们不弹劾我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以为,陛下还会再容忍他们吗?” “他们不跳出来还好,一旦跳出来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再说了,前程似锦,前程似锦,你不拿出好的价钱来,怎么买的起这似锦的前程啊。” 第287章 俺也一样 “臣等恳请陛下,罢免矿监,废除矿税。” “臣等恳请陛下,罢免矿监,废除矿税。” “臣等恳请陛下,罢免矿监,废除矿税。”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一干大臣,又跪在宫门,手捧着奏疏,请求朱由检放弃开矿了。 浙江巡抚周延儒在浙江以通匪的罪名,抓了大批的士绅,人家在朝中的人,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弹劾周延儒的奏疏,一直都没停过。连带着在锦衣卫浙江千户所也跟着受到了弹劾,不过都被朱由检压了下来。 说来也巧,就在周延儒动手抓人没几天,浙江的一处银矿突然发生坍塌,死了二十几个矿工。 浙江巡按御史亲自带人彻查,发现是监矿的宦官贪污腐败,贪墨矿上财产,放任矿井坑道破损而不加修缮,最终导致了此次惨祸。 所以,朝中有些大臣便以此作文章,再次跪在宫门外,请求朱由检罢免矿监,废除矿税。 朱由检就在宫门里,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哀求。 “动不动就跪在宫门外呜呼哀嚎,动不动就跪在宫门外呜呼哀嚎,估计他们亲爹死了,都没有这么卖力。” “来人,去把王德化叫来。” 王承恩走到朱由检身后,“皇爷,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王德化作为东厂提督太监,一早就在殿外候着呢,只不过没有您的吩咐,他不敢进来。” “那就让他王德化进来,对了,监矿的内官都是皇店里派出去的吧,派人把韩赞周也叫来。” “奴婢遵旨。” 王承恩随即招呼一个小太监去喊王德化。 “王公公,皇爷让您进去呢。” 很快,王德化就走进来了,“奴婢王德化参见皇爷。” 朱由检看了一眼王德化,“先在一边候着。” “是。”王德化随即退到一旁。 不一会,皇店总管太监韩赞周也来了,“奴婢皇店总管太监韩赞周,参见皇爷。” 朱由检看向韩赞周,“韩赞周。” 韩赞周躬身道:“奴婢在。” “监矿的内官都是你皇店派出去的吧。” 韩赞周听了这话,知道朱由检问的是浙江银矿坍塌一事,直接双膝跪倒在地,“皇爷,奴婢有罪。” “起来,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 “谢皇爷。” 朱由检从书案上拿起浙江巡按御史的奏疏,“浙江巡按御史的奏疏上说,浙江银矿的坍塌,是监矿的内官贪污所致。” “不过,这个矿井坍塌的时间也很巧,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浙江巡抚周延儒那边刚动手抓人,这矿井就坍塌了。” “监矿的内官是你韩赞周派出去的,朕过去信你,现在依旧信你,你再派人去趟浙江,查,要是矿监没贪污,那就不用动。” “要是贪了,贪的不多,也不是导致这次矿井坍塌的原因。你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能再监矿了。” “反之,就不用朕多说了吧。” “奴婢明白。” “死难的矿工,一律按照官例,加倍抚恤。” “还有,皇店的摊子是越铺越大了,即日起,皇店正式更名为少府,你韩赞周仍任总管太监。” 说完,朱由检摆了摆手。 韩赞周心领神会,“奴婢告退。” 朱由检看向王德化,“王德化。” “奴婢在。” “将刚才的话,告诉外面那些人,劝他们回去。要是他们不听劝,你就让东厂的番子拿着家伙站在他们旁边。” “不过,有一点,不准打,也不准骂,不准让他们吃,也不准让他们喝,更不准让他们起身。哪怕是他们累的瘫倒在地了,你们就算是架着,也得让他给我跪着。” “既然他们想跪,那就让他们跪个够,同时让太医院的太医侯着,要是有人晕倒了,就拿针扎,灌参汤,弄醒了给我接着跪。” “明白没有。” “奴婢明白。” “明白了就去做。” “奴婢告退。” 王德化出了大殿,就没有那份谦卑了,脸上立刻涌上一股傲然,迈着四方大步,朝着宫门走去。 王德化来到跪门的大臣面前,先是清了清嗓子。 “陛下有旨,已派专员赶赴浙江,察查银矿坍塌一案,待事情查明,立刻缉拿元凶归案。死难矿工,按官例加倍抚恤。” “诸位大人,陛下已经派人去浙江查案了,地上怪凉的,诸位就请回吧。” 工科给事中问道:“敢问王公公,陛下可曾说过要罢免矿监,废除矿税?” “这个,陛下倒是不曾说过。” “那我们就不能回去了,我们要继续跪在这里,匡扶朝廷之过失。”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对,那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不走。” 王德化微微一笑,“诸位大人,听咱家一句劝,还是回去吧。” “我们不会去,匡扶朝政,乃是吾等做臣子之本分。” “朝廷之过失,我等决议匡扶,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武死战,文死谏,吾等身为文臣,自当谏言陛下,不畏强权,不避生死,直言劝谏。” “俺也一样。” 王德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臣,“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王德化朝着宫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呐。” “在。” 呼啦,在门外涌进来两队挎刀的东厂番子,面露凶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大臣,手中紧紧握着刀把,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了。 跪门的大臣们有一丢丢害怕,不过,话说的依旧是震天响。 “我等为匡扶正义而来,岂惧尔等鹰犬。” “我等皆是铮铮铁骨,不怕斧钺。” “吾心之所向,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俺也一样。” 王德化看向跪在地上的大臣,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你们呀,多虑了。” “陛下特意吩咐了,对待诸位大人,要有礼貌,要客气,不能打,更不能骂。” “诸位大人要是身子骨撑不住了,也没事,太医院的太医就在一旁侯着呢,随病随治。” 第288章 孙传庭进京 三边总督孙传庭,奉命进京,此时,来到宫门之外,看到一群大臣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叫苦连天,还有不少的太医在施针。 孙传庭不明所以,但也识相的没有去问。 王德化看到了孙传庭,知道孙传庭在朱由检心中的分量非比寻常,也不敢怠慢,“孙大人。” “王公公,陛下可在宫中?” “陛下就在宫中,而且陛下还吩咐了,孙大人您一来,就立刻领进去,不得怠慢。” 孙传庭拱手道:“那就有劳王公公了。” “孙大人客气了。” 孙传庭随即在王德化的引领之下,进入殿内,见到朱由检后,躬身施礼,“臣三边总督孙传庭,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孙传庭,“孙伯雅,你在陕西做的不错,那么多受灾的百姓,还没掀起什么太大的乱子,你是居功甚伟呀。” “臣不敢,一切全赖陛下洪福。” 朱由检淡淡一笑,“你孙伯雅也学会阿谀奉承了,要是朕的洪福那么管用,这天底下就没那么多的烦心事了。” “你在陕西做的确实不错,尤其是屯田,用仅存的卫所军田,大灾之年还能产出不少的粮食。” “朕之前虽然说让你自筹粮饷,但朝廷也没短了陕西的粮饷,陕西省赋税也都截留给你三边总督府调用了。” “陕西地处西北边陲,胡汉杂居,汉回交融,又受灾严重,如此复杂的局势,无过便是有功。” 孙传庭叹了一口气,“臣惭愧。” “三秦百姓身处火热,臣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仅仅靠着朝廷的赈灾粮食活命,臣身为陕地主官,心中实在是有愧。” 朱由检摆了摆手,“人力岂能抗天工,天灾,你我谁都奈何不得,只能是尽力而为。” “想当初,朕召你入京,擢升顺天府丞,后又擢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任三边总督,当时,朝中不少人都认为你资历尚浅,担心你难当大任,不过,现在来看,朕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你在陕西做的那些事,像什么追缴士绅地主历年拖欠的赋税,派兵向大户借贷钱粮,这些,朕都知道,弹劾你的奏疏,也一直没断过,不过,都被朕压了下来。” “之前,你不止一次的上奏疏,说是要清查卫所的田地?” 孙传庭站起身来,躬身道:“启禀陛下,卫所屯田,早已糜烂不堪,地方豪强不断侵吞卫所田地,而他们仗着有功名在身,不交赋税,亦或是仗着朝中有人,偷税漏税。” “臣便想派人清查卫所田地,向这些侵占卫所田地的地方豪强追收历年来侵吞的钱粮。” 孙传庭点了点头,挥手指了指孙传庭身后的圆凳,“坐。” “你的意思,朕明白,地方豪强侵吞卫所的田地,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当初裁撤北直隶,山东,河南三地卫所之时,也曾遇到过地方豪强侵吞卫所田地的事。” “你猜朕是怎么处置的?” 孙传庭拱手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朕的做法,和你所提议的一样,向侵吞卫所田地的地方豪强追收侵吞的钱粮,不过,朕比你想的要多一些,不光向他们追收侵吞钱粮,还向他们索要了三年的利息。” “而你孙伯雅多次上奏疏,说要清查陕西卫所的田地,朕却没有同意,你可知为何?” 孙传庭再次站起身来,“臣斗胆猜测,陛下是怕陕西再出乱子。” “说的不错。”朱由检挥手示意孙传庭落座。 “当时,蒙古未败,建奴嚣张,大明境内也不太平。陕西那么多受灾的百姓,田地是人家饿命根子,你若是贸然清查卫所田地,人家稍微给你下点绊子,就有可能在陕西形成燎原之势。” “北直隶也好,山东也好,河南也罢,它们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京师能快速收到消息,做出反应。就像白莲教刺杀山东巡抚李精白一事,朝廷可以立即派大军清剿。” “可陕西不同,陕西地域广阔,情况复杂,且还要依赖朝廷供给,若是贸然行事,真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光是后勤补给,就是一项很大的开支。” “不过现在好了,宣大总督陈奇瑜在大同大败蒙古林丹汗,蓟辽督师孙承宗在松锦大败建奴黄台吉,还给国库添了进项。” “外患暂时是起不来了,大明境内也趋于太平,所以,” 说着,朱由检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奏疏,“你清查陕西卫所田地的奏疏,朕批了。” “卫所已经不中用了,正好国库有了进项,朕决议裁撤卫所,趁着这个机会,你就把陕西的卫所裁撤了,军户改为民户,原来陕西卫所的田地,实行军屯。” “那些被裁下来的军户,愿意继续从军的,挑选精壮编入军中,不愿意从军的,那就雇佣他们给朝廷屯田,亦或是迁往辽东。” “现在辽东有大片土地,朝廷接下来会从陕西迁移百姓前往辽东,以缓解陕西压力,这一点,你回去之后,要提前做好准备。” 裁撤卫所,孙传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那九边的卫所要不要裁?” 朱由检给予了肯定,“九边的卫所也要裁,建奴已经被辽东军看住了,蒙古林丹汗也是实力大损,更不用说建奴又派兵去攻打林丹汗了,九边卫所,原来的军事作用已经大打折扣。” “况且,募兵制势在必行,九边的军队,包括卫中的可用之兵,只要愿意继续留在在军中,都会有军饷的。” “届时,朝廷会统一下发公文至各地,也会给予各地军队编制和番号,到时候按照朝廷的指令去做即可。” “臣明白。” “对了,”朱由检忽然想起了什么,“朕让你探查河套地区和西域的情况,探查的如何了?” “回禀陛下,河套地区,水草不足,土地沙化严重,若是大军在此驻扎,后勤补给,将会是一个大问题。西域的情况,也不乐观,甚至比河套地区还要严重。” “臣知晓陛下之雄心壮志,只不过西域,一无价值,二无威胁,臣并不主张出兵西域。” “朕会慎重考虑的。” 第289章 裁撤卫所 乾清宫,朱由检正在召集内阁大学士,以及户部,兵部,吏部三部尚书议事。 “朕之前和孙阁老商议,也和各位通过气了,裁撤卫所,改为募兵,势在必行。” “关于此事,诸位有什么高见,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户部尚书毕自严起身奏报,“陛下,卫所兵虽然不堪大用,可胜在不用支出额外的钱粮,募兵虽好,但花费颇多。” “若是全面改为募兵制,那么每年的军费,将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以朝廷目前的赋税情况来看,恐怕难以支撑。” “难以支撑也要改。”朱由检直接定了调子。 “在座的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有些话,朕就直说了,只有把军权攥在手里,才能进行赋税制度的改革。” “我大明朝的赋税很低,可老百姓依旧是苦不堪言,这是为什么?这其中出了很大的纰漏,咱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纠正赋税制度上的纰漏。” “郭阁老,毕尚书,户部是你们二位在当家,国库新进了三千万两白银,若是全部铸成银元,可得多少啊?” 分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郭允厚起身奏报,“回禀陛下,按照七分含银量来铸造银元,三千万两白银,可得银元四千二百万有余。” 朱由检显得有些兴奋,“你看看,这不就有钱了吗。” “现在国库充裕,不在有钱的时候改,那在什么时候改啊?” “留下存一千万银元,不得动用,用作军费。” 郭允厚试探性的问道:“陛下,一千万银元的军费,您是要灭哪个国家呀?” “郭阁老,你不要心疼。钱,只有流动起来才能生钱,要是放在库房里落灰,那和废铜烂铁没有区别。” “陛下此言,在理,又不在理。” 朱由检来了兴趣,“难为你郭阁老这样的老实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说说。怎么在理,怎么又不在理了?” “回禀陛下,您所言,钱流动起来才能生钱,这一点,臣明白,此为在理。可我大明朝的士绅地主、商贾大户,都有窖藏白银的习惯。” “白银,普通的老百姓极少会用到,而市面上流通的白银,大多被这些大户人家赚去,用于窖藏,而不是继续在市面上流通。这便是臣斗胆所言的不在理。” 朱由检点了点头,“郭阁老所言,在理,极为在理。” “自张太岳变法以来,赋税便以白银缴纳,此举,确实省去了很多麻烦,也确实充盈了国库。” “不得不说,张太岳是一个治国能臣。” “但,也造成了一个极大的问题,那就是,白银,成为了事实上且官方承认的法定货币。” “可偏偏我大明并不盛产白银,普通的老百姓,也极少用到白银。” “所以,朕才让户部不遗余力的推行类似交子一样的纸币,并且在北直隶,山东,河南三地改革赋税制度时仍坚持让百姓缴纳粮食充当税款。” 稍微停顿了一下,朱由检又看向了内阁首辅李国普,“李阁老,市舶司是内阁名下的衙门,归你管理,说一说市舶司近期的进项吧。” 内阁首辅李国普说道:“回禀陛下,据各地的市舶司反应,与西洋商人的交易,日渐减少,日本那边也是不复之前,市舶司的收益,大不如从前,这一点,户部那边也有相应的数字。”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民间有句老话,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 其他人一看朱由检都站起来,他们也不敢坐着了,纷纷站起身来。 “市舶司也好,开采金银矿也好,终究都是治标不治本。” “陕西有个反贼名为李自成,自称闯王,他们那一帮人还喊出了一个口号,叫什么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 “闯王来了不纳粮,你不纳粮,闯王吃什么啊?” “我大明朝宫中府中,大小衙门,军队胥吏,一切开支终归还是要靠赋税的。” “可如今,我大明朝的赋税制度出了问题,那就需要改。既然要改,就有可能产生动荡,那么平息动荡,就要靠军队了。所以,裁撤卫所,改为募兵,势在必行。” “各地卫所裁撤之后,军户改为民籍,可用之兵,挑选精锐编入军队,其余的,交付各衙门和兵备道,用于各地治安,是为治安军。” “卫所军官,进入保定讲武堂进修,选考合格之后,依例安排军职。” “募兵之后,军队编为营,由朝廷直接管辖,不再受地方调度。” “兵部下设一兵备司,王洽任侍郎,管辖各地兵备道,负责新兵的征收和老兵的安置。” “卫所田地,全部转为皇庄,由各省布政使司衙门代为管理。湖广、陕西依旧实行军屯。” 兵部尚书李邦华,户部尚书毕自严二人齐声道:“臣等遵旨。” 户部尚书毕自严接着说道:“陛下,此次裁撤卫所,是不是如之前山东、河南一般,趁此机会,清查各地户籍人口和田亩?” 朱由检没有给予肯定答复,“这个不急,此次裁撤卫所,涉及太广,牵连太多,摊子铺的太大,还是先干好这一件事吧。” “臣明白。” “这件事,内阁、兵部,会同司礼监、御马监,尽快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发往各省。” “臣等遵旨。” 朱由检看了看分管户部的郭允厚,又看了看户部尚书毕自严,“户部的任务,除了迁移百姓之外,就是屯粮了,虽然国库有了银子,可银子不能当饭吃。” “民间收购也好,南洋购买也罢,如今国库还算充裕,就把各个仓库填满了。若不是缺粮,辽东之战,也不会如此潦草的收场。” “臣等明白。” “此外,湖广拆分,以洞庭湖为界,以北为湖北,省府为武昌府,以南为湖南,省府为长沙府,原湖广巡抚方孔炤,擢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任湖广总督兼湖北巡抚。山东布政司王应熊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南。” “原湖广总兵马世龙,任湖广总兵官,统领湖南、湖北两省军务,同时兼任湖广屯田总兵,挂平蛮将军印。” “毕自肃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也别闲着了,调任漕运总督,平江伯陈怀安,任漕运总兵。” “裁撤卫所的第一站,就从漕运卫所开始,” 第290章 打得一拳开 平江伯陈治安,先祖为平江伯陈瑄,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自永乐元年起担任漕运总兵官,督理漕运三十年。 平江伯,正儿八经与国同休的勋贵。 朱由检启用陈治安为漕运总兵,也是源于其祖上的功劳,加之朱由检也有意任用勋贵,就让陈治安担任漕运总兵。 陈治安也是乐得其中,本来,他以为自己和他爹、他爷爷一样,做个闲散的富家勋贵,可没想到,朱由检有意重新启用勋贵,他就主动跟随英国公张之极去了云南,如今,他又被调任漕运总兵。 要知道,他祖上平江伯的爵位就是依靠漕运的功绩而得来的,陈治安觉得,自己要重现祖上的荣光了。 陈治安兴高采烈的前往漕运衙门,可是,没想到,漕运衙门大门前,被一群士兵围着,漕运衙门的兵丁正在努力的维持秩序。 陈治安一看,我头一天上任,就遇到这么大的事,这是该着我露脸呀。 陈治安朝身后挥了挥手,招呼来自己的亲兵卫队,刚想要武力清场,就被一人拦住。 “平江伯,且慢动手。” 陈治安打量来人,“贵驾是?” “下官姓王,漕运衙门的押运通判。” “王通判,乱兵居然敢围堵漕运衙门,本爵要驱散他们,你为何阻拦啊?” “平江伯,下官哪敢阻拦您呐,是总漕大人让下官这么做的,还说了,您一来,就让您立刻去漕运衙门。” 陈治安一指漕运衙门的大门,“这么多乱兵堵门,不驱散他们,如何进去?” “平江伯有所不知,漕运衙门,还有后门。” 陈治安叹了一口气,“罢了,本爵就给毕总漕一个面子。” 很快,平江伯陈治安就从后漕运衙门的后门进入,来到大堂中。 陈治安朝着漕运总督毕自肃拱手行礼,“毕总漕。” 陈治安毕竟是世袭的伯爵,毕自肃也不敢托大,好忙死神相迎,“平江伯。” “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陈治安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毕总漕,大门外的那些乱兵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原来漕运卫所的兵丁,听闻朝廷要裁撤卫所,他们就不干了,跑来漕运衙门,要讨一个说法。” 陈治安略微思索,“卫所的底层士兵,经常遭受军官奴役,裁撤卫所并且朝廷会妥善安置,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好事,他们应该支持才是。” “就算漕运卫所还有些油水,但那和底层士兵也没有关系,想来是那些卫所的军官不甘心,撺弄这些士兵闹事的吧。” 陈治安毕竟是世袭的勋贵,虽然之前一直没有实权,但就这点猫腻,他还是清楚的。 毕自肃听了这话,不由得高看了陈治安一眼。 “平江伯果然厉害,一语中的。” “本官已经查明,这事,确实是一些卫所军官蛊惑士兵做的,另外,还有一些地方豪强暗中的推波助澜。” “士绅在暗中推波助澜,”平江伯陈治安眉头微皱,“地方豪强掺和漕运卫所的事干嘛啊?” “这不是赋税,又不是土地,这些士绅伸这个手,这是?” 毕自肃看出了陈治安的疑惑,随之解释道:“平江伯可知,随着卫所的糜烂,地方豪强便趁机侵吞卫所的田地啊?” 陈治安点了点头,“这个自然知晓。” 毕自肃接着解释:“这些卫所的田地,可都是朝廷的,朝廷这次裁撤卫所,自然也要清查卫所的田地,那,那些被地方豪强侵吞的卫所田地怎么办呢?” “内阁、兵部、户部会同司礼监和御马监联合下了公文,凡是侵吞卫所田地的,追缴这些田地历年出产的钱粮,不管是谁,一视同仁。” “漕运卫所的兵丁,平时负责押送各种物资,不过这些物资都是有数的,虽然有些损耗,但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可这运河之上,不光运送有朝廷的物资,还有各个商人、士绅、地主、豪强的物资,这些人,大多在朝中都有关系。” “不过,既然要想在运河上运送物资,那就避免不了要和漕运卫所打交道,漕运卫所知道这些人有关系,不会太过分,但该有的好处还是少不了的,这些人想要在运河上获得方便,也不会舍不得这些,所以,二者就不可避免的有了联系。” 听到这,陈治安立刻就明白了,他还在暗自惊讶,毕自肃之前一直在辽东任职,怎么刚刚就任漕运总督就能知道这么多,不过,联想到毕自肃的同兄是户部尚书,这也就不奇怪了。 “漕运牵动天下,江南的赋税粮食都要通过漕运运送至京师,供需朝廷开支。若是漕运出了差子,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眼下又快到了要收夏税的日子,想要尽快解决漕运的事端,那就必然要做出一些让步。” “可裁撤卫所,乃是国策,无法改变,这些漕运卫所的军官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之所以甘愿做这个枪头,一是因为收了地方豪强的好处,二,就是他们也想趁机再多捞一些好处。” “而那些地方豪强所需要的让步,就是朝廷不再追究历年侵吞卫所田地的钱粮。” “漕运卫所的军官和地方豪强,都打着算盘,二者就一拍即合。” 其实,陈治安还有一层话没有说,那就是漕运总督毕自肃,是山东人,为人中正清廉,之前又一直在辽东任职,底子干净。 而他自己,平江伯陈治安,是世袭的勋贵,和这些人又没什么瓜葛。 这也是皇帝选他们二人主理漕运的原因。 听着陈治安的分析,毕自肃倒是不禁感觉,陈治安这个勋贵,也并不像其他勋贵那般扶不上墙。 “平江伯说的不错。” “不光是漕运卫所的田地遭到地方豪强的侵吞,其他卫所的也一样。” “陛下之所以将裁撤天下卫所的第一站放在了漕运卫所,就是考虑到漕运问题的复杂性。” “漕兵闹事,不仅仅是漕运衙门的事,更关系着其他卫所的裁撤,若是各个地方的豪强学的有模有样,那朝廷的大计,可就付之东流了。” “那敢问毕总漕有何解决之法?”陈治安问道。 毕自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平江伯有何高见?” “这个简单,用陛下的话来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抓一批,打一批,拉一批,还要杀一批。” “当然了,还得揪出几个地方豪强来,拿他们的脑袋祭旗,敲山震虎。” 不过,陈治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敢问毕总漕,麾下有多少漕标?” “两千。” “本爵还有三百人的亲兵卫队,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三百人,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再调些兵来。” “漕运衙门就在江苏淮安,莫不就近如向江苏借兵?” 毕自肃微微一笑,从一旁的书案上拿出一纸调令,“这是刚刚送达的兵部调令,与平江伯脚前脚后到达漕运衙门。凭此调令,可借调运河周边地区的所有兵马。” 陈治安接过调令一看,“只要有兵,什么问题就都不成问题了。” 第291章 二十军棍 平江伯陈治安,带着兵部的调令,前去找江苏总兵彰武伯杨崇猷借兵。 江苏总兵的驻地,不在省府扬州,也不在富饶的苏州和松江,而是在徐州。 彭城自古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 徐州,古称彭城,被誉为北国重镇,南国锁阴。北倚鲁南山地,南瞻江淮平原,俯瞰苏鲁豫皖四省,由此向东南西北推进,犹如高山流水,势不可挡,历来皆是兵家必争之地。 朱由检便朱笔御批,将江苏总兵的驻地,定在了徐州。 “站住,这里是江苏总兵府,不得停留。”门前守卫的一个校尉对着前来的陈治安喊道。 陈治安拿出了公文,“我是漕运总兵平江伯陈治安,彰武伯可在?” “见过平江伯,”校尉抱拳行礼,“彰武伯就在府中。” “带路。” “是。” 江苏总兵彰武伯杨崇猷正巧出府巡视,刚到院中就看到了平江伯陈治安,都是勋贵,之前又都居住在北京,彼此之间不算陌生。 “平江伯,听说你调任漕运总兵,你不好好的干你们家的老本行,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彰武伯,我找你借兵来了。”说着陈治安就将兵部的调令递给了彰武伯杨崇猷。 杨崇猷接过一看,上面盖着兵部的大印,错不了,“借多少?” “五千。” 彰武伯杨崇猷听罢,神色凝重,“这五千人,说多不算多,说少可也不算少。咱们都不是外人,你借这么多兵去干什么,你老兄可得给我交个实底。” 陈治安叹了一口气,“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不是陛下要裁撤卫所吗,漕运卫所里有些人就坐不住了,一些漕兵堵着漕运衙门闹事。” “我这手底下没兵,心里没底,这不就厚着脸皮找你老兄来借兵了。” “那没说的,”杨崇猷直接拍了胸脯,“咱们勋贵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 “罗岱。” 一个身着参将服饰的人走到杨崇猷身旁,“末将在。” 杨崇猷指向罗岱,“这是我麾下的参将罗岱,是陛下特意从陕西调给我的。” “我麾下的兵,都是从广西招募来的,你尽可放心。” “罗岱,你领五千人,随平江伯走一趟。” “末将领命。” “得嘞。”陈治安也不客气,“罗参将,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平江伯客气。” 陈治安手里头有了兵,那感觉就是不一样,酒都能壮怂人胆,更何况是五千士兵呢。 那见了路边的野狗,都恨不得抽俩大嘴巴子。 陈治安借了兵,没敢耽搁,连夜就返回了淮安。 一到淮安,陈治安并没有立刻带着兵马抓人,而是招呼来自己的亲兵队。 “这么多漕兵堵着漕运衙门的大门闹事,背后主事之人,肯定在暗中观察,地方一定不会离漕运衙门太远,你带着人,把漕运衙门附近的街道全都封了,里面的客栈、酒楼、茶馆,全都抄了,里面的人,不管是谁,全抓了。” “是。” 等了一会,陈治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带着人直奔漕运衙门。 一队队士兵,直接将在漕运衙门闹事的漕兵围了起来。 这些漕兵脸上立刻涌现出肉眼可见的惊慌。 陈治安缓步走到人群前,看向这些漕兵,“你们都是哪个卫所的?是谁让你们来的?” 见无人答话,陈治安的一个亲兵随即呵斥,“这位,是新上任的漕运总兵陈治安平江伯陈治安,陈爵爷,平江伯问你们话呢,都是哑巴吗!” 这时,才有一个士兵战战兢兢的回答,“回禀平江伯,小的是淮安卫的,还有一些人是扬州卫的。” “是谁让你们来漕运衙门闹事的?”陈治安问道。 “这……”士兵低下了头。 “你现在说,本爵可以既往不咎,可要是让本爵查出来,非法办了你们不可!” “是是是,小的说,是张指挥使让我们来的,他说朝廷要裁撤卫所,以后我们这些漕兵就都没了活路,闹一闹,说不定还能保住饭碗。” 陈治安眉头紧锁,“张指挥使,哪个张指挥使?” “是淮安卫指挥使张海龙,张指挥使。” 陈治安随手点指一名亲兵,“你带着人,将淮安卫指挥使张海龙拿了。” “是。” “回来,如遇反抗,就地格杀。” “明白。” 陈治安接着走到漕运衙门大门的台阶之上,扫视被围住的漕兵,“本爵,乃是新任漕运总兵平江伯陈治安,朝廷是下令裁撤卫所,可并没有不管你们这些卫所兵的死活。” “愿意继续当兵的,符合要求的可以继续当兵,以后由朝廷发粮发饷,不愿意当兵的,就转为民籍,将原本卫所的田地分给你们耕种,你们只需要按时缴纳赋税即可。” “真的?”有人问道。 “当然,这是朝廷明发的公文,兵部已经行文至各卫所,责令卫所各贴出告示,各地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按察使司衙门及各府州县也都贴了告示,你们没有看吗?” “没有啊,卫所里没贴告示啊?”一个士兵说道。 “地方的衙门,我们平时也不去啊。”又一个士兵说道。 陈治安冷笑一声,“地方衙门的告示你们没看,卫所的告示又没贴,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好糊弄呢,那这就不奇怪了。” “漕运衙门不也应该贴了告示,怎么,”陈治安走近漕运衙门的告示栏一看,“这么大的事,漕运衙门们没贴告示吗?” 陈治安再仔细一看,上面还有干的浆糊呢,不是没贴,这是被人撕了呀。 告示栏就在巡抚衙门大门旁,而大门又被闹事的漕兵堵了,而漕运衙门没事也不会注意到告示栏。 陈治安也不管这些了,转身回到人前,“刚刚本爵对于裁撤卫所之事已经说的够明白的了,你们可还有疑问?” 见无人答话,陈治安接着说道:“看来是都听明白了。” “裁撤卫所,是国策,你们非但不执行,反而跑到漕运衙门闹事,这是重罪。” “然,本爵念在你们是受到奸人挑唆,故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每人二十军棍,就在这漕运衙门的大门前打!” “行刑!” 第292章 嚣张跋扈 陈治安处理完闹事的漕兵后,进入漕运衙门。 漕运总督毕自肃,正悠闲的喝茶呢,见陈治安走了进来,“平江伯辛苦了。” “来人,给平江伯上茶。” 陈治安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毕总漕,您倒是安之若素啊。” 毕自肃淡淡一笑,放下茶杯,“平江伯这是在怪我躲清闲,不出力呀。” “不敢。” 就在这时,陈治安派去封锁街道的亲兵回来了,可是,在看到毕自肃也在时,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陈治安看出了他的担忧,“这没外人,说就行。” “爵爷,您派卑职去搜索漕运衙门附近的酒楼、客栈、茶馆,还真有效果,卑职带人刚到了一处茶馆,还没开始抓人呢,就有两个家伙做贼心虚,跳窗就跑,结果被街上的弟兄抓个正着。” “人呢?” “就在外面。” “带进来。” 待人带进来后,陈治安对着那亲兵吩咐道:“你去会同漕运衙门的人,将抓的剩下的那些人,好好审审。” “是。” 接着,就有两个人被押了进来。 “叫什么名字啊?做什么生计呀?”陈治安问道。 “小人伍法天,淮安卫试百户。” “小人商海理,给扬州城里的黄老爷府上当家丁。” 陈治安一听这个两个名字,眉头一皱,“好家伙,一个无法无天,一个伤天害理。” “就你们俩这名字都够判刑的了。” “伍法天,你是淮安卫的百户,可是你们指挥使张海龙让你盯着漕运衙门的?” “不不不,”伍法天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卑职怎么敢盯着漕运衙门呢,是在茶馆中喝茶而已。” 陈治安冷哼一声,“喝茶,你要是心里没鬼,那你见到本爵的卫队跳窗户逃跑干什么!” “卑职眼神不好,卑职以为那是门呢,就跳了出去。” “眼神不好,”陈治安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伍法天面前,伸出一个手指头,“来,本爵问你,这是几?” “这是一。” 啪! 陈治安直接抽了伍法天一个大嘴巴子,“你不是眼神不好吗?” “离这么近,卑职还是能看清楚的。” 陈治安点了点头,还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本爵再问你,这是什么?” “这还是一。” 啪! 陈治安又抽了伍法天一个大嘴巴子,“本爵问的这是什么,不是这是几。” “这是手指头。” 紧接着,陈治安还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本爵再问你,这是……” “这是一根手指头。”伍法天直接抢答了。 “很好,都学会抢答了。” 啪! 陈治安又抽了伍法天一个大嘴巴子。 “爵爷,卑职回答的不对吗?” “你的回答很对,但是,本爵就是想抽你一个大嘴巴,不行吗?” “来人。” “有。”当即跑进大堂里两名士兵,“爵爷。” “这个伍法天不老实,带下去,皮鞭沾辣椒水,给我狠狠地打。” “打完之后,往伤口上撒盐。” 待伍法天被带下去之后,陈治安来到商海理的面前,还没等陈治安问呢,商海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说,我说,我全说。” “小人是扬州城黄世仁黄老爷府上的家丁,是黄老爷让小人过来盯着漕运衙门门前的动静的,小人来之前,淮安卫的张指挥使还被我们家老爷请去做客了呢。” “他们两个都说了什么?”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他们几个人吃饭的时候,没让人伺候。” 陈治安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几个人,除了黄世仁和张海龙还有谁?” “一个是扬州城里的陈立新陈老爷,两个是扬州卫的军官,还有一个,小的就不认识了,不过听口音,是淮安人。” “小人知道可全都说了,可千万别拿皮鞭沾辣椒水抽小人呐。”商海理一个劲的求饶。 “将他带下去,签字画押。”毕自肃走了过来,“既然是来打探消息的,那就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带着这个商海理去大牢里认人。” “是。”两名士兵当即押着商海理退了出去。 毕自肃看向陈治安,“淮安城里的大户,我一到任就派人盯着呢,今期唯一去过扬州的,只有高连发,商海理说的那个淮安口音的人应该就是他。” “平江伯,事情基本清楚了,我在这处理漕运的事,就麻烦你去扬州抓人吧。” “毕总漕,不是我推脱,咱们漕运衙门去扬州府拿人,那江苏巡抚衙门和按察使司衙门能干吗?” 毕自肃淡淡一笑,仿佛胸有成竹,“在爵爷你去江苏借兵的时候,我就派人发函给江苏,安徽,浙江,山东,请他们协助漕运衙门拿人。” “实在不行,平江伯就先把人看住了,届时我带着王命旗牌亲赴扬州,直接杀人。” “只不过王命旗牌轻易还是不要动,不然有以势压人的意思。毕竟咱们漕运衙门就在江苏,还是不要和江苏各衙门闹得太僵。” “毕总漕,你有王命旗牌早说嘛。”陈治安直接迈步出了大堂,“来人,整队。” 就在这时,陈治安派去抓淮安卫指挥使张海龙的亲兵回来了,“爵爷,张海龙不在,说是去扬州了。” “那正好,我正要去扬州呢,你把情况汇报给毕总漕。” “是。” 另一边,淮安卫指挥使张海龙,见平江伯陈治安带着大队兵马赶到淮安,就知道大事不好,急忙动身,跑去扬州,面见黄世仁。 “黄老爷,大事不好了。” 黄世仁正在观赏一副字,“慌什么,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吗。” “来来来,张指挥使过来看看,老夫新收的这副字怎么样,这可是蔡京的字。” “哎呦,我的黄老爷呀,这时候了,别说是蔡京的字了,就算是宋徽宗的字也不顶用了,大队人马开进淮安城了,咱们做的那些事,要漏了。” 黄世仁听了这话,让下人小心收起蔡京的墨宝。 “慌什么,你好歹也是卫指挥使,三品武官,怎么一点也沉不住气。” “他毕自肃的漕标就两千人,还得看着漕运,闹事的漕兵足有上百人,他哪来的那么多兵马抓人呐?” “应该是从别处借的兵。” “借的兵?”黄世仁气定神闲的坐在太师椅上,“不过也没多大事。” “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那是我姻亲,我去给他写封信,让他上个奏疏。另外再找几个御史,让他们上疏弹劾漕运总督毕自肃,治事无能,致使漕兵围攻漕运衙门。” “用不了多久,他毕自肃就得受到朝廷的斥责。” “况且,快到了收夏税的时候,夏税又得走运河北上,为了漕运畅通,不管是朝廷还是漕运总督,最后都得选择息事宁人。” “当初朝廷设立市舶司,有些人人的利益受损,他们就散布谣言,说朝廷要废漕运走海运,挑唆漕兵闹事。结果致使漕运不通,夏税无法按时抵达北京,户部的仓场侍郎带着锦衣卫来的淮安和扬州,最后不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放心吧,这种事情,轻车熟路了,出不了差子。” “就算是事情败露了,天下那么大,谁知道你在我府上啊,你就在我这藏着,我看江苏哪个衙门敢在我府上拿人。” 听到这话,张海龙才算松了一口气,“那就拜托黄老爷。” “放心,来人,给黄指挥使上茶,上好茶。” 过了没一会,一个家丁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爷,一大队兵开进了扬州城,看样子就是奔着咱们府上来的。” 张海龙有些心虚,“该不会是漕运衙门来人了吧?” 黄世仁依旧是面色平静,“扬州归江苏管辖,不归漕运衙门管。” 不过,为了万全,黄世仁还是对着那家丁吩咐道:“你走后门,去将治安厅的荀宪副请来。” “老夫倒要看看,在这扬州城里,谁敢在我的府上拿人。” 第293章 事闹大了 陈治安领兵一进扬州城,就派人前去知会江苏按察使司衙门,而后,兵分两路,一路去捉拿陈立新,陈治安则亲自率兵就来到黄世仁的府门前。 陈治安一摆手,“围了。” “是。” 陈治安翻身下马,带人进入黄府。 “让开,让开。” “漕运衙门奉命拿人,所有人不得妄动。”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进书房,对着黄世仁禀报,“老爷,完了,老爷,完了。” 黄世仁把眼一瞪,“混账东西,说的什么混账话!” “老爷我活的好好的呢,怎么就完了!” 家丁赶忙解释,“不是,老爷,外面来了好些当兵的,进府就拿人。” 黄世仁满不在乎,“他们是哪个衙门的呀?” “说是漕运衙门的。” “漕运衙门?”黄世仁站起身来,“漕运衙门怎么能到江苏地面上拿人了。” 张海龙做贼心虚,“黄老爷,应该是咱们的事败露了,漕运衙门这才跑到扬州城来抓人。” “老夫是扬州人,要抓我,那也得是江苏按察使司抓,就连扬州府衙我都不带搭理他们的。” 张海龙有些急了,“黄老爷,您是不怕,可我归漕运衙门管啊,他们不敢抓您,可是敢抓我呀。” “慌什么,你先躲起来,不要露头,我出去看看。” 黄世仁前脚刚出门,正好碰到陈治安带兵来到后院。 陈治安看着眼前的老者,“你就是黄世仁?” 黄世仁拱手行礼,“正是。” “敢问将军是?” “抓你的人。” 陈治安朝着身后一挥手,“拿人。” “是。” “慢着。”黄世仁挣脱了两名士兵的手。 “老夫好歹也是扬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抓老夫,总得有个罪名吧,不知老夫犯了什么罪呀?” 陈治安走到黄世仁近前,抡圆了,啪!就给了黄世仁一个大嘴巴子。 “不许嚣张罪。” “瞧瞧你那副嚣张的样子,你犯了不许嚣张罪,罪名,我定的。” “拿人了。” 黄世仁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慢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是老夫有罪,那也是按察使司衙门来人,也轮不到你漕运衙门拿人!” 啪! 陈治安反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扬州又不是没有运河,只要是有运河的地,漕运衙门就有管辖权” “刚刚你犯了不许嚣张罪,现在又拒捕,两罪并罚,拿了。” “要是再有反抗者,就地正法!” 听到就地正法四个字,黄世仁不敢再乱说话了。 同时,躲在后院的淮安卫指挥使张海龙也被搜出来了。 陈治安打量几眼,“你就是张海龙?” “正是末将。” “别末将末将的,你淮安卫指挥使的官职已经被夺了,你身上的世职已经上报兵部革除了,兵部的文书很快就下来。” “带走。” 陈治安押着黄世仁,张海龙,刚出大门,就有一队兵丁堵住了道路,为首之人,是一位四品文官。 黄世仁一看这个文官,心中大喜,这个就是他派人去找的治安厅主官,按察副使荀王法。 荀王法走到队伍前,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漕运衙门的。” “漕运衙门的,那你们怎么跑到扬州府来抓人呐?” 陈治安见状,走了过来,“他们犯了罪,不应该抓吗?” “犯了罪,当然应该抓,可那也得由我江苏按察使司衙门抓,还不劳漕运衙门的大驾。” 陈治安打量着荀王法,“你是什么人?” “本官,江苏按察使司治安厅副使,你又是什么人啊?” “本爵,漕运总兵平江伯陈治安。” 荀王法本来听到漕运总兵四个字还没放在眼里,可是听到平江伯三个字的时候,就有点慌了。 “平江伯,按照朝廷规制,按察使司主管一省刑名,人犯,应当交由按察使司关押审讯,还请平江伯行个方便。” 陈治安用一听,这小子估计和黄世仁有什么勾结,不然不会和我公开抢人。 想到这,陈治安用手点指荀王法,“荀王法,你一个按察副使不过是四品官,本爵乃是伯爵,超品,你见了上官,为何不见礼呀!” “难道你们毛中丞治下,就没有懂礼数的人!” 荀王法迫于无奈,这才朝着陈治安躬身施礼,“下官荀王法,见过平江伯。” 陈治安摆了摆手,“免了。” “荀王法,荀王法,听听这名字,徇私枉法,不像是个好官。” 如今大明朝是文贵武轻,荀王法是迫于无奈才给陈治安见礼,现在听了这话,荀王法就不高兴了。 “平江伯,何以如此侮辱下官?” “下官虽官卑职微,可也有尊严,今日之事,若是不给下官一个说法,休怪下官一封奏疏,上告朝廷。” 陈治安是世袭罔替的伯爵,他这个漕运总兵又是朱由检亲自点的将,他才不怕荀王法呢。 “愿意告你就告,告赢了算你有本事。” “现在本爵还有公务在身,懒得和你计较,带着人犯,咱们走。” 荀王法带着人拦住了去路,“平江伯,既然是人犯,那就应该交由按察使司衙门处置,漕运衙门怕是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陈治安看着拦路的按察使司兵丁,心中不由得暗自佩服起毕自肃来,漕兵整天围着漕运衙门闹事,毕自肃理都不理,等到兵部调兵的调令一到,毕自肃才算是张开了獠牙。 如今自己有兵在手,自然没有惧怕荀王法的道理。 陈治安朝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一队士兵手拿刀枪冲在前面,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不过,陈治安也不敢把事情闹的太大,毕竟大明朝文贵武轻已久,他又是新官上任,虽然要烧三把火,但他也害怕玩火自焚。 就在这时,又有一队兵丁开来,为首之人,正是江苏按察使汪乔年。 荀王法一见汪乔年,显得很是谦卑,“臬台。” 汪乔年颔首示意,而后朝着陈治安拱手行礼,“平江伯。” 陈治安拱手还礼,“汪臬台。” “平江伯,张海龙是军职,自当由您带走处置。可黄世仁和赵立新是江苏百姓,理应由按察使司处置。” “那敢问汪臬台打算如何处置这黄世仁啊?” 汪乔年瞥了一眼黄世仁,“黄世仁,本是在野百姓,却与卫所军官相勾结,指使漕兵围堵漕运衙门,甚至以金钱拉拢军官和士兵,公然对抗朝廷,当属谋逆。” 黄世仁一听,整个人都傻了,谋逆,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找谁都不好使。找谁谁也不敢说情啊。 陈治安也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汪乔年比他还狠。 “汪臬台处置的甚为妥当,不过,此事毕竟涉及漕运衙门,漕运衙门要派人参与、监督。” 汪乔年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好,来人,把人交给按察使司。” “是。” 汪乔年看向荀王法,“来人,摘了他的乌纱,脱了他的官袍。” 荀王法有些慌乱,“臬台,你这是何意啊?” “就算是下官有错,那也得先让吏部革去官职,才能处置,您这是?” 汪乔年走到荀王法身旁,压低了声音,“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这个本无可厚非。” “可裁撤卫所乃是国策,碰不得。” “你自己没长眼,往枪头上撞,怨得了谁呀。” 说完,汪乔年朝着自己带来的士兵吩咐道:“荀王法涉及黄世仁谋逆一案,暂停官职,待有司查验后,再行处置。” “来人,将荀王法带回按察使司。” 第294章 一场大火 黄世仁的案子由江苏按察使司衙门和漕运衙门联署上奏,很快就上报到了刑部,刑部又上呈朱由检。 朱由检御笔亲批,上天有好生之德,特赦九族不诛,三族不移,满门抄斩即可。 朝堂上下,无不高呼陛下仁德。 漕运卫所裁撤,过程并不顺利,但好歹凭借军队协助,也算平稳度过,可是,陕西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陕西省域极广,牵扯很多,最重要的是,连年干旱,灾民遍地。这就导致,当地官府,万事求稳,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激起民乱。 豪强士绅,便利用这一点,肆无忌惮,甚至有些地方的官府还得向这些大户借贷钱粮才能度日,这也使得一些人,更加猖狂。 陕西本是边境,卫所极多,像宁夏,延绥,榆林,固原等卫所,因为常年备战,卫所兵还有战斗力,这些也好说,直接转为职业军人。 可其他地方的卫所,和内地的卫所一样,糜烂不堪,地方豪强大肆侵吞卫所田地,其中就包括一些藩王府。 三边总督孙传庭,亲自设宴,派人宴请地方士绅豪强,好说歹说,让他们缴纳侵占卫所田地的钱粮,并保证,既往不咎,可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后来,孙传庭见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了,直接派人清查田地,但也总是遭到这些豪强派出的家丁阻挠。 陕西的各个衙门,也畏惧这些地方豪强士绅的势力,也不敢用强。 到最后,把孙传庭逼急了,直接派军队从旁协助,谁敢闹事,就抓谁。 陕西巡抚郑崇俭,更是亲自带人清查,总算是有了起色。 陕西巡抚郑崇俭,清查完一处后,命人记录,正好碰到三边总督孙传庭带人巡视。 郑崇俭便迎了上去,“制台。” “大章,清查的怎么样了?” “照这样下去,再有两天就能清查完了。” 孙传庭点了点头,“等清查结束,我就直接派兵上门向那些人追缴钱粮,连卫所的军田都敢侵吞,这次非得让他们出出血不可。” 郑崇俭叹了一口气,“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有些卫所,一多半的田地都被这些人侵吞了。” “三分备战,七分屯田,二分备战,八分屯田,如今别说备战了,这些卫所兵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这也难怪,这些军户要逃亡啊。” 孙传庭看着眼前的卫所田地,“有些事情,也怨不得这些军户,是我们这些肉食者鄙。” “之前我就多次向朝廷上奏疏,要清查卫所田地,追缴被侵吞的钱粮,可当时朝廷内忧外患,恐陕西再出动乱,就一直留中不发。” “现在好了,是时候清算那些蛀虫了。” 陕西巡抚郑崇俭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制台,这些豪强士绅还好说,可侵吞卫所田地的还有藩王府,尤其是秦王府为甚,我们就算是上门追缴,人家天潢贵胄,恐怕也不会搭理,到最后落得个自讨没趣。” 一想到藩王,孙传庭也有些头疼,“陛下召我入京之时,曾透露出,要对宗藩进行改革。” “不如趁此机会,你我联名上疏,奏请圣裁吧。” 郑崇俭拱手道:“一切尽凭制台吩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三边总督孙传庭这边派人清查田地,那些士绅豪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些士绅豪强便大设宴席,请来了一位重要人物。 士绅豪强为首之人,名为赵煜功,“将军,你久在陕西任职,平时我们也没少了将军和往来,咱们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 那个被称为将军的人,神色冷漠,“有什么话,直说吧。” “将军可能也清楚,孙传庭在清查田地,眼看着就要清查完了,要是追缴起钱粮来,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所以,我们就想请将军帮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这事是朝廷下的令,孙传庭亲自主持的,我如何帮得上忙。” 赵煜功淡淡一笑,“将军,清查田地的田册,就放在藩台衙门的经历司内。这西北之地,气候干旱,难免有些意外。” “你是让我放火烧了那些田册?”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赵煜功不紧不慢,“将军,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彼此熟悉,知根知底,这么多的事情,难道还引不起一场大火吗?” “你在威胁我!” “将军,有些事,你也不希望孙传庭知道吧。” 那人右手狠狠的捏着酒杯,最后一饮而尽,“此事过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说罢,那人便起身离开。 赵煜功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拿了我们那么多好处,你还想脱身,做梦!” 是夜,陕西布政使司经历司,突然燃起大火。 “走水了!” “走水了!” “走水了!” 三边总督的驻地,原本在固原,孙传庭为了卫所之事,特意跑到了西安。 孙传庭刚刚睡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呼喊。 孙传庭随手披上衣服,就走出了门,拦住了一人,问道:“哪走水了?” “大人,是经历司走水了。” “哪个衙门的经历司?” “是布政使司衙门的经历司。” 孙传庭看着着火的方向,确实是布政使司,想到那些田册,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那火气,比布政使司的大火,还要猛烈。 孙传庭这会也睡不着了,回屋穿好衣服,提笔写了一封调令,而后盖上印信,唤来自己的亲兵。 “拿着调令去左哨营驻地,让林兆鼎将军带着左哨营连夜赶过来。” “是。” 清晨,大火散去。 孙传庭看着经历司的断壁残垣,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 他之所以连夜将左哨营调来,就是因为左哨营是京营,没一个陕西兵,由老将林兆鼎统领。 林兆鼎原本在平定奢安之乱时就担任总兵,一直在南方任职,后京营整训时被朱由检调为左哨营主将,和本地人没有瓜葛。 孙传庭这次,是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第295章 抄家 “制台,制台。”陕西巡抚郑崇俭急匆匆的跑到孙传庭近前。 “一场大火下来,咱们这几个月全白干了,而且夜里起了风,周边的民房也受了无妄之灾。” 孙传庭显得很冷静,“谁说咱们这几个月白干了?” “火烧经历司,与谋反何异?抄家灭门都是轻的。” “这下好了,正愁找不到理由呢,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郑崇俭当即就明白了孙传庭的意思,“制台所言极是,经历司是有兵丁看守的,这就说明,祸起萧墙。” 孙传庭冷冷道:“查,不管牵扯到谁,直接拿人。” “另外,那些受了无妄之灾的百姓,按例补偿。” “下官领命。” ………… 陕西巡抚衙门大堂之内,三边总督孙传庭坐于上位,陕西巡抚郑崇俭,甘肃巡抚梅之焕,陕西总兵杨麒,临洮总兵祖大弼,延绥总兵王承恩,宁夏总兵贺虎臣等一干文武官员,分坐两旁。 孙传庭看向门外,“带上来。” 门外随即被押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将领,此人非别,正是陕西参将贺人龙。 “跪下,跪下。” 两个士兵押着贺人龙,猛踢他的腿,使其跪倒。 孙传庭用手点指贺人龙,“这是陕西参将贺人龙,想必诸位都不陌生,至于他为什么是这副模样,因为经历司的那场大火,就是他放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肃静。”陕西巡抚郑崇俭出声制止众人的交谈。 孙传庭摆了摆手,“将贺人龙带下去,听侯发落。” “是。” 孙传庭扫视堂内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陕西总兵杨麒的身上。 “陕西总兵杨麒可在?” 陕西总兵杨麒当即起身,来到堂中,“末将在。” “你可知罪。” “贺人龙是末将标属,末将管教不严,甘愿受罚。” 孙传庭紧紧的盯着杨麒,“杨麒,你是陕西总兵,贺人龙是陕西参将,如今贺人龙犯下如此大错,你是他的上官,要是论罪,你也跑不了。” “不过,你的罪,不是御下不严,而是,经历司的那场大火,就是你指使贺人龙放的。” 杨麒闻听此言,先是一愣,而后回想起来,今天一大早,左哨营开进西安城中,就驻扎在他麾下陕西兵的旁边。 想到这,杨麒叹了一口气,知道是瞒不住了。 “制台,末将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孙传庭怒目而视,“你有苦衷,杨麒,你有何苦衷呀!” “论官职,你是一省的总兵,论品级,你是左都督,一品武官。朝廷对你天高地厚之恩,你却与那些豪强士绅勾结,火烧经历司,杨麒,你还有脸说你有苦衷!” “实不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来人,退了他的甲。” “是。” 当即从外面离开四名士兵,二话不说,发落杨麒的头盔,扒下他的甲胄。 整个过程,杨麒没有丝毫的反抗,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不说堂外还有大队的兵士,单说堂内,延绥总兵王承恩,宁夏总兵贺虎臣,从孙传庭点杨麒的名字开始,两个人的手就已经握住腰间的配刀了。 杨麒被扒下甲胄后,双膝跪倒在地,“大人,末将本意并不愿如此,只是他们威胁末将,末将迫于无奈,这才犯下如此大错。” “还请大人看在末将以往的功劳的份上,给末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孙传庭冷哼一声,“杨麒,你若是行得正,坐得端,又岂会授人于柄啊。” “用钱换权,杨麒,你真是愚不可及!” “你镇压流寇尽心尽力,确有功劳,但功是功,过是过,你若真心悔过,就将知道事情都写出来。” “至于怎么处置你,你是陕西总兵,左都督,本官无权处置,唯有听从圣裁了。” “带下去,严加看守。” “是。” 孙传庭站起身来,“杨麒是陕西总兵,本官无权处置,但贺人龙不过是一参将,本官还是可以处置的。” “待签字画押之后,将贺人龙推出辕门外斩首,将首级挂于辕门之上,以儆效尤。” “是。” 孙传庭接着看向陕西巡抚郑崇俭,“郑中丞,麻烦你晚上将那些士绅豪强请来,本官亲自设宴款待。” “下官明白。” 到了晚上,一众士绅豪强被陕西巡抚郑崇俭请开赴宴。 以赵煜功为首的士绅豪强有说有笑的赶来,“制台大人。” “制台大人。” 孙传庭笑着给予回应,“诸位不必客气,请。” 酒宴开始,孙传庭首先端起酒杯,“诸位,孙某蒙陛下信任,总督三边,期间处事不周,可能多有得罪,还请诸位见谅。” 这些士绅豪强一听,以为是经历司的那场大火让孙传庭服软了呢,立刻给予热情的回应。 赵煜功站起身来,“制台大人说的哪里话,只要制台大人有需要,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来来来,我们共同举杯,敬制台大人。” 其他士绅豪强也纷纷站起身来,“敬制台大人。” “那孙某可就多谢诸位了。”孙传庭热情的回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呀,倒酒。” “西北之地,本就贫瘠,如今又是大灾之年,也没什么好东西,孙某在此略备薄酒小菜,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赵煜功笑着回应,“制台大人,这已经很好了,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孙传庭看向众人,“既然如此,诸位就不要客气了,多吃,多喝,反正这是最后一顿了。” 赵煜功敏锐的听出孙传庭的话里有话,“不知制台大人此话何意啊?” “没别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赵煜功,你们这些人指使杨麒火烧经历司的事,已经败露了,杨麒全都招了。” “笑话。”赵煜功将手中酒杯狠狠的砸在桌上,“我等皆是守达的安善良民,怎么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制台,就算您是三边总督,可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诬陷我们吧。” 孙传庭缓缓站起身来,“赵煜功,经历司被人泼了烈酒,所以火势才会如此之大,而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你赵煜功名下酒坊的酒坛,酒坛上面还刻着你们家的招牌呢,那可是刻在酒坛上的,火烧不掉。” “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赵煜功也不甘示弱,“就凭杨麒的红口白牙,就凭几个酒坛,就想定我们的罪,未免也太可笑了。” 孙传庭缓步走到高台,“本官所凭借的,当然不是这些,而是,他们。” “来人呐!” “有。”外面立刻冲进来一大队士兵,将这些士绅豪强团团围住,其中,还有锦衣卫陕西千户所的十几个锦衣卫。 “赵煜功,本官知道你们在朝中有人,也知道你们给他们去了信。” “可是,远水进不了近渴,更何况,本官已经和锦衣卫的杨千户分别就此事上报朝廷,走的是八百里加急。” “你们的信送的再快,还快得过八百里加急吗!” “来呀,将这些火烧经历司的嫌犯全部押到按察使司的大牢里,由本官的总督标营亲自看押。” “另外,抄了他们的家,嫌犯家眷就地看押,家产充公。” 第296章 以后的打算 三边总督孙传庭的奏疏,八百里加急,很快就摆在了朱由检的书案上。 这么多士绅豪强,还有藩王府牵涉其中,朱由检正在思虑怎么处置呢,礼部尚书贺逢圣来到乾清宫,请求面圣。 原礼部尚书来宗道因病致仕,刑部治安司侍郎贺逢圣就被朱由检擢为礼部尚书。 贺逢圣躬身施礼,“臣礼部尚书贺逢圣,参见陛下。” “贺尚书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放下孙传庭的奏疏,“贺尚书有何事呀?” “陛下,琉球使臣来到京城,请求面圣。” “琉球使臣,这不年不节的,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回禀陛下,臣已经询问清楚了,琉球时常被日本的萨摩藩侵扰,苦不堪言,琉球又敌不过日本,所以就派遣使臣向我大明求救。” 朱由检对着王承恩吩咐一声,“将日本和琉球的地图找来。” “是。” 很快,一张地图就摆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琉球,距离日本的萨摩藩很近,一直都是明清的藩属国,直到近代以来,被日本吞并,改为冲绳。 “朕要是没有记错,日本的萨摩藩侵扰琉球不是一年两年了,甚至还在那霸城设立了管辖机构,叫什么来着?” 贺逢圣自从晋为礼部尚书,那功课做的很足,听到朱由检的问话,立刻回答道:“回禀陛下,叫在番奉行。” “对对对,琉球早就在日本萨摩藩的控制下了,怎么这时候想着来找我大明求救了?” “回禀陛下,臣以为,应该是我大明在朝鲜驻军,帮助朝鲜击退建奴的消息传到了琉球,他们有所意动了,便起了心思。” 如今大明全面开海,琉球又是海上贸易的中转站,有什么消息传到他们那里,也不算奇怪。 “贺尚书,你说我大明直接要是吞并了琉球呢?” 朱由检作为穿越者,最大的挂,就是人才挂。 因为你知道哪些人是忠臣,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像孙传庭,卢象升,你就可以绝对的信任,而像洪承畴,虽然有能力,但为了以防万一,你时不时的还得加点小心。 贺逢圣就是忠臣,湖广人,历史上张献忠攻破武昌城时,致仕在家的贺逢圣毅然投湖自杀。 而且贺逢圣为人沉稳廉静,说话办事有分寸,知进退,所以对于贺逢圣,有些话朱由检没必要绕弯子。 贺逢圣回答道:“陛下,琉球不过弹丸之地,凭我大明水师之力,收复琉球,不费吹灰之力。” “然,琉球毕竟是我大明藩属,且历来恭顺,若是贸然用兵,恐惹人非议。” “依臣之见,最好还是如朝鲜一般。” 朱由检点了点头,“贺尚书所言,确有道理。” “既然琉球是我大明藩属,又对我大明恭顺有加,那日本萨摩藩侵扰琉球,那我大明就不能不管不顾。” 贺逢圣听了朱由检的话,立刻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图,那就是借题发挥,出兵日本。 “陛下,之前朝鲜总督洪承畴和朝鲜方面也多有奏报,说是日本不断侵扰朝鲜南部地区,尤以釜山为最。” 朱由检听罢,会心一笑,什么叫君臣相宜,这就是呀。 臣子忠诚,有能力,有分寸,会来事。 光一个藩属琉球或许还不够,但是,再加上一个朝鲜呢? 日本,之所以被朱元璋列为不征之国,那是因为就那破地,啥也没有,穷,不值当的大动干戈。 可是,要是朱元璋知道日本有银矿,凭借明初的军威,估计大明就得多一个日本都司了。 “琉球派的什么人为使臣啊?” “回禀陛下,是琉球三王子,尚贤,如今安置在鸿胪寺的馆驿中。” 就那巴掌大点的地,还弄出了一个三王子。 “先晾他们几天,期间礼部也不要派人接洽,他们求见,也不要见,之后,最多派一个主事接待他们。” “臣明白。” 朱由检点手唤来王承恩,“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户部、兵部的尚书召来。” “奴婢遵旨。” 很快,内阁的四位大学士,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李邦华就来到了乾清宫内。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贺逢圣,“贺尚书,将琉球的情况说一说吧。” “臣遵旨。”礼部尚书贺逢圣随即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你们觉得,琉球使臣此番前来求我大明出兵的请求,应该答应吗?” “陛下,臣以为应该答应。”张瑞图率先发言,因为朱由检既然召他们这些人来,那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陛下,琉球是我大明藩属,且历来恭顺,若是我大明放任不管,恐有损我大明威严。” 张瑞图能看出来朱由检的意图,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是,有些话,还得有人说。 孙承宗进言,“陛下,刚刚张阁老所言,臣亦深以为然。” “只不过,我大明如今百废待兴,出兵琉球,漂洋过海,耗费钱粮无数,到头来却得到不到一丝实惠。” “据臣所知,日本萨摩藩侵扰琉球不是一年两年了,还是等我大明恢复元气之后,再出兵不迟。” 郭允厚也随之进言,“陛下,臣赞同孙阁老所言。” “如今我大明国库虽有盈余,但粮草还是短缺,若是贸然用兵,臣恐粮草不济,再复辽东之事。” 朱由检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朕都明白,朕也没说现在就要用兵。” “如今,我大明最重要的事,就是裁撤卫所,编练新军。待新军练成,元气恢复,届时才能出兵。” “朕先和你们通个气,日本,有个银矿,储量很大,这一点,户部和工部都有资料,你们可以去查阅。但,法不传六耳。” “我大明藩属甚多,礼部下设一理藩司,专职负责处理藩属事宜,鸿胪寺并入理藩司,兵部右侍郎张凤翼调任理藩司侍郎。” 朱由检低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地图,“朝鲜那边也有奏报,说倭寇侵扰朝鲜南部,传旨朝鲜,我大明应朝鲜之求,特调登莱水师进驻釜山,以护朝鲜周全。” “日本以北有个虾夷岛,近者登莱水师探查之时,发现那是我汉唐故土,我大明承天景命,岂能容忍故土割舍啊。” “朕决议,在虾夷岛设虾夷卫,孙可望任虾夷卫指挥使,将裁撤下的部分卫所人员安置于此。” “同时,陕西那些胆大包天的士绅豪强,竟然敢收买一省总兵,火烧经历司,此举与谋反何异!按律当诛九族! “然,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诛首恶,人犯九族,全部发往虾夷卫。” “大明的家底朕清楚,设一个虾夷卫还是绰绰有余的。虾夷卫之事,由兵部、户部负责。” 众人都明白,朱由检此举,就是在试探日本。不过,他们并没有过于反对。 一来,是因为他们本身或是开明,或是不敢忤逆朱由检的权威。 二来,是因为大明土地兼并严重,有块土地能养活人,减少动荡,他们也乐得如此。 三来,就是因为他们得知了日本有一个大银矿。以往打仗都是花钱的,要是打仗能挣钱,那他们还说什么呢。 四来,不就是倭寇吗,我大明又不是没收拾过。 户部尚书毕自严起身奏报,“陛下,据臣所知,虾夷岛上有原住的蛮夷,也有一些倭寇,既然要设虾夷卫,那这些人是不是也一律改汉姓,说汉话,穿汉衣,全面实行汉化?” 朱由检不置可否,“全面汉化是必须的,但是有一点,倭寇天生奴性,毫无礼义廉耻可言,为做区分,不许他们改汉姓。” “另外,召天下所有藩王进京。” 第297章 南京勋贵 南京,应天府。 魏国公徐弘基的府上,那是车来车往,门庭若市。 原因无他,因为朝廷要裁撤卫所了。那些卫所兵或许是愿意的,可是,那些卫所的军官,可就不愿意了。 南直隶被拆分成了江苏、安徽两省,裁撤卫所也是由当地巡抚、藩、臬衙门会同总兵主持。 可是,毕竟南直隶拆分时间不长,原本南直隶之间的各项利益纠葛还并未完全切割,同时,南京还有大量的勋贵。 北京的勋贵基本上都被英国公张之极带去了云南。南京则是全凭自愿,还有点血性的勋贵也想恢复祖上的荣光,也跟着去了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选择继续待在南京纸醉金迷。 这些卫所的军官,大部分都是世袭的。和南京的这些勋贵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乎,这些军官便开始走勋贵的门路,企图保住自己的利益。 而南京的勋贵之首,自然当属魏国公徐弘基了。 之前,南京的权力以三人为最,一个是守备勋臣,一个是参赞机务的兵部尚书,一个是镇守太监。 守备勋臣是他魏国公徐弘基,镇守太监是魏忠贤,参赞机务的兵部尚书空缺。 可随着南直隶拆分为江苏、安徽两省,相关职能、权力也就被这两个省拿去了。以往南京权力的三驾马车基本上就成为了摆设。 南京镇守太监,那是皇帝的人,不会多说什么。可他魏国公徐弘基就不一样了,他魏国公府是世镇南京,这一下子,啥也不是了,他的心中,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乐意的。 其他的勋贵和卫所世袭的军官,也都知道魏国公徐弘基的心思,于是乎一口气全都跑到了魏国公府,一个劲的撺弄徐弘基出面,看看能不能暂缓裁撤卫所。 “魏国公,您是南京守备勋臣,还掌着南京中军都督府事,这事,您应该出面管管呀。”安远侯柳祚昌说道。 “是啊,魏国公,咱们这些人里,就属您的身份最尊,威望最高,您可不能不管下面这些弟兄们的死活呀。”成安伯郭祚永也随之附和。 “魏国公,南直隶的这些卫所里,不少都是咱们的亲信,平时也没少了孝敬,这要是都被裁撤了,那咱们以后可少了许多进项。”灵璧侯汤国祚直接摆出了利益。 魏国公徐弘基听着这些人的话,热情的回应,“是,是,是,” “对,对,对,” “没错,没错,说的没错,” “有道理,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别人说什么,他徐弘基就接什么,可是,他接下来什么,立马就把话放地上,那是一句瓷实话都没有。 时间一长,这些人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徐弘基还是一句准成话都没有,这些人也就只好告辞了。 待这些人一走,徐弘基赶忙召来下人,“从今日起,就说我病了,卧床不起,无法见客,谁来都不见。” “是。” 魏国公的儿子徐文爵,见客人都走了,便来到徐弘基的身前,“父亲,这么多人都来求您,您就真的不管管吗?” 徐弘基跟那些人打了半天太极,嗓子都快冒烟了,这时候没有了外人,也就不必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了,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的就往嘴里灌。 “来人,续茶。” 徐弘基看向徐文爵,“管?我怎么管?” “裁撤卫所,那是国策,朝廷明文颁发天下。” “内阁、司礼监,户部、兵部、御马监,五家联署行文,就这架势,谁能挡得住?” “谁又敢挡啊?” “那灵璧侯汤国祚他们怎么就敢挡啊?”徐文爵问道。 徐弘基冷哼一声,“明天阴天晴天咱们不知道,可是自己一顿饭能吃几碗干饭自个还不知道吗?” “灵璧侯汤国祚他们之所以上蹿下跳,无非就是舍不得卫所的那点孝敬,还有就是收了人家那礼了。” “前天晚上,秦淮河上一半的花船,都被人包了,请的就是汤国祚那些人。” “咱们徐家,一门两国公,世袭罔替,荣耀至极,犯不上趟那蹚浑水。” 徐文爵却显得有些犹豫,“父亲,咱们勋贵之间,向来是同气连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家拿着礼品上门,咱们魏国公府却这么不管不顾,会不会显得不近人情,太伤人了?” “伤你妈的头!” 正在喝茶的魏国公徐弘基直接得将茶杯砸到徐文爵的脚下,吓得徐文爵一哆嗦。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天晚上你说是去朋友家赴宴,实际上你也上了他们的花船!” 徐文爵有些惊讶,“父亲,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爹!” “还我怎么知道的,你以为你那两下子有多高明啊。” 徐弘基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下一任的魏国公,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当今的局势,陛下有意重新启用勋贵,咱们得抓住这个机会。我让你离灵璧侯汤国祚那些废物草包远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父亲,既然陛下有意重新启用勋贵,那当时张之极率军到南京,说愿意和他去云南建功立业的,可以随军前去,那你怎么就不让我去呢?” 徐文爵的语气中,略微带着一丝埋怨。 徐弘基听了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敢和张之极去云南的,那不是不怕死,就是还算有两下的。” “别的不说,就说那诚意伯刘孔炤,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你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本事的,还有一股子冲劲。” “你再看看你,咱们家里又不是没有镜子,你就没照照吗?” “你是有本事啊,还是不怕死啊?” “在秦淮河的花船上你大杀特杀,可真要是到了战场上,估计你连枪你都提不起来。”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这魏国公府传给谁呀?” 徐文爵还有点不服气,“我就那么废物?” 徐弘基冷笑一声,“你但凡要是有点血性,我也就不用替你操那么大的心了。” “从今天起,你不准离开府门半步,等这风头过去了再说。” “咱们没那个本事,不求他英国公那样的风光无限,咱们只求一个安稳富贵。” 第298章 搅闹 灵璧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成安伯郭祚永等人,在魏国公府磨破了嘴皮子,费了半天劲,都没有达成目的。 但是,礼,已经收了。 收了礼,那你就不能不给人家办事。 不然,以后你的名声就算是彻底臭了。 在安远侯柳祚昌,灵璧侯汤国祚等人看来,收礼办事,天经地义,这是规矩,不能破。 为此,安远侯柳祚昌,灵璧侯汤国祚,成安伯郭祚永等人一合计,裁撤卫所,凭他们几个是绝对挡不住的,卫所中那么多的世袭军官,大都是从太祖时期就传下来。 于是乎,他们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反正孝陵就在南京呢,干脆,让这些卫所军官去哭孝陵吧。 这些卫所军官一听,得了,礼送了,钱花了,事办的这叫什么呀。 可是,他们还是去哭孝陵了。 没办法,馊主意,也总比没主意要好啊。 说不定事情闹大了,事情就有缓。 于是乎,这些卫所军官,集结了一批卫所兵,一路哭哭啼啼,奔着孝陵就去了。 沿途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很多,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一时之间,全是看热闹的老百姓。 消息很快就传到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和南京锦衣卫千户所指挥佥事许显纯的耳朵里了。 由于南直隶拆分,原来的锦衣卫南京千户所最高长官改为了指挥佥事,由许显纯担任,管辖江苏、安徽两个锦衣卫千户所。 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到了南京之后,算是享了福了,远离北京这个政治中心,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有利于身体健康,还有利于饮食,吃的就多,魏忠贤都有点发福了。 听到卫所军官带着人去哭孝陵的消息,魏忠贤立刻就坐不住了。 孝陵,那可是太祖陵寝,要是被惊扰了,他魏忠贤身为南京镇守太监,那罪过,比当初那些东林党人弹劾的还要大。 不过,很快魏忠贤就稳定下来了,因为他知道,那些卫所军官,肯定靠近不了孝陵就得被拦下来。 因为,孝陵卫被朱由检扩编,足足有上万人呢。 “来人,召集人手,随咱家去孝陵。” “是。” 话音刚落,许显纯就赶来了。 “公公,有人要惊扰孝陵,卑职已经调集人手,咱们快点去吧。” “走。” 其实,有孝陵卫在,那些卫所军官根本就靠近不了孝陵,只是他们俩必须去。 因为他俩一个南京镇守太监,一个是锦衣卫,今天这事,就算是死,他俩也得死在孝陵外面。 应天府尹吴阿衡同样也接到了消息。 吴阿衡走出应天府衙大堂,“召集所有能动的人手,随我去孝陵。” 一个主事回答道:“大人,就咱们应天府衙这点人手,想要拦住那群卫所兵,根本就不够看啊。” 吴阿衡不管那个,“拦得住,拦不住,都要拦。你我既食君禄,就要报效君恩。” “孝陵,乃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的陵寝,若不是太祖高皇帝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我等汉人,岂能有今天。” “若是让太祖陵寝受到惊扰,我身为应天府尹,还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间。” “不要说了,有什么事情暂让府丞处理,其余人,随我走。” 孝陵卫同样得到了消息,孝陵卫指挥使梅春,教导官刘之纶,亲自率队,在孝陵外警戒。 忽然,在外围警戒孝陵卫百户看到有一队人马朝着孝陵卫赶来,立刻警觉了起来。 “孝陵乃是太祖陵寝,任何人不得惊扰!” “来人速速停下!” “吁~~吁”,许显纯一拉马缰绳,随即翻身下马。 “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听闻有人惊扰孝陵,特来护驾。” 说着,许显纯拿出令牌,递给那个百户。 那百户接过,仔细查看,确认无误后,又将令牌还给许显纯,“原来是许佥事。” “你们梅指挥使可在?” “就在里面。” “带我去。” “许佥事,请。” 孝陵卫指挥使梅春听到动静,走了过来,“许佥事有心了。” “梅指挥使。” 许显纯来到梅春近前,“勤劳王事,乃是吾等职责所在,不敢谈有心二字。” 梅春略微扫量许显纯带来的人,有锦衣卫,也有一些番子,“怎么,魏公公没有来?” “那他这个南京镇守太监怕是不称职啊。” 许显纯会心一笑,“梅指挥使说笑了,魏公公身为南京镇守太监,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只不过魏公公年岁大了,不便骑马,在后面坐着马车赶来的,应该快到。” 孝陵卫指挥使梅春,静静的看向远处,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这个孝陵卫指挥使,也是世袭的,说起来,他也算是卫所体系的既得利益者。 另一方面,他梅家是世袭孝陵卫指挥使,世受皇恩,理应忠君报国。 他和南直隶的那些卫所世袭军官其中不少人还是认识的,甚至还有个别人交情不错,毕竟他们同属于一个圈子。 这一次朝廷裁撤卫所,陛下亲自下旨,保留孝陵卫。 他梅春对朝廷忠心耿耿,倒是不在意这个,可是,如今要来惊扰孝陵的卫所军官,却是十分在意。 不患寡而患不均,凭什么孝陵卫得以保全,而我们这些卫所都得裁撤,我们这些军官都得去保定讲武堂训练。 这也是那些卫所军官闹事的由头之一。 如今他们要来孝陵闹事,要是武力镇压他们,身为孝陵卫指挥使,他梅春义不容辞。 可是,毕竟有不少熟人,他梅春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不落忍。 许显纯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梅春有心思,便问道:“梅指挥使有心事?” 梅春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怕守护不利,唯恐有人惊扰了太祖。” 许显纯听罢,淡淡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 过了一会,魏忠贤没有来,那些闹事的人也没有了。 又过了一会,还是没有来。 终于,一骑朝着孝陵疾驰而来,此人也是懂规矩的,在孝陵远处就下了马。 “奉新任南京守备勋臣定远侯邓文明之命,召孝陵卫指挥使梅春,教导官刘之纶前往南京中军都督府。” 梅春听罢,略显迟疑,南京守备勋臣不是魏国公徐弘基吗,怎么改了定远侯邓文明了。 “可有凭证?” 传令兵立刻拿出了一块令牌。 “请回禀定远侯,我等安排守备事宜后,立刻出发。” “梅指挥使不必担心那些闹事之人,他们已经被定远侯派兵劝阻。” 第299章 南京京营 天下赋税,半出江南。 江南,是大明朝的钱袋子。 大明朝的政治中心是北京顺天府,离江南隔着半个天下,凭现在的通讯手段,若是江南有什么风吹草动,北京很难迅速做出反应。 要想加上朝廷对江南的控制力度,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军队。 所以,趁着这次裁撤卫所,朱由检便让定远侯邓文明前往南京,担任守备勋臣,宁远伯李尊祖,担任协守勋臣,二人率军南下,整训南直隶卫所的可用之兵,建立南京京营。 定远侯邓文明,宁远伯李尊祖,这两个人率军将要到达江苏之时,就听说了漕运卫所发生的事。两个人一合计,南直隶的卫所也不少,估计也得闹事,咱们先按兵不动,等那边闹起事来,咱们再出兵镇压,正好借此事立威。 果不其然,那些卫所军官带着人准备去哭孝陵。 邓文明和李尊祖接到有人可能要去惊扰孝陵的消息,二话不说,两个带着人,连夜出发,在半路上,就把那些想要去孝陵的人给看住了。 应天府尹吴阿衡,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还没赶到孝陵,就接到了邓文明派出的传令兵送达的消息。 紧接着,就派人去将孝陵卫指挥使梅春,魏国公徐弘基,连同应天府尹吴阿衡,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请到南京中军都督府议事。 北京的五军都督府都沦为了摆设,南京的五军都督府更是摆设,因此显得很是寒酸。 魏国公徐弘基坐在上垂手,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坐在下垂手,定远侯邓文明,宁远伯李尊祖,应天府尹吴阿衡,孝陵卫指挥使梅春,分坐两旁。 至于南京兵部尚书的位置,还是空着,朱由检也是有意让其空着。 因为朱由检想尽量避免文官染指军权。 像辽东的蓟辽总督,西北的三边总督,宣府大同的宣大总督,这些由来已久,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是徐徐图之。 那南京兵部尚书的位置既然还空着,那就索性空着吧。 参与朝政的是文官,指挥军队作战的还是文官,那文官集团的势力想不大都不行啊。 明朝的文官集团,在洪武朝是没成什么气候,在建文朝时抬起头来了,结果靖难之役后,在永乐朝又被打下去了。 等到仁宗上位,文官集团算是复苏了。 像内阁大学士,原本是五品,但仁宗给内阁大学士加衔,像杨士奇就加了兵部尚书衔,一下子就成二品了。 仁宗有能力,但不能否认他对文官过于优厚了。 他在位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能得到一个仁宗的庙号,恐怕也与此有关。 到了宣德年间,宣宗面对庞大的文官集团,就只能推出司礼监来制衡了。 而且,仁宣时期,明朝是大规模的缩边,安南就是在宣德年间丢的,直到嘉靖年间才又收回来。 等到正统年间,英宗继位,英宗年幼,无法理政,朝政就由张太皇太后和三杨把持。 趁着英宗年幼,文官集团可是攫取了不少的利益。 直到三杨之一的杨荣去世,英宗才开始真正的亲政,等到杨士奇去世,英宗才算是能够掌握朝政。 待到土木堡之变,勋贵武将战死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 剩下的这一部分,由于大多都是英宗的亲信,或被冷藏,或被打压。 典型代表,就是靖远伯王骥。 王骥虽然是文官,但他是因为平定麓川,因军功获得的靖远伯爵位。 土木堡之变发生前后,王骥正领大军在湖广一带平定苗乱,当时的朝廷做了一个很耐人寻味的举动,国榷是这么记载的:都督佥事陈友为都督同知,选南京兵千人,赴靖远伯王骥行营。 千人,去支援作战,未免太少点。所以就有人推测,这就是去监视王骥的。 因为王骥手里有军队,最重要的是,他是英宗的亲信。 过了一段时间,王骥直接就被调到了南京,坐了冷板凳。 等到夺门之变的时候,王骥都七十多了,亲自披甲上阵,并将儿孙带在身边,誓要迎回英宗。 同样的,土木堡之变后,大同总兵官广宁伯刘安入京被劾下狱,大同镇守太监郭敬下狱,领三千营忻城伯赵荣怠玩下狱。 与之相反,离土木堡更近的宣府总兵杨洪,却是一路的加官进爵。 土木堡之变后,死了的勋贵武将是死了,活着的勋贵武将大部分又都是英宗的亲信,他们还不敢用。 这就必然会导致勋贵武将的没落,此消彼长,文官集团则趁机做大。 不仅免了江南地区的一些税,而且还染指军权。 原来兵部只有调兵权,没有带兵权,可就是在土木堡之后,身为兵部尚书的于谦就有带兵权。 说的不好听一点,明朝文官染指军权,就是从他于谦开始的。 不得不承认,土木堡之变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就是于谦。 正统十三年,于谦调入北京任兵部侍郎,正统十四年,任兵部尚书,手握军政大权,声名鹊起,直至现在。 从阴谋论的角度来看,于谦确实有嫌疑。 有一种推论,夺门之变时,景泰帝听到外面的动静,第一反应是问:“是于谦吗?” 随从回答:“不是,是太上皇。” 景泰帝:“好,好,好。” 不管于谦是忠是奸,你于谦身为文官,却手握军政大权,打破了以往文武的平衡,就冲这一点,他死的就不冤。 而且,土木堡之变一直存在阴谋论的说法。 不管土木堡之变的背后是不是有阴谋,但有一点,土木堡之变对于明朝的影响,被过分的夸大了,于谦这个人的作用,更是被无限的放大了。 土木堡之变后,说于谦极力阻止南迁,不对,他根本就阻止不了南迁。 正统十三年,于谦才被调到京师担任兵部侍郎,到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时,他还是兵部侍郎。他在京任职不过才一年而已,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地方。 他的资历太浅了。 同时期的老臣,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这俩老家伙资历深,尤其是礼部尚书胡濙,那是建文二年的进士,当官就当了近五十年,光是礼部尚书就干了二十多年了,那看于谦就跟看娃娃似的。 这些老家伙不点头,于谦说破大天去也没用。 同样的,还有孙太后,她也不支持南迁,因为她是山东人,怎么可能同意南迁呢。 孙太后不点头,根本就不可能南迁。 还有指挥北京保卫战,那于谦之前也没带过兵,怎么就能交给他指挥了呢? 于谦当时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是,兵部只有调兵权,没有带兵权。 明朝当时可不是没有能打仗的武将。 另外,北京城当时集结的军队可是有二十二万人呐。 而且,瓦剌也先,就那点人,怎么可能攻下北京城呢。 正常情况下,就也先带的那点人,过大同过宣府都有点费劲。 所以,关于土木堡之变的阴谋论,就有一点说,也先是送英宗回京的,结果于谦怕英宗回来,直接下令列阵九门之外,连北京的城头都不让英宗见着。 甚至还拿炮轰英宗,生怕英宗不死。 明朝的历史就很有意思,史料上记载的是一个意思,可琢磨琢磨,就有可能发现是另一层意思。 所以,关于明朝的争论,就有很多。 还有,土木堡之变,对明朝有损失,但并没有那么大的损失。 勋贵武将死了一些,但还有一些,战死土木堡的那些也都有后人袭爵。 文官高层,死了一个首辅,两个尚书,但朝堂之上还有四个尚书呢,尤其是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滢,这两个老家伙还在呢。 其余的,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是侍郎,朝堂上尚书还剩四个呢,缺的那俩也能补上,也不耽误六部正常运转。 剩下的那些御史、给事中等,对朝堂来说,无足轻重。 阵亡的士兵,那更是连一个准确的数字都没有。 就算是军队有损失,也没事。 北京保卫战中,可是召集了二十二万军队。 另外,靖远伯王骥,宁阳侯陈懋,这两个人的手里可还是有几十万军队呢。 至于军械、粮食之类的,根本就不缺。 土木堡对明朝的损失,主要是土木堡之变后,朝堂斗争过于惨烈了。 景泰朝,英宗的亲信旧臣被处理了,天顺朝,景泰朝上来的那批人被处理了。 尤其是景泰帝和于谦提上来的武将,基本上都被杀了。 像时任宣府总兵昌平侯杨洪,景泰二年的时候死了,结果夺门之后,英宗立刻杀掉了他的儿子杨俊。 同样的,还有范广。 石亨是因为他有军权,是等了几年才杀的,孙镗是因为他投诚了,才幸免于难。 还有就是英宗杀掉了于谦,至今都还被人认为是他最大的污点。 就这前后的清洗,对明朝的损失很大。 也有人说,朱祁钰心太软,没有杀掉朱祁镇。 其实不然,因为就算是朱祁钰想杀朱祁镇,他也杀不了。 因为朱祁镇住在皇宫里,皇宫,是孙太后的地盘,而孙太后是朱祁镇的亲生母亲。 不要高估朱祁钰,说不好听一点,他和傀儡没什么两样。 朱祁钰这家伙纯粹就是捡漏的,因为按照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大明朝的帝位继承那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朱祁镇是有儿子的,皇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朱祁钰来坐。 朱祁钰上位,本身就是一个夺权的过程,是文官联合朱祁钰夺了孙太后的权。 朱祁钰要是当了皇帝,那朱祁钰的母亲还活的好好呢,那也是太后,那她孙太后如何自处呢? 要是朱见深当了皇帝则不然,那她孙太后就成了太皇太后,那就可以和她婆婆张太皇太后一样了。 可当时朱见深的年纪太小了,文官拿这个当借口,逼得孙太后甚至想让襄王继位。 到最后,没办法,孙太后妥协了,让朱祁钰继位,立朱见深为太子。 从此,孙太后基本上就靠边站了。 待朱祁钰当了皇帝之后,朝政由于谦主持,另外还有相当一部分英宗旧臣在朝。 就像那个接回英宗的杨善,他就是英宗旧臣,而且他是在没有任何许可的情况下,私自接回的英宗。 皇宫呢,则是由孙太后把持。 另外,土木堡惨败传回朝堂后,文官群臣激愤,当场打死了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当时监国的朱祁钰就在一旁看着,而且本人还被吓懵了。 锦衣卫,那是天子亲军,马顺那是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些文官当场打死了马顺,这就相当于是骑在你老朱家的脖子上拉屎啊。 这就相当于造反了。 而且,还是当着你朱祁钰的面干的,他们也没拿你朱祁钰当人呀。 不要说这些文官群情激奋,能在大明朝当上官,站在朝堂之上的,哪个不是人精,说这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能吗? 还有,朱祁钰想将自己的儿子朱见济南立为太子,还得贿赂大臣,给钱还不算完,还得加官进爵。 景泰三年,朱见济被立为太子。 景泰四年,朱见济薨。 之后,景泰帝就一直没能再生出儿子。 景泰七年,皇后崩。 景泰八年,朱祁钰自己的身体也不行了。 反观朱祁镇,被囚禁了八年,反而生了三个儿子。 你品,你细品。 土木堡之变后,文官集团膨胀、坐大。 待宪宗继位,做的还是很好的,为了制衡庞大的文官集团,还推出了西厂。 也有一种说法是,因为东厂也被文官渗透了,所以宪宗才推出了西厂。 西厂的首任提督太监很有名,叫汪直,军事能力也是相当可以的。 成化朝还有一种说法,叫泥塑三阁老,纸糊六尚书。为什么有这种说法呢?因为皇帝有权力。 但宪宗的名声,却不是很好。 直到弘治年间,明孝宗朱佑樘上位,文官集团便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皇帝都开始易溶于水了。 朱由检自后世而来,最明白的就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文官已经有了参政权,就不要再有军权了。 所以,朱由检便大力扶持勋贵带兵,有点能力,还忠心,那就先让他顶上。 就算是能力不够,我给你配个有能力副手。 不管拉不拉屎,先把茅坑占上。 明朝武轻文贵由来已久,要是换武将上,可能他们心中不自觉的就矮人一头。只有让这些有身份的勋贵顶上,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 至于能力,以后慢慢练,练兵场朱由检都计划好了,那就是日本和缅甸。 定远侯邓文明,那是宁河王邓俞的后人,历史上也是自杀殉国,忠心没得说。 宁远伯李尊祖,有能力,但资历浅,爵位传了没几代,所以就被派来给邓文明当副手。 邓文明朝着魏国公徐弘基拱手道:“承蒙陛下信任,让我担任这南京守备勋臣。” “只是有点对不住魏国公,我这倒是鸠占鹊巢了。” 魏国公徐弘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宁远侯说的哪里的话,老夫上了年岁,体力、精力都不行了,这南京守备勋臣非同小可,老夫是难以胜任了。” “幸得定远侯前来,老夫这才能卸下这重担,不然,老夫也得向陛下请辞。” 邓文明缓缓起身,看向众人,“诸位,命我整训原南直隶卫所各卫所,挑选可用之兵,建立南京京营。” “南京京营定额为五万人,其中一万人为孝陵卫,仍由梅春任指挥使,刘之纶任教导官。” “其余四万人,分为两营,一营名为左卫营,由本侯担任主将兼督军。一营名为右卫营,由宁远伯李尊祖担任主将兼督军。” “另外,诚意伯刘孔炤已经从云南赶来,担任操江提督,并兼任长江水师提督,镇国将军朱以海,任长江水师教导官,负责整训长江水师。” “至于南京京营所需粮草物资,”说着邓文明看向了应天府尹吴阿衡,“待兵部、户部统一调拨之前,会安排军需处采买,只是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不熟,还要有劳应天府协助。” 应天府尹吴阿衡站起身来,“定远侯放心,下官回去之后,就安排人去准备。” 魏国公徐弘基听着定远侯邓文明的话,心里就开始计较起来。 南京京营,那自然是在南京。既然在南京,那就安全呀,甚至比北京还要安全。 那何不让我儿子徐文爵参加南京京营啊,这样一来,不仅显得我魏国公府支持陛下的决策,还能趁机掌握一部分军权,毕竟我魏国公府那也是世袭的国公啊。 更重要的是,南京京营就在南京,就在我魏国公府的眼皮子底下,真要是我那儿子有点什么事,我也能及时照应。 想到这,魏国公徐文爵刘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儿子徐弘基参加南京京营。 徐弘基站起身来,朝着邓文明一拱手,“定远侯,陛下既然要在南京组建南京京营,那我魏国公府世受皇恩,自然是要贡献绵薄之力,以报君恩。” “犬子文爵,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之前英国公选将前去云南,犬犬子本来也是要去的,可是不巧,那一段是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没能去成。” “为此,犬子是无比懊恼,悔恨不已。” “现在好了,陛下要在南京组建南京京营,那无论如何,我魏国公府都得出一份力。” “我魏国公府世镇南京,对南京的情况,还算熟悉,不如就让我犬子文爵去给定远侯、宁远伯你们打打下手,跑跑腿,也给我魏国公府一个报效朝廷,报效陛下的机会。” 邓文明笑着回应,“魏国公高义,真是我辈楷模呀。” “不过还请魏国公放心,筹建南京京营,少不了麻烦魏国公。” “只是令郎的事,陛下有交代,以后所有勋贵袭爵,需到保定讲武堂进修,只有考试合格之后,方能袭爵。” “旨意很快就会下达,还请魏国公早做准备。” 第300章 兵源 原本南直隶的卫所不在少数,卫所兵也很多,只不过,内地承平已久,卫所兵根本就没有战斗力。 甚至还有一些世袭的卫所军官,听到要筹建南京京营的消息,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又开始一个劲的找关系,托门路,想谋个一官半职。 对此,定远侯邓文明,宁远伯李尊祖,是一律打回去。 最后,这些世袭的卫所军官,愿意继续从军的,全被送到了保定讲武堂。不愿意从军的,被安置为民。 至于那些愿意继续从军,但还想当官还不愿意吃苦的,倒是一个都没有。 因为这伙子人就是要哭孝陵的那批人,现在还被关着呢。 就连那些卫所兵,一听说不用再继续当兵了,可以转为民籍,都很高兴,愿意继续当兵的没多少。 因为江南地区富庶,种地也好,做工也好,都能养活住自己和家人,所以这些卫所兵很少有人愿意继续从军。 邓文明坐在上位,有些忧愁,“这些卫所兵根本就不堪用,而且一听说可以转为民籍,摆脱军户,恨不得全跑了,没几个愿意继续从军的。” “南京京营定额为五万人,孝陵卫已经有了一万人,咱们弟兄带来了五千人,加起来才一万五千人,这还缺三万五千人呢。” “江南富庶之地,百姓生活相对好一点,卫所兵不愿意继续当兵,想在这地方募兵,恐怕也是不容易。” 李尊祖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像辽东、陕西、山西等地,要说招兵,只要给粮给饷,百姓都蜂拥而至,生怕轮不到自己。” “尤其是陕西,听说陕西因为旱灾,田地颗粒无收,军队一说要招兵,只说管饭吃饱,那就不愁招不够人。” “江南地区,富饶之地,百姓生活安康,就算是咱们想要募兵,那饷钱要是不高,恐怕也吸引不来人呐。” 不过,李尊祖家道毕竟落没不久,家学渊源还在,很快快就有了主意。 “定远侯,不如咱们这样。” “反正那些军户都是军籍,虽然朝廷要裁撤卫所,但是他们现在我大明在册的军人。” “南直隶那么多卫所,咱们不妨先在这些卫所兵中挑选合适的兵源,等挑完了,剩下的卫所兵,再将他们转为民籍,分配卫所田地。” “至于被咱们挑选入伍的,则优先给他们家分配田地,入伍之后,咱们还给他们发粮发饷呢,也不算亏待他们。再怎么着,也比他们之前的状况要好。” 邓文明一听,眼前一亮,“宁远伯,你说的在理,在理。” “咱们先在这些卫所兵挑选合适的兵源,剩下的,咱们再上疏陛下,从其他地方调拨、招募,不管怎么说,先把架子搭起来。” 与定远侯邓文明、宁远伯李尊祖这边相对为难的状况不同,长江水师的整训工作要简单的多。 朱由检十分重视海军建设,这次整训长江水师,直接从登莱水师抽调了大队人马补充至长江水师。 操江提督兼长江水师提督诚意伯刘孔炤,这个是刘伯温的后人。长江水师教导官镇国将军朱以海,这个是南明时期的鲁王监国,朱由检放开对宗室的限制后,朱以海便主动参军,在登莱军中任职,这次被调到了长江水师。 这两个人作为长江水师的最高长官,做的是大面上的工作,具体的整训工作是由从登莱水师抽调来的参将沈寿岳负责, 在接到邓文明和李尊祖请求从他处调拨兵马补充南京京营的奏疏后,朱由检下令将已经筹备完毕的南京京营人马,错开时间,一半与湖广兵马对调,一半与河南兵马对调。 朱由检是怕,这些以原南直隶卫所兵为基础建立的南京京营,与当地利益有关联,就算是你趁机往南京京营里安插眼线,也不管用了。 你以后再收买,那是你的本事。 更何况,军队换防,本就正常。 至于其余缺额人员,一律从陕西调拨。 第301章 计划 各地卫所裁撤完毕,军队整训完成的奏疏,一封接一封的摆到朱由检的书案上。 看着这一封封的奏疏,朱由检的底气也越来越足。 朱由检自登基以来,有点钱,基本上都往军队上砸了。 没钱了,只要有军队,那就是有钱。 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在朱由检对军队的构建中,军队分两种,一种是野战军,直接归中央调动,不受地方管辖。另一种就是地方的治安部队,归属各地兵备道管辖,负责维持地方治安。 如今的军队,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能够指挥大规模军团作战的人。 能指挥万人以下战斗的人,一拉一大把,可要是能指挥万人以上战斗的人,就凤毛麟角了。 明朝中后期,基本上就类似于精兵战略了,以各将领的家丁为主力,其他兵丁为辅助。 目前虽然没有大规模军团作战的需要,可是,还是需要有能指挥使大规模军团作战的人。 这玩意就跟核武器似的,可以不用,但你不能没有。 辽东大战可以说是自万历朝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作战了,总指挥孙承宗的打法,很简单,就是稳扎稳打。 而且孙承宗的军事能力并不是多么的出色,他更多的还是其资历和威望,以及调和各方的能力,他麾下的将领,都服他,都认他,他说的话,那些将领都听。 这才是孙承宗最大的长处。 就明末这些将领,能打的很多,但能指挥大规模作战的人,不算多。 历史上,像孙传庭,卢象升,洪承畴,这些人都是打农民军起来的。 像孙传庭,那基本上就没和清军打过仗。 所以,明史中对孙传庭的评价很高,也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 就在朱由检看奏疏的时候,王承恩来到朱由检身侧,“皇爷,兵部尚书李邦华求见。” “请进来。” “是。” 李邦华走进乾清宫,“臣兵部尚书李邦华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李尚书有何事啊?” 李邦华拿出三份奏疏,“陛下,三边总督孙传庭上疏,说是陕西新军整训,陕西总兵杨麒因罪伏法,现陕西总兵一职空缺,请朝廷补缺。” 朱由检接过奏疏,“那就让镇远侯顾肇迹补陕西总兵的缺。” 李邦华一听,又是勋贵,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臣遵旨。” “陛下,这两份奏疏,一份是宣大总督陈奇瑜的,一份是蓟辽总督杨嗣昌,内容都差不多,说是建奴多尔衮率部进攻林丹汗,林丹汗大败,建奴掠夺大量金银财物和牛羊,还有一些蒙古部落表示愿意臣服建奴。” 朱由检并没有感到惊讶,“资料中的事,只是,这些蒙古人怎么还不开眼呢,还敢跟建奴不清不楚。” “朕这两年之所以没让继续在草原上放火烧荒,就是想着让草原上恢复恢复元气,好在草原上筑城,现在看起来啊,蒙古人是记吃不记打呀。” “让各边镇,伺机出击,继续打击蒙古。另外让工部在草原上选址修筑城池。” “臣遵旨。” “对了,”朱由检拿起蓟辽总督杨嗣昌的奏疏,“建奴不是还欠我大明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呢,加上利息,怎么着也得有两千万两啊,这都过去半年了,正好这次多尔衮抢了林丹汗,让杨嗣昌派人和建奴要。” “告诉建奴,他们要是不给,那我们就派军队过去取。” “臣遵旨。” “李尚书,设立虾夷卫的事,日本方面有什么反应啊?” 李邦华站起身来,“回禀陛下,之前我大明在虾夷岛设立虾夷卫,日本方面多有微词,但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反而下令让虾夷岛上的日本人撤离。” “想来是万历年间我大明把倭寇打怕了,他们不敢与我大明作对。” 朱由检听罢,笑着说道:“李尚书,这你就看走眼了。” “倭寇生性狡诈,且极度自卑恐慌,他们现在怕你,是因为我大明兵强马壮,可若是真要有一天我大明衰弱下去,倭寇一定会毫不掩饰他们的狼子野心。” “就像万历年间那般,倭寇便想借道朝鲜进攻我大明。” “朕之所以执意要攻打日本,不仅仅是因为日本有银矿,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替子孙后代,扫除这个隐患。” 兵部尚书李邦华躬身道:“陛下的担忧,臣明白。” “只是日本毕竟是一个国家,我大明要想鲸吞日本,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还要做好长期弹压的准备,不然,臣恐再复交趾之事。”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从书案上拿出一份日本的地图,“李尚书的担忧不无道理。” “日本由三座岛屿组成,朕的打算,还是逐步的蚕食,无论如何,先把石见银矿拿下。” “只有拿下了银矿,我大明才能有稳定的白银来源,我们才能有底气,来救活已经是一潭死水的大明朝。” 谁知,李邦华听了这话,直接双膝跪倒在地,“陛下天纵神姿,我大明在陛下的领导下,已经是蒸蒸日上,陛下还年轻,有能力有精力治理大明,中兴大明,还请陛下切勿妄自菲薄。” 朱由检没有想到李邦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走过去,亲自扶起李邦华,“李尚书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朕还不至于妄自菲薄。” “李尚书,参谋部总长你还兼着呢,如今裁撤卫所,编练新军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待新军整训完成,就到了要检验成果的时候了。你这个兵部尚书、参谋总长,回去之后要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 “陛下,”李邦华再次躬身行礼,“非是臣不愿,实在是臣能力有限。” “要论谋划之能,臣远不及陈奇瑜,倘若陛下真有用兵之意,最好还是将陈奇瑜调回参谋部,以求万全。” 朱由检略做思索,“陈奇瑜,倒是个好参谋。” “这样吧,宣大总督陈奇瑜回京,任兵部侍郎兼参谋部次长,参谋部还是由你李尚书掌舵。” “卢象升以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调任宣大总督。” 第302章 有意思的福王 “王承恩。” “奴婢在。” “去将福王还有礼部尚书贺逢圣喊来。” “奴婢遵旨。” 不一会,福王朱常洵,礼部尚书贺逢圣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福王朱常洵,“福王叔在京中也有一些时日了,一切可还习惯?” “承蒙陛下关怀,臣一切都还习惯。”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只是要不了多久,福王叔恐怕还得再适应新环境。” 朱常洵一听,新环境,估计是让我离开京师,还不让回封地洛阳,那能让我去哪呢? “陛下可是有意让臣移藩?” 朱由检点了点头,“不错。” “福王叔之前不是说属意日本吗,朝廷下一步,就要对日本用兵,届时,福王叔就要去日本,做一个实权的藩王了。” 朱常洵眼前一亮,原本他以为朱由检是说着玩的,就是想让他捐献些钱粮,毕竟大明朝的藩王被圈养了二百多年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朱常洵自然是愿意的,哪个男人没有裂土封王的梦想啊。 当然了,男人最大的梦想,还是当皇帝。 “陛下,此话当真?”朱常洵问道。 “君无戏言,自然当真。” “王承恩,去把日本的地图拿来。” “是。” 很快,两个小太监拿着一幅日本地图摆在众人面前。 朱由检缓缓走到地图旁,用手画了一个圈,“日本基本上是由各个藩组成,朝廷计划,先收复日本南部地区,也就是四国岛,九州岛,以及本州岛的南部。” “福王叔,因幡、美作、但马、丹波、若狭等区域,以后就是你福藩的封地了。” “待到朝廷完全收复日本之后,还会再补给福藩一些地区。” “日本人口不算少,耕种、手工也算发达,也有一定程度的汉化,福藩移过去之后,福王叔只需好生经营即可。” “当然了,朝廷会给福王叔恢复三护卫,并配备相应的官员,迁移百姓。” “官员,除了一些主要官员外,其余的,福王叔都可以自行招募,只需要向吏部报备即可。” 朱常洵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却是开了锅。 事,是好事,可是,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朱常洵脑子转的很快,他能有什么值得皇帝看上眼的啊,无非就是钱,粮,田地。 朱常洵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陛下对臣如此照顾,臣不胜感激。” “若届时真有战事,我福藩愿捐献钱粮,以助朝廷。” 聪明人呐,朱由检心中暗道,我就愿意和聪明人打交道。 “好,好,好,福王叔不愧是藩王楷模,果真是高义呀。” “福王叔,你福藩要想在日本站住脚跟,有一个人,必须要用到。” “人?”朱常洵有些纳闷,“敢问陛下是什么人?” “日本的天皇。” 朱常洵眉头紧锁,“日本不过一弹丸小国,也敢僭越称皇!” “陛下,就冲这一点,日本,必须得灭了它。” “不过,这如此僭越之人,应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与臣的福藩有何关联啊?” 朱由检微微一笑,“因为,福王世子,需要娶了这个日本天皇。” 朱常洵听了朱由检这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陛,陛,陛下,小子由崧,虽然性情有些顽劣,但也娶妻生子,并无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啊。” “臣斗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检一看朱常洵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误会了,“贺尚书,你给福王解释解释。” “臣遵旨。” 贺逢圣看向福王朱常洵,“殿下,您恐怕是误会了。” “日本现在的这个伪天皇,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朱常洵又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日本的天皇,不是,伪天皇,不是男的,是女的?” “难不成是牝鸡司晨?” 贺逢圣随之解释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日本的伪天皇,有男有女,现在在位的这个,恰巧就是个女子,名叫兴子。” “不过呢,日本的伪天皇只是个傀儡,根本就没有权力,日本现在是由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当权。” “可日本的伪天皇,在日本百姓眼中是国家的象征,殿下要是想更好的在日本站住脚,最好还是让世子殿下将这个日本伪天皇,娶进家门。” 朱常洵还是有些担忧,谁知道那日本天皇多大岁数了,长什么样啊。 不过,朱常洵转念一想,反正是自己的儿子来,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那这个日本伪天皇多大年纪了?” 贺逢圣想了想,“根据锦衣卫传回来的情报显示,可能也就十几岁,最多不超过十八岁。” 朱常洵一听,就放心了,十几岁,那正是花开的时候,实在不行,本王我自己委屈委屈,为了我福藩的千秋大业,我不辞辛劳,收了她,那也是可以的。 朱常洵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陛下真是深谋远虑,臣过后就去信给世子,让他明白陛下对我福藩的照顾。”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将地图撤下。 “福王叔,朕这次召你前来,除了福藩移藩至日本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福王叔。” “为陛下效劳,乃是臣的本分,实不敢担麻烦二字,还请陛下收回,不然,臣万死不敢受命。” 朱由检点了点头,“好,朕收回这麻烦二字也就是了。” “朕之前召天下藩王入京,就是想让我朱家的这些血脉,都如同福王叔一般,移藩他处,当一个实权的藩王,岂不美哉。” “如今福王叔身为宗人令,掌宗人府事,山东、河南等距离京师近的藩王已经入京了,算日子,其他的藩王也差不多要到了,届时还需要福王叔这位宗人令前去操劳。” “臣是宗人令,此乃臣之本分,不敢谈操劳二字。” 朱由检又看向礼部尚书贺逢圣,“贺尚书,你是礼部尚书,到时候,你就协助福王叔处理藩王事宜。” 贺逢圣一眼就看出了朱由检的意图,这些藩王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要么如同福王一般,要么如同唐王一般,要么,就留在京畿当个闲散富人。 “臣遵旨。” “还有,琉球的使臣,礼部可以接洽了。” “臣明白。” 第303章 琉球使臣 琉球使臣,也是琉球的三王子尚贤,带着使团,一路漂洋过海,好不容易来到了北京,想着面圣,请求大明出兵,驱赶日本的萨摩藩。 可是,一连几个月,都没人搭理他们,负责接待的是一个礼部的主事,无论尚贤提出什么,这主事都是,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 尚贤急的是团团转,今天,好不容易礼部又派人来见他们。 尚贤和他的副手杨棉之被礼部的主事引领着来到礼部理藩司。 这主事还特意交代,“贵使,我大明皇帝陛下为了琉球之事,特意在礼部下设立了一个理藩司,专设一侍郎统理。” “现任理藩司侍郎是张凤翼侍郎,张侍郎是刚刚从兵部侍郎调任的,因此,行事风格有些强行,还望贵使多加注意。” 尚贤拱手道:“多谢提醒,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理藩司的大堂内,侍郎张凤翼端坐于上位,一旁还有一位理藩司的主事,名为左懋第。 尚贤和杨棉之走进堂内,“琉球使臣尚贤,副使杨棉之,见过张侍郎。” 张凤翼站起身来,“贵使不必多礼,请坐。” “来人,给琉球使臣上茶。” “谢张侍郎。” 张凤翼坐下身来,看向尚贤,“贵使自琉球一路漂洋过海而来,甚是辛苦,理藩司的本意是想请贵使多休息几日,好好的逛一逛京师,没想到贵使如此急切。” “今日,本官请贵使前来,有什么事情,贵使不妨直说。” 尚贤一听,这个张凤翼还是个直性子,一点客套都不来了,不过也好,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没用。 “张侍郎快人快语,外臣也就直说了。” “我琉球,虽国土狭小,孤悬海外,但向来敬仰中原文化,一直尊大明天朝为正统,我琉球以臣之礼侍之。” “只是,琉球临近日本,日本萨摩藩的倭寇,时常袭扰琉球,甚至还在我琉球的境内驻军,可怜我琉球国微势小,将寡兵缺,无力抗衡倭寇。” “如今,琉球只能遣使前来天朝,斗胆请求天朝派兵支援,救我琉球于魔爪之中。” 说着,尚贤和杨棉之站起身来,朝着张凤翼躬身施礼。 张凤翼也赶忙起身,扶起尚贤,随后又对着杨棉之挥手示意,“贵使不必如此,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贵使所言,本官也有所耳闻,还请贵使放心,琉球历来恭顺,我大明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我立刻上奏陛下,请陛下遣使前往琉球,严厉谴责日本的强盗行径,同时,也会督促日本与琉球,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 “毕竟,万事以和为贵,能不动兵还是不要动兵。” 尚贤一听,这不对呀。 刚刚那谁还说张凤翼是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上调到礼部的,行事强硬,这怎么说起话来,和没说一样啊,和稀泥啊。 “张侍郎,倭寇生性狡诈,恬不知耻,若是仅仅是遣使斥责,恐怕无济于事,反而会被倭寇认为软弱可欺,反而会助长倭寇的嚣张气焰,甚至倭寇还会变本加厉。” “还请张侍郎转奏大明皇帝陛下,唯有派兵,才能遏制倭寇的狼子野心。” 啪!张凤翼猛的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尚贤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呢。 张凤翼怒气冲冲,“区区倭寇,也敢如此嚣张,贵使放心,我大明军队不会坐视不理。” 说着,张凤翼的眼神就瞟了一眼一旁的礼部理藩司主事左懋第。 左懋第心领神会,“张侍郎所言极是,倭寇猖獗,那是没有遇到我大明天军。” “想当年,那丰臣秀吉何等嚣张,派兵十五万入侵朝鲜,占领朝鲜全境,可结果呢,我大明天军一至,十五万倭寇土崩瓦解,丰臣秀吉更是横死日本。” 接着,左懋第话锋一转,“只不过,我大明皇帝陛下定下了国策,今年是休养生息,罢一切不急之务,免一切不急之事,能不动兵就不动兵。” “还请贵使放心,待到明年,我们一定上疏陛下,派遣天军,驱逐倭寇,救助琉球。” 尚贤一听,明年,那黄花菜都凉了。 “张侍郎,倭寇残暴不仁,我琉球百姓深受其害,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还请天朝怜悯琉球,速派大军,救琉球百姓于水火。” “这个。”张凤翼显得有些为难。 “贵使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 “琉球是我大明藩属,对我大明更是恭顺有加,还请贵使放心,我这就上疏陛下,告知琉球情况,相信陛下一定会尽快派遣大军,解琉球于倭寇魔爪。” “只是,大军集结,筹备军械粮草,这都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还请贵使耐心等待。” “待大军集结完毕,粮草准备充足,我天朝大军,即可开拔,赶往琉球,驱逐倭寇。” 尚贤来之前,早就打听清楚情况了。 大明在朝鲜驻军,保护朝鲜的安全,是由朝鲜提供军需粮草的。 琉球国土狭小,可却处在海路的枢纽位置,国家还是有点钱的。 琉球的军队根本就不顶用,还不如像朝鲜一般,请大明的军队驻扎,我琉球的军费就直接省去大半。 这样一来,我琉球背靠大明,打狗还得看主人,日本,也就不敢再有什么觊觎之心了。 反正琉球是大明的藩属,也不丢人。 日本萨摩藩已经在琉球设立管理机构了,与其让日本萨摩藩那帮不要脸的家伙管,还不如让大明管呢。 反正琉球自己又不当家,最起码,大明还要点脸呢。 于是乎,尚贤站起身来,“张侍郎,倭寇反复小人,就算是这一次天朝派大军驱逐倭寇,可等到天朝大军一走,难免倭寇卷土重来。” “外臣斗胆,请求天朝,我琉球也想像朝鲜一般,请求天朝驻军,护我琉球安全。” “天朝驻军的粮饷用度,皆由我琉球负责,此次战役的粮饷,我琉球也可负责。” “这个嘛,”张凤翼还是显得有些为难。 “贵使如此热情,按理来说我们不应该拒绝,我大明乃天朝上国,如此一来,岂不是有干涉琉球内政之嫌。” “不好,不好。” 尚贤有点急了,“张侍郎,此言差矣。” “琉球本就是大明藩属,大明干涉琉球内政,本就是天经地义。” “朝鲜是大明的藩属,我琉球同样也是大明的藩属,难道天朝就要厚此薄彼吗?” “这个,这个。”张凤翼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好吧。” “我这就上疏陛下,告知贵使的请求。” “贵使放心,不就是倭寇嘛,我大明又不是没打过。” “我亲自进攻面圣,请陛下发兵,派遣十万大军,一举荡平倭寇。” 尚贤听了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万大军,好家伙,你别说吃琉球的粮食,就是把琉球的树叶都算上,我也供不起啊。 “张侍郎,我琉球国土狭小,恐怕难以供应十万大军的军需。” “这样啊。”张凤翼点了点头,“那也无妨,少派一点兵马也就是了。” “那就五万吧。” “张侍郎,供应五万人马的军需,琉球也有点困难。” “那,一万?” 张凤翼的语气都有点不足了,要是再少,就琉球那地,漂洋过海的过去,人少了不值当的。 尚贤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瞒张侍郎,供应一万大军的军需,琉球也有一些为难。” “那贵使说多少合适?” “派兵作战五千人,驻军三千人。” 张凤翼一听,“行行行,就这吧。” 第304章 藩王进京 “琉球方面说可供给作战兵马五千,驻军三千?” 朱由检听着礼部理藩司侍郎的奏报,问道。 “回禀陛下,正是。” 张凤翼随之解释,“陛下,琉球国土狭小,虽海洋贸易发达,但粮食产量不多,能供给三千驻军,想来已经是快到了极限了。” “这事理藩司盯着点,和朝鲜一样,和琉球签署一份共同防守条例,我大明在琉球享有驻军权,驻军军需皆由琉球负责,琉球军队的指挥使权,归我大明。” “臣明白。” “不过,琉球的战事不要着急,得配合朝廷的对日计划。” “臣明白。” ………… “殿下,里面请。” “殿下,您来了。” “殿下,一路奔波,辛苦。” 大明各地的藩王,在接到朱由检的诏命之后,不敢耽搁,纷纷朝着北京城赶去。 基本上所有藩王,都心怀忐忑。 这皇帝好端端的叫我们来北京城干什么呢? 皇帝自登基以来,对宗室藩王,可是没有手软,俸禄由原来的部分宝钞,全改成宝钞了。 而且一遇到事,就让藩王捐钱捐粮,尤其是地方募兵,居然还让藩王出资。 鲁藩,甚至直接被除了国。 藩王们,对于朱由检这位皇帝,可是没有什么好感。 尤其是秦王,因为秦王府在陕西西安,陕西从募兵到赈灾,秦王府可是没少被动的出钱出粮。 进京之后,藩王们被安置在朱由检提前命工部建造的十王府内。 这些藩王们一进到十王府,发现里面全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熟悉是因为,进十王府的都是太祖血脉,一家人。 当然了,靖江王朱履祜除外,他是朱元璋哥哥南昌王朱兴隆那一支的。 朱兴隆是朱元璋的长兄,本名朱重四。 就冲这名字,是朱元璋他哥哥,没跑。 朱兴隆的儿子,就是朱文正,这也是位名将,善守。 甚至比长兴侯耿炳文还要善守。 这些藩王要说陌生呢,也的确陌生,此次之间虽然都有几分血缘关系,但都没见过面。 虽然没见过面,但相互之间的称呼,还是很好分别的,因为朱元璋给他的子孙们都定好了班辈。 比如:太子朱标一脉,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秦王朱樉一脉,尚志公诚秉,惟怀敬谊存,辅嗣资廉直,匡时永信敦。 晋王朱棡一脉,济美锺奇表,知新慎敏求,审心咸景慕,述学继前修。 燕王朱棣一脉,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这也就是后来的帝系。 从这个班辈中就能看出,朱元璋对于东宫一脉,是寄予了厚望的。 每一脉的班辈都不同,因此也很好分清,藩王之间,叫叔叔、叫爷爷、叫侄子、叫孙子的都有。 藩王之间,虽然平时都没见过面,但该礼仪是少不了的,彼此之间相互见礼。 诸藩王之中,最受人瞩目的,就是唐王朱聿键了。 唐王朱聿键,当初把藩王府的财产田地一交,自己潇洒的从军了,而且还有屡立功勋。 当然了,朱聿键自己也清楚,自己作为藩王,领兵有些犯忌讳,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担任督军、教导官一类的政治工作,就算是要带兵,数量也就几千人。 朱家的这些藩王们,有一心混吃等死的,但也不乏有血性之人,其中就有益王朱慈炲。 益王朱慈炲,是刚刚袭了爵,年轻人嘛,还有股子血性,加上唐王朱聿键从军立功在前,他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历史上,明末的那些宗室,有很多都是积极抗清的,益王朱慈炲就是其中一位。 按辈分,唐王朱聿键比益王朱慈炲要高出三辈去。 没办法,初代唐王朱桱,他的岁数就小。 益王朱慈炲想开口问唐王朱聿键一些事情,可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总不能叫唐王祖吧。 朱聿键看出了朱慈炲的为难,便提议众人,彼此之间还是直接称呼爵位吧,免得为难。 就像有的藩王都是老头子了,可还得喊小伙子叔叔呢,虽说辈分在这摆着,可大家都是头一回见面,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朱聿键的辈分高,他不介意,那别人自然不会反对。 朱慈炲看向朱聿键,“唐王,你说陛下还会允许我们这些藩王从军吗?” 朱聿键点了点头,“这个我不敢说。” “不过,咱们的这位陛下还是很开明的,从陛下登基之后对宗室的一些改革就能看出来,想来应该是不会反对的。” “之前裁撤卫所,编练新军,有不少宗室都在军中担任教导官,我弟弟南阳王,就被调任福建水师教导官。” 朱慈炲略显兴奋,“那就好,那就好。” 朱聿键看出了朱慈炲的心思,“怎么,益王也有意从军?” 朱慈炲没有给予肯定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好男儿,谁不梦想着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啊。” 一旁的周王朱恭枵听了这话,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一想到自己的年岁,不禁有些伤感。 “有志向,是好事,益王的想法就很好,若是益王有意从军,我可以代为转呈陛下。” 众人听到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转头一看,原来是福王朱常洵。 福王是当今天子的叔叔,这血缘关系比他们都近,再者,福王如今担任了宗人府宗人令,在宗室面前,除了皇帝就是他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福王。” 朱常洵拱手还礼,“诸位客气了。” “刚刚洗益王的想法很好,相信陛下一定会支持的。” “不过,陛下给予大家的出路更好,那就是移藩。” 第305章 谋划草原 移藩。 福王朱常洵一说出这两个字,众藩王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有些藩王,那是巴不得移藩呢。 就像肃王,西北那破地,面朝黄土背朝天,整天吃沙子,从他祖上开始,就一直吵吵着要移藩,但朝廷一直都不同意。 要是如今朝廷要移藩,他肃王府是第一个赞同。 有人愿意,但也有人不愿意。 比如楚王和蜀王,他们俩就不愿意移藩。 楚王就藩武昌府,九省通衢之地,那地方,没得说。 蜀王就藩成都府,天府之国,他也不愿意换地。 其他藩王的封地,大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地方,说好,谈不上多好,说坏,也谈不上坏,最起码比肃王府要好的多。 他们担心的是,要是移藩了,自己王府的那些产业怎么办? 周王朱恭枵观察敏锐,他注意到,福王朱常洵在说移藩的时候,神色中有些掩饰不住的喜悦,想来移藩,应该不是件坏事。 周王朱恭枵便问道:“敢问福王,我们若是移藩,移到何处去啊?” “对对对,我们移藩移到何处去啊?”其他藩王也有此疑问。 福王朱常洵淡淡一笑,“移藩到海外去,去做一个实权的藩王。” 接着,福王朱常洵又加了一句,“是比我大明初期那些藩王,权力还要大的实权藩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不得不说,这个诱惑,很大。 益王朱慈炲毕竟是年轻人,听到这话,心有意动,有些急切的问道:“福王,您能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吗?” 福王朱常洵倒是不紧不慢,“诸位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它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 ………… 被调入京师,再次担任参谋部次长的陈奇瑜,缓步走入乾清宫内,“臣陈奇瑜,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陈奇瑜,“你在阳和打的那一仗,很不错,以少胜多,阵斩四万,你陈玉铉的名声,可是传遍天下了。” 陈奇瑜赶忙起身,“全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臣不敢贪功。” 朱由检挥手示意陈奇瑜落座,“坐。” “朕的洪福没有那么厉害,还是你陈玉铉自己的能耐。” “朕之前下令让你在草原选址勘察,以便将来工部建造城池,此事可有眉目了?” 陈奇瑜再次站起身来,“回禀陛下,臣在宣大总督任上时,曾多次派人选址勘察,只不过草原上草场退化,一些草场都逐渐荒漠化,加之我军之前为了遏制蒙古人的发展,年年在草原上放火烧荒,这也加剧了草原环境的恶化。” “幸得陛下这两年下令停止放火烧荒,草原上才渐渐有了几分生机。” “经过臣多次勘察,选取了两处地址,但具体是否可行,还需工部派人前去,进一步勘察才能确定。” “详细情况,待臣回去之后整理资料,写一封奏疏,上呈陛下,以供御览。” 朱由检对着王承恩吩咐道:“将地图拿来。” “是。” 很快,王承恩拿过来一幅地图。 朱由检将地图铺在书案上,“来,指一指米选取的两个地址大概在什么位置。” “臣遵旨。” 陈奇瑜走到书案旁,“臣选取的两处地址,一处在宣府以北,就是这,这里水草丰茂,但草场面积不算大。” “另一处,就是原来的归化城,依托其原有旧址,进一步逐渐扩大。” “而且,林丹汗先后败于我军和建奴,实力大损,已经率部西迁,余下的漠南蒙古部落在我大明的经济封锁和军事打击下,纷纷上表,愿归附我大明。” “归化城周边本就聚集着大量的蒙古人,若是在归化城的基础之上再行扩建,将这些归附的蒙古人整合起来,也可作为我大明北境的一道屏障。” “只是归化城周边长期聚集着大量的蒙古人,草场情况,不是很乐观。” 朱由检看着地图,思索着陈奇瑜的话。 “你这个想法是好的,这个归化城的位置倒也合适,那就在这个归化城的基础上扩建吧,不过,名字要改,改为绥远城。” “至于草场情况,也不是难事,蒙古人虽然归附了,但不能把他们全都放一块,还是得分开。” “正好朝廷马上要有战事了,抽调部分蒙古人进入军中,只要咱们给钱给粮,这些蒙古人都会抢着来。” 对于朱由检的话,陈奇瑜很是赞同。蒙古人寇关也好,袭扰也好,不都是为了抢东西吗。 甚至很多情况下,蒙古人大军压境,就是为了逼迫明朝开放互市。 草原上有什么啊,北方的游牧民族面黄枯瘦,那都是常有之事,一汉当五胡,那不是说着玩的,那是确有其事。 有明一朝,军队中的蒙古人,从明初的洪武朝到明末崇祯朝,那就没有断过。 朱由检用手点指书案上的地图,“朕稍后就下令让工部派人前去勘察,同期,辽西也会修筑起大宁城。” “对了,之前的奏疏里你曾提到,蒙古人都开始用骨制的箭头了?” “回禀陛下,正是。臣也是在发现了蒙古人使用骨制箭头后,才推断出蒙古人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而大胆的与林丹汗正面交战。” 朱由检将目光从地图上转移到陈奇瑜身上,“你陈奇瑜之能,不在边境之外,而在军帐之内,” “统筹、谋划,才是你陈奇瑜之所长,这也是为什么将你重新调回参谋部的原因。” 古之成大事者,身边怎么能没一个参谋长呢。 秦始皇身边有李斯,刘邦身边有张良,刘备身边有诸葛亮,赵匡胤身边有赵普,朱元璋身边有李善长,袁世凯身边有徐世昌,张作霖身边有杨宇霆,校长身边还有一个杨永泰呢。 陈奇瑜是典型的参谋长,把他外放带兵,那是不行的,历史上车厢峡一战就是教训。 所以,朱由检就是想把陈奇瑜留在身边,当个参谋,出出主意。 “之前积阳和之功,你已经加了兵部尚书衔了,虽然你担任的是参谋部次长,但是,参谋部总长是兵部尚书李邦华,给他当副手,你也不算委屈。” “既然回了参谋部,就好好的谋划一番,看看怎么妥善安置这些蒙古人,怎么在草原上建立有效的统治。” “还有就是,做好对日的作战计划。” 第306章 文字狱 辽东,西平堡。 根据明清双方签署的广宁条约,女真人不得越过西平堡,可明军却不在此约束之内。 而且,大清赔款大明白银四千五百万两,当时只赔付了白银三千万两,剩下的一千一百万两还没给呢。 所以,接到催要赔款旨意的蓟辽总督杨嗣昌,便派辽东总兵满桂率军抵达西平堡,向驻守在那里的女真人下达催促指令。 女真人当然是不愿意给了,他们就拖着。 由于大清割让了五座城池,生存空间被大大压缩,西平堡事实上已经成为了沈阳的门户。 驻防西平堡的,是豫亲王多铎。 原本两白旗是驻防的是辽南,可辽南基本上全割让给了大明,原本两白旗的部分兵马,就被黄台吉抽调至西平堡。 可是,辽东总兵满桂大兵压境,为了以防万一,黄台吉又派了庄亲王萨哈廉,肃亲王豪格二人前来支援,二人皆归豫亲王多铎节制。 多铎这个人,原本就是志大才疏,再加上他的哥哥阿济格死于明军手中,他对于明军,是恨之入骨。 此次满桂兵临城下,多铎就憋了一口气,是非打不可。 为此,他还召集了各个将领,准备做战前动员。 “上次辽东大战,我军虽然短暂失利,但经睿亲王劫掠蒙古林丹汗,抢夺了大量的牛羊物资,我大清已经恢复了实力。” “原来是我们实力不济,被逼无奈,接受了明廷提出的苛刻条件,签署了广宁条约。” “现在,人们一谈论起我大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条约,而且还是不平等条约。” “可是,我大清的特产,难道是条约吗?” “不是,我大清的特产是女真勇士,是战马,是长刀。” “这一次,那尼堪满桂居然又带着兵马前来逼迫我们赔偿他们白银两千万两,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光不能,而且不能。” 下面的将领,听着多铎的壮士豪情,都不以为然。 肃亲王豪格就坐在庄亲王萨哈廉的身旁,豪格本来就和多铎不对付,黄台吉出于大局考虑,便让豫亲王多铎节制肃亲王豪格和庄亲王萨哈廉两人。 那豪格就更不服气,但是他也不敢忤逆黄台吉的意思。 听着多铎的话语,豪格心中十分不屑,豪格凑近萨哈廉,语气略带嘲讽,“这西平堡乃是我大清的门户,当派一员虎将坐镇。” “就算是不派一员虎将坐镇,最起码也得派一只狗来看门呐。” “可皇上倒好,派了一只猪来。” 正在激情发言的豫亲王多铎注意到了豪格的动作,便看向豪格,问道:“肃亲王,你在说什么呢?” 豪格哈哈一笑,“我说,豫亲王高见。” “哦?”多铎也没想到,豪格会这么说。 “那这么说,肃亲王是同意我的意思,也主张武力攻击明军了?” 豪格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豫亲王的意思,我是明白的,豫亲王的心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打与不打,怎么打,我们都得听皇上的。” “皇上说打,那我们才能打,皇上说怎么打,那我们就怎么打。可皇上说不能打,那我们便不能打。” 多铎一听,你这不和没说一样吗,“那满桂他带着明军,在西平堡外面整天的示威挑衅,这口气,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了不成!” 豪格不置可否,“忍与不忍,我们得听皇上的。” 多铎本身就和黄台吉不对付,现在豪格老是拿黄台吉来压他,他就动了怒气了,“可现在皇上他在沈阳,而明军就在西平堡外,要是明军进攻怎么办?” “难道我们还不能还手吗?” “好了,好了。”庄亲王萨哈廉见状,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豫亲王说的不无道理,可肃亲王说的,也有道理。” “可我大清已经和明廷签署了广宁条约,没有正当理由,他明军不能进攻我们,我们绝不能主动出击,以免给明军落下口实。” “皇上有吩咐,说明军想要的不过是钱财而已,给他们就是了。” “以我大清目前的实力,远不是明军的对手,就权当是破财消灾了。” 多铎没想到萨哈廉居然也站在了豪格的那一边,这火气就更大了,“那明军可是向我们要两千万两白银呢,我大清是有些钱财,可这些钱呗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可都是我女真勇士一点一点抢来的。” “现在倒好,这些钱财,不仅不给我们自己人,反而要给那些外人,底下的奴才们拼死拼活,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 “宁与外邦,不与家奴,我大清真是,笑死人也。” 豪格听了这话,这话,直接站起身来,“豫亲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暗讽我大清的皇上是卖国贼吗!” 多铎冷哼一声,“我可没这么说,你肃亲王也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我就是随便说了两句,难不成,我大清国还不让人说话了吗?” “我这是在向皇上谏言,用汉人的话来说,我这叫忠言逆耳利于行,难道肃亲王连这都不明白吗?” 说着,多铎还吟了一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多铎是怎么会吟诗的呢?那当然是和范文程的小妾学的了,每天彻夜长谈,乐此不疲。 到最后,范文程见多铎如此好学,便直接将自己的小妾送到豫亲王府,以方便多铎学习。 豪格一听这话,还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明月,你小子这是心向明廷啊。 “多铎,你刚刚说我你本将心向明月,我看你向的不是明月,是明廷吧。” “不然,这么多字你不用,干嘛偏偏要用明啊!” “你这是要叛清降明!” “你这是死罪,来人,给我拿下多铎。” 多铎也不甘示弱,你这是跟我玩文字狱啊。 “豪格,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豪格凭空忤逆大清亲王,你该当何罪!” “来人,把豪格拿下!” 豪格的人和多铎的人,双方各拉兵刃,准备火拼。 萨哈廉赶忙带着人拦在中间,“二位,二位,别冲动,万事和为贵。”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喊道:“睿亲王到。” 多尔衮随即走了进来,领旨来到多铎身旁,“把刀都收起来。” 多铎有些不情愿,“十四哥。” “收起来!” “是,是,收起来。” 多尔衮又看向豪格,“肃亲王,豫亲王不懂事,还请你多担待一些。” 豪格见状,人家给了台阶,不能不下啊,随即命令己方收起兵刃。 “十四哥,你怎么来了。”多铎问道。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我来给明军送钱。” “送钱,我们还真的再给啊?”多铎很不理解。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要是不给,明军以此为理由攻打我们怎么办?” “实力不济,没什么好说的。” “正好从林丹汗那里抢来的财物,就权当是喂狗了。” 第307章 皆听圣裁 西平堡外,明清双方各自拉开架势。 清军以睿亲王多尔衮为首,明军以辽东总兵满桂为首。 多尔衮催马上前,对着辽东总兵满桂一抱拳,“满总兵,我们所欠的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已经备好,还请总兵收下后,立刻退兵,以免引发误会。” 满桂不以为然,“哎,贵驾要清楚,你们所欠的本金是一千五百万两,加上利息,可是有两千万两白银。” 多尔衮显得有些为难,“满总兵,这还不到一年呢,利息就到了五百万两,这未免也太高了吧。” 满桂摇了摇头,“不高,不高,一点也不高。” “按照东江镇毛文龙毛总兵的算法,利息,那得按天算,一天利息十万,这一年就是三千多万。” “也就是我大明皇帝陛下仁慈,知道你们不容易,就收你们五百万两的利息,你们就知足吧。” 对于满桂的话,多尔衮还真不怀疑,因为毛文龙那家伙,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外臣就多谢陛下了。” 说着,多尔衮朝着后面挥了挥手,“来人,将银子拉过来。” “喳。” 很快,几十辆马车,拉着上百口箱子又到了两军阵前。 “满总兵,这些箱子里的白银不够两千万两,但加上一些金银器具、珠宝首饰,价值足够两千万两了。” “贵驾真是有心了。” 满桂招呼身旁的吴三桂,“长伯,带人去将银子拉回来清点。” “是。” 就在吴三桂带人拉回马车的时候,满桂给另一边的左良玉使了眼色,意思是做好战斗准备,防止建奴趁机偷袭。 多铎催马来到多尔衮身旁,“十四哥,明军现在在清点财物,我们要不要趁机偷袭他们。” “不可。”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况且,十三个可是死在了明军的手里,你忘了吗?” 多尔衮狠狠地瞪了一眼多铎,“我知道,我一刻都没有忘记。” “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要以大局为重。” “争一时的长短只会给明军口实,这是将我们女真一族置于险地。” “稍有不慎,我们就会亡族灭种。” “如今明军势大,我们唯有忍耐,切不能给明军落下口实。” 过了好一会,吴三桂才带人清点完银子。 吴三桂来到满桂身旁,一抱拳,“将军,清点完了,两千万两白银,不曾少缺。” 满桂点了点头,“那就好。” 满桂继而看向多尔衮,“贵驾果然守信,不曾短缺。” 多尔衮抱拳道:“满总兵,我们已经交付欠款,贵方也已经清点完毕,不曾缺少,按照广宁条约的内容,那贵方是不是可以退兵了呢。” “那是自然。” “传我将令,全军返回广宁。” 辽东总兵满桂随即率军返回广宁城,但吴三桂却并未进城,而是奉命押送白银前去宁远城,交付蓟辽总督杨嗣昌,待杨嗣昌清查无误后,再着人押送至北京。 宁远城中,蓟辽总督杨嗣昌接到了消息,亲自前来相迎。 吴三桂一见到杨嗣昌,赶忙躬身施礼,“辽东副总兵吴三桂,奉命押送建奴赔款白银两千万两赶赴宁远,还请制台清点。” “长伯,不必多礼。” “谢制台。” 杨嗣昌挥了挥手,自有人员前去清点白银。 “长伯,一路风尘,辛苦了,堂内叙话。” “是。” 走进大堂,杨嗣昌示意吴三桂落座,“上茶。” “长伯,这一次向建奴索要赔款,可曾遇到麻烦?” “回禀制台,麻烦倒是谈不上,建奴中本来对于我军大兵压境是有些不满,但这些声音都被多尔衮压下来了。” “多尔衮,”杨嗣昌仔细思量着这个人名,“这多尔衮确实是个人物,不可小觑。” “只是建奴过于隐忍,加之目前朝廷另有打算,暂时先让建奴再蹦跶几天吧。” 吴三桂站起身来,“制台,卑职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嗣昌挥手示意吴三桂坐下,“这里又没有外人,但讲无妨,” “敢问制台刚刚所说的朝廷另有打算,是不是要对日本动兵?” 杨嗣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此话从何说起啊?” “回禀制台,我大明之敌,无非有两个,一个是蒙古人,这是世仇,另一个,就是近些年来祸乱辽东的建奴。” “如今蒙古大败,建奴又被打断了脊梁骨。蒙古大部已经归附,建奴刚刚制台说暂不动兵,那么接下来朝廷能够动兵之处,就只剩下了两个方向,一个是西南,一个是海外。” “西南方向,英国公一直率军驻扎云南,而海外,自陛下登基以来,便大力发展水师,想来这海外必然会大有可为。” “那还在这么多地方,为何长伯你笃定是日本呢?”杨嗣昌又问道。 “因为,近来登莱水师进驻了朝鲜釜山,卑职也曾看过海图,这釜山南面,就是日本。” “哈哈哈,”杨嗣昌大笑两声,“长伯,你果真是大才啊。” “既然你推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不错,朝廷接下来就是要对日本动兵。” “原因嘛,也很简单,日本先袭扰我大明的藩属朝鲜,又派兵干涉我大明藩属琉球内政。” “我大明身为朝鲜和琉球的宗主国,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吴三桂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制台,卑职还有一个问题。” “如今我大明方兴未艾,百废待兴,有了建奴的赔款,按理来说应该与民休息,恢复生机,陛下要对日本动兵,朝中的那些大臣是怎么同意的?” 杨嗣昌也没有隐瞒,“这个也简单,陛下用一个理由就说服了那些大臣,那就是,日本有一座银矿,很大很大的银矿。” “届时日本银矿由内廷和工部共同开发,产出,三分归内帑,六分归国库,还有一分,用于文武百官的薪俸和赏赐。” 吴三桂听罢,止不住的点头,“果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制台,既然要对日本用兵,那大军就免不了要从朝鲜出发,渡海登陆日本,现在辽东战事暂时缓,那辽东的兵马会不会被抽调至进攻日本的大军?” 杨嗣昌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而是说了一句最正确的废话,“一切,皆听圣裁。” 第308章 军事改革 内阁四位大学士,李国普,张瑞图,孙承宗,郭允厚,兵部尚书李邦华,户部尚书毕自严,六人缓步来到乾清宫内,“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六人虽然来到了乾清宫,但却都是一头雾水,因为以往朱由检召他们前来,都提前让传唤的小太监在路上告诉他们所为何事。 可今日不同,一点口风都没透露,而且,看这架势,内阁大学士,兵部、户部的两位尚书,这事情小不了啊。 朱由检也不说话,他不说话,那这些大臣也不能干坐着啊,于是,内阁首辅李国普便起身问道:“陛下,今日召臣等前来,不知臣等有何处可以为陛下效劳?” 朱由检淡淡一笑,挥手示意李国普落座,“李阁老请坐。” “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确实是有些事情商议。” “不过,咱们先不谈事。” 说着,朱由检看向了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尚书。” 毕自严赶忙起身,“臣在。” 朱由检挥了挥手,“坐,坐。” “毕尚书你先任户部侍郎,又晋户部尚书,近些年来我大明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可偏偏战事不断,消耗钱粮无数,你毕尚书居功甚伟啊。” “全赖陛下洪福,百官相助,臣不敢贪功。” 朱由检会心一笑,对于这类话语,他已经听的疲倦了。 “不要推辞,你毕自严的功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有功嘛,就要赏,你毕自严就加太子少保吧。” 毕自严再次起身,一撩衣衫,双膝跪倒在地,“臣叩谢陛下隆恩。” “平身吧。” “谢陛下。” 朱由检接着看向了兵部尚书李邦华,“李尚书,你身居司马,执掌兵部,朝廷战事接连告捷,你李邦华是功不可没啊。” 李邦华也起身离坐,躬身道:“此乃臣分内之职。” 朱由检很是赞同,“分内之职,这话说得好呀。要是我大明朝的官员都如李尚书一般做好分内之职,那我大明何愁中兴啊。” “李邦华听封,念尔功勋卓着,加太子太保。” 李邦华也是双膝跪倒在地,“臣叩谢陛下隆恩。” “平身吧。” “谢陛下。” 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李邦华这两个人一顿封赏,内阁的四位大学士就看出了端倪,平白无故的恩赏大臣,这陛下到底是有什么惊人的决定呢? 同时,也不由得有些期待,自己身为内阁大学士,能得到什么样的封赏呢? 谁知,朱由检扫视了一圈内阁的四位大学士,并没有提封赏的事,却是安排了工作分工。 “内阁原本有三位阁老,如今孙阁老回京,就有了四位,那么,四位的分工,咱们今天在这乾清宫里就确定了吧。” “李阁老身为内阁首辅,中级殿大学士,自然是统领朝政,内阁名下的所有衙门,皆归李阁老分管。” “先帝在世时,李阁老就已经身居中枢,操劳国事,等到朕登基,李阁老依旧是不离不弃,一心为国,朕都看在眼里。” “今加其为太保,还望李阁老再接再厉啊。” 李国普赶忙起身,撩衣衫跪倒在地,“臣叩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亲自扶起了李国普,“李阁老快快请起。” “谢陛下。” 朱由检又看向孙承宗,“孙阁老虽是文臣,但却一直干的都是武将的事,尤其是去年的辽东之战,算是解决了我大明的一个心腹大患。” “孙阁老就担任内阁左次辅,晋武英殿大学士,加太保,分管兵部。” 孙承宗同样撩衣衫跪倒在地,“臣叩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照样亲自搀扶起孙承宗,“孙阁老快快请起。” “谢陛下。” 朱由检继而看向张瑞图,“张阁老也是内阁的老人了,向来是任劳任怨,朕每次都拿张阁老当救火员用,拿着火了就让张阁老往哪堵。” “最初,张阁老是主持户部事,后来又分管工部、礼部事,尤其是工部,工部尚书徐光启专心在格物院研究,工部尚书俨然成了加衔,工部侍郎毕懋康又在火器局研制火器,工部全都是你张阁老在管啊。” “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张阁老你就担任内阁右次辅,分管工部、刑部,你已经是建极殿大学士了,这个就不动了,但有功又不能不赏,加太保。” “臣叩谢陛下隆恩。”张瑞图说的这个是真心的,因为他出身贫寒,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那可是比旁人付出的代价要大的多。 朱由检照例亲自扶起张瑞图,“张阁老快快请起。” “谢陛下。” 最后,朱由检将目光放在了郭允厚的身上,“郭阁老,当初你是户部尚书,国库空虚,又恰逢建奴寇关,数十万勤王大军云集北京,粮饷可全都是你调度的,当时的你,不说一夜白头也差不了多少啊。” “可你是个老实人,一心办事,不怎么说话,这也正应了那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郭阁老,你在内阁中就暂居第四,分管户部,同时晋文渊阁大学士,加太子少保。” 郭允厚也跪倒在地,“臣叩谢皇上隆恩。” 朱由检也是亲自扶起,“郭阁老快快请起。” “谢陛下。” 朱由检也没有坐下,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我大明,如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还希望诸位同心戮力,与朕一同中兴大明。” “臣等遵旨。” “不过,中兴大明,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的到的,咱们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拟定对日本的作战计划。” “为了确保此次对日作战的胜利,朕决议设一专职军事机构统领兵事。” “名曰,军事委员会,由朕亲自担任委员长。” “英国公张之极担任左副委员长,孙承宗担任右副委员长。” “军事委员会下辖六部,一曰军政部,负责军队编制,人事任免,思想教导。兵部武选司并入军政部,由朕亲自任总长,御马监掌印太监曹化淳任左次长,右次长待补。” “一曰军令部,由参谋部改组,负责军事调度。兵部尚书李邦华任参谋总长,兵部侍郎陈奇瑜任左次长,御马监少监卢九德任右次长。” “一曰军工部,负责武器装备事宜。兵部武库司并入军工部,工部侍郎毕懋康任总长,孙元化任左次长,茅元仪任右次长。” “一曰军需部,负责军队后勤补给。由朕亲自担任总长,惠安伯张庆臻任左次长,少府总管太监韩赞周任右次长。” “一曰军法部,负责军规军纪。新建伯王先通任总长,左右次长待补。” “一曰军训部,负责新兵训练和军官培训。怀远侯常延龄任总长,兵部兵备司侍郎王洽任左次长,保定讲武堂副校长赵率教任右次长。” 说完,朱由检缓缓看向殿内六位大臣,“诸位爱卿,有谁不同意?” 第309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军政部,军令部,军需部,军工部,军法部,军训部,朱由检新成立的军事委员会的主要人物,包含了勋贵,文官,内廷,甚至军政部和军需部还是由皇帝直接下场管理的。 这无疑是对大明军事体制的一场颠覆和重建。 大明朝的军事体制是建立在卫所制的基础上的,随着卫所体系的崩溃,大明的军事体制也随之崩溃,大明的财政体制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大明朝的赋税为什么那么低呢? 一个是因为明太祖朱元璋出身寒微,他知道底层的老百姓生活不易,一开始定的就低。 还有一个,是因为明朝的财政相当一部分是由卫所来供给的。 卫所的产出,一部分作为军粮,还有一部分,是需要上交朝廷的。 明朝中前期为什么不缺粮呢,就是得益于卫所。 卫所体系的崩溃,不仅仅代表着大明军事体系的崩溃,同样还严重影响了大明的财政体系。 明朝的卫所制度是一个极其完备的制度,在明初那种人口凋敝的情况下,这种军政合一、兵农一体的卫所,极大的促进了明朝对地方的有效统治。 卫所就好比一把种子撒下去,待时间一长,自然就会生根发芽,向四周扩散。 不然,再大的地盘,没有足够的人口,那也是白搭。 类似于明朝卫所,向前推,有唐朝的府兵制,向后推,有生产建设兵团。 但再好的制度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所体系逐渐崩溃。 现如今,朱由检全面裁撤卫所,这就意味着原本军事制度的完全消亡。 旧事物的灭亡,必然伴随着新事物的产生。 那么这个新事物,就是军事委员会。 李国普,孙承宗,张瑞图,郭允厚,毕自严,李邦华,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怪不得一上来就给我们聊天叙旧,肯定功劳,给予封赏,原来是憋了这么一个大招啊。 李国普,张瑞图,这两个是因为朱由检的缘故才坐到现在的位置,他们两个是不会反对的。 郭允厚是个老实人,不会说什么。 户部尚书毕自严,是个实干派,这不是他的负责范围,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倒是孙承宗和李邦华,这两个人久掌兵事,他们或许会有不同的意见。 可朱由检的话说的也明白,谁有不同意见,那意思就是谁也不能有意见。 何况自己这几个人,那可都刚刚得了封赏。 朱由检也不怕他们不同意,因为自己的帝王权威已经树立起来了,尤其是阳和与辽东两场大战的胜利,更是给予了他足够的底气。 孙承宗躬身施礼,“陛下,军事委员会的成立,是对我朝军事的一项大变革,臣细细思之,觉得甚为合适。” “就是不知这军事委员会的六部,品级如何确定?” 朱由检回答:“与文官六部品级持平。” “陛下,既然有了军事委员会,那五军都督府是不是也要裁撤?” 朱由检摇了摇头,“五军都督府保留。” “事物发展的实质是扬弃,既肯定又否定,既批判又继承。” “军事委员会,负责居中调度,五军都督府,负责统兵。按照我大明规制,各地总兵不是以公、侯、伯、都督任之吗,前、后、左、右、中,五个方向,根据各地总兵所处地区,分别给予相应官职。同时,五军都督府的官职,也可以作为叙功的封赏。” 兵部尚书李邦华起身奏报,“陛下,那有了军事委员会,那兵部当如何自处?” 朱由检知道,这个,才是关键,“原来的参谋部,现在的军令部,负责调度作战,部署军队,不是一直都是兵部负责吗?” “兵部与军令部,可以说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只不过是兵部的部分职能被分到了军工部和军政部而已。” 其实,朱由检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你兵部原本的职责,不就是调兵吗?你后来的那些权力,都是从五军都督府抢来的。 朱由检早就计划好了,兵部原来下辖四个司,武选司,武库司,职方司,车驾司。 武选司是负责武官任免的,只不过这一部分权力被拿到了军政部,军政部是由朱由检直接管理的,况且本来武将任免也得经过朱由检同意。 武库司负责武器装备,如今被并到了军工部,军工部总长毕懋康,左次长孙元化都是文官,他们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职方司就是类似于参谋部,这个还是由兵部负责的。 至于车驾司,这个无足轻重,如今还是兵部的下属单位。 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李邦华,“李尚书可还有疑问?” “臣并无疑问。” “那其他爱卿可还有疑问?”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陛下,臣倒是还有一个疑问。” “讲。” “如今我大明的水师规模越来越大,那水师的调度是不是也如步兵一般?” “李阁老问的好啊,水师暂时如旧,不做变动。” “臣明白。” 不过,朱由检倒是高看了李国普一眼,因为,他确实有将水师单独管理的想法,只不过目前水师各方面还不够成熟,只能暂时搁浅,没想到被李国普看出来了。 其他人或许也看出来了,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说出来。 朱由检再次扫视群臣,“那诸位可还有疑问?” “臣等并无疑问。” “好,那就让司礼监拟旨,会同内阁并兵部,明发天下。” “臣等遵旨。” 朱由检将目光落在了兵部尚书李邦华的身上,“李尚书,你是军令部总长,回去之后,会同军令部尽快拿出一份对日的作战计划。” “臣遵旨。” “下去吧。” “臣等告退。” 待这些大臣走后,朱由检点手唤来王承恩,“大伴,成立军事委员会的消息传下去,定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你带着心腹,将皇宫中各个角落再打扫打扫,可疑之人,全部剔出去,宫里来的新人也要多加留意。” “尤其是饮食,你亲自盯着。” “奴婢明白。” 第310章 科道言官 “皇爷,皇爷。”司礼监秉笔太监高时明神色有些慌张的走进乾清宫。 “怎么了?” “皇爷,您下令成立军事委员会的旨意,被驳回了。” 朱由检眉头紧锁,面若寒霜,“被谁驳回了?” “兵科给事中张溥。” 按照明朝规制,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位卑而权重。 张溥这个人,朱由检倒是有印象,复社就是他创办的。 “张溥是怎么当上兵科给事中的?” “皇爷,去年吏部增补了一批官员,当时辽东战事吃紧,由于增补的又是一些御史、给事中、知县等品级较低的官员,您没仔细看就批了。” 朱由检神色逐渐恢复正常,“那张溥以什么理由驳回的?” “那个张溥说,兵事当由兵部掌管,再设军事委员会,属于政出多门,于规制不符,故以封驳。” 朱由检点了点头,“张溥说的,倒是有道理。” “裁撤卫所之后,甘肃镇下的各个卫所根据规模转为了府州县等地方编制,其中凉州卫转为凉州直隶州,把张溥调过去,就任凉州知州。” “奴婢明白。” 待高时明走后,朱由检暗自思索。之前他一直抓的是户部和兵部,对于这些科道言官还真没怎么管过。 因为他朱由检也不怎么上朝,一般都是召几个相关的部门官员来乾清宫议事,根本就不给那些言官发言的机会,通常这些言官也都只是上奏疏弹劾。 这一次,倒是没有想到直接被驳回了圣旨。 都察院的十三道御史,与六科给事中,并称科道言官,闻风奏事,官卑职小,但权力极大。 科道言官品级不过七品,上到皇帝,下到官员,可以随便骂,就算是官丢了,也不心疼。这也是当初明太祖朱元璋有意如此,以小制大。 可是,后来这些科道言官就变成了党争的工具,肆意攻击大臣,无端弹劾他人,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这些科道言官,也确实该管一管了。正好,也压一压军事委员会引起的波动。 朱由检点手唤来一个小太监,“去将李阁老,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吏部的三位堂官,都叫到乾清宫来。” “是。” 很快,内阁首辅李国普,左都御史李标,右都御史王永光,左副都御史高宏图,右副都御史杨鹤,吏部尚书杨景辰,吏部左侍郎温体仁,礼部右侍郎吴宗达就来到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了看这些大臣,“朕近来听到了一首诗,三十三冲天外天,九霄云外有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变,只怕凡人志不坚。” 李国普等人一听,就知道是张溥封驳圣旨一事触怒了天威。 朱由检继续说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可神仙也是凡人变的,可现在哪个凡人还能变成神仙啊?” “以前倒还有些白日飞升的传说,可现在却不曾听闻了,何者?只怕凡人志不坚啊。” “就拿我大明朝的科道言官来说吧,原本的职责是监察百官、查缺补遗,可现在呢,攻击弹劾,互相指责,俨然成为了党争的工具,哪还有一点当初清廉正直的谏臣样子。” 一听这话,内阁首辅李国普等人纷纷下跪请罪,“臣等有罪。” “都起来。” “谢陛下。”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这不是你们的罪过,也不是朕的罪过,而是你我君臣的罪过。” “你们请罪,说明你们认识到了这个过失,这很好。同样,现在朕也意识到了这个过失,既然你我君臣都意识到了这个过失,那咱们今天就想办法弥补这个过失。” “李总宪。” 左都御史李标躬身行礼,“臣在。” “你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言官之首,你要把这个担子撑起来。今后,凡是监察官员、弹劾官员不法行径之事,都归你负责。” 李标心中大喜,这权柄,可谓是直接在大明朝的官员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而这个持剑者,就是他李标。 “臣遵旨。” “王总宪。” 右都御史王永光躬身施礼,“臣在。” “六科给事中,原本是独立于各衙门之外的存在,太祖设立此职,就是为了弥补缺口,督促六部。” “可现在来看,六科给事中不仅没起作用,反而加剧了党争,以朕来看,是缺少了约束。” “即日起,六科给事中,皆归右都御史管理,专职负责督促六部政务,你王总宪给我负好这个责,不能让六科给事中成为脱缰的野马。” 朱由检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将六科给事中的职责给变了,原本的权力仅仅变成了督促六部政务。 不过,右都御史王永光还是很高兴的,这个权力,也不算小。 “臣遵旨。” 朱由检看向王永光,“其实,督促政务,不光六部需要督促,其他衙门也需要督促。像大理寺,税务司,户籍司等京中衙门,包括地方的省府州县,都需要督促。” “你王总宪回去之后,会同吏部,向京中各个衙门都派遣给事中,负责督促政务,皆由你右都御史统理负责。” “即日起,再启考成法,你右都御史就专职负责这一件事。” 王永光一听,哎呀呀,这泼天的富贵就落到我王永光的头上了。 “臣遵旨。” 王永光第一诚心诚意,诚惶诚恐的说出遵旨二字。 “高副宪,杨副宪。” 左副都御史高宏图,右副都御史杨鹤,二人躬身施礼,“臣等在。” “左副都御史负责所有案件的审核纠察,只有审核无误的案件,才能发往大理寺审判,不合格的,不管是哪个衙门的案子,一律打回去。” “臣遵旨。” “右副都御史负责地方巡按御史的派遣。” “臣遵旨。” 朱由检看着都察院的四位,“今后我大明朝的科道言官可就全归了你们都察院了,权力给你们了,事情要是办不好,那就没得说了。” “臣等明白。” “关于地方都察院和大理寺的设置,朕听说一些先行设立的省份还闹出了矛盾?”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回禀陛下,是安徽的都察院和安徽巡抚姜曰广起了矛盾。” “按照地方都察院的职责,是监察地方官员以及案件的审核,安徽都察院的几个年轻御史发现徽州府的一个知县贪污,收集证据之后,直接上呈都察院和吏部,并和安徽巡抚姜曰广通气。” “结果,吏部的免职公文下到了安徽,可安徽的官员却一头雾水,这使得安徽巡抚姜曰广很是不满,声称他自己也是挂着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职衔,监察安徽官员,不说由他负责,最起码也得给他打声招呼,双方由此引发矛盾,状子直接打到了内阁。” 朱由检点了点头,“朕知道,内阁是各打了五十大板。” 李国普接着说道:“陛下,其实地方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品级还存在一些问题,按照陛下的意思,地方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品级比地方主官低半级。” “可是,像江苏巡抚毛一鹭是加的右副都御史衔,正三品,安徽巡抚姜曰广加的是右佥都御史衔,正四品,这样一来,仅仅是试行的几个省份中,就出现了品级不一的问题。”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是朕考虑不周了。” “这样吧,各省的都察院主官,一律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正四品,一府的都察院定为正五品,一县的都察院定为正八品,大理寺与之同级。” “地方的大理寺,是负责审判,要完全独立,只受朝廷管理,地方不得干预。地方的都察院,要半独立,涉及地方官员的,适当的要和当地巡抚通气。” “巡抚,先不动,该加右佥都御史就加右佥都御史,该晋右副都御史的到时候再晋右副都御史。有的巡抚是以布政使的身份晋升的,有的则是从京中直接调任的,巡抚的品级,还是以获得的最高官职品级来定。” “不过,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品级要动一动。布政使司布政使不再分设左右布政使,布政使定额为一人,正三品,按察使定额为一人,从三品。” “布政使司衙下的参政,定为正四品,参议不变。” “另外,北直隶更名为直隶省,甘肃从陕西拆分出去,也设省,当然了,准确来说是布政使司,省府为兰州。这样一来,我大明就转为两京一十八省了。” “申用懋仍任直隶巡抚,梅之焕仍任甘肃巡抚。” “河南,山西,陕西,甘肃,四省的三法司衙门也全部铺下去。” “吏部会同有司,将缺额的官员补上。” “王总宪,你右都御史领给事中督促政务的第一站,就从这开始。” 第311章 军需部 “臣军需部左次长,惠安伯张庆臻,” “奴婢韩赞周,”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给惠安伯搬把椅子来。” “谢陛下。” 朱由检看着惠安伯张庆臻,“惠安伯,这军需部虽然朕亲任总长,但实际上的事务,还得你来处理。韩赞周那一摊子事也不少,也只是挂个名,以后军需部恐怕还得辛苦你啊。” 惠安伯张庆臻连忙起身,“臣不敢。” “辽东,湖广,陕西,这三地的军屯,朕也划给了军需部,粮食是重中之重,军粮,更是要命的东西,你要盯紧了,不要让其他人插手。” 惠安伯张庆臻躬身道:“臣明白。” 朱由检点了点头,“现在,军需部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你惠安伯的当下之务,就是准备对日作战所需要的军需。” “军需,可以与户部对接,但主导权,必须攥在军需部的手里,另外,朕也会让皇庄和少府来配合你。” “还有,福王之前也说了,愿意为朝廷捐献钱粮,过后你亲自去登门拜访一下福王。” “臣遵旨。” 就在此时,王承恩走到朱由检的身旁,“皇爷,户部尚书毕自严,户部仓场侍郎周士朴求见。” “让他们进来。” “是。” 很快,毕自严和周士朴走了进来,“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你们户部的两位堂官来乾清宫,是有什么事啊?” 周士朴和毕自严两个人对视一眼,周士朴随即躬身施礼,“回禀陛下,之前按照您的吩咐,复行粮仓制度,如今,各个省份的省府都已经重新建立起了粮仓,且有了一定的储备粮。” “只是,这些粮仓的归属,地方与户部有了纠葛。” “地方的省份认为,重新构建粮仓他们地方是出了大力的,粮仓又在地方,就应当归属布政使司衙门管辖。” “可按照最初的规划,这些粮仓,应当归户部直辖。” 朱由检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权力的之争嘛。” “朕之前就说过,这一次建立的是京仓,既然是京仓,那就归属户部直辖,也就是归你这个户部的仓场总督管理,这些粮仓的日常管理、守卫配备等,都归户部直接管理,地方不得插手。” “一会朕让司礼监拟旨,以圣旨传喻地方。” “臣遵旨。” 朱由检看向周士朴,“先不要高兴,从去年开始,朕就和你们户部说,要大规模的屯粮,你们户部做的怎么样了?” 户部仓场侍郎周士朴躬身奏报,“回禀,自今年伊始,除了赋税之外,户部就从民间以及南洋等地大肆购买粮食,如今,京中各仓,皆已屯满。” “地方各仓,除了西安仓,太原仓,贵阳仓,昆明仓,桂林仓,以及刚刚划分出的甘肃省下待建的兰州仓外,其余地方粮仓,皆已屯储过半。” 朱由检听着,止不住的点头,“陕西干旱多年,山西去年也是大旱,西南各省本就贫瘠,还要供应云南的大军,户部做的还是可以的。” “运河北岸的临清仓也要建起来。” “不能光有京仓,也要有地方粮仓,各省府州县也要建立起粮仓,包括有能力的村镇也要建立起粮仓,手中有粮,心中才能不慌。” “只要有口饭吃,老百姓就不会造反,你我这些肉食者,才能安稳入睡。” “今后,粮仓也要作为官吏考核的标准。” “对了,新成立的军需部负责军队供给,以前户部负责的这一块也都要移交给军需部,在移交的过程中,可有困难啊?” 毕自严起身奏报,“回禀陛下,户部与军需部的职责做交接,困难倒是没有,只不过军需部草创初立,内部结构还不成熟,交接过程中倒是有些权责不清,不过臣相信慢慢磨合几天就会好的。” 朱由检看了看军需部左次长惠安伯张庆臻,又看了看户部尚书毕自严,“新衙门嘛,一开始不适应很正常,就像刚刚毕尚书说的,慢慢磨合就好了。” “这样吧,之前户部一直在准备对日作战的军需,现在先将这些移交给军需部,另外,京仓中的粮食,一半移交给军需部。” “陛下,”毕自严听了这话,差点没蹦起来,“陛下,这有点不合适吧。” “京仓中的粮食是户部好不容易才屯满的,这一下子就分出去一半,您这和明抢没什么区别了,臣对户部的那些官员也没法交代啊。” “这话不对,刚刚是你毕尚书说的,和军需部的交接不顺利,慢慢磨合磨合就好了,现在朕给你创造磨合的机会,你反倒是不愿意了。” 毕自严有些急了,“陛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再怎么磨合,那也不能磨合走京仓中的一半粮食啊。” “这些粮食,是臣和户部的同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屯满京仓,一半,实在是太多了。” 朱由检淡淡一笑,“不就是拿走你户部京仓中的一半粮食嘛,朕再给你补上就是了。” “户部再设一个盐铁司,以一侍郎统理,盐铁专卖。” 毕自严敏锐的察觉到了朱由检的意图,“陛下,可是要改革盐制了?” 朱由检没有给予肯定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崇祯元年,朕登基以来第一次科考,新科进士中有一对兄弟,兄长宋应昇,幼弟宋应星,朕让他们哥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长芦盐场炼盐。” “这哥俩改进了炼盐方法,产的盐品质很好,产量也大,少府一直在北方各省售卖。” 毕自严还是有些担忧,“可是,盐政的弊端由来已久,陛下您接下来又要对日本用兵,届时若再改革盐制,臣恐引起动荡。” 朱由检摆了摆手,“虱子多了不怕痒。” “我大明朝的财政弊端实在是太大了,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是不行的。” “户部先把明年的盐引全部停发,另外再给你户部盐铁司配上兵丁。” “有了盐铁司,你户部可就再也不用哭穷了。” “不过,盐铁司得慢慢构建,户部先把京仓中的一半粮食移交给军需部。” 第312章 作战计划 武英殿。 自朱由检登基以来,政务,一般都在乾清宫处理,军务,尤其是重大军务,一般都是在武英殿商讨。 此时的武英殿内,聚集了大明朝军方的各个大佬。 军事委员会右副主席、内阁左次辅孙承宗,兵部侍郎兼军令部总长李邦华,加兵部尚书衔领军令部左次长的陈奇瑜,军需部左次长惠安伯张庆臻,御马监掌印太监曹化淳,御马监少监方正化、卢九德,军训部总长怀远侯常延龄,兵部兵备司侍郎兼军训部左次长王洽,还有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户部尚书毕自严,以及一些高级将领。 当然了,中心人物,还是我们的大明皇帝陛下朱由检。 朱由检端坐于中央,其余人众星捧月似的围拢朱由检而坐。 众人面前,还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日本地图。 朱由检看向陈奇瑜,“陈司马,向大家演示一下军令部的对日作战计划吧。” 陈奇瑜对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遵旨。” 说完,陈奇瑜缓步来到地图前,开始介绍。 “陛下,诸位,军令部拟定的对日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我军初步对日本的规划是收复日本南部,因此,军令部的计划中拟定了了四路大军。” “南路集团军包括,浙江总兵陈洪范部,江苏总兵彰武伯杨崇猷部,南京京营中的右卫营,并江苏水师,浙江水师,长江水师,共计六万人,皆归右卫营主将宁远伯李尊祖节制。” “南路集团军在日本萨摩藩登陆,一路向北,全面攻占四国岛。” “东路集团军,抽调云南大军中的左掖营、右掖营,福建总兵谢尚政部,并福建水师,共计六万人,皆归英国公张之极节制。” “东路集团军由纪伊藩登陆,目标直指日本京都,务必生擒日本的天皇。” “军令部的计划中,最好是让福王世子殿下,随东路集团军同行。” “西路集团军,抽调蓟州总兵祖大寿部,宣府总兵董继舒部,大同总兵杨茂春部,宁远总兵宋伟部,登莱总兵张可大部,白袍营,北府营,并部分神机营、三千营,共计十万人。” “西路集团军,由石见藩登陆,其中,最精锐的白袍营,在收复石见藩后,便原地驻守,不再参与进攻。” “大同总兵杨茂春部、宣府总兵董继舒部,两部人马向南,收复长门藩、周防藩,与南路集团军隔海相望,必要时,渡海给予南路集团军支援。” “其余各部,向北推进,不求收复城池,只求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西路集团军,是绝对的主力,至于各部由何人节制,唯请陛下圣裁。” “北路集团军,抽调东江营,定山营,虾夷卫,并登莱水师,共计三万人,皆归定山营主将黄得功节制。” “北路集团军在虾夷岛及陆奥藩之间的海域摆开阵势,只做佯攻,意在吸引敌方的注意力,为其他三路集团军减轻压力。” “至于九州岛,与日本其他各地并不接壤,且面积狭小,与其他各藩之间心思不一,故不专门做收复计划,以南路集团军和西路集团军在海路给予威慑监视即可。” “此次对日作战计划,东西南北各路兵马,共计二十五万人。” “同时,为防止蒙古、建奴、缅甸趁机生事,对日作战的时,辽东总兵满桂出兵西平堡威慑建奴。延绥总兵王承恩、宁夏总兵贺虎臣出兵袭扰蒙古,云南各部主动出击,攻击缅甸。” “沿海省份,加强海防,严防西洋人趁机滋事。” 介绍完,陈奇瑜静静的等待朱由检和众人的询问。 朱由检回头看了看众臣,“陈司马都介绍完了,谁有疑惑,尽可提问。” 军训部总长,怀远侯常延龄站起身来,“陛下,臣有一问。” “问。” “敢问陈司马,日本有多少兵力?” 陈奇瑜回答道:“根据锦衣卫的情报,加上军令部的推算,日本全国兵力应当在四十万左右。” “不过,日本的统治结构极其复杂,有些类似于诸侯割据。虽然日本的伪天皇是日本的最高统治者,但日本的真正的当家人是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 “但是,德川家光也只不过这些诸侯中最大的一个而已,其他的还有很多诸侯,也就是日本人口中的藩主。” “德川家光能够直接调动的军队,也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万。” “我们这次的目标,是日本南部地区,而德川家光的统治核心区域,是江户,不在我们此次的收复计划内。” “同时,德川家光为了保持自己家族的地位,为了有足够的兵力弹压其他藩主,想来也不会与我军死磕。” “其余各藩的藩主兵力也会以守自己地盘为先,兵力分散,虽然日本看上去兵力很多,但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我军逐个击破,并不困难。” “我明白了。”怀远侯常延龄随即坐下。 朱由检又看了看其群臣,“其他人可还有疑问。” 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疑问,日本,又不是没打过。万历年间的壬辰之战,到现在也没多少年,何况那时候明军还是以少胜多。 内阁首辅李国普站立起来,“陛下,臣有一问,那就是粮饷可充沛?” “自万历年间以来,我军作战,便时常被粮饷困扰,此次对日作战,更是非同小可,故臣不得不有此一问。” “李阁老问的好,”朱由检转头看向了惠安伯张庆臻,“惠安伯,你管的军需部,说说吧。” 惠安伯张庆臻站起身来,“臣遵旨。” “军需部以及之前户部,为此次作战积蓄粮草已近两年,可保二十五万大军,一年无虞。” 李国普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那臣就放心了。” 朱由检见没人再问了,自己便开始总结,“西路集团军的指挥人员还没定,那就让朝鲜总督洪承畴指挥。” “为号令统一,东西南北四路大军,皆由英国公张之极节制。英国公张之极,挂平倭将军印。” “洪承畴协助。” “另外,让保定总兵王世忠,带着保定的那些蒙古鞑官加入此次作战,并到到东路集团军去。” “此次作战,对于那些投降的日本藩主,收缴他们的兵权,给予礼遇。” “凡是反抗的,那些日本武士一个不留,百姓同理。” “福王世子,让他跟着英国公去攻打京都。” “粮草问题,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就地取食。” “饷银,蓟辽总督杨嗣昌运来的那两千万两白银一直都没有动,户部已经全部铸成了银元,朕的内帑中再出一点,凑个整。” “三千万银元,打这一仗。” “只要拿下了石见银矿,花的这点钱,不算什么。” “不过,朕丑话说在前头,对日作战期间,诸位务必同心戮力。” “在此期间,传旨各省府州县,谁敢闹事,罪加一等。” “谁敢在对日大军的事上使绊子,夷灭三族。” “出兵理由,日本先袭扰我大明藩属朝鲜,后出兵压迫我大明藩属琉球,还窝藏我大明通缉要犯海盗刘香。” “最重要的一点,日本,既不请旨册封,也不遣使朝贡,自绝于天下。” “让翰林院写篇檄文来,届时明发天下。” 陈奇瑜躬身道:“陛下,现在粮草已经准备妥当,只是军队集结还需要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 “因为之前就有过准备,三个月足矣。” 朱由检想了想,“跨海作战,非比寻常,还是准备的充分一点好,再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四个月后的今天,准时发起进攻。” “臣遵旨。” 第313章 开拔(上) 朝鲜,釜山。 凌晨,旭日初升,苍穹之光缓缓落下,带来丝丝曙光。 各部兵马,整装待发,盔明甲亮,刀枪在黎明的曙光下,熠熠闪光。 火炮,战马,正在有条不紊的先行装船。 负责运送的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教导官袁枢,这两个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原因无他,十万大军,尽皆托付登莱水师之手,这的多士兵,要是在海上出现点什么波动,他沈寿崇和袁枢那可就成了千古的罪人了。 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在码头上,协助各部将领,指挥人马登船。教导官袁枢则游走在各个运兵船上,仔细的检查每一个角落,生怕出了什么闪失。 虽然之前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可袁枢还是有些不放心。 收复日本的西路集团军,共计十万人马,全部汇集于此,光是登船,就差不多用了一整夜,直到凌晨,还在进行收尾工作。 协理日本军务兼朝鲜总督洪承畴,正在陪同朝鲜国王李淏参观西路集团军。 洪承畴是西路集团军总指挥,他在码头上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朝鲜国王李淏,最近才知道大军开拔的时间,是特意赶过来相送。 朝鲜国王李淏,看着西路集团军,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这得多少士兵啊。 洪承畴看着李淏那吃惊的样子,很是满意,“殿下,我大明皇帝陛下听闻倭寇屡屡侵扰朝鲜,二话不说,立刻派登莱水师进驻釜山,护卫朝鲜安全。” “现在,更是直接派遣大军,渡海登陆,准备荡平倭寇,为朝鲜好好的出这口气。” 李淏一听,哎呀呀,一撩衣衫,面北跪倒,恭敬的拜了三拜。 “大明对我朝鲜,真是恩同再造,我朝鲜上下,定当永世不忘大明恩德。” 洪承畴亲自扶起李淏,“殿下,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朝鲜是我大明藩属,朝鲜有难,我大明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万历年间,我大明帮你们驱逐倭寇,前些年,我大明帮你们驱逐建奴,到如今,更是派重兵为朝鲜扫除海上威胁,只愿朝鲜,不要忘记就好。” 李淏连忙点头,“洪制台放心,小王我回去之后,就命人修庙立碑,着书立说,誓要将大明对我朝鲜的恩德,告知我朝鲜的每一位百姓,教导后人,永世不忘大明恩德。” 洪承畴笑着回应,“那殿下可真是有心了。” “洪制台,敢问天朝这次是集结了多少兵力,有什么是我朝鲜能够帮上忙的?” 洪承畴一捋颔下胡须,淡淡一笑,“兵力嘛,倒也不算多。” “就说这西路集团军,也就是殿下现在看到的这些军队,也不过才十万人而已。” 十万人,还而已,李淏第一次真心觉得,自家祖宗选择做大明的藩属,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敢问洪制台,光是这西路集团军就有十万人马,那这次攻打日本,天朝一共集结了多少兵马呢?” “也不是很多,讨倭檄文上说的是由英国公率领天军八十万讨伐倭寇,不过这是号称。殿下是自己人,我也不用瞒着殿下,实际兵力,也不过三十五万而已。” 哎呀呀,好多人思密达。 李淏听了这个数字,不禁吞了口口水。 三十五万,要是我朝鲜的军队能够以一当十,应该就能顶上这个数字。 “那天朝这次是准备打灭国之战吗?” 洪承畴沉思了一下,“这个说不好,得看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心情。” “陛下要是心情不好,可能直接就灭了日本了。” 李淏又问道:“那陛下要是心情好呢?” “陛下要是心情好,可能就允许他们投降输一半。” 李淏暗自思索,投降输一半,还有这打法呢? “殿下,我这次承蒙陛下信任,担任西路集团军总指挥,统领十万大军,讨伐日本。” “这朝鲜之事,可能就无法顾及了,不过我已经交代了袁继咸袁郎中,朝鲜之事尽皆交付于他,殿下有事找袁郎中即可。” “洪制台真是有心了,只是天朝大军为我朝鲜如此奔波,我朝鲜上下心有不忍,若是有什么能够帮到天朝大军的,洪制台尽管开口就是。” 洪承畴一听,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殿下盛情难却,在下也不好寒了殿下的心。” “我大军粮草还略有不济,若是殿下能够在此方面周济一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李淏一听,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我就多余客气。 “洪制台放心,小王回去之后,立刻安排人筹集粮草。” “那可就多谢殿下了。” 这时,洪承畴的总督标营参将马科走了过来,“制台,大军已经准备完毕,只待制台一声令下。” “好。” 洪承畴朝着李淏一拱手,“殿下,我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下官可就失陪了。” “洪制台请便。” 洪承畴在一众护卫的拥簇之下,信步来到码头上,远远望去,旌旗蔽空,大小战船、运兵船,还有征集来的渔船,各类船只,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海面,甚至想看到海水都费劲。 洪承畴不禁感慨万千,脑海中顿时涌现出观潮一文,“每岁京尹出浙江亭教阅水军,艨艟数百,分列两岸;既而尽奔腾分合五阵之势,并有乘骑弄旗标枪舞刀于水面者,如履平地。” “前宋周密写的观潮,极尽水军之能,每每读之,热血澎湃。可今日观我大明水师之盛,方知周密所写,不及此间万一。” “今日方知,陛下为何要煞费苦心的发展水师了。” 忽然,洪承畴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三宝太监,郑和。 想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宝船不过数百,兵力也不过两万余众,便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 如今,我洪承畴领战船数千,雄兵十万,我洪承畴也不比那郑和差啊。 要是非要说差,也就是身体结构上差了一点。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 后世史书之上,应该也不会对我洪承畴吝啬笔墨吧。 这时,马科来到洪承畴身侧,“制台,吉时已到。” 洪承畴点了点头,在护卫的簇拥下,登上战船,“开拔。” 第314章 开拔(下) 琉球,这个弹丸之地,因其临近日本,明朝的东路集团军和南路集团军,十余万人马,汇集于此。 此时此刻的琉球,那是人挨人,人挤人,人盯人,人碰人,人满为患。 就这,为了照顾琉球的国土面积,还有相当一部分士兵没有下船,还在海上漂着呢。 下了船的士兵,上个厕所都不敢使劲,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滋到别人身上。 没办法,人太多了,就琉球这点地方,跳舞都伸不开手。 琉球,也迎来了自建国以来,治安最好的时刻。 像什么小偷的,小摸的,拦路的,抢劫的,占山为王的,落草为寇的,漂到海上当海盗的,一时之间,全部销声匿迹。 平倭前敌指挥部,英国公张之极直接就设在了琉球的王宫中。 琉球王尚丰,也没有说不同意。 英国公张之极,虽然是军队总指挥,但真要是论起身份来,他只能排到第三位。 排在第一位的,是福王世子朱由崧。 福藩是要在日本建国的,为了稳定日本民心,日本天皇兴子是要嫁给福王世子朱由崧的。而张之极率领的东路集团军,目标就是日本京都,活捉日本天皇。所以,福王世子朱由崧就被安排到了东路集团军。 排在第二位的,是福建水师教导官南阳王朱聿鐭,他是唐王朱聿键的弟弟,也就是历史上南明时期的绍武帝。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虽然已经被招安多年,可鉴于他在历史上的不堪,朱由检总是给他配备一个思想过硬的教导官。 郑芝龙他也苦啊,刚一开始,他在福建总兵谢弘仪麾下,谢弘仪比较忠厚,且不善海战,水师基本上就是他郑芝龙说了算。 可是后来,给他配备了一个教导官,史可法。 史可法这个人,一是一,二是二,一点情面都不讲,铁面无私。而且还是进士出身,郑芝龙也不敢和他顶。 好不容易,郑芝龙也适应了,结果,福建总兵谢弘仪追剿流寇的战斗中不幸战死,朝廷派了新的福建总兵谢尚政。 谢尚政,关宁军出身,治军强硬,为人也比之前的谢弘仪强势,郑芝龙也不敢和他顶。 郑芝龙好不容易又适应了,又好不容易熬走了史可法,还没等郑芝龙高兴呢,结果朝廷又派来一个教导官。 郑芝龙心想,史可法我都能适应,你再派谁来我也不在乎了。结果,没想到这次直接派来一个郡王当教导官。 郑芝龙被招安时,势力还不算大,加之明朝在朱由检的治理下,有中兴的迹象,郑芝龙对朝廷还是有很强的敬畏之心,待到南阳王朱聿鐭一来,郑芝龙傻眼了。 送走了菩萨,来了佛。 前脚送走了一进士,后脚来了一郡王,我福建水师的教导官,根子是一个比一个硬啊。 郑芝龙这个人,很会拉关系,恨不得给南阳王朱聿鐭一天三请安。 不过,郑芝龙的心中,也是暗自高兴,这说明,水师将来必有大用,不然,何至于派这么有分量的教导官啊。 接到对日作战的通知,郑芝龙终于明白,原来,朝廷憋着这么一个大招呢。 日本萨摩藩,在琉球的王城那霸,还设有机构和人员,在来之前,张之极就已经提前派人将他们全都抓了,此刻,正在前敌指挥部中,接受审问。 前敌指挥部中,朱由崧坐于上垂手,南阳王朱聿鐭坐于下垂手,因为按照大明规制,亲王世子,等同亲王,所以,福王世子朱由崧的地位,是要比南阳王朱聿鐭这个郡王要高的,所以坐在上垂手。 其余将领,分左右两侧而坐,左侧第一人,就是英国公张之极,右侧第一人,就是宁远伯李尊祖。紧挨着英国公张之极的,就是操江提督兼长江水师提督诚意伯刘孔炤,紧挨着宁远伯李尊祖的,是长江水师教导官镇国将军朱以海,也就是历史上南明时期的鲁王监国。 福建总兵谢尚政,浙江总兵陈洪范,右掖营主将李云飞,江苏副总兵罗岱等人,分列而坐。 江苏的位置非比寻常,这次已经抽调了南京京营中的右卫营和长江水师,为防江南不稳,江苏总兵彰武伯杨崇猷没有动,依旧是坐镇徐州,这次调派的是平定漕兵作乱有功而晋升江苏副总兵的罗岱领兵前来。 日本萨摩藩在琉球的人员,为首的一人名叫犬养次郎,此刻,正被押在大堂内,等待审问,郑芝龙亲自做翻译。 张之极看向福王世子朱由崧和南阳王朱聿鐭,拱手行礼,“二位殿下,倭寇已经带到,还请二位殿下审问。” 朱由崧摆了摆手,“军务之事,我是门外汉,不便插手,英国公审问便是。” 南阳王朱聿鐭也是附和,“英国公审问便是。” “那臣就僭越了。” 张之极看向犬养次郎,“堂下倭寇,报通名姓。” 郑芝龙随即叽里呱啦的开始翻译。 “我滴,犬养次郎的干活。” 张之极一听,呦呵,会说汉话,那就好办了。 不过,犬养次郎这名字,换成我汉语名字,是不是就叫二狗啊。 想想也不奇怪,贱名好养活。 毕竟日本什么都是从中国学的嘛,只是没想到学的还挺全的,连这都不放过。 张之极又问道:“你萨摩藩有多少兵力?” 犬养次郎把头一扬,神色颇为骄傲,“我们萨摩藩是大藩,兵力足足有三万多。” 张之极面无表情,这倒是和锦衣卫获得的情报差不多。 不过,就三万多人,你起那么大范干嘛?至于吗? “具体一些,三万多多少?” “这个,我滴就不清楚了,具体的数字只有藩主才知道。” “不过,天朝若是要攻打萨摩藩,我滴,可以作为向导。” 张之极有些诧异,我这什么都没说呢,也还许诺好处呢,你这就弃暗投明了? “犬养次郎,你说你愿意为我军向导?” “嗨!” 张之极一听这个,脑海中顿时涌现起四个字,秦嗨汉诺。 当初,陛下说日本是徐福东渡后,以那三千童男童女繁衍而来,所以,日本本就是我华夏之地。 一开始我还不信,还以为陛下是为了为攻打日本找的借口呢,现在一看,备不住就是真的。 秦朝人用嗨,这日本人也用嗨。 日本那绝对是华夏之地,汉唐故土,这回,没跑。 “犬养次郎,那你就为我军向导,事成以后,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嗨。” “带下去吧。” 李尊祖有些疑虑,“二位殿下,英国公,我们一没用刑,二没封官许愿,这犬养次郎怎么还上赶着给我们当向导呢?” 郑芝龙回答道:“宁远伯有所不知,卑职经常与这些倭寇打交道。他们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只要你比他厉害,怎么着都行。” “可要是反过来,你不如他,那他对你将会无比的残忍。” 张之极看向李尊祖,“宁远伯,这萨摩藩实力不可小觑,也是你南路集团军登陆的第一战。” “我看这样吧,你我两家先不分兵,直接灭了萨摩藩这个日本强藩,敲山震虎。” “而后,我再率军北上。” 李尊祖拱手道:“那就多谢英国公了。” “客气了。” 张之极站起身来,“按照约定时间,明日拂晓,准时发起进攻。” 第315章 萨摩藩 清晨,天刚蒙蒙亮,明军东、南两路大军,便已抵达萨摩藩的领地。 在收复日本之前,明朝其实已经将檄文明发天下了,日本方面,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们并没怎么在意,毕竟,中国的士兵,已经多少年没能踏上日本的土地了。 万历年间,日本有如此大败,明军不是照旧没有进攻日本本土吗。 因此,日本方面,认为这不过是明军虚张声势罢了。 此时的日本,是在德川幕府的统治之下。 德川幕府已经下令实行闭关锁政策了,只不过此时闭关锁国只是逐步推进中,还并没有完全闭关锁国。 历史上,德川幕府统治时期,日本完全闭关锁国,直到一八五三年,美国海军准将马修·佩里率舰队驾入江户湾,并率军登陆日本,以武力威胁日本打开国门,自此,日本才算是打开了国门。 史称“黑船事件”,又名“佩里叩关”。 从此,日本开始了倒幕维新。 倒幕运动的四大主力,便是萨摩、长州、土佐、肥前四藩。 由此可以看出,萨摩藩的实力,是极其强大的。 包括后来的日本海军,也是萨摩藩的老底子。 只不过,那一时期,日本海军的最大敌人,是日本陆军。 而此时的萨摩藩,实力依旧不容小觑,萨摩藩崇尚武力,因此军队数量也是远远高于其他藩的。 萨摩藩的现任藩主,名为岛津光久,他听到明军可能要攻打日本的消息后,与其他人的不屑不同,他还是放在了心上,做了些准备。 虽然做了准备,但是不多。 海面上的巡逻船,被浙江水师几炮就打没了。海岸上的警戒部队,也没抗住几炮就报销了。 浙江水师的船队一靠岸,浙江总兵陈洪制赶忙带着人下了船。 “快快快,四周散开,为大军登陆做好警戒。” 很快,明军的各部人马,火炮,战马,纷纷开始登陆。 明军登陆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的耳中。 “纳尼?” “明军真的在我萨摩藩登陆了?” “嗨,”一名日本武士回答道,“这是属下亲眼所见。” “明军有多少人?” “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海滩上,密密麻麻的全站满了。” “八格牙路!” 岛津光久气的哇哇暴叫。 “你滴,快去向其他藩求救。” “嗨。” 岛津光久脸色阴沉,“来人呐,让桦山久高带人和明军交涉,看看明军到底想要干什么。” “嗨。” 桦山久高接到命令,不敢怠慢,带着人就去了。 桦山久高一看明军这阵势,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犬养次郎见桦山久高来了,对着张之极说道:“英国公,那个就是萨摩藩的家臣桦山久高,他在萨摩藩中的地位非比寻常,深受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的信任。” 张之极一听,这犬养次郎是真办事啊。 “来人,将那个桦山久高带过来,看看他想要干什么。” “是。” 很快,桦山久高在一队明军的押送之下,被带到了张之极等人的面前。 桦山久高倒也识相,自我介绍道:“鄙人萨摩藩家臣桦山久高,不知这里何人主事?” 张之极一听,这家伙也会说汉话,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宁远伯李尊祖。 李尊祖心领神会,出声回答,“本爵乃钦差经理日本军务英国公麾下,南路集团军总指挥,宁远伯李尊祖。” “这里本爵主事,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 桦山久高一听,南路集团军总指挥,难不成还有东、西、北三路集团军吗。 “原来是宁远伯,久仰久仰。” 李尊祖摆了摆手,“本爵是第一次来日本,估计你也是第一次听说本爵,哪来的久仰。” “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直接说事吧。” 桦山久高略显尴尬,“宁远伯真是快人快语,既然这样,那鄙人也就不绕圈子了。” “鄙人受家主岛津光久委托,前来询问,不知天朝大军集结于我萨摩藩,所为何故?” 李尊祖拍了拍腰间的配刀,“本爵亲率大军登陆你萨摩藩,还能为什么,揍你们呗。” 桦山久高一愣,他没想到李尊祖会说的这么直白。 “敢问宁远伯,不知我萨摩藩何处招惹了天朝,待鄙人回去之后,一定禀明家主,让他亲自道歉,并加以改正。” “万不至于天朝大军来此,更不至于再起战火。” 李尊祖大马金刀的一站,“明着告诉你吧,我们因此,并不是针对你们萨摩藩,而是针对你们整个日本。” “至于理由,原因,我大明明发天下的平倭檄文中有,你自己看。” 桦山久高心中大惊,看来明军这次是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不过,细细思之,桦山久高也有了主意,既然你大明要攻打日本,那就免不了要扶持代言人。明朝实力强大,硬打是不现实的,那我萨摩藩为什么不趁着这次大战,从中捞取好处呢。 “宁远伯,日本境内,藩地众多,难免有些许宵小之徒冒犯天朝之威,可我萨摩藩对天朝历来恭顺,莫不如……” 李尊祖直接打断了桦山久高的话,“桦山久高先生,我看你头发都白了,岁数也不小了,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海边风大,别再把你吹散架了。” “没什么别的事呢,你就抓紧回去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岛津光久,就说让他准备好挨揍就行了。” 桦山久高还想说什么,“宁远伯……” 李尊祖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来人呐,送客。” 话音刚落,就有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来到桦山久高身旁,“先生,请!” 桦山久高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士兵却不给他机会了,“先生,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桦山久高见状,只好作罢,随即转身离去。 李尊祖来到张之极的身旁,“英国公,我看这个桦山久高还挺慈祥的,说话也还有几分水平。” “只可惜,是个倭寇。” 张之极点点头,“确实,只不过,个人的语言能力,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 “萨摩藩是你我两路大军登陆日本的第一仗,只能打,而且还要大打,特打,动静越大越好。” 第316章 践踏我阵 “八格牙路!” “八格牙路!” “八格牙路!” 重要的事情骂三遍。 日本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听着桦山久高回来后的奏报,气的都不长个了。 “你的意思是说,明军这一次,就是灭亡我萨摩藩来的?” 桦山久高不置可否,“家主,看明军的意思,不是要灭亡我萨摩藩,而是要灭亡我整个日本。” 岛津光久冷哼一声,“笑话。” “这么多年了,能登上我日本国土的外国军队就没有。他明军想要灭亡我日本,痴人说梦!” 桦山久高向前走了几步,“家主,明君灭亡日本,或许不太可能,但是,要是想要灭亡我萨摩藩,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岛津光久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你这次去明军那里打探消息,可曾得知他们有多少兵马?”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我去的时候,明军的火炮,战马,已经陆续上岸,至于兵力,海滩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 “八格牙路!”岛津光久大骂一声,“我们布置在海上的巡逻船还有海滩上的警戒武士,为什么没有传消息回来!” “家主,他们可能早就已经全部玉碎了。” “八格牙路!”岛津光久眼神变得阴暗起来,“一群饭桶,真是一群饭桶。” 桦山久高劝道:“家主,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我们要准备迎战了。” 岛津光久点了点头,“你快去准备调动军队,全部,全部的军队。” “嗨。” 岛津光久又点了一个武士,“你带着人,去向其他藩求援。” “嗨。” 那个武士刚想要离开,就又被岛津光久喊住了,“秋思马得。” “你告诉他们,现如今,我萨摩藩与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军消灭了我萨摩藩,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们了。” 那名武士呈九十度,狠狠的鞠了一躬,“嗨。” 萨摩藩是日本强藩,崇尚武力,再加上岛津光久本来就有所准备,桦山久高很快就集结了两万多人马,摆开了阵势。 张之极和李尊祖,两个人骑着马,带着大批军队,以及火炮,朝着萨摩藩驶去。 张之极喊了一声,“罗岱。” 罗岱催马来到张之极身侧,“末将在。” “带着你的人,在周边散开,别让其他的地方的倭寇过来。” “末将领命。” 很快,张之极和李尊祖带着人就抵达了萨摩藩城郊,透过望远镜,远远的就看到大批萨摩藩军队,朝着他们迎面而来。 张之极有些惊讶,“这萨摩藩的倭寇,军容整齐,看上去,倒是颇为不俗啊。” “宁远伯,你是南路集团军总指挥,这一仗,你来指挥吧。” 李尊祖也不见外,“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祖父当年援朝抗倭时,倭寇的步兵,就极其强悍,我军主要是依靠的骑兵优势。” “现如今,倭寇的步兵看上去还是如此精锐,倒也不能小瞧了。” “那宁远伯打算如何应对?”张之极问道。 李尊祖淡淡一笑,“说起来,很简单,先用火炮轰,火炮轰完骑兵轰,骑兵轰完再用火炮轰,火炮轰完骑兵再轰。” “打野战,没那么多讲究,就得真刀真枪的直接来。” 张之极点了点头,“倒也是。” “咱们东南两路集团军,这登陆后的第一仗,就拿他萨摩藩祭旗了。” 明军发现了萨摩藩的军队,萨摩藩的军队也发现了明军。 桦山久高带着这两万多人,他不是不想守城,而是没法守。明军人多,要是固守城池,萨摩藩境内多火山,还有台风,就不怎么产粮,要是明军把城一围,不用打,饿就能把人饿死。 与其作困兽之斗,倒不如放手一搏。 另外,岛津光久和桦山久高两个人心里清楚,萨摩藩实力强大,引得不少人心中忌惮,萨摩藩实力大损之前,他们是断然不会出手相助的。 唯有萨摩藩实力受损,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为了阻挡明军,他们才会出兵援助。 所以,桦山久高带着两万多人马,没有守城,而是直接开出了城外。 那意思也很明确,我就是用这两万多人,换其他藩的援助。 桦山久高手举倭刀,大喊一声,“为了萨摩藩,为了藩主。” “杀个鸡鸡!(冲锋)” 宁远伯李尊祖见状,朝着身后一摆手,“开炮。” “是。” 随着令字旗一摆,炮兵看到了命令,随即开始点燃引信。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 再看萨摩藩的军队,随着炮弹的落地,一会,一片人飞了,一会一片人死了,一会,一片人废了,一会,一片人没了,一会,一片人只剩下一片了。 又一会,飞起来几只胳膊。又一会,飞起来几条腿。又一会,飞起来几个脑袋。又一会,飞起来几个半边身子。 “噗,噗,噗。”桦山久高吐了吐嘴里的泥土,大声呼喊,“不要乱,不要乱。” “保持阵型,不要……” 嘭!嘭!嘭!嘭! 又是一阵炮弹落下。 桦山久高听着,火炮的声音停止了,赶忙聚集起队伍,一看,最起码没了一半人。 桦山久高心中暗自庆幸,多亏了没有打守城战,不然,就明军这火炮,把城一围,我们就只能等着挨炮轰了。 在城外,最起码士兵可以分散,不至于都挤在城墙上挨揍。 “明军的火炮停了,趁着这个机会,冲啊。” 话音刚落,桦山久高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桦山久高顿时瞳孔放大,“骑兵,快,列阵!列阵!” 保定总兵王世忠,亲率大队骑兵袭来。 本来,宁远伯李尊祖是打算亲自带骑兵冲锋的,可是,被英国公张之极拦了下来。 很简单,李尊祖现在是南路集团军总指挥,他要是出点什么事,南路集团军怎么办? 再说了,他李尊祖的祖父李如松,就是这么没的啊。 所以,张之极拦着李尊祖没让他去,同时还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能带队出击。 保定总兵王世忠,原本是女真人,被万历皇帝抚养在皇宫中,已经完全汉化了。 王世忠手底下的骑兵,大部分都是归顺的蒙古人,那骑兵作战,没得说。 没几个照面,桦山久高带的萨摩藩军队,就死伤殆尽。 桦山久高被部下拼死护送回了城。 一进城,桦山久高就对着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不停的哭诉,“家主,明军仗其四蹄,践踏我阵。” 第317章 投降 “纳尼?” 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听着桦山久高的诉说,出城的军队,全军覆没,暴跳如雷,大发雷霆。 “两万多人,这才半天的功夫,就全没了?” “就算是两万多头猪,明军抓半天他也抓不完呀!” 桦山久高深鞠一躬,“嗨。” “家主,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明军太厉害了。” “明军火炮犀利,我军被打的溃不成军。” “明军有火炮,我们不是也有火炮吗!”岛津光久怒吼道。 “他们打我们,我们就不打他们吗!” 桦山久高语气中都带着哭腔,“家主,明军的火炮射程比我们的火炮远,我们的火炮,够不着明军啊。” “尤其是明军的骑兵,太厉害了,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刚看到骑兵,那弓箭就过来了,好不容易靠近了,火铳又来了。” “等到了近战,我军是步兵,根本就不是明军骑兵的对手。”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丰臣秀吉时期,我们日本进攻朝鲜时的事情,明军仗其四蹄,践踏我阵!” “我军毫无招架之力。” 岛津光久来回踱步,“就算是我萨摩藩要自损实力,以求换来他藩的援助,可是,两万多人,就跑回来两千人,这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家主,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如今,明君已经趁势围城了,其他藩就算是想来帮我们,恐怕也冲不破明军的封锁。” 岛津光久毕竟是萨摩藩藩主,此时,心情也平复下来了,“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家主,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向明军请降了。” “请降?明军这次是奔着灭亡我日本来的,要是我们投降了,岂不是任人宰割。” “家主,我们萨摩藩是明军登陆四国岛的第一仗,他们必须得打,而且还必须大打特打,以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如今,我们萨摩藩一战损失两万人,明军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我们此时请降,明军会答应的。” 岛津光久也明白了桦山久高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明军会利用我们,让我们麾下的武士,去进攻其他藩。” “家主英明,不然,我萨摩藩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岛津光久叹了一口气,“准备白旗吧。” 城池外,明军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将城池团团围住。 英国公张之极,宁远伯李尊祖,两人骑着马,远远的看着城头上的萨摩藩军队。 “这日本,国小,人矮,这城池也不大,几炮下去,估计就没了。” “就是。”李尊祖接过话来,“本来我还以为这倭寇有多难缠呢,今天这一仗下来,发现也不过如此。” “二十五万大军,打建奴都没有动过这么大阵仗,陛下未免太瞧得起他们了。” 张之极拿起望远镜,观察城头上的情况,“但也不能轻敌。”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准备攻城吧。” “等等,”张之极忽然发现,城头上竖起了白旗。 “倭寇打白旗了,他们这是要投降啊。” 李尊祖也拿起望远镜,一看,发现城头上确实立起了白旗。 就在这时,萨摩藩的城门大开,里面走出一队日本人,以桦山久高为首,手里举着白旗。 “英国公,倭寇这是打算投降了,那咱们?” 张之极放下望远镜,“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把他们都带过来。” “是。” 很快,桦山久高等人就被押了过来。 “萨摩藩家臣桦山久高,代表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前来请降。” 李尊祖打量着桦山久高,“你们请降,那你们能带给我们什么啊?” “宁远伯,我们家主说了,只有天朝能够放过我们萨摩藩,我们萨摩藩愿意帮助天朝,攻占日本。” “你们藩主岛津光久在哪?”李尊祖问道。 “我们藩主,就在城中等候天朝大军,并且,我们藩主已经命令城中军队,全部放下武器,等待天朝大军处置。” 李尊祖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英国公张之极。 桦山久高敏锐的发现了李尊祖的动作,他突然明白了,明军之中,还有高人呐。 “敢问,这位是天朝的哪位大人?”桦山久高看向张之极问道。 张之极没有搭理他,“陈洪范。” “末将在。” “带人进城,加点小心,将里面的倭寇全部控制起来。” “末将领命。” “等等,把岛津光久给我带出来,让他在城外亲自向我们请降。” “末将明白。” 陈洪制大手一挥,“弟兄们,随我进城。” “是。” 陈洪制带人来到城门处,唤来一游击,“张名振。” “末将在。” “带人探查倭寇的虚实。” “末将领命。” 张名振带人快速接管了城门、城墙,并命人看住了站在街边等待受降的萨摩藩军队。 一切妥当之后,陈洪范才骑马带着大队军队开进城中。 张名振来到陈洪范马前,“将军,大批的倭寇就在前面街道上,都放下了武器,看样子确实像投降的样子。末将已经派人看住了他们。” 陈洪制双腿一夹胯下战马,“走,咱们去看看。” 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正带着城中的萨摩藩军队,放下武器,等待受降。 岛津光久见陈洪范带着大批人马前来,他看陈洪范的盔甲不是一般将领能穿的,心中暗道,这一定是个明军的大人物。 岛津光久走到队伍前面,朝着陈洪范深鞠一躬,“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率领麾下武士,在此准备接受大明天军受降,敢问将军是?” 陈洪制一听,这倭寇会说汉话啊,那省事了。 “本将,大明浙江总兵,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陈洪范,奉命前来接管此城。” 岛津光久再次深鞠一躬,“原来是陈总兵,鄙人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耳濡目染,日思夜寐,今日终于能一睹芳颜。” 陈洪范一听,这什么词啊,你不会用就别瞎用。 “那个,岛津光久藩主,既然是请降,那还请到城外去,城内的防务,就由我们接管了。” 第318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萨摩藩城外,岛津光久被带到英国公张之极和宁远伯李尊的营帐内。 张之极已经提前命人准备好了应用之物,萨摩藩家臣桦山久高,就在一旁站着。 岛津光久看着营帐内的人,深鞠一躬,“鄙人,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不知哪一位是天朝的宁远伯?” 李尊祖向前走了一步,指向英国公张之极,“这位,是钦差经理日本军务的英国公,是此次作战的总指挥。” “本爵,南路集团军指挥,宁远伯李尊祖。” 啪,岛津光久呈九十度,对着英国公张之极深鞠一躬,而后又朝着宁远伯李尊祖呈八十五度深鞠一躬。 “鄙人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见过英国公,见过宁远伯。” 张之极挥手示意岛津光久落座,“岛津藩主,请坐,桦山先生,请坐。” 岛津光久和桦山久高二人,啪,又是一鞠躬,“多谢英国公。” 张之极看这架势,岛津光久这一会的功夫,都鞠了仨躬了,这家伙,腰不错啊。 “岛津藩主,我已经接到了陈洪范陈总兵的消息,贵方的军队,已经全部放下武器,现在,我军已经全面接管城池。” “贵方的诚意,我们已经看到了,就是不知,桦山久高先生所说,贵方愿意帮助我们,收复日本,此话是真是假啊?” 岛津光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还请英国公放心,我萨摩藩的所有军队,愿意听从天朝的指挥,帮助天朝收复日本。” 张之极紧紧盯着岛津光久,“那,敢问岛津藩主,你是日本人,为何要帮助我们啊?” “英国公有所不知,如今的日本,是由德川幕府统治,凡是亲近德川家族的人,都分封在江户周边,而我萨摩藩却被分封在日本的最西面,我们萨摩藩与德川幕府的关系,就可想而知了。” “况且,德川家族,一直都想要吞并我萨摩藩,只不过我萨摩藩军力充沛,他们才有所忌惮。”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天朝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我萨摩藩,不得不做出此等选择。” 张之极听罢,点了点头,这倒是和他从锦衣卫那得到的情报差不多。 “岛津藩主,请坐。” “嗨。” “岛津藩主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只要你是真心实意的为我大明效力,我们过去发生的一切不愉快,都可以一笔勾销。” “而且,只要我们收复了日本,不光岛津藩主你的萨摩藩可以保全,我们还会给予贵方,更多的方便。” “多了不敢保证,只要我们收复了日本,最起码,我可以向我大明皇帝陛下,保举岛津藩主,担任整个九州岛的政务官。” 腾,岛津光久又站起来了,朝着张之极深鞠一躬,“多谢英国公。” 张之极眉头微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心道,这日本人都什么毛病呀,一惊一乍的。 “岛津藩主,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请坐,请坐。” “嗨!” “英国公,请放心,我滴,对大明,忠心大大滴,谁要是敢与大明作对,我一定让他们死啦死啦滴。” 张之极看着岛津光久,“岛津藩主,真是有心了。” “岛津藩主,之前我们或许有些不愉快,不过从现在开始,那些都翻篇了,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您现在,依旧是萨摩藩的藩主,只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想必岛津光藩主有些劳累了。” “我看,这样吧,贵藩的军队,就由我方协助岛津藩主指挥吧。” 说着,张之极朝着营帐外喊了一声,“罗岱。” 从营帐外应声走进来一人,“末将在。” 张之极对着岛津光久介绍道:“岛津藩主,这位,是我大明的江苏副总兵罗岱,也是位久经沙场的悍将,就由他协助岛津藩主指挥贵藩的军队吧。” 岛津光久腾的再次站起身来,对着罗岱又是一鞠躬,“罗将军,请多多指教。” 罗岱冲着岛津光久一抱拳,“岛津藩主,您客气了。” 张之极看着岛津光久,“岛津藩主,天色不早了,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罗岱,陪同岛津藩主回去。” “末将领命。” 岛津光久,桦山久高,两个人对着张之极和李尊祖深鞠一躬,“英国公,宁远伯,我们告辞了。” “岛津藩主,桦山先生,二位,慢走。” 岛津光久和桦山久高回到城中,二人彻夜长谈。 “家主,看明军的意思,我们萨摩藩的军权,恐怕是保不住了。” 岛津光久苦笑一声,“意料之中的事,若是我站在明军的立场上,我会比他们还要狠毒。” “要是我们不答应,你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萨摩藩,恐怕是一个活的武士都找不到了。” 桦山久高劝慰道:“家主,大明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识时务者为俊杰,”岛津光久叹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只能当这个俊杰了。” 营帐中,宁远伯李尊祖看着岛津光久和桦山久高离去的方向,“这日本人,一点骨气都没有啊。” “英国公,您的意思是,打算学建奴那一套,让日本人去打日本人?” 张之极点了点头,“不错。” “建奴作战,向来是先让汉军和百姓先上,让他们当做炮灰,消耗对方的精气神,而他们建奴则是在后方督战。” “一旦对方的精气神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建奴才会亲自下场,去摘桃子。” “师夷长技以制夷。” “我们不妨就学一学那建奴,接下来的作战,先让萨摩藩的军队上,你宁远伯率队督战即可,只需要适时的出手。” “能少伤亡一个我大明的儿郎,总是好的。” “至于那些倭寇,死一个算一个,不必理会。” 李尊祖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之极站起身来,“那个肥前藩,实力也不容小觑,宁远伯接下来要加点注意。” “今晚大军休整一夜,明天一早,我便率北路集团军北上,攻取日本京都,这的事,就全交给宁远伯了。” 第319章 石见银矿 日本,石见藩。 大明西路集团军就在此登陆,原因无他,这里有银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更何况,对方还是倭寇。 西路集团军总指挥,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朝鲜总督洪承畴,亲率大军,登陆海滩。 洪承畴麾下,十万大军,那底气,足的很。 自卑,源于实力不足。 实力充足,自卑,那就自动转化为谦虚了。 洪承畴对下身旁的白袍营主将曹文诏吩咐道:“曹将军,按照军令部的作战计划,你带着白袍营,目标直指石见银矿,其余的不用管。此外,我会命登莱总兵张可大配合你行动。” “银矿的守卫部队,一个都不要,只留下矿工即可。” “末将领命。” 接着,洪承畴又对着宁远总兵宋伟吩咐道:“宋总兵,率军攻城。” “末将领命。” 战斗过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战斗结果,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明军的的旗帜,很快就飘扬在了石见藩的城头。 洪承畴见此情景,脸上那是掩不住的笑容。他没想到,这仗能打的这么顺,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这功劳,就跟白捡的一样。 洪承畴不禁诗兴大发,随即作诗一首。 横秋看剑气,跃马渡金波。 坐策连云骑,亲挥指干戈。 “好诗,好诗。” 总督标营参将马科,走了过来,很捧场的夸赞。 其实,马科是武将,他不一定懂,但是,虽不明,但觉厉。 该夸还是要夸的。 “制台,宁远总兵宋伟派人前来禀报,我军已经完全控制住城池,还请制台前往城中。” “好,摆开仪仗,咱们进城。” 洪承畴之所以下令摆开仪仗,不是为了显摆什么,而是表明一种归属,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接管石见藩。 进了城,街道两旁全都是持枪挎刀的明军士兵。 街道上的房屋里,有不少日本百姓,悄悄的透过窗户观察。 “马科。”洪承畴喊了一声。 “末将在。” “一会把街道上的士兵,全都撤了,不要扰民,贴安民告示,要汉话和日本话双语的,还有,让那些翻译扯着嗓子给我喊。” “末将明白。” 接管城池的宁远总兵宋伟,也带兵迎了过来,“制台大人。” “宋总兵,战况如何?” “回禀制台,我军伤亡很小,守城的倭寇全军覆没,此外还俘虏了五百多人。” “这个石见藩因为银矿的缘故,是幕府的直接领地,他们派出的银山奉行,攻城的时候,死在了乱军之中。” 洪承畴点了点头,“告诉那些俘虏,愿意给我军做事的,一切待遇照旧,不愿意的,那就让他们重新做人吧。” “末将明白。” “对了,收复银矿的曹文诏曹将军,可有消息传来?”洪承畴问道。 “回禀制台,曹将军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白袍营乃是百战精兵,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骑马来到洪承畴近前,见到洪承畴后,翻身下马,“制台大人,请您前去银矿。” “可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曹将军说,制台大人一去便知。” 洪承畴想了想,“好,我这就带人前去。” “宋总兵,这城池,就交给你了。” “制台大人放心。” 洪承畴随即带着人赶去了银矿。 “曹将军,可是这里出了什么事?”一来到银矿,洪承畴便有些着急的问道。 曹文诏快步迎了过来,“制台,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按照您的吩咐,守卫银矿的倭寇,已经全部伏诛,协助那些倭寇防守的矿工,也已经伏法。” “只不过,剩下的矿工,还有点,末将便想请制台前来,看看如何处置这么多的矿工。” 洪承畴有些纳闷,这矿工不就是挖矿的,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反正又不是我大明的百姓。 “这有多少矿工?” “出去帮助倭寇防御伏法的,趁乱逃跑的,剩下的,末将派人清点了一下,约有四万人。现在由登莱的张可大张总兵派人协助看管。” 洪承畴一听这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廷一开海,设立市舶司,从日本赚取了大量的白银,日本有钱,这一点朝廷上下有目共睹,不然,朝廷也不会兴师动众的调动这么多兵马,跨海作战了。 洪承畴知道石见银矿规模大,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大。 光矿工就四万多人,这得多少银子啊。 就算是可着劲的贪污,那估计国库也还能落不少。 这一仗,打的值啊。 曹文诏接着说道:“制台,银矿的负责人,开战之初,就已经向我军投诚,具体的情况,制台可以问他,他会说点汉话。” “人在哪?” 曹文诏朝着一旁的亲兵吩咐一声,“把人带上来。” 很快,一个矮小枯瘦的中年日本男子就被带了上来。 这个银矿的负责,一见到曹文诏,啪,身体立刻立正站好,而后九十度对着曹文诏鞠了一躬,“曹将军。” 曹文诏对着这人介绍道:“毛利先生,这位,是我大明的西路集团军总指挥,洪承畴洪制台。” 那人,啪,对着洪承畴又来了一个九十度大鞠躬,“鄙人石见银矿总管毛利小五郎,见过洪制台。” 洪承畴一看这架势,这家伙别看挺瘦,腰还挺好的,看看这躬鞠的,真标准啊。 “那个毛利小五郎先生,你是这个石见银矿的总管?” “嗨!” 洪承畴一听,脑子里立刻蹦出来和之前英国公张之极一样的想法,秦嗨汉诺。 当时陛下说这日本人是秦朝时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跨海东渡,繁衍而来。 一开始我还不信,今天这一听,嗨,秦嗨汉诺,这下,我算是信了。 接着洪承畴不由得又埋怨起徐福来,真是废物,始皇帝他老家不就是想长生不老吗,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了呀。 “那个毛利总管。” 毛利小五郎一鞠躬,跟着一声,“嗨!” 洪承畴一看,这么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了啊,“毛利总管,没必要这么激动,正常的说话就可以。” 毛利小五郎又是一鞠躬,接着又是一声,“嗨!” “得得得,你开心就好。” “嗨!” 第320章 收买人心 洪承畴打量着毛利小五郎,心中暗道,虽然这家伙长的其貌不扬,但是,能管理四万多矿工,也足以见其能。 “毛利总管,这么大个石见银矿,都是你一人管理,阁下确有其才呀。” “多谢洪制台夸奖。” “我滴,不敢隐瞒洪制台的干活,这个石见银矿,原本,就是属于我毛利家的?” 洪承畴看着毛利小五郎,“哦,不知此话怎讲?” “回禀洪制台,这个石见银矿,原本就是在我毛利家的封地中发现的,是属于我毛利家的。只不过,后来被丰臣秀吉无情的霸占。” “丰臣秀吉,就是依靠石见银矿中的白银当做军费,才发起对朝鲜,以及天朝的进攻。” “等到后来,德川家康那个混蛋,更是直接派人接管了石见银矿,夺走了原本属于我们毛利家的财富。” “我个人,也只好忍辱负重,忍气吞声的为德川家管理银矿。” 洪承畴听着毛利小五郎的诉说,倒是和锦衣卫传来的情报差不多,“那敢问毛利总管,这石见银矿能产出多少白银,居然需要四万多矿工?” 毛利小五郎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回禀洪制台,四万多名矿工,并不算多,巅峰时期,矿工的数量远比这要多的多。” “只不过,德川家光在日本实行闭关锁国,以后便不再与外界接触,而日本资源匮乏,为了在最后的时刻再多换取些物资,这才加紧了对石见银矿的开采,招募了大批的矿工。” “至于产量,如果开采得当,一年开采七八百万白银,还是可以的。” “只是简单易开采的地方已经开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恐怕就不如之前那么好开采了。” 洪承畴点了点头,如果让我大明工部的人来接手,估计产量还能再高一些。 “如此多的矿工,毛利总管是如何管理的呢?” “这个不瞒洪制台,说白了,也很简单,就是划分班组,每一个班组选出负责人来,每天安排好开采量。” “哪个班组要是完成不了,那就不让他们吃饭。超额完成的,吃饱饭,等额完成的,吃半饱。” 洪承畴一听,这家伙,够狠的啊,比我还不是玩意呢。 “如此苛待这些矿工,他们就没有发起暴动吗?” 毛利小五郎哈哈一笑,“洪制台有所不知,这些矿工,都是些贱民而已,银矿中还有四千多名武士看管他们,谁要是敢闹事,直接死啦死啦滴。” “而且,这些矿工的家庭信息,都有记录,谁要是敢暴动,全家死啦死啦滴。” “此外,我还在这些矿工中安插我的人,随时监视矿工的一举一动。就算是他们想要闹事,我们也会提前得到消息。” 洪承畴淡淡一笑,“毛利总管,果真是好方法啊。像你这等人才,管理一个小小的石见银矿,实在是屈才了。” 毛利小五郎听了这话,啪,又是一鞠躬,“洪制台过奖了。” “毛利总管,你安插在矿工中的自己人,可有名单啊?” “名单是有滴,就在我滴房间里。” “那烦请毛利总管拿来吧,我也是很愿意与毛利总管合作的,只不过,我需要看到毛利总管的诚意。” “嗨!洪制台请稍后,握滴,去去就来。” 洪承畴对着自己的亲兵使了个眼色,“盯着他。” “是。” 很快,毛利小五郎拿着名单就回来了,“洪制台,名单就在这了,还请洪制台过目。” 洪承畴接过名单,大致扫了一眼,上面都是日本字,看的洪承畴眼疼。 这什么破字啊,跟鬼画符似的,我用脚丫子的写都比这好看。 洪承畴随即将名单交给了一旁的亲兵,“毛利总管,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相信我们的合作,是无比愉快的。” “嗨。”毛利小五郎显得有些兴奋。 “不过,在合作之前,我还需要再借用毛利总管的一样东西。” “洪制台尽管开口,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我有的,您尽管拿去。” 洪承畴看着毛利小五郎,脸上露出带有深意的笑容,“毛利总管,果真是慷慨大方之人,佩服,佩服。” “我要借的是,毛利总管的,项上人头。” “不就是鄙人的项上人头吗,洪制台尽管……” 话说到一半,毛利小五郎反应过来了,“洪制台,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官与你开玩笑。” 毛利小五郎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八嘎呀路,洪承畴,你滴,良心大大滴坏了。” 洪承畴身后的亲兵,立刻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的就制服了毛利小五郎。 “制台,这个倭寇已经制服,您看如何处置?” “八嘎呀路,八嘎呀路,洪承畴,你真是个八嘎!” 洪承畴瞪了这个亲兵一眼,“先把他嘴堵上,敢情骂的不是你。” “是,是,是,卑职愚钝。” “八嘎呀路!洪承畴,八格牙路!” 洪承畴怒斥一声,“知道愚钝了,还不堵上。” “是是是。” 曹文诏走到洪承畴近前,“制台,这个毛利小五郎您打算如何处置?” 洪承畴心中早有打算,“这个毛利小五郎,对待矿工如此苛刻,那些矿工想必对他恨之入骨。我们既然要接手石见银矿,那就要利用好这一点。” “把这个毛利小五郎,当着那些矿工的面,杀了,以泄民愤。” “另外,将毛利小五郎安插在矿工中的细作,告诉那些矿工,并将这些细作交给矿工处置。” “这样一来,我们就成为了那些矿工的救命恩人,我们再往下,就好办多了。” “只不过,那些矿工中的细作,杀一半,一来泄民愤,二来,敲打另一半细作。另一半细作我们还得留着自己用。” “四万多矿工,不能让他们全都聚在一块。告诉他们,我们大明就是听说了他们这些矿工的悲惨遭遇,特意派大军前来解救他们的。” “欺压他们的人,正是德川家光,愿意复仇的,欢迎加入讨伐德川家光的队伍。” “不愿意的,可以继续做工,我们管饱饭,还发工钱。” “既不愿意从军的,也不愿意当矿工的,我们登记信息后,发放路费,让他们回家。” “这样一来,我们明军的形象,也算是初步树立起来了。” 第321章 意外惊喜 四万多日本矿工,被聚集在一处巨大的空地上。 洪承畴面前摆放了一个大喇叭,他亲自给他们讲话。 四周,还配备了二十六个翻译,分布在这些矿工周边,也拿着大喇叭,实时翻译。 当然了,四周更多的,还是大批的武装明军士兵,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镇压。 洪承畴清了清嗓子,“矿工朋友们,本官,是大明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协理日本军务、朝鲜总督洪承畴。” 那二十六个翻译一听,傻眼了,这一大串官职,怎么翻译啊? 日本人他也听不懂啊。 最后,一名翻译急中生智,“这是明朝的一位重要人物(日语版)。” 其他翻译一听,也学的有模有样。 洪承畴也听不懂日语啊,继续说道:“我大明皇帝陛下,听闻诸位在石见银矿,遭受非人虐待,不禁龙颜大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明皇帝陛下,乃是有道的明君,上比尧舜,下比汉文,仁爱有加,不忍诸位身处火海。” “为了解救诸位于水火之中,帮助诸位摆脱折磨,特派大军前来,解救诸位脱离苦海。” 二十六位翻译:“大明皇帝陛下听说你们遭受了虐待,特意派人前来救你们(日语版)。” 洪承畴一听,我说了这么大一堆,你就这么一句就完了? 不过转念一想,洪承畴也觉得没什么,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岂是这些倭寇可比的。 “日本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名为倭帅,实为倭贼。” “德川家光,依仗其麾下爪牙,欺压百姓,巧取豪夺,无恶不作,罪行累累,人神共愤。” “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 “恶贼德川家光,上无视君父,下欺压百姓,像此等元凶巨恶,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二十六位翻译:“这个德川家光太不是东西了,老天爷早晚得一个雷落下来,劈死他(日语版)。” 洪承畴一听这些翻译的话,心中暗道,这日本话,这么简练吗? “诸位,如今我大明天军至此,你们算是彻底的获救了。” “愿意继续留下来当矿工的,我们管饭,管饱饭,每个月工钱按时发放。” “愿意向德川家光复仇的,我们欢迎加入讨伐军,我们照样管饱饭,每个月还有饷钱。” “不愿意当矿工的,也不愿意从军的,我们记录信息之后,给你们发放路费,让你们回家和家人团聚。” 二十六位翻译:“愿意继续当矿工的,管饭,给钱。愿意从军的,管饭,给钱。愿意回家的,给路费(日语版)。” 此话一出,四万多矿工,齐刷刷的站起身来,高声呼喊:“乌拉,乌拉,乌拉。” 不对,不对,串台了。 应该是,“万岁,(日语版),万岁。” 四周警戒的明军士兵,立刻各拉刀枪,围了过来,站在高处的弓弩手,火铳手,已经蓄势待发。 洪承畴的总督标营参将马科,立刻带着人上台,刀剑出鞘,将洪承畴护了起来。 “误会了,误会了,误会了。” 一个翻译急忙跑到洪承畴近前,“大人,误会了。” 洪承畴倒是安之若素,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压根就没把这些矿工放在眼里,“这怎么回事啊?” “大人,这些矿工喊的是万岁,他们不是想要暴动,他们都是想从军,这一激动,弄的跟要暴动似的,这不,误会了。” 洪承畴有些疑虑,四万多人,心就这么齐吗,“四万多人,都想要从军吗?就没人想干点别的?” 翻译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话说的好,人分三六九分,木分花梨紫檀。 在日本,尤其是在德川幕府统治下的日本,社会各阶层是严格分明的。 第一等的,是贵族。 第二等的,是武士。 武士,是属于统治阶级。 那些日本百姓,是属于被统治阶级。 武士拥有极大的特权,甚至杀死普通的百姓,也不需要付出太大什么代价。 打仗,那也是武士的事,所以,洪承畴一说他们可以从军他们就以为这是要让他们成为武士,成为统治阶级,他们自然高兴了。 所以,这四万多矿工,一股脑的全都要参军,成为武士。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洪承畴一听,眼前一亮,还有着好事呢。都说这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上赶着当兵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白送上门的炮灰,不用白不用啊。 于是乎,洪承畴大手一挥,全部收下。 至于挖矿的矿工,那还不简单,日本好歹也是个大地方,哪没人啊,还能缺了矿工不成。 同时,洪承畴命人将毛利小五郎押上来,并将潜藏在矿工中的一半细作揪了出来,当着这些人的面,砍了,以谢民愤。 这一下,矿工的呼声更高了。 那一个个的,高举双手,跟磕了药似的,估计他们见了日本天皇都没这么激动。 洪承畴将这四万多矿工,编成了四十个团,每一个团设一个千户,两个副千户,但不给武器。 同时,分散安置在明军营地中,配备大量的明暗岗哨,让这些人其始终处于明军的监视之下。 本来在朝廷的规划之中,占领日本后,采取以倭制倭的策略,现在好了,现实远比计划要顺利。 仅仅是动了动嘴皮子,洪承畴兵不血刃,就得到了四万日本仆从军,而且对方还是心甘情愿、上赶着的。 洪承畴心中暗自思索,加上这四万日本仆从军,我手里就有十四万大军了,小小日本,那唾手可得。 这一场大战过后,我最起码能晋升兵部尚书衔,弄不好,我还能得一爵位呢。 说不定,我洪承畴就要成为大明历史上继靖远伯王骥、威宁伯王越、新建伯王守仁之后,第四位因军功获得爵位的文臣了。 三王之后,当属我洪承畴了。 就在洪承畴暗自高兴的时候,一骑的到来,打破了洪承畴的喜悦。 一传令兵疾驰而来,见到洪承畴后,随翻身下马,“制台大人,宣府总兵董继舒将军急报,大同总兵杨茂春将军,在进攻长州藩时,不幸身亡。” 第322章 杀鸡儆猴 听着传令兵的禀报,洪承畴心头一震,“杨茂春、董继舒两位将军,麾下都是大同和宣府两镇的精锐部队,倭寇有多少人,何至于让一镇总兵身死?” 传令兵回答道:“回禀制台大人,据前线传来的消息,说是杨茂春将军亲自率部追击倭寇残部,结果中了埋伏,死在了倭寇的火炮之下。” “该死!”洪承畴怒喝一声。 “开战之前,本官三令五申,不得轻敌冒进,可笑他杨茂春,身为大同总兵,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朝廷正一品的武官,身经百战,屡历功勋,没有死在蒙古人的手里,也没有死在建奴的刀下,却阴沟里翻船,死在了名不见经传的倭寇手中。” “你回去,告诉宣府总兵董继舒,让他统领宣府、大同两镇兵马,继续作战,不要步了杨茂春的后尘。” “本官即刻率军,前去支援。” “是。”传令兵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曹文诏在一旁听到了消息,便问道:“制台,不如让末将带人去支援吧。” 洪承畴摇了摇头,“不,曹将军,你还是带着白袍营驻守石见银矿,这,才是我们打这一仗的目的。” “我带着标营和三千营神机营去就行了。” “这些矿工,我带走两万人,给你留下两万人,继续挖矿。” “末将明白。” 长洲藩包括长门国和周防国两部分,长门已经被宣府、大同两部人马合力攻下来了,现在就剩下周防了。 洪承畴带着人马不停蹄,赶来周防,与宣府总兵董继舒汇合。 董继舒见洪承畴来了,赶忙行礼,“制台。” “董总兵不必多礼,情况如何?” “回禀制台,倭寇不敢与我军野战,现在龟孙于城中,依托城池防御。” 洪承畴看着董继舒,不禁叹了一口气。 宣府总兵董继舒,也是一员老将了,头发都白了,戎马多年,身体受了不少暗伤,本来都打算告老还乡了。 蒙古人大部分已经归降,建奴也被打断了脊梁骨,董继舒本以为没有什么仗打了,没想到又有此次大战。 以董继舒的功劳,朝廷已经荫其一子为副千户,可董继舒不想错过此次大战,同时也想着再为子孙争点什么,所以,就没有上表请辞,而是继续随军作战。 洪承畴是知道董继舒的情况的,现如今大同总兵杨茂春已经战死了,他可不敢再让宣府总兵董继舒冒险了。 要是他麾下的宣府和大同的两镇总兵都战死了,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洪承畴对着身后的亲兵吩咐道:“向城内发劝降书,告诉那些倭寇,现在投降,既往不咎。不然,勿谓言之不预!” “是。” 劝降书用弓箭射进城中好几份,用中日双语书写的。 结果,不出所料,人家在城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劝降书撕得粉碎。 洪承畴见此情景,不禁摇了摇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长州藩也算是日本的强藩了,依本督看,血洗此城,就拿他杀鸡儆猴了。” 说着,洪承畴眼神的余光瞥了一眼率领三千营参与作战的驸马都尉巩永固,见巩永固并没有反对,洪承畴便继续下令。 “传本督将令,破城之后,城中男子,无论老少,一个不留。” “给那两万日本矿工,发放冷兵器,左臂缠白布以做区分,我军炮火掩护,让他们攻城。” “白广恩!” 白广恩是洪承畴总督标营的游击,听到洪承畴的点名后,立刻下马上前,来到洪承畴身侧,“末将在。” “你带着人,督战。” “末将领命。” 很快,神机营的火炮,各部队的火炮,都被推了上来。 “开炮!” 嘭嘭嘭!嘭嘭嘭! 长洲藩藩主亲自在城头督战,“不要乱,不要乱,守住城池。” “只要击退了明军,银子多多滴,粮食高高滴,花姑娘嫩嫩滴,都给你们。” 嘭嘭嘭!嘭嘭嘭! 驸马都尉巩永固见状,便下令,“火炮朝着一个地方打,打出一道口子来。” “是。” 这次参与作战的三千营和神机营人马,都归他统领了,听到巩永固的命令后,上百门火炮玩了命的打。 日本的城池,不像明朝境内的那样坚固,没一会,城墙就被轰出了一道口子。 督战的白广恩催马来到那些日本矿工面前,“你们不是想升官发财、成为武士吗,没问题,现在机会来了,就看你们自己把不把握得住了。” 旁边的翻译进行实时翻译。 那些矿工一听,二话不说,抄家伙就上了。 “杀个鸡鸡(冲锋)。” “杀个鸡鸡(冲锋)。” 看着这些日本矿工冲锋后,白广恩对着手下的士兵吩咐道:“举起弓弩、火铳,这些倭寇要是敢临阵退缩,就地格杀!” “是。” 那些矿工很快就冲到了城墙缺口,赶来守卫缺口的长州藩武士,见状,大骂一声,“八格牙路”,而后,抄刀子就上。 那些矿工,之前还吃不饱、穿不暖呢,自然不会是这些武士的对手,不过,这些矿工胜在人数,一个矿工打不过一个武士,两个矿工还是打不过一个武士,那我七个八个还不行吗。 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后,那些矿工成功占领住了城墙的缺口,并冲了进去。 当然了,也有不少的矿工,因为没有见过这种战争场面,被吓得不轻,转过身来就想要逃跑,结果被白广恩率领督战队免费给予了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驸马都尉巩永固透过望远镜观察着城墙周边的厮杀,“这些倭寇武士,虽然个头不高,但凶狠程度,却是令人意想不到,这种狠辣估计也就只有建奴能跟他们相提并论了。” 洪承畴听了巩永固的话,突然有了灵感,“驸马爷,反正建奴现在已经服软了,您说咱们要不要向陛下上疏,调那些建奴和倭寇作战。” “建奴要是不听从调令,我大明就有了出兵理由,也好灭了他们,永绝后患。” 巩永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不妨一试。” “待此战结束,就劳烦洪制台与我联名向陛下上疏。” 洪承畴笑着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全军压上,迅速控制并封锁城池,一切按照本督之前的军令行事。” “是。” 第323章 日本天皇 英国公张之极率领东路集团军,并没有按照原计划从纪伊藩登陆,而是选择了登陆淡路藩这个岛屿,攻下这个岛屿后,便可以走海路从摄津藩登陆,直扑日本天皇所在京都。 此时的日本京都,并不是后世特别热的那个东京。 后世的东京,是倒幕运动后,明治天皇将都城迁移到德川幕府所在的江户,并将江户改名为东京。 此时日本,幕府将军在江户,天皇在京都。京都附近的地区,那都是效忠德川幕府的,所以,抵抗,也比其他地区相对要激烈一些。 在攻下摄津藩,留下部分兵马驻守后,英国公张之极便亲率大军,直扑日本京都。 由于京都附近都是效忠德川幕府的势力,明军攻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都。 德川幕府在京都设立的管理机构名为京都所司代,现任京都所司代名为板仓重宗。 板仓重宗接到消息之后,一面组织京都防务,一面派人去向其他地区求援,而后,他去面见了日本天皇。 此时在位的日本天皇名为明正天皇,是个女子,名为兴子。 这个明正天皇的母亲,是德川幕府第一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的孙女,第二代征夷大将军德川秀忠的女儿,所以,现任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是明正天皇的舅舅,因此,明正天皇和德川幕府的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关系归关系,权力归权力,虽然明正天皇和德川幕府关系不错,但她这个天皇却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只是个傀儡,并没有半点权力。 明正天皇自然也知道了明军攻来的消息,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慌张,因为,她没什么权力,是走是留,是战是降,她都做不了主。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 忽然,明正天皇的侍卫走到她的近前,“天皇陛下,所司代求见。” 明正天皇知道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来是为了什么,很平淡的说道:“那就请所司代进来吧。” “嗨。” “所司代,天皇陛下请您进去。” 板仓重宗随即走了进来,见到明正天皇后,啪,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参见天皇陛下。” “所司代不必多礼,不知所司代这么着急的求见,所为何事?” 板仓重宗这才站起身来,“天皇陛下,明军已经攻下了摄津藩,如今正朝着京都而来。” 明正天皇脸上依旧是看不出任何波动,“那明军有多少人马?” “回禀天皇陛下,明军大概有五六万人。” 明正天皇听到这个数字,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五六万人,那所司代觉得,凭借京都附近的守军,能抵挡住明军吗?” “还请天皇陛下放心,臣已经向其他藩求援,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还请陛下不要担忧。” “京都城高墙厚,非其他城池可比,况且城中的武士,都对天皇陛下忠心耿耿,相信足以保证天皇陛下的安全。” 明正天皇摆弄起桌上的茶具,对于板仓重宗的话,她就权当放屁,反正她说了又不算。 “所司代觉得,我们凭目前的兵力,真的能够抵挡明军吗?” “天皇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相信将军麾下的勇士吗?” 明正天皇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所司代误会了,我并非是不相信将军麾下的勇士,我只是觉得,明军来势汹汹,凭我们目前的实力很难抵挡,莫不如与明军谈判,看看明军到底是想要什么。” “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 板仓重宗想了想,虽然他知道明正天皇所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他却不能接受。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效忠的是德川幕府,而不是天皇。 明军在进攻日本之前,已经发了檄文,德川幕府也收到了消息,他们当一回事了,但又没完全当一回事。 德川幕府的那些人觉得,明军不可能跨海登陆日本,更多的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万历年间明军有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进攻日本本土,更何况现在呢。 所以,德川幕府给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下的命令是,如果明军来袭,反正京都周边都是德川幕府的人,你就向他们求援,固守京都。江户也会派大军前去支援。 明军跨海作战,后勤压力极大,我们只要拖垮他们就行了。 板仓重宗身为京都所司代,德川幕府的亲信重臣,那自然是听从德川幕府的命令了,怎么可能听从明正天皇的建议呢。 按照德川幕府的指令行事,如果打胜仗,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要是打输了,也没多大事,反正我是按照幕府的指令行事的。 可要是听从明正天皇的建议行事,不用管输赢,我板仓重宗对德川幕府忠不忠心都得打个问号? 要是打赢了,回头幕府那边一说,你板仓重宗执行天皇的命令,不执行将军的命令,难道按照将军的指令就打不赢仗吗! 你小子,良心大大滴坏了,没说的,死啦死啦滴。 要是打输了,也不用用问了,直接死啦死啦滴。 也不用幕府派人来,我自个都得刨腹自杀。 板仓重宗是计较的这些,他知道明正天皇的建议可行,但就是不用。 事情,你可以这么办,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 “天皇陛下,您的建议非常好,我一定会慎重考虑的,同时,我立即派人前往江户,向将军阁下禀报,只要将军阁下同意,我立刻就按照天皇陛下的命令行事。” 明正天皇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不生气,不生气。 “军务上的事情,我不懂,一切军务,就由所司代决定就好了,我是不会过问的。” “嗨。”板仓重宗,啪,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多谢天皇陛下信任,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确保京都无忧,确保天皇陛下的安全。”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臣特意带了一队武士前来,加强天皇陛下住所的安全。” 明正天皇点了点头,“所司代真是有心了。” “军中事务繁忙,我就不留所司代了。” “嗨,臣告退。” 等板仓重宗离开后,明正天皇拿起桌上的茶杯,照着地上摔了下去。 “这是怕我生事,找人看住我来了。” “来人,把地洗了,院子也给我扫了。” “把那些脏东西全都洗干净了!” 第324章 围点打援 英国公张之极,留下福建总兵谢尚政驻守淡摄津藩后,亲率东路集团军的所有骑兵,先行一步,疾驰赶往日本京都,左掖营主将李云飞,率步兵在后面追赶。 张之极率骑兵赶到京都后,立刻将探马撒了出去,并封锁了京都与外部的通信。 张之极拿出望远镜,朝着京都城头观察,“这个城池倒还像个样,不像那些城池,还没我大明的茅房看着顺眼呢。” “城头上还有火炮呢,告诉弟兄们,别离近了。” 接着,张之极对着身后的亲兵吩咐道:“去,向城中射一封劝降书。” “是。” 随着“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带着一封中日双语版的劝降书,射进了京都城中。 所司代就在城头上巡视呢,很快,劝降书就交到了他的的手上。 板仓重宗打开劝降书一看,看过一遍就撕得粉碎,“全军备战。” “嗨!” 保定总兵王世忠催马来到张之极的身旁,见城头上戒备森严,便说道:“英国公,看起来,劝降书没起作用。” “没起作用更好,不然,咱们不动手杀人,有些事情,还真不好做。” 张之极将望远镜插到马鞍旁,“等咱们的步兵一到,就开始攻城。” “不过,咱们的步兵到了,倭寇的援兵差不多也快要到了,攻城用不到骑兵,王总兵,你就带着你麾下的蒙古骑兵,去攻击倭寇的援军。” “不求全歼,不让他们耽误咱们攻城就行。” “末将明白。” 过了好大一会,右掖营主将李云飞,带着右掖营赶到了,“英国公。” 张之极微微颔首示意,“李将军,火炮和投石车都拉开了吗?” “公爷,道路不好走,卑职只带了着轻型火炮先赶来了,其余的火炮和投石车,由左掖营押送而来,恐怕还得再等一炷香。” “那就再等一炷香,先把本爵的大纛立起来。” “是。” 左掖营是张之极一手带出来的,对于左掖营的实力,他门清,根本就不担心出什么意外。 很快,大纛就立起来了,上面绣有十六个大字,钦差经理日本军务平倭将军英国公张。 左掖营副将杨国柱来到张之极马前,“卑职左掖营副将杨国柱率军来迟,还请英国公责罚。” 左掖营主将,原来是沈一泉,他在云南战死后,英国公张之极便亲自担任左掖营主将。 英国公张之极呢,身为国公,那事情一大堆,自然是不可能过多的关注左掖营,所以,左掖营副将杨国柱虽然是副将,但左掖营却一直是他在管。 在杨国柱的催促下,左掖营拉着火炮和投石车终于赶到了。 张之极知道情况,也不计较那些,“不要说那些了,把火炮和投石车全部摆开,日本的房屋多是木头造的,投石车上装猛火油,烧它。” “末将领命。” 就在这时,保定总兵王世忠催马而来,“英国公,东面来了一批倭寇的援军。” “有多少人?” “约有五千多人。” 张之极略做思考,“这周边都是德川幕府的死忠,其他的倭寇援军应该也差不多快要来了。” “摆开攻城的阵势,但不要真的攻城,围点打援,先吃掉倭寇的援军。” “王总兵,吃掉这五千倭寇。” “末将领命。” 保定总兵王世忠随即带领麾下的蒙古骑兵,朝着那五千倭寇就迎了上去。 此时的日本军队,停下战争战争没多长时间,因此,战斗力还是有的。他们见王世忠带着骑兵来了,也随即展开了防御阵型。 保定总兵王世忠,带着蒙古骑兵,根本就不和他们硬碰硬,离远了,就拿弓箭射,离近了,就拿火铳打,而后,立即拉开距离,再用弓箭射,再用火铳打,就是不和那些倭寇短兵相接。 这五千倭寇,没几个披甲的,那就跟活靶子一样,无论是弓箭还是火铳,打他们,那就跟玩似的。 嗖嗖嗖,砰砰砰。 弓箭和火铳交替发射,很快就打的这五千倭寇乱了阵脚。 倭寇也有火铳,只不过射程没明军的远,弓箭也是,就算是双方同时开火,那也打不着明军,就算是能打着了,明军披着甲,受到的伤害也十分有限。 “八格牙路!” “八格牙路!” “八格牙路!” 重要的事情骂三遍。 这些倭寇气的呀,胡子乱颤,喯喯直蹦,仿佛这样,能显得他们高似的。 于是,就有一个大聪明提议,“我们滴,不能这么束手待毙,不然,早晚得被明军打死。” “不如我们主动向明军骑兵进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旁边的倭寇一听,就有点犹豫,“你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只不过,我们是步兵,明军是骑兵,以步兵打骑兵,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刚刚的大聪明明显官职要比这个人高,张嘴就是一顿带有强烈本国特色的话语,“八格牙路!” “步兵对骑兵,虽然是有些困难,但是,就算是战死,那也比在这里被窝囊的打死要好。” 其他的倭寇们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与其站在这里被弓箭射,被火铳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呢。 于是乎,剩下的倭寇们,吱哇乱叫,举着倭刀,迈着小短腿,朝着明军骑兵就冲了过来。 “杀个鸡鸡!” “杀个鸡鸡!” “杀个鸡鸡!” 倭寇的这一套操作,其效果,那是一点也不亚于歹徒兴奋拳。 保定总兵王世忠一看,“呦呵,这些倭寇是着急投胎啊,弟兄们,那咱们就好心,帮帮他们吧。” 明军骑兵,有的拿起马刀,有的掏出了狼牙棒,还有的,直接就拿着火铳当榔头抡人。 保定总兵王世忠,一马当先,手持一把大刀,左砍右杀,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打着打着,保定总兵王世忠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日本人个头矮,骑着战马砍他们,怎么都觉得有点不顺手。 骑兵对步兵,而且人数占优,结果毫无悬念,五千倭寇,全部重新做人。 战斗刚结束,就有一个传令兵疾驰而来,“王总兵,京都城北发现倭寇的援兵,英国公有令,让你速与其靠拢。” 第325章 管他几路来 日本京都以北,有大队倭寇援军到来。 英国公张之极,接到探马奏报后,脑海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保定总兵王世忠在剿灭东面的五千倭寇援军后,带着人疾驰赶来面见张之极。 “英国公。” 张之极略做颔首示意,“王总兵,战况如何?” “我军大获全胜,五千倭寇,尽皆伏诛。” “做的好啊。北面又来了大队倭寇援军,人数,约在四千人。” 张之极挥手指了指西面,“西面也有倭寇的援军到来,只不过据探马来报,距离尚远。” “这一带,虽说都是效忠德川幕府的势力,但毕竟还是被分封的各个诸侯,他们派来的援军,必然不会统一调度,而是根据各藩的距离,分批到达,这样,留给我们创造了机会。” 王世忠似乎是明白了张之极的意思,“英国公,您的意思是,咱们打倭寇一个时间差,分批剿灭倭寇的援军。” 张之极点了点头,“不错。” “萨尔浒之战,奴酋努尔哈赤采用的策论是,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依靠其骑兵强大的机动能力,分批次对付我军,且每一次,军队数量占据绝对的优势。” “陛下常说,师夷长技以制夷,咱们这一次,就学一学他奴酋努尔哈赤。” “利用我军骑兵的机动能力,分批次剿灭倭寇援军。” “王总兵,你带领麾下两万骑兵,另外,左掖营的两千骑兵和右掖营的两千骑兵,军中除了探马之外的所有骑兵,全都给你,你就辛苦辛苦,负责剿灭倭寇的援军。” “本爵带着步兵,在这里看着这座京都城。” “末将领命。” 保定总兵王世忠,随即带着骑兵向北而去,截击倭寇的援军。 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站在城头,看着明军四面围城,但却并不攻城,心中不禁起了疑心。 板仓重宗旁边的武士也有同样的疑问,便对着板仓重宗问道:“所司代,明军为什么还不攻城?” “明军围而不攻,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敢问所司代,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板仓重宗想了想,没想出来,想了再想,还是没想出来,想了又想,依旧是没想出来。 看着属下望眼欲穿的眼神,板仓重宗实在是没办法,来了这么一句,“蹊跷就蹊跷在,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蹊跷。” “所司代,所司代。”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的亲信亢日奋子,急急忙忙的跑上城头。 “所司代,你走之后,据我们的眼线传出的消息说,天皇陛下大发雷霆,茶杯都摔碎了,还让人扫地屋和院子。” 板仓重宗却不以为意,“这没什么,一个傀儡而已,也只能发发脾气了。” “对于天皇陛下,我们只需要积蓄表面上的尊重就行了,其余的,不要去管。” “嗨。” 亢日奋子也发现了,城外的明军围而不攻,便问道:“所司代,这明军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可他们为什么不攻城呢?” 板仓重宗轻车熟路,“明军围而不攻,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敢问所司代,这其中有何蹊跷?” 板仓重宗把眼一瞪,抽了亢日奋子一个大嘴巴子。 “八格牙路。” 亢日奋子,啪,立正站好,并把头低下,“嗨。”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亢日君,好奇心太重,有时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你滴明白?” “嗨,属下滴,明白。” 日头渐落,红轮西坠。 保定总兵王世忠浑身透汗,盔甲上满是血点,“这日本咱爷们算是来着了,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 “拿水壶来。” 一个亲兵立刻从马鞍上取下水壶,“将军,水壶。” 王世忠从亲兵的手中接过水壶后,便咕嘟咕嘟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喝着喝着,王世忠直接将水壶里的水倒在了自己的脸上,“真他妈爽。” “咱们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消灭了多少倭寇了?” “回禀将军,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两万倭寇了。” “英国公可还有军令传来?” “不曾再有军令。” “那咱们回去,和英国公汇合。”说着,王世忠催马而去。 “是。” 英国公张之极,带着步兵,死死的围着京都城。 “王总兵可回来了?”张之极问道。 “回禀英国公,王总兵还没有回来。”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跃入众人的耳中。 “是王总兵他们。” 保定王世忠催马来到张之极近前,“英国公,末将已歼灭倭寇东、西、北三面的援军,特来向英国公复命。” 张之极点了点头,“做的好,王总兵辛苦,下去休息吧。” “是。” 张之极接着吩咐一声,“来人。” “在。” “传我将令,让探马扩大探查范围,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是。” 张之极抬头看向远处,只见天空布满晚霞,殷红色的绚丽渲染着苍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传我将令,准备攻城。” “敢问英国公,哪面主攻?哪面助攻?” “没有助攻,全是主攻,四个门,一起打。” “是。” 步兵在城外都站了半天了,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呢,一接到攻城的军令,那刀直接就拔出了鞘。 “开炮!” 嘭嘭嘭!嘭嘭嘭! 亢日奋子赶忙跑到板仓重宗的身旁,“所司代,明军这回怕是要攻城了。” “废话,炮都开了,能不是攻城吗,快带人组织防御。” “嗨。” 嘭嘭嘭!嘭嘭嘭! 又是一轮火炮攻击。 “该死!”板仓重宗重重的砸了城墙一拳,“援军怎么还没有到!” 这时,板仓重宗的另一个亲信久采合子来到板仓重宗的身边,“所司代,我们的援军怎么还没到?” 板仓重宗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明军之前围而不攻的态势来看,明军应该想围点打援,我们的援军,很有可能是被明军消灭了。” “所司代,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乱,你带着人去保护天皇陛下,要是明军攻破了京都,你就趁乱保护天皇陛下离开。” “要是无法离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绝对不能让天皇陛下落到明军的手里。” 久采合子似乎是明白了板仓重宗的意思,“所司代,您的意思该不会是?” 板仓重宗重重的点了点头,“去办吧。” “嗨。” 第326章 大胆 久采合子按照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的命令,带着一队人就去了日本天皇的住所。 日本天皇的婢女来到明正天皇的身旁,“陛下,外面又来了一队士兵,说是要加强对您的保卫。” 明正天皇冷哼一声,“说的好听,无非就是怕我脱离他们的控制罢了。” “不对,”明正天皇突然了反应过来,“板仓重宗来的时候已经留下了一队士兵,这怎么又派来一队士兵?” “这京都,怕是要守不住了。” 婢女很是惊慌,“天皇陛下,要是京都守不住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明正天皇淡淡一笑,“京都被明军攻破,倒未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你去将外面守卫的领队叫过来。” “嗨。” 很快,久采合子就被婢女引领进来了。 久采合子一个九十度大鞠躬,“京都所司代麾下护卫队长久采合子,参见天皇陛下。” “久采队长不必多礼。” “多谢天皇陛下。” “久采队长,你说实话,京都,是不是快要被明军攻破了?” 久采合子连忙摇头,“天皇陛下不必担心,京都在所司代组织的防御下,固若金汤,明军根本就攻不进来,天皇陛下尽可放心。” 明正天皇端起茶杯,细细品尝,“是吗,看来久采队长对所司代很有信心啊。” “可我怎么听说援军迟迟未至,明军四面攻城,京都岌岌可危呀。” “是我得到的情报有误,还是你久采队长在自欺欺人呐?” 久采合子听了明正天皇这话,发觉板仓重宗和自己一直都小瞧这个女天皇了。 “天皇陛下不必担心,就算是京都有失,臣也会率麾下武士,誓死护卫天皇陛下的安全。” 明正天皇轻蔑视之,“在这里,我都能听到明军火炮的轰鸣声,四面八方都有。” “久采队长,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个,这个……”久采合子犹豫了。 “久采队长,倘若明军真的要是攻破京都,明军想要统治日本,还需要我这个日本天皇,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给谁当吉祥物都是当。” “可久采队长你呢?你是想战死沙场?还是杀了我之后再剖腹自杀?” 久采合子一个大鞠躬,“臣,不敢。” “先不说敢不敢的事,倘若你要是杀了我,落到明军的手里,明军正好打着为我报仇的旗号,杀了你,而后再名正言顺的讨伐德川幕府。” “亦或是你侥幸逃回江户,见到了征夷大将军。那征夷大将军可是我的舅舅,再说了,日本天皇死在了你的手里,为了安抚人心,你觉得征夷大将军会怎么处置你呢?” 一番话下来,久采合子后脊梁可就冒了汗了,能活着,谁想死啊。 “天皇陛下有何高见?” “我这个天皇陛下,连京都现在的情况都不知道,能有什么高见啊。” 久采合子顿时就明白了明正天皇的意思,“回禀天皇陛下,来支援京都的援军,久久不见踪影,恐怕是被明军歼灭了。如今明军四面围攻,我军损失惨重,所剩无几,京都,岌岌可危。” 明正天皇一听这话,啪,就把茶杯摔了,很是生气,“打,打,打,不让打,不让打,非打,这下没人了吧。” “板仓重宗让你来,是看着我的,必要的时候,就杀了我,是不是?” “嗨,天皇陛下英明。” “你想活命吗?” 久采合子,啪,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嗨,还请天皇陛下救我。” “那一切事情就都听我的。” “嗨,臣,一切以天皇陛下马首是瞻。”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护卫队长了,你什么也不用做,等明军破城来了之后,放下武器,不要抵抗,引领他们进来就行了。” “嗨。” 京都城头,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带着人拼死抵抗,可依旧是无济于事,明军还是攻破城门。 张之极见状,立刻吩咐道:“杨国柱。” “末将在。” “带人迅速消灭城中的倭寇,接管城池。” “末将领命。” 亢日奋子浑身是血,连滚带爬的跑到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的身旁,“所司代,所司代,明军太厉害了,我们实在是守不住了,莫不如,我们投降了吧。” “八格牙路!” “守不住也要守,人在城在。城破了,那就带着人和明军打巷战。” “嗨。” 左掖营副将杨国柱亲自率兵在前,板仓重宗带着人堵在城门。 板仓重宗看见杨国柱,顿时怒火中烧,“八格牙路,杀个鸡鸡!” 杨国柱都没拿正眼瞧板仓重宗,“连甲都没有,还敢吱哇乱叫,去把翻译找来,喊话让他们投降。” 随军的翻译很快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 板仓重宗连话都没听完,举起倭刀,说了一声“八格牙路”,而后带着残存的倭寇攻向了明军。 翻译转过身对着杨国柱说道:“将军,他们不投降。”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 说着,杨国柱便挥了挥手,下令军令,“一个不留。” “是。” 板仓重宗这家伙,不愧是京都的一把手,还真有两下子,别看没披甲,就凭借手中一把倭刀,愣是砍倒了三四个明军。 哇哇暴叫,显得很是猖狂。 到最后,明军一看,别费那劲了,一队火铳兵立即上前,举起火铳,就是一顿砰砰砰砰。 板仓重宗身上,顿时多了几十个血洞。 英国公张之极见城门口围着那么多人,有些不放心,带着人也赶了过去。 “杨将军,这是怎么了。” 杨国柱对着张之极一抱拳,“回禀英国公,倭寇非但不投降,还敢向我反击。” “末将已经下令,将这些倭寇全部消灭了。” 张之极点了点头,“做的对,对于这种人,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队倭寇,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了出来。 “鄙人亢日奋子,特来向大明天军请降。” 张之极一听这个名字,“有点意思,亢日奋子,就冲这个名字,还有你这份识时务,我接受你们的请降。” “嗨,多谢将军。” 立刻有两队明军上前,看住了亢日奋子等人。 张之极看向杨国柱,“杨将军,带人清剿城中残存的倭寇,接管城池。” “末将领命。” 杨国柱带人刚走,久采合子带着人又来了,“鄙人天皇护卫队队长久采合子,奉天皇陛下之命,特来迎接天朝大军入城。” 砰,张之极拿起火铳朝天开了一铳,“大胆!” “一个小小的日本,也敢僭越称皇!” 第327章 不简单 张之极一声呵斥,吓得久采合子身子一个踉跄,连忙赔罪。 “是是是,英国公教训的是,是小人口误,还望英国公不要怪罪。” 张之极冷哼一声,“久采合子,我问你,你刚刚说是奉日本伪天皇之命引领我军进城,可是真的?” “是是是,确实是奉了我家天……”久采合子刚想顺口要说出天皇二字,就立刻意识到不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免的再挨训斥。 可是称呼明正天皇什么呢? 称天皇肯定是不行了,称主人,我的主人也不是她呀。 久采合子突然灵光一闪,丰成秀吉不是被明朝册封过日本国王吗,那干脆称天王得了。 “小人正是奉天王殿下之命,前来引领天朝大军入城。” 听着久采合子的话,张之极不由得多看了久采合子一眼。这家伙转变的真快,备不住就是之后以倭制倭的好人选。 “日本伪天皇现在何处?” “回禀英国公,就在前面不远处,小人愿领英国公前去。” 张之极喊来一个参将,“徐文朴。” “末将在。” “前面开路。” “末将领命。” 徐文朴来到久采合子面前,“请阁下前面带路。” 久采合子鞠了一躬,“嗨,”很快,久采合子就意识到这可能不太合时宜,便补了一句,“是。” 很快,久采合子就带着徐文朴来到日本天皇的住所,守卫在此的日本武士,早就在久采合子的命令下放下了武器,等待请降。 徐文朴让人将这些投降的倭寇看押起来,而后带着士兵进入日本天皇的居所。 徐文朴大致扫了一眼,心中暗道,这日本天皇住的可够寒酸的。 “来呀,东南西北,左右前后,每一个房间、道路,都要有警卫。” “是。” 大批武装明军士兵将这里严密的看守起来。 久采合子指向一处房屋,对着徐文朴说道:“将军,日本的天王就在这里面等候天朝大军。” 徐文朴点了点头,轻轻推开门,就看到就里面跪着一个年轻的日本女子。 其实也不是跪着,而是跪坐。 只不过徐文朴知道日本天皇是个女子,他心中有着礼仪规矩,对女子,尤其这个女子还是日本名义上的国君,他不能仔细上下打量。 再一个,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环境的观察,他怕万一房间藏着人,届时英国公张之极来到,突然冲出来,再出点什么意外。 久采合子也走到房间内,对着徐文朴介绍,“将军。这位就是我日本的天王殿下。” 明正天皇听到天王殿下这个称呼,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形势比人强。 徐文朴也没有过多的反应,而是直接走了出来,久采合子也跟着走了出来,门前的士兵立刻关上了房门。 徐文朴看向久采合子,“那就是日本的伪天皇,阁下不会是拿个假的来糊弄我们吧?” 久采合子大呼冤枉,“将军,小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天朝啊,里面的那个女子就是货真价实的日本天皇。” 徐文朴点了点头,“我是愿意相信阁下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多方验证。” “来人,去把守在这里的倭寇护卫带过来,让他们挨个辨认,看看里面的是李逵还是李鬼。” “另外,将城中见过日本伪天皇的倭寇俘虏全都带过来,让他们仔细辨认。” “是。”两个军官立刻应声而去。 久采合子看着徐文朴的做法,心中大惊,明军,不好糊弄呐,做事是真谨慎啊。 不一会,英国公张之极也赶了过来,徐文朴立刻迎了过去,“英国公。” 张之极颔首回应,“日本伪天皇可在里面?” “回禀英国公,就在中间那个房间里,不过属下为了以防万一,找了些见过日本伪天皇的倭寇俘虏加以辨认,完全确认,可能还需要点功夫。” 张之极对于徐文朴的做法,很是满意,“做的好,漂洋过海、刀山火海的趟过来了,不差这点功夫,那咱们等等就是了。” 约摸有半盏茶的时间,一个千户走到张之极和徐文朴面前,躬身施礼,“英国公,徐参将,这些倭寇俘虏口径一致,里面的应该就是日本的伪天皇。” “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日本的伪天皇。”张之极缓步向前走去,徐文朴随之跟上。 守在门前的士兵,见张之极走过来了,立即躬身施礼,“英国公。” “把门打开。” “是。” 房门一开,张之极就见到一个年轻的日本女子。 徐文朴指向张之极介绍道:“这位,就是钦差经理日本军务平倭将军英国公张之极。” 明正天皇缓缓起身,随即欠身行礼,“兴子见过英国公。” 张之极并没过多的礼重明正天皇,只是简单的颔首回应,“阁下应该就是日本国王吧。” “正是。” 正天皇子挥手示意,“英国公,请坐。” 张之极一身甲胄,哪能跪坐的下啊,更何况,张之极凭什么听她的呀,一个傀儡。 “多谢阁下的好意,但本爵甲胄在身,坐,还是不必了。” “我大明皇帝陛下,听闻德川幕府在日本横征暴敛,欺压百姓,以致日本百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我大明皇帝陛下是有道明君,听闻此事后,哀日本百姓之艰难,为解日本于水火,百姓于倒悬,特派本爵领天军八十万,前赴日本,讨伐德川幕府之暴行。” “同时,解救阁下脱离德川幕府的控制,还阁下自由。” 明正天皇朝着张之极欠身行礼,“兴子多谢大明皇帝陛下隆恩,也感念英国公之辛劳。” 张之极不禁高看了这个明正天皇一眼,他本以为这个年轻女子不过是德川幕府控制下的一个摆设,没什么过人之处。可是,听着她这两句感念,张之极就知道,此女不艰难呀。 “阁下客气了。” “日本乃我汉唐之故土,我大明皇帝陛下此举,也是为了解救我中夏的海外遗民。” “游子离家虽久,但终究还是要落叶归根的。” “阁下还请好好休息,我会派人护卫阁下的安全。” 说罢,张之极随即转身离去。 “徐文朴,你亲自带人守在这里,出了差池,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 张之极又唤来一个千户,“你去摄津,将世子殿下请来,告诉谢尚政,路上不太平,让他派重兵护送。” “是。” 第328章 又来了 一辆马车,前后簇拥着众多的护卫,四周还有大批武装士兵随行警戒,一干人马,缓缓驶入京都。 待马车停下,上面下来一个略显肥胖之人,此人非别,正是福王世子朱由崧。 张之极带着一众将领,赶忙迎了上去,朝着朱由崧躬身施礼,“见过世子殿下。” 朱由崧也知道英国公的分量,也不能托大,急忙走过去,扶住张之极,“哎呀,英国公不必多礼,诸位将军不必多礼。” “谢世子殿下。” “英国公,此番我军攻占京都,听说生擒了日本的伪天皇,不知可有此事?” 福藩是要移藩日本的,按照朝廷的规划,为了让福藩更好的在日本站稳脚跟,福王世子朱由崧,是要迎娶日本的这个伪天皇的。 之前张之极预料到京都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为了安全起见,便将福王世子朱由崧安排在了已经攻占的摄津藩,现如今京都已经攻下,日本天皇已经被生擒,朱由崧被请过来的要见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侧妃,他的心情也是很激动的。 张之极会心一笑,“不敢瞒世子殿下,日本的伪天皇确实被我大明天军俘虏。不过这个日本的伪天皇很是识时务,虽说是被我军俘虏,但也有几分向我军投诚的意思。” 朱由崧听了这话,倒是有几分放松,“那要是这么说,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忽然,朱由崧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他拉着张之极走到一旁,低声细语,“英国公,那个日本日本的伪天皇,长的怎么样啊?” 张之极一听这话,那个日本天皇将来是你福王世子的侧妃,那也算是天潢贵胄,这不是他一个臣子能回答的呀。 “世子殿下,日本伪天皇就在城中,您一看便知。” “也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英国公,那咱们现在去看看吧。” 张之极俯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殿下,您请。” “好。” “驾,驾,驾,”就在这时,一骑飞速入城,来到张之极的面前。 张之极知道这是有紧急军情了,不过,为了照顾朱由崧的情绪,张之极对着这个士兵厉声呵斥,“好大的胆子,你也不怕世子殿下受惊,还不快向世子殿下赔罪!” 那士兵也是心领神会,“卑职无意惊扰世子殿下,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朱由崧也是很给面子,“无妨,无妨。看你这么着急,想必是有紧急军情吧,快向英国公禀报吧。” “卑职谢世子殿下宽恕。” 张之极看向那士兵,“有什么军情,还不快向世子殿下禀报。” “启禀世子殿下,京都城西、城北,发现大批倭寇。” 朱由崧看向张之极,“英国公,我也不太懂军务,这事还得你来处理,就不必管我了。” 张之极朝着朱由崧躬身施礼,“那臣就僭越了。” “那臣安排专人,陪同世子殿下,同时护卫世子殿下的安全。” 朱由崧点了点头,“英国公有心了。” 说罢,朱由崧就缓步离去了。 张之极看向那士兵,“倭寇有多少人?” “城西,城北,每一路都约有万人。” “万人,”张之极冷哼一声,显得很是不在意,“我知道这些倭寇是从哪来的了。” “王世忠!” 保定总兵王世忠立刻走上前来,“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去迎击城北方向的倭寇,切记,越往北德川幕府的统治越根深蒂固,不可盲目追击。” “末将领命。” “李云飞!” 右掖营主将李云飞上前,“末将在。” “你带着右掖营留守京都。” “末将领命。” “杨国柱,率左掖营与我前去迎击城西的倭寇。” 杨国柱上前,“末将领命。” 德川幕府统治下的各藩,分为亲藩大名,谱代大名,外样大名。 亲藩大名,都是德川家的同族。谱代大名,都是原来德川家族的追随者。外样大名,都是在关原合战后归顺德川家的,属于是迫于德川家的武力而归顺的。 亲藩大名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御三家,分别为纪伊,尾张,水户。 纪伊藩的始祖为德川赖宣,尾张藩的始祖为德川义直,水户藩的始祖为德川赖房,这三个人,都是德川家康的儿子。 倘若幕府将军一脉出现绝嗣无后的情况,继承人就要从纪伊藩和尾张藩中选出。 纪伊藩在京都以西,现任藩主为德川赖宣。尾张藩在京都以北,现任藩主为德川义直。但这两个藩离京都不算近,接到京都的求援后,两个藩的藩主立刻派兵前来支援,只不过他们多是步兵,走的慢,加之明军封锁了京都周边的消息往来,他们不知道京都已经被攻占,这才带着军队继续赶路,姗姗来迟。 德川赖宣带着麾下兵马在赶来京都的路上,也是派出了多路侦查。离得远的时候,倒是没什么,等离得近了,德川赖宣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京都附近的兵马都去京支援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德川赖宣还可以安慰自己,说这些军队都在京都城中协助防御。 可当德川赖宣看到地上的马蹄印之后,德川赖宣就再也坐不住了。 “这是明军骑兵留下的痕迹,没想到明军的探马侦查范围居然这么广,都到了这里。” 德川赖宣麾下的一个武士问道:“藩主,那我们还去支援京都吗?” 德川赖宣摇了摇头,“不,现在看来,京都已经被明军攻破了,我们纪伊藩怕是也保不住了。” “藩主,那我们该怎么办?” “传我命令,后队变前队,撤,快撤,先撤回纪伊藩再做打算。” “嗨。” “藩主有令,撤,撤,快撤,快撤。” 等到张之极带着左掖营赶到后,德川赖宣已经带着人撤离了。 杨国柱上前来到张之极身旁,“英国公,倭寇已经跑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传令水师,封锁海面,切断倭寇的海上援助。我们撤回去,按照原计划,向西打,先和西路集团军会师,回头再收拾纪伊藩。” “是。” 纪伊藩是跑了,可是尾张藩就没这么幸运了,保定总兵王世忠带的都是骑兵,速度快,尾张藩的军队发觉不对劲正在撤退的时候,王世忠已经带兵追上来了。 所幸尾张藩藩主德川义直没有亲自带队,不过他派去的军队,却是死伤惨重。 第329章 幕府将军 日本,江户。 现任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接连收到各路战败的消息,是勃然大怒。 “八格牙路!” “八格牙路!” “一群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其实,明军占领的地区,除了京都附近,其他的都不是德川幕府的直接统治区域,都是那些迫于德川家族武力而屈服的外样大名的地盘。 德川家光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京都丢了,更重要的是,日本天皇更是落到了明军的手里。 他德川家光也不过是日本的征夷大将军而已,日本天皇才是日本的君主。 要是明军打着日本天皇的名头做文章,他德川家光会极其被动。 德川幕府的大老土井利胜劝道:“将军,还请息怒,当务之急,我们的主要精力应该是放在阻止明君北上,至于那些丢城失地的废物,等以后再处置也不为迟晚。” 德川幕府的老中酒井忠胜也劝道:“是啊,将军,明军现在势如破竹,日本南部恐怕难以逃脱沦陷的命运,我们现在应该组织兵力,全力阻挡明军北上,保卫幕府的核心统治区域不受明军侵犯。” 德川家光此时也静下心来了,“明军这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惜漂洋过海的来攻打我日本,搞清楚了没有?” “嗨。”土井利胜回答道:“回禀将军,据说是萨摩藩侵占了琉球的土地,琉球派遣使臣前往大明求救,这才引来明军大举进攻我们日本。” “明君登陆日本的第一站,就是九州岛的萨摩藩。” “萨摩藩!”德川家光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 “岛津光久啊,岛津光久,你说你没事惹明朝干那个庞然大物什么!” “这下好了,恐怕再也不会有日本萨摩藩这个名字了。” 萨摩藩一直以来就和德川幕府不对付,就像德川家光分封大名的时候,凡是亲近德川家族的,那都分封在江户附近,而萨摩藩在日本的最西端,就足以看出他们和德川幕府的关系。 所以,在倒幕运动之时,萨摩藩是出了大力气的。 德川家光虽然和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不对付,可是,毕竟对付萨摩藩他德川家光还是很有把握的,可要是明军占领了萨摩藩,对付明军,他德川家光就没什么把握了。 毕竟丰臣秀吉时期,经历了近百年战火洗礼的日本武士,被明军打的是惨不忍睹。这么惨痛的教训,才过去没多长时间,可谓是历历在目,犹在眼前。 德川家光叹了一口,“陆奥藩那里也来了消息,说是大批明军在陆奥藩登陆,海面上也还有大批明军水师的战船。” 酒井忠胜身为幕府的老中,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将军,陆奥藩的明军,虽然摆开了阵势,但却并没有大规模进攻,想来应该是疑兵之计,用来牵制我们兵力的。” 酒井忠胜能想得到的事,德川家光自然也能想得到,“你说的,我明白。” “可是,就算陆奥藩的明军是疑兵之计,但我们也不得不抽调兵力去防备他们,我们不能赌,也赌不起啊。” 土井利胜说道:“将军,我们也不必太过悲观,明军虽然来势汹汹,明军水师更是强大,我们的江户紧邻大海,可明军却并没有直接从江户附近登陆,反而是选择了萨摩藩和石见藩。” “况且,明军在攻占京都之后,也并没有继续挥兵北上,攻打我幕府的核心统治区域。” “所以,我怀疑,明军的意图,是占据日本南部地区,而并非是鲸吞整个日本。” 德川家光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能力自然是有的,经过土井利胜这么一分析,德川家光觉得很有道理。 “说的不错,不过从明军的登陆地点来看,他们的目的,还有石见银矿。” “嗨,”土井利胜低头示意,“将军英明。” 土井利胜自然也看出了明军的意图在石见银矿,可是,他故意没说,你身为臣子,总得给将军留点补充的余地。 不然,你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岂不是显得将军很无能。 日本深受中华文化影响,这一点,土井利胜还是明白的。 土井利胜接着说道:“自从明朝设立市舶司以来,我们日本没少前往登州市舶司购买明朝的商品,不光我们幕府的人,各个藩的人都有。这么多人,石见银矿的消息,自然也就不胫而走。” “这也足以说明,将军您当初极力推行的闭关锁国政策,是无比正确的。” 酒井忠胜听着这话,对土井利胜不由得挑起了大拇指,高,高,实在是高。 既阐明了原因,又不动声色的拍了马屁。怪不得人家能当大老呢,就这份能力,你不服不行啊。 德川家光对于土井利胜的话,还是很受用的。“我听闻,明朝接连征战,国库早已空虚,明朝攻打我日本,无非就是想割我日本的肉来补他明朝的伤罢了。” “况且,明朝此时是百废待兴,他们攻打我日本,想来也是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我们若是凭借对地理的熟悉,能否拖住明朝,甚至拖垮明朝?” “这个……”土井利胜等人有些为难。 德川家光看出来这些人的为难,便说道:“但说无妨。” “嗨。”土井利胜这才开口,“回禀将军,恕臣直言,我们拖不垮明朝,反而容易被明朝拖垮。” “明朝水师的强大,从丰臣秀吉时期我们就已经有了认识,我日本是一个岛国,海岸线漫长,明军凭借其水师,可以在我日本的任何一个地方登陆,而我们,只能疲于奔命,被明军牵着鼻子走。” “况且,明军火炮之盛,骑兵之利,绝非我军能敌。” “尤其是面对明军的骑兵,我们毫无胜算可言。” 德川家光作为幕府将军,这些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心中有些不愿意相信罢了。现在土井利胜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也容不得他继续沉浸在幻想中了。 德川家光面露难色,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做了决定,“大老,你带着兵马南下,若是明军的意图真的只在日本南部,你就全权处理。” “若是明军意图吞并整个日本,你就结合尾张藩的兵力,阻挡明军北上。” 土井利胜站起身来,“嗨。” 第330章 会师 日本,九州岛。 在南路集团军总指挥宁远伯李尊祖的指挥下,九州岛上的各藩或被消灭,或投靠明军,如今,整个九州岛就只剩下了一个肥前藩还在负隅顽抗。 宁远伯李尊祖为彻底荡平九州岛,亲帅大军并日本仆从军,准备一举消灭肥前藩。 肥前藩内部还分为多个个小藩,只不过他们都已经被明军消灭,此时,肥前藩就只剩下了佐贺藩。 佐贺藩藩主由肥前藩藩主锅岛胜茂亲领,也是整个肥前藩最强大的势力。 肥前藩藩主锅岛胜茂站立在城头,俯视城外的攻城军队。 城外的攻城军队,第一梯队,是由归顺的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带领的日本仆从军,第二梯队,才是由宁远伯李尊祖和浙江总兵陈洪范率领的明军。 锅岛胜茂在城头一眼就认出了岛津光久,都是熟人,知根知底。 锅岛胜茂大骂岛津光久,“岛津光久,你个日本的叛徒,居然叛日降明!” 岛津光久不以为然,“锅岛胜茂,你少在那里口无遮拦!” “自唐朝以来,我日本就接受唐朝册封,到丰臣秀吉时期,更是被明朝册封为日本国王,日本本就是大明朝的藩属,我现在只不过是听从宗主国的调遣,哪来的叛日降明!” “倒是你锅岛胜茂,依仗武力,无视宗主国,肆意屠杀我日本武士,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真是罪不容诛!” 锅岛胜茂气的哇哇暴叫,“岛津光久,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身为日本人,那也是一藩之主,一地大名,没想到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却甘愿做明朝的走狗,萨摩藩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死后,有何颜面再见你的父辈祖辈。你的后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我日本的后世之孙,必然会将你钉在耻辱柱上,你岛津光久必将遭受万世的唾骂!” “八格牙路!”岛津光久气的喯喯直蹦,同时,他的心中也暗下决心。你锅岛胜茂不是说我必然遭受后世的唾骂吗,那好,那我就将你肥前藩的子孙赶尽杀绝。 就算是我挨骂,那骂人的,也没你锅岛家的人! 宁远伯李尊祖在后面听着岛津光久和锅岛胜茂两个人一直在说话,可是他又听不懂,于是便向着一旁的翻译问道:“他们俩人在那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 “回宁远伯,是那个肥前藩的藩主锅岛胜茂在骂岛津光久呢,说他是日本的叛徒,还说岛津光久必然要受到日本后世子孙的唾骂。” 李尊祖不屑一顾,“你日本能不能有后世子孙还两说着呢。” “行了,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该干正事了。” “传我将令,攻城,城破之后,城中男丁,一个不留。” “是。” 随着李尊祖一声令下,岛津光久带着人就开始攻城,其实,被肥前藩藩主锅岛胜茂那么一骂,岛津光久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 嘭嘭嘭,嘭嘭嘭。 在明军火炮的打击下,再加上岛津光久也是卖了力气了,很快,城池就被攻破了,肥前藩藩主锅岛胜茂更是直接死在了流矢之下。 李尊祖对着浙江总兵陈洪制吩咐道:“老规矩,陈总兵,你带着人迅速接管城池,接收城中的粮草和府库。” “杀人的事,让岛津光久带着那帮倭寇干就行了,咱们尽量不插手,待火候差不多了,咱们再出来制止。” 陈洪范朝着李尊祖一抱拳,“末将明白。” 李尊祖看着大军缓缓入城,心中大定,九州岛,算是彻底拿下了,我总算是没有堕了我李家的威名。 另一边,英国公张之极留下右掖营驻守京都,他亲率左掖营及保定总兵王世忠部,一路向西,连下丹波、丹后、但马等地。 因为之前明军抵近京都时,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向周边的倭寇求援。京都周边都是效忠德川幕府的势力,他们纷纷派出援兵,只不过都被保定王世忠率骑兵消灭了。 现在,他们的防守力量薄弱,所以张之极没费太大的力气,就连下数城。 此时,张之极率兵来到播磨藩,正巧,在这里碰上了蓟州总兵祖大寿。 祖大寿被朱由检调离辽东,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很痛快的就去蓟州赴任了。 等到朝廷决定攻打日本之后,并抽调蓟州兵马参战,祖大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原因无他,因为祖大寿对对付倭寇,有一些经验,这倒不是说祖大寿本人的经验,而是他的父亲传授给他的经验。 祖大寿的父亲名为祖承训,原为辽东副总兵,后来丰臣秀吉派大军入侵朝鲜,祖承训那是第一批入朝参加对日作战的将领,因此,对于倭寇很有经验。 祖大寿那是祖承训的亲生儿子,这些经验,祖承训自然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祖大寿了。 祖大寿从他的父亲那里得到了两点对付倭寇的方法,一,倭寇多是步兵,且短小精悍,我们要依靠骑兵的优势对付他们。 二,倭寇十分的拧巴,遇事你死磕,不死不休,甚至可以说是变态。 对此,尽量避免和他们短兵相接,要依靠火器和骑兵,尽可能的杀伤倭寇,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祖大寿根据父亲的教诲,总结出了一条宝贵经验,那就是对付倭寇,要靠骑兵。 火器虽然厉害,但携带不是很方便,要是火铳还还好说,火炮那可就费事了。 祖大寿调任蓟州总兵后,就加强了对骑兵的训练力度,加上蓟州本就是九边重镇,武器装备也是优先供应,蓟州也获得了大批战马。 因此,祖大寿麾下的骑兵不在少数,加上还有归附的蒙古人,这一次,祖大寿把他们全都带来了。 祖大寿本身就是沙场宿将,经验丰富,加上先知先觉,提前准备,自登陆以来,那是连战连捷,无往而不利。 虽然祖大寿在历史上大节有亏,但他投降满清,也确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而且投降之后,也没有给满清卖力,比洪承畴之流,可是强太多了。 所以,自诩为十全老人的乾隆,下令编写贰臣传后,祖大寿就被编入了乙编。 此时的祖大寿,不似历史上那般悲剧,现在的他是连战连捷,那是意气风发。 见到英国公张之极后,祖大寿抱拳行礼,“英国公。” 张之极颔首示意,“祖总兵,没想到你我两路兵马,这么快就见面了。” “按照陛下的谋划,这播磨藩,就是福王殿下移藩后的王城。如今你我两家合兵,尽快拿下此城。” “末将谨遵英国公调遣。” 第331章 利益集团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一封来自日本的军报,漂洋过海,辗转海陆,在登州府上岸后,经八百里加急急送京师。 朱由检看着军报,心中大定,日本的战事,比预期的要顺利。 这也与日本南部地区,大多不是德川幕府的直接统治区域有一定的关系。 英国公张之极和洪承畴甚至请求大军北上,全面收复日本。 日本战事确实顺利,甚至是超出了朱由检预期的顺利,说实话,朱由检自后世而来,当然是想一口吞掉日本的。 只是,现在的大明王朝,刚刚恢复几分生机,百废待兴。 朱由检最初决定攻打日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拿下日本的金银矿,缓解大明朝的财政危机。 再一个,就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原谅的。 要是全面收复日本,必然要触及德川幕府的核心统治区域,他们必然会拼死一搏,明军,也必然要付出代价。 不过,洪承畴和驸马都尉巩永固在军报中的提议,倒是给了朱由检启发。 他们二人请求调建奴去攻打日本。 反正经过辽东大战后,建奴名义上是恢复为大明的建州左卫,是大明的臣子,不用白不用。 朱由检基于此,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日本,有不少归降的倭寇,要是黄台吉同意调兵,那就调建奴去日本打倭寇。要是黄台吉不同意调兵,那就说明建奴不服朝廷调度,意谋反叛,正好就有了出兵的理由,那就调归降的倭寇去打建奴。 而明军,就在一旁督战。 同时,朱由检也打定了主意,这一场大战下来,必须得撒出去几个爵位。 如今,朱由检重新启用勋贵,并解除了对宗室的限制,在朱由检的有意识的推动下,已经逐渐形成了以朱由检为中心,包括底层宗室和勋贵在内的一个新的利益集团。 这个利益集团,将是以后推行新政,对抗庞大的文官集团以及他们背后士绅豪强的核心力量。 就像后来的满清朝廷一般,他们的统治核心是八旗,所以,对于那些士绅,他们才动不动就拿刀子杀人。 清朝的统治阶级是旗人,包括满,蒙,汉,而且还可以通过不断的给人抬旗,扩充优化统治阶级,以稳固自己的统治。 只要顶层的爱新觉罗家族不变,剩下的旗人,都是可以换血的。 这一点,就有点类似于后世各个国家的政党一般。 所以,清朝,在政治制度上,可以说是封建王朝的集大成者。 当然了,这个封建王朝,是按照西方那一套来说的。 就像后来的清末新政,满清政府都到了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依旧是弄出来一个皇族内阁。 而明朝立国近三百年,各种问题积重难返,要想有所改革,就必然会触动既得利益集团。 所谓变法也好,改革也好,本质上来说,就四个字,劫富济贫。 从有钱人的手里抢出来点钱,周济那些穷苦人,以免他们因为活不下去而造反,继而达到维护统治的目的。 可要想变法,就必然会触动既得利益集团,因此,变法者,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秦之商鞅,宋之王安石,明之张居正,清之雍正。 明朝的既得利益集团,就是士绅阶层。 这些士绅,家里有产业有田地,自己本人有功名有身份,朝堂中还有人脉,地方官员想要收个赋税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像这种人,只知道有家,不知道有国,对他们来讲,谁当皇帝都一样,所以在明朝灭亡的时候,他们可以毫无波澜的置身事外,仿佛看戏一般。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迎来的不是大顺,而是大清。 也正是因为大清的到来,这些士绅才真正意识到,大明,是有多么的好。 要想对付这些士绅,就必然要依靠另一个利益集团,所谓的阉党,就是这么来的。 朱由检将张之极的军报轻轻放到书案上,“王承恩,召内阁,兵部,户部,军令部,军需部的堂官,武英殿议事。” “另外,将军报中的战果誊抄下来,分发京师各部及各省府州县。” “奴婢遵旨。” 众大臣陆陆续续的来到武英殿内,纷纷朝朱由检躬身施礼,“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挥手示意王承恩将誊抄的军报分发下去,“诸位都看一看,这是英国公张之极从日本发来的军报,战事比预期的要顺利,石见银矿也已经收复,银矿储藏量,还是比较可观的。” “张之极和洪承畴在军报中提议,继续挥师北上,一举收复日本全境。” “同时,这个洪承畴和巩永固提议,调建奴去打倭寇。” “诸位,都说一说吧。” 内阁首辅李国普率先起身发言,“陛下,据军报上说,此次大战,有不少的日本倭寇归降我军,依臣来看,我们不妨就调建奴去打倭寇。” “建奴要是听从调令,那自然是好,若是建奴不听,那我们就调那些倭寇去打建奴,也正好师出有名。” “李阁老所言,不无道理,”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李邦华,“兵部怎么看?” 兵部尚书兼军令部总长李邦华起身奏报,“回禀陛下,兵部和李阁老的看法一致。” “仰赖陛下如天之福,我大明兵强马壮,建奴为祸辽东多年,也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朱由检看着李邦华,“那李尚书,你的意思是趁此机会,肃清辽东的建奴,日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李邦华躬身道:“陛下英明。” 朱由检又看向孙承宗,“孙阁老,你怎么看?” 孙承宗随即起身,“回禀陛下,臣赞同李阁老的意见。” “辽东若有可为,则兵发辽东,日本若有可为,则挥师北上。” “只是考虑后勤压力,鱼和熊掌很难兼得。” 朱由检缓缓起身,“军令部按照这两种情况,尽快做出预案。” “传旨蓟辽总督杨嗣昌,调建州左卫人马前往日本,平定倭寇。” “另外,让朝鲜也派兵。” 就在这时,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宇顺缓步走进武英殿。 “怎么了?”朱由检问道。 高宇顺拿出一封奏疏,“回禀陛下,三边总督孙传庭、甘肃巡抚梅之焕联名上疏的八百里加急。” “林丹汗病逝于甘肃,其子额哲及其大福晋娜木钟奉上传国玺,向我大明请降。” 第332章 厉害的福王 林丹汗,这位蒙古黄金家族的最后一位大汗,自其出生,便面对着四分五裂、千疮百孔的局面。 待其成年,虽奋发进取,可依旧是无力回天。 先是被建奴攻击,退出辽东,后在大同被陈奇瑜打败,损失惨重,而后又被多尔衮率军追击,再度大败,金银、牛羊丢失无数,继续西迁。 又因明朝作战需要,又被延绥总兵王承恩、宁夏总兵贺虎臣率军袭扰,无奈退往青海。 连番大败,加之身体有伤,林丹汗,这位草原上的最后一位大汗,在万千不甘中撒手而去。 其子额哲,在明军的接连打击之下,也是撑不住了,便率部在西宁,请求归降。 在明朝,西宁属于甘肃镇,只不过如今成为了甘肃省,西宁守将便将消息急报给甘肃巡抚梅之焕。 甘肃巡抚梅之焕接到消息,不敢怠慢,又急报三边总督孙传庭,这么大的事,孙传庭也不敢擅自决断,便与甘肃巡抚梅之焕连署上疏,八百里加急急报京师,请求圣裁。 终明一朝,对蒙古,大体上,始终是呈压倒性优势的。 尤其是在捕鱼儿海之战后,北元,彻底的分裂为各个部落,再也没有形成一个权威的领导核心。 而且,明军在草原上经常放火烧荒。 其实不光是明朝,历代中原王朝,对游牧民族,都是呈压倒性优势的。 一汉当五胡,绝不是空穴来风。 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相比,天生就处于劣势。 像清朝那种渔猎民族,能够入主中原,完全就是捡漏的。 清朝能够收服蒙古各部,那更是捡漏。 要是没有明朝二百多年来对蒙古连续不断的打击,清朝,根本就不可能收服蒙古各部。 要是没有沙俄阻断了蒙古的退路,清朝也不可能收服蒙古。 朱由检看着三边总督孙传庭和甘肃巡抚梅之焕的连署奏疏,额哲想要归降,这个朱由检能明白。可是,额哲还有一个请求,就是将林丹汗的大福晋娜木钟嫁与大明宗室。 朱由检看完后,将奏疏交给下面的大臣观看。 “你们说,额哲请求将林丹汗的大福晋娜木钟嫁与我大明宗室,这一点,是为何啊?” 陈奇瑜起身奏报,“回禀陛下,娜木钟虽身为林丹汗的大福晋,但是她并不是额哲的生身之母,相反,这个娜木钟还很年轻,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 “据说,这个额哲与这个娜木钟不和,额哲此举,一来,是想表明自己归降的决心,毕竟他连自己父亲的大福晋都舍出去了。” “二来,蒙古人乃化外蛮夷,并无礼仪,娜木钟虽然是林丹汗的大福晋,但是对于额哲来说,无足轻重。将娜木钟嫁与我大明宗室,他也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三来,我大明从无和亲,但外邦女子嫁与我大明宗室,也不算和亲,并不违反祖训。额哲此举,也是为了拉近与我大明的关系,让我大明减轻对其的戒备之心。” “还有一点,臣以为额哲最初的想法,是想请陛下纳娜木钟为妃,只不过娜木钟并非处子之身,额哲知道我大明的礼仪规矩,故退而求其次,请将娜木钟嫁与其他宗室。” “额哲此举,也未尝不是在试探我大明。” 历史上,林丹汗死后,为了更好的拉拢蒙古各部,娜木钟便被黄台吉纳为妃子,还生下了黄台吉的子嗣,直到康熙年间才去世。 朱由检略做思索,“额哲这一归降,漠南漠北的蒙古各部,算是彻底的安定了。” “传旨三边总督孙传庭,酌情安置归降蒙古人,挑选青壮打散编练入军,女子,嫁与当地汉人为妻。所有的蒙古人,一律改汉姓,蒙古孩童统一上汉人学堂读书识字,全面促进汉化。” “额哲,封归顺侯,世袭罔替。赐姓吴,赐名忠诚。于京师赐与府邸,准其全家来京居住,并加左都督。” “至于娜木钟,如今藩王都在京师,你们看,嫁与哪个宗室合适?” 李邦华起身奏报,“陛下,肃王殿下就藩在甘肃兰州,而今也不过而立之年,莫不如嫁与肃王殿下,为侧妃。” 军训部总长怀远侯常延龄起身奏报,“陛下,按年纪来看,益王殿下也是合适的。” 朱由检想了想,肃王有些懦弱,益王倒是个合适人选。历史上,明末的那些宗室里,益王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那就将娜木钟嫁与益王,为益王侧妃。” “此外,石见银矿已经收复,户部,工部,会同少府,派专人前去日本,开矿。” “退下吧。” “臣等告退。” 紧接着,朱由检又在乾清宫召见了几位将领。 “臣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兼督军,新乐侯刘文炳,” “臣细柳营主将兼督军,清平伯吴遵周,” “臣左哨营主将兼督军林兆鼎,” “臣右哨营主将兼督军李辅明,” “参见陛下。” “诸位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细柳营是被打散至关宁军各部后,又重新组建的,左哨营,右哨营原来一直驻扎在陕西,镇压民乱,如今民乱基本肃清,这两营便从西北调了回来的。 朱由检看着四位将领,“细柳营,左哨营,右哨营,三营兵马即刻开赴辽东,会同辽东各部,督促建州左卫前往日本平倭。” “倘若建州左卫不听朝廷调遣,你们三营便会同辽东各部,剿灭他们。” “倘若建州左卫服从朝廷调度,你们三营兵马,便渡海前往日本,协助英国公一举收复日本。” “你们三营兵马,若是在辽东作战,便归蓟辽总督杨嗣昌的节制。若是在日本作战,便归新乐侯的节制,但日本各部兵马,统一归英国公节制。” “新乐侯,五城兵马司暂时交由你弟弟刘文耀统领,你带着陷阵营,护送福王去日本,先行筹备福藩移藩事宜。” “另外,封日本国王兴子为日本郡王,世袭罔替。你代表朕主持福王世子与日本王大婚,日本王就不要再为福王世子侧妃了,按照民间的说法,改为世子平妃,等同世子妃,所生之子,亦为嫡子。” 新乐侯刘文炳有些犹豫,“陛下,这与礼法不合呀。” 朱由检也知道这不合礼法,“福王世子妃已经立了,可福藩要想在日本站稳脚跟,福王世子必须要与这个日本王成亲,可人家毕竟是日本王,当侧妃,总归是不合适的。” “倘若让日本王嫁给福王,福王世子也已经立了,日本王之子不可能继承福王之位,日本方面若是以此做文章,恐怕也会起波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这么告诉福王吧。” “臣遵旨。” 新乐侯刘文炳出了乾清宫,没有停歇,直接去找了福王,将朱由检的安排这么一说,福王乐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福王又一想,我福藩移藩事大,以后在日本站稳脚跟的事也不小,所以,我必须得将任何可能的影响因素消灭于萌芽之中。 福王便立即上了一道奏疏,以福王世子妃不孝且无子嗣为由,请求朝廷废除福王世子妃。 这道奏疏随即就摆在了朱由检的书案上。 没有子嗣,这一点倒没什么,可不孝,这一点,就足以置人于死地。 朱由检将奏疏放下,“福王叔,是个通透之人,可也是个狠人呀。” “来人,将福王叔的奏疏拿给礼部和宗人府,命他们速办。” 至于真相,并不重要。 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啊。 第333章 福分 辽东,广宁城,大批文武官员齐聚于此。 蓟辽总督杨嗣昌,辽东巡抚方一藻,宁前兵备副使陈新甲,辽东总兵满桂,辽东屯田总兵王廷臣,锦州总兵孙显祖,辽南总兵刘兴祚,山海关总兵周遇吉,东江副总兵毛承禄,以及从京师赶来的新乐侯刘文炳,陷阵营主将孙应元,督军刘继祖,细柳营主将兼督军清平伯吴遵周,左哨营主将兼督军林兆鼎,右哨营主将兼督军李辅明,等等,等等。 当然了,身份最尊贵的当属福王朱常洵,他是跟着新乐侯刘文炳走辽东经朝鲜而后渡海去日本的。 现如今福藩移藩在即,朱常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广宁城中和众文武官员见过礼后,就不露头了,就等着去日本了,这次的军事会议更是连面都没露。 大堂之内,新乐侯刘文炳坐于上垂手,清平伯吴遵周坐于下垂手,而原本的辽东军政第一人蓟辽总督杨嗣昌,则只能坐在左侧第一的位置。 新乐侯刘文炳看向蓟辽总督杨嗣昌,“杨制台,你是蓟辽总督,此次调建州左卫前往日本平倭,理应由你派人前去沈阳传达朝廷的调令。” “福王殿下和本爵以及陷阵营是暂驻辽东,不便插手辽东之事,京师来的兵马,包括清平伯,也是归你节制,辽东事宜,一切还是由杨制台做主。” 杨嗣昌赶忙起身,“新乐侯,清平伯,那下官就僭越了。” “哪位将军愿去沈阳,向建奴传达朝廷的调令?” 话音刚落,就有一将领起身,“末将愿往。” 杨嗣昌顺着声音看去,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辽南总兵刘兴祚。 刘兴祚,原在建奴手下做事,深得努尔哈赤的信任,后来又归顺明朝,待朝廷收复辽南,便以军功擢其为辽南总兵。 杨嗣昌本来属意的人选就是刘兴祚,因为他熟悉建奴的各个人员。可毕竟是去沈阳,深入虎穴,而且调建奴去日本的意图很明确,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派去传达调令的极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杨嗣昌也不好直接点将,可没想到刘兴祚真的自己主动请缨。 杨嗣昌看向刘兴祚,“好,刘总兵,那就辛苦你走一趟了。” “设记,建奴狡诈,传达调令后立刻返回,不得逗留。” “末将领命。” 杨嗣昌接着点将,“辽东总兵满桂。” 满桂立刻起身,“末将在。” “你率本部兵马,围住西平堡。” “末将领命。” “吴三桂,左良玉。” 吴三桂,左良玉二人立刻起身,“末将在。” “你二人率五千骑兵,护送刘总兵前去沈阳。” “末将领命。” “其余将官,各自回营,秣兵厉马,准备迎战。若是三日之后建奴不听调令,各部兵马即刻发起进攻。” “末将等遵命。” 新乐侯刘文炳返回房间之时,正碰到福王朱常洵在一队侍卫的护卫下走出来,刘文炳赶忙行礼,“参见殿下。” 朱常洵颔首示意,“新乐侯不必多礼。” “谢殿下。” “新乐侯,本王是第一次到这辽东,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踏上辽东的土地了,你可愿意陪我走一走啊。” “愿听殿下调遣,不过为了殿下的安全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出城。” 朱常洵哈哈一笑,“放心吧,本王现在可舍不得死。” 朱常洵在前面走,新乐侯刘文炳则是有意识的落后朱常洵半个身位,后面还跟着一大队护卫。 朱常洵显得很是活跃,东看看,西瞧瞧,“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我军惨败,杜松、刘綎两位老将军战死沙场,据说神宗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急火攻心,吐了血。本王当时虽身在洛阳,但也感同身受。” “可谁能想到,自陛下登基以来,一扫颓势,反守为攻,建奴竟被我大明吓得惶恐不安。陛下,真乃神人也。” 朱常洵缓步走上城墙,蓟辽总督杨嗣昌已经提前给城中的士兵打了招呼,上面的士兵也知道朱常洵的来历,见朱常洵上了城墙,纷纷行礼,“参见福王殿下。” 朱常洵很是和蔼,面露笑容,“诸位将士辛苦,不必多礼,本王随便看看,你们不必管我。” “谢殿下。” 正在城头上巡视的一个参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殿下,您千金之躯,怎么上这来了?” “本王随便走走,你忙你的去吧。” “是。” 朱常洵向前走去,刘文炳和一众护卫在后面跟着。刚才那参将则是远远的带着人在后面跟随,生怕朱常洵出什么意外。 朱常洵在城头上看的很仔细,像是在记忆城头上的防务。 “新乐侯,你可知本王为何要上这城头啊?” 刘文炳躬身道:“回禀殿下,依臣看来,殿下将要移藩,想必是为了福藩的将来提前做准备。” “哈哈,”朱常洵笑的很开心,“新乐侯果然是聪慧之人,怪不得陛下会如此的看重你。” “不过,还有一点,新乐侯你不愿说出来,那就是站得高,看得远。” “本王虽身为皇亲贵胄,可真正去去过、看过的地方,除了京师,也就是洛阳了。这塞外的风光,我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说着,朱常洵立双手撑在城墙上,眺望远方,忽的一阵微风吹过,惹得朱常洵的蟒袍猎猎作响。 “登高望远,可这高处,不胜寒呐。” 刘文炳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重头戏来了。 朱常洵接着开口说道,“新乐侯,想必你也听说过当年的国本之争吧。” “臣,略有耳闻。” “新乐侯,那你觉得真的有国本之争吗?” 刘文炳很聪明,躬身道:“回禀殿下,此乃天家之事,非臣子可以妄言。” 朱常洵淡淡一笑,“朝堂之中传言,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有两个,一个是英国公张之极,另一个就是你新乐侯刘文炳了。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呀。” “皇明祖训载有明文,我大明朝的皇位继承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神宗是天纵之人,是不会有这等疏忽的。” “况且,神宗何曾说过要废长立幼了?” “我的母妃,在宫中也是时常受到神宗的责罚。” “国本之争,争的不是储君之位,因为我大明朝的储君之位,在太祖高皇帝之时便已经定下了。国本之争,争的是权力,是皇帝与文官集团之间的权力之争。” “新乐侯,你还年轻,只要坚定的站在陛下身旁,将来必定大有所为。” 刘文炳头上都冒汗了,虽然我是当今天子的亲信近臣,但这话也不是我能听的呀。 不过,刘文炳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福王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对自己说这些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对自己说的,可实际上,是对皇帝说的。 福王这是想在移藩之前,彻底消弭与陛下之间的隔阂。 国本之争,争的到底是什么,不重要。可当年既然有那样的传言,天家无情,他朱常洵就必须得摆出态度来。 之前,他一直在没有机会,如今就要移藩了,这是要借自己之口向当今天子表明福藩的态度。 刘文炳向四周看了看,那些护卫离得不是很远,并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听到。 刘文炳躬身道:“福王殿下,塞外风大,呼呼作响,恕臣无礼,刚刚殿下所说的臣未曾听清楚,可否劳烦殿下再复述一遍。” 朱常洵会心一笑,“也没什么,就不必再提了。既然外面风大,那咱们还是回房歇息吧。” 说着,朱常洵就迈步离开。 待朱常洵离开后,刘文炳看向那些护卫,“刚刚你们可曾听到什么?” 能给这等人物当护卫的人,那自然都是机灵人,“卑职等什么也没有听到。” “没听到就是你们的福分!” 第334章 骂人 辽东,沈阳。 吴三桂,左良玉带着五千骑兵,护送辽南总兵刘兴祚前来宣读调令。 清军这一段时间,很是老实,但该有的探马还是有的,因为他们生怕明军趁机偷袭。 因此,在刘兴祚等人越过西平堡后,沈阳方面便得到了消息。 明军大兵围困西平堡,如今又有大批骑兵直奔沈阳,为了以防万一,黄台吉果断下令,关闭城门,做好防御准备。 刘兴祚见沈阳城门紧闭,城头上严阵以待,便喊道:“辽南总兵刘兴祚,奉命前来建州左卫宣读调令,快快打开城门。” 在城头上巡视的豪格,一看是刘兴祚,顿时怒火中烧,怒不可遏,“刘爱塔,这个叛徒!” 一旁的图尔格生怕豪格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赶忙劝道:“肃亲王,皇上有交代,万事以大局为重。” “处置刘爱塔这个叛徒事小,可给明军留下发兵的口实事大,还请肃亲王暂息雷霆之怒。” 豪格对着城头,狠狠的砸了一拳,“真是便宜这个叛徒了!” “图尔格,你问问他来干什么。” “喳。” 图尔格朝着城下看去,“原来是刘总兵,失敬,失敬。” “不知刘总兵带这么多兵马来我沈阳,有何贵干?” 刘兴祚平静如水,“图尔格,首先纠正你一点,沈阳,不是你们的,而是我大明的。” “其次,论品级,我是都督同知,从一品,建州左卫指挥使黄台吉也不过是正三品,黄台吉见了我也得乖乖行礼。而你,一个无品无级的杂兵,也配让本将回话!” “不过本将念尔等为化外之人,不通人事,不明人礼,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 “快把城门打开,要是耽搁了军务,我就上奏朝廷,裁撤建州左卫!” “你敢!”豪格实在是忍不住了。 “刘爱塔,你别忘了,当初是谁给你饭吃的!” “就算是养条狗还是冲着主人摇摇尾巴呢,可你倒好,卖主求荣,对着主人龇牙咧嘴,还想反咬一口!” “你臭不要脸!” 刘兴祚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毕竟当初努尔哈赤对他还是挺不错的,如今被豪格这么一骂,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刘兴祚就不好招架了。 刘兴祚不好张嘴,但有人可不在乎。 左良玉见刘兴祚被豪格骂住了,二话不说,催马上前,对着豪格破口大骂,“豪格,我太阳你母亲。” “你不过是故虏出身,被打断了骨头的丧家犬,也敢在这口出狂言。” “你在这又是说主人又是说狗的,那好,本将就给你提个醒,你爷爷努尔哈赤,那也是我大明养的一条狗。” “三十年来,这条狗可是忠心耿耿,让它咬谁就咬,就算是让他吃屎,它还直流哈喇子呢。” “可谁承想,这条老狗,它噬主!” “这条老狗趁着主人身体虚弱,狠狠地咬了主人一口,不过好在主人反应过来了,赏给了它一火炮。” “可现在,老狗没了,没想到这小狗崽子又开始龇牙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这狼行天下吃肉,可这狗行天下,吃的是屎!” “你!”豪格气的呀,目眦欲裂,后槽牙都快咬出血来了。 图尔格看豪格这副模样,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赶紧拉住了他,“肃亲王,肃亲王,冷静,冷静,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肃亲王。”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敢情骂的不是你!” 不过豪格也就是在嘴上过过瘾,真到了事情上,他也不傻,他知道如今清军不是明军的对手,绝不能给明军落下口实。 “图尔格,你跟刘爱塔那个叛徒说吧,本王到后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喳,肃亲王,您就先到后面休息,这有奴才就行了。” 正巧,多铎走了上来,他在底下就听到了左良玉骂人,但具体骂的是什么,他没听清,所以他就走了上来,准备听一听。 可能这就叫找骂吧。 多铎一上来,就看到豪格耷拉个脸往后走,他本就和豪格不对付,一见豪格这副模样,心里头高兴。 这时。左良玉对着城头又继续喊上了,“城头上的小狗崽子,你到底开不开门呀,你要是不开,等爷爷我自己打开了城门,我就把你的狗牙一个一个的全都拔下来,然后扔到粪坑里。” 多铎来到城头,听着左良玉骂的挺带劲,他这心里还挺痛快,“骂的挺好呀。这肃亲王也真是的,让明军骂了几句就受不了了,一点城府都没有,难堪大任呀。” “图尔格,明军就这么骂你主子,你也不管管?” “也是,这当主子的都被骂走了,你这奴才还能怎么着呀。” 图尔格很是难为听,“豫亲王,城下的明军,骂的不光是肃亲王。” “不光是肃亲王,”多铎有些愣神,“你把话说明白点?” “明军骂的是老主子,骂他老人家是老狗,骂我大清的这些王爷和贝勒爷是小狗崽子。” “什么?”多铎也忍不住,抄刀子就要动手。 本来以为骂的是黄台吉他们爷俩呢,他还在这幸灾乐祸呢,没成想,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呢。 图尔格像之前拉着豪格那样拉着多铎,“豫亲王,豫亲王,冷静,冷静,大局为重,大局为重的豫亲王。” 第335章 调令 多尔衮也走了上城头,看了发怒的多铎一眼,“不要胡闹,退下去。” “十四哥!”多铎不情不愿。 “退下去。” “哼。”多铎冷哼一声,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忤逆多尔衮的意思,随即退了下去。 多尔衮看向城下的刘兴祚,“原来是刘总兵,失敬,失敬。” “不知刘总兵前来所为何事?” 刘兴祚都没拿正眼瞧多尔衮,“奉蓟辽总督杨嗣昌杨制台命,向建州左卫传达朝廷调令。” “快把城门打开,要是耽误了朝廷的大事,勿谓言之不预也!” 调令?多尔衮有些纳闷,不过他也明白现在的处境,形势比人强,也不好多问。 “刘总兵,非是我不给您开城门,而是您带着数千骑兵,沈阳城小,要是都涌进沈阳城中,恐怕装不下呀。” 刘兴祚自然明白多尔衮的心思,“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我只带一队亲兵进城就是了。” 多尔衮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依旧淡定的说道:“那好,我这就打开城门,迎接刘总兵进城。” 见城门打开,刘兴祚对着身旁的左良玉说道:“左将军,麻烦你随我走一趟吧。” “是。” 刘兴祚随即带着一队亲兵就进了沈阳城,左良玉也带来一队亲兵跟着进城。 左良玉本不归刘兴祚调遣,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这是蓟辽总督杨嗣昌特意嘱咐的,不然,刘兴祚本来就与建奴有旧,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传达调令,总归是让人不放心。 而且,刘兴祚也有意如此,他也怕有些人传出闲话来,所以便主动让左良玉跟着自己一块进城。 待到了地方,刘兴祚手拿调令,也不进去,就站在院中。 多尔衮见状,便问道:“刘总兵为何不进去?” 刘兴祚没有搭理多尔衮,而是左良玉开了口,“既然是听调,哪有在室内的道理?” “我们在城外等了那么半天,你们建州左卫的人居然还没有在院中集合,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 左良玉指着多尔衮,“你去将建州左卫的各级军官,全部喊到院中,听调!” 多尔衮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二位稍后,我这就将人请到院中。” 多尔衮走了进去,对着黄台吉等人一说,萨哈廉立刻就不乐意了。 “皇上,这刘爱塔也太放肆了!我们不能答应啊!” 豪格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皇上,他刘爱塔原来不过是咱们养的一条狗而已,现在也敢对着咱们龇牙了。” 黄台吉没有多说什么,缓缓站起身来,“时不利兮骓不逝,咱们出去吧。” 黄台吉这一走,里面的人也都跟着出去。 黄台吉一见刘兴祚,脸上立刻洋溢出了笑容,“刘总兵,你这是离家久了,想家了,特意回来看看?” 刘兴祚立刻就听出了黄台吉话里藏刀,“我是土生土长的大明朝辽东人氏,可惜呀,我的家乡现在被鸠占鹊巢。” “至于为何鸠占鹊巢呢,养犬伤人呐。” 黄台吉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刘总兵,时间不早了,还是快些宣读调令吧。” 刘兴祚手捧调令,“辽南总兵都督同知刘兴祚,奉命前来建州左卫传达军令部调令。” “建州左卫听调,……” “…………” 接着,就是一些痛骂倭寇的话,很长很长,这也是军令部有意为之。 下面黄台吉等人,全都是躬身听调的,时间一长,就有人熬不住了。 多铎本来就好动,时间一长就有点受不了了,可是,别人都躬着身呢,他也不能站起身来,一个劲的原地蛄蛹。 豪格紧挨着多铎呢,他一看多铎这副模样,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豫亲王,你是不是受不了了?” “没错,这么大一会了,谁能受得了呀。” “我也受不了了,我说豫亲王,要不咱们两个直起身来吧。” 多铎心里是想的,但别人都躬着身呢,“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呀,咱俩就直一下,缓缓,然后再继续躬身不就行了吗。” 多铎一听,有道理,“那要是这样的话,我觉着能行。” “那好,豫亲王,我数一二三,等我数到三,然后咱们俩一块起身。” “好。” 豪格随即开始数,“一,二,二下半。” 腾。 多铎直起身来了,可是豪格却没有。 多铎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麻溜的又躬下身来。 “小耳垂,你骗我。” 豪格大呼冤枉,“豫亲王,这话怎么说的。我是不是说数到三咱们俩再起身,我还没数到三呢,你怎么就起来了?” “豫亲王,你说说你,你自个先起来了,你倒是痛快了,我怎么办呀?” “你可害苦了我呀。” 正在宣读调令的刘兴祚也注意到了多铎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看来,是有人不愿听从调令呀。” “那好,这调令也没必要宣读了。”刘兴祚看向左良玉,“左将军,那咱们走吧。” “等等,刘总并,请等一下。”黄台吉急忙拦住了刘兴祚,而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多铎。 “多铎,你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向刘总兵道歉!” 多尔衮生怕多铎犯脾气,也紧跟着说道:“多铎,快向刘总兵道歉!” 对于多铎来说,多尔衮的话,自然是比黄台吉的话要管用的,“对不住了,刘总兵,是我不懂规矩,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边说,多铎边瞪着豪格,那眼神,恨不得弄死豪格。 多尔衮接着又呵斥道:“不懂规矩的东西,滚出去!” “是。”多铎临出去之前,又瞪了一眼豪格。 黄台吉又老忙劝道:“刘总兵,还请您继续宣读调令。” “也罢,看在你们是化外之人的份上,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接着,刘兴祚又重新宣读了一遍。 黄台吉等人又在那躬了半天身。 宣读完,刘兴祚看向黄台吉等人,“总之,为收复汉唐故土,今特调建州左卫兵马前往日本平定倭寇,三日之后出发,不得有误。” “黄台吉指挥使,接调令吧。” 黄台吉躬身从刘兴祚手中接过调令,“建州左卫,奉调。” 第336章 转移 待刘兴祚走后,黄台吉拿着那封调令,走进殿内,重新坐到他的龙椅上,其他人也都跟着走了进去。 黄台吉扫视众人,“明廷调我们去日本打倭寇,你们怎么看?” 礼亲王代善率先开口,“明廷此举,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让我们与倭寇厮杀,待我们与倭寇两败俱伤,明军就该下场,坐收渔利,剿灭两家了。” 多尔衮也随之说道:“况且,明廷要调我们去的是日本,据我所知,日本在朝鲜南面,漂洋过海,千里之遥。我们要去日本,就必须要穿过茫茫大海。” “既然要渡海,那就必然要乘坐明军水师的船只,在大海之上,我们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都攥在明军的手里了。” “要是明军故意让船只漏水,我们跑都没地方跑,就只能葬身于茫茫大海,明军便兵不血刃的就消灭了我大清。” 多铎这时候也从外面进来了,“明廷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们可不能上当。” “之前明廷从我大清敲诈走了五千万两白银,现在又让我们漂洋过海的去打倭寇,这不明摆着把我们大清当傻子玩呢!” “说的没错,”豪格也随之附和,“豫亲王说的对,明廷狡诈,我们大清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多铎一看豪格,眼珠子都红了,就是这小子算计自己,让自己当众出丑,“豪格,你,你,你你你……” 豪格自然知道多铎想说什么,“豫亲王,你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说话怎么还结巴了呀。” “你……” “好了,”多尔衮看向多铎,“现在商量的是关乎我大清生死存亡的大事,其他的事,过后再说。” 见多尔衮表了态,黄台吉也不好再护短,“肃亲王,在刘爱塔宣读调令时,是不是你蛊惑的豫亲王失了态?” “儿臣,儿臣……”豪格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台吉冷哼一声,“还不快向豫亲王道歉!” “是。” 豪格随即对着多铎躬身施礼,“豫亲王,多有得罪。” 多铎出了那么大的丑,本不想搭理豪格,可无奈多尔衮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没事,没事,肃亲王不必在意,我这个当叔叔的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黄台吉接着说道:“据探马来报,明军又向辽东调动了大量兵马,说是调往日本的。” “可我们若是不听从明廷的调令,恐怕这些兵马就要攻打我们大清了。” “以我大清目前的实力,是挡不住这么多的明军的,稍有不慎,便会亡国灭种。” 黄台吉的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实话。 大清自崇祯二年寇关失败以来,虽屡败屡战,但却是屡战屡败。 除了攻打林丹汗大胜之外,其余的基本上没怎么赢过,何况从林丹汗那掠夺的财宝还没捂热乎就被当做赔款给了明朝。 就连一直能给大清输血那朝鲜,现在也处于明军的严密控制之下,一点都指望不上了。 如今的辽东,明军在东、西、南三面封锁大清,在割地赔款之后,为了生存,黄台吉不得不派人向北面的苦寒之地发展。 可过惯了好日子,谁愿意去那破地呀,没办法,郑亲王济尔哈朗只好亲自坐镇开原,指挥人向北发展。 黄台吉的意思很明确,打,是打不过明朝的,那就只能撤退了。 但黄台吉作为大清皇帝,他是不能够开口说撤退了的,那就只能假借他人之口。 黄台吉看向范文程,“范先生是汉人,对明朝比较熟悉,范先生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范文程自然是明白黄台吉的意思的,“皇上,臣以为,睿亲王所言不无可能。” “倘若我们听从明廷调遣,渡海前往日本,那我大清的命脉便是彻底攥在明朝的手上了。” “就算是侥幸到了日本,我们人生地不熟,明军要想算计我们,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若是不听从明廷调遣,明军大兵压境,来势汹汹,我们大清很难抵挡明军的兵锋。” “对此情况,臣有三策。” “一策,趁着明军未加防范,我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全力出击,或许可以击败明军,赢得一线生机。” “二策,凭借城池固守,趁着明军大举进攻对此渡海攻击日本,说不定可以拖垮明军,赢得一线生机。” “三策,全面撤退,趁着明军未反应过来,我们进行战略转移,保存实力,以待反击。” 范文程虽然给了三策,但很明显,前两策是行不通的。 趁着明军不注意,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暂时能打得过明军,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在这犯难吗。 凭借城池固守,明军都不用费劲攻城,只要把城一围,就凭大清的粮草储备,饿都能饿死。 只有第三策,撤退,还算靠谱点。 不过,这话虽然是范文程说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就是黄台吉的意思。 黄台吉再次扫视众人,“范先生给出了三种策略,大家以为如何呀?” “我同意范先生的第三种策略。”礼亲王代善最先开口。 “我大清,连年征战,实力大损,又被明军封锁,汉人奴隶和朝鲜奴隶都无法补充,野人女真也被抓的差不多了,人口凋敝,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生机。” “打,是打不动了,唯有全面转移,方可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 “郑亲王在北面为我大清开辟新的生存空间,已经颇有成效,以我之见,还是撤退吧。” “我也是同意撤退。”多尔衮同样赞同道。 “我大清国小势微,兵少将寡,以目前的态势来看,若与明廷硬碰硬,恐怕只有身死国消了。” 不过,豪格却问出了问题的关键,“虽说沈阳附近,明军对我们的监视力度有所减弱,可我们这么多人转移,是不可能瞒得过明军的,就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拖住明军。” “那么,谁留下来呢?” 第337章 帮忙 豪格算是问出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既然是要撤走,就总得有人留下断后,那么,谁留下来断后呢? 黄台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一个人,众人神情不一,有的面色平静,有的不以为然,有的神情惶恐,还有的一个劲的往后窜,生怕叫到自己。 最终,还是黄台吉开了口,“我是大清的皇上,这个沈阳城,还是我留下来守吧。” 豪格立刻就不乐意了,“不能呀,父皇。” 萨哈廉也是出声反对,“不可啊,皇上。” 图尔格亦是反对,“皇上,您是我大清的主心骨,您怎么能够留下来呢。” 其余人也是纷纷提出了不同意见,就连一向与黄台吉不对付的多尔衮,也是不认同黄台吉的做法。 “皇上,”礼亲王代善看向黄台吉,“您是我大清的皇上,一国之主,以后我大清国要想发展延续,离不开您呀,您怎么能留下来呢。” “还是我留下来吧。” “父王。”萨哈廉一听这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黄台吉也不禁有几分动容,“礼亲王,你又何苦如此呢。” 代善叹了一口气,“我老了,也不见得能活几年了,还不如最后再为我大清拼一把。” 事实上,沈阳作为如今大清国的都城,除了黄台吉,也就只有代善这个有资历、有能力、能服众的人能够留守沈阳了。 其他人,像多尔衮,豪格,萨哈廉,都还年轻,没必要留在这必死的沈阳城中,况且,以后的大清国要想发展,还得靠这些年轻人。 其他的人,要么是身份不够,要么是资历不够,留守这必死之局的沈阳,根本就压不住场子。 代善,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黄台吉有些愧疚的看着代善,“那正红旗也就交给庄亲王一并管理吧。” “只是这沈阳城,就有劳礼亲王了。” 代善起身,朝着黄台吉跪了下去,“臣,遵旨。” 黄台吉赶忙起身拉住代善,“礼亲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其实,代善这一跪,既是臣子跪君主,也是在托付后事,他将自己的儿孙,都托付给黄台吉了。 黄台吉也明白代善的意思,“礼亲王尽可放心。” 黄台吉见众人很是沮丧,便给众人打了打气,“此次我大清北迁,效仿的是当年的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在辽国都灭国的情况下,依旧能恢复国家,威震天下。现如今,我大清正值青年,冉冉上升,定能再创辉煌,纵马寇关,入主中原。” “传朕的旨意,辽阳的兵马,撤往沈阳,抚顺的兵马撤往开原。” “明廷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那我们就在这三天的时间内,以服从明廷调令的名字,调动兵马。” “记住,动作一定要快,三日之后,必须全部撤往开原。” “那,老寨呢?”多铎问道。 黄台吉默了一下,“老寨,是我大清的发家之地,可也必然会是明军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寨,也不能守了。慈不掌兵,就让老寨的留守兵马,抵挡西面的明军吧。”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为了防止那些汉人奴隶趁机生事,里应外合,把他们全部除掉,以绝后患。” 另一边,刘兴祚与左良玉带着人返回了广宁城中,向着蓟辽总督杨嗣昌汇报情况。 刘兴祚朝着杨嗣昌躬身施礼,“制台,黄台吉虽然接了调令,但末将感觉,他绝对不会调动兵马去日本的。” “更为过分的是,黄台吉在沈阳城中建起了皇宫,这明显是僭越。” 此话一出,辽东的各个将领,义愤填膺,纷纷请战,非要灭了黄台吉不可。 辽东总兵满桂:“奴酋黄台吉,之前就僭越称帝,如今更是狂妄,竟然私造皇宫,制台,此等狂妄之徒,必须严惩。” 辽东副总兵吴三桂:“制台,建奴本就是我大明臣民,之前趁我大明虚弱,伺机生事,为祸辽东。如今黄台吉竟然敢僭越,实在大逆不道,不杀不足以谢天下。” 锦州总兵孙显祖,锦州副总兵左良玉,也是纷纷请战,就连辽东屯田总兵王廷臣,一个负责屯田的总兵,也嚷嚷着请战。 原因无他,当兵,只有打仗才能升官。现如今,蒙古人归降了,缅甸也消停了,只有日本还在打仗,可辽东的兵马只是抽调一部分去日本,剩下的大部分还留在辽东看着建奴。 辽东已经不是以前的辽东了,明清双方攻守易势,打建奴,那是稳打输不了,白给的军功,谁不想玩呀。 就像吴三桂,在之前的辽东大战中,箭射黄台吉,阵斩阿济格,战功卓着。从都督佥事升都督同知,又晋右都督,官拜辽东副总兵。 再然后,就不动了。 因为没仗打了,没有军功,也就升不上去了。 其实,这些武将想打,杨嗣昌这个文官也想打。 最初,被朱由检点名召入京师的,有五个人,分别是杨嗣昌,孙传庭,卢象升,陈奇瑜,洪承畴。 陈奇瑜凭借大同之功,晋升兵部尚书,担任军令部左次长,朝廷的军事行动,基本上都是出自他的谋划。 孙传庭坐镇西北之地,平流寇,击蒙古,清田地,除豪强,最近又接受了蒙古的归降,他晋兵部尚书,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洪承畴这家伙之前坐镇朝鲜,如今又率军攻打日本,他弄个兵部尚书当当,那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就剩下自己和卢象升了,都是以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担任总督,一个总督宣大,一个总督蓟辽。 并且,杨嗣昌总感觉自己和卢象升玩不到一块去,因为他感觉卢象升这个人,过于书生意气了。 文人相轻,杨嗣昌这个人也是有股子傲气的,他也不甘心落后于人。 所以,杨嗣昌也想打这一仗,他要是能剿灭黄台吉,他晋升兵部尚书,那也是手拿把掐。 可是,朝廷如今的重心在日本,在建奴没有明显的动作之前,他也不敢擅自开战。 杨嗣昌看了看众将领,“诸位,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万事要以大局为重,我们既然给了建奴三天集结兵马的时间,那就等上三天。”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军继续围困西平堡,刘兴祚,你速回鞍山,率辽南兵马开到辽阳城外。毛承禄,率东江镇兵马会同朝鲜的我军兵马,围住赫图阿拉。左哨营,右哨营,开赴沈阳与铁岭之间,当道扎营,堵住建奴退往铁岭的道路。满桂,孙显祖,周遇吉,你三人率本部兵马,开赴沈阳。细柳营” “女真者,化外蛮夷也,诸事不通,为确保军事调度,我大明天军即刻开赴建州左卫,帮助他们调动兵马。” 第338章 放开了打 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是瞒不过黄台吉。 黄台吉在沈阳,调动兵马,调着调着,突然发现,把明军吸引到家门口了。 此时的沈阳城中,还剩下黄台吉,礼亲王代善,豫亲王多铎,其余的重要人物基本上都撤出去了。 代善没走,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要留守沈阳的。 黄台吉没走,是因为他是皇上,是明面上的建州左卫指挥使,他一走,容易露馅。 多铎没走,是因为辽阳是两白旗的防区,按照原计划,辽阳的兵马先撤到沈阳城中,虽然要撤退,但建州左卫调动兵马,面子上还是要做一做的。 多铎就是去辽阳将兵马带到沈阳城中的,他本来是要走的,但还没来得及,就被明军堵在了沈阳城中。 黄台吉接到明军大兵压境的消息,面露难色,“难不成宁晋这么快就察觉了?” “图尔格。” 图尔格立刻上前,“奴才在。” “你去问一问外面的明军,他们想要干什么。” “喳。” 图尔格随即跑到沈阳城头,向着城外的明军喊话,“敢问将军,你们为何率军来到我们沈阳城下?” 下面的明军由吴三桂带队,吴三桂听到问话,都没拿正眼瞧图尔格,“奉命,协助建州左卫集结兵马。” “我们建州左卫自己可以集结兵马,不敢劳烦将军大驾。待我建州左卫集结兵马后,自会派人向蓟辽总督杨大人禀报。” 吴三桂铮铮的看向图尔格,“你没听清楚本将军刚刚说的话吗,奉命,协助建州左卫集结兵马。” “你要是再敢狂言,本将军立刻派兵进城,抓了你,治你一个不服从军令之罪!” 图尔格闻听此言,知道明军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也不敢继续顶了,“将军恕罪,是小人口出狂言了,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吴三桂冷哼一声,“知道就好,回去告诉建州左卫指挥使黄台吉,集结兵马只有三天时间,如今天已经快黑了,他只有两天的时间了。” “小人明白。” 图尔格立刻跑了回去,将情况汇报给了黄台吉。 黄台吉一听,就明白了,“明军对我们还是不放心,这么多军队,明为帮助,实为监视。” “倘若我们三天之内没有完成军队集结,这些明军必然会对我们发起进攻。” “倘若我们听从调令,完成军队集结,明军则会趁虚而入,占领我们的城池。” “睿亲王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图尔格明白,黄台吉虽然嘴上问的是睿亲王多尔衮,但实际上问的是肃亲王豪格,所以他立刻上前回答,“回禀皇上,肃亲王和庄亲王是最先撤离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铁岭,睿亲王现在应该到了抚顺。” 黄台吉沉思良久,“沈阳城有明军监视,恐怕睿亲王和庄亲王那里也有明军监视。” 多铎上前说道:“既然这样,与其被明军监视,还不如趁着明军不备,发起夜袭,说不定就能扭转局面。” 黄台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代善,“礼亲王,你怎么看?” 代善默了一下,“以沈阳为饵,拖住明军以求人员转移的方法,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豫亲王说的对,如今明军兵临城下,无论我们听不听明廷的调令,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我们倒不如放手一搏,趁明军立足未稳,发起夜袭,或许就能冲出包围,谋得生路。” 黄台吉也是下定了决心,“那好,今夜发起夜袭,我带一路兵马,礼亲王带一路兵马,豫亲王带一路兵马,三路齐发,直奔开原。” “切记,不以作战为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撤离。” 接着,黄台吉看向图尔格,“城中的汉人处置的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城中的汉人实在是太多了,目前只处理了一半。” “那就不要管了,让我们的女真勇士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夜袭。” “喳。” 是夜,蓟辽总督杨嗣昌的中军大帐内,杨嗣昌端坐于上位,营帐内除了一些将领之外,还有一位身着红色贴里,外套甲胄,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 此人非别,正是负责辽东情报工作的锦衣卫千户,毕云涛。 杨嗣昌看向毕云涛,“毕千户,铁岭,抚顺,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毕云涛摇了摇头,“并没有,今天下午,铁岭,抚顺两地的谍报人员突然断了联系,建奴对城中也是加强了管控,就连信鸽都没有收到一只,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杨嗣昌神色凝重,“今天上午才对建奴宣读了调令,下午铁岭和抚顺就没了消息,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建奴是打算据城死守,还是打算逃跑呀。” 毕云涛接着说道:“根据我们锦衣卫的谍报人员探查,自上次辽东大战,建奴惨败之后,建奴就有意识的向开原运送物资,持续不断,想来他们应当是在为自己谋求退路。” “只不过,开原一带建奴防范的很是严密,我们尝试多次打探,但都没能成功,反而还折损了不少人手。” 杨嗣昌点了点头,“开原,离我们有点远了,鞭长莫及啊。” “在军令部的推演中,辽东建奴,无外乎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我们消灭,这也是最理想的情况。另一种,就是建奴向北逃离,去那苦寒之地。” “倘若建奴真的侥幸逃脱,去那苦寒之地,那我们就得在后面追,撵着他们打。” “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打算。可要真是这样,那苦寒之地,建奴不好受,我们恐怕也不好受。” “所以,在座的诸位,要加把劲了,辽东的最后一次大战,恐怕就是眼下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大人,巡逻的士兵抓了一个鬼鬼祟祟之人,不过,那人说自己是锦衣卫的谍报人员,是来送情报。” “卑职等人无法确定,也不敢怠慢,特来请大人定夺” “带进来。” “是。” 很快,一个被绑住双手的人押了进来,脑袋上还留着金钱鼠尾的辫子。 杨嗣昌给负责辽东情报工作的锦衣卫千户毕云涛使了个眼色。 毕云涛来到这人身前,上下打量,他虽然负责辽东的情报工作,可辽东那么大,那么多人,他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识。 于是,毕云涛对起了暗语,“车辚辚,马潇潇。” 那人立刻回答道:“一营长,张大彪。” 毕云涛看向杨嗣昌,“制台,是自己人。” 接着毕云涛又看向那人,“报通名姓。” “锦衣卫辽东千户所小旗李世源,见过诸位大人。” 杨嗣昌看向李世源,“李小旗不必多礼,你说你有情报,是什么情报啊?” “回禀大人,建奴要跑。” “建奴要跑到哪里?” “卑职不敢确定,但应当是向开原。” “你是如何推测的?” “卑职懂女真话,建奴在封锁街道,挨家挨户抢夺财物时,卑职无意间从几个建奴口中频繁的听到开原。卑职见建奴如此兴师动众,料定这是重要情报,所以从抚顺城城墙的狗洞里偷偷钻出城来,向大人禀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来喊杀声,一名士兵跑进营帐中,“大人,沈阳城中建奴,夜袭我军。” 杨嗣昌闻听此言,大喜,其余将领一听,也是乐开了花。 “诸位,我也不下什么军令了。” “我众敌寡,给我放开了打。” 第339章 埋伏 各个将领随即回归各部,率军迎敌,蓟辽总督杨嗣昌,则是提笔写了一篇讨伐建奴的檄文。 现如今,已经归顺大明的建州左卫突然反叛,我大明出兵平叛,师出有名,自然就得正式,所以杨嗣昌就加急写了篇檄文。 在这古老的片土地上,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打仗,就更得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尤其在开战之前,一般都得发个檄文。官渡之战前,陈琳就写了篇讨曹操檄;武周时期,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也曾写过一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朱元璋北伐之时,宋濂便写下了奉天讨元北伐檄文。 就连鸦片战争时,英军进攻清朝,那也是发了檄文的。 或许是为了恶心清朝,当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英军在檄文中提出了三大恨。 顺便提一句冷知识,鸦片战争时,英军也打出了为明朝复仇的旗号。 今将出师,饬令水陆二路将帅领兵战船,直抵浙江洋面并沿海各口,分兵进追。貔貅十万,战船千艘,旌旗蔽空,金鼓震天,破釜沉舟,直捣中原。干戈昕指,扫戮梨庭,将为明季复仇。尔国军民人若知向化投诚,即早献地,迎降我国,亦无庸杀戮。倘执迷抗拒,立轰西洋大炮,弗谓果逆犯顺、夷夏之防为口实也。况尔主亦系辽东海外女贞后裔,乘故明流寇倾覆社稷,甲申之难,尔坐享渔利,袭夺明朝天下贰百年,以华夏之淳风,尽染犬羊之羶俗。兹当天禄永终,天眷我帮,为故明克复旧业,在此一举。 据说,英军的这一篇檄文一出,道光皇帝立即下旨,严令各地督抚官员,严查汉奸。 包括后来的甲午中日战争,日本也发了一篇讨清檄文,名为告十八省豪杰书。 满清氏原塞外之蛮族,既非受命之德,又无功于中国,乘皇明之衰运,暴力劫夺,伪定一时,机变百出,巧操天下。 尤其是最后结尾部分:卿等速起。勿为明祖所笑! 当然了,英国、日本,发表檄文的目的,都是在为他们的侵略找借口。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可不防。 杨嗣昌写檄文,代表着我大明是名正言顺的讨伐建州女真,师出有名,是正义之师。 之前你建州女真重新归顺我大明,恢复建州左卫的名号,朝廷不好平白无故的动你。可是现在,你公然反叛,出兵袭击我大明天军,那我大明出兵收拾你,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属于,程序正确。 辽东的各个将领,好不容易有仗打,那都玩了命的打,这一仗打完,谁知道下一仗在什么时候啊,能捞点军功就捞点吧。 辽东副总兵吴三桂,白天是他巡守值营,到了晚上,就由左良玉接替他,吴三桂就回营帐休息了。 突然,外面喊杀声震天,吴三桂随即起身披甲,外面他的亲兵卫队也已经列队完毕。 吴三桂翻身刚要上马,却又忽然停了下动作。 吴三桂心中暗暗思虑,外面这么多人,恐怕早就和建奴动了手了,一步慢,步步慢,我现在带着人再去,恐怕连口汤都喝不着。 与其这样,倒不如搏一把大的。 黄台吉就在这沈阳城中,建奴要突围,肯定得优先保护黄台吉突围,备不住黄台吉还真就能成功突围。 黄台吉突围成功了,那一准奔着铁岭去,我干脆带着人在路上等着他吧。 想到这,吴三桂立刻翻身上马,带着亲兵家丁以及营中精锐,共计两千五百名精锐骑兵,就快马加鞭,赶去埋伏。 届时要是不敌建奴,吴三桂也不担心,他早就盘算好了。左哨营、右哨营两营人马就在沈阳、铁岭、抚顺三城的中间地带扎营。我带着在这两营人马驻扎地之前埋伏,要是真顶不住了,我就带着人直奔我军营地。 还真被吴三桂给猜对了,过了好一会,黄台吉还真逃了出来,随行的大概还有近千名骑兵。 不过黄台吉也不轻松,浑身是血,左肩膀上还中了一箭,如今箭矢还没拔下来呢。 吴三桂见黄台吉真的逃了出来,大喜过望,当即下令,“放箭,放箭。” 嗖嗖嗖,嗖嗖嗖。 一阵箭雨袭来,女真骑兵顿时倒下一片。 “不好,有埋伏!” “快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图尔格带着人立刻将黄台吉围拢在中间,“皇上,您没事吧?” “没事,此地不可久留,冲出去。” “喳。” 图尔格随即带着人向前冲去,结果地上突然冒出一道绊马索,冲在前面的图尔格等人纷纷栽倒在地。 “剿灭建奴,杀呀。” 吴三桂带着人就冲杀而去。 刚刚从地上起身的图尔格,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个不知名的明军骑兵,收割了性命。 “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黄台吉的亲兵纷纷聚拢在黄台吉身旁。 就在这时,黄台吉就听得身后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黄台吉回头一看,原来是明军追击的骑兵到了。 黄台吉是建奴的首领,他是头号通缉犯,明军的所有人都盯着她呢。 也就是黄台吉是大清的皇上,夜袭的兵力大部分大都集中在他的身边,他才能侥幸逃出明军的包围圈。 现如今黄台吉一逃,多少人盯着他呀,一大批明军二话不说,骑着马就追了过来。 以黄台吉的城府,他未必就想不到前往铁岭的道路上有埋伏,可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 明军追的实在是厉害,黄台吉根本就没时间思考那么多,再加上人本来就更倾向于自己熟悉的事物,所以,黄台吉还是按照原计划向着铁岭方向逃跑。 结果,正好就撞上了吴三桂带人提前设下的埋伏。 吴三桂一看这架势,心中暗道不好,抢人头的来了。 吴三桂扯着嗓子大喊,“不要管别人,全都给我奔着黄台吉去!” “是!” 黄台吉这架势,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黄台吉的心里也发了狠,今天我就算是死,我也得拉个垫背的。 黄台吉看了一圈,就属吴三桂的盔甲高级,不用说,就属你小子官职高,好小子,就是你了。 “所有人听着,杀了吴三桂!” “喳。” 吴三桂道了一声“好”,找你黄台吉还找不着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三辅!” 三辅名为吴三辅,是吴三桂的亲弟弟。 吴三桂有兄弟三人,老大吴三凤,老二吴三桂,老三吴三凤。 因为吴襄之前临阵怯战,畏敌不前,被革职在家,老大吴三凤也就跟着吴襄回了家,在家侍奉父亲。 吴三辅则是跟着吴三桂留在了军中,吴三桂一听哥哥喊他,立刻上前,“二哥。” “三辅,你带着人冲出一条路,我去解决黄台吉。” “明白。” 第340章 宁杀错,不放过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吴三辅不愧是吴三桂的亲弟弟,那真是玩命,带着人很快就冲散了黄台吉的护卫亲兵。 此时,不光有吴三桂的人,明军的追击人马也赶了过来,黄台吉的护卫亲兵是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顾得了后面顾不了前面,根本就支撑不住。 吴三桂很快就冲到了黄台吉面前,二人直接对上了。 黄台吉征战一生,武力值那是相当可以的,不过左肩膀中了一箭,实力大打折扣。 吴三桂年轻力强,自幼弓马娴熟,又以生力之军迎战黄台吉,那是游刃有余。 可是,吴三桂知道,这样不行,那么多人都盯着黄台吉呢,要是有人给黄台吉一弓箭或者是一火铳,那我就白忙活了。不行,我得尽快解决战斗,不能让别人把这个功劳抢过去。 想到这,吴三桂就下了狠心,眼见黄台吉一刀袭来,他没有躲,硬是挨了黄台吉一刀,而后,他趁此时机,右手握刀,一刀砍下了黄台吉的右臂。 黄台吉整个人,顿时麻木了,豆大的汗珠从头上一个劲的往下淌,吴三桂紧抓时机,一刀朝着黄台吉的哽嗓咽喉而去。 黄台吉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声息皆无。 吴三桂挨了一刀也不好受,晃晃悠悠的摔下马来。 吴三辅立刻翻身下马,扶住了吴三桂,吴三桂的亲兵卫队在周边围了一圈。 “二哥,没事吧。”吴三辅问道。 “没事。” 吴三桂指着黄台吉的尸体,“快把黄台吉的首级割下来,那是咱们吴家今后飞黄腾达的起点。” “是。” 吴三辅把吴三桂交给亲兵后,用刀将从自己的战袍上划下一块布,包住黄台吉的头颅,而后举起刀,朝着黄台吉脖颈处落下。 这时候,战斗也结束了,看着吴三辅割下黄台吉的首级,其余的明军,纷纷羡慕不已。 这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恐怕早就有人抄家伙动手抢了。 吴三拿着黄台吉的首级,走到了吴三桂身旁,“二哥。” 吴三桂这时候在亲兵的帮助简单的包扎伤口。 吴三辅问道:“我二哥的伤不打紧吧?” “多亏了将军的甲胄厚,黄台吉又受了伤没多大力气,只是在肚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没什么大事,不过也得休养几个月才能恢复。” 吴三辅点点头,“那就好。” 吴三桂从吴三桂辅手中拿货黄台吉的首级,“有了这玩意,你哥哥我这一刀,算是没白挨呀。” 这个时候,左良玉、孙显祖等其他将领赶来祝贺。 “长伯,你这次可是要发达了。” “长伯,你这回估计得弄一个爵位,以后再见了面,我们都得给你行礼了。” “长伯,你小子这回是扬眉吐气了,等你升了官,可得请哥几个喝酒。” 吴三桂笑着回应,“放心,放心,就算是不升官,也得请哥几个喝酒。” 众人寒暄过后,锦州总兵孙显祖带兵前去左哨营、右哨营的营地查看,其余人则是返回大营,向蓟辽总督杨嗣昌复命。 锦州总兵孙显祖来到左哨营与右哨的营地后,发现这里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原本已经到了铁岭的豪格和萨哈廉,见黄台吉迟迟不来,探马又传来消息,明军在当道扎营,堵住了沈阳通往铁岭的道路。 豪格就预料到事情不好,带着铁岭的兵马便想去支援,毕竟黄台吉是他亲爹。 那左哨营和右哨营自然是不可能让他们过去,双方就打起来了。 豪格虽然拼了命的打,但还是没过去,只得败退而归。 在抚顺的多尔衮,同样探查到了消息,不过明军是在沈阳与铁岭之间扎营,因为抚顺距离沈阳较近,有什么风吹草动明军可以立刻做出反应,只是派了骑兵监视,并未派大军围城,明军的主力还是在沈阳周边。 不过,多尔衮却并不轻松,因为左哨营、右哨营在当道扎营,不光堵住了沈阳通往铁岭的道路,就连抚顺通往铁岭的道路也派兵看了起来,他想要过去,也不容易。 没办法,多尔衮只好趁着明军未围困抚顺,提前准备城防,并伺机接应沈阳。 待沈阳城的战斗一打响,多尔衮便亲率兵马出城接应,但紧接着就碰上了清平伯吴遵周率领的细柳营,双方也是动了手。 幸运的是,多尔衮碰上了身负重伤、仓皇逃命的多铎,兄弟二人一见面,眼泪汪汪的。 不过多铎还没来得及哭呢,就又被多尔衮拽着仓皇逃窜回抚顺。 黄台吉,代善,多铎,三个人本来是分散突围的,突围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多尔衮所在的抚顺。一个是豪格、萨哈廉所在的铁岭。 黄台吉选择了铁岭,代善也选择了铁岭。 代善的这个选择可是动了心思的,一来,他的儿子萨哈廉就在铁岭。二来,黄台吉身边的兵力多,突围的把握大。三来,黄台吉有脑子,比多铎那个愣头青要靠谱的多。所以代善便选择来和黄台吉一块突围。 可是,代善忘记了一句话,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 跟着黄台吉一块突围,确实是有优势,但也有劣势,那就是明军专门照着黄台吉所在的方向攻击,明军主力全都奔着黄台吉使劲。 连带着代善,也跟着吃了瓜落。 结果,黄台吉在图尔格等人的拼死护卫下,中了一箭,逃了出去,而代善身死当场。 多铎和黄台吉父子不对付,自然选择了多尔衮所在的抚顺,结果歪打正着,这边的包围圈薄弱,且正好碰到了多尔衮接应,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多尔衮带着多铎逃回抚顺后,当机立断,趁着明军未围困沈阳,必须撤离了。不过他也不敢硬冲左哨营和右哨营,而是选择了绕路,沿着浑河北上,绕过明军后,再赶赴开原。 待吴三桂等人返回大营后,蓟辽总督杨嗣昌已经率军开进沈阳城中,并下令封锁街道。 同时,军队会同锦衣卫,甄别城中百姓,凡是有建奴嫌疑的,或是有细作嫌疑的,亦或是被人检举揭发为建奴做坏事的,无论真假,一盖格杀。 毕竟沈阳等地在建奴的统治下过了这么多年,现如今虽然收复,但也相当于是推倒了重来,那就必然要消灭可能存在的不稳定因素。 所以,蓟辽总督杨嗣昌下了严令,是宁杀错,也不放过。 第341章 将领 计划赶不上变化,军令部原定作战计划是,若辽东建奴有变,便调日本归降的倭寇去打建奴,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大明从中谋利。 可是没想到,辽东的明军与建奴直接就动了手,根本就没来得及调日本的仆从军呢。 不过,所幸战斗进展的很顺利,奴酋黄台吉身死,蓟辽总督杨嗣昌指挥辽东兵马,继续清剿残余的建奴。 负责护送福王朱常洵前往日本的新乐侯刘文炳见状,也不再停留,征询福王朱常洵的意见后,便率陷阵营去了朝鲜,旁朝鲜国王李淏派兵前往日本,协助明军作战。 福王朱常洵站立于朝鲜王宫大殿的一侧,新乐侯刘文炳站在中央,宣读让朝鲜出兵日本协助明军作战的圣旨。 福王朱常洵和新乐侯刘文炳来到朝鲜传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鲜国王李淏的耳朵里,另外大明也早就向朝鲜方面通知了此事。 刘文炳手捧圣旨,径直走进了朝鲜王宫。 朝鲜国王李淏带着人朝鲜的文武百官出殿迎接,同时,命人摆上香案,焚香。 “朝鲜国王李淏,率朝鲜官员,恭迎上差。” 新乐侯刘文炳手捧圣旨,径直走向大殿台阶上的中央位置。而福王朱常洵则是站在刘文炳的一侧。 虽说福王朱常洵的身份比新乐侯刘文炳要高的多,但此时刘文炳手捧圣旨,代表的皇帝,那他朱常洵也只要靠边站了。 刘文炳打开圣旨,“有旨意,朝鲜国王李淏,接旨。” 朝鲜国王李淏立刻带着朝鲜的文员百官跪了下去。 待圣旨宣读完毕,朝鲜国王李淏接过圣旨后,新乐侯刘文炳立刻退到一旁,将福王朱常洵让到了中央。 刘文炳对着朝鲜国王李淏介绍道:“殿下,这位就是我大明皇帝陛下的皇叔,福王殿下。” 李淏赶紧躬身施礼,“见过福王殿下。” 朱常洵那对礼仪规矩相当了解,仪态摆的很足,“朝鲜王不必多礼。” “谢福王殿下。” “朝鲜王,不知这次朝鲜可以派多少兵马,前往日本参与平定倭寇啊?” 李淏中气很足,“精兵五千。” 朱常洵眼皮一挑,看你那副架势,我还以为你得派多少人呢,就这? “朝鲜王真是有心了,那不知这五千精兵何时可以出发?” “福王殿下请放心,明日必定能集结完毕。今日还请福王殿下与新乐侯暂且在朝鲜歇息一晚,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应用之物。” 朱常洵看了一眼刘文炳,而后又看向了朝鲜国王李淏,“那好,就麻烦朝鲜王了。” “福王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能为殿下您效劳,是朝鲜的福分。” 夜幕降临,朝鲜国王李淏,又摆下了丰盛的酒席为福王朱常洵和新乐侯刘文炳接风洗尘。 入了夜,朝鲜国王李淏还贴心的安排了两个朝鲜美女,夜不离床的贴身服侍福王朱常洵。 福王朱常洵也是很受用。 次日,日上三竿,福王朱常洵才起床。 洗漱完毕后,朱常洵走出房间。新乐侯刘文炳和朝鲜国王李淏正等着他呢。 李淏走上前来,“福王殿下,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殿下检阅。” “那咱们就去看看。” “福王殿下,您请。” 待来到校场一看,五千朝鲜兵马迎风而立,看上去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朝鲜国王李淏向前走了几步,招呼来一个将领,“这位,是我朝鲜抗倭名将李舜臣之子李葂,此次就由他带队,前往日本。听从天朝调遣。” 李舜臣,别看在后世的某个地方,备受推崇,但在当时的朝鲜,并不怎么招人待见。 至于为什么选了他的儿子李葂带兵去朝鲜呢,那纯粹就是没人愿意去。 毕竟万历年间倭寇那副凶残的模样,不少朝鲜人还历历在目,一说去日本打倭寇,那没一个愿意去的。 朝鲜国王李淏实在是没办法了,召集大臣,连夜开会,必须把人选定下来,定不下来,谁都不许走。 结果,一伙子人,扒拉来,扒拉去,不知怎么就扒拉出李舜臣来了,顺着李舜臣接着扒拉,就扒拉出他的儿子李葂来了。 于是乎,李葂就被火线提拔,成功成为手握重兵的朝鲜大将。 朱常洵听了李舜臣这个名字,心中思虑起来,抗倭名将,那说的应该是万历年间的倭寇入侵朝鲜,我大明派兵援助并击败倭寇的事。 不过,那么大的事,朝廷上下沸沸扬扬,当时我还没就藩洛阳呢,但凡有点名气的将领,我都有印象,怎么就是没听说过李舜臣这个名字呢? 朱常洵转念一想,估计应该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人物,更何况还是朝鲜军队这种打酱油的存在。 不过,朱常洵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哦,原来是李舜臣将军之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时间紧迫,登莱水师的战船已经在码头等候,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李淏躬身道:“一切尽听福王殿下吩咐。” 等上了战船,和朝鲜分开后,朱常洵便迫不及待的问刘文炳,“新乐侯,那个朝鲜国王口中的抗倭名将李舜臣是谁呀?” 刘文炳淡淡一笑,“殿下,臣曾在军营中研究过那场战役,对这个李舜臣,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印象。” “这么说吧,殿下,民知道李如松将军吗?” 朱常洵点了点头,“自然知道,那是昔日辽东总兵李成梁之子,神宗的爱将。” “李如松将军帐下有一将领名为陈璘,殿下知道吗?” 朱常洵再次点了点头,“陈璘将军是当时的水师统帅,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陈璘将军麾下,主要有两员水师将领,一个是副总兵邓子龙老将军,另一个就是朝鲜方面的李舜臣。” “不过这个李舜臣属于是,大年三十的兔子,有他过年,没他也过年。” “哦,”朱常洵顿时明白了,“这个李舜臣,完全就是照顾朝鲜的面子,才让他在陈璘将军麾下听调的。” “顶了天,他也就是能进陈璘将军的中军大帐,至于李如松将军的中军大帐,估计在外面站着听调他都不配,整不好就得外面跪着还得离的老远。” 刘文炳会心一笑,“殿下英明。” “据说当时陈璘将军还是比较欣赏这个李舜臣的,曾说过等战争结束,就推荐他来我们大明为官。” “结果,这家伙顿时心潮澎湃,一激动,战死了。” 第342章 对峙 福王朱常洵,新乐侯刘文炳,二人率队自朝鲜出发,在日本但马登陆,而后走陆路来到京都。 英国公张之和洪承畴极率一干官员,在京都城外,迎接福王。 “参见福王殿下。” “英国公不必多礼,洪制台不必多礼,诸位不必多礼。” “谢殿下。” 紧接着,众人进城,新乐侯刘文炳手捧圣旨,册封原日本天皇兴子为日本郡王,世袭罔替,并嫁于福王世子朱由崧,为福王世子妃。 这个兴子也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反正给明朝当傀儡和给德川幕府当傀儡,没什么区别。就凭她日本天皇的身份,也嫁不了人,历史上这个明正天皇就是孤独终老的。现如今能嫁给福王世子,以后她的孩子就会继承她日本郡王的爵位,既然她是世子妃,那她的孩子同时也会继承福王的爵位。所以,这个明正天皇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待册封结束,刘文炳看向福王朱常洵,“殿下,陛下的意思是,待日本战事结束后,再为世子殿下举行大婚,由臣担任治婚大使,驸马都尉巩永固担任治婚副使。” “同时,朝廷会为殿下配上福王三护卫,并迁移大明百姓至福藩。不过眼下战事未休,大量兵力要用于作战,为了殿下的安全,还请殿下暂居京都。” 朱常洵很是痛快,“没问题,没问题,本王就先在京都住下,熟悉熟悉日本的环境。” “那殿下先行休息,臣就不打扰了。” “新乐侯,请便。” 待新乐侯刘文炳走后,福王世子朱由崧走到朱常洵近前,“父王,您说咱们福藩今后是不是真的就要在日本当一个实权的藩王了?” 朱常洵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胖乎乎的儿子,“那是自然,我离开京师时,陛下已经召天下藩王进京,目的很明确,就是移藩。” “父王,咱们的田产和产业都交给了朝廷,可是现在朝廷什么都没给咱们呢,就把咱们爷俩往日本一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朱常洵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朱由崧,“能有什么蹊跷?咱们福藩是第一个移藩的藩王,朝廷就算是千金买马骨,也不会亏待咱们福藩的。” “看着吧,等战事一结束,就该咱们爷俩忙活了。” “对了,你跟那个日本王接触的怎么样了?” “就见了几面,也谈不上接触。”说着,朱由崧面露难色,“那个日本王倒是挺年轻的,长相吧,不化妆的时候凑乎还能看,可是一化妆,根本就没法看。” 朱常洵眉头一皱,“不是应该越化妆越好看吗?怎么一化妆还没法看了?” 朱由崧一脸的苦相,“父王,您有所不知,他们日本女的化妆,不跟咱们大明一样,那把脑袋往面盆里一扎就叫化妆。” “大晚上的一看,就跟撞了鬼似的。” 朱常洵心道,还有这事呢?得亏当时我没坚持亲自上阵,娶了这个日本王。 “这有什么的呀,这不还是个女的嘛。” “再说了,就算是鬼,那她也是女鬼,什么也不耽误。” “为了我们福藩的千秋大业,你就委屈委屈吧,大不了为父从大明请来几个和尚、道士给你保驾护航,绝对不耽误你晚上用功。” 另一边,刘文炳走后直接来到了军营,英国公张之极等人正在商讨作战计划。 现如今,日本的战事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日本南部地区基本已经收复,就连四国岛也已经收复。四国岛上一共有四个藩,其中伊豫、土佐被清理了一遍,赞歧被接近被清理了一遍,阿波是直接投降了,浙江总兵陈洪范领兵驻扎在四国岛,负责维持秩序。 宁远伯李尊祖也率军赶来了京都,九州岛由江苏副总兵罗岱领兵维持秩序。 白袍营主将曹文诏,继续领白袍营驻守石见银矿,宣府总兵董继舒也被留下在美作一带维持秩序。 福建总兵谢尚政领兵在淡路。 御三家之一的纪伊藩藩主德川赖宣见事情不妙,直接带着周边的兵马,依仗对地形熟悉,趁着夜色乘小船沿海岸线跑了。保定总兵王世忠便带兵接管了那一带。 而此时的京都,重兵云集,将领齐聚,因为日本方面,重兵把守北上的道路,敌我双方,暂时僵持不下。 明军将领中,有一人最为特殊,身着飞鱼服,乃是负责情报工作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 王国兴命几名锦衣卫搬来一张沙盘,“诸位,这是根据锦衣卫的谍报人员传来的信息,制作的军事沙盘。” “在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的指示下,幕府大老土井利胜亲自带兵,驻扎在若狭、近江一带。御三家中的纪伊藩和尾张藩,两部人马会同幕府援军,驻扎在伊势和近江一带。倭寇左右两营人马,不下八万人。” “倭寇驻扎的地区,是相对狭窄的地区,而中心区域的近江,呈环形,中间还有一个大的湖泊,名为琵琶湖,这就使得陆地面积,更为狭窄,而且琵琶湖两侧的陆地,多是山地。” “同时,倭寇为了阻挡我军北上,依城固守,并且设置了大量的壕沟、拒马、路障,这样一来,我们的骑兵将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此外,倭寇为了阻挡我大明水师,他们也出动了大量战船于东西两侧海面。” “更重要的是,之前我军收复的日本南部地区,多是外样大名的地盘,他们都不是德川幕府的亲信,且都是各自为战,所以很容易就被我军逐个击败。” “可越往北,越是德川幕府的统治区域,这些大名都是效忠德川幕府的势力,德川幕府可以整合半个日本的力量与我军对抗,我们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之前那样一个一个单独的大名的力量,那么简单了。” 洪承畴问道:“新城侯,消息可靠吗?” 王国兴铮铮的看向洪承畴,“洪制台,这是我锦衣卫折了三十二个兄弟才传回来的消息。” “原来如此,是洪某孟浪了。” 张之极盯着沙盘,“怪不得陛下之前定的计划是收复日本南部地区呢,今日一看,方知陛下之远见。” “日本南部地区,已经基本在我军的掌握之中,石见银矿现在也已经进入了开采。按照军令部的作战计划,我们现在已经算是可以交差了。” “但是,诸位,之前的仗,除了京都之战外,我们打的都太顺利了,顺利到军功簿上只有寥寥几笔。” “那么接下来这一仗,才是你我大显身手的机会。” “这一仗打赢了,你我加官进爵,半个日本,才算是真正纳入我大明治下。” 众将领齐刷刷抱拳行礼,“谨遵英国公吩咐。” 第343章 水陆并进 英国公张之极紧紧盯着沙盘,“日本是一个岛国,要想降服他,关键还是要靠水师。” “德川幕府的所在地,是江户,而江户,就在海边。” 宁远伯李尊祖听出了张之极的意思,“英国公,您的意思是,派兵奇袭江户。” 张之极点点头,“不错,德川幕府重兵聚集在琵琶湖一带与我军对峙,北面还有我军三万人马对其袭扰牵制,德川幕府现在是两头重,中间轻。” “北面的毛文龙毛总兵,他打游击战的本事,可不一般,德川幕府想要应对毛总兵的袭扰,最起码也得动用五万人。” “北面五万,南面八万,京都之战我军前前后后消灭的倭寇也有三万了,再加上他又派出了庞大的水师,他德川幕府还能有多少兵力看家。” “其实我们的水师也不用进攻江户,只要我大明水师的战船出现江户的海面上,我们的战略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登莱水师在西面,还要承担物资转运,很难顾及到东面战场。福建水师,浙江水师,江苏水师,长江水师,除了运兵船,全都给我压上去,把西边海面上的倭寇水师全部消灭,而后开向江户,震慑德川幕府。” “此次对日作战,除了广东水师留下看家,我大明的水师可都在这了,我就不信倾国之力还灭不了倭寇的战船!”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可在?” 郑芝龙听到点他的名字,不敢怠慢,赶忙上前,躬身施礼,“末将在。” 张之极看向郑芝龙,“郑提督,这些年来,朝廷可没少了往你福建水师砸银子,你的儿子郑森,还陪着太子殿下读书呢。” “这一次海战,你福建水师为主力,浙江水师、江苏水师、长江水师皆归你节制,你郑芝龙是海战的行家,我也就不多说了,打赢了仗,我亲自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 郑芝龙躬身道:“末将领命。” “海战不比陆战,你马上回去整合水师,尽快发起进攻。” “是。” 张之极扫视众将,“诸位,海战,咱们是外行,可这陆战,咱们可都是行家里手。” “郑芝龙他们海战为主,咱们陆战为辅,咱们要让倭寇误以为我军要从陆地向北进攻。” “德川赖宣和德川义直统领的那四万倭寇,谁去打?” 新乐侯刘文炳随之说道:“让陷阵营去吧。” “陷阵营,”张之极点点头,“那这帮倭寇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陷阵营,是朱由检的王牌部队,向来是镇守京师的。 陷阵营主将孙应元,那是朱由检的心腹爱将,陷阵营督军刘效祖,那是朱由检的娘舅,甲申国变时殉国的忠臣。 陷阵营的军官和教导官,全部都是各个卫所世袭的军官和朱家的底层宗室,忠诚度近乎拉满。 陷阵营的士兵,都是从各地抽调的精兵,并且轮番替换外出作战,始终保持战斗力。 所以,张之极才对陷阵营这么有信心。 张之极接着问道:“土井利胜统领的四万倭寇,谁去打?” 宁远伯李尊祖立刻上前,“末将愿往。” 张之极点了点头,接着又看向了蓟州总兵祖大寿,“宁远伯率右卫营前去,祖总兵,你带本部人马,与宁远伯一同作战。” 祖大寿躬身道:“末将领命。” “各部回去后立即整顿兵马,两日之后,发起进攻。右掖营留守京都,我率左掖营为大军压阵。” “切记,倭寇准备充足,且不乏火器,正面强攻伤亡太大,水师是此战主力,我们摆出阵势,声势要大,佯攻即可。” “末将领命。” ………… 两日之后,陷阵营主将孙应元,督军刘效祖率兵发起了进攻。 先是派工兵清除了道路上的障碍,而后大军才摆开了阵势。 德川义直和德川赖宣两个人,据城而守,结寨而营,见明军攻来,立刻下令做好战斗准备。 陷阵营也摆开了阵势,阵势一开,甲光似连天积雪,波光粼粼,刺的人不敢睁眼。 陷阵营人人披甲,阳光照在甲胄上,如同照在镜子上,好似一片光海,直冲人的二目。 德川义直和德川赖宣,两个见此情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明军人人披甲,再看己方呢,他们两个人倒是也披着甲,一些将领也有甲,可是下面那些士兵,就没几个披甲的。 在古代,家里有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甚至把十八般兵器全都摆家里都没事。 可家里要是私藏甲胄,那就视同谋反,要诛九族的。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农民起义大多是失败而告终的原因,因为农民就是农民,是无法和职业士兵相提并论的。 先不说有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就说装备,职业士兵,身披甲胄,手拿刀枪,有的甚至还有战马,你农民起义军有什么呀? 你拿着刀拿着枪,往职业士兵的身上砍一刀,人家有甲胄,没什么大事,可人家要是砍你一刀呢?你估计就得原地飞升,重新做人了。 就像明末之时,一千明军就能追着几万农民军打。 而且,战场上死尸的甲胄,通常也是胜利的一方扒下来,重新使用的。 这样的差距,直到近代以来枪械等热兵器的广泛应用,才被抹平。 毕竟谁能挡得住那一梭子子弹啊。 日本从古至今,都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根本就不可能制造大量的盔甲,之前还算有点银子,可他就算是想买,别人也得卖给他呀。 无甲的对披甲的,这仗怎么打? 所以,德川赖宣下了死命令,“所有人,依托城池营寨展开防御,不允许走出营寨,更不允许主动出击,否则,死啦死啦滴!” “嗨。” 孙应元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倭寇的举动,“倭寇是想缩进去,不出来呀。” “全军原地待命,避免进入倭寇的火炮射程。” “让炮兵开炮,不要心疼炮弹,火力覆盖,给我打碎倭寇的王八壳子!” “是。” 第344章 海战 海面之上,福建水师、浙江水师、江苏水师、长江水师的战船全部铺开,旌旗蔽空,不见天日。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站立在旗舰的甲板之上,手拿望远镜,观察倭寇水师的情况。 “倭寇的水军不愧是海盗出身,确实不俗。” 紧挨着郑芝龙的是福建水师教导官南阳王朱聿鐭,他也拿着一个望远镜观察,“日本是一个岛国,靠海吃海,水师确实不容小觑。” “殿下,您觉得此战该如何打?”郑芝龙问道。 朱聿鐭淡淡一笑,“按照朝廷军制,我这个教导官对战事有建议权,但决定权还是在你郑曰甲这个提督手中。” “曰甲,我是个外行,这指挥作战,还得你来。” 南阳王朱聿鐭也很会做人,既不以势压人,也不盛气凌人,反而态度和蔼,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直接称呼郑芝龙的表字,无形之中就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 郑芝龙也很会做人,和朱聿鐭关系处的不错,他也知道朱聿鐭不会与他争夺指挥权的,他就是这么客气一下,毕竟朱聿鐭是个郡王。 “那臣可就僭越了。” “我军战船数量远超倭寇,那我们就得以势压人。” “传我将令,全军压上,待进入火炮射程之后,不必请示,自由开火。” “是。” 站在高处的旗语兵立刻挥动手中旗帜,传递消息。 很快,所有战船向前压去,黑压压一片。 日本水师的由德川赖房指挥,这家伙是德川家的儿子。 德川赖房见明军战船压上,立刻下令,“我军火炮不敌明军,注意分散开来,避免被明军集中打击。” “嗨。” 嘭嘭嘭!嘭嘭嘭! 明军的战船直接开炮了,倭寇五艘战船被击中,三艘战船被击沉。 “八格牙路!”德川赖房气的哇哇暴叫,“明军的火炮怎么能打这么远!” “我军根本就够不到明军,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全军加速向前推进,准备接舷战。” “嗨。” 日本的制造火枪的技术还可以,但是制造火炮的技术相当于无。 因此倭寇战船上装备的火炮数量并不多,更多的是靠接近敌方战船后发射火枪攻敌。 而明军这面就不一样了,火枪、火炮两面开花,什么都不缺,而且经过军工部的改良,火器的质量更是与日俱增。 火炮的重量变轻了不少,可射程却是更远了。再加上火箭、神火飞鸦等火器,那面对倭寇水师,完全就是碾压。 不过,日本毕竟是个岛国,哪哪都挨着大海,人家的水师也不白给。 迄今为止,唯二拥有大规模航母作战经验的国家,就有日本。 客观环境就决定着这个国家不得不重视水师的发展。 不然就像蒙古海军一般,再过八百年也不见得能受到重视。 再加上倭寇水师对环境的熟悉,比如说哪有暗流啊,什么时候大概刮什么风,人家门清。 因此,倭寇水师和明军水师纠缠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 明军水师立刻掌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斑斑光点,好似夜空中的繁星,点缀着漆黑的海面。 远远望去,一片光明。 反观倭寇水师,伤亡惨重,损失过半。 倭寇水师虽然有技术,但是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 要是小规模的海战,技术还可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但是大规模的海战,光靠技术,根本白搭。 你战船操纵的再灵活,人家哐哐一顿炮火连天,火力覆盖,哪哪都是炮弹,就算是有误差也不耽误事。 就像骑车一样,你自行车蹬的再快,就算是你站起来蹬,那也架不住人家汽车一脚油门啊。 倭寇的水师停留在海面上,压根就没敢点灯,不然在夜色下的海面上,那就成了明军火炮的活靶子。 明军人家敢掌灯,那是人家有实力,不怕。 德川赖房瘫坐在甲板上,经过白天的大战,他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倒不是说德川赖房身体素质不行,而是德川赖房的精气神被明军打没了。 一名武士走到德川赖房的近前,“副将军,如果不点起火把,黑夜中,我们会失去与其他战船的联系。” 德川赖房摇了摇头,“不能点起火把,不然就会成了明军火炮的活靶子。” “副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德川赖房叹了一口气,“白天,我们凭借对环境的熟悉,尚可以与明军纠缠,但经过一天的激战,明军恐怕对环境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们唯一的优势,也没有了。” “想当初,结束日本百年战国的丰臣秀吉,那是何等人物,倾全国之力借道朝鲜,企图鲸吞大明,定都宁波。” “不照样功亏一篑,含恨而终。” “大明,天朝上国也,绝非我日本可以匹敌,输给这样的对手,我们,不丢人。” “我军处于弱势,能与明军在海面上纠缠一天,我们已经尽力了,甚至可以说是虽败犹荣。” 忽然,德川赖房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点起火把,传令全军,趁着夜色,加速向明军冲过去,准备接舷战。”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嗨。” 猛然间,日本水师亮起了火光,不过,与明军这边比起来,就显得灯火阑珊,有几分草盛豆苗稀的意思。 紧接着,日本水师战船不要命似的,全速向明军水师袭来。 郑芝龙那是海盗出身,对日本这个国家很熟悉,郑森的母亲就是日本人,对日本水师的战法,也很了解。 郑芝龙握住腰间宝剑,“倭寇这是准备接舷战了。” “到了这一步,就说明倭寇已经无计可施,要做殊死一搏了。” 郑芝龙朝着南阳王朱聿鐭拱手行礼,“殿下,倭寇可能要打接舷战了,自开战之初,殿下就在甲板上,如今已经待在甲板上一天了,想必殿下有些劳累,还请殿下回船舱内休息,这有末将盯着就行了。” 朱聿鐭知道这是郑芝龙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他心里也明白,咱不能帮忙,但也不能添乱,“本王就先回去休息了,这就交给郑提督了。” “臣,责无旁贷。殿下,您请。” “好。” 郑芝龙紧紧的盯着海面上倭寇水师战船的火光,“传令下去,火力全开,尽可能的杀伤倭寇,同时,准备接舷战。” “是。” 第345章 应对 夜幕散去,薄雾破晓。 经过一夜的厮杀,日本水师大败,德川赖房带着仅存的战船,趁着夜色的掩护,仓皇逃离。 海面上,到处可见战船的残存木料,不少破损的战船还在燃烧,冒着滚滚浓烟。 死尸漂浮在海面上,血水染红了海面,随着阵阵波涛,血红的海水逐渐向远处扩散,颜色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南阳王朱聿鐭,走到甲板上,他自就任福建水师教导官以来,已经逐渐适应了大海,更适应了军旅,但这么一场大战,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海面上漂浮的死尸,南阳王朱聿鐭的心中有些不适,但神色上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明军士兵也在各忙各的,有的救治伤员,有的检修船体,有的在打捞袍泽的尸首。 至于那些倭寇的尸首,则是没有人去管,毕竟德川赖房已经带着人逃走了。要是在陆地上,怕引起瘟疫,明军还可能把倭寇的尸首聚起来,一把火烧掉,可是在海面上,谁管啊。最终的结果,恐怕是葬身鱼腹。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站在甲板上,面朝大海,迎着海风,心中默默的盘算。 昨日一战,白天的损失微乎其微,就是晚上的接舷战损失不小,不过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南阳王朱聿鐭走到郑芝龙身旁,“曰甲,你做的好啊,倭寇水师主力被歼灭,我军在海面上便可以畅通无阻了。” 郑芝龙不置可否,“殿下,倭寇水师主力虽然被歼灭,但还有部分逃窜,加之日本是岛国,想在组建出水师来,也不是难事,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南阳王朱聿鐭点了点头,“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就要兵发江户了?” 郑芝龙躬身道:“殿下英明。” “不过我想还是留下长江水师,策应英国公为好。” 朱聿鐭点了点头,“曰甲,所有水师都归你节制,你尽管下命令就是了。” 郑芝龙听了这话,知道没必要再说那么多客气话了,再说就显得假了,于是直接下令,“长江水师留下,策应英国公。其余战船,随我旗舰前进,兵发江户,直捣黄龙。” 战舰上百,艨艟近千,甲士数万,一片片船帆升起,一条条旌旗飘扬。 战船劈水前进,荡起阵阵波涛,道道水纹起伏,惊向远方。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站于甲板之上,迎风而立,顶盔掼甲,腰悬宝剑,意气风发。 缕缕海风袭来,惹的身后披风猎猎作响,郑芝龙眺望远方,心潮澎湃,“大丈夫当如是也。” 与郑芝龙的春风得意不同,江户幕府征的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听着逃回来的德川赖房的叙述,那是愁容满面。 “你是说,一天,就一天的功夫,我东海岸的水师就损失殆尽了?” “那么多战船,那么多士兵,就这么没了?” 德川赖房虽然很不愿意的承认,但还是说了出来,“将军,非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明军太厉害了。” “明军船坚炮利,射程极远,我军的战船根本就无法靠近明军的战船。我军缺少火炮,火铳的射程又不够,我军只能是一味地被动挨打,无力反击。” “我军擅长的接舷战,根本就没有机会施展。” “昨晚,趁着夜色,臣指挥战船才算是靠近了明军战船,打了一场小规模的接舷战,可明军身披甲胄,刀枪明亮,火器犀利,就连接舷战,我军也不是明军的对手。” “将军,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绝不是我们日本可以抗衡的。”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实乃不自量力。” 德川家光听了这话,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他也不得不面对。 “明朝,的确是个庞然大物,我们日本,不是对手,这一点,从丰臣秀吉时期,我们就知道。” “当时丰臣秀吉之所以执意进攻朝鲜,企图鲸吞大明,定都宁波,继而拿下印度,原因有两个。” “一是丰臣秀吉结束了战国,统一了日本,但下面各个诸侯分赃不均,无法照顾每一个诸侯的利益。” “所以,他就将目光放在了朝鲜,既可以扩张领土,又可以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 “二是因为当时的明朝,内忧外患。西南的缅甸入侵云南,北方的蒙古南下寇关,辽东的女真逐渐崛起。而大明内部,君臣矛盾加剧,君不信臣,臣不尊君。” “丰臣秀吉就是看准了这一个机会,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结果,我们大家都看到了。” 幕府老中酒井忠胜接着德川家光的话往下说,“而这一次明军之所以进攻我们日本,很大程度上就是冲着石见银矿开的。” “明朝的崇祯皇帝,是一个很厉害的皇帝,自他登基以来,北方的蒙古,辽东的女真,都被他以强大的军事力量所镇压。” “而明朝立国近三百年,各种矛盾日益尖锐,这种情况,明朝最好的方法,就是休养生息,可明朝却偏偏选择了再次发动战争,而且还是后勤消耗极大的跨国作战。” “崇祯皇帝的目的,和当年的丰臣秀吉一样,一是将大明内部的矛盾转移到外部。二是掠夺我日本的金银矿产,来弥补大明内部的需求。” “不过,明军自登陆日本以来,已有一年,数十万大军的后勤消耗,是一笔天文数字,更何况还是跨海运输。” “现在明军占领了日本南部,可日本多山,粮草稀缺,各个藩的地位,就是以粮草来衡量的。况且连番大战,百姓不能安心耕作,各个藩的粮草又消耗极大,明军能从日本本土获得的补给极其有限。” “明军后勤不济,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德川家光看向德川赖房,“我军有此惨败,我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败的这么惨。” “不过这也更加印证了一点,明朝水师极其强大,而江户就在海边,可明军并没有选择直接在江户登陆作战,这就说明明朝,暂时没有吞并我们整个日本的计划,他们的目标,是日本南部。” “现在,我军水师惨败,下一步,明朝水师的兵锋必然直指江户。” “届时,明军若是想和谈,那我们便和谈。若是想打,我已经将各地兵力集中至江户,并招募了大批新兵,那我们也只好殊死一搏了。” 说着,德川家光为德川赖房倒了一杯茶,“叔父,您与明军水师一战,叔父已经尽力了,不必过于自责。”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此战失利,并非叔父无能,并非我军不勇,此战失利,非战之过也,实在是我们技不如人。明军船坚炮利,叔父还能周转至此,虽败犹荣。” 德川赖房看着德川家光,他们两个,虽为叔侄,但年龄却只差了一岁,更是彼此的童年玩伴,见德川家光如此,德川赖房也不免有几分动容。 “嗨。” 第346章 冠冕堂皇 江户,也就是后世的东京。江户时代,幕府将军的驻地,倒幕运动后,明治天皇便都城迁移至此,并改名东京,江户,由此成为了国家都城。 不过,整个日本都是幕府将军说了算,江户既然是幕府将军的驻地,那和都城也没什么两样。 就在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和老中酒井忠胜以及逃回来的德川赖房商讨事情的时候,一名武士急匆匆的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将军,不好了,明军的水师,正在朝着江户开进,马上就要到了,我们的水师,怕是抵挡不住。” 德川家光闻听此言,但也没有太多的慌张,反而是安之若素,“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们挡不住。” “告诉我们的水师,不要和明军发生冲突。” 那名武士有些迟疑,“将军,那要是明军发起进攻怎么办?” “明军是不会发起进攻的,他们的目的,是逼迫我们与他们进行和谈。不然,这场战争一开始,大明的水师就会出现在江户,而不是等到现在了。” “好了,快去吧。” 那武士朝着德川家光鞠了一躬,“嗨。” 德川家光看向酒井忠胜,“就麻烦老中去探一探明军的口风了。” 酒井忠胜随即起身,“嗨。” 德川家光接着又看向德川赖房,“叔父,你现在去集结江户城中的军队,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德川赖房看着德川家光,这个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自己的侄子,更是自己的童年玩伴,他重重的道了一声,“嗨。”随即转身离去。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率福建、浙江、江苏三部水师,开到临近江户的海面之上。 日本的水师主力,已经被消灭,残存的部分,本来就不是明军水师的对手,再加上德川家光有了吩咐,不许和明军起冲突,他们也就只能做出防御姿态,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郑芝龙下令,前列战船,横转船身,炮口对准江户城,陆战队士兵列队甲板之上,各持火铳、刀枪,做出战斗姿态。 幕府老中酒井忠胜,登上己方战船,望向郑芝龙的旗舰,“此人幕府老中酒井忠胜,奉幕府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之命,前来与贵方洽谈。” “敢问贵方何人主事?” 郑芝龙用手一指身旁的南阳王朱聿鐭,“这位,是我大明福建水师教导官南阳郡王殿下,本将军乃大明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 “哦,原来是南阳王殿下,郑提督,失敬,失敬,鄙人有礼了。” 南阳王朱聿鐭轻挥衣袖,“酒井先生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 “敢问殿下,贵方携如此军威来我江户,不知所为何故?” 南阳王朱聿鐭淡淡一笑,“酒井先生,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 “朝鲜、琉球皆是我大明藩属,可贵方却无端骚扰,甚至派兵袭击,这是所为何故啊?” “素闻日本是在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治下,贵方将军对此充耳不闻,放之任之,可怜我大明藩属,受此无妄之灾。” “我大明皇帝陛下,宅心仁厚,不忍倭患肆虐我大明藩属,特派天兵八十万,清剿倭寇,以正视听。” “还有海盗刘香,乃我大明通缉要犯,早已下了海捕文书,可你们日本,却公然包庇我大明通缉要犯,甚至勾搭连环,企图对抗朝廷,惹得天威震怒,这才降下雷霆。” “所幸,我大明天军不负皇恩,海盗刘香得以认罪伏诛,可刘香的倭寇同党,却大逆不道,逆心反天,依仗武力,悍然挑衅我大明天军。” “迫于无奈,我军被迫自卫,可谁知刘香的倭寇同党甚多,几乎遍布半个日本,萨摩藩、长州藩、土佐藩、播磨藩、摄津藩、甚至是京都,都有刘香的倭寇同党。” “为了肃清倭患,我军不辞辛劳,长途跋涉,转战多地,且自备粮草。本朝本军所到之处,民众无不竭诚欢迎,至今已有一年矣。幸不负众望,已基本肃清南部倭患。” “今日,本王与郑提督率大军前来江户,并非有意对德川家光将军不恭,只是担心此地仍有倭寇作乱,出于安全考虑,这才带了些许护卫。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此外,本王奉钦差经理日本军务平倭将军英国公之命,特来询问德川家光将军,为放任治下袭扰我大明藩属?为何纵容治下包庇我大明通缉要犯?为何要在近江一带部署大军,阻挠我军清剿倭寇?” 酒井忠胜一听这话,脑子里立刻蹦出来四个大字,冠冕堂皇,绝对的冠冕堂皇。 明明是来占地盘、抢银矿的,却说的这么好听。 不过,酒井忠胜的心里也明白了,明军并没有开战的意思,更多的是威胁,不然,早就开炮了,哪还用说着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呀。 酒井忠胜朝着南阳王朱聿鐭一个九十度大鞠躬,“殿下所言,我已经听明白了,我想这其中,可能存在着什么误会。” “还请殿下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向将军阁下解释殿下的来意,请将军阁下亲自来觐见殿下,相信沟通之后,一定能够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 “先生请便。” 第347章 客气话 酒井忠胜下了船,一路小跑回江户城,面见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将南阳王朱聿鐭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将军,您所料不错,明军并没有开战的意图,更多的是威慑我们,逼迫我们承认既定的事实,进而从中攫取利益。” “只是将军您要去面见明朝的那个南阳王,恐怕得放低身段,受点委屈。” 德川家光缓缓起身,“我们是战败方,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德川家光看向德川赖房,“叔父,还请您留守江户,以防有什么风吹草动。” “我和老中去海边,会一会明朝的那个南阳王。” “嗨。” 德川家光随即来到海边,登上战船,望向明军水师旗舰上的南阳王朱聿鐭,躬身施礼,“日本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见过南阳王殿下。” “将军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 德川家光看向南阳王朱聿鐭,“殿下,您的意思,刚刚老中已经转述给我,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着什么误会。” 南阳王朱聿鐭淡淡一笑,“哦,愿闻其详。” 德川家光说道:“殿下,您说有倭寇袭扰大明藩属,关于此事,我确实是了解一些。袭扰朝鲜的,是对马藩的人,袭扰琉球的是萨摩藩的人。” “我接到消息之后,是怒不可遏,我日本向来是大明的友好邻邦,一衣带水,怎么能做出如此无礼之事,我当即便派人前往对马藩和萨摩藩,训斥他们,并责令他们停止袭扰行为,同时向朝鲜和琉球的百姓道歉并做出赔偿。” “我虽然是日本的征夷大将军,可我的上面还有天皇陛下,她才是日本的君主,地方的大名根本就不认可我这一个征夷大将军。因此对马藩与萨摩藩并不听我的命令,继续我行我素。” “我也是鞭长莫及,不过,家光身为征夷大将军,治下出了此事,我也难辞其咎,在此,特意向殿下说一声抱歉。” 说着,德川家光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至于包庇海盗刘香之事,这一点,家光确实是不知情。刘香既然是天朝的通缉要犯,那就是我日本的通缉要犯,我若是知晓此事,必定派人捉拿此贼,献于大明皇帝陛下。” “天朝有句古话,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日本大名众多,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心怀叵测之辈,他们与海盗刘香勾搭连环,也并不奇怪。” “自古以来,包庇者与犯人同罪,天朝派遣大军捉拿海盗刘香的同党,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没有想到,日本境内居然有这么多败类,甘心与海盗刘香勾结,自甘堕落,沦落为海贼同党,更可恶的是,竟然还敢对天朝不敬,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是天朝不派兵剿灭他们,我也会派兵剿灭他们。” “在此,家光多谢天朝替我日本铲除败类,解我日本之危。” 啪,德川家光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日本南部地区的匪患,天朝已经替我日本清剿,天朝为此出粮出饷,费心费力,我日本上下无不感激肺腑。” “日本北部地区或许还有海盗刘香的同党,家光也不敢再劳烦天朝,这日本北部地区的匪患,就交给幕府。我必亲率大军,剿灭匪患,一举铲除海盗刘香的同党。” 德川家光说的唾沫星子乱飞,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至于殿下所说,我日本军队集结于近江一带,阻挠天朝大军北上,剿灭海盗刘香同党一事,就更是误会了。” “我日本天皇陛下,居住在京都,位于日本南部,那里是刘香同党的聚集地。唯恐天皇陛下处于险境,我这才特派大军南下,准备接回天皇陛下,加以保护。” “可能是手下那帮有眼无珠的蠢材,误会了天朝大军可能与刘香同党有染,这才看守道路,不肯让天朝大军北上,以至于无意之中与天朝大军产生冲突,造成流血。” “在这里,家光再次说一声抱歉。不过,还请殿下看在他们是护主心切的份上,切莫与他们计较。” 德川家光一躬到底,姿态放的很低,完全没有了那个征夷大将军该有的威风。 南阳王朱聿鐭听着德川家光的这一番话,同时也在暗自打量这个德川家光。 这家伙身为日本的实际统治者,遇事不慌不忙,说话井井有条,为人能屈能伸,遭遇兵临城下之耻,却能放下统治者的架子,卑躬屈膝,低头认错,这个人,不简单啊。 我前些时日见过那个所谓的日本伪天皇,觉得那个女子已经颇为不俗,有几分聪明,但与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相比,还是德川家光更适合当统治者。 郑芝龙听着德川家光的话,心中不由得高看了这个小矬子一眼,别看这家伙个不高,可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却是不低呀。 人家这都打上上门来,哐哐抽你德川家光的大嘴巴子了,你德川家光非但不恼不怒,反而还笑呵呵的问人家的手疼不疼。 就冲这份能屈能伸,怪不得人家能当日本的当家人呢,你不服不行啊。 南阳王朱聿鐭脸上洋溢出笑容,“原本我军与将军的下属之间起了冲突,惹得英国公勃然大怒,这才委托本王和郑提督前来江户,询问缘由。” “现在听了将军阁下的这一番解释,这才明白,原来我们之间确实是存在误会。” “不过,话不说不清,理不辩不明,好在我们与将军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双方也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还请将军阁下下令贵方军队,解除战备状态,本王也会传信给英国公,让他命令兵马停止行动。” “然,本王是受英国公的委托前来询问,可毕竟不是当事人,所以,有些事情还需要将军阁下亲自与英国公当面洽谈。” “那不知何时可以见到英国公?”德川家光问道。 “本王听闻本州岛的琵琶湖风景宜人,莫不如请将军阁下前往琵琶湖,届时英国公将会在琵琶湖畔,恭候将军。” 德川家光一想,我的军队就在琵琶湖附近与明军交战,这是让我跑过去觐见他们的英国公啊。 也罢,败军之将,哪还有什么颜面啊。 “殿下请放心,我这就动身前往琵琶湖,觐见英国公,尽早促进双方解除误会。” “殿下,我已经命人在城中摆下酒席,备了一些日本特产,为殿下和郑提督接风洗尘,还请殿下与郑提督移步城中。” 南阳王朱聿鐭当然是不可能去了,江户城是你的地盘,我一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将军阁下,你的好意本王和郑提督心领了,可我大明军纪甚严,军队主官不得擅离军队。” “若我与郑提督前往江户城中赴宴,恐怕还得带上整个福建水师的数万兵马,届时,恐惊扰城中百姓,是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还是不去为好。” “不过还有一点,要请将军谅解,我大明水师远道而来,舟马劳顿,船只难免有所损伤,可能要在此多逗留一些时日,修整队伍,修补船只,还请将军见谅。” 德川家光一听就明白了,说得好听,这不就是想让水师继续留在江户威慑我嘛,“无妨,无妨,殿下请便便是。” “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殿下尽管开口,不要客气,我一定尽力满足。” 南阳王朱聿鐭拱手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将军阁下了。” 第348章 要来了 日本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为了前往琵琶湖参加与明军的和谈,提前安排了一切。 政务,交由幕府老中酒井忠胜打理,军务,交由幕府副将军德川赖房打理。 同时,德川家光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己目前尚未有子嗣,一旦自己前去琵琶湖回不来了,便由御三家之一的水户藩藩主德川赖房,继任征夷大将军,继续统领日本。 安排好一切后,德川家光这才带着随从护卫,赶往琵琶湖。 明军这边,也都准备好了一切,不过,英国公张之极却并不参加此次和谈,改为宁远伯李尊祖全权负责。 因为英国公张之极,病倒了。 自从渡海登陆日本以来,一年有余,二十多万军队的指挥作战,乃至于吃喝拉撒,张之极是第一责任人。 张之极一直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那根弦一直都紧绷着。 现在,战事和缓,开始准备和谈了,张之极总算是能放松下来了。 可紧绷着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再被海风一吹,张之极自然而然的就病倒了。 不过,对于自己没能参加参加这次谈判,张之极也既懊恼又庆幸。 懊恼的是,这一场大战,自己是总负责人,现在仗打完了,要摘桃子了,自己却不能参加。 幸运的是,也正是自己没能参加收尾工作,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能有机会再次指挥灭国之战。 张之极心心念的灭国之战,指的是安南。 永乐年间,自家先祖打下了安南,可是在宣德年间又放弃了。 直到嘉靖年间,嘉靖帝任命仇鸾为都督,毛伯温参赞军务,准备再次出兵安南。 嘉靖帝亲自作诗一首,名为送毛伯温,就是在曲艺作品中经常听到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那首诗。 明军一至,安南便立即请降,朝廷在安南设置安南都统司,安南再次成为明朝的一部分。 可安南都统司与之前的交趾都司,是大不一样。 如今朝廷开了海,那安南的地形就是一个海岸线,朝廷就必然要把它紧紧的握在手里。 可要想再复交趾都司,那就免不了动兵,他张之极心心念念,也可以说他英国公府日思夜寐的就是这个。 之前云南土司叛乱,缅甸趁机生事,而黔国公沐天波年幼,无法领兵,朱由检让英国公张之极屯兵云南,一来平定叛乱,二来教训缅甸,三来就是练兵,提前适应气候,为下一步出兵西南做准备。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大环境的变化,输入大明的白银日渐减少,为了应对可能的白银危机,日本有银矿,那就只能先收复日本了。 军权,最好是不要给文官,而武将勋贵中能挑这个大梁的,也就是英国公张之极了。 现如今,在张之极的指挥下,算是收复了半个日本,他的爵位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国公了,再封,就封无可封了,就只能加一些虚衔。 所以,张之极也庆幸,自己没能参加此次大战的收尾工作。 毕竟,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打仗不算什么,真正的收益,其实是在谈判桌上获得的。 当然了,要是收复整个日本,那就用不着谈判了。 露脸的事,就交给别人吧。 病榻上的英国公张之极在暗自思虑,有时候爵位太高了未必是件好事。 我这次收复了半个日本,朝廷肯定要对我大加封赏,以我英国公的爵位,要是朝廷对安南用兵,恐怕,我是机会渺茫了。 不过,张之极心中还是存在着一丝侥幸,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啊,这也是他庆幸的原因。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张之极的喜忧参半不同,宁远伯李尊祖,那是喜上眉梢。 原本他是陪衬,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成主角了。 明军参加谈判的有三人,全权负责人宁远伯李尊祖,代表勋贵,新乐侯刘文炳,代表皇帝朱由检,协理日本军务洪承畴,代表文官。 三个人好比三驾马车,也正预示着如今大明朝堂上的权力纠葛。 琵琶湖旁,一切应用之物准备妥当,宁远伯李尊祖一脚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踢进湖中,寂静的湖面立刻激起圈圈涟漪。 “日本这破地,哪哪都是山,限制了骑兵不说,还限制了后勤运输。” “日本产的粮食少也就罢了,我们运个粮草还得费劲吧啦。上次辽东大战缺粮,没能一举剿灭建奴,这次又是缺粮,不然非得灭了整个日本不可。” 洪承畴淡淡一笑,“宁远伯,稍安勿躁。” “灭国之战,本就是长久之战,如今才过去一年,我们就已经收复了半个日本,很难得了。而且我们又是渡海作战,后勤消耗极大,朝廷如今百废待兴,能支撑我们一年,已经很不错了。” “辽东那边又发兵全面绞杀建奴,朝廷两线作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难得了。” 李尊祖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朝廷不易,我大明天灾不断,老天爷不赏脸啊。” 新乐侯刘文炳眺望远方,“所以,我们就必须得在日本获得更多的收益,以弥补我大明。” “这次和倭寇谈判,无论如何也得把佐渡岛拿下来,那上面可是有一个巨大的金矿。” 第349章 甩黑锅 谈判,开始了。 幕府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带着人赶来了,对着正在等待的宁远伯李尊祖等人,啪,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了,不知道哪位是英国公?鄙人德川家光,特来拜见。” 李尊祖扫量了一眼德川家光,“将军阁下,实在是不好意思,英国公身体抱恙,暂时无法前来,特委托我全权处理相关事宜。” “哦,那敢问阁下是?” “宁远伯,李尊祖。” “原来是天朝的宁远伯,久仰大名。” 李尊祖对于德川家光的态度,还是很受用的,“将军客气了,我不过是凭借祖上恩泽,才有了今天,算不得什么。” 德川家光瞬间就抓住了重点,“这么说,宁远伯也是一位贵族?怪不得,我说怎么宁远伯如此的气度不凡,原来是出身名门。” 李尊祖眼皮一挑,既然你接话那我就顺着你的话往下说,“我是个无名少姓之人,不过我的祖父,将军阁下应该听说过,他老人家名如松。” 李如松,德川家光脑海里啪就蹦出来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率军前往朝鲜,神勇无比的李如松将军?” 李尊祖点点头,“正是,正是。” “只可惜,当时我还年幼,未能赶上如此大战,实在是可惜,可惜。” 说着,宁远伯李尊祖一挥手,“将军阁下,二位,请坐。” “多谢。” 德川家光也不傻,他明白李尊祖故意提李如松的意图,开场就来个下马威。 同时,德川家光也在暗骂立花宗茂、小早川景隆等人废物,当年碧蹄馆一战,我军十倍于明军,竟然还能被李如松率军打破包围圈,毫发无伤的撤离。 你们当年但凡是争点气,今天还我至于挨这份奚落吗。 不过,骂归骂,该低头的还是得低头。 明军一方,宁远伯李尊祖居中而坐,新乐侯刘文炳居左,洪承畴居右。 幕府一方,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居中而坐,纪伊藩藩主德川义直居左,大老土井利胜居右。 双方士兵顶盔掼甲,持枪而立,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对方。 日军虽然没多少盔甲,但是弄几副出来撑撑场面还是没问题的。 尾张藩藩主德川赖宣则是在后方领兵,以防不测。 洪承畴率先开口,毕竟这咬文嚼字的事,还得文人来。 “将军阁下,南阳王殿下已经派人前来,向我们转述了将军民的意思,或许,我们之间是真的存在误会。” “不过嘛,好在话已经说开了,说开了,彼此之间的疑惑解开,误会自然也就解除了。” “今后我们双方,一定要互帮互助,互通有无啊。” 德川家光低头示意,“大人所言极是,大明与日本,一衣带水,我日本深受大明影响,心中早已经把大明皇帝陛下视为生身之父。” 洪承畴闻听此言,挑了挑眉,好家伙,这德川家光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比我还不要脸呢。 “将军阁下的心意,本官明白了。实在是没有想到将军阁下对我大明,居然还有这样特殊的情感回去之后,我一定我秉明大明皇帝陛下。” “眼下来看,我们双方解除误会,之后我们一定会加强交流往来。只不过,从大明到日本,要跨越茫茫大海,路途遥远,我大明船队可能需要一个地方停歇,还请将军阁下费心,从江户附近划出一片码头,以供我困休息。” 德川家光一听,咳嗽了一声,在江户附近给你们找一个码头,我就在江户呢,你这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呀,那我直接把江户给你好不好啊。 “那个,非是我不愿,实在是江户附近,居民众多,杂乱不堪,乌烟瘴气,匪盗横生,唯恐惊扰了天朝船队,还请大人另择他处。” 洪承畴点了点头,“还是将军阁下考虑的周到啊。” “那这样吧,我看日本越后藩西部有一座荒岛,名为佐渡岛,不如就将此岛交于我方船队停靠吧。” 德川家光倒吸了一口凉气,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奔着佐渡金矿来的。 “那个,大人,您看能不能……” 洪承畴直接就把话抢了过来,“怎么,将军阁下刚刚还说视我大明皇帝陛下为生身之父呢,现在就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要拒绝吗?” “这个,可否先容我考虑一下。” 洪承畴笑着说道:“当然,当然,将军阁下可以尽情考虑。” “另外就是,我军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前往日本为将军阁下平定海盗刘香的同党,一年下来,花费颇多,如今更是捉襟见肘,不知将军阁下可否酌情给予我军一些补给。” 德川家光一听,不就是要钱吗,日本别的不多,就金银矿多,幕府现在就存储了不少金银呢,“敢问大人,贵方需要多少补给?” 洪承畴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此出来一个简单,“不多,不多,白银两万万两。” 德川家光闻听此言,看了看左边的德川义直一眼,接着又看了看右边的土井利胜一眼,二人都是面露难色,愁眉不展。 “大人,两万万两白银,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不多,”宁远伯李尊祖看向德川家光,“一点也不多。” “刚刚洪制台说话比较仔细,将军阁下可能没有听的太明白,下面,我再简单的总结一下。” “我方的要求也不多,就两点,一,割让佐渡岛,二,赔偿我大明军费白银两万万两。” 德川家光知道,这并不是对方的底线,对方狮子大开口,就是给自己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然,赔款两万万两白银,哪个国家能赔的起呀? 就算是能赔得起,我有这两万万两白银,我把他用在军事上不香嘛,我还能赔给你! “宁远伯,日本国微地寡,山地众多,且多火山地震,连粮食都十分短缺,就更不要说其他物资了。” “所以,两万万两白银,实在是太多了,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将军阁下以为多少合适?”李尊祖问道。 “白银两百万两。” “不行,不行,太少了。这样吧,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就要你一半吧,一万万两。” “还是太多了,日本实在拿不出来,您看,五百万两如何?” “太少,太少,还是太少,那我就在一万万两的基础上再给你砍一半,五千万两。” “还是太多,还是太多。” 啪! 李尊祖猛的一拍桌子,“那这样吧,将军阁下,你们日本有多少人口?” “约有两千万。” “那就按你们日本的人口来,一个人一两银子,一口价,总共两千万两白银。” “割让佐渡岛,外加赔偿军费白银两千万两,就这样了,不必再讲了。” 洪承畴适时的插了一句话,“将军阁下,贵方的明正伪天皇已经接受了我大明的册封,为我大明的日本郡王,并成为了我大明的福王世子妃。” “将军阁下,您应该是日本郡王的娘舅吧,这些要求日本郡王已经答应了,于公,日本郡王才是日本的藩王,于私,这是日本郡王自己为自己陪送的嫁妆,您又何必再出言反对呢?” 德川家光听明白了,这是在点我呢。明正天皇已经完全投靠了明朝,而且她还是日本元首,倘若她要是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在舆论上对我是大大的不利呀。 况且,她是日本天皇,国家元首,卖国的事情,也得打着她的名义。 “大人说的是,只不过两千万两白银,我们目前还拿不出来,只能拿出一千万两来,剩下的一千万两,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李尊祖点点头,“好说,好说。” “那就割让佐渡,并先行赔偿白银一千万两。剩余的一千万两,以一年为期,利息按照我大明兼济银行的同期利率来计算,以贵方的美浓、尾张二藩做抵押。若逾期未还,我方则有权收回美浓、尾张二藩。” “同时,海盗刘香同党猖獗,西洋人又虎视眈眈,为了日本的安全,你我双方划定防区,共同守护日本。越前、美浓、尾张三藩及以北地区,为将军阁下您的防区,其余为我方防区。双方士兵不得随意进入对方防区,以免造成误会。” 德川家光一想,自己手里还有半个日本,况且明军占领的多数都不是他幕府的直接统治区域,便点了点头,“也好。” 弱国无外交。 明军现在大军压境,兵临江户城下,也由不得他德川家光不同意。 李尊祖微微一笑,“口说无凭,咱们还是签个条约吧。” “这是近江藩,那就叫近江条约吧。” “秋思马得。” 德川家光拦了一句,“宁远伯,非是我不愿意签约,实在是我不敢僭越。” “日本郡王才是日本的元首,只有她先签字用印后,我这个征夷大将军才能签字,不然,不合规矩。” 李尊祖哈哈一笑,顿时明白了德川家光的意思,这是想把黑锅甩给了别人啊。 管他呢,反正我大明得到实惠了就行呗。 “好说,好说。” 第350章 君臣情深 双方谈妥之后,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便带着一众护卫,跟随宁远伯李尊祖等人,赶往京都,去找日本天皇,也就是现在的日本郡王签字,用印。 待见到日本郡王兴子之后,德川家光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参见殿下。” 兴子就是一愣,好好的德川家光怎么来了。 “将军不必多礼。” “谢殿下。” 兴子左右看了看,来的不光有德川家光,还有幕府大老土井利胜,此外明军的宁远伯李尊祖、新乐侯刘文炳还有洪承畴也都跟来了。 兴子收回目光,看向德川家光,“将军,你不是应该在江户吗?怎么来到京都了?” 德川家光一个大鞠躬,“回禀殿下,臣此番前来,是与天朝洽谈一些事情,臣与天朝的宁远伯相谈甚欢,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说着,德川家光从身后的土井利胜手中拿过起草完毕的近江条约递给了兴子,“殿下,这是具体内容,臣特意请您来签字,用印。” 兴子接过近江条约一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不就是一份卖国条约吗? 你德川家光是日本的实际当家人,你打了败仗,合着这黑锅还得我背。 平时咱俩连面都不怎么见,现在签卖国条约你想起我来了,没门。 兴子又将近江条约递了回去,“我不善政务,这等事情,将军自行处理即可。” 德川家光将近江条约又推了回去,“殿下,您是天朝册封的日本郡王,这等大事,应当由您亲自签字、用印方能生效,臣万死不敢僭越。” “将军,凡是天朝之事,我尽皆同意,你全权处理即可,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德川家光直接就跪下了,“殿下,臣对您是忠心耿耿,绝无半点不臣之心。” “您若是再试探于臣,臣就只好剖腹自杀,以死明志了。” 土井利胜也跟着跪下了,“殿下,将军他对您真的忠贞不二,更何况将军他还是殿下您的舅舅,您就真的忍心让将军血洒当场吗?” 这俩人一唱一和,直接把兴子给架在那了。 兴子她就算是再聪明,毕竟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小女孩,哪应付得了这种局面啊,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知所措。 新乐侯刘文炳,宁远伯李尊祖,洪承畴,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装什么君臣情深啊,纸都快让你们俩推烂了。 新乐侯刘文炳给宁远伯李尊祖使了个眼色,后者轻轻咳嗽两声,“我说,殿下,将军,您二位的感情,我们是有目共睹,感人肺腑,我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过,将军说的对,殿下您是我大明册封的日本王,还是您签字用印之后,将军再行签字,这才符合规制。” 说着,李尊祖就从身后的护卫手中将明军的所持有的那份近江条约也递到兴子的面前。 兴子一看,也不好再推脱了,“那好吧。” 兴子签完了,用上印,德川家光再签字,李尊祖早就签完字了,德川家光这一签完,这事就算成了。 三日之后,由新乐侯刘文炳担任治婚大使,驸马都尉巩永固担任治婚副使,主持了福王世子朱由崧与日本郡王兴子的大婚。 德川家光作为兴子的娘舅,还特意送上了一份厚礼。 另外,德川家光还特意命人拿来了上等的清酒,让宁远伯李尊祖等人品尝,李尊祖则是搬出了从大明带来的烈酒。 双方悄无声息的用银针验毒后,这才放心品尝。 德川家光喝着大明的烈酒,直辣嗓子。 李尊祖喝着日本的清酒,总觉得跟喝隔夜的刷锅水一样。 此间事了,新乐侯刘文炳便向众人告辞,带着陷阵营押送石见银矿炼制出的第一批白银回京复命。 第351章 父亲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的书案上,摆放着军政部铨叙厅上报的关于辽东围剿建奴的红尘名单以及封赏。 自军事委员会成立以来,军政部便掌管武将的任免、考核以及军队的思想工作,兵部武选司也被合并进来,不过,为了淡化兵部的影响,朱由检便将武选司更名为铨叙厅。 而在辽东的这一次战役中,论功排名第一位的,正是吴三桂,因为他亲手斩杀了黄台吉。 上一次孙承宗指挥的辽东大战,为了激励士兵,朱由检便让新乐侯刘文炳放出话去,斩杀奴酋黄台吉者,封伯爵,世袭罔替。 不过这一次清剿建奴,是稳赢输不了的局面,封赏肯定不会如同上一次那么丰厚,所以,吴三桂被封为了平西伯,但并没有给世袭铁劵。 辽东总兵满桂,之前被朱由检调入京师时,就已经战功赫赫,官居是副总兵了,之后又屡立战功,这一次也给了伯爵,定辽伯,但也没有给予世袭铁劵,子孙世袭指挥同知。 虽然现在卫所被裁撤了,但大量的卫所世袭军官,依旧在军中任职,而且依旧保留世职。这也是朱由检有意为之,因为这些人,是大明朝的军事贵族,是统领军队的基本盘。 明朝绝大部分的武将,都是卫所出身。 这些卫所的世袭军官,只要选考合格,只要有位置,一律从优安置。 所以,给予满桂子孙世袭指挥同知,并不能算是空头支票。 朱由检看着吴三桂这个名字,感慨万千,久久不能释怀。 先不提其他的,就说三藩之乱,你吴三桂但凡是多活几年,也不至于便宜了康麻子呀。 不得不说,康麻子的运气,是真的好。 擒鳌拜,鳌拜压根也没想造反啊。平三藩,吴三桂老了,尚可喜就没想造反,而且台湾的郑经还趁火打劫。 要说康麻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选择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朱由检看着这份名单,心道罢了,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没有一个简单的,随即写了一个“准”字。 “王承恩,让军政部派人去辽东封赏将士,命辽东总兵满桂继续带兵追击建奴,杨嗣昌晋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继续担任蓟辽总督,驻地移往沈阳,负责经略辽东战后的屯田和移民。” “让吴三桂回京养伤,赐府邸一座,调左良玉进京。” “奴婢遵旨。”王承恩接着又拿过一封辞呈,“皇爷,这是通政使司转来的辞呈。” 朱由检接了过来,“谁的辞呈啊?” “是山东总督袁可立的辞呈。” 袁可立本来就无心仕途,是当初朱由检派人请来的,同时袁可立确实心忧国事,就接就旨赴任山东总督,坐镇登莱,保障辽东后方。现在辽东平定,袁可立心事已了,再加上年事已高,也就自然而然的想退了。 朱由检打开一看,迅速过了一遍,“朕要是没记错的话,袁可立是嘉靖末年生人吧?” “回禀皇爷,袁可立是嘉靖四十一年生人。”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人到七十古来稀,七十多岁的人了,不容易啊。” “加袁可立太子太师,准其归乡,保留原俸,颐养天年。” “是。” 忽然,朱由检想起了庾信的枯树赋,如今的他,已经从当初的少年天子,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而一些跟随过他的大臣,却逐渐离去。 去年刑部尚书苏茂相致仕,紧接着就是大理寺卿成基命致仕,直隶巡抚申用懋致仕,现在袁可立也致仕了。 武将也是如此,最早,蓟州总兵杨肇基告老还乡,今年延绥总兵王承恩乞病回乡,大同总兵杨茂春战死,宣府总兵董继舒待日本的战事结束也要上辞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朱由检还是有些动容的。 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应该有感情的,可朱由检扪心自问,他很难做到。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跟在身边多年,多多少少也会产生些情感。 不过,很快朱由检就恢复了正常,“户部要向辽东调拨一批粮种、农具、耕牛,近期又要从陕西向辽东迁移百姓,所需人员、物资户部派专人负责,都察院派御史监督。” “算了,让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杨鹤全权负责此事,蓟辽总督杨嗣昌是他杨鹤的亲生儿子,我还就不信了,杨鹤还能拆他儿子的台。” “去吧。” “是。” ………… 辽东,沈阳。 蓟辽总督杨嗣昌,此时是满面春风,晋升了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辽东移民的事让他忙的焦头烂额,但自从升了官以后,也算是乐得其所。 奉调入京的左良玉,正在向蓟辽总督杨嗣昌辞别,本来吴三桂也是要来的,可是他身体有伤,就委托左良玉代他向杨嗣昌辞别。 “部堂大人,末将就要离开辽东了,特来向部堂辞别。” “本来平西伯也要来的,可他身体抱恙,托我代为向部堂大人辞别。” 杨嗣昌微笑颔首示意,“昆山,你这太客气了。” “这次陛下调你入京,定是要委以重任,你以后就算是简在帝心了。” 左良玉哈哈一笑,“那就借部堂您吉言。” 就在这时,一个官员来到杨嗣昌身旁,“部堂大人,新的一批移民到了。” “知道了,你去接收,妥善安置。” “是。”可这官员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说道:“部堂大人,那个随行监督的官员,说让您去拜见他。” “还说让您跑步过去拜见。” 杨嗣昌就是一愣,我现在都加了兵部尚书衔了,正二品,谁还能让我去拜见?还跑步过去? 不过杨嗣昌的反应也很真实,“可是哪位阁老来了?” “不是哪位阁老,那人穿着三品官服。” “不就是个三品官,”左良玉走了上来,“部堂大人可是二品,要拜见也应该是他来拜见部堂大人。” 杨嗣昌出于谨慎,又问道:“来的是哪个衙门的人啊?” “来人说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老人家现在何处?” “就在前面等着呢。” 杨嗣昌一听这话,一撩衣衫,撒腿就走,就跟开了疾跑似的,蹭蹭蹭。 左良玉有点纳闷,这杨嗣昌干嘛对一个三品官那么客气啊,正巧这时辽东巡抚方一藻过来了,他便走到方一藻身旁,“中丞,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什么来头啊,部堂真的一路跑步过去拜见了。” “你说杨副宪啊,那是部堂大人的父亲。” 杨嗣昌给其父亲杨鹤见礼寒暄之后,杨嗣昌突然发现,杨鹤带来的人中,还有不少的道士和僧侣。 “父亲,您带这么多的道士和僧侣来做什么?” 杨鹤淡淡一笑,“这是陛下特意嘱咐的,凡是活着的建奴,不论男女老幼,全部诛杀。死了的建奴,就让这些道士和僧侣在辽东做法,让那些建奴鬼魂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第352章 东瀛都司 “臣新乐侯刘文炳,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着书案上的日本地图,“新乐侯,日本现在情况怎么样?” “回禀陛下,臣离开之时,我军已经完全收复日本南部地区,福王世子也与日本王完婚,石见银矿也在逐渐开采,宁远伯与德川家光签订了近江条约,德川幕府算是正式放弃了日本南部。只不过有些地区,还是有倭寇反叛,我军只好反复镇压。” “德川幕府先行赔付的一千万两白银,臣已经带了回来。” 朱由检收回目光,“反叛是难免的,打下来不算完,只有守住了,才算是你的。” “要不然,怎么都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至于日本赔偿的那一千万两银子,交给户部。这帮文官,虽然嘴上说着忠君报国,可你要是不给他们一点实际的利益,什么都白搭。” “对了,听说福王也跟着回来了?” 刘文炳躬身道:“福王殿下确实回来了。” “福藩移藩至日本,就藩地区也已经划分,可福藩境内的百姓都是日本人,朝廷答应福藩的三护卫和百姓还没有配备,福王殿下有些不放心,这才想着回来亲自操办。” 朱由检淡淡一笑,“人之常情,这么大的事,任谁也不敢尽皆交付他人之手。” “福王回来也好,正好向那些藩王们讲述他福藩的建立。” “一会就要商讨日本战后事宜,你通知福王还有十王府的那些藩王们,去小站参加会议。” “臣遵旨。” 小站,这是朱由检最初练兵的地方,也是虎贲军的驻地。 只不过,朱由检的小站不在天津,而在北京。 之所以选在这里召来日本战后处理事宜,一是因为这里地方足够大,足以容纳文武官员和一众藩王。 二,就是想让这些藩王见识见识大明现在的军威。 很快,一干文武官员就来到了小站的会议室内。 而一众藩王,则是被新乐侯刘文炳刻意的引领着在军营转了一圈,再进入会议室。 朱由检则是最后再出场。 文武官员和众藩王纷纷起身,躬身施礼,“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坐。” “谢陛下。” 朱由检居中而坐,紧挨着他的,是万历皇帝的四个儿子,福王朱常洵,端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其余藩王也是按照血缘关系,依次而坐。 文武官员,分坐两旁。 中间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日本地图,兵部尚书、军令部次长陈奇瑜照例走上前去,向众人见礼之后,就开始介绍。 “目前,我军已经完全收复日本南部地区,按照军令部原定计划,在日本设立东瀛都司进行管理。” “日本的行政区划与我大明不同,他们以藩为基础区划,所以,日本战后处置的第一步,就是废藩置县。” “在废藩置县的基础上,设立四个府和一个藩国。分别京都府,九州府,四国府,长洲府,藩国就是福王殿下的福藩。” “同时,在东瀛都司设置卫所进行治安管理,最初先行设立九州左卫,九州右卫,四国左卫,四国右卫,长洲卫,石见卫,纪伊卫,以及福王殿下的三护卫,共计十个卫所,每个卫所额定为五千六百人。” “同时,因防备德川幕府需要以及机动兵力支援,在京都附近驻守两万人的常备军,以及抽调水师驻扎沿海。” 朱常洵眼巴巴的看着日本地图,盯着自己的封地就不舍得移开目光。 朱由检见状,便说道:“先介绍一下福王的封地。” 陈奇瑜躬身道:“臣遵旨。” “福王殿下的封地为若狭,丹后,丹波,但马,因幡,播磨,美作,备前,备中。其中,播磨改为福城,为福藩王城所在。” “这些地方人口稠密,农耕发展成熟,福王殿下就藩之后,可迅速恢复生产。” “福藩政务制度,以大明为例,设置左右议政各一人,正三品,辅佐福王殿下处理政务。左右议政下设六厅,各厅设参政一人,正四品,参议一人,从四品。” “军务制度,设置福城左卫,福城右卫,福城中卫,人员按照原卫所标准配备。” “福藩境内事务,除了左右议政、三护卫指挥使由朝廷任命之外,所有的人员由福王殿下选派,只需向吏部报备即可。军政事务,只要不与朝廷发生冲突,也皆由福王殿下决断。” “然,有叛乱发生时,福王殿下也有配合朝廷平定叛乱的义务。” 朱由检心中清楚,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中央足够强大的基础上。 其他藩王一听,眼都直了。福王的封地,足足有九个县,相当于大明的一府之地。而且日本深受华夏影响,农业,渔业都极其成熟,到那甚至都能直接收税。 更重要的是,这权力力比明初的那些藩王权力还要大。 尤其是一些年轻的藩王,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血性的,再怎么,那也比混吃等死要强的多。 福王朱常洵,心里都乐开花了,这下他算是彻底放心了,今后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实权藩王了,正儿八经的土皇帝。 朱由检笑着看向福王朱常洵,“福王叔,朝廷会派专人配合你招募、迁移百姓。福王三护卫,你可以先行招募,缺额人数,由朝廷给你调拨。” 福王朱由检赶忙起身,一撩衣衫跪倒在地,“臣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亲自搀扶起朱常洵,“福王叔,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朱常洵接着说道:“陛下,我福藩名下还有一些产业,臣移藩东瀛之后,也就用不上了,臣愿意将其捐献给朝廷。” “这个吗……”朱由检显得有些为难。 “陛下切莫推辞,这也是臣的一片心意,臣就要移藩东瀛了,远离故土,这也算是臣为大明做的一丝贡献。” 朱由检勉为其难,“那,好吧。” 日本多金银矿产,这是大明朝的已经达成的共识,现在各方势力就需要瓜分胜利果实了。 “诸位,咱们接下来就议一议东瀛都司的管理人员。” 第353章 任命官员 朱由检看了看群臣,“朕先提议,宁远伯李尊祖为平倭将军、镇守东瀛总兵官。” “诸位可有异议?” 群臣一看,那我们还能有异议吗,“臣等无异议。” 这也在朱由检的预料之中,“东瀛的政务,设巡抚,同时兼任布政使和按察使,统理政务。” “这东瀛巡抚,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话音刚落,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起身奏报,“陛下,臣举荐东江营督军史可法担任东瀛巡抚。” “东瀛刚刚收复,难免有倭寇叛乱生事,因此巡抚人选必然要知兵。” “史可法自崇祯元年进士及第后,便投笔从戎,先后在军法处,京营,福建水师以及东江营中任职,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从未出过岔子。多年的军旅生涯也早就已经锻炼出其军事能力,臣以为史可法担任东瀛巡抚,再合适不过了。” 史可法,师从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左光斗,根正苗红的东林党人。只不过当时刚刚登基,为扭转文贵武轻的局面,便极力促进新科进士投笔从戎,史可法便阴差阳错的从了军。 原本东林党人对史可法这一举动十分不解,但随着朱由检有意识的拔高武将的地位,东林党人突然发现,史可法当初选择从军,未必不是一手好棋。 如今日本有大量金银矿,这么大的利益,任谁也不会放过,所以,身为东林党人的惠世扬,自然要推荐同为东林党人的史可法。 史可法,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的第一印象,就是品德、气节没得说,能力,没法说。 要是让史可法担任东瀛巡抚,那驻守东瀛的士兵,估计有的忙了。 “史可法确实是一块璞玉,他在军中干的很不错,这是有目共睹的,朕确实是不舍得如今良将离开军中,不过东江营对于史可法来说,也确实是小了一些。” “新建伯。” 军法部总长新建伯王先通,立刻起身,“臣在。” “军法部的左右次长不是还都空着呢,调东江营督军史可法任军法部右次长,稍后朕让军政部发公文。” “臣遵旨。” “诸位,可还有合适人选?”朱由检接着问道。 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起身奏报,“臣举荐江苏按察使汪乔年。” “汪乔年先后任刑部主事,郎中,再到江苏按察使,处事公正,素有贤名,且在地方多年,也有政务经验,臣以为汪乔年能够胜任东瀛巡抚。” 汪乔年,也是东林党人,但属于外围人员,推荐史可法不成,这是要退而求其次了。 吏部左侍郎温体仁立即起身,“陛下,汪乔年年轻有为,能力有目共睹,然毕竟年轻,又久事刑名,对政务处理,相对陌生。” “东瀛倭寇,历来狡诈猖狂,担任东瀛巡抚之人,必须既通政务,又通军事才可。” “汪乔年虽年富力强,但还仍需磨炼。” 朱由检点了点头,“有理。” “温侍郎,既然你是吏部的堂官,那你可有合适人选?” 温体仁躬身道:“回禀陛下,臣举荐大同巡抚马士英。” “马士英身为边塞巡抚,既领政务,又领军务,还曾协助原宣大总督陈奇瑜指挥阳和之战,大败蒙古林丹汗。” “臣以为,马士英足以胜任东瀛巡抚。” 朱由检想了想,“马士英,的确是一个合适人选。马士英晋右副都御史巡抚东瀛。” “至于各卫所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由军政部从保定讲武堂选考合格的世袭卫所军官中选任。” “东瀛的知府、知县等官员,由内阁会同吏部选派。” “陛下,”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东瀛孤悬海外,地处偏僻,进士出身的官员,恐怕很难愿意前往。” “知府,一定要选择进士出身的,哪个官员不奉调,就革去官职,革去功名,永不叙用。其余官员,能选择进士出身的就选择进士出身的,有缺额的,就选用举人、秀才。” “另外,让朝鲜派人协助管理东瀛,让朝鲜人管理东瀛人,以朝治倭。届时若有矛盾,我大明的官员再站出来主持公道。” “臣明白。” 李国普接着问道:“陛下,那些归降我军的倭寇首领该如何安置?” 朱由检想了想,“现在还有半个日本没有收复呢,对于这些归降我军的倭寇首领,要给予礼遇,让他们协助我们管理东瀛,但绝不能让他们再掌军权。” “接下来,户部会同有司,尽快安排移民东瀛的事宜。” “臣等遵旨。” “此外,日本孤悬海外,消息往来耗费时日繁多,为保证政令统一,避免推诿,由镇守东瀛总兵官宁远伯李尊祖总理东瀛军政。” 忽然,朱由检感受到了一旁福王朱常洵的目光,淡淡一笑,“户部要优先安排福王封地的移民,军政部、军令部同样要优先设立福王三护卫。” 朱常洵听到此话,心中大喜,赶忙起身,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谢陛下隆恩。” “福王叔不必多礼,只不过你马上就要移藩东瀛了,那么宗人令一职,就不能再担任了。” “宗人令,就由端王叔担任吧。” 端王朱常浩,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旁他担任宗人令,他还沉浸在福王移藩的震惊中,听到朱由检的话后,赶忙起身,“臣遵旨。” 朱由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今天就是让这些藩王见识福王移藩后的权力,就是让他们心动。 世界那么大,朱家那么多人,我就打算让世界上哪哪都有朱家人,怎么了。 朱由检看向福王朱常洵,“福王叔,你刚刚漂洋过海从日本回来,舟车劳顿,先好好的在十王府休息休息,两日之后,朕会让户部和军事委员会派专人与你对接福藩的军政事宜。” 朱常洵心中知道,这两天,他怕是根本就休息不了,因为那些藩王的看向朱常洵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怕是少不了要问他移藩的事情。 有些话,藩王不敢直接询问朱由检,同样的,有些话,朱由检也不好直接说给这些藩王,就只能找福王朱常洵这么一个中间人了。 朱常洵明白朱由检的意思,躬身道:“臣遵旨。” 第354章 背后 王承恩捧着一摞奏疏,轻轻的放到书案上,“皇爷,这是今天的奏疏。”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那倒没有,这些奏疏大多数都是请求朝廷发放盐引的。自从去年户部停发了盐引,不少官员纷纷上疏,民间甚至还有一些不好的传言。” “什么传言?” “说朝廷不发盐引,是为了囤积居奇,卖出个好价钱,好从百姓手里夺钱。” “更离谱的说法是,朝廷故意不发盐引,就是为了让老百姓少吃盐,不吃盐老百姓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造不了反,这样朝廷才好控制百姓。” 朱由检淡淡一笑,“不用查,就知道这些传言是那些盐商传出来的。” “朝廷只是停了盐引,又不是停了盐,长芦盐场调拨出去那么多盐,老百姓是不会缺盐的。” “再说了,那些盐户将多余的盐私下兜售,民间的私盐屡禁不止,怎么会缺盐呢。” “只不过,这食盐的巨大利润流入了少府,没有流入那些盐商手里罢了。” “自古以来,只有吃不上饭造反的,没听说过有因为吃不上盐造反的。” 朱由检拿起最上面的几本奏疏略微看了几眼,“全部留中不发。” “放出风去,就说朝廷为解决盐政弊端,要在户部设立盐铁司,专职负责盐事。” “去把田尔耕叫来。” “奴婢遵旨。” 很快田尔耕就来到乾清宫,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市面上物价可有变动?”朱由检问道。 “回禀陛下,市面的物价与臣上个月呈奏陛下的基本相同,只不过粮食的价格又涨了一些,不过是在正常的变化幅度。” 综合局,整天和那些小摊小贩、商户们打交道,可谓是第一时间就能掌握物价,物价,才是真正了解百姓生活的的直观资料。 因此,朱由检要求综合局每一个月都要上报市面上商品的价格,尤其是粮食的价格。 同时,综合局经常和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什么人都有,能探查到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门,综合局经过筛选之后,再向朱由检上报。 所以,综合局也是朱由检情报的来源之一。 “继续盯着物价,尤其是盐价。另外,你亲自带着人去一趟南京,成立南京综合局,还是挂在司礼监名下,等待指令,准备对江南地区征收管理费。” 田尔耕显得有些为难,“陛下,综合局人手有限,管理京师以及直隶省的相关事宜倒还可以。可江南那个地方,错综复杂,百姓极易受蛊惑,以综合局目前的人手,实在是力有未逮。” “朕说的是,你先去南京成立南京综合局,等待指令,准备向江南地区征收管理费。” 田尔耕立刻就明白了,朱由检这压根就没打算在江南征收管理费,这是要拿这事当幌子,要转移注意力呢。 “臣明白了。” “下去吧。” “臣告退。” ………… 是夜,忙碌了一天的户部农业司侍郎张秉文回到家中,刚一进家门,府中管家就在院中等候。 “老爷,五老爷从老家来了。” 张秉文眉头微皱,但很快就又舒展开来。 “人在哪呢?” “就在客房。” “带他到会客厅见我。” “是。” 很快,管家就带着五老爷来了,“五老爷,您请。” 来人名叫张秉进,是张秉文的族弟,排行老五。 张秉进一见张秉文,立刻躬身施礼,“大哥。” “坐吧。” 管家随即上茶,“五老爷,您请用茶。” 张秉进抿了一口茶,“大哥,你这茶虽然不错,但还算不得上品,回头我派人给你送点上等的龙井。” 张秉文倒是没有在意他说的这些,“是为了盐的事来的吧。” 张秉进哈哈一笑,“大哥果真是当大官的人,什么事都逃脱不了您的法眼。” “去年一年,朝廷都没有发放盐引,各个盐商都是托关系、找门路,但都没有用,没有盐引,我们就没办法提盐、卖盐,老百姓都快没盐吃了。” 张秉文品了一口茶,“少府派了专人前往各地售盐,而且都是平价盐,老百姓怎么会缺盐呢。” 张秉进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大胆的说道:“大哥,您不是不知道,少府,那是内廷的产业,而且卖盐的都是少府指定的商人,赚的钱全都进了宫里。” “再说了,大明这么大,就少府那点人怎么可能顾得过来呀。” “大哥,你是不知道,这一年来,私盐横行,严重损害了朝廷利益,不少人都趁机捞了一笔。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桐城老家,就有人靠这个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大哥您放心,咱们家虽然也有盐的买卖,但绝对没有私盐。大哥您在户部当差,再怎么着也不能黑大哥民抹黑不是。” 张秉文放下茶杯,“私盐,说白了不就是没有给朝廷上税的盐吗?” “朝廷的盐税是越来越少,可以说是跟没有差不多了。天下那么多人都要吃盐,可盐税却一年比一年少,那这天下的盐,不都跟私盐一样了吗。” “不碰私盐是对的,不然,我这个户部侍郎也得跟着丢官罢职。” “你这次来,是想托我帮家里发放盐引的吧。” 张秉进嘿嘿一笑,“大哥不愧是大哥,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别人卖私盐都发了财,家里人看的眼红,但怕耽误大哥你的前程,又不敢做,那些老人们就打发我进京来找大哥您,看看能不能弄调盐引。” 张秉文看向张秉进,“停发盐引,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谁敢造次?” “少府是内廷的产业,更是陛下的产业,只要少府总管太监韩赞周一句话,天下哪个商人不是争着往少府跟前站。” “我告诉你,少府不是顾不了整个大明,而是陛下不让他们扩大规模。”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点,少府卖的盐,都是上了税的。” 张秉进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张秉文的意思,“大哥,您的意思是说,朝廷故意停发盐引,就是想让大明的盐政乱起来?” “那看起来,设立盐铁司专管盐政不是空穴来风啊。” 张秉文没有正面回答,“你一个刚刚进京的商人都知道朝廷要设立盐铁司了,你说呢?” “辽东建奴向北逃遁,日本的战事也已经结束,军队必然要返回内地。” “你回去以后,告诉家里人,一切都要听朝廷的,朝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只有后院不起火,我这个户部侍郎才能坐的安稳。” “只有我在这个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坐的安稳了,咱们家才能长远。” 第355章 盐政 北京城外,英国公张之极亲率征倭大军,返回京师,新乐侯刘文炳代表朱由检,抱着太子朱慈烺亲自迎接张之极入城。 朱由检在武英殿设宴,宴请群臣。 英国公张之极,加太傅,洪承畴晋兵部尚书。 曹文诏累积功勋,加此次收复石见银矿之功,封石见伯。 祖大寿久镇锦州,加之此次功勋卓着,封出云伯。 但曹文诏和祖大寿都没有给予世袭铁券,与之前因辽东之战被封为平西伯的吴三桂和定辽伯的满桂一样,都属于流爵。 其余有功将领,也都加以封赏。 浙江总兵陈洪范、福建总兵谢尚政,两个人被留在了日本,陈洪范镇守九州岛,谢尚政镇守四国岛,协助宁远伯李尊祖组织东瀛防务。 同时,朱由检对一些将领做了调动。 驻朝部队总兵官、定山营主将黄得功,率定山营回京。重新组建驻朝部队,由左光先担任总兵,李岩担任督军。 朝鲜总督洪承畴回京,云南巡抚王伉擢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任朝鲜总督。 山西总兵何可纲调任大同总兵,山西副总兵猛如虎晋山西总兵。 安徽总兵朱梅调任延绥总兵,四川副总兵鲁宗文晋安徽总兵。 清平伯吴遵周调任浙江总兵。 登莱总兵张可大调任福建总兵,登莱水师提督沈寿崇晋登莱总兵仍兼任登莱水师提督。 保定总兵王世忠调任宣府总兵,陕西副总兵虎大威晋保定总兵。 命新乐侯刘文炳抽调天下伤愈归队的老兵至京师,组建荣誉营。 做完军事安排后,朱由检便召内阁、六部乾清宫议事,商讨盐政事宜。 朱由检率先开口,“我大明盐政,从开中法,到弘治年间叶淇任户部尚书改革盐政,再到如今,盐税,是越来越少,甚至,可以少到忽略不计了。” “我大明的人口,是越来越多,吃盐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可这盐税,怎么就越来越少了呢?” “朕也曾让锦衣卫去下面的盐户中走访调查,那些制盐造盐的盐户没有挣到钱。而朝廷,也没有收到钱。” “那这钱,去哪了呢?” 下面的大臣默不作声,因为他们都知道,盐的利润极大,可以说是暴利,百姓在盐上没挣到钱,朝廷在盐上没收到钱,这钱都被中间的官商勾结拿走了。 可是,皇帝问话了,你当臣子的不能不回答,那谁来回答呢? 自然是内阁首辅李国普了,谁让你是首辅呢,这个时候你不说话谁说话。 “回禀陛下,我大明盐政,自洪武年间的开中法始,到如今,已经近三百年,期间虽多有补充改革,但积弊已久,收效甚微。” “我大明的盐政制度,设立的初衷是好的,后来的改革也是好的,但再好的制度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难免不适应当下的发展。再加之吏治腐败,贪污横行,不法商人欺行霸市,我大明盐政之财,尽皆流入硕鼠之腹。” “说的好,说的好啊。”朱由检很满意李国普的回答。 “首辅不愧是首辅,看待问题洞若观火,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 “我大明盐政之弊,在于制度,在于人。” “再好的东西没有制度,难免成为脱缰之马,不守规矩。” “再好的制度没有好的人去执行,也终究不过是废纸一张。” “黄帝内经有言,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可我大明的盐政,不是未病,不是已病,而是大病,不是未乱,不是已乱,而是大乱。” “尤其是近些年来,私盐横行,去年上报刑部的死刑犯,几乎都是私盐贩子。” “黄巢是私盐贩子,他造了唐朝的反,张士诚也是私盐贩子,他造了元朝的反。” “照这么下去,是不是也有私盐贩子要造我大明朝的反了!” 此言一出,下面群臣自内阁首辅李国普而下,纷纷跪倒,“臣等有罪。” “你们要是有罪,那就去刑部,去都察院,去大理寺,去锦衣卫,去东厂,自己去认罪伏法,而不是跪在这里。” “都起来吧。” “谢陛下。” 朱由检将目光看向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惠侍郎,如今刑部尚书空缺,刑部是你主事,你说该怎么办啊?” 惠世扬没有想到朱由检直接点了他的名字,盐政是个大火坑,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围绕刑部的职责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 “回禀陛下,臣以为私盐屡禁不止,乃是各地官府怠政,对于这种亡命之徒,必须严厉打击,绝不留情。” “臣回去以后,立即以刑部的名义向各省行文,令他们加大力度,缉捕私盐。” 朱由检点点头,“打击私盐,这没有错,这也是你刑部的事,是你该担的责。” “惠侍郎,那你对改革我大明盐政,有何看法?” “回禀陛下,臣以为我大明盐政,利弊已久,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宜大动干戈,应当徐徐图之。” 惠世扬说的办法,可谓是最正确的废话。 就像万能模板一样。 朱由检看向惠世扬,“徐徐图之,是出于谨慎考虑,这很好。” “可不宜大动干戈,倒是未必。” “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佐料,都要恰到好处,不能轻也不能重。朕以为,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小心翼翼。” “可小心翼翼,并不等于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我大明的盐政,不是四面漏风,而是断壁残垣,一片废墟。如今你我可谓就是站在这废墟之上,说不定哪块青砖落下,就要砸到你我的脚上。” “与其看着这些断壁残垣唉声叹气,望着这些瓦砾碎石愁容满面,倒不如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推倒了重建。” “可能诸位最近也都听到了一些,户部要设立一个盐铁司,专职负责盐铁事宜。” “自古以来,盐铁皆是官卖,盐税更是国家税收的保障,而我大明靠着这么点盐税过了这么多年,说起来倒也可怜。” “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设立盐铁司为好,专职专用,诸位以为如何?” 第356章 盐铁司 在户部设立盐铁司,朱由检之前就已经和户部通过气了,对于加强自己手中的权力,户部自然是愿意的。 其他人一看朱由检的态度,就知道朱由检心意已决,那也就没必要再阻拦了,况且大明朝的盐政,也确实是该改一改了。 “臣等无异议。”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照例户部盐铁司设一侍郎统理,这个盐铁司侍郎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盐铁,自古以来就是暴利,这个盐铁司侍郎,那可是个肥差,谁不想安排自己人啊。 钱谦益率先起身,“陛下,臣举荐南京户部右侍郎房可壮。” 房可壮也是东林党人,朱由检不置可否,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其他人一看,就明白这是朱由检不愿意任用东林党人,便争先恐后的举荐,但是,他们一看有人起身了,随即就很自觉的息鼓偃旗了,因为起身奏报的人是内阁首辅李国普。 对于内阁首辅李国普,朱由检还是给予尊重的,对于李国普举荐的官员,朱由检一般也都是点头同意。 李国普是内阁首辅,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一旦开了口,这事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其他人再说也就没必要了。 李国普朝着朱由检躬身道:“陛下,臣举荐户籍司侍郎张至发。” 李国普是内阁首辅,内阁的直属衙门都归他管,他手下的高官有两个人,一个是审计司侍郎范景文,一个是户籍司侍郎张至发。 范景文和他关系处的不错,而且审计司负责审核各衙门的开支用度,这个大杀器李国普是不可能舍得扔出去的。所以,李国普便举荐了自己的另一个老部下,户籍司侍郎张至发。 李国普虽然身为首辅,但他的根基却并不深。他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天启六年以詹事超擢礼部尚书入阁,待朱由检登基,原内阁首辅黄立极致仕,李国普接任内阁首辅。 李国普这一路走来,很顺利,进步也很快,但他入阁之前仅仅是詹事府詹事,虽然他入阁多年,也有一些心腹,但他毕竟没有在地方和六部中任过职,根基并不算深。 朱由检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李国普的举荐一般都是点头同意。 内阁首辅毕竟是百官之首,需要一定的权威。 更重要的是,这个张至发是山东人,原本属于齐党,和东林党不对付。 对于李国普举荐的张至发,朱由检也就点头同意了。 “张至发在户籍司有些年头了,干的还不错,那就调户籍司侍郎张至发任户部盐铁司侍郎。” “同时,各个布政使司衙门下设立盐铁厅,和之前的农业厅一样,由参政主理。” 内阁右次辅张瑞图起身奏报,“陛下,既然设立盐铁司专职负责盐政,那盐户的管理,盐引的发放,食盐的售卖,是如同之前一般,还是加以改革?” 朱由检看向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尚书,你是户部尚书,你说说吧。” 户部尚书毕自严赶忙起身,“臣遵旨。” “盐户制盐,由官府统一收购。然盐户往往会将多余剩余的盐私自出售,这也是市面上私盐的主要来源。” “自宋应昇、宋应星两兄弟改进制盐方法以来,制盐产量极大提高。户部将重新筛选盐户,将那些有前科之人,全部剔除,而后剩余盐户集中起来,统一管理。” “这样一来,既能防范私盐流出,也不会减少产量。” “至于盐引的发放,自从蒙古归附,建奴覆灭,北部边塞已经基本宁静,原来的开中法等盐引发放方法,已经不合时宜,户部将会重新考核选择商户,发放盐引,售卖食盐。” 朱由检扫视群臣,“关于这一点,朕倒是有个想法。” “所有食盐,不假商人之手,全部由官府售卖,户部盐铁司会同各地官府开设官办盐号,出售平价食盐。” “食盐所得利润,八成上交国库,两成留于地方官府,用作开支。” “诸位以为如何?” 户部尚书毕自严一听,眼前一亮,这办法,好,出售食盐所得的利润,全部都进了国库和地方府库,也能有效避免盐税越收越少的局面。 毕自严是财政行家,未必就想不到这样的方法,只不过,他或许未必就没想到,亦或是不敢想。 因为,这么做,阻力实在是太大了。 先不说那么多的盐商,就是朝堂之上,也有不少人与盐商有所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果不其然,刑部刑狱司惠世扬起身奏报,“陛下,官府开办盐号售盐,朝廷行商贾之事,这岂不是与民争利?” “臣以为有损朝廷声誉,不妥。” 吏部左侍郎温体仁立即起身,“陛下,臣以为惠侍郎所言,乃谬论也。” “盐铁,自古以来就是官卖,民间何曾允许售卖?” “既然百姓从未有过售卖食盐,这与民争利,又从何谈起?” “民间售卖食盐的,都是私盐,按大明律,当处死刑。” “惠侍郎所言朝廷开办官方盐号售卖食盐是与民争利,难道那些售卖私盐的罪徒的利益,也需要维护吗?” “惠侍郎,你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与百官的面前公然维护售卖私盐的恶徒,你居心何在!” 惠世扬是东林党人,朱由检不喜东林党人,所以,温体仁自然也就不会对惠世扬有什么顾虑了,上来就直接放了大招。 惠世扬一听,头上立刻就冒汗了,他双膝跪倒在地,“陛下,臣是大明臣子,食君禄,报君恩,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陛下,臣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明查。” 朱由检淡淡一笑,“惠侍郎,你多虑了,你的忠心,朕还是相信的。” 朱由检又看向温体仁,“温侍郎,你这话,着实是有些过了,念在你是为国考虑,下不为例。” “惠侍郎,快快请起,你在刑部任上,任劳任怨,朝堂上下有目共睹,朕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传旨,刑部刑狱司侍郎惠世扬,忠心为国,敢于谏言,晋南京刑部尚书。” 惠世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再次跪倒在地,“臣领旨谢恩。” 内阁右次辅张瑞图起身奏报,“陛下,朝廷开办官方盐号售盐,此举确实能一改我大明盐政颓废之势,可若是有人趁机闹事,该如何处置?” 张瑞图话说的很隐晦,现在朝廷直接自个卖盐了,可那么多的盐商肯定不干,他们要是闹事,该怎么办? 朱由检早有预料,“这崇祯十年过去一多半了,之前朝廷为了改革盐政停发盐引,确实对百姓生活造成不便。这样吧,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涉及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 “之后再犯的,数罪并罚,一律从重处置!” 朱由检之前干嘛放任那些人售卖私盐啊,不就是为了抓你把柄吗。 你要是识趣,那倒好说,你要是不识趣,那可就没得商量了。 接着,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盐铁司,配备兵丁。” 第357章 再度复出的崔呈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食盐,自古以来都是暴利,现如今朱由检下令朝廷开办官方盐号,直接售卖食盐,不再假商人之手,这自然就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甚至比杀人父母还要严重。 毕竟不孝顺父母的子女有的是,但不爱财的人,还真不多见。 更何况,这些盐商的背后,还站着官员。 单纯的商人,并不可怕,他有钱,但没有权,朝廷可以任意的拿捏。 但商人背后站着官员就不一样了,权力变钱,钱有权力保驾护航,官商勾结,这才是最要命的。 不少官员纷纷上疏弹劾,当然了,他们是不敢弹劾朱由检的,但是主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郭允厚,户部尚书毕自严,户部盐铁司侍郎张至发,这三个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弹劾他们三个的奏疏一摞一摞的往乾清宫送。 户部盐铁司侍郎张至发,原来属于齐党,当年东林党得势的时候,他可是没少受打压,现如今他得势了,那两淮的盐商必然要受到重点照顾。 当然,也不光两淮的盐商,天下的盐商都对朝廷的政策不满。 朱由检看着这一摞一摞的奏疏,看的眼睛都花了,这得用多少纸啊。 公家的纸不要钱,也不能这么用啊。 限制各个衙门用纸,也不现实,国库再怎么紧张,也不差这点纸。 既然都用了,那也不能浪费,就送去光禄寺引火用吧。 当然,上疏弹劾,是小事,更重要的还在后面呢。 江苏、安徽的几个仓库失了火。 运河上出现了几股水匪,开始抢夺往来船只。 一些被剔除淘汰了的盐户,直接跑到各个当地衙门去哭闹。 甚至还有一些盐户会同私盐贩子,直接砸了地方官府开办的盐号,有的还殴打甚至与官府派去主持事宜的官员起了冲突。 更有甚者,朝廷派去的几个巡盐御史,直接被心生不满的盐户打了回来。 各个省份的刑事案卷、文书一个劲的往刑部送,尤其是殴打巡盐御史和谋杀官员的,虽然判处死刑,可都得由刑部审定。 如今的刑部,尚书苏茂相致仕归乡,治安司侍郎自贺逢圣升迁礼部尚书之后,就一直空着。可好歹还有一个刑狱司侍郎惠世扬顶着,可前不久惠世扬因为反对盐,被明升暗降,升了南京刑部尚书。 刑部现在,一个当家主事的没有,全靠分管刑部的内阁大学士张瑞图盯着。 张瑞图是内阁右次辅,虽然分管刑部,但他还有别的事呢,现在因为朝廷改革盐政,各地盐商反弹,大量刑事案件上报刑部,其中还有不少人命案,他哪忙得过来呀。 张瑞图气的直接把文书摔在了书案上,“死刑的案子送上来也就算了,其他的大案、疑案、难案,虽然说是需要上报刑部,但也没必要一股脑的全都上报刑部吧。地方的按察使司衙门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张瑞图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如今盐政改革,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这些官员都怕担事,都怕得罪人,所以都想着先请示,等刑部的指示再定罪。 不然,谁知道这些犯人背后站着什么人,一不留神就容易得罪人。 但我要是上报刑部,按照刑部的指示定罪,那不就把自己摘干净了吗。 于是乎,大量的案件都往刑部报。 刑部的堂官空缺,下面的官员,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是五品郎中,这种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案件,他们也不敢碰啊。 于是,全都堆给张瑞图了。 张瑞图一看这架势,你们这是累傻小子呢。 他便下令,死刑的案件,我看,其余的案件,就由你们这些郎中、员外郎处理。 张瑞图再一想,刑部这一摊子事总得有人管,堂官该补的也得补,不然刑部的人全找自己来处理,这算怎么回事啊。 于是,张瑞图便前往乾清宫面圣。 “臣张瑞图,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张瑞图,“张阁老,有什么事还值得你这内阁右次辅亲自跑一趟?” “回禀陛下,如今各地刑事案件频发,可刑部的一个尚书,两个侍郎全都空缺,刑部着实是有些周转不开。” “所以,臣便斗胆请求陛下,是不是尽快增补刑部的堂官。” 朱由检淡淡一笑,“刑部堂官空缺,而你张阁老又分管刑部,这几天忙坏了吧。” “刑部尚书的人选,已经有了,算时辰应该是快到了。” “话说这个新任的刑部尚书,张阁老,还是你的老熟人呢。” 张瑞图一头雾水,我的老熟人,谁啊? 就在张瑞图疑惑之际,王承恩缓步走到朱由检的近前,“陛下,人来了,在乾清宫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 “是。” 很快,王承恩就引领一人走进乾清宫,张瑞图一看这个人,心中暗道,竟然是他。 来人见到朱由检,并没有如同其他大臣一般躬身施礼,而是直接双膝跪倒在地,“罪臣崔呈秀,参见陛下。” 自朱由检登基以来,为了稳定朝堂,收买人心,将原来的一大批所谓阉党成员尽皆罢黜,虽然下了诏狱,但是并没有定罪,很快就又放出来了,被派去清查皇庄了。 皇庄清查完后,有的阉党成员只直接被朱由检留下协助总管王之心打理皇庄,有的被安排到当时的皇店。 现如今,国难思忠臣。 盐政改革,牵扯太多,用谁不用谁,都是门学问。 而赋闲近十年的崔呈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就算是他当时与那些盐商有利益牵扯,但赋闲了这么多年了,人走茶凉,那些利益关系也早就断的差不多了。 朱由检看向崔呈秀,“起来吧。” “罪臣,谢陛下。” “罪臣,罪臣,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有罪,那就戴罪立功,弥补之前的罪过吧。” “从今日起,你担任刑部尚书,如今盐政改革,案件频发,正是你这个刑部尚书大显身手的时候,你可明白。” 崔呈秀的眼中充满炙热,蛰伏十年,只为今朝。 “臣,明白。” 第358章 且慢 新任刑部尚书崔呈秀,身着二品官袍,头戴乌纱,迈着四方大步走进了刑部大堂。 “刑部尚书崔呈秀崔尚书到。” 刑部的官员,也都得到了消息,此时,正在排队恭候。 “下官等见过崔大人。” 崔呈秀满面笑容的和众人打招呼,“诸位不必多礼,大家都是同僚,以后崔某还要仰仗大家的支持。” “刑部案件积压颇多,诸位,还是抓紧去忙吧。” “另外,把有关盐政改革的案子,都送到我这里来。” “是。” 很快,一位员外郎就给崔呈秀搬来了厚厚的一摞案卷。 崔呈秀一看,我勒个去,这么多啊。 但他也没说别的,翻开案卷,提笔就开始处理。 反正都是涉及盐政的,一律从重处置。 崔呈秀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打着哈欠放下手中的毛笔,跟随崔呈秀一同上任的刑部治安司郎中阮大铖,正从外面走来。 “大人,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您毕竟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还是应当注意身体。” 崔呈秀见阮大铖,淡淡一笑,“集之,你我都是刚刚被起复,还是要卖卖力气,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大人说的是,盐政改革是利国利民的国策,这些人不识好歹,确实得好好的教训教训。” 崔呈秀缓缓站起身来,“集之,这话说的可不对。” “这些人犯了法,我刑部断案依靠的是大明律,我们这是依法办案,怎么能说是教训呢。” 阮大铖躬身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孟浪了。” “大人,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热水和早饭,您熬了一夜了,还是先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吧。” 崔呈秀点点头,“也好,集之,你有心了。” “对了,将这些案卷发回各省,另外,你拟个公文,大明律有明文,各地刑事案件,依律处置,盐政改革期间,只要不是谋逆和命案,不必上报刑部,按察使司衙门处置即可。” “以刑部的名义行文各省,措辞严厉一些,既然当官了,那就不要怕担事。” “下官明白。” ………… 江苏,淮安府。 江苏布政使司盐铁厅参政孟兆祥,带着一队兵丁开进了淮安盐场,盐场中的盐户,则是聚集起来,与官兵对峙。 两淮盐商的盐,很大一部分都是从这里进的,这里的盐户和盐商有些利益关系,而且两淮的私盐,差不多都是从这里流出的。 如今朝廷改革盐政,对于盐场也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按照户部的方案,有前科的盐户都要被剔除出盐场,这自然就触动了这些卖私盐的盐户的利益。再加之有盐商在背后推波助澜,淮安盐场的改革迟迟推行不下去。 新刚刚上任不久的江苏布政使司盐铁厅参政孟兆祥,在江苏改革盐政,是上下掣肘,屡屡碰壁,今天,他带了兵丁前来,就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淮安盐场给改了。 孟兆祥看这些聚众拦路的盐户,脸色铁青,“朝廷已经下了公文,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一律既往不咎,可如若再犯,数罪并罚,一律从重处置!” “朝廷仁德,宽恕你们的罪过,可你们却不知好歹,在此公然聚众闹事。” “本官奉劝你们,把路让开,不要执迷不悟。” 这时,一个盐户立刻反驳,“大人,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叫朝廷宽恕了我们,我们本来也没干什么坏事,朝廷宽恕我们什么呀。” 孟兆祥冷冷的看向说话这人,“你是什么人?” “草民淮安盐场盐户杨志文。” “杨志文,”孟兆祥冷笑一声,“抓了。” “是。”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拿人,可其余盐户纷纷阻挡官兵,“凭什么抓人啊。你们凭什么抓人啊。” 一队官兵随即顶了上去,“退后,退后,快点退后。” 两名士兵将杨志文押到孟兆祥面前,用脚踢向杨志文的腿,“跪下,跪下。” 杨志文一脸不服气的看向孟兆祥,“大人,敢问小人犯了什么罪?” 孟兆祥没有搭理杨志文,而是给了身旁的队官一个眼神,那队官心领神会,抡圆了抽了杨志文两个大嘴巴。 “放肆!” “大人都没有问话,轮得到你在这狂言。” 这两巴掌下去,那些盐户不干了,“凭什么打人!” “你们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打人!” 杨志文这时候也来劲了,“大人,您是官,我是民,您要打草民,草民没有话说,可是你总得给一个理由吧。” “您要是不给草民一个理由,那休怪草民聘请讼师,将您告到江苏都察院!” 孟兆祥一听这话,就乐了,“普通百姓,知道按察使司就算是不错了,可你一口咬定要把本官告到都察院去。” “监察地方官员的权力由按察使司移交地方都察院才几年啊,有的省份甚至都还没将三法司下放到地方呢,你一个不识字的盐户,就能这么笃定要将本官告到都察院去。” 孟兆祥冷冷道:“看来,抓你,是抓对了。” “杨志文,本官告诉你,我大明朝,允许民告官,如果查明你清白无罪,自然会放了你,届时你尽可以向江苏都察院递状子。” “不过现在嘛,你聚众闹事,阻挠盐政改革的国策,本官是负责江苏盐政改革的官员,就有权抓你。” “押到一旁。” “反了!”杨志文突然喊了一声。 “官逼民反了!” 喊出“反了”,那就相当于是谋反了,哪一朝哪一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部分盐户都不敢接杨志文的这句话,但有几个盐户,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受了蛊惑,亦或是受到了指示,竟然也跟着喊了起来,“反了!” “官逼民反了!” “当官的不给我们活路了,官逼民反了!” 孟兆祥听着杨志文等人的喊话,心中大定,有了你们几个这一句反了,江苏的盐政改革,就算是能够彻底的推行,谁也挡不住了。 “将这些意图造反的刁民,全部抓了!” “是。” 就在这时,就听的不远处有人高声喊喝,“且慢!” 第359章 拦路 “且慢!”一道声音传来。 孟兆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绯袍高官,带着两队衙役走了过来。 待来人走近一看,孟兆祥这才发现,来人正是淮安知府郭介成,他带着的两队人马,都是淮安知府衙门的衙役。 郭介成来到孟兆祥近前,一拱手,“孟参政。” 孟兆祥拱手还礼,“郭府台。” “你这是?” 郭介成面带笑容,“孟参政,我是淮安知府,有保境安民之责,我听闻淮安盐场有人聚集,唯恐出现事端,所以特意带人前来查看。” “我这一来,就看到孟参政指挥手下兵丁,捉拿淮安盐场的盐户,不知道是所为何故啊?” 孟兆祥斜视了一眼那些聚众拦路的盐户,“这些盐户聚众造反,阻挠国策。” 杨志文一看淮安知府郭介成来了,立即大呼冤枉。 “郭大人,冤枉啊。” 郭介成狠狠的瞪了杨志文一眼,心中止不住的大骂杨志文蠢货。 孟兆祥一听,颇带玩味的看着郭介成,“郭府台,你认识这个杨志文?” 郭介成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也谈不上认识,之前这个杨志文与他人打架斗殴,是我审理的案子。” 突然,郭介成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时地方的三法司衙门尚未步入正轨,所以当时的案件就由我来代为审理。” 孟兆祥也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我说这个杨志文怎么这么大胆啊,原来是有前科之人呐。” “来人,将刚刚那些作乱的盐户,全都拿了。” “是。” “凭什么抓人!”盐户们纷纷高声呼喊。 郭介成见状,凑到孟兆祥近前,“孟参政,这么多盐户,总不能全都抓了。” “现如今群情激奋,莫不如暂时搁置盐场之事,待盐户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再做处置,以免激起民乱。” 孟兆祥一扫量郭介成,“郭府台,盐政改革,乃是国策,这群盐户聚众闹事,公然阻挠朝廷国策,难道不该抓了吗?” “还等待他呢情绪稳定,他们要是一辈子情绪不稳定,难不成我们还得等他们一辈子吗?” “江苏盐政改革进展缓慢,内阁和户部三天一个催促,五天一个急递,就差把骂人的话写在公文上了。” “还等这些盐户情绪稳定,朝廷理解他们的难处,可他们理解朝廷的难处吗!” “今天我带着兵来了,无论如何,这个淮安盐场,必须改了!” 郭介成苦笑一声,“孟参政,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是淮安知府,要是因为改革淮安盐场出了民乱,首先被问责的就是我这个淮安府的地方官。” “还是请孟参政再等一等吧,等盐户们情绪稳定了,这淮安盐场自然也就能顺利改革了。” “倘若真的激起民乱,你和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孟兆祥也明白了郭介成的意思,他就是想要保这些盐户,备不住他也和那些盐商、盐户们有利益往来。 “郭府台,不用担心激起民乱了,已经出现民乱了。” 孟兆祥用手点指杨志文,“这个人,”接着,孟兆祥又点指几人,“还有他,他,他,他,他,都说要反了。” “郭府台,民乱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改革盐政了,还要捉拿意图造反的逆贼。” 杨志文一听这话,头上立刻就冒汗了,“冤枉!” “冤枉啊!” “草民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怎么会想要造我明的反,我这纯粹是被盐铁厅的官逼的,一时口无遮拦,说错话了。” 郭介成也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杨志文居然会这么蠢,连造反的话都敢说。 “孟参政,你也听到了,这个杨志文或许是真的受到了不公,一时口无遮拦,就他那样,谅他也不敢造反。” 孟兆祥铮铮的看向郭介成,“郭知府,要是杨志文一个人说要造反,姑且可以算作是口无遮拦,可是,那么七八个人都说要造反,难道这些人都是口无遮拦吗!” “我倒是觉得,这完全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谋逆大案,必须要立即抓捕元凶,严加审讯。” 郭介成还是不甘心,他可不能让孟兆祥把人带走了,尤其是孟兆祥死咬着说杨志文谋逆不放。 “孟参政,既然是涉及到谋逆大案,是不是先将人犯押到淮安府治安局。” “不必了,人犯是淮安盐场的盐户,理应由盐铁厅处置。” 郭介成也硬气了起来,“孟参政,按照我大明规制,布政使司管民政,按察使司管刑名。既然是谋逆大案,又是在淮安府上发生的,就理应由淮安府治安局捉拿人犯,而后上报按察使司衙门。” “盐铁厅是布政使司的下属机构,管的应当是民政,而不应该是刑名,你这样抓捕盐户,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 孟兆祥冷哼一声,“郭知府,郭府台,郭大人,知府衙门什么时候有权插手盐政事务了!” “改革之前的盐政归运司管理,改革之后的盐政归布政使司盐铁厅管理。淮安盐场归盐铁厅管理,里面的盐户,自然也应当归盐铁厅管理。” “你淮安知府衙门羁押盐户,才是不合规矩!”孟兆祥的语气不禁加重了几分。 说着,孟兆祥瞟了一眼郭介成,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不过你放心,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你郭府台一般不懂规矩,我盐铁厅抓捕造反的盐户之后,会移交按察使司,我盐铁厅,旁听即可,绝不干扰按察使司办案。” 郭介成脸色不太好看,“好,好,好。” “既然孟参政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本府有言在先,若是盐铁厅处事不当,激起民乱,就休要怪本府行文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告你一个欺压百姓、逼民造反之罪!” 孟兆祥一甩衣袖,“郭知府,请便就是。” “来呀,把这些造反的盐户,全都给我抓了。” 第360章 又来人 江苏布政使司盐铁厅参政孟兆祥,要以意图造反为由抓了这些淮安盐场的盐户,那些盐户自然是不能干啊,造反,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谁敢碰啊。 再加之这些人背后有人指使,他们就更不可能不甘心束手待毙了,于是纷纷起身反抗。 一个队官来到孟兆祥近前,“大人,盐户太多了,咱们带来的人手有些不够。” 孟兆祥看着那些群情激奋的盐户,冷哼一声,“刀剑出鞘,谁敢妄动,就地正法!” “是。” 仓啷,仓啷,仓啷,盐铁厅的士兵纷纷抽出配刀,长枪也指向前方,向着那些盐户逼去。 刀枪一亮,闪着寒光,不少盐户都萌生退意。 本来,大多数人就是随大流,现在见官兵动了真格的,自然就害怕了。 可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盐户之中,有人对着周围说道:“怕什么!” “咱们当中,有谁没出售过私盐,本来就是掉脑袋的罪过,趁着现在咱们人多闹一闹,法不责众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可要是让官府抓进大牢里,咱们是准死活不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搏一搏说不定还有活路,不然,就等着死吧。” 原本息鼓偃旗的盐户们一听这话,立刻就又来了劲,“你们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抓人!” 杨志文见状,也朝着郭介成喊道:“郭大人,我们可都是淮安府的百姓,都是您治下的良民,您可不能看着治下百姓无端被抓,而不管不顾呀。” 杨志文说这话的意思,也是在提醒郭介成,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要是被抓了,指不定就得连累到你。 郭介成听着杨志文的话,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本来他就知道盐政改革势不可挡,只不过他已经陷进去了,就算是明知是个坑,他也得往里跳。 可是没想到,孟兆祥一口咬定杨志文那些盐户是造反,这他可就不敢再掺和进去了。 现如今杨志文咬着他不放,一旦杨志文说他与谋反有关,那可就不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的了。 郭介成纵使有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有所行动。 “孟参政,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都是我淮安府治下的百姓,如今他们受了委屈,求到了我这个父母官的头上,我不能不管啊。” “哦,是吗?”孟兆祥转头看向郭介成,“那敢问郭知府打算如何处理啊?” “先把人抓了,关进淮安府的大牢里,而后快马急报按察使司,至于到底如何处置,我们还是等待按察使司衙门的指示吧。” “不然,要是这么多盐户都闹事,孟参政,仅凭你带来的那些兵丁,怕是不够。” 郭介成和盐户有利益关系,孟兆祥自然是不可能把人关进淮安府大牢了,那是你郭介成的地盘,人要是死在里面了,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看这架势,郭介成也不会让自己把人带走。 “这样吧,那就将人原地看押,我立刻派人向省里禀报,届时是省里派人审讯,还是派兵前来押送,我们听境便是。” 郭介成也知道,这已经是对双方最合适的处置方案了,“那好,不过歹徒人数颇多,为了安全起见,我淮安府会安排人手,协助孟参政看押。” “既如此,那就多谢郭知府了。”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又有大队兵丁开进淮安盐场,有人走在前面高声喊喝:“江苏按察使司佥事、分巡淮扬兵备道,高名衡高兵宪到。” 高名衡缓步朝着孟兆祥和郭介成二人走来,向着二人一拱手,“孟参政,郭府台。” 孟兆祥和郭介成二人拱手还礼,“高兵宪。” “我接到手下人奏报,说淮安盐场内有人聚众闹事,这才带人前来查看,没想到孟参政和郭府台早就到了。” 说着,高名衡向前迈步走去,看了看那些闹事的盐户,“就是这些盐户在这聚众闹事啊?还敢抗拒抓捕?” “现在本官带着兵来了,我倒要看看,哪个刁民敢生事!” 孟兆祥原来是兵部郎中,就是因为盐政改革,才把他调任江苏布政使司盐铁厅参政的,他知道,高名衡还是可以信任的。 “高兵宪,这些盐户,可不是聚众闹事那么简单,以杨志文为首的几人,可是直接喊了要造反。” 高名衡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依旧是面如止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冷冷的看向那些盐户,“造反,好大的胆!” “那个是杨志文?” 盐铁司的士兵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孟兆祥,后者点了点头,盐铁厅的士兵这才回答, “回禀高兵宪,被押住的那人就是。” 高名衡走到杨志文面前,略微扫量一眼,“你就是杨志文?” “回大人,草民就是杨志文。” “淮安盐场的盐户?” “是。” 高名衡淡淡一笑,“看你这份镇定自若,倒不像是个普通盐户。” “前几日,我淮扬兵备道的士兵,剿灭了一股武装私盐团伙,据俘虏交代,他们的私盐,都是从淮安盐场的盐户手中收购的。” “而淮安盐场的盐户私自售卖食盐,为首之人,就叫杨志文。” “就是你吧?” 杨志文神情有些紧张,“大人,您说笑了,草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盐户,怎么会做那等掉脑袋的事情。” “知道是掉脑袋的事情,你还做!”高名衡语气平静,但威慑力却一点都不弱。 “案卷已经上报按察使司了,人犯,现在就关在大牢里,你说,我要是让人把他带过来指认,你觉得在你们之中,有没有他的熟人?” 杨志文此时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草民只是一个普通盐户,不敢议论朝廷之事。” 高名衡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让你说,你就说!” “草民觉得,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就算是有一些盐户胆大妄为,也不算奇怪。” “说的好,人,我正好也带过来了,那就让他过来认一认吧。” “把人带过来。” “是。” 很快,一个戴着镣铐的犯人就被带了过来,只见这个犯人用手一指杨志文,“大人,就是他。” 第361章 把水搅浑 高名衡命人带来的犯人,一上来就认出了杨志文,紧接着,又认出了五人。 高名衡挥了挥手,“将犯人带下去。” “是。” 高名衡看向杨志文,“杨志文,你还有何话说?” 杨志文不卑不亢,神色淡然,“大人,是我做的事,我认,我承认,我确实是私下里卖了私盐。” “不过,陛下下了旨意,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一律既往不咎。” “大人,您总不能违背陛下的旨意吧。” 高名衡淡然一笑,“陛下的旨意,我这做臣子的自然是不敢违背。” “可你说话不能说半截啊,陛下的旨意里确实是说了,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可后面还有呢,如若再犯,数罪并罚,一律从严处置!” 高名衡猛然间看向淮安知府郭介成,“是不是啊,郭府台?” 郭介成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高名衡一甩衣袖,点指杨志文,“这个杨志文,先是参与贩卖私盐,后又聚众闹事,公然对抗朝廷的盐政改革,竟然还喊着要造反!” “不说三罪并罚了,就单单是一个谋反,就是诛九族。” “我现在要把这些意图谋反的盐户押解回去,孟参政,郭府台,你们二位,可有意见?” 孟兆祥摇了摇头,“盐铁厅没有意见,早一点解决这些阻挠的盐户,淮安盐场也就能早一点改革,我赞同高兵宪的处置。” 郭介成见状,也不好再说别的,况且高名衡本身就是按察使司的官员,按照朝廷的最新规制,兵备道又负责维持地方治安,郭介成也不能反对。 “那就劳烦高兵宪了。” “郭府台客气了。” 高名衡一挥手,“将人犯全都带回去。” “是。” 接着,高名衡又点指一人,“你带着人,快马赶赴扬州,将这里的事情禀报按察使司汪乔年汪臬台。” “卑职明白。” 待高名衡将闹事的盐户带走之后,孟兆祥趁势带人接管淮安盐场。 淮安知府郭介成,带着手下衙役,一肚子火气往回走,他指着一名衙役吩咐,“去把郭有德给我叫到府衙。” “是。” 郭介成气呼呼的回到淮安府衙,立刻招呼来自己的刑名师爷,“你亲自带人,将那些私盐贩子全都给我抓到大牢里。” “大人,陛下不是有旨意,说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了吗,咱们抓人,那些人不干,拿着陛下的旨意说是怎么办?” 郭介成刚刚端起桌子上仆人上的茶,听了刑名师爷的话,直接两茶杯砸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我当然知道陛下的旨意,我让你去抓私盐贩子,不是因为他们贩卖私盐,而是怕他们被别人抓去,管不住嘴!” “再说了,那些卖私盐的,哪个是良善之辈,他们身上除了贩卖私盐就没点别的过错,你就非得可着贩卖私盐这一点不行?” 如今的大明朝,大多数省份已经设立了三法司,将主官的断案权分去。而郭介成的这个刑名师爷,跟随他多年,虽然现在他没了断案权,也用不到这个刑名师爷了,可这是他的心腹,也是通透之人,所以郭介成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不一会,淮安知府衙门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商人,正是之前被郭介成派去喊来的郭有德。 这个郭有德是两淮地区的盐商,这次淮安盐场的事,背后就有他的身影。 郭有德笑着向郭介成行礼,“草民郭有德,见过府台大人。” 郭介成指了指旁边的空着的椅子,“郭老板,坐吧。” “谢府台大人。” “不知府台大人这么着急的派人将草民喊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啊?” 郭介成脸色不太好,“淮安盐场的事情,想必郭老板都听说的吧。” “这个,不敢瞒府台大人,我虽然一直都派着人盯着淮安盐场,可今天一大早,盐铁司的兵丁就守在盐场,不让人靠近,后来兵备道的人又封锁了盐场,我确实是不知道淮安盐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以防万一,草民这不是才斗胆派人去请府台大人前往淮安盐场查看。” 郭介成冷哼一声,“你还有脸说。” “你安排人,也不知道安排一个机灵点的,你看看你安排的那一个杨志文,那是什么东西!” “吃的倒是挺胖,可光长肉不长脑子啊!” “我刚带着人去淮安盐场,就看到这个杨志文被盐铁厅的兵丁押着,结果杨志文一看到我,上来直接就喊:郭大人,冤枉。” 郭有德略显尴尬,“敢问府台大人,那个盐铁厅参政孟兆祥,可是察觉出了异样?” “你说呢?”郭介成直接反问一句。 “就杨志文那样,只要他孟兆祥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我们之间早有联系。” 郭有德眉头微皱,骂了一声,“这个蠢货!” “府台大人,既然事情都被察觉了,淮安盐场就在可是在淮安府,您是淮安知府,那您怎么不把杨志文那些人都带回淮安知府衙门啊。” “咱们之间的那些分红,那个杨志文可是知道不少,要是他被撬开了嘴,咱们可都得跟着遭殃。” 郭介成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你以为我不知道把杨志文那些人带回淮安府衙吗!” “关键是我带的回来吗!” “盐铁厅的孟兆祥带着兵直接看住了那些盐户,我好说歹说、软硬兼施这才迫使孟兆祥原地看押那些盐户,派人禀报省里,等待省里的指示。” “结果,淮扬兵备道的高名衡带着兵又来了,现在人被兵备道的兵带走了。” “更可气的是,他杨志文一个小小的盐户,在话语中还敢威胁我。” 郭有德也有些急了,“府台大人,杨志文敢威胁,那是他不自量力,可是您怎么能放任他被兵备道的人带走呢。” “我不让兵备道的人把人带走,人家兵备道就能听我的?” “淮扬兵备佥事不过是正五品,府台大人您可是正四品啊,您就不能拦着点?” 郭介成一拍桌子,“我怎么拦!他高名衡本来就是按察使司的佥事,更重要的是,他兵备道有兵啊,他高名衡带着那么多的兵来,我也得能拦得住啊!”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杨志文他们胡乱咬人。” 郭有德听了这话,倒是显得颇有信心,“这一点,府台大人尽可放心。我已经提前和杨志文他们说了,他们犯了到来就是掉脑袋的罪过,他们闹一闹说不定还有活路,倘若真的被官府抓了,只要管好嘴巴,他们的妻儿老小,就由我养。” “陛下早就下了旨意,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你拿这个,能唬得住他们?” “哎呀,我的府台大人,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盐户哪懂得朝廷的旨意啊,他们也就是胆子大一点。自古以来,贩卖私盐都是死罪,就算朝廷下了旨意,他们敢信吗,还不是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就是那个杨志文难缠一点,不好糊弄,不过我也提前和他说了,出了事,要是他敢胡乱攀咬,我就灭他家满门。” 郭介成还是不放心,“不,这是关乎你我九族的事,绝对不能马虎。” “九族?”郭有德有些愣住了,“贩卖私盐,还不至于诛九族吧?” “贩卖私盐是不至于诛九族,可是意图谋反就得诛九族了。” 郭有德整个人都惊呆了,“府台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杨志文他们是因为意图谋反被抓走的?” 郭介成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回答。 郭有德很是诧异,“这怎么可能呢?”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去杨志文的家,他儿子不是在李秀才那里上课学堂吗,让他儿子给他写一句话,想办法让杨志文看到,算是个警告。” “府台大人,您怎么知道杨志文的儿子在李秀才那里上学堂?” 郭介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我虽然收了你们的钱,但我也得了解你们的人,这样我心里才能踏实。” “另外,就让杨志文说是沈立新指使的。” “沈立新?那个给少府做事的盐商。”郭有德立刻就明白,“咱们得把水搅混。” 第362章 吃牢饭 兵备道,原为整饬军备,监管钱粮、屯田,维持地方治安而设立,通常由按察使司副使或佥事充任,后来卫所裁撤,卫所的士兵一部分被挑选至军中,另一部分则是划归各个衙门及兵备道,其中兵备道占大头,用于维持地方治安,区别于野战部队。 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将杨志文等人带回来之后,立刻派人向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汪乔年禀报,同时,他亲自坐镇大牢,以防不测。 只不过,这里的大牢,不是淮安府的大牢,也不是淮安府附郭县山阳县的大牢,而是在原来的淮安卫中。 夜幕降临,牢房中点起油灯,几名狱卒送来了牢饭。 狱卒正在打饭的时候,高名衡喊住了他们,“慢着,你们先尝一口。” “大人,这可是给犯人吃的牢饭。” “我让你们尝一口!”高名衡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几名狱卒见此情景,也不敢违背高名衡的意思,在每个碗里都尝了一口。 “好吃吗?”高名衡问道。 “不好吃。”一名狱卒一脸难色的说道。 “知道不好吃就行,那你们都好好做事,这大牢是新建的,倒还好说,可是这牢饭却是天下都一样的,都不好吃,那就希望你们没有机会吃上牢饭。” “行了,把牢饭放下,你们一旁待着。” “可是大人,我们还没给犯人放饭呢。”一名狱卒说道。 “我说了,把牢饭放下!”高名衡的语气再次变得严厉起来。 “是。” 高名衡随即招呼自己的亲信士兵上前,检查牢饭。 士兵拿筷子在饭里搅了搅,除了有一些小石头子外,倒并没有发现别的不对,随后便朝着高名衡点了点头。 高名衡摆了摆手,“给犯人端过去吧。” “是。” 高名衡看向那几个送饭的狱卒,“你们几个待会收拾好东西就出去吧。” “是。” 不一会,犯人吃完了饭,当然了,也有人根本就吃不下去牢饭,这几个狱卒就拿着粥桶碗筷走出了大牢。 其中一个年轻的狱卒对着一个老狱卒说道:“李叔,别人让咱们传的信没传过去,怎么办?” 老狱卒倒很是平静,“能怎么办,把钱给人退了,就说这事咱们办不了。” “啊?”年轻的狱卒有些不解,“那可是比咱们一年的禄米还多呢,就这么退回去了?” “糊涂!”老狱卒怒斥一声。 “你小子,就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刚刚高大人不是已经在点咱们了,你没听见啊。咱们要是再掺和这件事,别说是丢了差事,恐怕连脑袋都得丢了。” 年轻的狱卒连连点头,“对对对,李叔您说的对。” “我回去之后,就把钱给人退了。” 老狱卒不忘提醒一句,“记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规矩,咱们没有办成事,就不能拿人家这钱。” “你小子也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是那人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说钱不用给了,那你也得给人家,免得惹麻烦上身。” “听明白没有?” “放心吧,李叔,你说的我都明白……” “嘘~嘘”老狱卒突然拉了年轻的狱卒一下,因为旁边有一名队官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过去。 年轻的狱卒随即闭口不言,几名狱卒加快了脚步,朝着远处疾步走去。 而那名队官则是径直走进来大牢里,缓步来到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的身旁,一抱拳,“高大人,卑职奉命前去缉拿杨志文的家眷,不过去晚了一步,杨志文的家眷提前被人接走了。” 高名衡眉头微皱,“被什么人接走了?” “据杨志文的邻居回忆,说来人看着面生,但其中两人看着像是淮安城富商郭有德府上的家丁。” “郭,有,德。”高名衡在脑海快速搜索着这个人的信息,“我要是没记错,这个郭有德是盐商吧。” “大人说的没错,这个郭有德是两淮的大盐商,坊间流传,这个郭有德最初以贩卖私盐起的家,后来洗白了,而且结交了不少的达官贵人。” “你派人,将郭有德给我看住了。” “是。”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高名衡问道:“外面怎么了?” 一名书吏快步走了进来,“大人,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汪乔年大人到了。” 第363章 意料之中 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汪乔年,在接到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的奏报后,敏锐的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当即点了兵马,疾驰赶赴淮安府。 高名衡听到汪乔年来后,赶忙出门迎接,“臬台大人,您怎么来的这么快?” 汪乔年稍微正了正自己的衣衫,“运河上出了水匪,频繁抢劫来往行人商旅,我正要去淮安府漕运衙门去找毕总漕商议剿匪事宜,结果在半路就碰到你派去的人了,这不就抓紧赶过来了。” “人犯呢?” “就关在大牢里。”高名衡回答道。 “马上提审。” “是。” 很快,杨志文就被两名士兵押了到堂外,“快点,走快点。” “大人,人犯杨志文带到。” 正堂之上,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汪乔年居中而坐,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位于汪乔年的左下侧而坐。 高名衡看向了汪乔年,汪乔年点了点头,高名衡这才吩咐一声,“将人犯带上来。” “是。” 杨志文随即被两名士兵押上堂来,“跪下,跪下。” 汪乔年摆了摆桌上的惊堂木,“堂下犯人,所犯何事?” “回禀大人,草民不知。” “不知?”汪乔年笑了一声,“你要是没有犯罪,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你贩卖私盐了没有?” 杨志文点了点头,“卖了。” “可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说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所以草民虽然是贩卖过私盐,可要是按照陛下的旨意,草民不能算是有罪。” 汪乔年倒是颇为认同,“说的好。” “不过,陛下的旨意里说的明白,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可现在已经是崇祯十年十月了。” “你带着,聚众闹事,公然阻挠盐铁厅改革淮安盐场,顶风作案,按照陛下的旨意,要数罪并罚,从严处置,你这罪过,可大了。” “但是,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你犯的罪过,还不止于此,你还要造反,是吧。” 说着,汪乔年就看向了高名衡。 高名衡赶忙说道,“臬台,这个杨志文确实是说了要造反,不光是他,还有七个盐户也说了要造反。” “从杨志文聚众拦路,阻挠盐铁厅改革淮安盐场来看,下官怀疑,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谋反大案。” “冤枉啊!”杨志文大喊一声。 啪! 汪乔年一拍惊堂木,“本官问你了吗,你就如此喧哗!” “杨志文咆哮公堂,来人呐,掌嘴!” “是。” 接着,一个士兵上前,抡圆了抽了杨志文四个大嘴巴子。 抽完了,那士兵朝着汪乔年和高名衡一躬身,退了下去。只不过,他还一个劲的抖落右手,心里还在暗骂,这小子,脸皮真厚,抽的我手疼。 杨志文的脸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嘴角还流出了红水。 汪乔年看着高名衡,问道:“说这杨志文造反,可有证据?” “布政使司盐铁厅的孟参政,以及在场的盐铁厅的士兵、淮安盐场的盐户都听到了,都可以作证。” “另外下官已经派人向盐铁厅的孟参政以及抽选当时在场的十名士兵和十名盐户做了询问,并做了笔录,孟参政和那十名士兵、十名盐户看过笔录确认无误后,都签了字。” 汪乔年也注意到了桌子上摆着一份笔录,便翻开查看,“这个就是那份笔录吧。” “正是。” 汪乔年大致看了一遍,“杨志文,证据都摆在这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是官逼民反!” 杨志文语气激烈,但说话却说的有些不清晰,因为他的脸刚刚被抽肿了。 “官逼民反。”汪乔年合上笔录,轻笑一声,“这么说你是承认你造反了呀。” “盐政改革,乃是国策,盐铁厅按照朝廷的政策改革淮安盐场,这是合理合法。可你却带人聚众闹事,阻挠国策,更可笑的是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有官员逼迫你。” “你好大的胆子啊!” “再者,有官员逼迫你,你可以向江苏按察使司、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衙门去递交诉状,可以向江苏巡按御史递交诉状,也可以去锦衣卫江苏千户所去告状,甚至可以去京师敲那登闻鼓。” “可你偏偏选择了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说着,汪乔年再次看向高名衡,“高兵宪,罪犯杨志文的家人可曾控制起来?” “回禀臬台大人,下官一开始确实派人去杨志文郭有德的家里,请他的家人配合调查,可是下官的人去晚了一步,杨志文的家人都被人提前转移了,扑了个空。” “被人提前转移了?”汪乔年眉头微皱,“被谁提前转移了?” “据周边百姓回忆,参与转移杨志文家眷的人,有淮安盐商郭有德府上的家丁。” “来人呐。”汪乔年朝着堂外喊了一声。 立即进来一名千户,“卑职在。” “你带着人,将郭有德的府邸围了,将那个郭有德给我带过来。” “谁敢反抗,一律按同犯论处。” 说完,汪乔年向堂下撒了一个签。 那名千户捡起签,朝着汪乔年一抱拳,“卑职领命。” 那千户刚出去,接着就走进来一名淮扬兵备道的总旗,他向着汪乔年和高名衡抱拳行礼,“大人,卑职奉高兵宪之命,监视为大牢送饭的那些狱卒,果不其然,有一名狱卒与郭有德府上的管家存在金钱往来,被卑职带人抓个正着。” “据那狱卒交代,说是郭有德出了高价,托他们向杨志文传递一张纸条,但由于高兵宪防范严密,未能成功。” “纸条呢?”高名衡问道。 “就在卑职身上。” “快呈给臬台大人。” “是。” 汪乔年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就三个字,沈立新。 不过,字迹却显得很是稚嫩,像是孩童写的。 汪乔年将纸条递给高名衡,高名衡接过一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个沈立新可是替少府当差,他们这是打算把脏水往宫里泼啊。 “臬台,这……” 汪乔年知道高名衡的担忧,但他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官府中可有硕鼠?” “淮安知府郭介成,或许与之有染。” “那你就亲自带着人去趟淮安知府衙门,将淮安知府郭介成请到这里来。” “下官明白。” 汪乔年又扫了一眼杨志文,“杨志文意图造反,按律,当诛九族,既然他的家眷都被人转移走了,那就先把他的三族抓来。” 高名衡顿时就明白了汪乔年的意思,“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安排人去办。” 第364章 还能这么玩 汪乔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堂下的杨志文。 “杨志文,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呢?” “你贩卖私盐,本就是杀头的罪过,可陛下仁慈,下旨既往不咎,你却偏偏又聚拢盐户,阻挠盐铁厅改革淮安盐场,现在又喊着要反了。” “贩卖私盐,你赚了不少的钱财,朝廷既然已经既往不咎了,那拿着这笔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不好吗?偏偏还要来趟这一趟浑水。” “你的家眷被郭有德派人劫持走了,郭有德还买通了狱卒,想给你传递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很是稚嫩,想必是你的儿子写的吧。” “听说你的儿子在山阳县城中一个秀才办的私塾里上学,你这个当父亲的大字不识几个,却想着将自己的儿子送进私塾读书识字,舐犊情深啊。” 杨志文隐隐有些动容,但依旧是还是不肯招供,“大人,您就别白费心思了。” 汪乔年眼神逐渐凛冽起来,“本官当然不会在你的身上白费心思,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盐户,平常想见山阳知县都不够格,想让本官在你的身上费心思,你也配!” “本官只是想告诉你,你犯的是谋逆之罪,你就算是不招供,郭有德或许会放过你的家眷,可是,朝廷,是要诛你的九族!” “到时候,别说是你的家眷了,但凡是和你沾亲带故的,一个都跑不了。” “可笑你,还在这傻乎乎的替别人抗罪呢。” 说着,汪乔年点指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这个书吏是他从按察使司带来的。 “给他念念。” 书吏赶忙起身,“是。” “淮安盐场盐户杨志文,私自制盐、卖盐,通过贩卖私盐,攫取巨大利益,因朝廷改革淮安盐场,杨志文觉得朝廷损害了他的利益,便纠集大批盐户,聚众闹事,阻拦盐铁厅进入淮安盐场,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更有甚者,杨志文当众喊出造反,其余盐户纷纷响应。” “经江苏按察使司并淮扬兵备道审查,发现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专门针对朝廷盐政改革的谋逆大案,且嫌犯对此供认不讳。” “淮安盐场盐户杨志文等人,受淮安盐商郭有德指示,故意阻挠朝廷的盐政改革,淮安知府郭介成,亦与之有金钱往来。” 杨志文整个人都惊呆了,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那就直接脑补出来一本书了。 “大人,您这是胡编乱造啊。” 汪乔年脸上挂出笑容,“谁说这是胡编乱造啊,这明明就是你杨志文的供词呀。” 杨志文有点急了,“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怎么,你还要翻供不成?” “大人,草民都没有招供,哪来的翻供啊?” 汪乔年不紧不慢的品起了茶,“你要是没招供,那份供词是哪来的?” “那份供词是大人您自己编造的呀。” “胡说!”汪乔年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本官自刑部主事,到刑部郎中,再到如今的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十几年的老刑名了。” “你居然还敢质疑本官的审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志文,本官告诉你,这份供词就是根据你的口供记录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就是,干嘛非得嘴硬呢。” “你若是有什么遗漏的,或者是还有其他事情没有交代的,尽可以补充。” “不然,本官立刻就让你签字画押,并以你的口供整理案卷,上报刑部,按谋逆大罪,诛你的九族。” “你也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待案卷整理完毕后,你就会失聪,失明,失声,手脚断裂,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也不能写。甚至说不定你还会趁机砸牢夺狱,企图逃跑,结果被看守士兵当场格杀。” “总之,你永远没有翻案的机会,而且,还会株连九族。” 杨志文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大人,你这是做假案。” 汪乔年淡淡一笑,“什么叫做假案?” “被发现了那才叫做假案,没被发现,那叫本官断案如神。” “本官乃是江苏按察使,主管一省的刑名,本官亲自审理的案子,哪个敢质疑!” “还是说,你杨志文有那通天的关系,能把手伸到京师去!” 杨志文头上可就冒了汗了。 “杨志文,你贩卖私盐,不过是一个人掉脑袋,可你要是造反,就得诛九族!”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招是不招?” “你要是不招,本官可就按照那份供词上说的,上报刑部,按照谋逆大罪,诛你的九族!” 杨志文手都开始哆嗦了,他原来就是一个盐户,虽然说贩卖私盐,但那也是凭借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哪见过像汪乔年这么玩的呀。 就像之前汪乔年对杨志文说的那般,你杨志文不过是一个盐户,平时想见知县都得排半天队,就算连淮安知府郭介成送钱,那也是见了郭介成一面、放下钱后就离开,有时候甚至还是郭介成的师爷出面,他哪见什么大人物啊。 而汪乔年是江苏按察使,主管整个江苏的刑名,像他这等人物,一句话就能决定杨志文是生是死,至于审案,那还不是想怎么审,就怎么审。 杨志文颤颤巍巍的擦了擦头上的汗,“大人,能给口水喝吗?” 汪乔年朝着旁边的书吏一使眼色,“给他。” 立即就有人给杨志文端上来一杯水,不过是白水,不是茶水。 杨志文拿起水杯,将水一饮而尽,“大人,我招,我全招。” 第365章 请人 江苏,淮安府。 淮扬兵备道的李千户,带着手下士兵,直接围了郭有德的府邸。 由于天色已晚,郭有德的府邸大门紧闭。 李千户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叫门。” “是。”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用力的拍打大门,“开门,开门,快点开门。” 郭有德府上的门房听到了动静,披上了衣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谁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门外依旧是一个劲的拍门。 “别拍了,别拍了,这就来了。” 门房麻利的打开了大门,“我说,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就敢这么拍门,要是被……” 这时,门房已经打开了门,也看到了门外站立的淮扬兵备道的士兵,他也不敢说话了,心虚的退到一旁。 李千户看向那门房,“郭有德可在里面?” “回将爷的话,我们家老爷就在府上。” “前面带路。” “这个……”门房显得有些为难。 “嗯~嗯!”李千户攥了攥腰间的佩刀,一脸寒意的看着门房。 “是是是,将爷,小的我这就带着您去,这就带您去。” 李千户也随之吩咐道:“留下一队人看守大门,其余人跟我进去拿人。” “是。” 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是郭有德却并没有休息,因为他根本就毫无困意。 他在淮安知府衙门见到淮安知府郭介成后,便立刻安排府中家丁将杨志文的家人控制起来,并让杨志文的儿子在纸条上写下了沈立新的名字,随即又安排府中管家去买通狱卒,想办法将纸条带给杨志文。 可是,郭有德在家等了好半天,就是不见管家回来,他就有点坐不住了,接连又派了两波人出去打探,可依旧是没见有人回来报信。 郭有德本来想着再派第三波人出去打探的时候,结果没人愿意去了。 去的人都没回来,谁还敢去啊。 郭有德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可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也不好再去打扰淮安知府郭介成,只得再派出去人打探消息。 没人愿意去,他就提高了赏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人愿意去了,郭介成之所以没睡,就是在等消息呢。 不过,他恐怕是等不到消息了,因为他派出去的人,全都被淮扬兵备道的士兵给抓了。 郭有德心中装着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忽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他便走到门外,问道:“在念怎么回事?” 一个家丁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队当兵的,把咱们这都给围住了,现在那当官的正带着人抓您来了。” 郭有德眉头微皱,但又很快舒展开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不过,郭有德并不担心,因为他的身后,可是站着很多人呢,就连淮安知府郭介成,也算不上什么大角色,而他本人也只不过是被推出来办事的而已。 郭有德心中有底气,因为他明白,自己知道了太多的事,那些人,是不会放任他被抓走而不管的,因此,他显得很是平静。 李千户也带着大队兵士走了过来,“闲杂人等,待在原地,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李千户径直来到郭有德面前,“你就是郭有德。” 郭有德面色自若,“正是。”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闯入我的府中?” “淮扬兵备道,奉臬台大人之命,前来捉拿郭有德。” “臬台大人?”郭有德不似之前那样淡然了,“可是按察使司按察使汪大人?” 李千户给予了肯定,“正是。” “来呀,带郭有德老板前去过堂。” “是。”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郭老板,请。” “好吧。”郭有德很识趣的跟着淮扬兵备道的士兵离开了。 另一边,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带着按察使司的人,来到淮安知府衙门。 汪乔年怕郭介成不买高名衡的账,特意派出了自己从江苏按察使司带来的人跟随高名衡一同前往。 高名衡带着人,直接开进了淮安知府衙门,值守的衙役见有人来了,赶忙起身相迎,这衙役常年在淮安知府衙门当差,也是认识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的。 “高大人,这么晚了,您这是?” “郭府台可在府衙中?” “府台大人就在后院歇息。” “带本官前去。” 那衙役有些为难,“大人,民带这么多兵进去,您是不怕什么,可是小的还在淮安府衙当差,要是回头府台大人怪罪小的,小的怕不好给府台大人交代。” 高名衡冷哼一声,“这些都是江苏按察使司的士兵,是奉了臬台大人之命前来请郭府台的,你怕府台大人怪罪,那你就不怕臬台怪罪吗!” “还是说,在你的心目中,臬台大人,就比不上府台大人啊!” 那衙役听了这话,立刻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小的这就带您前去。” 待来到后院,那衙役走到房门前,轻声呼喊,“府台大人,府台大人,有客人来找您。” “有客人来找您,府台大人,府台大人。” 不一会,房间里就亮起了灯,紧接着就传出了淮安知府郭介成的声音,“这么晚了,是什么客人呐?” 很快,随着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郭介成披着衣服来到房门前,看向那衙役,“是什么客人呐?” 衙役回答道:“府台大人,是淮扬兵备道的高兵宪高大人。” 郭介成这才注意到后面的高名衡。 高名衡对着郭介成一拱手,“郭府台。” 郭介成还有些纳闷的,都这么晚了,高名衡怎么来了。 “高兵宪,都这么晚了,还带着这么多人,是有什么事情啊?” 其实,郭介成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怕是事情败露了。 “据犯人招供,有些事情可能涉及到了郭府台,高某是奉臬台大人之命,特请郭府台前去回话。” 郭介成很是诧异,“臬台大人到淮安府了?” 高名衡点了点头,“正是。” 接着,高名衡一指身后的一个千户,“这位,是按察使司的周千户。” 周千户立刻上前,“郭府台,下官奉臬台大人之命,陪同高兵宪前来,请郭府台过去问话。” 按察使司都派兵来了,郭介成还能说什么呢。 “高兵宪,周千户,还请二位稍后,待我穿上衣服,便随二位前去。” 第366章 带下去 郭有德被淮扬兵备道的士兵带到汪乔年的面前。 汪乔年刚刚审讯完了杨志文,对于案件的来龙去脉,和之前他预想的差不多,只不过杨志文毕竟不是核心人物,他所了解的也不算多。 现在看着被带到大堂的郭有德,汪乔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郭有德朝着汪乔年躬身施礼,“草民郭有德,见过大人。” “郭有德,你可有功名在身?” “回禀大人,草民愚钝,不曾考取功名。” 啪!汪乔年一拍惊堂木,“那为何不跪啊!” 郭有德一撩衣衫,跪倒在地,“草民郭有德,见过大人。” 汪乔年也没让他起来,“郭有德,你为何指使淮安盐场的盐户造反啊?” 造反,郭有德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应这罪过啊,“大人,您这可就冤枉小人了。” “小人虽是一介商贾,不事生产,但也是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的良民,怎么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还请大人明鉴。” 汪乔年面无表情的看着郭有德,“郭有德,你若是没有做,那杨志文为何不说别人偏偏说是你指使的呀!” “大人,杨志文他本就是贩卖私盐的亡命之徒,他的话怎么能信呢。” 汪乔年把玩起惊堂木,“呈堂证供,有什么不足信!” “你郭有德说杨志文的话不足信,本官还说你郭有德的话不足信呢。” “本官奉劝你一句,还是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郭有德依旧是装傻充愣,“大人,小人什么都没有做,您让小人招什么啊?” 汪乔年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扔了一支签,“先杖二十。” “是。” 一队士兵立即上前,刚要行刑,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原来是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和淮安知府郭介成到了。 高名衡朝着汪乔年躬身施礼,“臬台大人,郭府台到了。” 郭介成也上前施礼,“下官淮安知府郭介成,见过臬台大人。” “郭府台,高兵宪,二位不必多礼,坐。” “谢臬台大人。” 原本准备行刑的士兵见几位大人都行完了礼,便朝着汪乔年问道:“臬台大人,是否继续行刑?” 汪乔年点点头,“当然,签都撒了,岂有撤回的道理,继续行刑。” “是。” 啪,啪,啪。 一顿板子结结实实的就打在了郭有德的屁股上。 在这里行刑的,都是汪乔年从按察使司带来的兵丁,他们和衙门里的捕快不一样。衙门里的捕快打板子,那都是有讲究的,是轻是重,那都是可以随意控制的。 这些士兵可不会那一套,既然上头下了命令,那他们就是实打实的打,只不过也是收着力气呢,不然,二十板子结结实实的打上去,真能把人打死。 高名衡这家伙,也是看不惯淮安知府郭介成等人的做法,他见二十大板在郭有德身上打完了,这才开口问道:“臬台大人,这郭有德可是与杨志文等人的谋逆案有关?” “高兵宪说的不错,杨志文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据杨志文交代,他之所以纠集盐户,阻挠盐政改革,甚至是意图造反,都是受了这个郭有德的指使。” “只不过这个郭有德嘴硬,还强词夺理,本官迫于无奈,这才动了刑。” 此时的郭有德挨完二十板子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汪乔年见状,便吩咐一声,“看看犯人是怎么了?” “是。” 一名士兵蹲下身来,用手探了探郭有德的鼻息,“回禀大人,郭有德受刑不过,晕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帮助犯人恢复清醒。” “是。” 接着,一名士兵就端来一盆水,照着郭有德的脸上就泼了过去。 别说,效果是真好啊,郭有德立马就清醒过来了。 “咳,咳咳,咳。”郭有德迷迷糊糊的就睁开了眼。 在一旁坐着的淮安知府郭介成,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这是不是在给我下马威啊? 啪! 汪乔年一拍惊堂木,“郭有德,对于你指使淮安盐场盐户杨志文等人公然阻挠盐政改革,教唆盐户谋反,你认是不认。” 郭有德稍微缓了缓,他知道,要是自己再不认,恐怕还得再挨一顿板子。 于是乎,郭有德就想着把水搅浑,我就说是沈立新指使我这么做的。 那沈立新可是给少府当差的皇商,我看你汪乔年怎么办。 “大人,小人认罪,小人认罪。” “不过还请大人明鉴,小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这并非是小人的本意。” 汪乔年淡淡一笑,他心中已经猜到郭有德会说出什么人来了,“认罪就好。” “来人,取纸笔来。” 纸笔都是现成的,公堂之上哪能没有纸笔啊。 汪乔年对着一名士兵吩咐道:“将纸笔给郭有德,让他把名字写下来。” “是。” 士兵随即就把纸笔递到了郭有德的面前。 郭有德一看,有点傻眼,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呀。 “大人,小人不识字,不会写。” “不识字?”汪乔年会心一笑,“郭有德,你是经商之人,那么大的家业,往来账目那么多,你说你不识字,听着倒也着实新鲜。” “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本官也不能难为你。” “既然你都要招供了,来人,将郭有德带下去,让他把知道全都说出来,你们在一旁记录。” “是。” 郭有德一看这架势,我要是下去了,那我就算是说出沈立新的名字来了,那也白搭啊,他们也不一定记录在案。 “大人,大人,指使我的人,就是沈立新。” 汪乔年神色变冷,一挥手,“带下去。” “大人,大人,真的是沈立新指使的小人。” “带下去!” 第367章 账本 十月,已是深秋,夜里凉风习习,可大堂之内,众人却是感觉不到一丝凉意,这倒不是说体质好,也不是说保温措施得当,而是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是感到异常的燥热。 郭有德不管不顾的喊出,少府的皇商沈立新是幕后指使之人,但却被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汪乔年直接让人带了下去。 与郭有德有利益往来的淮安知府郭介成,心里却没了底。 他知道郭有德不过是一跑腿办事之人,真正的幕后之人,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一个利益群体。 他本人虽然是淮安知府,朝廷正四品的高官,可在这群人面前,依旧是不够看,他也是迫于压力,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不然,他虽身为淮安知府,不要说造福一方了,恐怕连税都收不上来。 如今眼见事情败露,他就算是想撇清关系也来不及了,已经上了贼船,哪有那么容易就下来。 郭介成见郭有德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不免忐忑。 “郭府台。” 果不其然,按察使汪乔年点了自己的名字。 郭介成赶忙起身,“下官在。” 汪乔年倒也和气,“坐坐坐,不必如此,坐着就是。” 郭介成这才重新坐下。 “郭府台,我要是没有记错,你在淮安知府的任上已经三年了吧。” “臬台大人说的是,下官是崇祯八年接到吏部的公文,赴任淮安知府,到今年也算是有三年了。” 汪乔年点点头,“如今马上三年期满,郭府台说不定又要高升啊。” “下官自知能力不济,只求平安致仕,实在不敢有此奢望。” “只求平安致仕,”汪乔年叹了一口气,“这话说的倒是实在。” “有时候我也在想,这官,得当多大才叫大呀。” “能平安致仕,反倒是成为了一种奢望。” “郭府台,你觉得怎么才能平安致仕呢?” 郭介成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下官愚钝,也不敢说有什么好的方法,只是觉得奉公守法即可。” 汪乔年很是欣赏郭介成说的这话,“奉公守法,说的好啊。” “那敢问郭府台,你奉公守法了吗?” 郭介成显得不慌不忙,平静如水,“敢问臬台大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本官爱惜郭府台的才干,不忍如此栋梁被奸佞小人污蔑,特故有此询问。” “臬台大人的意思是,杨志文说下官与此案有关?” 汪乔年颇有兴趣的看向郭介成,眼神中充满了戏谑,“我并没有说是杨志文供述的,郭府台何以这么笃定就是杨志文供述的呢?” 郭介成倒也不简单,一点慌张都看不出来,“此案的首犯就是杨志文,下官上午唯恐淮安盐场有乱,特带人前去,对案情也稍微有些了解,故有此一问。”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杨志文说的是真的呢。” “郭府台说的不错,据杨志文供述,郭府台你收受贿赂,借用职务之便,给予盐商方便,甚至故意放纵治下私盐泛滥,以求与盐商共同谋利。” 郭介成听了这话,直接将头上乌纱摘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既然杨志文如此供述,那不管是否属实,下官都有嫌疑,在嫌疑未洗清之前,不宜再领淮安之事。” “下官也不好做辩解,只求臬台大人尽快查明真相,还下官一个清白。” “真相,当然要查明,至于清白与否,”汪乔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郭介成,“还得等待查明真相才能确定。” “郭府台可能不知道,据杨志文交代,他这个人有个习惯,那就是好记账。” “别看杨志文本人不怎么识字,但他有一房妾室,他这个妾室原本是徐州的一个县丞的妾室,后来那个县丞因贪污被抓,并处罚没家产,他的那房妾室无依无靠,正好杨志文当时贩卖私盐有些钱财,便跟了他。而杨志文的这一房妾室,是识字的,账本,也是杨志文的妾室记录的。” “虽然郭有德派人控制住了杨志文的家眷,但郭有德并不知道那个账本的存在,因此账本还在杨志文的家里,根据杨志文的交代,本官已经派人去取了。” “不知道,杨志文记录的账本之上,有没有郭府台的名字啊?” 郭介成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臬台大人说笑了。” “哎,说笑不说笑的,咱们还是看过账本之后再确定吧。” 说着,汪乔年看向高名衡,“高兵宪,这忙活了半夜了,我这都饿了,这是你的地盘,想办法弄点吃的来吧。” 高名衡心领神会,“臬台大人稍后,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 接着,高名衡就走出大堂,来到院中,他对着一个书吏吩咐道:“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书吏显得有些为难,“大人,都这个点了,伙夫早都回家睡觉了,估计厨房里什么都没了。” “那就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就买什么。要是再没有,你就去砸酒馆的门,让他们现做。”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吩咐完之后,高名衡并没有返回大堂之内,而是径直来到了大门口。 汪乔年吩咐他出来找点吃的,那是真的就让他来找吃的吗。 像汪乔年这等人物,这么吩咐,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汪乔年派人去杨志文家里找账本,虽然杨志文说没别人知道,但他可不敢打包票别人的智商不在线,他更不敢打保票他真就能找得到。 所以,汪乔年找了个借口将高名衡支了出来,就是为了提前上一道保险。 果不其然,高名衡等到了前去查找账本的孙百户。 这个孙百户是汪乔年从扬州带来的,是江苏按察使司的人。 “怎么样,找到账本了吗?”高名衡问道。 孙百户回答道:“高兵宪,卑职等人按照杨志文的交代,前去查找账本,等到了才发现,账本早就已经被人拿走了。” “被人拿走了?” “正是,可房间里没有翻动的痕迹,想来是贼人知道账本所在。卑职又率人将杨志文家里搜了一个遍,就差挖地三尺了,还是没有找到。” 高名衡一甩衣袖,“事到如今,那就别管账本了。” “孙百户,你带着人随我去大牢,让杨志文供述,我们现写一册账本。” “是。” 大牢里,杨志文正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名衡带着人走来,“杨志文,账本中的记录,你可曾记住?” “回禀大人,有些能记住,有些记不住。” “那就把你记住的都说出来,” 杨志文起了疑虑,“大人,可是账本没有找到?” “账本是找到了,不过为了防止造假,你说出你知道的数字,本官让人核对一下。” “大人,您放心,账本绝对是真的。” “是真是假,得核对了才知道。” “说。” “是。” 第368章 造假 大堂之内,淮安知府郭介成不紧不慢的品着茶。 江苏按察使汪乔年,也在品着茶,只不过汪乔年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郭介成。 汪乔年心中暗自嘀咕,这郭介成真是不一般啊,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他是真的与此事无关,还是说他已经将账本销毁了。 郭介成凭什么这么镇定呢? 那当然是他已经提前将账本销毁了。 就在郭介成派出自己的刑名师爷去满大街的抓私盐贩子的时候,为以防不测,他又派人去找盐商郭有德,看看有什么疏漏。 郭有德是了解杨志文的为人的,在一次酒席期间,杨志文喝多了,无意之中说出自己为以防不测,将来往的数额都记录在了一册账本上。 郭有德对着杨志文的家眷威逼利诱,终于得到了账本的下落,并当着郭介成派去的心腹的面,一把火烧了。 所以,郭有德才敢在堂上死不承认,郭介成才能这么有恃无恐。 汪乔年缓缓站起身来,“这高兵宪去弄点吃的,怎么这么半天。” 郭介成见高名衡这么半天不回来,心中也起了疑心,不过一想他们肯定找不到账本,心也就随之放了下来。 没有真凭实据,总不能仅凭犯人红口白牙,就随意处置一个四品知府。 想到这,郭介成心中大定,反而是劝慰道:“臬台大人不必着急,如今天色已晚,吃食不好弄,想来高兵宪是去城中寻找,应该是快来了。” 话音刚落,高名衡就带着一个书吏走了进来,书吏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臬台大人,郭府台,二位久等了。衙门里的伙夫早就回来了家,伙房里也没什么吃的,我这只好带着人去城中碰碰运气。” “可天色太晚了,饭馆都关门歇业了,没办法,我只好让人喊开路一家饭馆的门,人家本来已经睡了,而且掌勺师傅也回家了,肉、菜得到早上才能送来,就剩下一点馄饨了,咱们将就一下。” 汪乔年摆了摆手,“哎,有的吃就行啊,都这时辰了,还挑什么啊。” “馄饨呢?” “这呢。”高名衡招呼身后的书吏,“快给臬台大人和郭府台端过去。” “是。” 汪乔年接过馄饨,也没架子,直接坐下就吃了起来,“我这赶了半天的路,又审案审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别说,这馄饨味道还不错。” 郭介成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味道确实不错。” “不知道高兵宪这馄饨是在哪里买的呀,待洗清了嫌疑,我也差人去买一些。” 郭介成这哪是在问馄饨啊,他这是在变相的打探高名衡离开这么长时间的去向。 他当了三年的淮安知府,对于城中的事物多多少少都有印象,要是高名衡的回答露出了破绽,他也好提前想应对的方法。 高名衡也知道郭介成的意图,很随意的回答道:“离的不远,兴隆街南面,杨记酒楼。” 郭介成点点头,他对于杨记酒楼还是有印象的,晚上子时之前,无论是否有客人,都必然会关门谢客。而且杨记酒楼在兴隆街,离这不算近,时间上推算,也看不出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馄饨他郭介成也吃了,是既热,但又不烫,要是从杨记酒楼买的,从时间上看,这是应该有的状态。 他心中的疑虑,也散去不少。 不过,郭介成哪知道,这馄饨是高名衡打发人随便在街上买的,待高名衡重新进入大牢审问杨志文,馄饨早就凉了。 只不过为了像,高名衡特意又回了回锅,而后放置到这种既热又不烫的状态的。 汪乔年将碗放到桌子上,“虽说这馄饨好吃,但再怎么好吃也是馄饨,等这案子结束了,我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高名衡打趣道:“那下官可就等着臬台大人出血了。” 汪乔年倒是不在意,“只要案子能顺利破解,大出血就大出血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派去拿账本的人都走了那么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高名衡胸有成竹,“臬台大人不必着急,好饭不怕晚呐。” 就在此时,汪乔年派去寻找账本的孙百户快步跑进大堂中,“账本来了,账本来了。” 高名衡原本是和孙百户一块去大牢里,让杨志文复述账本内容,他们重新记录。 不过呢,为了防止郭介成怀疑,高名衡特意嘱咐的,自己带着馄饨先进大堂,而后孙百户再拿着账本进入大堂,两个人错开,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 孙百户走到汪乔年面前,双手恭恭敬敬的将账本递了过去,“臬台大人,卑职按照杨志文所说,前去他家中搜查账本,没想到账本并不在那里,卑职怀疑,极有可能是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但也有可能是杨志文记错了。” “为了确认,卑职只好返回大牢,重新询问杨志文,没想到杨志文还有备份的账本,而那一份账本,可以确定是被人拿走了。” “只不过一来一往,耽误了时间,因此晚了一些,还请臬台大人责罚。” 汪乔年从孙百户手中接过账本,并没有责怪,“无妨,无妨,拿回来就好。” “孙百户,你辛苦,下去休息吧。” “谢臬台大人,卑职告退。” 汪乔年敏锐的察觉到,郭介成的目光,一个劲的往他手上的账本瞥。 他淡淡一笑,径直回到主位上,刻意避开郭介成的目光,翻开了账本。 其实,高名衡出去了那么半天,孙百户也出去了那么半天,汪乔年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能根本就没拿到账本。 待汪乔年翻开一看,果然,墨迹未干,一看就是刚刚写上去的。 第369章 利欲熏心 汪乔年翻看着账本,仔细的浏览,可是翻着翻着后面就都是白纸一张,没有字了。 没办法,杨志文他能记下来多少啊,他记住的不过是相对重要的一部分。 高名衡重新审讯杨志文的时候,也只能是记录杨志文记忆下来的那一部分。 账本上压根就没记录多少,汪乔年就算是想看,后面也没了。 虽然为了装的像,高名衡特意命人誊录在一份空白的账册之上,看着挺厚,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就没多少真材实料。 汪乔年翻到了空白的地方,依旧是看的津津有味,而是越往后翻,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表情越来越凝重,就连眼神,都变得阴厉起来。 这一下,可把淮安知府郭介成吓得不轻,本来他知道郭有德把杨志文家里的账本烧毁了,自以为高枕无忧。 可是现在他看汪乔年这架势,难不成杨志文真的还有备份的账本,弄的他心里是一点底气都没了。 啪! 汪乔年将账本摔在了桌子上。 “郭知府。” 郭介成这时候不敢再坐着了,原本汪乔年对他还算客气,称一声郭府台,现在直接变成郭知府了,本来郭介成的心里就有点打鼓,现在一看汪乔年是这态度,他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了。 郭介成立即起身离座,“下官在。” “郭知府,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浙江台州府人氏,家里有千亩良田,而且自从朝廷解除海禁,你家里也参与了海上贸易。” “臬台大人说的是,下官的确是浙江台州人,家里也确实有一些田地,近年来承蒙朝廷扶持海上贸易,家里也参与了一些。” 汪乔年直直的看着郭介成,“既是地主,又是海商,按理来说,郭知府应当不缺钱财才是啊。” “臬台大人,您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郭知府,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要如此的贪得无厌!” 说着,汪乔年拿起账本,“崇祯八年七月初三,杨志文给你送白银一千两。” “崇祯九年正月初七,杨志文给你送白银两千两,上面还特意标注了两个字,年敬。” “等到了崇祯十年正月初七,年敬就已经到了四千两。” “崇祯九年到崇祯十年,不过一年的功夫,年敬就翻了一番,怎么,这贩卖私盐就这么赚钱吗!” “这还没有算平时的分红,孝敬,以及节日的祝贺。” “另外,这上面还记录了,今年三月十八,你父亲过六十六大寿,盐商郭有德上了一份贺礼,白银六千六百两,倒是应景的很。” “郭知府,你是吃了盐户,吃盐商,两头都吃,胃口不错嘛。” 郭介成已经不似之前那般镇定,因为这数字,都对上了。 “臬台大人,这完全是一派胡言,下官乃是正四品的淮安知府,朝廷命官,怎么会和杨志文那般亡命之徒有所牵连。” 汪乔年突然加重了语气,“郭知府,那你的意思,就是和郭有德有勾结了!” 事到如今,郭介成也豁出去了,反正他是吏部任命的淮安知府,是现任官,汪乔年又不能对他怎么样。 “下官向来奉公守法,怎么会与郭有德等商贾有所勾结。” “臬台大人,您虽然是江苏按察使,管着一省的刑名,但也不能肆意污蔑朝廷命官。” “若是真的有真凭实据,就请臬台大人拿出来,可若是仅凭一册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账本,仅凭杨志文那等亡命之徒的攀咬,就想要定下官的罪,下官万死不敢承认。” “可若是臬台大人真的要仅凭这些就定下官的罪,那下官定要行文吏部和都察院,陈明冤屈。” 看着郭介成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汪乔年平复了一下心情,“郭知府,你是吏部任命的淮安知府,正四品的文官,按照大明律例,本官对你并无羁押之权。” “可杨志文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喊出反了二字,他这就是谋逆。” “根据杨志文交代,你郭介成与他还有淮安盐商郭有德,有金钱往来,多次收受他们二人的贿赂,数目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本官现在怀疑你,与杨志文谋反一案有关,甚至你就是那幕后主使之人。” “事关朝廷社稷,国家安危,本官就有权将你羁押在堂。就算是你将状纸告到御前,本官又有何惧之!” 淮安知府郭介成,他知道杨志文被抓,就清楚的明白自己逃脱不了干系,不说别的,单说杨志文纠集淮安盐场的盐户阻挠盐铁厅改革,他郭介成身为淮安知府,未能在治下推行盐政改革的国策,就难逃一个失职的罪过。 只是他没有料到,汪乔年竟然来到了淮安府,而且还来的这么快。 等他来到一看,郭有德已经被抓,而且还被用了刑,他就明白,这是请君入瓮。 所以,郭介成一个劲的想办法推脱罪责,后来见实在推脱不过,就想将杨志文等人的案子,定性为贩卖私盐。可汪乔年却不那么认为,一口咬定,杨志文等人,就是谋反。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汪乔年还是主管刑名的按察使,他亲自审理的案子,只要皇帝,内阁,刑部不派人重新调查,很难改变结果。 汪乔年看着郭介成,“郭知府,你我同僚一场,我奉劝你一句,盐政改革,是国策,谁也阻挡不了。” “你贪污也好,受贿也罢,本就无足轻重,可你偏偏挡在了朝廷盐政改革的路上。” “郭知府,你老父今年六十有六,膝下仅有你一子,而你本人也年近五旬了。无论是谁,只要是碰上谋反两个字,都是诛九族的罪过。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你的老父想一想啊。” “来人呐。” 一直在外面值守的孙百户立即走了进来,“在。” “带郭知府去偏房注意,近来运河之上水匪猖獗,而淮安府又是漕运枢纽,难免也有匪患,注意加强对郭知府的保护。” “卑职明白。” 郭介成看向汪乔年,“臬台,你也是东林中人,为何行事偏要如此的与众不同?” 汪乔年平静的说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事事关心,而不是利欲熏心。” “我辈读书人,学的是圣人之道,而非商贾之道。” “君子喻以义,小人予以利。我做不了那君子,但也不甘心做那小人。” “孙百户,送郭知府下去休息吧。” 孙百户走到淮安知府郭介成的面前,“郭知府,请。” 第370章 谨慎 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走到汪乔年的近前,“臬台大人,这案件该如何定性?是按贩卖私盐处理,是按阻挠盐政改革处理,还是按谋反处理?” 汪乔年并没有给予确切的回答,“如何定性,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这个案件,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刑事案件,也不是谋逆大案,而是盐政改革。”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盐政改革能够顺利的推行。” “天下的盐商那么多,背后牵涉的人更多,不仅仅我们江苏推行盐政改革遇到了阻力,其他省份都一样。” “远的不说,就拿安徽来说吧,朝廷派来的巡盐御史竟然被人打了回去。结果呢,安徽布政使被免职,按察使被贬谪到四川当了知县,盐铁厅参政不仅免了官职,连功名都被革去了。” “安徽巡抚姜曰广也是被免了职,而且还被喊去京师问责,紧接着朝廷就下了公文,山东布政使杨一鹏晋右佥都御史,巡抚安徽。” “这个杨中丞可是带着王命旗牌来的安徽,就连军政部都下了令,盐政改革期间,安徽总兵鲁宗文暂归安徽巡抚杨一鹏节制。” “朝廷这一次的决心,很大呀。” 高名衡明白了汪乔年的意思,“臬台大人,您的意思是说,这次的案件,恐怕得定性为谋逆了。” 汪乔年缓步来到门前,抬头看了看夜空,月明中天,星光璀璨。 “南直隶,南直隶,现在安徽的盐政改革算是尘埃落定了,那我们江苏呢?” 汪乔年收回目光,看向高名衡,“高兵宪,你连夜将那些盐户再审一遍,并将他们的口供都整理好,一个字都不用改。明日一早,我先去漕运衙门,面见毕总漕和平江伯,商讨大运河在江苏段剿灭水匪的事情。而后我就带着口供赶回扬州,面见中丞大人。” “臬台大人,只整理杨志文的口供,那淮安知府郭介成和郭有德的呢?” 汪乔年伸了个懒腰,“郭有德一个盐商,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就凭贩卖私盐这一条,就是死罪。也不必理会他背后的那些人,你就死咬住郭有德与杨志文谋逆案有关,实在不行你就推到我身上。” “至于淮安知府郭介成,他是现任官,没有吏部的革文,我们是动不了他的。不过一个失职,一个受贿,他是跑不了的。” “出了这档子事,他郭介成是不能够再理事了,先让淮安府同知暂理淮安府衙事宜。待我回到扬州后,向中丞大人禀告,而后行文吏部,免去郭介成的官职。” “人,你可一定看好了,绝对不能死了。” 高名衡面色凝重,“臬台大人放心,下官回头就让人收拾床铺,我就住在大牢里了。” 汪乔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算了,高兵宪你也别费那个劲了。” “明天我去漕运衙门的时候,和毕总漕和平江伯商议,看看能不能将犯人关在漕运衙门的大牢里。” “到时候你亲自带兵押送,并安排人去漕运衙门辅助看守就是了。” 高名衡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臬台,房间下官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明天还要忙呢,您还是先去休息吧。” “也好。” 汪乔年随之前去休息, 高名衡则是招呼人手,“来呀,多找几个房间,将大牢里那些盐户全部提审,并整理口供。” “是。” 清晨,金鸡破晓,一缕阳光洒落至院中。 忙碌了一夜的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打着哈欠,整理着桌子上的昨夜审讯时记录的口供。 “你们那边的都整理好没有?”高名衡冲着两旁的书吏问道。 “大人,都整理好了,您就放心吧,我们仔仔细细的誊录了一遍,出不了岔子。” “再检查检查,确认一下,看看有没有纰漏,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放心吧大人,保准出不了差错。” “还是再检查检查吧。”高名衡语气平静,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 “是。” 很快,书吏们就检查完了,确认没有问题,尤其是谁喊的反了,那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见没什么事了,一名书吏便问道:“大人,我们这都熬了一夜了,现在也都没什么事了,我们是不是能回家休息了?” 高名衡点点头,“大家伙都熬了一夜了,休息,肯定是要休息的,不过,在衙门里休息就行了,等案件结束了,再回家与家人团聚。”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高名衡面露严肃,“此案非同小可,兹事体大,为防止案件泄露,还请诸位暂时于衙门中休息。” 接着高名衡淡淡一笑,“不过还请诸位放心,日常所需之物,皆由衙门供应,包括饭食,若是还有短缺之物,诸位尽可以提出,本官马上就安排人上街采买。” 一名书吏问道:“那敢问大人,这个案子大概得持续多长时间?” 高名衡摇摇头,“持续多长时间,这个目前本官还无法给予你们准确的答复,不过相信时间不会很长。” “那大人,既然无法确定有多长时间,那我们可否回家拿一些洗的衣物?或者您派人去小人家里传个口信,让家人送来也行啊。” 高名衡听罢,点了点头,“这个是应该的。” “你们面前的桌子上都有笔墨,你们就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以及所需要的衣物,稍后本官会派人,按照你们所写的地址,找到你们的家人,将所需之物,给你们带回来。” 待书吏们写完了之后,高名衡就让他们下去休息了,同时,高名衡又找来几个识文断字的军官,也是他的心腹。 他让这些军官将书吏们写的所需之物,打乱顺序重新抄录了一遍。 这样一来,就算是有的书吏想通过纸条传递什么,也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就算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了,最起码他也得费半天劲才能看明白。 高名衡对着这些军官吩咐道:“你们几个,带着人按照地址给书吏们拿衣物,记住,只拿衣服,其他的物品,全部都到街上采买。” “另外,要注意检查,避免有夹带。纸条也不要给其他人看,回来之后,统一上交。” “是。” 第371章 漕运衙门 江苏按察使汪乔年,睡得很晚,但起得却很早,稍作洗漱,便赶往了漕运衙门。 汪乔年朝着漕运总兵平江伯陈治安,漕运总督毕自肃拱手行礼,“平江伯,毕总漕。” 平江伯陈治安和漕运总督毕自肃,两个人拱手还礼,“汪臬台。” “请坐,来人,给汪臬台上茶。” 汪乔年随之落座,“平江伯,毕总漕,我这一次前来,主要是想与二位商讨一下关于剿灭运河上水匪的事情。” “大运河沟通南北,漕运、商运等皆依赖于此,可近来水匪猖獗,来往商旅行人深受其害,故特此前来,与二位商议。” 陈治安开口回答,因为他是漕运总兵,这事归他管,“汪臬台太客气了,这么点小事,还值得亲自跑一趟。” “还请汪臬台放心,我已经派人摸清了那些水匪的藏匿之地,今晚我就亲率兵马,趁着夜色发起攻击,一举荡平匪患。” 汪乔年随即起身,朝着平江伯陈治安拱手行礼,“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平江伯了。” “若是平江伯有任何需要,我江苏上下,必定全力配合。” “汪臬台客气了,请坐。” 漕运总督毕自肃看向汪乔年,“汪臬台,听闻淮安盐场发生变故,大批兵丁聚集,不知所为何事啊?” 其实,毕自肃能够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无非就是盐政改革的事情。 他毕自肃本来是不打算掺和盐政改革的事,可是,他的兄长乃是户部尚书毕自严,毕自严也知道盐政改革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了,必然不会顺利。 而且,两淮乃是盐商聚集之地,正巧漕运衙门就在淮安府,所以,毕自严就给时任漕运总督的毕自肃,也就是他的弟弟写了一封信,让他帮忙留意一下两淮盐政改革的动向。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地方官员或许会有所隐瞒,但自己的亲弟弟还不至于如此。 所以,毕自肃才开口询问。 汪乔年一听,问得好啊。 “哎,”汪乔年叹了一口气,“平江伯,毕总漕,想必二位也知道盐政改革之事,朝廷的本意是好的,既可以一扫盐政弊端,又可以增加国库收入,同时百姓也能得到实惠。” “可我大明盐政问题积弊已久,改革的阻力很大,淮安盐场就有盐户公然阻挠,甚至还有人喊出了反了。” “后经查明,这些盐户是受人指使,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受了淮安盐引郭有德的指使,甚至淮安知府郭介成也与之有染。” 毕自肃听罢,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他明白,郭有德也好,郭介成也罢,都只不过是明面上的,其背后还大有人在。 汪乔年接着说道:“其实,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若不是毕总漕询问淮安盐场之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自肃淡淡一笑,“汪臬台,但说无妨。” “就是,盐政改革,事关重大,淮安盐场的人犯,如今关押在淮扬兵备道,稍后我还要返回扬州,向毛中丞禀报,可人犯关押在淮扬兵备道,我有些不放心,我就想着能不能将人犯暂时关押至漕运衙门。” 平江伯陈治安听了汪乔年这话,默不作声,他是武将,这事,和他没多大关系。 漕运总督毕自肃听了汪乔年这话,略感为难。 盐政改革,那是你江苏省的事,不是我漕运衙门的事。况且,盐政改革牵涉那么多人,事成了我得不到好处,事不成,我反而还得落埋怨,我又何必要蹚这浑水呢。 不过,毕自肃转念又一想,盐政改革是户部下的公文,而户部尚书那是自己的亲哥哥,在这关键时候,我这个当亲弟弟的不伸伸手帮忙,那别人谁还敢露头啊。 想到这,毕自肃就下定了决心,罢了,还是得帮这个忙。 “汪臬台客气了,你我本就是同僚,又同在江苏,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要求到您的头上了。” 汪乔年想的,和毕自肃想的一样。户部尚书毕自严,那是你漕运总督毕自肃的亲哥哥,这个时候你这当亲弟弟的不挺你亲哥哥,那其他人会怎么看。 你这当亲弟弟的都不敢露面,那我们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又何苦当这个出头鸟呢。 汪乔年也正是打定了这个主意,才会向操作总督毕自肃开这个口。不然,都知道盐政改革牵涉太多,他汪乔年好歹也是一省的按察使,他要是张了嘴,结果被别人拒绝了,那他的脸上也挂不住。 汪乔年赶忙起身,朝着漕运总督毕自肃拱手行礼,“那就多谢毕总漕了。” “稍后,我就让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亲自带队将人犯押送至漕运衙门。” 毕自肃也站起身来,“汪臬台客气了。” “不过,人犯毕竟是江苏按察使司的人犯,牢狱,由我们漕运衙门提供,外围警戒,也由我们漕运衙门负责,这大牢里面的看押以及人犯的饭食,还是得麻烦汪臬台派人前来专职负责。” “还有,还得麻烦汪臬台向漕运衙门行一则请求协助的公文,只有这样,我漕运衙门才能名正言顺的接纳江苏按察使司的犯人。” 毕自肃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场地我给你提供,外围我给你安保,但实际看押,给犯人送饭,还得你江苏按察使司的人来。要不然,人死在我这里了,黄泥巴掉在裤裆里,我找谁说理去。 而且,程序要正规。 汪乔年自然是明白毕自肃的意思,笑道:“这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毕总漕能够接纳我江苏按察使司的人犯,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这点小事,自然也不敢再麻烦漕运衙门。” “公文,稍后我就让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派人送来。” “平江伯,毕总漕,我还要赶回扬州,面见毛中丞禀报淮安府的情况,就先告辞了。” 漕运总兵平江伯陈治安,漕运总督毕自肃起身相送,“汪臬台,慢走。” “二位留步,留步。” 汪乔年出了漕运衙门,随从立即牵过马来,“臬台大人。” “你去一趟淮扬兵备道,告诉高兵宪,让他以江苏按察使司的名义,向漕运衙门行一则请求协助的公文,然后就准备转移人犯。” “是。” 汪乔年吩咐完了,刚准备翻身上马,就有一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臬台大人。” 汪乔年回头一看,是淮扬兵备道的人,看他这着急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臬台大人,有人去了兵备道,要求面见人犯,高兵宪快挡不住了。” 汪乔年眉头微皱,“是什么人?” “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 第372章 含沙射影 巡按御史,别看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可权力极大。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 江苏巡按御史名为沈惟炳,也是东林党人,天启年间就因为是东林党人而遭到削职,后来朱由检登基,为了收买人心,同时也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也象征性的启用了一些东林党人。 东林党人,是一个很宽泛的范围,人数很多,不能一竿子都打死。 况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之上,想要大臣们不结党营私,那是不可能的。 当皇帝的,也同样希望底下的大臣们互相抱团,形成多个利益群体,彼此监督、制衡。 不然,所有的大臣都抱在一块和皇帝掰腕子,那皇帝就真成了摆设了。 而且,江南士绅,这么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在朝堂之上是需要代言人的,这一点,挡是挡不住的。 正因如此,朱由检虽然对东林党不感冒,但朝堂之上,还是存在部分东林党人的。不过呢,这些人官职都不算高。 就像这个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来说,他就一直在科道言官上打转转,这次也是按照惯例巡按江苏。 只是没想到,就那么巧,他本来离开淮安府到了扬州府的地界了,可偏偏那些盐户的家属找到了他,说他们的家人失踪。 沈惟炳一听,这么多人都失踪了,那可是大案子啊,当时他就接下了,并连夜赶了回来。 而后一调查,发现人都被关在淮扬兵备道了。 所以,沈惟炳就带人来到了淮扬兵备道,要求面见那些盐户,查明缘由。 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自然是不能答应,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啊。可沈惟炳毕竟是江苏巡按御史,人家有权力、有理由提这个要求。 没办法,高名衡是挡不住了,就派人去请按察使汪乔年了。 汪乔年本来都打算回扬州了,可一看这架势,就立马又赶了回去。 大堂之内,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居左而坐,江苏巡按御史居右而坐,正中间的上位则是空着,一看就是给汪乔年留的。 汪乔年走进大堂,高名衡立刻迎了上来,“臬台大人。” 沈惟炳也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汪臬台。” 汪乔年拱手还礼,“沈按院。” “请坐。” 汪乔年径直走到上位,坐了下来,“沈按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巡按江苏的第一站就是淮安府啊,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在淮安府,该不会是在这多清闲呢吧?” “哈哈。” 汪乔年半开玩笑似的说出这些话,至于意思嘛,那就得看别人怎么理解了。 沈惟炳可是一点也怵汪乔年,汪乔年是天启二年的进士,而他沈惟炳可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虽然论品级沈惟炳不如汪乔年,可要是论资历,汪乔年可是比他沈惟炳差一截呢。 “汪臬台说笑了。” “只不过淮安府的事情较多,案子繁重,这才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好不容易处理完淮安府的事情,我人都到了扬州府宝应县了,结果却遇到了淮安府的百姓向我告状,说他们的家人失踪了,我这才又折返回来。” “我倒是希望其他的府县没有多的案子,这样,我也能落得个清闲不是。” 沈惟炳话里可是带着刺呢,什么淮安府的事情比较多,案子繁重,这就是在暗讽汪乔年呢。 你汪乔年是江苏按察使,管着江苏一省的刑名,可偏偏我就在你江苏的淮安府遇到了那么多的案子。这还只是江苏下辖的一个府呢,那要是其他的府呢?是不是更多啊。 我身为江苏巡按御史,却遇到了那么多的案子,这是你这个江苏按察使无能啊。 汪乔年自然是听出了沈惟炳话里的讥讽,不过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读的书不见得比你沈惟炳少,不就是含沙射影嘛,谁不会呀。 “江苏百姓向来安居乐业,江苏官员也多是秉公办案。可难免有些宵小之徒,无理取闹,对于这些宵小,江苏巡抚衙门会同按察使司衙门给江苏境内各个府县下过公文,各地官员要明辨是非,不必过分机会那些无理取闹的刁民。” “没想到这些刁民,居然都让沈按院遇上了。” “这也着实是辛苦沈按院了。” 沈惟炳一听,好小子,你这是骂人呢。 变着法的说我不能明辨是非,说我审理的都是无理取闹的案子。 更重要的是,你这意思是说,你江苏审过的案子,我要是判的和你们判的不一样,那这就是我的无能啊。 沈惟炳自然不是那光挨骂不还嘴的人,“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我也巡按过不少省份,但像遇到这么多案子的,还是第一次,也许是我第一次巡按江苏的缘故。” “不过也没什么,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为民做主乃是职责所在,就算是辛苦一点,那也是应该的。” 沈惟炳这话可厉害了,晏子使楚的典故谁不知道啊,这就相当于指着汪乔年的鼻子骂了。 汪乔年也不打算再跟沈惟炳打嘴仗了,我这还着急回扬州呢,哪有功夫跟你扯这闲篇啊。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为民做主,乃是本分。也幸得有沈按院巡按江苏,淮安百姓才有此一诉衷肠的机会啊。” “刚刚沈按院说有百姓向您告状,不知是什么案子啊?” 沈惟炳见汪乔年直接步入正题,他也不再扯别的了,“有人向我告状,说是他们的家人失踪了,我这才又折返回淮安府。” “等我回到淮安府,稍作打探,发现他们都被关押在淮扬兵备道,我这才前来,着手调查此案。” 汪乔年淡淡道:“沈按院的意思是说,那些百姓口中所言的失踪的家人,是被淮扬兵备道从淮安盐场押解而来的盐户?” 沈惟炳点了点头,“据我的调查到的消息,确实如汪臬台所言。” “不过,既然人被关押在了淮扬兵备道,想必是犯了律法。” “那敢问汪臬台,那些盐户犯了什么罪?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们?也好给那些告状的百姓一个交代。” 第373章 不让见 汪乔年听着沈惟炳的话,略微沉默了一下,“沈按院想要见那些盐户,自然是没有问题。” “不过,沈按院可知,那些盐户犯了什么罪吗?” “哦,不知那些盐户犯了什么罪?”沈惟炳问道。 汪乔年淡淡道出,“谋逆。” 沈惟炳一听到“谋逆”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他本来是受人之托,以为就是个简单的贩卖私盐的案子,可是没想到,汪乔年上来直接就说谋逆。 这就好比两个人打架,沈惟炳拿个弹弓,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子,刚拉开架势瞄了瞄,准备吓唬吓唬汪乔年。 可谁成想,汪乔年直接就放了原子弹。 至于吗? “可有凭证?”沈惟炳问道。 汪乔年给高名衡使了个眼色。 高名衡心领神会,开口说道:“昨天上午,江苏布政使司盐铁厅参政孟兆祥率人前往淮安盐场,主持盐政改革的相关事宜,可是没想到,以杨志文为首的淮安盐场盐户公然阻挠,甚至当众喊出了反了,其他人纷纷响应。” “在场的人,有盐铁厅参政孟兆祥,盐铁厅的士兵,还有盐户,都可以作证,淮扬兵备道已经对包括盐铁厅参政孟兆祥在内的二十一人做了询问并记录,此二十一人均以确认,确有此事,并在确认无误后签字画押。” 沈惟炳毕竟是官场老油条了,见惯了大风大浪,他一听高名衡这么说,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不用说别的,那么多人都听到了那些盐户说反了二字,这就足够了。 关键就看怎么定性了,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为之。 沈惟炳看向高名衡,“高兵宪,案卷何在?” “因为是昨天发生的案件,人犯较多,昨天夜里才审讯完,暂时还没有形成案卷,只有整理好的供词。” “那供词何在?可否让我看看?” “这个……”高名衡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汪乔年。 汪乔年点了点头,沈惟炳是江苏巡按御史,人家现在碰上了这个案子,又提了出来,那就没有理由不让人家看。 高名衡见汪乔年点头同意了,便朝着沈惟炳拱了拱手,“那沈按院稍后,我这就去将供词取来。” “那就有劳敢兵宪了。” 很快,高名衡就拿着两摞纸张回来了,他放到沈惟炳身旁的桌子上,“沈按院,这一份是询问盐铁厅孟兆祥孟参政等人所做的笔录,这一份是淮安盐场盐户杨志文等人的供词。” “好好好,多谢。” 沈惟炳仔细的翻看,盐铁厅参政孟兆祥等人的笔录,基本一致,那就都是听到了杨志文等人说反了。 而杨志文等人的供词也差不多少,基本都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想着闹一闹,想趁机捞点好处,说反了,也只不过无心之举,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意。 唯一不同的就是杨志文的供词,他还供出了此事都是淮安盐商郭有德在背后挑唆指使。另外,淮安知府郭介成收受贿赂,给予他们这些私盐贩子方便,从中谋利。 同样,沈惟炳也看到了盐商郭有德供述是少府商人沈立新在背后指使的记录,但是他却很识趣没有提。 谁都知道,少府是由原来的皇店发展而来,那是皇帝的产业,而且这些年来,少府的利润产出,也没少了贴补国库,购置军需。 他沈惟炳是有点沽名钓誉,也有点利益熏心,但他不傻,他知道,触谁的霉头都行,唯独不能触皇帝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沈惟炳畏惧朱由检皇帝的权势,更重要的是,朱由检处置大臣的方法,太损了。 朱由检不光革去大臣的官职,有时候还连带着把功名也给革了,这可就要了命了。 革去官职,倒还好说,说不定一番运作,还能得到起复。可是革去功名,那这十年寒窗,可就全都白费了,别说再起复当官了,原来所享有的特权也都没了。 不过,沈惟炳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一个关键的物证,“汪臬台,高兵宪,杨志文的供词中提到了一册账本,不知道现在哪里啊?” 汪乔年直截了当,“没有找到,估计已经被背后的那些贼人提前找到并销毁了。” “如此重要的物证,竟然没有找到,这恐怕会对案件的侦破造成影响吧?” “沈按院多虑了,虽然账本没有找到,不过根据杨志文的供述,我们已经整理出了账本中的关键信息。” “关键信息?”沈惟炳眉头微皱,“这不会以偏概全吧?” “这个沈按院倒是不必担心,”汪乔年直接驳斥,“内容都是账本的主人杨志文供述的,且审讯之时江苏按察使司和淮扬兵备道的人都在场,供词也是杨志文本人确认无误后签字画押的。” “这不是以偏概全,而是抓住重点。就像林中伐木,伐的是树干,而不是树枝。” “那供词中为何不见杨志文供述的账本内容?”沈惟炳问道。 汪乔年回答道:“杨志文供述的账本内容,涉及朝廷官员,是单独存放的,并不在这些供词中。” 沈惟炳看向高名衡,“那可否再麻烦高兵宪取来啊?” 高名衡还没有回答呢,汪乔年就直接拒绝了沈惟炳,“不可。” “为何?” “杨志文所犯之案,乃是谋逆,且公然纠集盐户阻挠朝廷盐政改革的国策,涉案之人,有盐户,有盐商,有官员。有人,有钱,有权力,我严重怀疑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谋逆大案,所有涉及官员的内容,一概保密,以防打草惊蛇。” 汪乔年这一下子就把沈惟炳给顶回去了,说的有理有据,更是直咬咬死了谋逆案,况且,县官不如现管,沈惟炳身为巡按御史,虽然权柄很大,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也不好再强求。 “那可否见一下那些被抓的盐户,毕竟他们的家属向我告状,我见一下,也好对那些告状的百姓有个交代。” “这个嘛,”汪乔年默了一下,“我劝沈按院还是不要见了,口供都在这里了,沈按院就算是再问,也就是这些东西了。” “沈按院总不至于怀疑,我们做假案吧。” 沈惟炳淡淡一笑,“不至于,不至于。” “汪臬台可是真会说笑啊。” “不过,最好还是见一下吧,毕竟那些家属是向我告的状子,是死是活,我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是。” 第374章 这是谋逆 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提出要见被关押的盐户,就在汪乔年犹豫之际,外面快步走进来一人。 汪乔年定睛一看,认识,来人非别,正是江苏巡抚毛一鹭巡抚标营的李千户。 汪乔年略感诧异,便问道:“李千户,你怎么来了?” “臬台,中丞大人已经收到了您的奏报,特派卑职前来,让您速回扬州。” “淮安府的事情,暂交由盐铁厅参政孟兆祥处理,卑职也会率兵在此协助。” 汪乔年本能的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出事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千户凑到汪乔年近前,“朝廷来人,此刻就在扬州。” 汪乔年顿时就明白了,盐政改革的公文下到江苏已经两月有余,而江苏却迟迟没有动静,怕是派人来问责了。 “高兵宪,中丞大人有令,我要赶回扬州,这里的事情,你配合盐铁厅的孟兆祥参政处理,李千户也会配合你。按照原来说的,你以江苏按察使司的名义,向漕运衙门拟一则请求协助的公文,你将人犯全部带到漕运衙门去,你亲自带人看守。包括淮安知府郭介成。” 接着,汪乔年又补充了一句,“没有省里的指示,不准任何人探视、审讯。” 高名衡躬身道:“下官明白。” 汪乔年看向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沈按院,你若是还想跟进此案,不妨随我一道,赶赴扬州。” “亦或是在淮安府等候,省里很快就会对此案做出判决。” 沈惟炳本来就是受人之托,才过问此案的,可没想到,汪乔年一口咬定这是谋逆,他就打退堂鼓了,谋逆案,谁愿意碰。 要是真被定为了谋逆,江淮一带,得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啊,他既然掺和了,那就免不了要受人非议。 同时,他也有点后悔,他是江苏巡按御史,现在掺和进来了,想甩都甩不掉了。 更重要的是,汪乔年这么着急的要走,恐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这个时候跟着去,那岂不是招人嫌,自讨没趣。 “多谢汪臬台挂念,我这上了年岁,怕是跟不上汪臬台的脚程,反而还得拖累,扬州我就不去了,我在淮安等候就是了。” 汪乔年朝着沈惟炳拱手道:“那淮安府的事就有劳沈按院劳累了。” 沈惟炳拱手还礼,“汪臬台客气了。” 汪乔年随即快步走出,外面的随从早就已经备好了快马。 汪乔年翻身上马,“带好供词,我们回扬州。” 两队护卫紧随其后,一路快马加鞭,赶赴扬州。 待回到扬州后,汪乔年并没有立刻赶往巡抚衙门,而是先洗了把脸,并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 按说,汪乔年在江苏多年,和江苏巡抚毛一鹭早已经熟悉,又事发紧急,根本就用不着这样,可毕竟朝廷来人,那他汪乔年就不得不重视一下了。 不然,一身灰尘,蓬头垢面的去见朝廷的人,有点不太合适,万一来人要是个小心眼,觉得这是轻视他,那可就有他受得了。 换完干净的官服后,汪乔年随即就来到了江苏巡抚衙门。 江苏巡抚衙门的大堂之内,坐着两人,居主位者,乃是江苏巡抚毛一鹭。 在毛一鹭的左下方,还有一个相对年轻的官员,看年纪约在四十左右岁,身着绯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云雁,是个四品官。 汪乔年走进堂来,朝着江苏巡抚毛一鹭一拱手,“中丞大人。” 毛一鹭淡淡一笑,“岁星,你这一路奔波,辛苦了。”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说着,毛一鹭一指旁边的四品官员,“这位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路佥宪。” 汪乔年朝着路振飞拱手行礼,“路佥宪。” 路振飞赶忙起身,拱手还礼,“汪臬台。” “好了,好了,”毛一鹭招呼二人落座,“二位就都不要客气了,坐,坐。” 汪乔年刚一落座,立刻就有书吏给他端上来一杯茶。 原本汪乔年在淮理清头绪之后,便派人快马赶赴扬州,向巡抚毛一鹭禀报,他本人则是打算和漕运衙门接洽后,再赶回扬州,当面向毛一鹭汇报情况。 当然了,他本人,也是更倾向于毛一鹭能亲自赶来淮安,毛一鹭是江苏巡抚,他一来,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比他这个按察使要方便的多。 毛一鹭接到汪乔年的奏报后,本来他也是想亲赴淮安府的,可他转念一想,不行。 一来,他自己本人身体不算太好,这一路颠簸,他恐怕有点为难。 二来,扬州盐商的势力,非同小可,在这盐政改革期间,他得坐镇扬州,以防节外生枝。 三来,代表朝廷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刚好来到了扬州,这就好比是钦差啊,他毛一鹭作为江苏巡抚,那就得陪同,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得先放下。 所以,毛一鹭就只能火急火燎的再把汪乔年给折腾回来了。 毛一鹭看向汪乔年,笑道:“岁星啊,朝廷定下盐政改革的国策,公文到达江苏已经两月有余,可我们江苏迟迟没有动作,路佥宪这一次来啊,怕是要向我们兴师问罪呀。” 路振飞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毛中丞说笑了。” “盐政改革,各地开展的都不算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阻力很大。陛下便与内阁以及吏部、户部,选派了一批官员,下到各个省份,协助地方,尽快的完成盐政改革的国策。” “我这次来呀,非但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而是要听从毛中丞您的调派,您老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说着,路振飞就拿出了一则调令,“另外,这是军政部的公文,盐政改革期间,江苏的兵马,包括江苏总兵麾下的兵马,会全力配合江苏。” 毛一鹭听罢,哈哈一笑,“那路佥宪要是这么说,老夫我可就不客气了。” “毛中丞有事尽管吩咐,振飞定全力协助。” 毛一鹭看向汪乔年,“岁星,你不是在淮安府碰上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吗,正好路佥宪在,又在都察院任职,莫不如让路佥宪帮忙,看看会不会有新发现。” 汪乔年心领神会,立刻拿出供词,双手递给了路振飞,“路佥宪,这是审案记录以及罪犯的供词,您请过目。” “好,好。” 路振飞接过,仔细翻看,神色越发凝重,“这是谋逆啊。” 第375章 大案 奉命前来江苏督促盐政改革事宜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在看过江苏按察使汪乔年递过来的供词后,直接说出了这是谋逆啊。 路振飞的心里也清楚,这个案子是大是小,是轻是重,是缓是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通过这个案子推进江苏的盐政改革。 两淮盐商,不说富甲天下,但也差不了多少。如果单纯的是盐商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可这些盐商的背后,却有着官员撑腰。官商勾结,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利益共同体。 朝廷要推行盐政改革,就必然会触动这些人的利益,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阻止,这也是为什么盐政改革迟迟推行不下去的原因。 如今淮安府发生的案子,就是一个很好的破题点,唯有将这个案子定性为谋逆,并且大办,特办,才能让那些人投鼠忌器。 因为,无论哪朝哪代,只要沾上谋逆二字,那都得抄家灭门,而且别人还挑不出毛病来。也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人。 更重要的是,路振飞是直隶曲周人,他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利益纠葛,而且,盐政改革利国利民,朱由检又对他格外的器重,所以,路振飞才会不假思索的将这个案子,定性为谋逆。 江苏巡抚毛一鹭听了路振飞的话,心中大定,哈哈一笑,“这个案子,我大概也了解一些,我的看法,和路佥宪一样,也认为这是谋逆。” “那些盐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喊出要反了,这不是谋逆这是什么?” “岁星,你这个人啊,哪都好,但就是谨慎有余,魄力不足。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畏手畏脚,前怕狼,后怕虎。” “这个案子,就是谋逆,我知道,岁星你是怕株连太广,伤及无辜。但是,人嘛,总得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 “那些盐户,公然阻挠朝廷盐政改革的国策,还叫嚣着要反,若是这些人真的危害到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怎么办?” “是是是,”汪乔年连忙认错,“中丞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欠考虑了。” 接着,汪乔年看向路振飞,“让路佥宪见笑了。” 路振飞笑着回应,“无妨,无妨,汪臬台为民着想,这也是应该的。” “对了,毛中丞,我听说不久前扬州府的官办盐号被一帮暴民给砸了,不知可有此事?” 毛一鹭点点头,“也不怕路佥宪笑话,确有此事。” “那暴民可曾逮捕归案?”路振飞问道。 “闹事的暴民当场被抓住了一部分,事后在扬州城中又抓到了一部分,还有两人在逃,我已责令按察使司加快侦办了,想来应该是快有结果了。” 毛一鹭看着路振飞的表情,顿时明白了,“来人,去把按察使司的郑佥事找来。” “是。” 很快,郑佥事就赶了过来,“见过中丞大人,臬台大人。” 汪乔年一指旁边的路振飞,“这位是都察院的路佥宪。” 郑佥事立刻朝着路振飞躬身施礼,“见过路佥宪。” “郑佥事客气了。” 毛一鹭问道:“郑佥事,砸闹扬州盐号的暴民中,在逃的那两个抓到没有?” “中丞大人,下官正想找您汇报此事呢。那两个在逃的暴民,已经找到了,他们自知惹了事,不敢在扬州城待,跑回来他们的老家,海门县。” “那就行文海门县,让他们抓人,实在不行,你就亲自带着人去趟海门,把人抓来。” 郑佥事面露苦色,“中丞大人,下官正是想向您汇报这件事。” “发现那两个暴民的踪迹后,我已经派人去了海门县,可是,却没能抓到人。” “那两个暴民跑回了村子里,村中的人都包庇他们,衙门中的人一去,就被村中的族老带着人给赶出来了。” “我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村子,只能在村子外面蹲守,等那两个暴民出来。” 啪! 毛一鹭一拍桌子,“混账话!” “那两个人要是一辈子都不出来,你们就在村子外面守一辈子吗!” “中丞大人,那个村子人很多,有近千人,而且都是沾亲带故的,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本中丞就给你派兵,我还就不信了,偌大个江苏,还调不出来能够收拾一个村子的兵!” 路振飞见状,赶忙劝道:“毛中丞,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军政部已经行了公文,盐政改革期间,江苏的兵马,会全力配合毛中丞。”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海门县临海,莫不如让江苏水师配合郑佥事去拿人吧。” 毛一鹭听了路振飞的话,连连点头,“那就依路佥宪所言。” “郑佥事,你以巡抚衙门的名字拟一则公文,请求江苏水师协助,待用印之后,你带着公文就去海门县拿人吧。” “下官领命。” 路振飞问道:“毛中丞,汪臬台,砸闹扬州盐号的暴民,可曾审出什么?” 汪乔年开口回答,因为这个案子,是他主办的,“那些暴民,原本就是一些泼皮无赖,他们是收了钱,受人指使,这才砸了盐号。”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官办的盐号,还以为这和之前其他的盐号一样,都是私人的盐号。” 路振飞又问道:“那背后指使之人可查出来了?” 汪乔年摇了摇头,“并没有。” “这些暴民都是通过中间人才聚到一起的,而且还不止一层中间人。” “我们抓了两层的中间人,都没有审问出什么,等我们找到第三层中间人的时候,人早就已经死了,这条线,也就断了。” 路振飞接着又问:“那淮安府的案子可有眉目?” “倒是查出来了淮安盐商郭有德与淮安知府郭介成,不过郭有德是死不承认,而郭介成是正四品的淮安知府,是现任官,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好过于去做。” 路振飞叹了一口气,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他想到了两淮的盐商难缠,但没想到会这么难缠。怪不得盐政改革的公文下来两个多月了,江苏还迟迟未动。 “淮安知府都犯案了,那淮安府的那些犯人可曾安置妥当?” “路佥宪放心,我已经请求漕运衙门协助,将人犯都关押到了漕运衙门的大牢里。” “漕运衙门,”路振飞淡淡一笑,“汪臬台果真想的周到。” “不过,淮安府的案子,既然是谋逆大案,那就先将所有的涉案人员,不管是官是民,全部看押。有可能涉案的人员,也要一一过堂询问。” “对了,”汪乔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沈按院,也在淮安府,也在盯着那个案子。” 路振飞摆了摆手,“无妨,沈按院是江苏巡按御史,他碰上了,就应该过问。不过淮安府的案子事关重大,我陪汪臬台去一趟淮安府吧。” 汪乔年明白路振飞的意思,路振飞也是怕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添乱,“那就有劳路佥宪了。” 路振飞和汪乔年二人离开后,江苏巡抚毛一鹭喊来门外值守的书吏,“按察使司的郑佥事走了没有?” “回中丞大人,没有,郑佥事已经拟好了公文,正等着您盖上巡抚大印呢。” “叫郑佥事过来吧。” “是。” 很快,郑佥事就拿着公文走了进来,“中丞大人。” “郑佥事,你带着公文去江苏水师,请他们派兵协助。在海门县抓完人之后,带着水师的士兵立刻返回扬州城。” 郑佥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带着水师的士兵返回扬州城,中丞大人,您的意思莫不是要……” 毛一鹭点点头,“去办吧。” “下官领命。” 第376章 又是谋逆 江苏按察使司的郑佥事,带着江苏水师的士兵在海门县抓完人之后,立刻带着兵返回了扬州城。 江苏巡抚毛一鹭一看郑佥事带着兵回来了,心中大定。 自从朱由检设立军事委员会,实行军政分离后,除了部分边境地区,巡抚就无法指挥辖区内的野战部队了,只能指挥各个衙门以及兵备道的治安部队。 虽然军政部已经下令,盐政改革期间,各省兵马全力配合当地官府,可是江苏的野战部队分布却并不侧重于省府扬州。 江苏的野战部队,大部分都驻扎在军事重镇,徐州。还有一部分,则是驻扎在富庶的苏州、松江和常州。 而扬州府,则是江苏水师的驻地,而且,自日本战役结束后,水师得到了空前的重视,规模也越来越大。所以,毛一鹭一般有事,多是向江苏水师请求协助,现在也是一样。 其实,扬州是江苏省府,毛一鹭麾下能调动的治安部队不算少。只不过随着盐政改革的推开,各地闹事的也逐日增多,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手和兵丁大部分都撒出去了。 而毛一鹭的巡抚标营,因为之前不知道会有野战部队配合,他怕淮安府出事,于是将自己的标营派到淮安一部分。 而淮扬兵备道的人马,因为扬州是江苏省府,人马较多,而虽然淮安府是漕运衙门的所在,有大量的漕兵,可漕运衙门管的是漕运,人家可不管淮安府的治安。所以,淮安兵备道的人马都侧重于淮安府,这也是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会出现在淮安府的原因。 随着省里的人手、兵马一个劲的往外派,江苏巡抚毛一鹭就觉得手底下的兵马有些不够用了。 江南地区,承平已久,毛一鹭之所以担心兵马不够,倒不是怕有战事,而是因为他要做一件事。 淮安府的案子,现在已经确定无疑的是谋逆大案了,那这事就好办多了。 而毛一鹭就想,那淮安府的案子是谋逆大案,那扬州府的案子,为什么就不能是谋逆大案呢? 扬州府的官办盐号被暴民给砸了,那盐号可是官府的,你们砸了盐号,那就相当于于是砸了官府啊,那些还不算造反吗? 一开始啊,毛一鹭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他摸不清上面的意思,因为一旦确认为谋逆案,那牵涉的人可就海了去了,他毛一鹭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他不敢这么干。 包括按察使汪乔年审理淮安府的案子时,他虽然也倾向于定性为谋逆,可是他也不敢就这么定性,非要禀报巡抚毛一鹭之后再定夺。 毛一鹭和汪乔年都知道,把案子定性为谋逆,是对推进盐政改革最有利的,可是两个人都不敢轻易下定论,就是因为不知道上面的意思。 别到时候我们定性为谋逆了,在江苏干的正起劲呢,结果得罪的人多了,人家一弹劾,说我们肆意网罗罪名,大兴牢狱,迫害百姓,朝廷再不给力,我们俩人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得跟着摊责任。 可现在不一样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到了扬州,一上来,就把淮安府的案子定性为谋逆了。 路振飞是朝廷派下来的,那就代表了朝廷的意思。既然朝廷也是希望我们尽快开展盐政改革,给我们兜了底,那毛一鹭就没什么怕的了。 那路振飞在的时候,毛一鹭为什么不提将扬州的案子定性为谋逆呢? 毛一鹭自然是有他的考虑。 虽然毛一鹭与路振飞接触时间不长,但从言谈举止中,毛一鹭可以判断出,路振飞是一个正派的人。 毛一鹭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那当了三十年的官了,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扬州的案子与淮安的案子,是不一样的。淮安的案子,那盐户都喊出来反了,定性为谋逆,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扬州的案子要说成是谋逆,就多多少少有点牵强了,很容易就授人以柄。 若是毛一鹭当着路振飞飞面提出了将扬州府案子也定性为谋逆,那就是有点让路振飞为难了。 路振飞也知道,将案子定性为谋逆,对推进盐政改革是极其有利的。他要是不同意,他来江苏就是为了督促盐政改革的,他不能不同意。他要是同意,那就容易授人以柄,遭到弹劾。 毛一鹭这个为官多年,很懂得分寸,既然是能避免让人为难,那就绝对不能让人为难。 况且,我这么做,也是为推进盐政改革,他路振飞来江苏,也是为了盐政改革。 我把这事做了,既能推进盐政改革,让他完成任务,还不让他感到为难,一举两得。 而且,不管他接不接受,反正这份人情,我已经给他了。 毛一鹭打定了主意,就立刻召集人手,宣布扬州之案,乃是谋逆大案,随即便派人捉拿嫌犯,并将城中盐商过堂,一一询问。 第377章 孙之獬 江苏按察使汪乔年,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两个人点了兵马,从扬州直奔淮安。 待行至淮安府,汪乔年对着一名属下吩咐道:“你去漕运衙门,告诉淮扬兵备道的高兵宪,让他将人犯全都押送到淮安府衙。” “是。” 接着,汪乔年和路振飞两个人就来到了淮安府衙。 淮安知府郭介成因为涉案,如今被按察使司羁押,暂理淮安府事的是淮安府同知孙之獬。 孙之獬是认识汪乔年的,他接到下属禀报,说按察使司的汪大人来了,二话不说,当即就跑出知府衙门迎接。 “下官淮安同知孙之獬,见过臬台大人。” “孙同知不必多礼。” 说着,汪乔年一指旁边的路振飞,“这位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路佥宪。” 孙之獬朝着路振飞拱手道:“见过路佥宪。” “孙同知不必多礼。” 汪乔年随即走进淮安府衙,“孙同知,淮安盐场的案子,就在这审理了,你派人将沈惟炳沈按院请来。” “是。” 功夫不大,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就将人犯从漕运衙门押送至淮安府衙,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也被请来了。 淮安府衙的公堂上,江苏按察使汪乔年坐于上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和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坐于左侧,淮安府同知孙之獬和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坐于右侧。 公堂的地面上,还趴着一人,乃是淮安盐商郭有德。 这家伙之前被汪乔年打了二十大板,这会还没好呢,是跪也跪不了,站也站不住,只能趴着了。 汪乔年看向郭有德,“郭有德,淮安盐户杨志文等人参与的谋逆案,你可是幕后主使啊?” 郭有德连连摇头,“大人,冤枉啊。” “杨志文是盐户,小人是盐商,我与杨志文确实是经常打交道,可那都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再说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衣食无忧,小人也犯不上造反啊。” 汪乔年冷冷的盯着郭有德,“郭有德,你刚刚说你与杨志文有生意上的往来,可朝廷之前发放食盐,都是凭借盐引从盐场提盐。” “你一个盐商,从盐场提盐应该是和管理盐场的官员胥吏打交道,怎么会和制盐的盐户打交道!” “你所说的和杨志文打交道,是贩卖私盐吧!” 郭有德默了一下,“不敢欺瞒大人,小人确实是和杨志文合伙贩卖私盐了,不过那也是迫于无奈。” “何况陛下下了旨意,崇祯十年八月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小人这也算不得触犯王法吧。” 啪! 汪乔年一拍惊堂木,“郭有德,你贩卖私盐还有理了!” “若不是当今天子仁德,赦免了尔等的罪过,本官早就下令将你枭首示众了,岂能容你在此巧言令色!” “杨志文已然招供,说他之所以纠集盐户闹事,就是受了你的指使,你认是不认?” 郭有德连忙否认,“大人,小人冤枉呀。这分明就是诬陷,诽谤。” “小人之前与杨志文做生意时,曾因利润分配产生过矛盾,这一定是杨志文他趁机报复,大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切不能被杨志文这个奸诈小人所蒙蔽。” 一旁的路振飞缓缓开口,“贩卖私盐就说是贩卖私盐,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成是做生意。” “谋逆这种大案,不是他杨志文一个小小的盐户就能够实施的,这背后的指使若不是你郭有德,那杨志文为何会死咬着就说是你呢。” “还有那淮安知府郭介成,杨志文与他有金钱往来,你郭有德也与他有金钱往来。权力,金钱,亡命之徒,这三样东西联合起来,再加之杨志文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要造反,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郭有德看向路振飞,穿着四品的官服,但却十分陌生。郭有德是个生意人,在江苏,品级高的官员,他基本上都知道,可他却对眼前的路振飞感到陌生,那无非就是两种原因,要么此人是从别处新调任的,要么,就是朝廷派下来的。 可江苏最近并没有四品高官调入,那这个人恐怕是朝廷派来的,而且就是为了盐政改革来的。 郭有德原本想着,实在顶不住了,就说是少府商人沈立新在背后指使,可现在一看是这情况,他又不敢了。 原来汪乔年说这个案子是谋逆,那代表的是江苏的看法,凭借背后的势力,他郭有德还可以争一争。可现在朝廷来的人也说是谋逆,那他就不敢争了。 要是他再说是沈立新在背后指使,那就相当于是承认了这是谋逆,那他就得诛九族。 “大人,绝无此事,小人真的是冤枉。” “小人顶多也就是利欲熏心,要钱不要命,贩卖私盐谋利,您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有谋逆之心呀。” 淮安同知孙之獬厉声训斥道:“郭有德,谋逆是诛九族,不是打死你一个人那么简单!” 孙之獬,就是历史上向清廷提出剃发令的那个人。 这家伙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当官也当了十几年了,可如今才是个五品的知府。 汪乔年与孙之獬是同年,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可汪乔年如今是江苏按察使,官居三品,而他却一直在中下层打转转。 这倒不是说孙之獬能力不行,而是他人性太次了。 孙之獬这家伙原本看着魏忠贤吃香,就投靠了阉党,一时之间,风光无限。后来朱由检登基,魏忠贤垮台,这家伙得罪人太多,就被群起而攻之。 尤其是他还抱着三朝要典去太庙痛哭,更是让士林不齿。 原本孙之獬人性就次,还被士林所厌恶,这就导致不受待见的他更加雪上加霜。 孙之獬被贬谪到地方后,一路兜兜转转,但死活就是升不上去了。 两淮是盐商聚集之地,孙之獬作为淮安同知,之所以没贪污受贿,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倒不是说他不想贪污受贿,而是因为他也是刚刚调到淮安府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贪。 之前孙之獬是在福建邵武府任同知,正好淮安府同知告病还乡,又是在盐政改革期间,吏部左侍郎温体仁一看,淮安府疾在两淮,到时候准的生事,这个空缺得抓紧补上。 温体仁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孙之獬了。 温体仁一眼就看出来了,孙之獬这小子,就是当奸臣的料。 所以,温体仁就把孙之獬从福建邵武府同知调任江苏淮安府同知。 孙之獬一到淮安府,就碰上了盐政改革,而且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孙之獬就敏锐的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 孙之獬这才出声呵斥郭介成。 第378章 打前面 孙之獬怒斥郭有德,“郭有德,你不过一小小商贾,焉敢意图谋反!” “所幸天佑大明,及早识破了尔等的诡计,这才未酿成大祸。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郭有德,你若尚存一丝天良,就该幡然悔悟,诚心认错。” “如若再执迷不悟,心存反意,不仅你自己要身首异处,还要祸及家人,株连九族。你,于心何忍啊?” 郭有德一听,我嘞个去,我这还没认罪呢,你这就直接给我按谋逆论处了? 郭有德是淮安盐商,对淮安府的官员是极其熟悉的,对于这个新调任不久的淮安同知孙之獬,他也不算陌生。 “孙大人,我只是和杨志文等人贩卖私盐,何曾敢有过谋逆之心?” “您这一上来,就认定了我是谋逆,按照谋逆的标准去看待我,官字上下两张口,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孙之獬狠狠发笑,“好一张利嘴啊,到现在还说是贩卖私盐!” “既然是贩卖私盐,那杨志文等人又为何喊出反了二字?” “既然是贩卖私盐,那你又为何要煽动、教唆盐户阻挠朝廷盐政改革的国策?” “既然是贩卖私盐,两淮那么多的盐商,为何杨志文就偏偏说是你郭有德在背后指使的,而不说其他人呢?” “既然是贩卖私盐,那你郭有德为何又表现的颐指气使,为何说的又这么理直气壮?” “你是不敬我大明天子巍巍圣德?” “你是不尊我大明内阁百官?” “你是不知我大明兵革之利?” “还是你说不服我江苏文武管辖?” “亦或是你本就心存反意,意图颠覆朝廷,毁我大明宗庙社稷!” 孙之獬郭介成虽然人品不佳,但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那词,一套一套的,那罪名,一个一个的往郭有德身上套,那谋反,是一个劲的往郭有德身上塞。 郭有德乃一介商贾,虽然有两个钱,认识两个人,脑子也活泛,但他毕竟文化素质不能跟孙之獬这进士及第的人比,三两句话就被孙之獬说的没词了。 “我,我,我,我没有,我压根就没想过造反。” 孙之獬眼一瞪,“没有?” “你若是没有反意,为何要教唆盐户阻挠朝廷盐政改革的国策!” “你若是没有反意,为何贩卖私盐,犯下杀头之罪,还能理直气壮,不知廉耻,竟然拿天子仁德谋取私利,又犯下大不敬之罪!” “你若是没有反意,你不过商贾贱民,面对朝廷命官,为何一脸桀骜,不尊不敬!” “你若是没有反意,在这公堂之上,身为戴罪之身,为何毫无悔改之意,反而神态轻佻,吠吠不休,毫无敬畏之心!” “你若是没有反意,为何贿赂朝廷命官,教唆亡命之徒,以金钱铺路,权力开道,纠集不法分子,公然与执行公务的朝廷兵士对抗!” “你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我这,不是,你那,我,我,我不……”郭有德这回是真被孙之獬给震住了,原来郭有德有钱,背后又有人撑腰,淮安府上上下下的官员也都给他几分面子,也就有点自以为是了。 而孙之獬那原来属于阉党成员,是跟着魏忠贤混的,平时没少了打击东林党,没少了上疏弹劾,没少了和东林党打嘴仗,那都是家常便饭,早就练出来了。 郭有德就是个商人,压根就没当过官,要不然也不会被人推出来当枪头使了。 他虽然也读过几本书,平时也没少了骂人,但他哪见识过朝堂纷争啊,孙之獬骂他,那属于是降维打击。 郭有德根本就还不上嘴。 孙之獬铮铮的看着郭有德,“怎么,郭有德,被戳穿了真实面目,无话可说了吧。” “不是,我是真的没想谋反。” 孙之獬惊呼一声,“什么,郭有德,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谋反?” “不是,我是说我压根就没想过……” 孙之獬不待郭有德把话说完,就把话抢了过来,“郭有德,你压根就没想过认罪伏法是吧!” “本官就知道,像你这等罪大恶极的奸佞之徒,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认罪的。” “可笑本官在这苦口婆心的相劝,没想到是对牛弹琴,你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 郭有德一看,这还不让我说话了,“不是,我是说……” “你是不打算说了是吧。” 郭有德特意加大了声音,“我说,我说,我说。” 孙之獬看着郭有德,“你说。” “几位大人,我是真的没有想过造反。” 孙之獬一听这话,站起身来,对着汪乔年躬身施礼,“臬台大人,依下官看,这郭有德是不会承认了,莫不如用刑吧。” 汪乔年也没想到孙之獬这么能白话,点了点头,“那就依孙同知所言。” “来人呐。” 公堂两侧的衙役立刻回应,“在。” 这些衙役是淮安府的衙役,汪乔年是信不过他们的。 他摆了摆手,“退到一旁。” 接着冲着公堂外面喊道:“你们进来。” 守在外面的按察使司的士兵听到汪乔年的呼唤后,立刻快步走了进公堂,“在。” 汪乔年向地上扔了一支签,“杖二十。” “是。” 郭有德原本就是趴在地上的,这倒也省事了。两名士兵架着郭有德,生怕他乱动,两名士兵举起大棍,准备动手,还有一名士兵,掀起郭有德的衣服。 可是,郭有德刚刚挨就二十大板没多长时间,屁股都被打烂了,再打二十大板,估计就得打死了。 这士兵对着汪乔年躬身施礼,“臬台大人,犯人臀部有伤,不宜再动杖刑。” 孙之獬这时候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对着汪乔年躬身施礼,“臬台大人,您这签都撒了,这二十大板,那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依下官拙见,既然郭有德的臀部有伤,不宜再动杖刑,可这二十大板又不能收回,那后面不能打,莫不如就打前面吧。” 郭有德一听孙之獬这话,两个眼睛瞪得溜圆,打前面? 这能行吗这个? 第379章 诬陷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江苏按察使汪乔年,撒了签,下令对郭有德杖打二十,可是郭有德不久之前已经被打过了二十大板了,再打,估计就得打死。 淮安府同知孙之獬,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便对按察使汪乔年提议,既然后面不能打了,那前面没事,那就打前面吧。 郭有德一听,额头直冒汗,前面那是什么地方啊,哪能打那啊。 “大人,您不能乱动私刑啊。” “胡扯!”孙之獬厉声呵斥道。 “这是在公堂之上,哪来的私刑!” “再说了,你郭有德不过一介商贾,布衣百姓,一无官职,二无功名,在公堂之上,证据确凿,却混淆黑白,死不承认,莫说是动刑,就是你受刑不过,死在当场,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汪乔年看向孙之獬,“孙同知,为这种动肝火,不值当的,先坐下歇息。” 孙之獬一躬身,“是。” 汪乔年继而将目光放到郭有德的身上,“郭有德,你说你没有涉及此案,那你为何派你的管家去收买狱卒,企图向人犯杨志文传递消息?” “大人,这可不是我指使,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是我的管家背着我干的。” “哦,是吗?”汪乔年从桌子上拿起一份供词,“这是你的管家的供词,据他所说,他是奉了你的指使去收买狱卒,向杨志文传递消息的。” “还有那几个狱卒,也都招认了,他们还说你出手阔绰呢。” “人,现在就在大牢里关着呢,用不用押来和你对质啊?” 一旁坐着的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一听这话,就是一愣,当时这个汪乔年给我看的供词里面,怎么没有这个啊? 这小子还是防备着我呢。 不过,沈惟炳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不然,人家一句刚审问出来的,就能把他的嘴给堵住。 郭有德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我说怎么管家去了这么半天都没回来,原来是被官府给抓了。 郭有德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这分明就是狐假虎威,是我府上的管家,打着我的旗号做的,小人我是毫不知情。” 汪乔年点点头,“你毫不知情,好好好,好啊。” “那人犯杨志文既然已经落网,你为何又派人去接走杨志文的家眷?” “你是知道杨志文犯的是谋逆案,必死无疑,特意将他的家眷接走照顾,好让他走的安心吧。” 郭有德听了汪乔年这话,就是一愣,我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派人去杨志文家,把他的家眷控制起来,就是怕杨志文乱说话,想用他的家眷来威胁他,怎么到官府的嘴里就变味了呢。 “大人,您说的是什么,小人不明白。” “不明白,”汪乔年淡淡一笑,“那本官就让你明白明白。” “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队士兵就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押到大堂上。 汪乔年指着那两个五花大绑的人,“郭有德,这两个人想必你不陌生吧,他们两个可都是你府上的家丁。” “据杨志文的邻居描述指认,就是你府上的这两个家丁,带着人去杨志文家里,接走了他的家眷,并将他们安置在了城西你郭有德名下的一处宅院里。” 汪乔年看向那两个家丁,“你们两个,是不是郭有德指使你们接走杨志文的家眷的?” 一个家丁立刻回答,“是是是,大人,就是我们老爷他……” 另一个家丁赶忙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什么老爷啊,不会说话就别说,那是罪犯郭有德。” “大人,您说的没错,就是郭有德他指使我们接走的杨志文的家眷,为此,郭有德还给了我们每个人两钱银子呢。” “具体情况,我们已经向高大人交代了,我们这也算是配合,是不是能减点刑啊?” 这名家丁口中的高大人,自然就是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 在汪乔年临走之时,特意留下了一些人手,配合高名衡审讯郭有德府上的人,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结果,还真没白忙活。 高名衡看向汪乔年,“臬台大人,这二人的供词,在按察使司的李照磨那里。另外涉案的十三名家丁,也都关押在大牢中,也都有供词,供词内容和这二人基本相似,都是说是郭有德指使他们做的。” 汪乔年点点头,“将这二人带下去。” “是。” 一个家丁还嚷嚷着,“大人,我们可是什么都交代了,能不能减刑啊,大人呐,大……” 汪乔年看向郭有德,“郭有德,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人,他们两个这是诬陷,诬陷我啊。这分明就是他们两个人见事情败露,为了减轻罪责,故意将罪名推脱到小人的身上,他们这是故意往小人身上泼脏水啊。” “还请大人明察。” 啪! 汪乔年一拍惊堂木,两侧的衙役立刻以棍杵地,拉长了声音,“~威~武~” “郭有德,一个人,你可以说诬陷你,两个人,你也可以说是诬陷你,可这一次十五个人都说是你在背后指使的,这还能叫诬陷吗!” “那他们怎么不诬陷别人,就单单诬陷你郭有德!” “难不成,你郭有德的人品,就这么人神共愤吗!” 郭有德还是死不承认,“大人,小人平时对府中下人,确实是苛刻了一些,可能招致了他们不满。他们这次就是趁机打击报复,故意把小人往死里整啊。” “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小人一个清白呀。” 啪! 汪乔年外拍惊堂木,“郭有德,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死不承认!” “不过,也无妨,有那么多人的供述,也就够了。” 接着,汪乔年看向孙之獬,“孙同知,回头多找几个刽子手,多找几把好刀,我怕到时候要砍的人头太多,别再不够用了。” 孙之獬赶忙起身,“下官明白。” 汪乔年随即摆了摆手,“将郭有德带下去,严加看管。” “另外,将郭有德全家,不论男女老幼,全部下狱。” “是。” 待郭有德被押下去之后,汪乔年看向高名衡,“高兵宪,听说审查郭有德的家人时,发现了大量的账本?” “是,这些账本中记录了郭有德平时的账目往来,目前暂由李照磨存放。” 高名衡很聪明,当初查案的时候,汪乔年就将按察使司的李照磨留下,配合他行动。可高名衡却是将供词以及一些物证全部交由李照磨管理,毕竟李照磨是按察使司照磨所的照磨,那是汪乔年的人。 汪乔年点了点头,“来人,让李照磨将账本全部拿来,我们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新的线索。” “是。” 第380章 定案 很快,李照磨就将账本拿到了公堂之上。 李照磨朝着汪乔年躬身施礼,“臬台大人,这就是从郭有德府上发现的的账本。” “好,你先下去吧。” “下官告退。” 汪乔年看了看公堂内的四人,“此案,乃是谋逆大案,经过连日审讯,总算是有了突破。” “而今,路佥宪亲至江苏,沈按院也在,还有孙同知,高兵宪,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们就一块查看这些账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其实,早在汪乔年和路振飞到达淮安府之前,李照磨就已经带着人看了一遍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些账本上记录的,只不过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罢了。 而汪乔年之所以提出再看一遍整本,真正的目的不是让路振飞看,不是让沈惟炳,也不是让高名衡看,而是让孙之獬看。 孙之獬的名声,汪乔年是知道,这家伙仕途不顺,一直以来都想方设法的往上爬,但都未能如愿。 如今的盐政改革,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郭有德账本上记录的,那跟他多多少少都有利益关系,如果趁此机会,将这些全都抓了,必能震慑两淮。 当然了,抓人,不是目的,目的是扩大影响,让那些阻挠盐政改革的家伙,人人自危,继而推进盐政改革。 孙之獬他本来就属于阉党,和那些江南士绅豪强,本来就不对付,再加上他想往上爬,他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他一看这些账本,仿佛是看到了自己上升的天梯。 待翻看完了账本,孙之獬对着汪乔年躬身道:“臬台大人,郭有德指使那些盐户造反,如今已是确凿无疑。” “那郭有德账本上记录的人,都是和他利益往来之人,这些人也极有可能参与郭有德的谋逆啊。” 汪乔年一听,微微一笑,果然,这小子想往上爬了。 “孙同知,那你的看法是?” “臬台大人,下官以为,既然是谋逆大案,马虎不得,这些人既然与郭有德有利益关系,那就极有可能参与了谋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应该将这些人全都传讯到堂,仔细审查,以防有漏网之鱼。” 沈惟炳一听这话,就是一愣,“全部传讯到堂?这未免也太过株连了吧。” “郭有德账本上记录的与之有生意往来的商户,就不下二十家,若是全部传讯到堂,这淮安府的商户,十家怕是有八家都得关门歇业。” 孙之獬立刻反驳道:“沈按院,此言差矣。” “谋逆之案,绝非小事,岂能马虎。” “这些人究竟有没有参与郭有德的谋逆,我们不得而知,唯有传讯到堂,审查过后,才能判断。” “如若不然,沈按院,你能担保他们都是秉公守法之人吗?” 孙之獬这话,问的就很尖锐,他不问沈惟炳能不能担保这些人没有参与谋反,而是问能不能担保这些人都是秉公守法之人。 沈惟炳也不傻,他一听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从春秋战国,秦汉两晋,隋唐宋元,再到如今的大明朝,有钱人的钱,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 再者说了,只要是想查,那怎么可能查不出问题来啊。 “这个谁敢保证啊?” “莫说老夫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就算是内阁六部也没人敢担保啊。” 孙之獬要的就是这句话啊,“沈按院说的是,既然没人敢担保,那么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必须要对这些人加以审查。” “我的都是大明臣子,既食君禄,当报君恩。如今出了谋逆大案,凡是有可能的涉案人员,我们都必须严格审查,绝不能有一人漏网。”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倘若真有一人漏网,就有极有可能危及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杜绝这种可能。” 沈惟炳听着孙之獬的话,每一个字上都充斥着四个大字,那就是冠冕堂皇。 你孙之獬是什么玩意,朝堂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啊,你孙之獬要是心里真装着大明朝,你至于当官十来年了连个绯袍都没混上吗。 孙之獬的小心思,沈惟炳是明白的,他无非就是想趁机大兴牢狱,将反对盐政改革的那些人,全都抓进大牢,以求推进盐政改革。 当然了,最终的目的,还是助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沈惟炳刚想开口反驳,但却被路振飞抢先一步。 “孙同知的话,也不无道理。” 路振飞点指桌上的账本,“这账本上记录的人,都和郭有德有利益往来,郭有德谋逆,这些人未必就不知情,也或许他们之中,就有人推波助澜。” “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对这些可能涉案的人员,要严加审查。有问题的,就继续审,继续查,没有问题的,就尽快释放,尽量避免闹得人心惶惶。” 汪乔年随之说道:“路佥宪说的,有理,也在理。” “若是真的有谋逆之人,在我等眼前逃脱,那你我,还有何脸面,再戴头上这顶纱帽啊。” “至于说是否影响城中商业,这个倒是未必。我们传询的是商贾,不是下面的伙计、掌柜,对商业的影响不会很大。” “再者,为了彻底清查谋逆乱党,就算是影响城中商业,那也是值得的。” 沈惟炳一看这架势,汪乔年是江苏按察使,代表的是江苏,路振飞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代表的是中央。中央和地方都同意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再较这个劲了。 “为了彻底清查乱贼,过堂传讯这些人,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不过,人数较多,最好还是传讯的快一些,避免影响民间。” 汪乔年连连点头,“沈按院说的极是。” “如今,这谋逆案也有了眉目,这等大案,还是要尽快上报京师。” “另外,毛中丞已经向吏部行文,相信很快革去淮安知府郭介成的公文就会下发江苏。” “在此期间,我们不光要对民间进行审查,对于官员,也要加以甄别,以防有害群之马玷污官场。” “稍后,我将亲自动笔,向京师行文,陈述此案。” 说着,汪乔年看向孙之獬,“孙同知,你是淮安府同知,对淮安的情况相对熟悉,这些可能涉案的人员,就由你负责传讯。” “至于淮安府以外的可能涉案人员,就由淮扬兵备道与你一同行动,另外,我会派按察使司的周千户配合你。” 孙之獬大喜,“下官领命。” 第381章 登闻鼓响 盐政改革,轰轰烈烈,各地官员,忙的是不亦乐乎。 而在京师的朱由检,此刻也没闲着,正在乾清宫宫中批阅奏疏。 只不过,朱由检并不是自己亲自批阅,而是王承恩在一旁给他读,他自己半躺在椅子上听。 “皇爷,这是朝鲜呈递的国书,主要有三点。” “第一点,朝鲜的金矿,银矿,煤矿等,在我大明的帮助下,已经纷纷开采,并创造了极大的效益。只不过,矿产产出,我大明和朝鲜是五五分成,朝鲜方面表示自己地小过窄,分成比例,能不能适当的改一改。” 朱由检点点头,“朝鲜对我大明历来恭顺,在得知我大明深陷财政困境,特意提出自降分成比例,忠心可嘉啊。” “那就让礼部理藩司的人去和朝鲜谈,朝鲜的一番好意,我们也不好拒绝,以后那就四六分吧。” 王承恩一听这话,就是一愣,朝鲜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王承恩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先抬高价码,而后才能保持原状。 “是,稍后奴婢就派人去通知礼部理藩司。” “皇爷,朝鲜方面提出的这第二点,就是现在辽东建奴基本肃清,那我大明驻扎在朝鲜的军队,是不是可以撤回了。” 朱由检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个字,“驳。” “现在半个日本都在我大明的手中,我大明离日本较远,而朝鲜离日本很近,我大明驻军朝鲜,不光可以保护朝鲜的安全,也可以对日本产生威慑以及尽快支援。” “让理藩司的人,委婉的拒绝。” “是。” 王承恩接着说道:“皇爷,这朝鲜提出的第三点,就是他们发展火器,希望我大明给予帮助和支持。” 朱由检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驳了朝鲜两个请求了,也该给他们一点甜头了。” “那就将军工部库存的那批老式火铳调拨三百支给朝鲜,但要记住,严格控制火药的供给。” “同时,要强调,我大明的困难,能调拨出三百支火铳,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是,奴婢明白。” 接着,王承恩走拿起一封奏疏,“皇爷,这是东瀛总兵官宁远伯李尊祖的奏疏,德川幕府现在已经放弃了闭关锁国的政策,开始逐渐的与外界交流,同时,他们开始不断的从西洋人的手中购买火炮。” 朱由检面露凝重,“火炮,一直都是日本的短板,他们这是知耻而后勇啊。” “看来,是我大明的那一仗,打醒了他们啊。” “传旨登莱水师,让他们封锁日本海面。” “是。” 王承恩接着说道:“皇爷,这是四川巡抚耿如杞的奏疏,四川的一些盐户不满朝廷的盐政改革之策,杀了布政使司派去的官员后,聚集了一些匪徒,开始打家劫舍,攻击官员,意图造反,后被官军击退,逃入山中。” 朱由检冷哼一声,“盐户?这些盐户懂得什么,他们知道盐政改革是怎么回事吗,就说是他们不满盐政改革。” “西南各省,经历了奢安之乱,又经历了陕西的乱贼肆虐,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元气,不能再出乱子了。” “传旨四川总兵侯良柱,让他率兵围剿。” “另外,告诉四川巡抚耿如杞,凡是查到有涉事的官员,一律就地看押。” “是。” 就在此时,咚,咚,咚,咚,咚。 一阵鼓声传来。 朱由检有些纳闷,“哪来的鼓声啊?” 忽然,朱由检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可怕的东西,那就是登闻鼓。 王承恩赶忙说道:“皇爷,这是登闻鼓的声音,有人击鼓鸣冤。” 登闻鼓,是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凡是百姓有冤屈,都可以击鼓申冤,由皇帝亲自审理,任何人不得阻拦。 可是,这也就在明朝前期有点作用,后来就逐渐成为摆设了。 朱由检没想到,这事还能让自己碰上了。 “大伴,让人去皇极殿候着,朕倒要看看,这百年未响的登闻鼓,这一次究竟是承受了多么大的冤屈。” 文武百官听到登闻鼓响的声音后,那也是吓了一跳。 登闻鼓响,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要落地了。 内阁百官,公侯勋贵,纷纷赶往皇极殿,不过,在路上,所有人都窃窃私语,暗自担心。 “你最近没犯什么错误吧?” “你小子是不是又干坏事了?” “我就贪污了几百两银子,也不至于敲登闻鼓吧?” “该不会是我那个逆子,又强抢民女了吧?” 不过,相对于文官们的惴惴不安,武将勋贵们倒是显得无比的坦然。 反正他们平时又不怎么管事,就算是几个受器重的勋贵,那也是管理军队上的事,根本就不掺和政务,因此,他们也不担心牵连到自己。 因此,武将勋贵们在英国公张之极的带领下,昂首挺胸的走进皇极殿,颇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随着王承恩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文武官员纷纷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端坐于龙椅之上,“将击鼓鸣冤者,带上殿来。” 很快,负责值守登闻鼓的监察御史就带着一位妇人走入殿内。 这妇人看年纪,约有五十岁,面色红润,看穿着打扮,倒不像是普通人家。 这妇人来到殿内,天子在上,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气氛庄严而又肃穆,使得这妇人有几分胆怯,呆呆的愣在当场。 王承恩见状,怒斥一声,“大胆妇人,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这妇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跪倒,“民妇张刘氏,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 朱由检看着这妇人,“张刘氏,可是你敲的那登闻鼓?” “回禀陛下,正是民妇击鼓鸣冤。” “那你有何冤屈啊?” 张刘氏哭诉道:“陛下,民妇的丈夫,乃是白袍营的军官,也是旗手卫的世袭指挥佥事。半个月前,民妇的丈夫因旧伤复发,撒手人寰。” “按照条例,民妇的丈夫是卫所的世袭军官,而我们夫妻二人膝下又无子嗣,那朝廷就应该给予民妇钱粮,加以补恤,以养天年。” “可是,民妇去五军都督府申请补恤之时,那里的军官并不答应,反而是给了民妇漆碗一个,木杖一条,让民妇去勋贵之间讨饭。” 朱由检问道:“张刘氏,接待你的,是哪个军官啊?” “回禀陛下,是西宁侯,宋富德。” 第382章 没有纳妾 原本秉承看戏态度的勋贵们,没想到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了,尤其是西宁侯宋裕德。 明朝在地方的行政区划,有两套,一个是布政使司,一个是都司卫所。 所以,明朝的地图,一般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各个布政使司绘制,另一部分,则是由各个都司绘制。二者合一,才是明朝完整的疆域图。 就像九边之一的宣府,它并不归顺天府管辖,而是归万全都司管辖。 而且,卫所的一切事务,包括人口户籍,那都是由五军都督府管理的,兵部是无权过问的。 卫所中的军官,兵士,都是世袭的,那相当于祖祖辈辈都吃老朱家的饭,那就是老朱家的人,妥妥的保皇党。 就像民国时期,郭松龄反奉,本来是一路凯歌,可是一句吃张家饭不打张家人,郭军顿时军心涣散,斗志全无。 明朝的卫所军官,就相当于是大明朝的军事贵族。也正是由于这些军事贵族的存在,才能抗衡庞大的文官集团。 但仅凭这些军事贵族对抗文官集团,还是有些吃力,所以宣宗又搬出了司礼监。 当然了,这些都是在明朝前期,之后,兵部就开始肆无忌惮的侵吞五军都督府的权力,卫所,也逐渐归了兵部管理。 而明朝的卫所,也并不是单纯的军营性质,它里面还有大量的军属,更像是一个城池,除了具备军事职能外,基本上和文官管理的州县没什么太大区别。 不过,卫所虽然逐渐民政化了,但它还是自成体系,因为卫所之中存在着大量的世袭军官,他们是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的。 后来明朝灭亡,清朝坐了天下,卫所还是存在的。只不过在清朝时,卫所只是相对更为单纯的民政区划,不具备军事职能,而且是逐步裁并的,在雍正之后,卫所基本上所剩无几了。 到现在,明朝的卫所,依然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就像一说到天津,威海,人们往往会加上一个“卫”字。 而明朝卫所中的世袭军官,那可是真正的世袭,铁饭碗。 老子没了,儿子接班,儿子没了孙子接班。没儿子,那就侄子接班。没侄子,那就堂侄接班。 总之,只要你们家里有男丁,这个位置,就是你们家的。 当然了,这些世袭的军官中,真正管事的,是少数,大多数人只是享受军官待遇。 倘若当父亲的死了,可他的儿子年龄小,不足以袭职,那就先不用着急上班,朝廷发放一半俸禄给你,等你够年龄了,再去上班。 若是这人没儿子,只有女儿,或者是儿子残废无法袭职,那也不要紧,朝廷会发放部分或者一半俸禄给你的家人,直到你的女儿出嫁,直到你的妻子终老。 敲登闻鼓的张刘氏,就属于这种情况,按例,朝廷是要抚养她终老的。 所以,明朝对于功臣,是极其厚待的,甚至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好的。 有些人总是揪着朱元璋屠戮功臣不放,这个其实是不可取的。 朱元璋杀的,都是上层功臣,而且基本上都是出于政治目的。中下层的军官,依旧是活的好好的。 正是因为明朝对于这些世袭军官那么优待,所以在明末的时候,这些卫所军官是相当拼命的。 像杨肇基,尤世威,尤世禄,侯世禄,马世龙,侯良柱,祖大寿,王承恩,这些明末的总兵都是卫所出身。 还有就是孙传庭,他的家族就有振武卫世袭百户的军职,只不过孙传庭这一支没有继承而已。 朱由检下令裁撤卫所,之所以能够裁撤的这么顺利,主要有两点原因。 一,文官支持。 裁撤下来的卫所,一部分划归府县,另一部则是改为州县。 文官对于自己能名正言顺管理的地盘多了,那自然是乐意的。 二,保留卫所世袭军官的待遇。 明朝这些卫所的军官,逐渐形成了大明朝的军事贵族,这也是一支很庞大的力量。 对于这些卫所的世袭军官,朱由检全部保留世职,保留待遇。 而且,只要选考合格,优先安置。 同时,派军队加以威慑。 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这才能顺利裁撤卫所。 这也是相当于变相的拿钱赎买,才能没闹出太大的乱子。 不然,红口白牙的就裁撤卫所,卫所中那么多的世袭军官能答应?你能裁的了? 这个敲登闻鼓鸣冤的张刘氏,他的丈夫是旗手卫的世袭指挥佥事,她的膝下没有子嗣,她请求朝廷给予尤优养待遇,是合理合法,完全没有问题的。 原本管理这些事情的,是五军都督府,只不过后来都被兵部抢权夺走了。 等到朱由检设立军事委员会后,就将这些权力又从兵部全都拿到了军政部。 军事委员会的办公地点,就在原来的五军都督府,反正五军都督府闲着也是闲着,朱由检就重新利用了。 而军事委员会的军官,也基本上都加了五军都督府的职衔,所以,军事委员会和五军都督府,可以说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张刘氏去五军都督府申请的时候,当时是西宁侯宋裕德坐堂,正巧他也在军政部任职,所以这事他就直接处理了。 朱由检自登基以来,对军事格外重视,对勋贵也是加以重用,西宁侯宋裕德,就是其中之一。 军政部总长是朱由检,可他是皇帝,就是挂个名,平时根本就不管事。 军政部的两个次长,一个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曹化淳,可他还要管着御马监以及内廷的那一摊子事,精力难免不够用。 所以,曹化淳就派了御马监的一个少监去军政部盯着,有什么事及时向他汇报,他本人是不长时间在军政部的。 而军政部的另一个次长,就是西宁侯宋裕德,军政部的事,一般都是他在管。 朱由检是知道这些情况的,西宁侯宋裕德也犯不上为难一个妇人,况且,花的是朝廷的钱,又不是他西宁侯宋裕德的钱,他宋裕德犯不着当这个坏人呐。 朱由检就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 于是,朱由检将目光看向勋贵之中的西宁侯宋裕德,“西宁侯,这张刘氏所说,是否属实?” 西宁侯宋裕德,当即出班,躬身道:“回禀陛下,这张刘氏所说,确实属实。” “张刘氏的丈夫,名为张光辉,其祖上随靖远侯王骥平定麓川,因功得旗手卫世袭指挥佥事之职。” “后张光辉被抽调至白袍营中任职,又随军收复日本,待回国之后,因伤退役,返回家中,军中给予了一笔安家费。只是颇为不幸,半个月前,张光辉撒手而去。” “而张光辉与张刘氏膝下,也确实没有子嗣。” “张刘氏所说的,的确是实情。” 朱由检又问道:“既是实情,那为何不照例给予优养?” “回禀陛下,并非臣不愿给予优养,只不过臣是在遵循洪武年间的旧例而已。” “洪武年间,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当时是太祖亲自接待的,按照张刘氏的情况,的确是依照太祖的旧例,给予漆碗一个,木杖一条,让她去勋贵功臣家讨饭。” 朱由检来了兴趣,“这是为何?” “回禀陛下,因为张刘氏的丈夫张光辉,今年五十有一,膝下无子,却又没有纳妾。” 第383章 是这么回事 朱由检听着西宁侯宋裕德的诉说,来了兴趣,“西宁侯,你说你不给予张刘氏优养,而是给了她漆碗一个,木杖一条,是遵循洪武年间的旧例?” “回禀陛下,正是。” “那你就仔细说说。” 宋裕德躬身道:“是。”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洪武年间,有一个京卫指挥,姓刘,因病去世。 这个刘指挥的妻子刘氏,就上访,说刘家没儿子,希望朝廷按照规定,给予优养待遇。 这事情,是明太祖朱元璋亲自接待的,朱元璋就问了刘氏一个问题,“你丈夫死的时候,多大岁数?” 刘氏回答道:“五十岁。” 朱元璋又问,“有妾室吗?” 刘氏摇了摇头,“没有。” 朱元璋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训斥道:“你男人打了一辈子仗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官,完事还传不下去了。但连个妾都没纳,这难道不是因为你泼悍吗?” “按道理我都应该砍了你,不过也是念在你男人的功劳,不好下手。” “这样吧,我让光禄寺给你一个漆碗,一条木杖,你每天去勋戚功臣家要饭去,也让他们长个记性,‘以为妒妇之戒’。” 复述完,西宁侯宋裕德再次躬身说道:“陛下,这张光辉五十有一,戎马一生,可到头来却断了香火。” “若是纳妾了没有子嗣,倒还好说,可偏偏没有纳妾,这分明就是张刘氏善妒,不让张光辉纳妾。” “臣这也是遵循洪武年间旧例,这才给予张刘氏漆碗一个,木杖一条,让她去勋贵功臣家讨饭。” 在古代,若是男子没有子嗣,正妻是应该鼓励支持丈夫纳妾的。因为这个妾室生的孩子,是要归到正妻名下的。 而且这个妾室的地位,是很低下的,有些甚至都不如家里的心腹家丁和丫鬟,甚至正妻打死妾室,也没多大的事。 因此,在古代,正妻一般是不会阻止丈夫纳妾的,有的人怕自己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还会支持甚至是主动帮丈夫纳妾。 更重要的是,自古以来,中国都是一夫一妻制,多出来的,是不能叫作妻的,只能叫做妾。 正妻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妾室就算是再受宠,那也是无法和正妻相比的。 一个“嫡”字,就足以压倒一切。 当然了,正妻不支持丈夫纳妾,甚至是敢和丈夫动手的,也是有的。戚继光戚将军,就是典型代表。 朱由检听了西宁侯宋裕德的话,频频点头,别说,这还真像老朱的做事风格。 而后,朱由检将目光看向了英国公张之极,“英国公,你如何看待?” 英国公张之极出班奏报,“回禀陛下,臣以为西宁侯的处置,并无不妥。” “士兵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吗。膝下没有子嗣,莫说是无人承袭祖职,就连香火都断了。” “妒妇之戒,确实是应该警醒世人,切莫重蹈覆辙。” 朱由检又将目光看向了兵部尚书李邦华,“李尚书,你怎么看?” 李邦华当即出列,“回禀陛下,“东汉赵歧所着孟子章句中有三不孝,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 “三者之中,无后为大。” 李邦华的态度,不言而喻。 朱由检看向张刘氏,“张刘氏,你都听到了吧。” 张刘氏面如死灰,身上没有了一点精气神,“民妇,民妇,都听到了。” 朱由检走问道:“那个张光辉的安家费发放了多少?” 惠安伯张庆臻听到朱由检的问话后,立即出班,因为军需部是他在管,什么后勤补给,发放饷银,退伍安置,这些都是他在负责。 “回禀陛下,张光辉原是旗手卫世袭指挥佥事,因选考合格调入白袍营中任职,后积功至参将,随军收复日本。” “在攻打石见银矿时,张光辉右腿中箭,伤愈后仍无法正常行走,这才退役归家。” “军需部也曾考虑到张光辉膝下没有子嗣,且年事已高,便酌情多发放了一笔安家费,全部安家费合计有白银二百两。在张光辉卸职之时,这二百两白银已经全部交给了他,军需部这边有详细的记录。” 朱由检接着又将目光看向张刘氏,“张刘氏,这二百两白银张光辉可曾带回家中?” “回禀陛下,这二百两白银,就在民妇的家中。” 朱由检点点头,“那就好。” “张刘氏,你今年多大年纪?” “回禀陛下,民妇今年四十有九。” “四十有九,”朱由检略微沉默了一下,“张刘氏,若是你不乱花,这二百两白银也足够你颐养天年了。” “若是你担心身后之事,也可以于养济院中安家。” “念你是功臣家属,漆碗,木杖,你留着,讨饭那就看你自己的心情了,不做强求。” “另外,将你丈夫张光辉的牌位,移到忠烈祠去吧,以后也不至于无人上香。” “今天你能敲登闻鼓,说明你对我大明的朝堂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今日之事,有旧例在前,而你本人,也有一定的责任,故无法为你解决。” “不过你今后若有冤屈,尽可来敲那登闻鼓,朕定会为你做主。” “下去吧。” 朱由检并没有打算改变什么,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运行规则,他虽然身为大明皇帝,但更多的,也只不过是完善这个规则,而不是随意的改变规则。 张刘氏能嫁给正四品的指挥佥事,说明她本人也是有一定的学识的,她见文武官员,包括皇帝都这么说,她也就明白,没必要自讨没趣了。便躬身道:“民妇告退。” 看着张刘氏逐渐离去,朱由检的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登闻鼓一响,本来朱由检以为得有多么大的冤屈呢,结果,就这。 就好比是开着拖拉机撵兔子,有劲使不上。 文官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波及到自己身上。 武官则是有些不甘,想看的热闹没看上。 朱由检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臣等告退。” 第384章 福王的告别 福王朱常洵,自得以就藩日本后,便事事都亲力亲为,在大明境内,招募百姓,士兵以及官员。 招募百姓,倒还好说,朱常洵承诺,到了日本以后,给房子,给地,还给说一个日本媳妇。 大明境内,穷苦百姓,有的是,一听说是这待遇,再加上朱常洵仗着王府积蓄,先给安家费,还有户部在一旁协助,很快就招募了大量百姓。 招募士兵,也不是什么难事。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福王朱常洵,舍得花钱,以原来福王府的侍卫为基础,也招募了不少士兵。 福王三护卫,缺额的士兵,都由军政部给他补齐。 不过,招募官员,可就让朱常洵犯了难了。 按照朝廷的规定,他福藩境内的官员,除了左右议政,三护卫的指挥使外,其余的都是由他自己任命,而后报备吏部即可。 可日本那地,孤悬海外,大明境内有功名的人,压根就不愿意去。 在大明,只要你有功名,见官不拜,还免除赋税,你就在那站着不动,都会有大把的人争着将土地投献到你的名下。 在大明过的挺滋润的,谁愿意去日本那破地啊。 所以,朱常洵就转变思路,我坚决不找进士,因为我找了人家也不会搭理我的。 朱常洵准备找些什么人呢? 是些上了年纪的举人。 因为年轻的举人,人家还一心想着金榜题名呢,也不大可能愿意跟着他去日本。 在大明朝,举人,就可以参加会试了,但你屡试不中,随着时间的消磨,你的年纪也大了,心态也就随着崩了,心灰意冷。 你参加科举考试为的是什么啊? 我是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呸! 你说的那话和放屁没什么区别。 你参加科举考试不就是为了当官吗。 你找我朱常洵来,我朱常洵给你官当。 自古以来,什么人都缺,但唯独不缺想当官的人。 朱常洵就打算找这样的人,而且开了很高的俸禄。 果不其然,这一招很奏效,很快,朱常洵就招募到了五个举人,还有十几个秀才。 只不过这五个举人,基本都四十开外了,但朱常洵也很开心。 尤其是对其中的一个举人,朱常洵是最满意的,那就是牛金星。 牛金星,河南卢氏人,天启七年中举,而后屡试不中。 这时的大明朝,因为朱由检的缘故,李自成等流寇也没掀起什么太大的浪花来,牛金星也只能是回乡,整日仰天长啸,空有满腹经纶,却报国无门。 朱常洵招募官员,他首先就是在河南招募的。 人,往往偏向于自己熟悉的事物。 对于朱常洵来说,他最熟悉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北京,那是他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可在北京招募官员,不现实。 那他熟悉的另一个地方,就是河南洛阳了,那是他就藩的地方。 所以,朱常洵招募官员的第一站,就放到了河南。 朱常洵放出了消息,我这福藩,六厅的参政,都空缺着,那可是正四品啊,还有六厅的参议,也都空缺,这也是从四品的官职啊,谁来了,就让谁当,先到先得。 本来,福王府在洛阳一带,就有影响力,再加上河南官府的配合,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南。 牛金星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眼前一亮,这官就是给我准备的呀。 我说我怎么屡试不中呢,原来是天命在此啊。 我就算是考中了进士,那出来也不过是个七品官,这可是四品官啊。 于是乎,牛金星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朱常洵了。 牛金星在福王朱常洵面前,一通白话,什么天文地理,兵法战策,民政税收,是样样都有。 朱常洵听着牛金星的白话,很是高兴,激动的握着牛金星的手,“哎呀,孤之有先生,犹鱼之有水也。” 朱常洵当即决定了,任命牛金星为福藩刑厅参政。 牛金星一听,就愣住了。 说的这么热闹,我还以为你得让我当户厅参政或者是兵厅参政呢,最不济也得是个礼厅参政啊,怎么给我弄了一个刑厅参政啊? 朱常洵可不傻,你说的挺热闹的,但咱俩是第一次见面,我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你吗。 我福王府里的长史、审理等人,跟着我都多少年了,那么重要的位置我不给自己人,我给你一个陌生人吗。 在招募到足够的官员之后,朱常洵便让他们先去山东登州府集合,等着他回来后,乘船一同前往东瀛。 而朱常洵本人呢,则是又赶回了京师,去向皇帝朱由检告别。 待来到乾清宫,朱常洵双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五拜三叩首的大礼。 朱由检赶忙亲自扶起了朱常洵,“福王叔,您这又是何必呢。” “臣此番前去东瀛就藩,远离故土,恐再难见到陛下了,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行此大礼。” 朱由检也是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福王叔,你我虽身为叔侄,至亲之人,可真要算起来,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 “只是为了我大明能够稳定东瀛,也只能委屈福王叔了。” “世人都说,故土难离,说句不吉利的话,朕能为福王叔做的,也就是百年之后,让福王叔葬于故土。” 朱常洵颇有感触,“臣为大明臣子,这是臣应尽的本分。” “臣的心中,对大明也是百般不舍。不过,臣百年之后,还请陛下务必将臣葬于东瀛。” “只有臣葬于东瀛,福藩才算是真正的扎根日本,我大明才算是拥有日本。” “倘若日后有什么变故,臣葬于日本,也可确保我大明后世子孙再度出兵日本,是名正言顺。” 朱由检点点头,“福王叔想的周到。” “朕听闻福王叔已经招募了人员,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前往东瀛就藩了?” “不敢欺瞒陛下,臣确实已经招募了人员,此番前来,正是向陛下辞别的。” “好啊,王承恩,拿酒来。” “是。” 朱由检亲自为朱常洵斟了一杯酒,“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一杯酒就当是为福王叔饯行了。” “谢陛下。” 朱常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再次向朱由检行了三百五叩首的大礼。 朱由检扶起朱常洵,“福王叔,临行之前,去定陵上柱香吧。” 第385章 崔呈秀怒斥钱谦益 江苏的谋逆案,快马报到了京师。 不光是淮安府的谋逆案,就连扬州府的案子,江苏巡抚毛一鹭也定性为了谋逆,一同报到了京师。 同时,毛一鹭在扬州,大肆羁押盐商,凡是阻挠盐政改革的,基本上都被他传讯到堂,甚至还有一些士绅,也被他直接打入了大牢。 弹劾毛一鹭的奏疏,也是随之雪花似的送到了京师。 不过,毛一鹭却并不在意。 毛一鹭为官多年,他深刻的明白,所有的事情分为三等,小事,中事,大事。 而在大明朝,小事看关系,中事看影响,大事看政治。 小的事情,你送点礼,找找关系,基本上就能解决。 中等事情,只有事情闹大了,引起朝廷的注意了,朝廷才会重视。就像张刘氏敲登闻鼓一般,那都是皇帝亲自接见。 大的事情,则是看政治,皇帝往往会选择最有利于朝堂稳定的处理方法。 就像现任的刑部尚书崔呈秀,他原本是阉党,弹劾他的奏疏就没断过。而朱由检并没有定他的罪,让他坐了近十年的冷板凳后,又把他安排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虽然崔呈秀还是饱受弹劾,但有着朱由检的支持,崔呈秀依然能坐稳刑部尚书的位置。 毛一鹭就是明白这一点,他才敢大肆兴起牢狱。 江苏的案子,是不是谋逆,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借此机会,打压那些反对盐政改革的人,继而推行盐政改革。 由于江苏的案子送到朱由检的手上已经是上午了,但由于事关重大,所以,朱由检便召开了午朝。 朱由检扫视群臣,“江苏的案子,你们都看过了,以为如何啊?” 案件,归刑部管,所以刑部尚书崔呈秀率先发言,“陛下,臣以为,淮安府与扬州府的案子,江苏判断的没有错误,就是谋逆。” “陛下,臣不赞同崔尚书的看法。”户部农业司郎中瞿式耜立刻就站出来反驳。 瞿式耜,钱谦益的弟子,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可到现在,依旧是五品郎中,就是没有升上去。 朱由检刚刚登基时,因为瞿式耜在南明时期抗清殉国,便大力的提拔他,瞿式耜做的也该不错。 可是,这个屁股决定脑袋。 瞿式耜虽然忠心,但他毕竟是东林党人,所做所为,依旧是偏向东林党人。他和他的老师钱谦益,也没少了为了东林党人复官而奔走呼号。 如果大明朝现在就灭亡了,朱由检不会怀疑瞿式耜为国尽忠的决心,但是,他现在做的事情,和朱由检的执政理念是有分歧的,所以,瞿式耜的官职也就一直没升上去。 你忠心,我舍不得收拾你。 但你与我理念不同,那我也就没必要把你提上来和我唱反调了。 要是你唱反调把我惹毛了,杀收拾,我舍不得,可要是不收拾你,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那你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待着吧,正好也当做亲近东林党的表现。 崔呈秀原本是阉党,那和东林党天然的就不对付。更何况,如今他是正二品的刑部尚书,瞿式耜不过是五品的郎中,崔呈秀自然是不会惯着他了。 “敢问瞿郎中,何出此言呐?” “莫非你是担心那些谋逆的乱贼不成!” 瞿式耜一听,好家伙,说我担心谋逆的乱贼,你直接说是那些人的同党不就行了,还绕这个弯子干嘛。 “崔尚书,我是大明臣子,怎么会担心那些谋逆的乱贼!” “只不过,那些人究竟是不是谋逆的乱贼,还有待商榷。” “这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崔呈秀提高了声音。 “淮安盐场的那些盐户,受人指使,公然聚集拦路,阻挠盐政改革,还喊出反了二字,这难道不是谋逆!” “难道非要让淮安府的那些盐户,和之前陕西的乱贼一样,杀官夺印,攻城掠地,才算是谋逆吗!” “自然不是!”瞿式耜也提高了声音。 “淮安府的盐户,是搞出了反了不假,但这其中是不是存在隐情尚未可知?” “更何况,就算是谋逆,也不至于在淮安府抓了那么多的人吧,被抓的人之中,是不是有被冤枉的。” 崔呈秀冷哼一声,“冤不冤枉,得审问了才知道。” “江苏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并没有错,谋逆,危害我大明江山社稷,必须大查,彻查,找出所有的乱贼,不能放过一个。” “江苏按察使司抓的人多,正说明这个案子牵涉的范围广,那就更应该仔细审查。” “反观你瞿郎中,竟然为那些谋逆乱贼辩解、开脱,该不会是你瞿郎中也与那些谋逆乱贼有染吧。” 户部财政司侍郎钱谦益,听了崔呈秀这话,立刻站了出来。 瞿式耜是他的弟子,他这个当老师的要是看着瞿式耜这么被崔呈秀欺负而不管不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那他这个当老师还有什么脸面啊。 “崔尚书此言差矣。” “谋逆之案,历来都是十恶不赦的大案,仔细盘查,严加审讯,这是应该的。” “瞿郎中的意思是,审查没有问题,但是不能趁机大兴牢狱,惹得民怨沸腾,人心惶惶不安。” “至于崔尚书说的与那些人有染,更是无稽之谈,瞿郎中一直在京师,怎么会和千里之外的淮安盐户有交集呢。” 崔呈秀淡淡一笑,“钱侍郎不愧是饱读诗书,名满天下的大家,这大家的歪理就是多啊。” “淮安盐场聚集阻挠盐政改革的盐户不下百人,还有涉案的盐商,官员。” “这么多人涉及谋逆大案,那他们的亲人、朋友,这些亲近之人知不知道他们的谋逆计划?要是他们知道了,为什么没有上报官府?他们是不是同谋?” “这些,都要经过审讯调查之后才能确定。” “涉案之人本就不在少数,再加上他们的亲近之人,人数就更多了。不先把他们羁押,他们跑了怎么办?他们趁机兴风作浪怎么办?” “他们要是做出什么危及我大明江山社稷、危害我大明百姓的事,怎么办?” “江苏的官员在下面拼死拼活的查案,可你钱侍郎倒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他们是大兴牢狱。不光都定了江苏官员的功绩,顺便还夸赞了你的弟子是心系百姓。” “钱侍郎,损人利己,你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第386章 奸臣自己跳出来了 钱谦益被崔呈秀一顿训斥,他自然也不会干挨骂不还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谋逆大案,所有的涉案人员都要大查,彻查,这是应该的。” “可是,江苏这一次抓了那么多的人,大牢里都装不下了,这其中有没有趁机打击,挟私报复,就不得而知了。” 崔呈秀问道:“那不知道钱侍郎所说的趁机打击,挟私报复指的是什么?” 钱谦益来了精神,“别的不说,就说江苏巡抚毛一鹭查办暴民打砸扬州官办盐号的事。” “明明就是暴民心怀不满,这才打砸了盐号,可是,毛一鹭偏偏说是谋逆,大兴牢狱,大肆株连,逮捕了多少士绅商贾。” “这其中,就有好几位致仕归家的官员,他们之前或多或少都与毛一鹭有嫌隙。这是不是趁机打击,挟私报复!” 崔呈秀慷慨激昂,“说的好,可惜,钱侍郎所言乃是南辕北辙,戴盆望天。” “扬州盐号,乃是盐政改革之后江苏巡抚衙门会同布政使司衙门责令扬州府开办的,乃是扬州府衙的一部分,里面的官吏,也都是扬州府派去的官吏。” “那些暴民,打砸扬州盐号,就相当于是打砸扬州府衙,更何况他们还袭击扬州官吏。” “打砸官府,袭击官吏,这不是造反,这是什么!” 钱谦益立即反驳道:“官府是官府,盐号是盐号,岂能混为一谈!” “官是官,吏是吏,岂能相提并论!” “崔尚书此言,分明是故意混淆视听,企图以江苏牢狱,宣示自己新任大司寇的权威!” “你这是公器私用,大奸似忠!” 瞿式耜看着自己老师的慷慨陈词,不由得暗自叫好,罢了,还得是我老师啊,理由就是多。 钱谦益要是能听到瞿式耜的心声,肯定会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咱是谁啊,书能白读吗。 剃发不叫剃发,我那是头皮痒。 怕死不叫怕死,我那是水太凉。 投降满清不叫投降满清,当贰臣不叫当贰臣,我那是忍辱负重,曲线救国。 崔呈秀那当初也是能将东林党按在地上摩擦的狠角色,现如今自然也不能被钱谦益给驳倒了。 “扬州盐号乃是扬州府按照朝廷盐政改革的国策,而开办的官办盐号,为何不算是扬州府衙?” “扬州盐号内是扬州府的胥吏在管,可扬州盐号被打砸当日,扬州府的推官就在那里,还受了伤。” “一府推官,乃是正七品,是由吏部任命的现任官,身着官服,头戴乌纱,被人无端殴打。公然袭击朝廷命官,这不是谋逆这是什么!” “钱侍郎所言,与白马非马这等诡辩之论有什么区别!” 钱谦益那也不是吃素的,嘴皮子也是相当利索,“白马非马,自是诡辩,可扬州盐号行的是商贾之事,又是胥吏在管,岂能算是扬州府衙。” 崔呈秀淡淡一笑,不急不缓,“倘若真按照钱侍郎所说,那庶子也不算子了?” 这话,钱谦益可不敢接。 当今天子朱由检,就是庶子。 别说是朱由检了,就是朱由检他爹泰昌皇帝,他爹的爹万历皇帝,他爹的爹的爹隆庆皇帝,那都是庶子。 钱谦益怎么敢接这话啊,不过,他也不白给,趁势倒打一耙。 “崔呈秀,你好大的胆!” “你这是在影射当今陛下不成!” “钱谦益,是你好大的胆!” 驳斥钱谦益的不是刑部尚书崔呈秀,而是吏部尚书温体仁。 温体仁原来是吏部左侍郎,后来吏部尚书杨景辰入阁,他就顺位晋吏部尚书。 温体仁和钱谦益也不对付,他自然不会放过攻击钱谦益的机会。 “淮安、扬州二府的案子,江苏早有定论,就是谋逆。” “可你钱谦益却在此为乱贼百般推脱,无理狡辩,甚至还将脏水引到陛下身上,你居心何在!” “满朝文武在此,你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就你,也配自诩为饱读诗书,真是恬不知耻!” 说着,温体仁一撩衣衫跪倒在地,“陛下,钱谦益大逆不道,臣恳请将钱谦益收监,交由三法司问罪,以正视听。” 刑部尚书崔呈秀,见来了助攻,也是双膝跪倒在地,“陛下,钱谦益狂悖无礼,忤逆圣上,臣亦恳请将钱谦益下狱论罪,以正朝纲。” 钱谦益这会也不敢站着了,扑通,也跪倒了,“陛下,臣自幼习圣人教诲,学忠君报国,绝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心,也从未有此大逆不道之心,恳请陛下明鉴。” 嗙~嗙 说着,钱谦益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 户部农业司郎中瞿式耜,一看自己的老师落入这般境地,也跪倒在地,为钱谦益求情。 “陛下,钱侍郎断无此大逆不道之心,他只是心忧国事,仗义执言,这才授人口实,被有心之人利用,凭空诬陷。”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朝有奸臣,当着陛下与文武百官之面,仍敢污蔑中正之臣,长此以往,可还了得。” “臣恳请陛下,铲除奸臣,肃清朝堂,如此,才方可保我大明,长治久安。” 瞿式耜这一番话,很高明,他不强调为钱谦益开脱,而是抓住朝堂中有奸臣不放。这样一来,不管结果如何,反正这水,是搅浑了。 崔呈秀和温体仁两个人一听,这明摆就是说我们俩是奸臣呢。 他们俩这时候反驳,那就不能说是不打自招,因为刚刚就只有他俩弹劾钱谦益,这时候要是不说点什么,那不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崔呈秀立刻反驳,“话是他钱谦益说的,满朝文武皆在,可笑你瞿式耜还在为你的恩师推脱。” “刚刚你还在说朝堂中有奸臣,那像你这般,只有私情没有国家之人,不是奸臣,又是什么!” 温体仁也立即跟上,“是忠是奸,陛下自有明断,岂容你瞿式耜在此搬弄是非!” “如今陛下在上,百官在下,你们师徒二人就敢如此的搅动是非,目无王法,那私底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蠹虫之事。” “这奸臣到底是谁,恐怕还不好说吧!” 瞿式耜怒斥一声,“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一个是崔呈秀,还有温体仁!” 第387章 滴水不漏 瞿式耜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怒骂温体仁和崔呈秀是奸臣。 这一波操作,当时就震惊了他的老师,钱谦益。 钱谦益虽然是儒学大家,士林领袖,但他本人,却是外强中干,形色内敛。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子,竟然会如此的勇气可嘉。 “奸臣恐怕还说不到我的头上。”温体仁立刻驳斥。 “你瞿式耜,还有你的老师钱谦益,你们两个人在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为东林党人的官位奔走呼号,以朋党之力挟持朝政,借廉政之名打压异己,你们师徒二人,才是彻头彻尾的奸臣!” “没错。”崔呈秀也要开始反击了。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是忠是奸,皆由陛下定夺,你瞿式耜不过一五品郎中,也敢僭越行事!” “像你这般污蔑堂官,狂妄无礼,挟大义之名行苟且之事,举礼法之旗做下流勾当,才是奸臣!” “够了!”朱由检呵斥一声。 瞿式耜,钱谦益,崔呈秀,温体仁,四个人听到朱由检的呵斥后,随即闭口不言,做出恭敬之态。 朱由检看向四人,“忠臣也好,奸臣也罢,不是要看你们怎么说,而是要看你们是怎么做的!” “你看看你们,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刑部尚书,一个户部侍郎,还有一个户部郎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顾礼仪,相互攻讦,肆无忌惮,成何体统!” “李阁老。” 内阁首辅李国普当即出班,“臣在。” “刚刚他们四个人的争论,你都听到了。钱谦益、瞿式耜说温体仁、崔呈秀是奸臣,温体仁、崔呈秀同样说钱谦益、瞿式耜是奸臣。” “你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你怎么看?” 李国普躬身道:“回禀陛下,自陛下您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殚精竭虑,一扫颓势。” “流寇平定,蒙古来降,建奴覆灭,收复东瀛,军威大振,百姓安居。我大明如今是蒸蒸日上,中兴在即。” “臣以为,皆赖陛下圣明,百官用力,君明臣忠,方有今日之盛。” “刚刚温尚书、崔尚书钱侍郎、瞿郎中,他们所说的奸臣,或许是有的,然恕臣愚钝,并未看出谁是奸臣。” “依臣看来,满朝文武,皆是忠臣,皆是忠于陛下,忠于大明的忠臣。” 朱由检淡淡一笑,“那刚刚他们四人相互攻讦,互相指责对方是奸臣,又作何解释?” 李国普不卑不亢,“回禀陛下,仁者乐山,智者悦水。” “就好比一篇文章,有人觉得是精妙绝伦,有人却觉得是荒诞无比,有人觉得乏善可陈,有人却觉得平稳流畅。” “温尚书四人多争论,皆因淮安、扬州两地谋逆案而起。” “崔尚书执刑部事,掌天下刑名,于他而言,谋逆之案,非比寻常,自当严明律法。” “根据江苏呈报京师的案卷显示,涉案人员,不仅有百姓,还有官员。温尚书掌吏部事,吏治腐败,是他之责,故而其亦倾向于刑部之议。” “而钱侍郎,瞿郎中,皆是江苏人氏,案发地,又是在江苏。钱侍郎,瞿郎中二人也是宅心仁厚,唯恐家长百姓受无妄之灾,这才与刑部、吏部,有此争论。” 朱由检接着问道:“那他们四人,不顾仪态,相互攻讦,露怯于朝堂,按照阁老的说法,也都是无心之举了?” 李国普回答道:“非也。” “今日朝堂,讨论的是淮安、扬州两地的谋逆之案,而他们四人却舍本逐末,渐行渐远,继而动了性情,相互攻讦,自然应罚。” 朱由检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四人,“李阁老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都起来吧,这两个月的俸禄就不要领了。”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刑部尚书崔呈秀,“崔尚书,你刚刚说的谋逆之案,当严查,彻查,这个没有错,也是应该如此。” “涉案的官员,吏部即刻下免职的革文,同时行文天下省府州县,加强对官员的廉政监察,也趁此机会,地方没有设立三法司衙门的省份也一并设立。” “不过,淮安、扬州两地的谋逆之案,牵连太多了,要尽快结案,避免影响百姓生活,还是要将精力放到盐政改革上来。” 说着,朱由检叹了一口气,“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查证属实,主犯从犯满门抄斩,其余人等,全部发往虾夷卫戍边。” “诸卿可还有异议啊?” “陛下,”河南道御史黄道周站了出来。 朱由检一看是黄道周,就有点头疼。 这家伙,个人品德上,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可是在能力上,那是一点也挑不出来。 黄道周与刘宗周并称“二周”,但二人方方面面几乎相同,是同一种类型的人。 但刘宗周和黄道周两个人,都不是栋梁之材,他们守正而不能达变;敢于犯颜直谏而阔于事理,律己虽严而于世无补。 可朝堂之上,又不能没有这等公正耿直之人。 这是真正的清流,而非那些标榜为的清流。 朱由检对于黄道周,那是尊之,敬之,但不用之。 “黄御史,你有何看法?” 黄道周躬身道:“回禀陛下,淮安、扬州两地之案,涉案人员太广,又牵涉到盐政改革的国策,以臣之见,朝廷应当选派官员前往江苏,一来协助办理此案,二来监督江苏官员,避免冤假错案。” 黄道周说这话,倒是没有别的心思,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江苏抓了那么多人,里面备不住就有冤枉的,朝廷应该派人去看着点,以免抓错了人。 朱由检点点头,“黄御史所言,有理。” “之前为督促江苏盐政改革,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已经去了江苏,想必应该了解一些情况,再派一人去江苏,此案应当无虞。” “崔尚书,这事归刑部管,刑部可有合适人选啊?” 崔呈秀躬身道:“回禀陛下,刑事案件由治安司管理,如今治安司侍郎空缺,莫不如让治安司郎中阮大钺前去。” 钱谦益一听,什么,让阮大钺去,想当初,这小子叛东林投阉党,和我们东林党势成水火,让他去,那我们东林中人还能有好吗。 “陛下,阮大钺身为刑部治安司郎中前往处理此事,原本是合适的。只不过,阮大钺是安徽桐城人,而案发地位于江苏,南直隶拆分不久,两省之间仍联系密切,倘若让阮大钺前去,恐难免有徇私之嫌。” 崔呈秀随即反驳,“南直隶拆分江苏、安徽两省,已有数年,钱侍郎此言,未免有些牵强了吧。” 钱谦益也有理由,“朝廷做事,重在公正严明,任何有可能的徇私枉法之事,都应当杜绝于萌芽之中,这样才能令百姓信服。” 朱由检看向钱谦益,“钱侍郎所言,确有道理,朝廷做事,就是要公正严明。” 接着,朱由检又看向了崔呈秀,“崔尚书所言,也有道理,凡事不能因噎废食。” “阮大钺是刑部治安司郎中,此去江苏查办案件,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为了避免嫌疑,内廷派人一同前去,以做监督。” 第388章 朝廷来人 刑部治安司郎中阮大钺,司礼监随堂太监张彝宪,两个人奉命前往江苏,督察淮安、扬州两地的谋逆之案。 张彝宪和阮大钺两个人,直接去了扬州,因为江苏巡抚衙门就在扬州。 江苏按察使汪乔年,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接到消息后,也返回了扬州。 就连江苏总兵彰武伯杨崇猷,也赶到了扬州。 江苏巡抚衙门的大堂之内,刑部治安司郎中阮大钺,率先开口,“彰武伯,毛中丞,汪臬台,路佥宪。” 江苏布政使空缺,暂时由巡抚毛一鹭代理布政使司事宜。这也是朱由检有意让江苏布政使空缺,盐政改革是要依托于布政使司,毛一鹭原本就是阉党,办事自然没得说。 与其再派一个,倒不如直接让毛一鹭代管放心。 “为淮安、扬州两地谋逆之案,陛下特意召开了午朝,经群臣讨论,江苏之案,确为谋逆。” “然,陛下仁德,不忍过多伤及百姓,主犯从犯满门抄斩,其余人等,迁移至虾夷卫戍边。” 江苏巡抚毛一鹭,立刻说道:“陛下仁德啊。” “可惜那帮恶官刁民,不能理解陛下的苦心呐。” 汪乔年说道:“淮安、扬州两地的案子,牵涉人员过多,我们是不是尽快结案,以免惊扰百姓?” 张彝宪发表了不同见解,“咱家觉得,案子还是要仔细的审问为好。” “这案子是陛下与满朝文武商议的,要是有漏网之鱼,那,乐子可就大了。” 张彝宪是司礼监的人,那做事说话考虑的都是皇帝朱由检的利益。 他这一开口,那其他人也不好再说别的了。 而且,张彝宪的说的意思,在场的诸位,也都明白,那就是将案子定案,但不结案。 只要案子一天不完结,那江苏按察使司就有理由再传讯人员,谁再反对盐政改革,就传讯谁,这样才能震慑宵小,才能顺利推行盐政改革。 汪乔年之所以想着尽快结案,一来,他确实是怕惊扰百姓,二来,是他本身就是东林党人。 他本人,是想着忠君报国,但是,架不住别人有家无国啊。 这一段时间,别人可是没少给他写信,甚至家族中的人,也给他来了信。 如今,他也是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如今张彝宪相当于是把她的话给撅回来,汪乔年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毛一鹭为官近三十年,那多聪明啊,一看这情况,随即看向汪乔年,“岁星啊,你这一段时间,马不停蹄,来回奔波,又接连审案,看来是累出病来了。” “现在案子已经有了重大突破,岁星,你就别再坚持了,给你放几天假,好好的休息休息,安心养病,案子的事,就不用管了。” 汪乔年顿时就明白了毛一鹭的好意,“中丞大人,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么多人,难道缺了你汪岁星,这案子就审不下去了?” 路振飞和汪乔年共事的这一段时间,对他的观感很不错,也知道汪乔年的处境,“汪臬台,毛中丞说的不错,案子已经有了重大突破,你既然身体抱恙,还是安心休息吧。” 阮大钺也随之附和,“汪臬台,毛中丞和路佥宪说的没错,现在案子已经基本理清,还是身体重要。” 阮大钺这么说,倒不是真的为了汪乔年考虑,而是汪乔年是江苏按察使,虽说他阮大钺是朝廷派下来的人,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办案还是要以江苏按察使为主。 若是汪乔年退下去了,那她身为刑部治安司郎中,不就顶上来了,那他不就有表现的机会了吗。 有了表现的机会,他才能更好的往上爬呀。 还有就是,同时也能卖汪乔年一个人情。 如今汪乔年不过四十多岁,就已经官居三品按察使,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卖他一个人情,说不定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其实在场的诸位都明白,汪乔年压根就没病,这是毛一鹭给汪乔年一个台阶,让他趁机脱手,不再为难。 都是在朝为官的,谁都难免碰上为难的事,其他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也是劝汪乔年以身体为重。 反正就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也不花钱。 汪乔年见状,也不再坚持,“汪某惭愧啊,惭愧。” 江苏巡抚毛一鹭连连摆手,“岁星,这是说的哪里话,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安心休养,快下去休息吧。” 汪乔年站起身来,“彰武伯,中丞,路佥宪,阮郎中,张公公,那乔年就先下去休息了。” 待汪乔年离开后,毛一鹭看向众人,“案子,还没有完结,现在汪臬台病了,那案件就要麻烦阮郎中了。” “另外,若是有宵小之徒闹事,那就要仰仗彰武伯了。” “毛中丞,尽管放心。” 第389章 执行公务 盐政改革,轰轰烈烈,为了策应盐政改革,江南地区的管理费,也要开始收了。 在南京应天府,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正在和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商讨相关事宜。 魏忠贤不紧不慢,悠悠的品着茶,“田指挥使,陛下那里传来了旨意,你这综合局,也该在江南,露露面了。” 田尔耕放下茶杯,“陛下下了旨意,那我们就应该遵照旨意行事。” “江南,江南,江南那么多地区,依魏公公看,应当先从哪里开始入手啊?” 魏忠贤放下茶杯,“田指挥使,你是综合局的主官,这事,应该你自己做主,咱家一个外人,怎么能瞎掺和呢。” 田尔耕淡淡一笑,“这怎么能叫瞎掺和呢。” “公公,当初先帝在位时,就是我听您的吩咐,现如今陛下也说旁我询问公公的意见,公公又何必如此的自谦啊。” “这不是综合局人手有限,江南又这么大,想请公公您拿个主意吗。” 魏忠贤倚靠在椅子背上,“拿主意?” “哈哈,不尽然吧。” “你田指挥使久在北京,又不掌锦衣卫事,不了解江南的情况,怕是栽跟头吧。” 田尔耕脸上闪过笑容,“公公,您既然都把窗户纸捅破了,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公公,刚刚您说的不错,南边这帮子人是什么德行,您也知道。我久在北京,这次蒙陛下信任,到南边来办事,这要是办砸了,怎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啊。” “这次,陛下也给公公传了旨意,让咱们相互配合,这差事要是办不好,公公的脸上,也无光不是。” 许显纯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主管南京千户所,也在一旁坐着呢。 “这就对了,有什么话直说,别绕来绕去的。” “咱们几个都不是外人,从先帝到陛下,共事多少年了,一根绳上的蚂蚁,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先帝圣明,可如今的陛下,比起先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既然陛下都吩咐了,那咱们就好生做事。” “不就是那些人们嘛,咱们又不是没收拾过,以往都是公公您拿主意,这一次,还是听公公您呢,您划出道来,我们哥俩走就是了。” 田尔耕也是连连点头,“公公,你我虽说许久未见,但以往的情分还在。” “当今陛下绝非凡人,你我就算是走的再近,陛下也不会起疑。” 魏忠贤摇摇头,“天启七年,陛下都能容得下你我,如今又怎么会起疑呢。” “我是在想,田指挥使你带着那么多人到南京,恐怕那些人早就得到了风声,那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往大了弄。” 田尔耕似乎是明白了魏忠贤的意思,“那公公,您的意思是?” “咱家的意思是,江苏的盐政改革,主要是在淮安府、扬州府进行,谋逆之案,也是在这两个地方。” “不过,南直隶,浙江,江西,这三个地方的士绅官员向来是抱团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田指挥使,这一次你收管理费,直接去苏州府和松江府,带足了人手,南京的锦衣卫也要配合你行事。” “不求真的能收上来管理费,只求把动静闹大,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盐税,是暴利,商税,也是暴利,鱼和熊掌不能让他们兼得,就看他们,如何取舍了。” 田尔耕脸上闪过一丝阴厉的笑容,“公公放心,不就是苏州府嘛,咱们的人又不是没去过。” “如今是崇祯十年,可不是当初的天启六年,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个跟头。” 许显纯倒是不紧不慢,“那,我就带着人去松江府。” 田尔耕看向许显纯,“许佥事,你在综合局任职时间不长,可能对管理费不太熟悉,用不用我派些人手给你?” 许显纯颇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收管理费,我不会。可,闹事,这还不是手拿把掐嘛。” “那好,”田尔耕站起身来,“说干就干,咱们这就点齐人马,开奔苏州、松江二府。” 画面一转,江苏苏州府。 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带着一大队人,站立在苏州街头。 来往的的行人商贩,没见过综合局的装束,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就问道:“这是哪个衙门的官差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呀?” 旁边的人摇摇头,“不知道。” 那人又问,“他们这是来干什么啊?” 这人还是摇头,“不晓得。” “他们站大街上,不走也不动,这是唱的哪出啊?” “不清楚。” “他们老盯着商铺做什么啊?” “你问我,我问哪个哦?” 那人就有点急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人也急了,“废话,你不问点我知道,你怨谁啊!” 田尔耕清了清嗓子,对着综合局千户谭可达使了个眼色。 谭可达心领神会,向前走了几步,向着人群喊道:“诸位,诸位,南来的,北往的,行商的,过路的,打把势,卖艺的,各位子弟老师,老少爷们们,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啦。” 说着,谭可达一指田尔耕,“这位,是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田大人。” “诸位可能不知道我们综合局是干什么,先容我在这向诸位做个简单介绍。” “我们综合局,是为了维护市容市貌,组织街边摊贩秩序,维护良好的行商环境所设立的。” “原来啊,我们综合局一直在北方服务百姓,如今,我们是奉了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魏公公之命,特意来至苏州府,来为大家服务的。” “不过嘛,魏忠贤魏公公说了,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们综合局大老远的来了,也不容易,我们帮助来苏州府帮大家维持秩序,还希望大家能够配合。” “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去南京应天府,去问魏忠贤魏公公。” 反正魏忠贤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也不差这点了,谭可达也就可着魏忠贤一个人祸祸了。 “下面,我们综合局就要开始执行公务了,还请大家配合。” 第390章 闹出动静 综合局千户谭可达,走向田尔耕近前,“大人,这管理费,咱们先从哪一家开始收啊?” 田尔耕略微扫量一眼,“就从前面那家绸缎庄开始吧。” “好嘞。” 谭可达用手一指,“弟兄们,周记绸缎庄,咱们走。” 周记绸缎庄的伙计一看来了这么多官差,赶紧迎了上去。 当伙计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劲。 “官爷,官爷,您看您几位要点什么?我们这什么都有。” 谭可达随手摸了摸绸缎,“给我来二十斤火药。” 伙计陪笑道:“官爷,您说笑了,我们这是绸缎庄,哪有那玩意啊。” “那你还说你们这什么都有!” 伙计连忙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不过,没有使劲。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是小人说错了话,官爷您别往心里去,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我们店里,是什么布样都有,您看您要点什么?” 谭可达摆了摆手,“行了,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哎,官爷您稍等。” 其实,掌柜的就在后面呢,进来这么多人,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只不过,他见是官差前来,以为又是来要好处的,就没露头。 现在,叫谭可达点名要见掌柜的,他也就不能再藏着了。 掌柜的躬身施礼,“官爷,小人我刚刚在后面算账了,没有听到,不知官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官爷恕罪。” 谭可达扫量来一眼这掌柜的,“你是掌柜的?” “回官爷的话,小人就是这的掌柜的。” “那好,我也不绕圈子了,有话可就直说了。我们是来收管理费的。” 掌柜的一听这话,就是一愣,“管理费?什么管理费啊?小人听都没听说过。” “那是我没来,现在我来了,你这不是就听说过了吗。” 掌柜的连连赔笑,“那是,那是。” 说着,掌柜的拿出几块银元,不动声色的塞到了谭可达的手里,“官爷,一点意思,不成敬意,您买几包茶叶喝。” 谭可达掂了掂手里的银元,“怎么,你要行贿官员啊?” 掌柜的还是陪笑,“不敢,不敢,小人实在不敢。小人这是看官爷辛苦,特意孝敬官爷的。” “不用来这一套。”谭可达将银元递给了身后的综合局人员,“入账,归公。” “掌柜的,那几块银元,就当是你应该交的管理费的一部分,剩下的,尽快交齐吧。” 掌柜的一听,这是嫌给的钱少啊。 “官爷,那不知这管理费小人应该交多少啊?” 谭可达伸出了一根手指,“一成。” “一成!”掌柜的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官爷,就算是衙门里来收的赋税,也没那么多呀。” 谭可达淡淡一笑,“衙门里收的赋税,确实是没那么多,可是,衙门里应该交的税,你都交齐了吗?” “这个……”掌柜的没敢接。 “官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可达一摆手,“不必了,有什么就在这说。” “那好,官爷,咱们可先说好,小人虽然是这的掌柜,可这店铺是孙员外的,小人只是个看铺子的。而且,苏州府衙的郑通判,李推官,那可都和我们家员外有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看是不是行个方便。” 说着,掌柜的又塞过来几块银元。 谭可达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软硬兼施呀。 “好啊,你小子行贿官员,来人呀,给我绑了。” “我可是孙员外的人!” “你就是孙悟空的人,该绑也得绑!” “绑了!” “是!” 田尔耕在街边的一处茶摊里坐着,品着茶,好不自在。 他看到谭可达回来,还绑着一个人,“怎么样?可还顺利?” 谭可达坐了下来,“嗨,大人,别提了,出师不利。” “人家就是不交,你还不能明抢,就只能先把人绑了,不过绑人的理由是行贿官员。” 田尔耕给谭可达倒了一碗茶,“意料之中的事。” “咱们本来也没打算收上来管理费,把动静闹大就行了。” “把茶喝了,咱们就接着去下一家。” 这一次,田尔耕亲自带队,来到了一家酒楼。 酒楼的掌柜明显是次绸缎庄的掌柜会来事,一见官差来了。二话不说,亲自起身相迎,“几位官爷,快请坐,快请坐。” “伙计,吩咐后厨,好酒好菜准备,几位官爷的账,都算我的。” 田尔耕坐了下来,掌柜的亲自为其倒茶。 “掌柜的贵姓啊?”田尔耕问道。 “回官爷,小人姓刘。” “刘掌柜,你的好意本官心领了,酒菜就不必上了,我们是来收管理费的,你把管理费交上来就行了。” 刘掌柜眉头微皱,沉默了一下,“敢问官爷,您是哪个衙门的?” 刘掌柜怕田尔耕不悦,又赶忙解释,“官爷,是这样的,这个酒楼,不是小人的。这要是小人的,我二话不说,该交的我就直接交了。” “可小人只是个看店,这酒楼的东家另有其人,小人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还请官爷您留下名姓官职,小人一来好禀报东家,二来,我们交了之后,也好入账不是。” 田尔耕会心一笑,“刘掌柜。你是个聪明人啊。” “那你就记好了,本官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奉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魏公公之命,前来收取管理费。” “魏,魏,魏,魏忠贤?”刘掌柜显然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刘掌柜的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改口,“原来是魏忠贤魏公公的命令。” “哦,刘掌柜也听说过魏公公的名字?” “官爷您说笑了,九千岁的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 “听说过就好。”田尔耕看向刘掌柜,“刘掌柜,看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为难你,你赶快去向你的东家报信去吧,就说综合局田尔耕奉魏忠贤魏公公之命,前来收管理费,让他快点上交。” “哎哎哎,”刘掌柜连连称是,“那官爷,您先在这喝杯茶,稍候片刻,小人去去就来。” “刘掌柜,请便就是。” 待刘掌柜走后,田尔耕朝着综合局千户谭可达招了招手,谭可达立刻凑了过来,“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把咱们的人手全都撒出去,除了那些小摊小贩,其余的买卖铺户,尤其是大型的作坊,给我挨家挨户的收管理费,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得嘞。” 第391章 至讲武堂 田尔耕在苏州府收取管理费,没过几天,就让一群商户,工人,百姓,联手给打出了苏州府。 在松江府收取管理费的许显纯,和田尔耕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也让人给打出来了。 不过,明眼人也看出来了,这就是朝廷收取商税的一个试探,因此他们对付田尔耕和许显纯那是格外的上心,也算是间接的分散了部分盐政改革的压力。 由于田尔耕和许显纯收取管理费,打的都是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的名号,一时之间,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如同雪花一般,纷纷飘向乾清宫。 当然了,所有人都知道,收取管理费是皇帝朱由检的主意,但是,你不能弹劾皇帝啊,那就只能弹劾你魏忠贤了。 乾清宫里,朱由检翻看着奏疏,几乎千篇一律,什么宦官擅权,祸国殃民,民不聊生,十恶不赦,恨不得再给魏忠贤净一遍身。 “全都是弹劾魏忠贤的,有点不一样的吗?” 王承恩立刻拿过来一份奏疏,“皇爷,这是东瀛巡抚马士英的奏疏,他负责东瀛的民政,在编户齐民的时候,发现东瀛的百姓大多数只有名,没有姓,只有贵族才有名有姓。” “因为之前在设置虾夷卫的时候,您曾说过,倭寇狡诈,不许他们改汉姓。所以马士英特上疏询问,为了更好的汉化东瀛,是否可以给那些没有姓的东瀛百姓,给予汉姓,以增强其对我大明的归属感。” 朱由检点点头,“这个是应该。在日本,有名有姓的都是贵族,那些普通百姓确实只有名没有姓。” “准了马士英的奏疏,让他尽快完成东瀛都司的户籍与田地统计。” “另外,告诉马士英,东瀛地处海外,交通不便,以后凡是有利于汉化东瀛的事情,他和宁远伯李尊祖商议无误后,可自行决断,不必再上奏请示,只需要向朝廷报备即可。” “是。” “还有别的奏疏吗需要处理吗?”朱由检问道。 “还有一件,四川巡抚耿如杞,四川总兵侯良柱二人连署上了一份奏疏,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上奏剿灭造反的盐户途中,在大山中竟然发现了部分化外蛮人的习俗,竟然与之前都掌蛮极其相似。他们上疏询问,是否派大军进山围剿。” “都掌蛮。”朱由检眉头紧锁,“就是那个剖腹剜婴,掘坟戮尸的都掌蛮?” 王承恩点点头,“正是。” “奏疏呢?” “在这。” 朱由检翻看着奏疏,眉头紧锁,历史上,都掌蛮可是被西南各族人民联合绞杀的。 “告诉四川巡抚耿如杞、四川总兵侯良柱,让他们抽调四川境内的土、汉兵马,照万历年间那般行事。” “是。” 朱由检忽然想到,“保定讲武堂的学员考核,是不是开始了?” “回皇爷,今天一早开始的,之前保定讲武堂就询问过此事,看看今年您还参不参加,他们也好早做准备。只不过您当时忙着与内阁开例会了,就说不去了。” 朱由检站起身来,“保定离京师不远,咱们快马赶过去,还能赶上下午的考核。” “你去传旨,让腾骧左卫,以及三千营,随朕前去保定讲武堂。” “是。” 保定,乃是直隶巡抚衙门的驻地,也是保定总兵的驻地,本来就热闹,如今朱由检一来,就更热闹了。 直隶巡抚一听说朱由检到保定府了,立刻就要带着直隶省布政使、按察使以及各级官员请求觐见,结果被朱由检拦下了。 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用来了。 朱由检随行的护卫,在三千营主将兼督军驸马都尉巩永固的指挥下,立刻把守了保定讲武堂内的各个角落,大门,小门,后门,侧门,伙房,宿舍,房屋顶上,全都有人把守。 就连茅房,也有人把守。 人有三急,备不住皇帝就有需求呢。 三千营原主将是恭顺侯吴惟英,只不过吴惟英上了年岁,辞去了官职在家休养,督军巩永固就兼任了主将。 而保定讲武堂的外围,也被保定总兵虎大威带兵给团团围住,确保安全。 保定讲武堂副校长靖远伯王永恩,立刻带着人员出来迎驾。 保定讲武堂的校长,是朱由检担任,原本主持事务的副校长是老将赵率教,只不过赵率教也上了年岁,就不管事了,平时主要是给学员传授战斗经验,日常事务,就由靖远伯王永恩处理。 “臣王永恩,参见陛下。” 朱由检摆了摆手,“靖远伯不必多礼。” “谢陛下。” “靖远伯,学员考核,下午的可是要开始了?” “回禀陛下,正是,按照讲武堂的安排,上午考核兵法,下午就该考核骑射与武艺了。” “那正好,朕看看我大明儿郎的风采。” 其实,下午的考核早就应该开始了,只不过接到了皇帝要来的消息,特意延后了。 朱由检坐在正中央,左侧坐着靖远伯王永恩,右侧坐着驸马都尉巩永固。 本来老将赵率教听说朱由检来了,也要接驾,但朱由检没让他来,毕竟上了年岁,没必要非陪着不可。 靖远伯王永恩,则趁着学员上场的空档,向朱由检介绍保定讲武堂的近况。 “陛下,按照您的规划,保定讲武堂目前开设有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五个科目。” “教官,也都是由战场上退下来且有实战经验将领和老兵担任。” “学员,有皇室宗亲,各个勋贵家的子侄,卫所的世袭军官,各地总兵推荐的人才,优秀士兵,以及从民间招募并挑选合格的良家子弟。” 朱由检点点头,“好啊。” 同时,朱由检的心中也在暗自思索,是时候,再建立一座海军学堂了。 “靖远伯,讲武堂里的学员身份不一,虽说进入讲武堂一律以学员对待,一视同仁,没有特殊待遇,可想要避免歧视,却是很难,这一点,你要处理好。” “陛下放心,臣明白。” “不过,陛下,别的学员都好说,就是宗室子弟的身份,确实是不好淡化,毕竟我大明宗室的名字,过于深入人心了。” 朱由检听罢,淡淡一笑,明太祖朱元璋给子孙后代定下的起名规则,人尽皆知,想瞒是瞒不住的。 改名字,也不现实,毕竟保定讲武堂里的学员都是按照军官培养的,是要记录在案的,若是改名字,很麻烦。 “求仁得仁吧。” 第392章 考核 下午的骑射考核,正式开始了。 保定讲武堂的一位教官,高声喊道:“崇祯十年,保定讲武堂学员结业考核,考核科目,骑射。” “考核标准,三箭两中即为合格。” “学员,钟兆昆,入场接受考核。” 一位学员应声乘马而来,张弓搭箭,三箭两中,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靖远伯王永恩见状,心中也是大定,开门红啊,皇帝亲自莅临,这要是头一个就不合格,那他的脸上也挂不住啊。 朱由检也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三箭两中,已经很不错了。 接下来的几位学员,也都考核合格。 不过,接下来的一位学员,却是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 “学员,朱术桂,入场接受考核。” 朱术桂纵马而来,三箭三中,引得一片赞喝。 “好!” 朱术桂,朱由检听着这个名字,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南明时期的宁靖王啊。 后来南明抗清失败,朱术桂随郑成功退往台湾,后郑成功之孙郑克塽降清,朱术桂自缢殉国。 在明末清初之际,明朝的宗室,虽然被李自成、张献忠以及清军屠戮很多,但是,还有大量的宗室是以死殉国的。 靖江王朱亨歅,同瞿式耜守桂林,城破时自缢。 永寿王朱存梧,永历五年联络陕西义军抗清失败,被清军所杀。 遂平王朱绍焜,永历元年抗清失败,被清军所杀。 召陵王朱在钺,福州城陷后三度起兵抗清,永历六年奉命联络福建义师,被清军所杀。 崇信王朱谊?,永历四年起兵惠州抗清,被清军所杀。 等等等等,还有很多。 一直以来,人们对于明朝的宗室都有很大的误解。一提到明朝的宗室,就说他们吃垮了大明朝。 其实不然,明朝的宗室支出,占比是很少的,而且往往掺杂着宝钞发放,后来就直接定额发放。就是不管宗室有多少人,朝廷一共就发这些钱粮。 这些宗禄支出对大明朝的财政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不算太大,是可以接受的。 一直以来,明朝宗室吃垮了大明朝,这样的夸张言论,甚至可以说是虚假言论,铺天盖地。 可明朝的宗室抗清殉国,却是很少有人提及。 大家都熟知,南宋灭亡时,十万军民跳海殉国。可明朝灭亡之时,殉国的人不比南宋少,而且比南宋更为悲壮。 就连一些遗老遗少都不禁感叹,明之亡也,如火如荼。 为明朝殉国的这些人中,有文臣,有武将,也有宗室。 而朱术桂,就是宗室殉国的代表之一。 朱由检对着一旁的随从吩咐一声,“唤朱术桂过来。” “是。” 很快,朱术桂就赶过来了,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朱术桂,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朱术桂,“贵豪恩宠致,宪术俨尊儒,云仍祺保合,操翰丽龙舆。” “朱术桂,你是辽王一脉的后人吧?” 朱术桂不卑不亢,“回禀陛下,臣是辽简王八世孙。” 朱由检点点头,“好啊,你刚刚的表现朕都看到了,三箭三中,了不得呀。” “朕封你为宁靖伯,希望你能成为宗室表率,为国效力。” 朱术桂跪倒在地,“臣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靖远伯王永恩,“靖远伯,朱术桂在保定讲武堂结业后的安排,由朕亲自处理。” “臣明白。” 骑射考核完了,就轮到武艺考核了。 第一位出场的,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小将,擅使一对流星锤。 流星锤在他的手中,舞动如飞,呼呼刮风,朝前奔后,呼左就右,在与人的对战中,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战斗。 “好!”围观之人,又是连连叫好。 朱由检也忍不住赞叹,“确实厉害。” 刚刚虽然也通报了学员姓名,但是朱由检在想如何安排宁靖伯朱术桂了,没有注意,见眼前这小将如此神勇,他便朝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靖远伯王永恩问道:“靖远伯,这人是?” 王永恩赶忙回答,“回禀陛下,这就是黔国公沐天波啊。” 朱由检恍然大悟,史书上记载,黔国公沐天波擅使流星锤,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呀。 “原来是黔国公呀,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将门虎子,倒是不曾辱没黔宁王的威名。” “靖远伯,这黔国公在讲武堂内的表现如何?” 王永恩回答道:“回禀陛下,目前已经考核的各项科目,黔国公皆是优异。在日常生活中,黔国公也没有什么架子,和周边学员,相处的很融洽。再加上黔国公本身武艺不俗,这些学员对他也都服气。” 朱由检点点头,“从西平侯府,到黔国公府,近三百年,沐家忠心耿耿。记得崇祯元年,朕登基不久,年仅十岁的沐天波也是刚刚袭爵黔国公,可如今黔国公也能独当一面了,岁月催人呐。” 靖远伯王永恩在一旁听着,但是,他的关注点不在后半部分,而在前半部分朱由检对黔国公府的评价上。 忠心耿耿,这四个字的分量,无与伦比。 王永恩心里开始琢磨,看来,云南沐家,圣眷未衰,得和黔国公打好关系呀。 不过,王永恩转念一想,这事不太好办。人家沐天波是世袭的公爵,而且世镇云南,正儿八经的实权人物。自己不过是世袭的伯爵,平时又没什么交情,有点难办。 朱由检可没闲心了解王永恩的心思,他让人唤来了黔国公沐天波。 “臣沐天波,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就在朱由检打算开口的时候,王承恩急匆匆的跑到朱由检的身后。 朱由检了解王承恩,见他这么着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怎么了?” 王承恩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皇爷,广西巡抚陈新甲急报,安南都统司发生内乱,黎氏大举进攻莫氏,莫氏不敌,派人向我大明求援。” 朱由检眉头微皱,“速回京师。” 朱由检刚刚站起身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指黔国公沐天波,“黔国公,随朕一同回京。” 第393章 安南(上) 安南,是明朝版图的一块痛。 相信也是很多人的意难平。 明宣德二年,明宣宗朱瞻基放弃交趾都司,双方复归宗主与藩属的关系。直到道士中权力最大的人,万寿帝君,明世宗朱厚熜,横空出世,在他的力主之下,才重新收复安南。 嘉靖六年,安南大臣莫登庸篡位,成为安南之主。原来的安南之主黎氏,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们就派人向大明求救。 明朝的大臣当然是不同意的,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事就搁置了。 直到嘉靖十六年,明世宗朱厚熜力排众议,下令,咸宁侯仇鸾为都督,挂征夷副将军印,兵部尚书毛伯温参赞军务,率军征讨安南。 莫登庸闻之,大惧,与大臣数十人自缚跪拜,入镇南关向大明纳地请降。 自此,明朝在安南设立安南都统司,莫氏为安南都统使,秩为从二品,安南再一次纳入明朝版图。 因为安南离北京实在是太远了,所以,在自莫登庸之后的安南都统使承袭时,明朝不再派专使赴安南任命,而是将任命敕谕、印信托附于广西的地方官,安南的继承者必须亲自到镇南关,经过广西官员勘验明白,就地领敕回国,才算是正式袭职。 至于都统使,明朝也有官方定义:乃削其爵而卑世官,比于内吏。 再后来,黎氏复国,黎氏向明朝派遣使臣,请求如之前一般,册封为安南国王,明朝没有答应,仍以授以安南都统司的头衔。 同时,为了牵制黎氏,明朝下令,莫氏乃我大明内臣,令黎氏让出高平等地给予莫氏。黎氏迫于压力,也只好点头答应。 这一时期就是后黎朝。 不过,后黎朝也逐渐分裂,形成了两大势力,就是北方的郑主,南方的阮主。后黎朝的国主受制于郑主,相当于傀儡,不当家。而郑主与阮主经常交战,这也就是郑阮之争。 如今,进攻莫氏的,正是郑主。 朱由检在路上,就派人通知相关官员乾清宫议事。 待朱由检来到乾清宫,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兵部尚书兼军令总长李邦华,户部尚书毕自严,军令次长陈奇瑜,军需次长惠安伯张庆臻,早早的就在乾清宫里等候。 另外,与会的还有三位勋贵,一位是英国公张之极,一位是黔国公沐天波,还有一位,是负责情报工作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 本来朱由检由京师赶到保定讲武堂就已经是下午了,待他观看学员考核再回到京师,已经是夜色渐浓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月色正亮,可朱由检却无心欣赏,径直走进乾清宫里,而乾清宫内,也早就燃起了灯火。 一见朱由检到了,众大臣纷纷躬身施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径直走到主位,坐了下来,“广西巡抚陈新甲的急报,诸位想必都看过了,那就议一议怎么处置吧。” 中央的大臣,朱由检基本上就没怎么大动,这些臣子也都了解朱由检的脾气,他们知道,朱由检这是打算动兵了。 内阁首辅李国普起身奏报,“陛下,安南都统司,乃是我大明内地,安南都统司内的官员,那也都是我大明的臣子,安南黎氏为安南都统使,安南莫氏为安南都统副使,现如今安南发生内乱,按以往惯例,我大明应当派钦差赴安南都统司斥责,令他们停止争斗,并做出相应的惩处。” “那要是斥责没有用呢?”朱由检问道。 “那就应当派兵讨伐,以惩不臣。” 朱由检挥手示意李国普落座,“李阁老,坐。”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内阁左次辅孙承宗,“孙阁老,你怎么看?” 孙承宗听到朱由检的问话,也赶忙起身。孙承宗都七十多了,站起来时,也显得有些笨拙。 可是,之前内阁首辅李国普都站起来了,他孙承宗也必须得站起来。就算是朱由检有意维护,让他坐下,也不能说出口。 “陛下,刚刚李阁老所言,臣以为甚是妥当。安南都统司虽名为大明之地,但真要是论起王化程度,尚不及我大明西南之土司。” “且安南都统司境内,当权者历来攻伐频繁,从黎氏掌权,到莫氏成为我大明的安南都统使,再到如今的黎氏成为我大明的安南都统使,长期以来,争斗不休,纷乱不止,此时又出现黎氏攻伐莫氏之情景,其实,算不得稀奇。” “臣以为,还是应按照李阁老所言行事,先派官员前往安南都统司,严厉斥责黎氏未经上报,无端兴兵,致使生灵涂炭。同时,让他们交出元凶,押赴镇南关,由我大明惩处。” “倘若安南都统司不服朝廷之令,方可兴兵讨之,如此一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朱由检看向英国公张之极和黔国公沐天波,这两个人都快急出汗来了。 英国公张之极,是恨不得朝廷立刻派兵攻伐安南,最好还是由他统帅。 安南,可以说是他家先祖初代英国公张辅打下来的,当初宣德皇帝放弃交趾时,张辅就极力劝谏,可惜未能如愿,这也成为了张辅一生之痛。 如今,重复祖上荣光的机会就在眼前,张之极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安南,直接灭了他们。可两位内阁大学士就是不同意出兵,皇帝没问他,他也不能贸然发表言论。这把他急的。 黔国公沐天波,他也明白,但凡是想对安南动兵,打法只有是一种,那就是一路兵马从广西出发,一路兵马从云南出发。顶多,再加上一路,那就是从海路发起进攻。 其实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想要出兵安南,都是这个套路。 沐天波心里清楚,想要出兵安南,那么云南是绕不过去的,他身为征南将军、云南总兵官,云南这一路兵马,那就应该是他率领,别人谁也没这个资格。 再一点,沐天波年轻啊,今年才二十岁,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那巴不得建功立业呢。 热血这种东西,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会有。 沐天波不过二十岁,那是正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和张之极一样,也是恨不得率兵征讨安南。 再有,朱由检将英国公张之极,黔国公沐天波两个叫到乾清宫议事,这意思,不言而喻。 张之极和沐天波也都明白朱由检的意思,但现在看这架势文官还是不打算出兵,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文官反对,尤其是内阁重臣都反对,这事基本上就没戏了。 所以,他俩这个着急啊。 第394章 安南(下) 朱由检看向英国公张之极,“英国公,你对安南都统司发生的事情,有何看法?” 张之极一听,来了精神,我就等着你问我呢。 “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刻兴兵讨之。” “刚刚李阁老与孙阁老所言,虽然有道理,但臣却有不同看法。” “李阁老与孙阁老所说的先礼后兵,对待我大明的藩属国确实应当如此,可是安南是我大明的藩属国吗?” “自嘉靖年间,世宗设立安南都统司以来,安南就如同之前的交趾都司一般,是我大明的领土,虽然安南都统使世袭,安南都统司内的官员由安南都统使任命,只需要向我大明报备即可。” “但是,安南,是安南都统司,不是安南国。充其量,也就是相对更加独立一些的土司而已。” “安南莫氏,是我大明任命的安南都统副使,是我大明的朝廷命官。黎氏,虽然是安南都统使,但莫氏历来恭顺,又无劣迹,黎氏一无诏令,二无缘由,就公然调动兵马,攻击朝廷命官,这与造反何异?” “所以,臣以为,我大明应立刻兴起讨逆大军,荡平意图造反的安南逆贼,以正视听。” “不然,若是朝廷放任不管,其他藩属、土司学的有模有样,我大明又当如何自处。” 张之极言辞恳切,慷慨激昂,就差把快点让我带兵收复安南给写脸上了。 朱由检没有表明态度,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黔国公沐天波,“黔国公府世镇云南,维护我大明西南之地,对于此事,黔国公如何看待?” 黔国公沐天波立即起身,“回禀陛下,臣的看法与英国公相同。” “我沐家承蒙历代天子信任,替大明镇守西南之地。然,安南都统司名为明地,但实为逆贼。” “臣在年幼之时,便屡屡听闻安南人劫掠边境的消息,可恨臣当时尚未成人,不能提三尺青锋上阵杀贼,为国分忧,每每想起此事,臣都深觉惭愧,无颜面见陛下。” “而且,据臣所知,自陛下登基以来,安南都统司从未上表祝贺,更未曾遣使朝贺。仅凭此点,就足以说明安南不臣之心已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臣以为应趁安南虚弱之际,兴王者之师,降雷霆之怒,扫交趾之地,让安南百姓复见日月之光。” “至于李阁老与孙阁老之言,臣不敢苟同。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李阁老和孙阁老都都是直隶省保定府高阳县人。” “后秦击赵者再,李牧连却之。燕赵大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臣以为,李阁老与孙阁老,过于保守了。” 沐天波最后这一句话,可以说是很重了。这也就是他年轻,敢说。 张之极听了沐天波的话,恨不得跳起来鼓掌叫好。 他也觉得,内阁这帮老家伙,过于老成持重了。 大明帝国的顶层官僚,那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头。有经验,有能力,有资历,有威望。 可是,江湖越老胆越小。 人一上了年岁,就没有那股热血了,也不用到了老年,到了中年人就没有那股敢拼敢闯的劲头了。 内阁这帮老臣,他们能确保大明王朝这艘四面漏风的船平稳,但是,却很难推动它前进。 像李国普,孙承宗,他们已经位极人臣,做官做到了最顶端,他们所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势,以及如何才能平安致仕。 朱由检登基十年,之所以还在用这帮老臣,一来是因为他们和自己一心,他们都是朱由检的支持者。二来是因为如今的大明朝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是需要一个稳定的喘息之机。三来,朱由检是担心自己有些事情操之过急引出什么乱子,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官僚可以给自己兜底。 朱由检是这样看的,可张之极和沐天波他们两个人不这样。 张之极一心想着收复安南,恢复祖上荣光。 沐天波则是因为年轻,一腔热血,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初生牛犊不怕虎。 再一个,沐天波虽然年轻,但是他不傻。他之所以敢这么顶撞内阁首辅以及内阁左次辅,那是因为他看出来了,皇帝朱由检也是想打。 反正自己家是世镇云南,就算是得罪了内阁两位大学士,也没什么太大事。沐天波看了看乾清宫里的人,能做这个恶人的,也就是自己了。 所以,沐天波看似是得罪了两位内阁大学士,但是,他却赢得了皇帝朱由检的欢心。 做官做到了人家这份上,能力是次要的,忠诚才是主要的。 这笔买卖,不亏。 至于李国普和孙承宗两个人,对于黔国公沐天波的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李国普六十多了,孙承宗七十多了,而沐天波今年才二十,他们两个人看沐天波,那就跟看自己的孙子差不多。 他们两个人都为官几十载了,要是因为这一两句话就失了仪态,那这么多年的官可就白当了。 李国普和孙承宗不计较,但朱由检不能不计较。这两个人,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内阁左次辅,朱由检作为皇帝,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朱由检看着沐天波,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黔国公,你这话过了!” 沐天波一听这话,一撩衣衫跪倒在地,“陛下,臣并非是有意冒犯两位阁老,实在是臣费解不已。” “安南都统司虽是我大明内地,却毫无臣子之态,屡屡劫掠我大明边境,抢劫财物,屠戮百姓。甚至还不经请示,贸然兴兵,攻伐朝廷命官。” “此等做法,与反叛何异?” “既是反叛,为何不派兵镇压?” “如今我大明战车千乘,带甲百万,披坚执锐之士枕戈待战,各级将领争相报国,却为何还要纵容安南宵小猖獗至此啊?” 朱由检的语气也逐渐和缓,“黔国公,你的拳拳报国之心,朕都明白,先起来吧。” “谢陛下。” “黔国公,有一腔热血是好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要从大局考虑。兵,我大明有的是,但所有的事情不能一味地靠士兵解决。” “李阁老与孙阁老之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黔国公,你还年轻,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沐天波低下了头,“臣明白了。” “快马传至广西,酌情庇护高平莫氏。” 而后,朱由检看向王承恩,“让内廷选派人员,前往安南都统司,以朕的名义,问责安南。” “是。”王承恩顿时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内廷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到了安南,那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朱由检接着说道:“不过,同时也要做好武力调停的准备。” “军令部做好战争预案,军需部筹措大军所需物资,户部协助。同时,传旨长江以南所有兵马,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南下。” 第395章 安南的情况 夜深了。 可乾清宫里的皇帝和大臣们,却丝毫困意。 文官已经走了,此时,乾清宫里只剩下了四位勋贵。英国公张之极,黔国公沐天波,负责情报工作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以及军需次长惠安伯张庆臻。 “都坐吧。” “谢陛下。” 朱由检看了看四位勋贵,“英国公,黔国公,你们两个人的心思,朕都知道。” “放弃交趾都司,不仅是定兴王之痛,更是我大明之痛,朕无时无刻不想着收复安南。” 朱由检原本的计划,和历史上明朝的规划一致,先稳定北方边疆,而后集中精力向南发展,逐步收复三宣六慰以及南洋各地。 如今,朝廷开了海,那么行驶在茫茫大海之上,就必然需要海岸停靠补给。 而安南的疆域图,不就是海岸线吗,作为海上补给站,是再合适不过了,是无论如何都要收回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啊。” 说着,朱由检看向了军需次长惠安伯张庆臻,“惠安伯,若是大军收复安南,军需可能保证?” 惠安伯张庆臻赶忙起身,“回禀陛下,因为之前缅甸入侵云南,朝廷调集兵马准备讨伐缅甸,但后因收复日本而搁置。因此,西南各省囤积在云南的粮草,并没有怎么动用。” “若是军需部从其他地方再抽调一些粮草,可保十万兵马,一年所需。” “至于火器军械等,则是极为充沛。” 朱由检不置可否,“可保证一年所需,还是少了一些。” “安南与日本不同,日本南部的各个大名藩主各自为政,我们可以分而攻之,各个击破,就这我们收复半个日本,还用了一年的时间。” “安南虽然分为两大势力,北边的郑氏也好,南边的阮氏也好,他们的势力都不容小觑,我们不论讨伐哪一方势力,需要面对的都是半个安南。” “况且,既然要动兵,那就必然要收复整个安南,只用一年的时间,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如定兴王那般神勇,七个月就能平定安南。” “陕西的军屯足够满足西北兵马所需,辽东的军屯也能够满足辽东兵马所需,京师及直隶各部的兵马,有京师和通州的粮仓供给,也无须担心。那就将湖广的军屯产出,调到广西去。” 惠安伯张庆臻躬身道:“陛下,臣刚刚所说的,就是调拨胡广军屯产出的粮草。” “那其他地方就调不出粮食来了?”朱由检问道。 “回禀陛下,户部下辖的粮仓之中,倒是有不少粮草,只不过我大明天灾不断,需要赈灾的地方很多,想要调户部的粮草,户部怕是很难答应。” “江南地区太平无事,那就从江苏、安徽、江西三省调粮。”朱由检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可以筹措粮草的地方,藩王府。 安南地形狭长,是不适合分封藩王的,但是缅甸可以啊。 谁出钱出粮多,我就先把谁移藩到缅甸去,相信有福王的例子在,那些藩王早就按捺不住了。 像秦王府,晋王府,蜀王府,楚王府,这可都是从开国之初就传承下来的,近三百年了,相信会给人以惊喜。 当然了,朱由检倒不是相信秦王,晋王,蜀王,楚王等人的品德会这么大公无私,而是相信他们王府的底蕴。 另外,朱由检觉得,有一个老牌藩王,肯定会有所意动,那就是周王。 朱由检看向惠安伯张庆臻,“崇祯十年马上就过去了,再加上派官宣去安南斥责,一来一往的也需要时间,就算是要动兵,那也得等到明年了。惠安伯,趁着这个空档,能筹措多少粮草,就筹措多少。” “臣明白。” 接着,朱由检又看向了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新城侯,说一说安南的情况吧。” “是。”新城侯王国兴躬身道:“陛下,安南如今分为四大势力,一个是依附于我大明的高平莫氏,现任莫氏之主,也就是安南都统副使,名为莫敬宽,不过据锦衣卫谍报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莫敬宽可能在黎氏进攻高平时身亡了,现在莫氏的当家人应该是莫敬宽的儿子,莫敬完。” “黎氏之主,也就是安南都统使,名为黎维祺,不过黎维祺就是个傀儡,朝中事务,都是由权臣郑氏一族把持。” “安南都统司境内,由于安南都统使是傀儡,其治下分裂为了两大势力,北面是郑氏,家主为郑梉。” “这个郑梉,无论做什么事,都打着安南都统使黎维祺的名号,颇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 “郑氏占据安南人口稠密、富庶之地,因此实力最强。” “南面的权臣为阮氏,阮氏之主为阮福澜。” “除了莫氏,郑氏,阮氏之外,安南境内还有一方势力,为武氏,不过武氏的势力相对于郑氏、阮氏来说,很弱。武氏之祖因跟随黎氏征讨莫氏,因功世镇宣光地方,子孙世袭。现任武氏之主为武公悳。” “不过,黎氏虽然名义上为我大明安南都统使,但在安南境内依旧是僭越称帝。” 英国公张之极听着新城侯王国兴的介绍,脑子直发懵,嗡嗡的。 安南就巴掌大点的地,还弄出来四方势力。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朱由检听着新城侯王国兴的介绍,也是有些恍然,真难为他是怎么记住的呢。 “新城侯,你接着说吧。” 新城侯王国兴躬身道:“臣遵旨。” “安南境内的斗争,主要是北方的郑氏与南方的阮氏之间的斗争,双方都想着吞并对方,但谁都未能如愿。因为北方郑氏实力更强,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郑氏进攻,阮氏防守。” “南方的阮氏先行接触了佛郎机人,从佛郎机人手中购置了大量火器,实力大增。” “北方的郑氏,后知后觉,但也不甘示弱,郑氏派人与红毛人接洽,获得了红毛人的帮助,实力同样大增。” “郑氏的实力本来在安南境内就是最强,现如今有了红毛人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所以,郑氏就再次动起了统一安南的念头。” “不过,郑氏知道南方的阮氏不好对付,所以就先行攻打北方的莫氏。虽然莫氏受我大明庇护,但我大明毕竟数十年都没有进入安南了,安南恐怕也忘记了我大明的兵锋,因此郑氏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朱由检听罢,面色平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黔国公,明天保定讲武堂最后一门实战演习的考核,你就不用参加了,朕会派人去通知靖远伯,给你记录为考核合格。你明日一早就赶回云南,先行整合云南境内的土、汉兵马,随时准备南下。” 沐天波很是兴奋,“臣遵旨。” 朱由检又将目光看向了英国公张之极,“英国公,左掖营,右掖营,之前一直驻扎在云南,已经熟悉了那里的气候,你明日就去京营,让他们操练起来。” 张之极也有些激动,“臣遵旨。” 朱由检摆了摆手,“行了,这都半夜了,都回去休息吧。” “臣等告退。” 第396章 派人 天一亮,一个小太监就被带到了王承恩面前。 内廷要选派人员前往安南问责,只是,前去的人,恐怕是回不来了。 这种机密之事,朱由检交给别人不放心,就交给王承恩去做了。 王承恩带着人,连夜挑选,终于,在酒醋面局搬坛子的太监中,挑选了出了一个适合人员。 这位内官名叫王进宝,年纪不大,今年十九,直隶河间府献县人,因为家里贫困,出于无奈,家里借了一笔钱,打点关系,这才将他送进宫里。 他的家人如今,还在河间府献县生活。 也正是因为这个王进宝家里穷,而且还有家人,才选择的他。 王承恩打量着这个小太监,“你就是王进宝?” “回公公,小人就是王进宝。” “要你去做什么事,你都清楚吗?” 王进宝点点头,“小人清楚,昨天夜里,管事的李公公已经和小人都说清楚了。” “那你可知道,你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人知道。” “那你不怕死?”王承恩问道。 “不怕,有钱有势的人家才怕死呢,像小的这种人,活着是用来受罪的,倒不如死了痛快。” 王承恩又问道,“你十四岁就入宫了,如今五年了,既然活着受罪,那怎么还活的好好的呀?” “回公公的话,小人不是怕死,而是死不起。” “小人家里穷,为了有条活路,家里借了好大一笔钱才将我送进宫里,家里还指望着我那点月钱贴补家用呢。” 王承恩点点头,“说的好。” “你的老父亲去年过世了,但老母亲还在,你家里还有个哥哥,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靠给地主家当长工为生。可怜你那个哥哥,快三十了才娶了一个寡妇为妻。” “不过也还好,你哥哥有了一个儿子,今年也得三岁了吧。” “你放心,你这一趟去安南,若是回不来了,就按照殉职标准,给予你的家人加倍抚恤。” “另外,你的家人也会被安排到河间府的皇庄中去,划给你家三间大瓦房,三十亩良田耕种,不交租子,你的侄子也可以到皇庄的学堂去上学。” “你可满意?” 王承恩这一番话,既有利诱,也有威胁。好处,给你了,但你若是说出去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你也要想想你的家人。 王进宝也很识趣,躬身道:“多谢公公,小人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小人还想麻烦公公一件事。” “说。” “公公,小人在酒醋面局这些年,多亏了许宗志大叔照顾,他上了年岁,还得搬坛子,也不容易,小人希望能将小人的抚恤金,分出一半,麻烦公公交给许宗志,也算是感谢他对小人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王承恩点了点头,“有情有义,倒是个汉子。” “酒醋面局的许宗志是吧,”说着,王承恩对着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吩咐一声,“你去一趟酒醋面局,就说是我说的,从今天起,许宗志晋升为酒醋面局的管事,不用再干那些活了。” “是。”小太监应声而去。 王进宝连连道谢,“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王承恩淡淡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好,你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是。” 次日清晨,王进宝换上了一身五品官服,昨天,他还在酒醋面局搬坛子呢,今天就升了五品,这晋升速度,堪比坐火箭。 进步的那是相当迅速。 随行还有一队锦衣卫,王进宝想来,这锦衣卫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吧。 至于文官,朱由检则没让他们去,因为他们去了,很有可能坏事。 王进宝这一行人,从京师出发,经直隶,河南,湖北,湖南,最后到达广西。 广西巡抚陈新甲,很早就接到了朝廷要派人去问责安南的消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陈新甲桂林府迎接钦差,王进宝等人歇息一日后,广西巡抚陈新甲率兵将王进宝等人护送至镇南关。 因为安南都统司在明朝是受广西辖制,陈新甲也早就通知了安南都统司的人,说朝廷派来了钦差,让他们到镇南关迎接。 陈新甲看向王进宝,“王公公,安南都统司的人就在镇南关中等候,稍后还请您跟随他们进入安南。由于安南情况特殊,我广西兵马暂时不方便护送您进入安南,还请王公公谅解。” 王进宝倒是很平静,“陈中丞客气了。” “王公公,我将亲率兵马,在镇南关等候公公。” 王进宝淡淡一笑,“那就有劳陈中丞了。” 随后,王进宝一行人就跟随安南都统司的人进入了安南。 临行之时,王进宝一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望去,再看一眼大明江山,因为他们心中清楚,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王进宝来到安南侯,对着安南都痛使黎维祺,就是一顿斥责输出,把黎维祺训斥的狗血喷头,似乎是把他这些年在酒醋面局搬坛子的怨气,全都发泄到黎维祺身上了。 黎维祺耷拉着脑袋,一个劲的说是,他也不敢说别的。 把持朝政的郑氏之主郑梉,在一旁若无其事,反正骂的又不是他。他心里清楚,明朝好面子,他愿意骂,就让他们骂去呗,等他们走了,我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可是,等王进宝训斥完了,并没有结束,而是看向安南都统使黎维祺,“黎都统使,咱家知道,你是心向和平的,派兵攻打高平莫氏,并不是你的本意,想必是有奸人在背后挑唆。” “这样吧,黎都统使,你交出凶手来,也好让咱家回去以后,对我大明皇帝陛下以及满朝文武有个交代。” “黎都统使,交人吧。” 第397章 钦差被杀 安南都统使黎维祺,听着大明钦差王进宝的问话,眼神止不住的往一旁的郑氏之主郑梉身上看。 郑梉一看黎维祺这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你别看我呀。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这是干嘛呀。 王进宝顺着黎维祺的目光,也看到了有些惶恐的郑梉,“黎都统使,该不会那个挑唆你的奸臣,就是他吧?” “不,不,不不不,”黎维祺连忙否认,他对于郑氏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他可不敢招惹郑梉。 “清王对我向来是忠心耿耿,是我处理政务的左膀右臂,绝对不会是奸臣的。” 安南虽然名义上是大明的安南都统司,可在安南境内,还是自称为皇帝,郑氏之主郑梉,在安南被封为清王。 王进宝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信息,“清王?” “真是好大的胆子!” “黎都统使,你这安南都统使的品级也不过是从二品而已,他一个安南都统司治下的小小官吏,也敢称王,是哪个给他的胆子!” 郑梉有点慌了,要说他不怕大明,那是假的,“上差,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下官姓郑名梉,表字清王,对对对,就是表字清王。” “我与黎都统使,虽然是下官对上官,但我们二人感情深厚,交情莫逆,黎都统使总是称呼我的表字,以示亲近,我们都习惯了,刚刚上差您那么一问,我们黎都统使也就顺口唤出了下官的表字清王,没想到让您误会了。” “另外,下官对天朝一向敬仰有加,怎么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 说着,郑梉看向黎维祺,“都统使,您快帮着下官解释解释啊,不然下官可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不得不说,郑梉这家伙急中生智,想出了表字清王这个借口,还真是个好主意。 黎维祺听着郑梉的话,心里这个舒坦,郑梉,你小子也有今天呀。 他不紧不慢,不慌不忙,顺便还清了清嗓子,“上差,事情确实如郑梉所说,他表字清王,而并非爵位是王爵。” 王进宝临来的时候,那也是恶补了关于安南都统司的情况,对于安南的情况也算是有了基本了解,他一听黎维祺和郑梉的话,糊弄人也没这也糊弄的呀。 “放肆!” “我大明辽东,有一方犯上作乱的逆贼,就僭越称帝,伪国号就是清,你郑梉表字清王,莫非你要做那辽东建奴之主不成!” “郑梉,你这是包藏祸心啊!” 郑梉一听,这都哪跟哪啊。 辽东的事情,怎么还能扯到我安南的头上,这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上差,您所说的辽东建奴,下官也曾听说过一二,不过据下官所知,辽东的建奴在万历末年才开始犯上作乱了,下官今年都到了花甲之年了,表字都叫了四十年了,比那建奴作乱的时间要早的多,怎么会与那建奴有所勾结呢,还请上差明鉴。” 王进宝就是来找事的,郑梉再解释,他也能挑出毛病来。 “是啊,你说的没错,建奴一开始是自称后金,后来才改的伪国号大清。” “哎呀,你表字清王,建奴后来就改了国号为大清,该不会是受了你的指使吧。” “看来你是早就与那辽东建奴有所勾结!” 郑梉一听这话,我嘞个去,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上差,事情绝对不是您想象的……” 王进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明白了,建奴在北,安南在南,你们两家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打算南北并进,两路夹击,企图颠覆我大明江山呀!” “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郑梉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梦想了。 “上差,您不能这么冤枉下官呀,下官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忠贞不二啊。” 王进宝用手一指郑梉,“郑梉,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居然还执迷不悟,巧言令辩,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呐。” 王进宝身后的锦衣卫立刻就冲了上来,“在。” “将这个图谋不轨的郑梉拿下,押赴镇南关,交由广西按察使司处置!” “是。” 仓啷,仓啷,仓啷,锦衣卫立刻就拔出了绣春刀。 门外的安南士兵听到了里面拔刀的动静,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呢,纷纷走了进来。这些士兵一看,大明来的锦衣卫都拔刀了,他们也都各拉刀枪,和锦衣卫对峙起来。 王进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好啊,好啊。” “你们竟然敢对朝廷派来的钦差刀枪相向,还说不是造反!” “黎都统使,你真是我大明的好臣子呀!” 黎维祺一听,这里面有我什么事啊? 人是你王进宝诬陷的,想跟你们动手的是郑梉的人,我啥也没干啊怎么就赖到我身上了呢? “上差,这话是怎么说的啊?” “是郑梉的人想对您动手,又不是我的意思,您怎么没怨到我的头上呢?” 王进宝厉声呵斥,“黎都统使,你是安南都统司的都统使,郑梉是你的下属,他的下属不就是你的下属,他作乱,难道你就真的不知情!难道就不是你的属意!” “上差,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既然你说不是你的意思,那他们作乱,你为何不管!” “这个,这个……”黎维祺没词了,他倒是想管,可那都是郑家的人,他就算是想管,那人家也得听啊。 “行了。”郑梉喝了一声。 都到了这时候,郑梉也看出来,王进宝他们就是来找事的。 不过就算是郑梉知道了王进宝一行人就是来找事的,他也不能把人怎么样,毕竟那是大明派来的人,要是王进宝等人真的死在了安南,那就相当于是把大明得罪死了,郑梉还不敢那么做。 郑梉吩咐一声,“上差对我安南都统使太过无礼,将上差礼送出境。” “是。” 郑氏的士兵立刻上前驱赶,“上差,请吧。” 王进宝眉头微皱,不行啊,我得死在这,我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死在安南,不然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王进宝甩眼一看,正好一个安南士兵拿着明晃晃的长刀对着他走来,好小子,就是你了。 王进宝一咬牙,脚尖点地,奔着那长刀就扑过去了。 噗嗤一声,长刀穿透了王进宝的胸膛,鲜血哗啦啦直流。 那个安南士兵,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光他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郑梉,肉眼可见的有些惶恐。 那个安南士兵,平时也没少杀人,但是,今天这一下子,真是把他吓住了。他知道,这人,死不得。 “我我我,我,我没动,是他,是他自己扑上来的。” 黎维祺也害怕了,他略显颤抖的对着剩下的那些锦衣卫说道:“几位上差,王公公的事情,是个意外,还请几位上差不要……” 那些锦衣卫哪能听黎维祺在那白活呀,他们来了也都没打算回去。 “安南贼子竟然敢袭杀我大明钦差,弟兄们,随我杀贼!” “杀!” 锦衣卫一动,安南的那些士兵也都跟着动了,锦衣卫人少,功夫不大,就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黎维祺吓得不轻,他来到郑梉身旁,“清王,如今大明派来的钦差死在了我们安南,大明必然会派大军前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郑梉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面色平静,“陛下,无需担心。” “还请陛下给大明上书一封,就说他们派来的人无端生事,故意袭击我安南士兵,我方士兵是迫于无奈,被迫自卫,这才造成惨剧。” 黎维祺也稍微平静了一点,“清王,这能行吗?” 郑梉的语气有些轻蔑,“我的陛下,这当然不行了。” “除了给大明上书解释以外,还请陛下下达征兵令,征集我安南境内所有的可战之兵以及青壮,准备迎敌吧。” “清王,那南方的阮氏,还要向他们下达诏书吗?”黎维祺问道。 郑梉看向黎维祺,反问了一句,“陛下,南方的阮氏,不也是您的臣子吗?” “若是明朝的大军攻来,他阮氏难道就能不受波及吗?” “朕明白了。” 郑梉走到刚刚误杀王进宝的那个安南士兵面前,“明朝派来的钦差死在了我们安南,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管那个王进宝是自杀也好,他杀也好,我们都必须给明朝一个交代。” 这个安南士兵顿时就明白了郑梉的意思,低下了头,“卑职明白。” 郑梉点点头,“放心吧,你的家人,都由我来抚养,你的弟弟会接替你的官职,等将来你的儿子长大了,也会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 “卑职,多谢清王殿下。” 郑梉的话,看似是对这一个士兵说的,其实也是对这里的所有士兵说的。 郑梉随即向着门外走去,“将这里打扫干净了。” “把那些明朝人的尸体都收敛好了,稍后随着陛下的修书一同送往明朝的镇南关。” 第398章 解释 广西巡抚陈新甲,自钦差王进宝等人进入安南都统司后,就一直与广西总兵左良玉,率军在镇南关等候。 忽有一名士兵来报,“中丞大人,将军,安南都统司派人来了。” 陈新甲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是不知道朝廷的谋划的,但钦差王进宝等人没回来,反而是安南派人来了,陈新甲本能的意识到,大事不好。 他看向一旁的广西总兵左良玉,“左总兵,既然安南都统司派人来了,那你我就去看看吧。” “好。” 待陈新甲和左良玉走到一看,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十五具尸体,正是先前的钦差王进宝等人。 陈新甲面沉似水,对着前来的安南官员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南官员临行之时,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陈中丞,是这样的。前去安南的上差,我们不敢怠慢,只是上差等人,狂悖无礼,几次三番羞辱我安南都统使以及我安南官员,但我安南为了表明对大明的忠心,并未发作。” “只是,后来上差等人无理取闹,挑衅士兵,甚至打骂我安南士兵,我安南士兵被逼无奈,被迫自卫,结果上差等人不依不饶,这才酿成了惨剧。” “黎都统使特意写了一封奏疏,以解释缘由,并将上差等人的尸身以及行凶的凶手,都押赴而来,还请陈中丞转呈大明皇帝陛下,以澄清误会。” “同时,我安南黎都统使表示,安南上下对大明是忠心耿耿,视大明皇帝陛下为安南君父,绝无任何不恭敬之意,还请大明皇帝陛下,千万不要误会。” 说着,这安南官员朝后一招手,喊了一声,“带上来。” 随行的一队安南士兵立刻押上来十个五花大绑的安南人。 “陈中丞,这十个人,就是杀害上差等人的凶手,黎都统使表示,绝不徇私,特命士兵将凶手押赴镇南关,是杀是剐,任凭大明发落。” 接着,这位安南官员双手呈上一份奏疏,“陈中丞,这是黎都统使饿奏疏,还请转呈皇帝陛下。” 陈新甲接过奏疏,他没有看,他也不能看,“你们走吧。” “告辞。” 左良玉看向陈新甲,“中丞,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 陈新甲看着安南人远去的身影,“他们以礼来我镇南关,我们没有理由扣押他们,不然,就是我们失礼了。” “这事太大了,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左总兵,麻烦你派兵将这几个安南人以及钦差的尸体,送往京师吧。我立刻向朝廷上疏,说明情况,连同安南的这封奏疏,八百里加急急报京师。” 左良玉点点头,“好,所幸如今天冷,不然还真不好弄。” 同时,左良玉心中也起了心思,这一次,怕是要起大战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就在广西巡抚陈新甲的奏疏还在送往京师的路上,江苏巡抚毛一鹭的奏疏,已经送到了京师。 王承恩拿着江苏巡抚毛一鹭的奏疏,缓步走进来乾清宫,“皇爷,江苏巡抚毛一鹭来报,江苏在审理谋逆案以及推行盐政改革之时,又查出了新的蠹虫。” 第399章 重罚 “蠹虫?”朱由检接过毛一鹭的奏疏一看,果不其然,还真是蠹虫。 毛一鹭上疏,说是在审理江苏盐案之时,又发现了新的涉案人员,也不是外人,是南京的勋贵。 据一个盐商交代,灵璧侯汤国祚,成安伯郭祚永,东宁伯焦梦熊,三个人也参与了盐业买卖,甚至参与贩卖私盐,那是不亦乐乎。 而且,江苏巡抚毛一鹭上的奏疏,不是他一个人上的疏,而是联名上的疏。除了他江苏巡抚毛一鹭外,还有江苏按察使汪乔年,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刑部治安司郎中阮大钺。 派去江苏查案的中央与地方官员都署名了,看样子是证据确凿。 不过,因为灵璧侯汤国祚,成安伯郭祚永,东宁伯焦梦熊,三个人是世袭的勋贵,江苏不好羁押,所以查案的官员便联名上疏,请求圣裁。 这三个人,朱由检还是有点印象的,南明时期,清军南下,这三个人都在南京投降了。 明末时,那些勋贵,在北京的,史书在基本上就是一句话,城陷,死于贼。 而在南京的那些勋贵,基本都投降清军了。 自朱由检登基以来,就极力的扶持勋贵,北京的勋贵还好说,当初张之极去云南时,北京的勋贵随他去了不少。可南京的勋贵则不然,天高皇帝远,又在江南蒙蒙的烟雨之中,纸醉金迷惯了,一点血性都没了,基本上都推脱不去。 朱由检早就看不惯他们了,可就是没有理由,现如今,理由这不就来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贩卖私盐,历朝历代都是死罪,汤国祚,焦梦熊,郭祚永,这三个人身为勋贵,却知法犯法,如不严惩,律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传旨,收了这三个人的世袭铁券,免去他们及其家族身上所有的官职和世职。” “汤国祚,焦梦熊,郭祚永,这三个人,在秦淮河边斩首示众,籍没家产,责令其三族,全部迁移辽东。” “这事让忻城伯赵之龙去办,南京镇守太监魏忠贤监督,同时,令南京的所有勋贵,去秦淮河边观刑。” 王承恩躬身道:“奴婢明白。” 王承恩退到一旁写诏书,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皇爷,天津总兵刘俊到了,就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吧。” “是。” 很快,就有一名武官在引领下走进乾清宫,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天津总兵刘俊,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北直隶设为直隶省后,巡抚驻地为保定府,顺天府作为京师自然是直辖的,不归直隶省管。那么直隶省的河间府与永平府就被顺天府隔开了,永平府就成了飞地。 为了解决这一情况,朱由检就将河间府与永平府之间的部分,从顺天府划出去,设立天津府,归直隶省管辖,同时设天津总兵,以拱卫京师海防。 刘俊,就是在这个时候调为天津总兵的。而这个刘俊也不是一般人,将门虎子,他的父亲,就是刘綎。 “辽东总兵定辽伯满桂,即将交职回京,朕你为擢为都督佥事,接任辽东总兵。你到任之后,率领辽东兵马,继续向北剿灭残余的建奴,为你的父亲,报仇吧。” 刘俊当即跪倒在地,“臣,遵旨。” “你此去辽东,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会同蓟辽总督杨嗣昌,将目前我军实际控制的区域,派人勘探,绘制地图,同时加强对开垦田地以及迁入人口的统计。” “臣明白。” “去吧。” “臣告退。” 朱由检的书案上,常年摆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官员名册,包括各地总督、巡抚、总兵、布政使、按察使,以及重要的府的知府,像苏州府,松江府,济南府,开封府,武昌府等。 还有一样东西,那就地图。只不过,地图太大,通常都是由王承恩保管放在一旁,等到朱由检用的时候,再取来。 现在,朱由检书案上摆的就是辽东的地图,只不过,这是之前的地图,很笼统。加之内地往辽东不断的移民,大量的荒地得以开垦,其中还有大规模的军屯,这些都需要重新勘测绘制。 田地,人口,才是大明统治的根本。 之前,直隶、山东、河南清查完人口、田地之后,朱由检也曾下令全国各省,清查人口和田地,但由于当时是多事之秋,朱由检没那么多的精力,各地士绅抵制,地方官府也不卖力,很粗略的统计了一遍,就不了了之了。 据推测,明末的人口最起码也得有一个多亿,可大明朝账面上的人口数,远不及此,也就是一半左右。 田地数量,尤其是纳税的田地,更是是一年比一年少。 你要是说人少了,那还有情可原,什么天灾啊,瘟疫啊,战乱啊,最起码还能圆的过去。可是田地,它就在那,它又没长腿,还能跑了不成。 土地兼并,才是症结所在,也是一个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明朝灭亡,除了土地兼并这个根本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气候。 地里长不出粮食,老百姓吃不上饭,自然就要造反,这也是为什么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越剿越多的原因。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缺兵源。 如今的陕西,之所以没有再爆发太大的民乱,一个是朝廷赈灾力度大。再一个,就是不断的从陕西向外迁移百姓,像最早的台湾,后来的日本,再到现在的辽东,全都有陕西百姓的身影。 陕西的人地矛盾减缓,受灾百姓向外迁移,再加上有军队加持,这才没有使这个火药桶爆炸。 “阿欠。”正在思索的朱由检,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阿欠,”接着又打了一个。 王承恩见状,赶忙走了过来,“皇爷,近几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的多,您可能是着凉了,奴婢去太医院给您找个太医来吧。” “不不不不不!”朱由检吓得一激灵。 “还是和之前一样,派人去小站,将吴又可找来吧。” “皇爷,这年关将近,吴又可回家省亲去了,不在京师。”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那就去小站,找个军医来。” “是。” “回来,”朱由检又叫住了王承恩,“记住,不要声张。” “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前进。” “奴婢明白。” 第400章 有所意动的藩王 小站的军医为朱由检开了几副药,王承恩亲自煎药,朱由检用药之后,果真好了不少。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又能上一楼了。 病情好转之后,朱由检立即下令,年关将近,特在宫中设宴,宴请诸藩王,以成亲亲之道。 藩王们进宫赴宴,但心里却是一个劲的打鼓,他们都听说了安南的事情了,按照皇帝的秉性,肯定会用兵。 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钱粮从哪来呀,他们这不就来了吗。 朱由检站在殿前,亲自迎候,众藩王一看这架势,坏了,皇帝亲自出来迎候,今个这钱,花的少不了呀。 “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不必多礼。” “谢陛下。” 王承恩躬身说道:“诸位殿下,宴席已经备好,还请殿下入宴。” 周王朱恭枵上前说道:“陛下还未入宴,我等怎敢僭越,还请陛下先行入宴。” 朱由检笑道:“咱们都不是外人,在场的还有不少人是朕的长辈,何必如此客套。” 唐王朱聿键也上前说道:“陛下,礼不可废。” “那,好吧。” 朱由检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位,坐在朱由检身旁的,就是朱由检的三个叔叔,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以及几个老牌藩王,秦王朱存机,晋王朱审烜,周王朱恭枵,蜀王朱至澍,楚王朱华奎,唐王朱聿键。 待众人落座,光禄寺的人员开始上菜。 朱由检率先发表讲话,“诸位,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又马上过年了,难得在此欢聚一堂,咱们先干一杯。” 朱由检刚端起酒杯,藩王们齐刷刷的全站起来了,有几个上了年岁的藩王也被身旁相对年轻的藩王搀扶着站了起来。 “诸位,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那么客气,坐,都坐。” “谢陛下。” 一杯酒下肚,气氛相对和缓了一些。 朱由检拿起筷子,“大家随意,今天这里没有皇帝,没有藩王,只有家人。” 话虽这么说,可是谁敢动筷子呀。 朱由检也不管那么多,他看向身旁的瑞王朱常浩,“瑞王叔,你如今担任宗人府宗人令,处理事务时,可有什么困难啊?” 朱常浩一听,这能有什么困难呀,宗室里有头有脸的全被你拘在京师了,我就算是想遇到困难,那也没有呀。 “承蒙陛下信任,让臣担任宗人令。也是托了陛下洪福,倒是不曾遇到什么困难。” “只是近来有些藩王向臣反应,说是离家已久,有些不放心王府里的事务。还有的就是上了年岁的藩王向臣哭诉,人老思乡。” 朱常浩这话,是替其他藩王们问的,同时也是替他自己问的,那就是,什么时候放他们回封地。 朱由检放下手中筷子,他自然明白朱常浩的意思,但他却不顺着朱常浩意思往下说,“这也难免啊。” “我朱家子孙,源于凤阳,可又分落各地,长于各地,故土难离,任谁也不能免俗。” “不过,说到这故土难离呀,朕倒是想起来了福王叔。” “福王叔移藩东瀛,距我大明千里之遥,又要横渡茫茫大海,就算是想回故土,都是难上加难呐。” “临行之时,福王叔去祭拜了定陵墓,不惑之年,依旧是声泪俱下,久久不能释怀。” “朕虽心生不忍,但又无可奈何。东瀛初归,孤悬海外,又有倭寇觊觎,唯有宗室藩王坐镇,朝廷方可安心,朕也才能放心。” “朱家的天下,自然要由我们朱家的人去守。我们朱家既然承受了这份富贵,那就要承担对应的责任。” “不光东瀛,在朝廷的谋划中,西南的三宣六慰,都要有藩王镇守。在座的诸位,都是自家人,有些事,也不能瞒着自家人。朝廷马上就要对西南用兵了,安南地形狭长,不适合分封藩王,但缅甸面积广阔,分封两三个藩王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说缅甸山高林密,但是身为太祖子孙,大明宗室,朕还是希望我们朱家的人去缅甸,替太祖,替大明,替朕,镇守咱们朱家的基业。” 此话一出,在场的藩王心有意动,毕竟要是按照福王移藩东瀛的标准,那谁不愿意去啊。 但是,众藩王没有回应,而是纷纷看向瑞王朱常浩,意思是说,你瑞王是宗人令,又是皇帝的亲叔叔,有什么话你好张嘴,你替我们大伙问问,这事是真是假。 朱常浩顿时就明白了众人的意思,这也是他想问的,“陛下,您刚刚说缅甸也需要藩王镇守,那不知也是如福王兄那般吗?” 朱由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羊肉,“这是漠北送来的羊肉,挺不错的,大家不要拘谨,都尝尝啊。” “瑞王叔,尝尝看怎么样。” “是。”皇帝都这么说了,朱常浩也不能说别的,他只好夹起一块羊肉。 “刚刚瑞王叔是问,若移藩缅甸,一应事务是否如福王叔移藩那般?” 朱常浩也顾不得吃了,赶忙放下筷子,“正是。” “咱们都是一家人,朕也是咱们朱家的大家长,不会厚此薄彼的,既然是移藩,那自然是如福王叔那般,配备三护卫,给予财政和官吏任免的权力。” 朱由检这么一说,众藩王的心里,算是彻底开了锅。 之前还有不少本着醉生梦死,享受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压根就不怎么感冒。可是,福王移藩东瀛,那待遇,是当着一众藩王和文武百官面前,由皇帝和朝廷亲自承诺的,而且后期也确实兑现了承诺,那可是实打实的,权力比开国之初的藩王权力还要大。 这谁看了不眼馋呀。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有当实权藩王的机会,谁愿意真的当个闲散富人。 周王朱恭枵敏锐的察觉出来了,皇帝打安南要用钱粮,现在就看谁舍得用自己王府的钱粮换移藩缅甸的机会了。 “陛下,倘若朝廷需要宗室镇守缅甸,我周藩愿为大明马前之卒,替陛下出镇缅甸。” 其他藩王一看,我去,周王这家伙,平时不吭不喘的,没想到出手还挺快。 周王朱恭枵站起身来,“陛下,我周藩自就藩开封以来,未曾为大明出过一分力,现如今有为国效力的机会,我周藩愿替陛下分忧。” 第401章 藩王捐献 朱由检看着略显老态的周王朱恭枵,“周王,你的心意,朕明白,宗室之中能有你这般为国分忧之人,朕很欣慰。” “可缅甸不同于开封,山高林密,瘴气横行,你都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又何必去受那个罪呢。” 朱恭枵言语恳切,“陛下,臣虽年迈,然我周藩世子年富力强,岂惧区区瘴气。况且我周藩身为陛下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为朝廷解难。” “臣年迈无力,恨不能上阵杀敌。然我周藩传承百年,府库尚有盈余,臣愿将我周藩府库转交朝廷,以解臣无法为陛下效力之遗憾。”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也罢。” “周王言辞恳切,朕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朕不近人情了。” “待朝廷收复缅甸之后,周藩便立即移藩缅甸,替大明镇守西南。” 周王朱恭枵躬身道:“臣谢陛下,能给周藩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其他藩王一看,人老奸,马老滑,周王都快六十了,还真没白活这么大岁数,话说的就是漂亮,事干的就是麻利,他周藩倒是得了一个当实权藩王的机会。 秦王朱存机,晋王朱审烜,蜀王朱至澍,楚王朱华奎,这四位,那可都是老牌藩王了,从洪武年间传承至今,底子是相当厚。 他们也看出了朱由检的意思,拿王府的钱粮,来换当实权藩王的机会。 他们想当实权藩王吗?那肯定是想的,但是,他们又不舍得王府的家业,心里这个纠结呀。 这四位是纠结,而唐王朱聿键则是后悔。 当初他刚刚袭爵王位,就赶上了朱由检放开对宗室的束缚,他为了得自由身,直接将唐王府交了出去,自己则从了军。 在军中的日子,朱聿键很是舒坦,这也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是,他没想到,现在朝廷要移藩了,给藩王一个真正掌权的机会。 他就有点后悔了,当时我那么着急干嘛呀?王府交早了。 要是现在交,那我也能混一个实权藩王,我又不是舍不得那份家业。 现在什么都没了,空口白牙的说我也想移藩,他还真不好意思张这个嘴。 就在朱聿键懊恼之际,又有一个藩王站了起来。 “陛下,臣也愿捐献府库,为朝廷效力。”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声音是从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里传来的,等再一看说话的这个人,也难怪他坐在角落里了。 说话者非别,正是靖江王朱履祜。 按照血缘关系来讲,靖江王朱履祜坐在角落里,也就不奇怪了。 朱由检也没想到靖江王朱履祜竟然也想要移藩,不过想想也是,谁不愿意正儿八经的当个大爷啊。 朱由检看向靖江王朱履祜,胡须皆白,年岁不小了,“好,好,好啊。” “靖江王虽非太祖血脉,但心忧国事,诚信报国,实乃可敬。” “待朝廷收复缅甸之后,恐怕还要劳烦靖江王替大明镇守西南呀。” 朱履祜要的就是这个,“臣遵旨。” “坐坐,坐。” 朱由检感叹一声,“靖江王如此大义,实为宗室之楷模,传旨,令靖江王长子,替朕祭拜凤阳祖陵。” 在座的众多藩王,一听朱由检这话,你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呢。 这么多太祖子孙,都是一个老祖宗,自家人你不用,你让靖江王一个外人去祭拜凤阳祖陵,你这也没拿我们当人看。 当然,这其中脸上最觉得不好受的,就是瑞王朱常浩了。论职位,他是宗人令,论血缘,他是皇帝的亲叔叔,而且他还就坐在朱由检身旁。 放着这至亲之人不用,反而让一个外人去祭拜凤阳祖陵,这其中滋味,不好受呀。 朱常浩也不傻,他很快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缅甸现如今封了俩藩王了,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是钱粮了。 他身为皇帝的亲叔叔,前两次,他没有捧场,这一次,要是再不捧场,天家无情,不是说着玩的。 想到这,朱常浩站起身来,“陛下,如今已经有两位藩王出镇缅甸,若是再移藩藩王,恐怕就显得过于拥挤了。” “然臣身为太祖子孙,蒙陛下信任担任宗人令,就应当为陛下分忧解难,臣愿捐献瑞藩府库,以资朝廷。” 瑞王朱常浩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 他朱常浩虽然也是万历皇帝的儿子,但是,和他哥哥福王是没法比的,远不及福王府那么富有。 既然没多少,那还不如干脆直接捐献给朝廷,既能落个好名,也能博得皇帝的好感。 关键是,他还不求移藩,显得高风亮节。 同时,也把其他藩王给将了一军。 瑞王朱常浩坐在朱由检的左边,他的弟弟惠王朱常润,就坐在朱由检的右边。 朱常润一看,你朱常浩都这么豁的出去了,那我也是皇帝的亲叔叔,我要是不表示表示,备不住皇帝就得给我穿小鞋。 惠王朱常润也站起身来,“陛下,臣与瑞王兄一般,也愿捐献惠藩府库,以助朝廷。” 桂王朱常瀛,也就是历史上永历帝朱由榔的父亲,他也是万历皇帝的儿子,他一看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这架势,好家伙,你俩这么玩是吧。 你们俩是皇帝的亲叔叔,我也是皇帝的亲叔叔,你们俩这么整,我还能不跟着吗。 他也站起身来,“陛下,臣也愿捐献桂藩府库,以助朝廷。” “好,好,好啊。”朱由检倒是没想到,他这三个叔叔会那么识趣。 “瑞王叔,惠王叔,桂王叔,坐。” 瑞王朱常浩三人,却并没落座,“陛下,还请您答应臣等的请求。” “患难见真情,世人常说,文死谏,武死战,现在看来,我朱家不缺忧国忧民之人,这才是太祖子孙,是自家人呐。” “也省的那些文人总是编排我们朱家人,说我们朱家人只吃饭,不干活,这一下,总算是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朱由检语气看似平常,但在其他藩王听来,不亚于雷鸣一般。 刚才还说大家都是太祖子孙,都不是外人,这一会我们就不是自家人了。 益王朱慈炲,这是个年轻人,而且历史上也是散尽家财,誓死抗清,很有血性。朱由检这么拿话一激,他就坐不住了。 朱慈炲站起身来,“陛下,臣也愿捐献益藩府库,以助朝廷。” 唐王朱聿键也站了起来,“陛下,唐藩虽无余财,但臣该有一腔热血,臣愿于两军阵前任一小卒,以血肉之躯,报效大明。” 其他藩王一看,好,好,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别的藩王倒还好说,但秦王朱存机,晋王朱审烜,蜀王朱至澍,楚王朱华奎,这四位就显得很尴尬了。 他们四个,是和朱由检坐在一张桌子上,现在,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唐王朱聿键,全都站着捐献府库,请皇帝收下呢。 周王朱恭枵倒是还坐着,但是人家早就捐了。 他们四个坐着,这个不自在。 捐吧,不舍得。 不捐吧,丢人不说,还得罪了皇帝。 纠结呀。 其他藩王也都看着这四位呢,这四位都是老牌的藩王,传承两百多年,其他藩王还指着他们能挡一挡呢。 可干靠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呀。 就在众藩王还在想问呢推脱的时候,秦王朱存机坐不住了。 朱存机一想,反正我又没儿子,秦王府的家业给谁不是给啊。 既然给谁都是给,那还不如给皇帝呢,最起码,我活着的时候能得到照顾,死了也能得个美谥。 要不然,鲁王之前可是被除了国,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再找茬除国啊。 想到这,秦王朱存机也站了起来,“陛下,臣愿捐献秦藩府库,以助朝廷。” 秦王朱存机这么一说,晋王朱审烜,蜀王朱至澍,楚王朱华奎,这三家伙也不好再硬撑着了,只不过,这三个家伙留了个心眼,没说捐献府库,而是说捐献部分钱粮。 其他藩王见状,也是纷纷跟上,捐献钱粮。 朱由检是客气一番,而后收下,同时,毫不吝啬赞美之情。 此次宴会,君臣相得,很是融洽。 第402章 内阁会议 宴会散去后,朱由检连夜派人通知军需部派人,会同当地总兵,去接收藩王捐献的钱粮,同时,御马监和军法部派人监督。 这事他可不敢假文官之手,不然,谁知道这些中间商能赚多少差价。 藩王的事情刚处理完,广西巡抚陈新甲的八百里加急就到了。 朱由检接到陈新甲的奏报后,很是平淡,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下发京师各衙门,并让内阁先拿出个章程来。 内阁之中,内阁首辅李国普,左次辅孙承宗,右次辅张瑞图,分管户部的郭允厚,分管吏部的杨景辰,以及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李邦华,几个人碰头,开始商议。 内阁首辅李国普率先开口,“诸位,安南的事情,想必都已经知道了,陛下让我们议论一个章程出来,都说一说吧。” “我看陛下的意思,还是想要动兵。”张瑞图说道。 郭允厚接过话来,“动兵,倒是没什么,只是粮草的需求,太大了。” “云贵两省地形崎岖,运送不便,安南境内也是多山,不说士兵所需,单单是这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杨景辰入阁不久,略显兴奋,“其实,朝廷派去的钦差死在了安南,不动兵,怕是也说不过去。” “况且,那些科道言官,向来头铁,若是不用兵,怕是还要被他们骂一声软弱无能。” 杨景辰的话里,还藏着深意。 他是福建泉州府人,他的家乡海贸发达,他知道一些内情。 安南海岸狭长,适合做海上补给站。 如今朝廷已经开了海,设立了市舶司,朝廷已经介入海上贸易了。而以前靠着海上走私贸易的海商,他们的那些事情,早就藏不住了。 与海商有利益往来的官员,也就没有必要再反对了。 现在,朝廷,民间,都参与了海上贸易,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安南这个海上补给站,都势必要拿下。 李国普自然是明白杨景辰话里的意思,官员没有了反对的理由,相反,为了政治正确,他们还会极力的支持朝廷出兵安南,以彰显他们的爱国之情。 李国普看向孙承宗,“稚绳兄,你分管兵部,执掌军事,若是朝廷真的对安南动兵,可有把握?” 孙承宗分管军事,平时内阁议会,他基本上都不开口,现如今涉及军事,他也不能再躲清闲了。 “安南,不过一弹丸之地,我大明想要将其纳入王化,从军队上来讲,并无难处。” “虽然安南气候湿热,但从南方调兵即可。西南各省之前平定奢安之乱,兵锋犹盛。昔者,为防备缅甸作乱,英国公在云南练兵三万,再加之早已适应南方气候的左掖、右掖二营,十余万大军,荡平安南,不在话下。” “此战,难就难在刚刚万舆兄说的那样,粮草。” 郭允厚叹了一口,“是啊。” “如今我大明天灾不断,陕西迁移出去大量百姓,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河南、山西两省又遭灾,甚至南方很多地方都下了雪。” “户部的粮仓,更多的还是要用来赈灾,很难有余力调拨、供给大军。” “那军需部掌管的粮仓,能调出多少粮草?”李国普问道。 郭允厚摇了摇头,“这个,户部不知。” 李国普又将目光看向孙承宗,后者亦是摇了摇头。 “稚绳兄,你分管军事,你也不知吗?” 孙承宗面色平静,“军需总长是陛下亲自担任,左次长是惠安伯担任,右次长是少府总管韩赞周韩公公担任,元治兄,你觉得呢?” 李国普会心一笑,“咱们的这位陛下,是一位合格的天子呀。” “陛下先前令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向云南调粮,四川现在起了乱民,怕是无法调粮。湖南、湖北、浙江应当是能调出粮来吧?” 户部尚书毕自严回答道:“回阁老,湖南倒是可以调出一部分来,湖北还要周济受灾的陕西和河南,怕是调不出来。浙江虽是富庶之地,但境内多山,怕是也调不出多少粮食。” 李国普点点头,“陛下思虑周全,把能调的粮都已经调了。” “不过,市舶司从南洋买粮的船快队回来了,那就不让市舶司的船队在天津靠岸了,让他们去广东,所购的粮食全都充做军粮吧。” “前日,陛下宴请藩王,咱们的这些殿下捐献了不少钱粮,尤其是周王殿下,更是直接捐了全部身家,那可是周王府三百年的积累呀。再加上军需部的粮草,少府的粮草,应当是差不多了。” “军费没问题吧?”李国普又问道。 毕自严回答道:“军费没有问题,东瀛送来了不少白银,户部还可以支撑。”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李国普站起身来,“那就先这样吧,老夫写份条陈给陛下送去,请求圣裁吧。” 第403章 武力调停 朝廷派去的钦差,死于安南人之手的消息,传的是沸沸扬扬,朝中官员,纷纷上疏,请求出兵安南。 反正上疏,就是写个字的事,也不用这些官员自己去打仗,这些官员倒是乐意博一个美名。 尤其是一些科道言官,言辞激烈,慷慨激昂,从表面上看,都像是忠臣。 虽然大部分官员都主张动武,但也不乏有人不主张动武。这些人的理由也很简单,钦差被杀,安南方面已经交出了凶手并给予了补偿。为了安南那穷乡僻壤,不毛之地,兴师动众,不值当的。就算是打下来安南,不仅得不到收益,备不住还得往里搭钱。 不过,对于这些奏疏,朱由检并没有理会,全部留中不发。 倒不是朱由检改变了主意,不想对安南动兵了,而是他在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在等粮草调拨到位。 终于,军需次长惠安伯张庆臻带来了好消息,“陛下,粮草大部分已经调拨至广西、云南两省,还有一部分在路上,不过十日之内,也必然到达。” “好!”朱由检心中大定,“召内阁六部,军委六部,京中诸将,武英殿议事。” “是。” 很快,众人就赶到了武英殿。 内阁六部官员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但武将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兴奋,其中,以英国公张之极为最。 张之极知道,皇帝这是打算对安南用兵了,英国公府的等待百年的机会,要来了。 待朱由检来到武英殿,众人向朱由检行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众大臣,“安南的事情,诸位应该都知道了,这一段时间,朝堂之上,对于此事也是议论纷纷。” “有些官员,主张兴起王师,讨伐不臣。也有些人,主张布德教化,不动刀兵。” “但也有些人,认为安南为不毛之地,不值得过分关注。恩泽教化,无异于对牛弹琴,降下雷霆,又难免得不偿失,所以就干脆听之任之,等他们自己打完了,我大明再派人去册封即可。” “这三种观点,各有各的道理,持不同观点的人,也是吵得不可开交。” “若是朕来说,安南乃化外之地,礼仪教化,自然是要有。可化外蛮夷,不动刀兵,他们又怎么会甘心臣服。” “诸位以为如何?” 内阁首辅李国普随即回答,他是内阁首辅,这事,就得他先来,他躬身道:“陛下所言极是,安南自永乐年间以来,反复无常,时而臣服,时而作乱。我大明天兵一至,他们立刻俯首,可若是我大明虚弱,他们又趁虚而入。” “对于此等跳梁小丑,就应恩威并施,剿抚并行。” 朱由检点点头,“天降雷霆,荡灭妖邪,可天又降雨露,滋养万物。” “安南,从永乐、洪熙年间的交趾都司,到宣德之后的安南国,再到嘉靖年间至今的安南都统司,反反复复,几经波折。” “唐太宗有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从交趾都司到安南都统司,两百余年,我们应当从中吸取教训。” “此次安南都统司内乱,乃是我大明内部之事,加之安南并未公然反叛,所以不宜兴师动众。我们此次派人前去,是以调停为主,只不过为防宵小作乱,又有钦差被害在前,故,采取武力调停的方式。” “湖南、湖北、四川、贵州四省,各调兵一万至云南,会同云南境内三万土、汉兵马,共计七万人马,皆归黔国公沐天波节制。” “江苏、安徽、浙江三省各调兵一万至广西,江西调兵五千至广西,左掖营两万人马调至广西,会同广西境内两万土、汉兵马,共计七万五千兵马,皆归英国公张之极节制。” “抽调广东、福建两省水师、步兵并右掖营两万人马、东瀛仆从军五千,共计五万五千人马,皆归定辽伯满桂节制。” “英国公张之极任调停大使,黔国公沐天波为调停左副使,定辽伯满桂为调停右副使,领天兵二十万,进入安南,武力调停。” “另,洪承畴加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任云贵总督,参赞军务。” “以上所有人员、兵马,皆归英国公张之极节制。” 洪承畴这个云贵总督,主要是用来辅佐黔国公沐天波的。沐天波毕竟年轻,二十来岁,没什么经验。 至于进军路线,也很简单,广西一路,云南一路,海上一路。 英国公张之极,这个激动呀。我张家三代封王,要是我把安南打下来了,恢复祖上荣光不说,死后很大程度上还能追封郡王,那我英国公府,何人能比呀。 朱由检扫视众将,“此次调停,意在彻底经略安南,毕功于一役。” “成功进入安南各地后,至于安南境内人员事务的处置,皆按照太祖在位时,对云南的处置方案实施。” “另外,各部,需严守军纪,勿复交趾之旧事。可若有安南百姓从贼,则以雷霆手段处之。” 接着,朱由检又问道:“军法部右次长史可法可在?” 史可法在人群中站的相对靠后,听到朱由检的问话,立刻出班,躬身道:“臣军法部右次长史可法,恭聆圣训。” 朱由检看着史可法,“史次长,你身为军法次长,执掌军纪,这一次大军进入安南调停,你亲率四个宪兵团随军。” “我军未收复之地,你不必理会。我军收复之地,你就率领宪兵团,监督我军军纪,不得滥杀。可若有百姓从贼,你便率宪兵团会同当地守军,消除隐患。” “你可明白?” 史可法躬身道:“臣,明白。”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年也过完了,辞旧迎新,新年,就要有新气象。” “都散了吧。” “臣等告退。” 第404章 议官 靖远伯王永恩,奉诏来到乾清宫,“臣靖远伯王永恩,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靖远伯王永恩,“靖远伯,你管理保定讲武堂的事务,得有四年了吧?” “回禀陛下,臣是崇祯六年奉命接替赵率教老将军管理保定讲武堂,到现在,确实有四年了。” 朱由检点点头,“四年了,也该动一动了,靖远伯,你可愿去军中?” 王永恩顿时来了精神,“臣任凭陛下驱使。” “左哨营主将,林兆鼎老将军,上了年岁,多次提出告老还乡,但朕都没有答应。这一次,我军进入安南武力调停,云南的兵力被抽调大半,朕恐缅甸趁机生事,便想调左哨营南下云南。” “靖远伯,你的这个爵位,是因靖远侯王骥平定麓川之功而封,你呢,就调任左哨营督军,随左哨营南下云南,防备缅甸。” “左哨营主将林兆鼎老将军,在平定奢安之乱时,战功赫赫,经验丰富。你呢,在保定讲武堂也算是教书育人,是熟于理论,疏于实战。” “你这次担任左哨营督军,多和林兆鼎老将军学一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嘛,要经世致用。” 王永恩听出了朱由检的意思,林兆鼎年岁大了,等他退了,这左哨营就交给他统领了,对于此,他自然是乐意的,“臣明白。” “那你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和左哨营南下。” “臣告退。” 靖远伯王永恩刚走出乾清宫,驸马都尉巩永固刘走进乾清宫。 “臣巩永固,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驸马都尉巩永固,“盐政改革,各地推行的差不多了,但越到收尾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去一趟南京,替朕祭拜孝陵,顺便督促江南地区的盐政改革。” “臣遵旨。” “去吧。” “臣告退。” 待驸马都尉巩永固走后,朱由检也走出了乾清宫,“深院高墙,高墙深院,就这一小片区域,却是整个大明朝的天。” 忽有一阵微风吹过,不禁让人感到阵阵凉意。 “这马上都要开春了,还这么冷。” 王承恩立即给朱由检拿来了披风,“皇爷,外面凉,咱们还是回去吧。” 朱由检并没有披上披风,“不是凉,是冷。” “咱们都觉得冷了,那老百姓就更不好过了。” “摆驾,去吏部。” “是。” 朱由检向来不喜奢华,也没有摆出仪仗,但还是提前派人去吏部,在不耽误正常工作的情况下,清场。 这是为了确保安全。 吏部尚书温体仁,吏部侍郎吴宗达,早早的就带着吏部的官员,大门前迎候。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径直走进吏部大堂中,坐了下来。 吏部尚书温体仁,侍郎吴宗达跟了进去,其余人,则是该干嘛干嘛去,面圣,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朱由检看向吏部尚书温体仁,“温尚书,现在三法司衙门已经全面在地方铺开了,这期间,或是在处理事务时,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温体仁不愧是吏部尚书,关于官员的事情,张嘴就来,“回禀陛下,三法司衙门在地方设立,倒是没遇到什么太大困难。” “只是地方官员,态度有些冷淡,尤其是正印官,因为毕竟是从他们的手里夺权。不过,大部分官宣还是赞同的,毕竟官帽子增加了。就像省一级的都察院和大理寺,都是正四品,我大明有十八个省,这一下就多出来三十六个绯袍。”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知府,知县的权力被分走了,他们态度冷淡,不奇怪。” “既审案,又断案,最后还判案,司法全部都集于一人之手,要是遇上清官还好说,可要是遇上昏官、贪官,老百姓可就告状无门了。” “按察使司负责审案,都察院负责复核,大理寺负责判决,环环相扣,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冤假错案的产生。百姓,也多了两个申冤的衙门,对百姓而言,是好的。” “那三法司衙门在地方处理事务中,可有遇到什么阻碍?” 吏部尚书温体仁摇了摇头,“回禀陛下,这个但是不曾。” “虽然一开始百姓遇到冤屈,还是习惯性的去府衙、县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步步入了正轨,百姓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哪个衙门是负责什么的了。” “不过,就是三法司衙门的官职品级,在实际中,与朝廷在最初设想的,是不一样的。” 朱由检指向旁边的椅子,“温尚书,吴侍郎,坐,仔细说说。” “谢陛下。”温体仁谢恩以后,便坐了下来。 “回禀陛下,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品级倒是没什么,与朝廷设想的一样,省级为正四品,府级为正五品,县级为正八品。但府级的治安局与县级治安分局,包括刑狱局,就不同了。” “按照朝廷的设想,府级治安司、刑狱局的品级为正七品,这两个局,都是由正七品的推官一个人管理。” “县级的治安分局与刑狱分局,按朝廷设想,是正九品。可在县衙中,正九品的是主簿,而刑房主官却是不入流的典史。还有的县,没有主簿。所以,在县衙中,治安局有的是主簿在管,但更多还是由原来的典史管理。” 朱由检沉思了一会,这事,是他有些想当然了。 “温尚书,你说的很对,是朕不了解地方的实际情况,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温体仁一听这话,直接跪下了,“陛下,臣不敢。” “起来,起来。” “谢陛下。”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本来朕想的是权力细化,各司其职,但没想到反而是造成了地方的不便。” “不过,地方衙门,也确实该变一变了,不单单是三法司衙门,民政,提学,河道,都要因时而变。” “温尚书,你随朕去内阁,好好的议一议。” 第405章 分权制衡 吏部尚书温体仁,跟随皇帝朱由检来到了内阁。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一看皇帝来了,纷纷起身,躬身施礼,“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内阁首辅李国普,立即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陛下。” 朱由检也没客气,当即就坐了下来。 “陛下,您亲身来到内阁,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臣等?”李国普问道。 “事情倒是有一些,刚刚朕到了吏部,与温尚书谈论了我大明的官制,朕突然有一些想法,想与诸位商议。朕已经派人去唤了其他几位尚书,稍微等一等,你们先坐。” “谢陛下。” 很快,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李邦华,刑部尚书崔呈秀,礼部尚书贺逢圣,工部尚书李若星,就赶到了内阁,“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来,给几位尚书搬把椅子来。”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众人,“适才,朕去了吏部,询问温尚书关于三法司衙门在地方设立的情况,结果,发现了一些问题。” “那就是,地方的官制显得有些混乱,尤其是大量的胥吏参与地方事务中。胥吏良莠不齐,可他们又承担绝大部分的事务,这就难免有奸诈之徒趁机贪墨,欺压百姓。” “朕觉得,地方的官制,需要改一改。” 杨景辰是分管吏部的大学士,他知道,这一改,不知道要影响多少乌纱帽,不禁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不知您打算怎么改?” 朱由检淡淡一笑,“怎么改?” “那自然是增加官员的数量,不然,若是让人家脱下官服,那还能改的了吗?” “就以省为例,巡抚统理一省政务,布政使司掌民政,按察使司掌刑名。而礼教、河道等事务,一般都是由提学副使、提学参政之类的在藩臬二司挂名的官员担任,这就难免造成政令不一,权责不一的情况发生。” “朕觉得,在一省之中,除了掌民政的布政使司、掌刑名的按察使司之外,再设两司,一司掌礼教学堂,一司掌工程河务。一省之事,则由巡抚与四司商议决断。” 在场的,那都是人精,都明白皇帝的意思,那就是分权制衡。分去地方的权力,加强中央的权力。 一省设立五个掌权人,单数,那就必然会产生多数与少数。 他们都在中央,地方不乱,他们才能坐得安稳,他们自然是乐得如此。 内阁首辅李国普问道:“那不知陛下对于新设立的二司,如何命名?” “朕这不是来询问你们来了,诸位有什么想法,尽可畅所欲言。” 杨景辰随即回答:“陛下,商朝称学校为庠,周朝称学校为序。孟子中亦有言,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 “陛下,掌管一省礼教学堂之司,臣斗胆,认为可以命名为庠序使司。” “庠序使司,”朱由检想了想,“好啊。” “立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就叫庠序使司了。” 李国普是内阁首辅,这种露面的事,他自然也不甘示弱,“陛下,秦设有将作少府,汉设有将作大监,太祖尚为吴王之时,曾设置将作司卿掌工程,这掌一省工程河务之司,莫不如就称为将作使司。”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可。” “一省设布政使司,布政使一人,正三品,承接户部事宜;按察使司,按察使一人,从三品承接刑部及兵部事宜;庠序使司,庠序使一人,正四品,承接礼部事宜;将作使司,将作使一人,正四品,承接工部事宜。” “巡抚,照例节制四司,承接吏部事宜。” 朱由检接着说道:“既然一省分为四司,那么,一府,一县,也当全责细化。” “知府,统理一府政务,承接吏部事宜。” “同知,掌民政;通判,掌刑名;推官,掌工程河务。增设一提学,正七品,掌礼教学堂。其余人等,品级不变。” “县,与省府相同,知县统理一县政务,承接吏部事宜。” “县丞,掌民政;主簿,定为从八品,掌刑名;教谕,定为正九品,掌礼教学堂;典史,定为正九品,掌工程河务。” “另外,巡检照旧,因地制宜设立,仍归知县管理。” “各省的直隶州,散州,也遵循此例,照此而设。” 其他人一听,这一下子,撒出去多少乌纱帽啊。主簿,有的县没有,如今都得增添,品级也提了一级。可教谕、典史,原本都是不入流,现在也成了正九品的朝廷命官了。 吏部尚书温体仁又问道:“陛下,如今省、府、州、县都已经职责细化,那像一县之内承接六部事宜的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中的胥吏,是不是也要职责细化?” 朱由检看向吏部尚书温体仁,怪不得这家伙在历史上能圣眷不衰呢,就是会体察上意。 “温尚书,不愧是天官,这个问题问的好。” “省级的布政使司设有农业厅、盐铁厅,按察使司设有治安厅、刑狱厅,那么府县也应该如此。” “只是,府县与省不同,布政使司除了布政使外,还有参政、参议,按察使司除了按察使外,还有按察副使、佥事。而府县,除了主官的官员外,下面差不多都是胥吏了。” “胥吏,在我大明朝属于贱籍,与娼妓、戏子同为下九流,职责子孙世袭,子孙不许科举。” “但其实,真正与百姓打交道的,不是我大明朝的官员,而是我大明朝的胥吏。” “胥吏,数量庞大,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其中不乏狡诈宵小。倘若这些胥吏欺压百姓,百姓可不会分清官员、胥吏,只会骂贪官,恶官,甚至是狗官。” “坏事,他们做了,好处,他们得了,可骂名,却是大明朝担了。” “不过,也不奇怪,胥吏,胥吏,一辈子都是胥吏,几乎没有上升通道,子孙也很难有出息,每个月禄米也少得可怜,那他们就只能欺压百姓了。” “基于此,对于胥吏的现状,也要做出整改。” 第406章 皇权不下乡 分管吏部的大学士杨景辰问道:“陛下,胥吏数量庞大,是官员的数倍之多,若是想要改变现状,怕是不易。” 朱由检摆了摆手,“杨阁老,你分管吏部,应当知道,在我大明,官员通常负责决策,而执行也是由胥吏负责。” “胥吏执行,难免趁机打劫,我朝为防止吏害,又实行重典治吏。可效果,微乎其微。” “据朕所知,在地方,除了县衙聘用的胥吏外,还有白役。何为白役,就是衙门不发禄米,他们白为衙门干活。他们图什么呢?还是说他们就这么大公无私?” “对于胥吏,堵不如疏,治不如防。” “首先,承认胥吏的地位。既然府县的衙门里都是胥吏干活,那么,我们就给他们地位。” “县衙六房,设司吏、典吏,都是胥吏。那就把司吏拿到府衙,县衙保留典吏。” “省级衙门设厅,有参政、副使。府级衙门设局,局的主官,就称司吏。县级衙门,改设科,科的主官就称典吏。” “司吏的品级定为正九品,典吏的品级,不入流。” “司吏,典吏的人选,可以从府县胥吏中晋升,也可以从省级衙门里挑选表现好的往下派。” “我们给予胥吏上升通道,给他们盼头。” “同时,严格审查胥吏的任用,所有省级衙门使用的胥吏,全部由吏部选派。府县使用的胥吏,由省里选派。另外,给予各省一定的自主权,县衙中典吏的任命,由各省选派,只需要向吏部报备即可。” “还有一点,今后胥吏的任用,也需要经过考核。科举考的是官员,那胥吏以后也要经过考试且合格之后,方能就职,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世袭了。胥吏考试,由各省统一组织,吏部选派官员监督。” “此外,取消胥吏的贱籍,归于户籍,只要胥吏清白无事,其子孙也可参与科举。” “给胥吏上升通道,并将他们的子孙绑在上面,他们才会爱惜自己的羽毛。”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所图甚大。 吏部尚书温体仁隐隐有些担忧,“陛下,给予胥吏优待是好事。只不过胥吏以后考试合格后方能任用,那现有的胥吏若是照用此法,恐生动荡。” 朱由检不以为意,“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现有的胥吏,照旧。以后的胥吏,逢进必考。” “再说了,给了他们上升通道,取消了他们的贱籍,允许他们子孙参加科举,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倘若生事,他们不担心自己,难道还不担心因为自己而影响子孙科举吗?” 礼部尚书贺逢圣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既然司吏、典吏已经是朝廷命官了,臣斗胆,或许可以任命一些屡试不中的童生、秀才担任此类职位。” 朱由检眼前一亮,举人,就已经拥有做官的资格了,可秀才、童生并没有,这样一来,岂不是将天下的读书人,全都笼络住了。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朱由检想了想,觉得不算太可取,“贺尚书的想法,很好,也可以择一地先行试行。” “只不过,胥吏能做的事,很多官员都做不了。选派一定要从严,先用胥吏常做的数算等考他们,考核合格后,再行任用。绝不能用那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朱由检看向众人,“地方的官制变了,那中央的官制,也要变一变。” “像户部,原来有十三个清吏司,现在细分为银行,仓场,农业司,财政司,都设有侍郎统理。刑部,原来也是有十三个清吏司,现在细分为了治安司,刑狱司,也都设有侍郎统理。” “户部、刑部如此,其他衙门也要如此。比如说礼部,主客司和之前的鸿胪寺一样,并入理藩司;精膳司并到光禄寺;祠祭司并到太常寺。” “之前设立的宣传司,并到仪制司,掌管礼文、宗封、官风、民风、学社以及史书典籍的出版印刷。” “把仪制司管理学校的职能单独拿出来,成立教育司,管理科举、学堂。” “僧录司、道录司不变。” “工部的屯田司裁撤,有关民屯的职能就划归户部农业司,有关军屯的职能就划归军需部。” “掌管马政的太仆寺,并到兵部车驾司。” “部下设司,皆增设侍郎统理。司下设局,局设郎中、员外郎、主事。” “吏部,保持不变。” “天下税务,皆归税务司,其他衙门尽快交割相关职能。” “另外,户部下再设一民政司,掌管养济院、惠民药局等惠民事宜。各省府州县也要设立民政机构,百姓的婚丧嫁娶,皆需要到民政司报备。丧则销户,嫁娶则颁发官方证明。” “其余未提到的衙门根据实际情况改革,内阁会同六部,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其他人一听,这变动可太大了,但他们也都支持。原因无他,官员的数量增加了。光是六部侍郎的数量,就得多出一半。 相对于增添的官员,裁撤的那部分,根本就不叫事。中央的位置不够,那就往地方上派。 谁不想当官呀,谁不想当大官呀。 应了这事,既是听从了皇帝的意思,也给京师官员多添了几把椅子,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臣等遵旨。” 朱由检没有管大臣们的反应,继续说道:“不要着急。朕还没有说完呢。” “中央的官制变了,地方的官制变了,那最底层的也要因势而变,因时而变。” “太祖时期设立的里甲制度,随着人口的不断迁移、世事变迁,早就已经不适用了。作为后人,对于里甲制度,我们也要进行适当的调整。” “以村为基础,一村设立保长管理,粮长、族老协同管理。十村为里,设立里长管理。另根据各地实际情况,十五至三十村划分为乡,设一乡约管理。” “乡的划分,可根据实际情况,不拘泥于朝廷颁布的标准。” “保长、里长视为胥吏,朝廷发放俸禄,乡约,为不入流官员,由府衙选派。” 皇权不下乡,朱由检这次就是要让皇权下乡。 “另外,传旨各省府州县,全面清查人口、田地。” “此次清查,取消一切贱籍,废除匠籍等制度,全部归于民籍。” “缺额官吏的选派,修订后的里保制度的推行,皆于此次清查中施行。” 第407章 税务司扩大 大明朝是官本位,此次官制改革,从中央到地方皆有涉及,声势浩大。 有些官员,难免对此次官制改革有所不满,但在皇帝、内阁、六部的面前,还是不够看,也就没掀起太大的浪花来。 被裁撤的衙门里的官员,有的酌情安置在了京中,有的被安排到了各省新设立的庠序使司各将作使司,还有的,则是直接安排到了南京。 在大明朝,京官和地方官的含金量是大不相同的,所有,不少官员纷纷开始托关系,找门路,都想谋一个好去处。 官员在忙,朱由检也在忙,他也着手在对一些地方官员进行调整。 湖广总督方孔炤与两广总督熊文灿对调,三边总督孙传庭擢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调任宣大总督,原宣大总督卢象升因其父过世,丁忧离职。陕西巡抚郑崇俭擢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任三边总督。 浙闽总督周延儒回京待用,江苏巡抚毛一鹭回京待用。 浙闽总督周延儒之前处理银矿的事情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弹劾他的奏疏一直都有。 至于江苏巡抚毛一鹭就更别提了,原本就攀附魏忠贤,妥妥的阉党。五人墓碑记中,那个魏忠贤的爪牙应天巡抚,说的就是他。 毛一鹭本来就不受江南士绅待见,先前处理松江民乱得罪了一批人,如今推行盐政改革那更是将人得罪透了。 弹劾毛一鹭的奏疏,就跟每天的公鸡打鸣一样,成天的往乾清宫里送。要不是朱由检袒护,毛一鹭估计得被江南的那帮士绅,给生吃活吞了。 江苏,毛一鹭是不能再待了。 太常寺卿张福臻,晋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苏,接替毛一鹭。江苏按察使汪乔年晋江苏布政使,开封知府黄宗昌晋江苏按察使。 山西巡抚傅宗龙,擢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苏、安徽、江西三省治安军务及政务。 山西既是抵挡陕西流寇的前线,也是京畿的西部防线,傅宗龙这个山西巡抚自上任以来,身上的官职从右佥都御史到右副都御史,再到加兵部侍郎衔,一个劲的升,但就是没动过地方,依旧是山西巡抚。 这一次,朱由检是将除了浙江以外的大半个江南,都交给他了。 江苏总兵驻地,也由徐州改为了苏州,定山营主将黄得功领定山营移驻徐州。 朱由检刚安排完官员变动,王承恩就来到了他的身旁,“皇爷,税务司侍郎南居益求见。” “宣。” “是。” 很快,南居益就走进了乾清宫,“臣税务司侍郎南居益,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南居益,“南侍郎,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乾清宫了,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圣明不过陛下,臣此次面圣,确实是有事情禀报陛下。” “你我君臣之间就无需那么客套了,有话直说。” 南居益严肃道:“陛下,您也知道,我大明朝的田赋税收,主要分为夏税和秋粮,夏税要求百姓最迟在八月份交齐,秋粮要求百姓最迟在次年二月份交齐。” “相比于前朝,我大明在税收时间上已经很宽松了,可就是这样,现在已经到了三月份,有些省份的秋粮,还是没有收齐。” “哪些省份的秋粮没有收齐?”朱由检问道。 南居益回答道:“江苏,安徽,山西,四川。” 朱由检听着这几个省份,“江苏、安徽,本来就有拖欠赋税的习惯,同时,也是江淮盐商的聚集之地。” “四川有大量的井盐,山西的晋商也参与食盐买卖。”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在盐上,他们的利益受损,这是打算补回来呀。” “这个四个省的巡抚和布政使就没有管?” 南居益面露苦色,“回禀陛下,您也知道,各省的税务厅,虽然是挂在布政使司名下,但实际上却是直接受税务司管理,地方很难过问。” “之前的税收,都是由地方官府收取,截留部分用于开支地方后,将剩余的上交朝廷。现如今则是反过来了,是由朝廷下派的税务厅收取赋税,而后从中再分出一部分给予地方官府,用作开支。” “税收本就是得罪人的差事,如今既然税务厅做了这个恶人,地方官府又受制于税务司,地方官府也就自然不会上心了。”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还是要给予地方一定的积极性啊。” “这样吧,各省税务厅,和农业厅、盐铁厅一样,受布政使司和税务司双重管理,但以税务司为主。” “对了,南侍郎,你税务司的税警总团,现在有一万五千人了吧?” “回禀陛下,税警总团如今有员一万五千六百三十二人。” 朱由检淡淡道:“还是不够多呀。” “朕从虎贲军中再给税警总团调拨五千人,凑成两万人,编成二十个税警团,秦翼明依旧任指挥使,原教导官高斗枢改任督军。” “我大明如今有顺天、应天两京,还有一十八个省,加起来正好二十,与税务司的二十个税警团一一对应。” “另外,你税务司的规模扩大,按照朝廷刚刚制定的官制,司下设局,你税务司下就根据十八个省份,设立十八个清吏局,局下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分别负责一省赋税事宜。” “每到收税之时,就让这十八个清吏局的郎中或者是员外郎,带着税警团下至各省,会同当地布政使司、税务厅一同收税。” 税务司侍郎南居益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这样一来,他税务司的权力,那可是大大的增强了。 他本来就是汇报一下工作,请皇帝拿个主意,没想到皇帝直接给了他一个惊喜。 南居益站起身来,躬身施礼,“臣遵旨。” “你自己遵旨不管用,得让下面的那些人也得遵旨。” “南侍郎,朕这就派人去给吏部打招呼,让吏部给税务司选派官员。你回去之后,立刻让税务司的人赶赴刚刚说的江苏、安徽、四川、山西四省,尽快收齐赋税。” “安南那边算日子也该动手了,这仗还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呢,现在我大明又是处处受灾,钱可以拖,但是粮,万万拖不得。” “臣明白。” 第408章 动兵 广西,镇南关。 奉命率军进入安南武力调停的英国公张之极,正在升帐议事。 江苏总兵彰武伯杨崇猷,浙江总兵清平伯吴遵周,安徽总兵鲁宗文,广西总兵左良玉,左掖营主将杨国柱,江西总兵邓杞,齐聚一堂。 江西深处内地,承平已久,之前是没有总兵,军制改革后,朝廷便增设了江西总兵,统领江西军务。 但江西的驻军,并没有如其他省份一样有两万,而是只有一万,所以,这一次也只是抽调了五千人参战。 广西巡抚陈新甲,则在后方,负责大军后勤保障。 英国公张之极看向众将领,“诸位,按照军令部的作战计划,黔国公由云南出兵,负责收复太原府。” “我部自广西出兵,负责收复谅山府。” “根据情报显示,谅山府全境与我大明接壤,安南方面派人不断的在谅山府加固城池,囤积粮草,并派重兵防守。” “我军第一仗,先扫除谅山城周边的广源州、七源州、如敖县、丹巴县等地,除其羽翼,继而以重兵收复谅山城。” “广西总兵左良玉听令。” 左良玉立刻起身,“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收复广源州、七源州等谅山城以西地区。” “末将领命。” “安徽总兵鲁宗文听令。” 鲁宗文立刻起身,“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收复如敖县、丹巴县等谅山城以东地区。” “末将领命。” “你二人完成任务以后,立刻率兵赶赴谅山城,待各路兵马会合之后,即可攻城。” “末将领命。” 张之极的选兵派将很有讲究,他麾下人马有七万多人,光总兵就有五个,看起来很多,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五个总兵,江苏总兵彰武伯杨崇猷,浙江总兵清平伯吴遵周,这两个虽然身份勋贵,但没怎么打过仗,清平伯吴遵周倒是率左哨营发过一仗,但也仅限于此,这两个人都是实战经验匮乏。 真正能打仗的还得说是广西总兵左良玉,安徽总兵鲁宗文,江西总兵邓杞。 左良玉,不用说了,从辽东起家。就辽东那地,没点能耐是真混不下去。 鲁宗文,那是鲁钦的儿子,将门虎子,之前一直跟随其父作战,实战经验丰富。 邓杞,四川人,因平定奢安之乱起家,身经百战。 这五位总兵麾下的兵马,战斗力也是不一。 广西总兵左良玉麾下的兵马,那都是广西本地的土、汉兵马,很能打。 可其他四位总兵麾下的兵马,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新兵,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新兵,属于是没上过场。 这一次朱由检抽调南方的兵马南下安南,既有气候的原因,也有练兵的意思。 倘若没有气候因素的限制,安南的气候和辽东、草原一样,直接拉九边兵马南下就行了,也用不着这么费事了。 英国公张之极这次安排的,两个能打的将领,带着能打的广西兵和不太能打的安徽兵,也算是互补了。 广西总兵左良玉,安徽总兵鲁宗文,两个人领了军令,走出中军大帐,正准备率领兵马出战,左良玉忽然发现,军营之中,时不时的就有一队装饰不同于寻常士兵的巡逻队来回巡视。 左良玉有些疑惑,指着巡视的士兵,便向身旁的鲁宗文问道:“鲁大哥,这些巡视的士兵是哪个将领的麾下,怎么和咱们穿的还不一样呢?” 左良玉和鲁宗文这两个人,也是这次作战才刚认识的,但是,两个人都会搞关系,没一会就称兄道弟了。 鲁宗文顺着左良玉指方向一看,“这是军法部的宪兵,这次跟咱们一同南下安南,说是负责军纪的。” 左良玉顿时明白了,“宪兵,负责军纪,这不就是督战队嘛。” “差不多吧,但和督战队又不太一样。永乐年间初代英国公不是率军平定安南,设立交趾都司嘛,但由于我军杀伐过于果决,导致安南百姓民乱四起。” “陛下这次,决议再设交趾都司,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就派了宪兵来,在我军收复的地区,维持军纪。” “这一次,陛下可是下了决心要收复安南,就连军法部右次长史可法都给派过来了。” “史可法!”左良玉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 他可是听说过史可法的大名,在军中号称是史黑脸,一点情面都不讲。 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原本是海盗出身,在史可法就任福建水师教导官以后,郑芝龙俨然成为了模范军人。 再后来史可法担任东江营督军,负责毛文龙、耿精忠、尚可喜、孔有德那一批皮岛军队的军纪,愣是把毛文龙那一伙子人给训的服服帖帖。 关键是史可法是真的做得出来,当兵的什么时候起他就什么时候起,当兵的什么时候睡他就什么时候睡,当兵的吃什么他吃什么,当兵的喝什么他喝什么,当兵的是怎么训练的他就是怎么训练,当兵的睡哪他就睡哪。 绝不搞特殊,绝不搞优待,绝不端架子。 更关键的是,他不吃不拿,不卡不要,一点好处都不收,一个铜板都不贪。 想抓他的把柄都抓不着。 毛文龙、耿精忠、尚可喜、孔有德,那一伙子人气的是又咬牙,又跺脚,背地里直骂娘,但就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人家行得正,坐得端,站得直,你挑不出毛病来。 到最后,毛文龙这一伙子皮岛军队,在史可法的言传身教、身体力行,外加督促之下,东江营的军纪硬生生的被拗了过来。 左良玉之前一直在辽东军中任职,跟辽东的将领还有联系,对于史可法的壮举,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可不想招惹这个瘟神。 左良玉摇了摇头,“不行,回去以后,我得叮嘱手底下的人,可得加点小心,不能犯在这史可法的手里。” 鲁宗文听罢,哈哈一笑,“老弟,你多虑了,陛下说的清楚,宪兵团只负责我军收复地区的军纪,没收复之前,宪兵团管还不着咱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英国公这一次让咱们哥俩率兵作战,但哥哥我手底下有不少人都没上过战场,届时,还得靠兄弟你多多关照。” 左良玉把胸脯一拍,“哥哥,你看看你这话的,不就见外了吗,你这是还把兄弟我当外人呀。” “咱们哥俩谁跟谁呀,哥哥放心就是了。” 第409章 失利 广西总兵左良玉,安徽总兵鲁宗文,两个人率兵很快就扫清了谅山城周边的障碍,继而二人率部汇合,兵围谅山城。 左良玉,鲁宗文,两个人压根就没把安南当回事,就更不用说是这小小的谅山城了。 可是,接连几番进攻,都被守城的安南军队击退,左良玉和鲁宗文这两位总兵就有点坐不住了。 谅山,是安南抵御大明的第一线,防御设施本就完善,再加上大明的钦差死在了安南,安南方面就知道大事不好,对谅山又加强了防御。 不仅加固城池,而且加派兵力,囤积粮草,将从红毛人手里买来的火炮,也都运到了谅山,协助守城。 同时,郑氏之主郑梉还派了自己的族人前来督战。 明军多次进攻皆被安南守军打退,左良玉和鲁宗文两个人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了,这谅山城是块硬骨头。 鲁宗文对着身后的亲兵吩咐道:“将所有的火炮全都拉过来,集中火力给我轰他的城门。” “是。” 不一会,攻城的火炮都被集中到了东门,随着鲁宗文一声令下,火炮全都朝着城门处发射。 轰轰轰,轰轰轰。 几十分火炮轰鸣,好似火龙一般,接连不断。 “好!”鲁宗文见状大喝一声,“不要心疼炮弹,就这么打!” 见时机已到,鲁宗文当即下令士兵压上,火炮掩护。 广西总兵左良玉更是亲自率队发起了冲锋。 城头上,安南士兵的火炮也是轰鸣不断,明军虽然进攻受挫,但在总兵左良玉亲自上阵的情况下,士气大振。 尤其是左良玉麾下还有大量的土司兵马,这些土兵,只要你强,他就认你,左良玉身为一省总兵都带头冲锋,这些人也是拼了命。 “攻城锤!”左良玉大喊一声。 两队明军士兵立刻推着攻城锤朝着城门攻去,一下,两下,三下。原本在炮火的打击下,城门就有些摇摇欲坠,如今又有攻城锤的加持,城门很快就撑不住了,不过,城门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被撞开,而是被攻城锤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将军,情况不对,您快来看看。”一名士兵冲着左良玉喊道。 “能有什么不对的。”左良玉急忙走了过来,他透过被攻城锤砸出的窟窿一看,傻眼了。 安南守军直接将城门堵死了,城门这里压根就进不去。 “他奶奶的!”左良玉骂了一声,“撤,快撤。” 安南守军见左良玉带着人撤了,顿时来了精神,“放箭,放箭,射死明军。” 鲁宗文身旁的一个将领见左良玉带着人撤了回来,“这左将军都带人打到城门口了,怎么又撤回来了?” “情况不对。”鲁宗文察觉出了异样,“火炮,弓箭,快,掩护左将军。” “是。” 左良玉略显狼狈的撤了回来。 “左老弟,什么情况?”鲁宗文问道。 “别提了,安南人把城门堵死了,进不去。” 鲁宗文面色凝重,“安南人把这东门堵死了,其他的城门,恐怕也堵死了。” “这事,不好办了。” 左良玉也面露难色,“咱们也只能强攻了。” 谅山的攻城战,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天,但依旧是没能拿下。 英国公张之极,也已经率军移帐至谅山境内,他见谅山城迟迟未能拿下,便立刻派人传来了安徽总兵鲁宗文。 攻城时为了防止广西、安徽两部人马号令不一,张之极便任命安徽总兵鲁宗文为攻城总指挥,广西左良玉归他节制。 谅山城迟迟拿不下,鲁宗文这个总指挥是第一责任人,所以张之极才只传鲁宗文。 鲁宗文走进中军大帐,他也知道张之极是为什么喊他过来,就连语气也有些不足,“英国公。” 张之极看向鲁宗文,“黔国公已经率军收复整个太原府了,现在正等着我们过去会师呢。” 鲁宗文自然是听出了张之极话里的意思,“英国公,非是将士们不用命,实在是谅山城不好打呀。” “谅山城经过安南人的修缮加固,城头上又摆满了火炮,兄弟们打了两天了,伤亡很大,实在是不好打。” “依末将看,应当调来投石车,将猛火油装入罐中,投掷至谅山城中,以火攻攻城。” 张之极略微思索了一下,“火攻,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谅山一带多山,投石车不同于,体型庞大,不好运送,还得再等一天才能运到。” “鲁总兵,你先回去,让弟兄们休整一天,明日再行攻城。” “末将领命。” 明军休整了一日,次日,随着投石车的到达,明军再次展开了攻城。 鲁宗文立于马上,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严肃,“猛火油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将军,都已准备妥当。” “好,传令投石车,攻城。” “是。” 明军的投石车纷纷开始向谅山城投掷,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彻谅山城头。 “这是什么呀?” “明军在搞什么名堂?” 守城的安南士兵不明所以。 “火炮,火箭,放!”鲁宗文厉声吩咐。 猛火油一见火星,立刻呈燎原之势,好似高山流水一般,势不可挡,谅山城头,顿时化为一片火海。 鲁宗文接着吩咐,“发射火药!” 一坛坛火药,随着投石车的发射,全部砸到谅山城。 火药遇火,那可是热闹极了。 嘭嘭嘭,一阵阵爆炸声从火海中传来。 鲁宗文见时机已到,立刻喊道:“快,用火药炸开城墙!” “是。” 一队明军趁着守城的安南士兵困于火海,抬着棺材,就跑到了城墙边。 棺材里装的是火药,明军挖坑,将棺材埋下,随着嘭的一声,火药爆炸,周边城墙晃了晃,落了不少土,但就是没坍塌。 “他娘的,修的还挺结实!”鲁宗文骂了一句,“再上,再上!” “是。” 这次直接上了两队明军,抬着两口棺材,如法炮制,嘭嘭,两声巨响,城墙终于炸开了一个口子。 “冲!”鲁宗文亲自带人冲锋。 “杀呀!” 就在明军快要抵达城墙豁口的时候,忽然感觉地动山摇,待鲁宗文抬头一看,几十头大象被安南人驱赶着从城墙的豁口处赶了出来,直冲冲的奔着明军阵营而来。 大象尾巴上都绑着稻草,且稻草都已经被点燃,大象被烈火灼烧,肆意狂奔。 所幸后方的炮兵见状,开炮袭扰象群,大象慌不择路,四散开来。但饶是如此,明军的阵营还是被象群冲散。 谅山城的守军,则趁此机会,派人守住了城墙的豁口。 鲁宗文见状,无奈只好下令撤退。 第410章 火攻城池 战国时期,燕将乐毅率军攻齐,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后乐毅被换,齐国即墨城守将田单使用火牛阵,大破燕军。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这安南,在这谅山城中,安南人竟然也开了这么一手。 安南有大象,有象兵,这明军知道,但是,明军怎么也没有料到,安南人不用大象作战,反而用大象守城,结果再次败北。 攻城不利的鲁宗文,垂头丧气的走进中军大帐,连头都没好意思抬。 张之极看着鲁宗文,脸上也是不太好看,“鲁宗文,你原来在四川的时候挺能打的,怎么,调任安徽总兵后,江南水乡,吴侬细语,你这腰杆也弯了,骨头也酥了,一点血性都没了!” “你的父亲鲁钦将军何其勇也,虎父无犬子,我看你是虎父犬子!” “你把你爹的脸都丢尽了!” 鲁宗文听了这话,也有点急了,你骂我不要紧,可你不能连带着我爹呀,“英国公,我……” “有什么话憋着!”张之极厉声道。 “军中火器、火药,投石车,猛火油,随便你调,另外我再给你调一万人。” “一天,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掌灯之前,我大明的旗帜要是没有插在谅山的城头,我要你的脑袋!” 鲁宗文也是发了狠了,“英国公放心,明天要是再拿不下谅山城,不用您动手,我自个拿刀抹脖子。” 鲁宗文出了中军大帐,被外面的凉风一吹,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从这几次的进攻来看,谅山城,是真不好打,打仗,不能意气用事,还得从长计议。 左良玉也是参与攻城的将领,刚刚他也中军大帐里,虽然挨骂的是鲁宗文,但是,他也未必能摘的干净。 他走到鲁宗文身旁,“鲁大哥,英国公的话是重了一些,但他也是着急,你可别往心里去。” 鲁宗文叹了一口气,“哪能呀。” “是我能耐不行,技不如人,也怨不得英国公说话难听。” “兄弟,刚刚我想了想,谅山城是安南阻挡我大明的第一道防线,安南人必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从这几天的攻城情况也能看出来一二。” “所以,不能强攻,那样伤亡太大了,必须智取。” 左良玉似乎是明白了鲁宗文的意思,“鲁大哥,你的意思是,用火攻?” 鲁宗文点了点头,“不错,就是火攻。” “打,伤亡太大,再说了,就安南人的贱命,也不值得用我大明儿郎的命去换。” “现在,投石车已经运来了,我军火器、火药充沛,安南人既然躲在那王八壳子里,那干脆,就火烧这王八壳子,不烧死他们,也呛死他们。” “现在太阳快落山了,等过了这一夜,什么就都好说了。” 左良玉也不是什么心地良善之人,“那好,咱们就这么办。” 说干就干,鲁宗文和左良玉两个人当即点兵,又围了谅山城。 投石车一字排开,旁边摆放的有猛火油,有烈酒,有火药,还有石头。 鲁宗文看着眼前的谅山城,“猛火油,放!” “是。”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啦啦,一坛坛猛火油砸落在谅山城中,随着落地盛放猛火油的瓦罐落地破碎,黑乎乎的猛火油立即四散开来。 守城的安南士兵一看,“不好,明军又要用火攻。” “快快快,用沙土掩盖。” “是。” 有了上次的教训,安南士兵提前在城头堆放了沙土,就是为了防备明军这一手。 明军哪能让他们如意,鲁宗文接着又喊了一声,“放!” 漫天的飞石,好似蝗虫过境一般,齐刷刷的奔着谅山城飞去。 谅山一带基本上都是山地,石头是不缺的,搬过来就能用。 原本想要用沙土掩盖猛火油的安南士兵,被漫天飞来的石头砸死砸伤一片。 “快,快,开炮,开炮,给我炸了明军的投石车。”城头上一个安南将领喊道。 可还没等到谅山城上的火炮发射,明军的火炮立刻压制了上来。 “再放!”鲁宗文喊道。 这次,投石车依旧投放的是石头,只不过,这次的石头上包裹了浸满了烈酒的稻草,沾火就着。 一个个火球,纷纷朝着谅山城而去。 谅山城中还未被安南士兵掩盖的猛火油,遇到明火,腾的一下,霎时间,形成一片火海。 “再放!”猛火油投掷进了谅山城。 “再放!”烈酒投掷进了谅山城。 “再放!”成坛的火药投掷进了谅山城。 鲁宗文拿出望远镜,看向谅山城,城墙周边,一片火海,但内部,依旧如常,“火炮压制城头,投石车向前推进。” “是。” 投石车向前推进,打击范围也随之变化。 “猛火油,烈酒,放!” “火箭,火球,放!” 随着鲁宗文一声声令下,操作投石车的明军士兵,来回忙活,一个个头的上都冒汗了,撸胳膊,挽袖子,那都玩了命了。 “再放!” “再放!” “再放!”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鲁宗文又下令,“投石车再向前推进,把所有的烈酒全部投掷进谅山城。” “是。” 烈酒投掷完了,火球接着就投掷,腾,腾,腾,又是火光四起。 左良玉透过望远镜观察,谅山城一片火海,不过他却没有一丝动容,甚至他还有些窃喜,烧吧,烧吧,不管是还是大象,都烧死了才好呢。 是夜,谅山城火光冲天,照亮了整片夜空。 同时,明军趁此机会,将城墙炸开了数个口子。 明军大营中,正在带领宪兵巡视的军法次长史可法看着远处漫天的火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但愿我军,能够减少一些伤亡吧。” 第411章 池浅王八多 清晨的谅山城,显得格外的肃静。 安徽总兵鲁宗文挥了挥手,“各部人马进城,绞杀残余安南人的势力。” “是。” 谅山城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还有未熄灭的焰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发出声音。 鲁宗文正领兵前行,忽有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跑来,“将军,左将军在前面的街道里发现了残存安南军,双方发生激战。” “走,我们去支援左将军。” 鲁宗文当即带人前行,街道两旁的被熏黑的断壁残垣中,悄然伸出几支火铳。 砰砰砰,一阵声响,明军士兵应声倒下几人,安徽总兵鲁宗文也挨了一火铳。 这也多亏了鲁宗文穿的甲胄结实,加上他是总兵,在最前面,跑得也快,拉开了距离,达到了火铳的射程极限,没什么大碍,不然,他非死即残。 “将军!” “将军!” 鲁宗文的亲兵立刻将鲁宗文护在中央,盾牌手围拢在四周,士兵们则立刻向四周散去抓人。 “我没事。” 鲁宗文站起身来,用手一指左侧的建筑,“是从那里打的火铳,上。” “是。” 两队如狼似虎的明军士兵立刻冲了过去。 英国公张之极率兵来到谅山城中,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厮杀声,“这谅山城中可是还有安南人的残存军队?” 在城中迎候英国公张之极的明军将领回答道:“回禀英国公,谅山城中确实还有安南军的残存势力,鲁将军和左将军正在率兵清剿。” 张之极听罢,点了点头,“谅山是安南的第一道防线,安南人在此屯兵屯粮,遇到如此抵抗,也是行走之理。” “彰武伯,你率领本部人马,协助鲁将军和左将军打扫打扫这谅山城吧。” “末将领命。” 大明南面在动兵,大明北面也在动兵。 辽东。 原辽东总兵定辽伯满桂交职后被抽调至征南军中,天津总兵刘俊接替了满桂的职务,继续剿灭建奴。 刘俊到了辽东之后,并没有着急作战,而是先了解了一下情况,结果一了解不要紧,发现这建奴还真热闹。 自黄台吉死后,建奴残存的几位主事人,肃亲王豪格,庄亲王萨哈廉,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就凑到了一起,准备再选出一位当家人。 豪格率先发话了,“我父亲,那是大清的皇上,我作为我父亲的嫡长子,应当继承帝位,成为大清国的新皇上。” 那多铎自然是不能干,“肃亲王,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大清不是大明,我们女真人也不是汉人,不能按照汉人那一套来,这个皇上,应当是能者居之。” “那不知豫亲王所说的能者居之,指的是什么?”豪格问道。 多铎脱口而出,“那自然是睿亲王了。” “论能力,我们之中谁还能比得上睿亲王,所以,我大清的新皇上,就应该由睿亲王担任。” 豪格大声喝道:“父死子继才是正理!” 多铎反驳道:“兄终弟及也无不可!” 如今,豪格是正蓝旗旗主,黄台吉亲自统领的两黄旗,自然也是支持豪格的。 只不过,由于黄台吉战死,跟随黄台吉的两黄旗士兵,也是尽皆战死,两黄旗的实力大损。 而多尔衮、多铎两兄弟掌管的两白旗,由于跑得快,没怎么和明军作战,得以保存实力。 虽然豪格背后有三个旗支持,但也只能和两白旗的实力大致持平,占不了什么优势。 多铎清楚的知道这个情况,所以直接和豪格顶了起来。 豪格和多铎僵持不下,在场的,掌管两红旗的庄亲王萨哈廉,掌管镶蓝旗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则成为了关键人物。 郑亲王济尔哈朗深受黄台吉信任,黄台吉对他也挺不错,他是支持豪格的。 萨哈廉这个庄亲王的爵位,是当初黄台吉给的,镶红旗旗主的位置,也是黄台吉提议的,他本人又经常和豪格在一块,他也是倾向于豪格的。 只不过,虽然两红旗都在他的手里,但是,正红旗基本上都跟着代善战死在沈阳了,他的镶红旗接连征战损失不小,别看他现在手里有两个旗,但实力还不如之前的一个旗。 为了保存实力,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自己的父亲那样的威望,所以并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豪格,而是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隐隐的有那么几分支持豪格的意思。 多铎一看,济尔哈朗支持豪格,那是预料之中的,他不支持,那才叫奇怪。 可是,多铎一看萨哈廉不敢出头,那可就来劲了。胸脯一挺,脑袋一扬,坚决表明态度,必须得让睿亲王多尔衮当大清国的皇上,其他人谁也不好使。 在豪格看来,两黄旗,正蓝旗,都在我手里,郑亲王济尔哈朗支持我,庄亲王萨哈廉也支持我,八旗里面六个都支持我,你多尔衮,你多铎算个什么东西呀。 豪格也明确表示,大清国的皇上,非我莫属,你多尔衮想都不要想。 里面吵的是不亦乐乎,外面也没有闲着。 两黄旗的士兵和两白旗的士兵,刀都拔出来了,两拨人看着对方,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星子来了。 鳌拜听着里面的动静,觉得这事很难善了,靠嘴恐怕是说不出什么来了,干脆,还是动手吧。 鳌拜那对黄台吉父子,那可是忠心耿耿,带着人就冲进去了,表示必须得让先帝的儿子继承皇位不可。 两白旗的士兵一看,你进去了,我们不能好干看着呀,抄刀子也进去了,表示必须得让睿亲王当皇上。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明晃晃的刀枪散弥漫出杀气。 多尔衮还是有大局观的,他一看这架势,明军还虎视眈眈的,这时候要是再内斗,那岂不是便宜了明军。 所以,多尔衮提议,由先帝的小儿子福临继位。 福临也比历史上提前出生了,此时还没断奶呢。 多尔衮一提让出福临继位,还没等豪格反对呢,郑亲王济尔哈朗立刻表示不同意。 福临是布木布泰生的,这个女人,原来是黄台吉的妃子,后来为了拉拢林丹汗又将她送给了林丹汗,再后来多尔衮率军攻打林丹汗,又将她抢了回来,关键是据说在路上还和多尔衮还不清不楚的。 回来以后,为了拉拢蒙古人,黄台吉依旧是恢复了布木布泰的身份,也临幸了她。 但是,按照时间推算,福临的身份,存疑。 济尔哈朗当然不可能答应让这么一个身份存疑的娃娃继承皇位了。 不光济尔哈朗不同意,萨哈廉也不同意。黄台吉又不是没儿子了,就算黄台吉没儿子了,不是还有他大侄子我呢。 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一个身份存疑的吃奶孩子继承皇位呀。 豪格就更不可能同意了,到手的皇位,谁愿意让出去。 结果双方不欢而散,豪格则如愿以偿的成为大清国的新皇上,济尔哈朗和萨哈廉选择继续跟着豪格。多尔衮、多铎两兄弟则是率兵出走。 建奴的原本就羸弱的实力,又分裂了。 多尔衮和多铎率兵离开的时候,范文程、宁完我等汉奸,也选择跟随多尔衮离开,因为他们洞若观火,知道豪格远不及多尔衮。 更重要的,布木布泰也选择跟随多尔衮离去。 黄台吉死了,她知道自己娘俩不受待见,所以选择就跟随多尔衮。 布木布泰这跟着多尔衮一走不要紧,豪格瞬间就明白了,怪不得多尔衮想让福临继位呢,合着那是他的孩子呀。 豪格一想到自己老爹头上的绿油油的一片,气的呀,当即就要率兵攻打多尔衮,但被济尔哈朗和萨哈廉拼死拼活的拦住了。 新任辽东总兵刘俊,听了这些情况,啧啧称奇,建奴人不多,但事还真不少,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呀。 第412章 捡到宝贝 辽东总兵刘俊,了解了基本情况后,立即派出了夜不收探查。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 一名夜不收向着刘俊禀报,“将军,建奴目前分为两部,豪格带人逃窜至原奴儿干都司的木兰河卫,多尔衮带人逃窜至脱伦卫。” “把奴儿干都司的地图拿来。” “是。” 刘俊看着地图,眉头皱的,“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了建奴还没被剿灭,合着跑这么远了。” “我觉得现在待的这地就偏僻的不行了,没想到建奴逃跑的地更偏。” “所幸现在天也不冷了,叫上向导,点齐兵马,咱们出发。” “是。” 明军的向导也不是别人,也是女真人,只不过是野人女真。 刘俊看着这几个野人女真向导,虽然裹得严实,但能看得出来,肌肉发达,倒是当大头兵的好材料。 只不过,这些野人女真不会说人话,叽里呱啦的说鸟语,听的刘俊心里发烦,还得专门给他们配翻译。 刘俊带着兵马开拔,一路上,尽是些未开发之地,到处都是野兽,而且河流也多,更重要的是那树,那么老粗。怪不得军工部要在这里选址开设造船厂呢。 同时,刘俊的心里在琢磨,这地,太适合种地了。 土壤肥沃,这里的人都是未开化之人,压根就不会种地,土地的肥力根本就没开发。 而且,河流众多,极易灌溉,这可太方便了。 只是,这地太冷了,苦寒之地,恐怕很难有人愿意来此定居。 就在队伍行进的过程中,突然听到两侧的树林中,传来声响。 刘俊立刻喊道:“戒备!” 明军士兵开始结成防御阵营,火铳手、弓箭手都拉开了架势。 那几个野人女真向导,叽里呱啦的跟着那群翻译说些什么。 待他们说完后,翻译又对着刘俊说道:“将军,这几个向导说,不用担心,没有人,树林里的应该是熊。” “熊?”刘俊可是有年头没见过这玩意了,“那就杀了吃肉。” 刘俊一声令下,一队士兵举着火铳就要往前走,但那几个野人女真的向导叽里呱啦的又开始跟翻译说了起来。 翻译接着又对着刘俊说,“将军,这几个人说不能用火铳,这样皮毛就不值钱了。” “他们说,这头熊就交给他们了。” “交给他们,”刘俊略做思索,还是点了点头,“倒是有点意思。” “行,那就交给他们了。” 待翻译说完后,四名野人女真向导抽出腰间的短刀,就朝着树林里走了过去。 刘俊起了兴趣,带着两队士兵跟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刘俊可算是捡到宝了。 四名野人女真向导,三下五除二,愣是干翻了一头黑熊,而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看样子是轻车熟路,习以为常了。 再然后是剥皮、切割,一套动作下来,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刘俊看着这四个身体健硕的野人女真,心中起了心思,这要是把他们收入军中,让他们攻城夺地,翻山越岭,绝对是一把神兵利器。 就在刘俊思虑之际,一个野人女真将剥好的毛皮递给了刘俊,看样子是在示好。 刘俊满面笑容的接了过来,“好好好,好啊。” “懂得示好,这就说明可以为我所用呀。” 说着刘俊看向翻译,“这句不用翻译。” 这翻译也是汉化了的女真人,是从建奴那里逃到皮岛的,这一次被抽调了过来。 “将军放心,卑职明白。” 刘俊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传我将令,全军原地休整,埋锅造饭,用过饭后再行军。” “是。” 后勤兵立刻搭起炉台,这里深山老林,柴火都是现成的。 明军的伙食也很简单,都是现成的大饼放在火上烤,还有一些咸菜和咸鱼干。 咸鱼干都是从海里捕捞,而后由各部的后勤兵制成的。 锅里煮了粥,还烧了热水。 还有部分士兵打了一些野物,放在火上烤,那头黑熊,如今也正在接受烈火的洗礼。 一名亲兵拿着一个大饼,端着一碗粥,粥里面还当了一些咸菜,走到了刘俊身旁,“将军。” “好。” 刘俊刚想要喝粥,就注意到那几个野人女真向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刘俊哈哈一笑,朝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过来。” 那向导还真过来了,刘俊将粥递给了他,“尝尝。” 那向导一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而后和另外三个向导分享了起来。 四个人,一人一口,粥就没了。 刘俊喊了自己的亲兵,“抬一锅粥过来,给他们喝。” “是。” 四个野人女真人看着眼前的一锅粥,两眼放光。 “喝吧。”刘俊说道。 一个野人女真喝了一碗后,总觉得还少点什么,他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了,原来是粥上没有咸咸的东西了,他用手不停的点指着粥碗。 刘俊顿时就看明白了,“给他们拿点咸菜过来。” “是。” 四名野人女真一尝咸菜,对,就是这个味。 就着咸菜,一锅粥很快就见了底。 刘俊见他们好像没吃饱,吩咐道:“再抬一锅粥来,另外再拿几个大饼来。” “是。” 四个野人女真可算是开了洋荤了,以前没吃过这玩意。 这野猪哪吃过细糠呀。 平时他们都是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哪吃过粮食,今个一吃,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呀。 刘俊见状,心中大喜,“看来,我这次是捡到宝贝了。” 第413章 豪格身死 辽东总兵刘俊,发现野人女真是当兵的好材料,二话不说,当即就让这四个四个野人女真向导回去呼朋引伴。 都来我这当兵吧,我这管饭。 过了没几天,刘俊陆陆续续收拢了二百多个野人女真。 刘俊看着这二百多个野人女真,心中大喜,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真是上等的炮灰呀。 刘俊为了显示亲近,更是亲自和这些野人女真一块吃饭。 “我有一道自制的小菜。” “把这大饼掰开了放到粥里泡,上面撒点咸菜,再配点咸鱼干,人间美味之一。” 说着,刘俊就拿起筷子,吧啦吧啦的开始吃。 这些野人女真一看,学的有模有样,等吃到嘴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果真是天下美味。 刘俊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哈哈一笑,“这些人靠打猎捕鱼为生,吃个盐都费劲,哪吃过这些呀。” “来人,再抬几锅粥、再拿几筐大饼来,让他们吃个够。” “是。” 待吃饱喝足了,刘俊便立刻率军出发,前往豪格所在的木兰河卫。 等将要到达木兰河卫时,刘俊让大军停下了脚步,“我们已经解决了建奴放在外围的探马,前面就是木兰河卫了。” “不要着急,悄悄的围起来,别让建奴跑了。这回要是再让建奴跑了,咱们还得在这破地钻林子。” 这时,一名将领问道:“将军,弟兄们都在这树林子里这么多天了,多少是有点受不了了,您看,这木兰河卫里面的东西,是不是?” 刘俊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将领的意思,建奴当时在辽东跑的匆忙,再加上明军一路追击,值钱的东西早就没了。唯一能让人动心的,也就是女子了。 建奴这一路逃窜,老弱早就撑不住,没的差不多了,能活到现在的,都是青壮。 刘俊看了看其他士兵的反应,那眼神,嗷嗷待哺。 他想了想,也是,就这破地,山高林密,沼泽遍地,野兽横行,这么多天了,也是得让人有个发泄的地方。 “虽然之前朝廷有令,让对建奴斩尽杀绝,但是,后来随着建奴逃窜,辽东以北,不毛之地,军令部也给了我们相机行事之权。” “我看咱们军中有不少弟兄,都还是光棍呢,这样吧,建奴的男丁,一个不留,女子,就给弟兄们当媳妇吧,也算是让她们为建奴恕罪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是狼多肉少,不可能人人都有份。一会作战,按功劳分配,谁要是有那个心,就卖卖力气。谁要是没分着,也怨不得别人。” “如何?” 这些士兵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 这算是最公平的方法了,毕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按功劳分配,谁也做不了假。 刘俊见军心可用,便立刻下令,“那好,开始行动。” 明军各部迅速散开,从四周朝着木兰河卫靠拢,逐步形成包围之势。 负责警戒的建奴士兵,隐隐听到动静,警惕的向四周查看。 嗖嗖嗖,几支利箭袭来,建奴士兵应声倒下。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利箭袭来,警戒的建奴士兵纷纷倒下。 建奴披甲的士兵,在辽东战死很多,加上他们是败逃,甲胄根本就没来得及扒下来重新利用。再加上被明军一路绞杀,又死了不少披甲兵。 建奴本身又不会制造盔甲,再说了,他们就算是会造,也没材料,所以,甲胄,就建奴目前的情况而言,是稀罕物。 外围警戒的士兵,披甲的也不多,很容易就被射死射伤。 外围警戒的建奴士兵被解决后,明军士兵立刻从四面八方发起了进攻。 豪格等人听到了动静,抄家伙都走了出来。 萨哈廉跑到豪格身旁,“皇上,明军追上来了,咱们快撤吧。” “又是明军!”豪格恶狠狠的说道,不过,他也只能在嘴上过过瘾了,“撤。” “撤,撤。” “撤,快撤。” “保护皇上撤退。” 鳌拜对豪格很是忠心,当即就带人将豪格保护了起来。 可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八方哪哪都是明军,根本就跑不出去。 鳌拜紧紧的护着豪格,“皇上,我们被明军包围了。” “那就和明军拼了!”豪格怒吼道。 索尼立刻劝道:“皇上,万万不可。” “您是我大清国的皇上,是我大清国的希望,您还得带领我们大清复国呢。” “奴才们就算是死,也得保护您冲出去。” 鳌拜也附和道:“就是啊,皇上。奴才们一定会保护您杀出去的。” 能活着,谁愿意死呀。 更何况豪格大小也是个部落酋长。 豪格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好。” 明军士兵,因为有言在先,功劳大的,优先分配家属,所以很是卖力。 但要是说最卖力气的,还得是那二百多个野人女真,平时建奴就没少抓他们,双方本就有嫌隙。 再加上明军管饭,那粥,那饼,可比打猎捕鱼稳定的多,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的。 因此,野人女真很是卖力气。 建奴方面,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装备也落后,面对明军,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鳌拜倒是还挺英勇的,一柄大刀,上下翻飞,寻常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对于鳌拜这种人,明军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 神仙难躲一溜烟。 砰!砰!砰! 一顿火铳发射,就送他去见了黄台吉。 豪格直接被明军团团围住了。 刘俊饶有兴趣的看着被包围的建奴,“你们这些建奴听着,谁杀了豪格,所犯过错既往不咎,还可以到我大明军中任职。” “哦。”不少建奴士兵有所意动。 豪格瞬间就感觉,有数道贪婪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索尼立刻训斥道:“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竟然敢对皇上不敬!” “我非把你们……” 噗! 索尼话还没说完,腹部就挨了一刀。紧接着,就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索尼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你们……” 噗! 这回连人头都被砍下来了。 豪格看着身边人那冷冰冰的眼神,顿时就打了一个冷颤。 豪格仰天大笑,“呼哈哈哈。” “父皇,儿臣去了。” 豪格随即挥刀自尽。 建奴里面还是有忠心耿耿的人的,见豪格自刎而死,也有几个建奴士兵自己抹了脖子殉主。 其余的,则是纷纷放下了武器,抱头蹲在了地上。 一个将领走到刘俊身侧,“将军,这些建奴可都是战兵,手上不知道沾了我大明百姓多少鲜血,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刘俊淡淡道:“杀虏不祥。” 这将领有些急了,“将军,难道您就真的要放过他们不成!” “当然不是,”刘俊看向那些野人女真,“杀虏不祥,所以,咱们不能动手,得让那些野人女真动手。” “将军,高明。” 翻译对着那些野人女真简单说了几句,老人家野人女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抄家伙就上,三下五除二就完事了。 剩下还在负隅顽抗的建奴,萨哈廉被当场分尸,济尔哈朗带着一些人躲进了房子里。 刘俊也没废话,“用火攻。” “火铳手、弓箭手瞄着点,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一个杀一个。” 水火无情,房子里面的嘶喊声,也逐渐减弱,直到最后听不见一丝声音。 可能是他们喊累了吧。 待战斗结束后,刘俊吩咐道:“将豪格的首级割下来,用石灰腌制,快马送到京师。” 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分配家属。 刘俊让几个教导官负责,事情办完后,刘俊便让有了家属的士兵带着家眷以及豪格的首级,先行返回辽东。 拖家带口的,是打不了仗的。 而他则继续率领军队向北,去剿灭多尔衮。 第414章 习惯了 豪格的首级一路快马加鞭,送进了京师。 朱由检接到消息后,派御马监的几个内官前去查验,确认无误后,喂狗了。 看着奴儿干都司的地图,朱由检不禁眉头微皱,“多尔衮逃窜到了脱伦卫,可真够远的。怪不得建奴迟迟未能彻底剿灭,合着跑了这么远。” 就在朱由检思虑之际,王承恩走到他的身后,“皇爷,虾夷卫指挥使孙可望到了,就在乾清宫外候着。之前日本的德川家康拖欠的一千万两白银的赔款,由东瀛都司押运,随同孙可望一并到了京师。” “让孙可望进来吧。” “是。” 乾清宫外,孙可望显得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二次进宫面圣,可依旧如同第一次那般惶恐。 原本他是陕西军中一个无品级的千户,不知道是哪个祖坟冒青烟了,他竟然被皇帝召见了。皇帝亲自给他一个表字平西不说,还给他他了一个七品的台湾垦拓使。 那可是正七品呀,和县太爷一个品级。 就在孙可望在台湾好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皇帝又毫无征兆的超擢他为虾夷卫指挥使,那可是正三品。 孙可望激动的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当即安排人再次回家,务必找到祖坟所在,结果还是没找着。 孙可望大手一挥,那就不用找了,我现在是大明朝的正三品虾夷卫指挥使,我埋在哪,哪就是我老孙家的祖坟,那族谱都得从我这开始。 待来到了虾夷岛,虽然这环境不太好,也没多少汉人,但孙可望一点都不抱怨,大明朝都让我当三品官了,让我干什么不行呀。 随着朝廷一批一批的往虾夷岛移民以及发配罪犯家属,岛上的汉人很快就多了起来,孙可望也有了本钱,可以大干一场。 他将岛上的虾夷人和汉人以及存留的日本人,全部打乱,按照大明卫所的编制重新分配人员和地区。 让虾夷人和日本人改汉姓,穿汉衣,禁胡语,移风易俗,并且规定,虾夷人的女子和日本女子,只能嫁给汉人为妻,不许自相嫁娶。嫁娶也要向卫所汇报,得到卫所批准方可。 同时,孙可望率领卫所士兵开垦田地,捕捞鱼虾,日子过得很是红火。 孙可望本人,不光娶妻,还纳了好几房妾室,有日本人,有虾夷人,还有迁移来的朝鲜人,主打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 当然了,正妻是汉人。 孙可望无比感叹,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就在孙可望悠哉悠哉的过日子的时候,朝廷又一纸调令,调他进京。 进京就进京,可是孙可望没想到,还得面圣,他这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一个小太监来到孙可望面前,“孙指挥使,陛下让您进去呢。” 孙可望还是很会做人的,“有劳公公了。” 一进乾清宫,孙可望倒头就跪,“臣孙可望,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孙可望,“孙指挥使,你在虾夷卫做的不错,东瀛与朝鲜的官员,对你的评价很高。你就先介绍一下虾夷卫的情况吧。” 孙可望躬身道:“臣遵旨。” “虾夷岛随着朝廷移民越来越多,现如今有四个卫所,分别是虾夷左卫,虾夷右卫,虾夷前卫,虾夷后卫,四卫指挥使都是由臣担任。每卫额定官兵五千六百人,都是抽调岛上的青壮组成,七分屯田,三分军事。” “另外,虾夷岛还有两千朝廷调拨战兵,每半年与驻朝鲜兵马和驻东瀛兵马对调一千人。” “岛上民众,除了汉话说不利索之外,皆已改汉姓,穿汉衣,摒弃以前落后的习俗,已经基本完成汉化。”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做的好啊。” “虾夷岛四面环海,你在虾夷岛上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看海想必是看腻了吧。” 孙可望多聪明,他知道这是皇帝想给他换位置了,“陛下但有吩咐,臣莫敢不从。” 朱由检看着孙可望,“仁者乐山,智者悦水。你在虾夷岛经常看水,这一次就看看去山吧。” “云南、贵州两个省的卫所土地都已经划为了皇庄,即日起,你就任云贵两省的屯田总兵,这两个省的皇庄,都归你管。” 孙可望搞内政可是一把好手,如今安南用兵,以后缅甸也要用兵,后勤还是能就近解决最好。 孙可望一听,眼前一亮,屯田,这是我的菜呀。 不过,他隐隐还有些担忧,“陛下,臣听闻原本卫所的土地都已经划分给原来卫所的士兵耕种,并交由地方官府代为管理,倘若各地方官府不配合怎么办?” 朱由检只说了一句话,“那是皇庄。” 孙可望顿时就有了底气,“臣明白。” “下去吧。” “臣告退。” 朱由检看向王承恩,“把东瀛运送来的那一千万两白银送到铸币局去,都铸造成银元吧。” 王承恩来到朱由检身旁,“皇爷,现如今随着银元的广泛使用,民间对银元是颇有微词。” 朱由检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他们说,朝廷发行的银元含银量只有七成,这也就比直接抢钱稍微好点。” 朱由检哈哈一笑,“这话肯定不是普通百姓说的,因为普通百姓几乎用不到银元。” “银元要是含银量高了,肯定又得被那些大户窖藏,很难再流通于市面。” “白银自张居正改革后,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官方货币,可银子不流动,藏在地窖里,和砖块瓦砾没有区别。” “我大明朝又不怎么产银,可偏偏从朝廷到民间又都只认白银,而朝廷又缺钱,还是能省则省。” “他们要骂,就让他们骂去吧,反正我都习惯了。” 第415章 地雷炸象 安南,交州府。 自英国公张之极领大军进入安南武力调停后,明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谅山府,谅江府,太原府,宣化府,北江府,兵锋直抵安南都城,交州城。 黔国公沐天波也已经率军与英国公张之极会师,二人兵合一处,准备攻打交州城。 中军大帐里,明军将领皆聚集于此。 英国公张之极看向众将,“诸位,这交州城城高墙厚,兵力充沛,粮草充足,且不乏火炮,更重要的是,交州城里该有一支象军。” “别的倒还好说,就是这个象兵,我们还真得费点力气。” 湖广总兵马世龙开口道:“大象再厉害,不也是血肉之躯嘛。” 马世龙资历很深,他这一开口,其他人纷纷来了精神,都想看看这位沙场宿将有什么好主意。 “象兵,自然是在野战中才能发挥最大效果,像之前谅山城那般用于守城,应当是不会再有了。” “我们不妨先择一地,预先埋设地雷,而后在与象兵的作战中,露出败相,将安南人的象兵引入地雷区域。” 张之极听罢,眼前一亮,“这倒不是为是一个好办法。” “若是用火器驱逐大象,大象受惊四散奔逃,恐我军也要受到波及。而且,事后安南人说不定又将受惊大象聚集起来,对付我军。马总兵之法,实为良策。” “那就麻烦马总兵亲自查探,选择一合适之地,军中一应人手、军械,马总兵随意调遣。” 马世龙站起身来,“末将领命。” 湖广总兵马世龙,带着广西总兵左良玉前去探查,很快就在交州城南发现了一处合适之地。 左良玉虽然年岁和马世龙差不了多少,但是资历却比马世龙差的多,说起话来,也是很尊敬。 “将军,您说大象那么大个,咱们得埋多少地雷呀?” 马世龙哈哈一笑,“昆山,你是没怎么用过地雷。别看这玩意儿小,但威力可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 “去年我率军平定作乱的土司时,就曾用过地雷,只要触发了,不死也得残。” “我也让人试验过,往埋地雷的区域里放了一头牛,那牛身子都炸两半了。再说了,就算地雷不管用,那咱们就再用火器打,大象外皮糙肉厚,还能扛得住火药炮弹。” 左良玉点点头,“也是。” 埋设好地雷后,马世龙和左良玉向英国公张之极复命。 “英国公,末将已经埋设好地雷。” 张之极点点头,“马总兵,左总兵,二位辛苦,坐。” “现在锅灶已经支好,就等着饭菜下锅了。那么,谁愿意去诱敌?” 在场的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吱声。 大象,都听说,但怎么见过,见过的人还是这次进军安南才见到的,之前压根就没接触过,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对付。 要是说真刀真枪干一场,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怂的,抄家伙就敢上。 谁都知道,这次对安南的战斗,是稳赢的局面,都想着在这一仗中露露脸,以求加官进爵。 可是面对安南的象兵,谁心里都没底。这要是一个弄不好,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湖广总兵马世龙站了起来,“英国公,这个方法是末将提出来了,也有一定的风险,所以,这个诱饵,就让末将去当吧。” 马世龙也有他的考虑,这个方法是他提出来的,之前谁也没用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这其中的风险要是让别人担,那说不过去。 再一个,马世龙崇祯三年就是左都督了,年头可不短了,他也想再进一步,求个爵位。 最初,马世龙也没想着求爵位,因为朝廷对爵位的授予越来越严格了,到朱由检登基,连给外戚封爵的惯例都给停了。 但是,祖大寿和曹文诏在东征日本后,两个人都积功封了伯爵,满桂也因为辽东之功,封了定辽伯,再结合近些年来皇帝对武将的态度,马世龙的心思顿时就起来了。 更重要的是,马世龙年轻啊,今年才四十多岁不到五十,正值壮年,有能力,有精力,也有经验,他也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像曹文诏,原来还是他的下属呢,他就更不能甘心了。 张之极看向马世龙,他也明白马世龙的心思,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次平定安南是灭国之功,朝廷肯定会封出几个爵位的,谁不想要。 这其中,最有希望的,就是湖广总兵左都督马世龙了。 成人之美的事,张之极还是乐意做的,“那就有劳马总兵了。” “末将领命。” 次日清晨,马世龙便率军摆开了阵势,安南方面,也依仗其象兵,出城与明军野战。 交州城,是由郑氏之主郑梉亲自率军镇守的。 城中重兵防守,粮草充足,还有大量火器,他知道明军没见过象兵,他便想趁此机会,以象兵之力,挫明军锐气。 更重要的,从谅山逃回来的士兵报告,大象曾经冲散了明军的阵型,迫使明军放弃攻城,这就更加坚定了郑梉的信心。 不过,他已经提前将自己的儿子、家眷以及安南的皇帝黎维祺安置到了后方,同时派人向南方的阮氏求援,他在这,可以说是毫无后顾之忧。 马世龙是宁夏人,之前一直在北方军镇中,后来调任湖广总兵,他是头一回见大象。 这一看,是真大呀。 随着安南人一声号角,象兵开始进攻了。 大象的腿就跟柱子似的,这么多大象动起来,地面止不住的颤动。 马世龙久经沙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能硬打。马才多高呀,大象多高呀,根本就够不着人家。 可既然是佯装败退,不打也不像话,马世龙还是按照骑兵作战那一套,上来先放了一顿火铳。 砰砰砰,象群隐隐有些骚乱,但很快就被象背上的安南士兵控制住了,很明显,这些大象之前都经受过应对火器的训练。 待双方一靠近,开始短兵相接,大象一鼻子都能把骑兵从马背上掀飞。 那效果,真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 明军的步兵,因为做戏要做全套,攻城怎么可能没有步兵呢,马世龙连上都没让他们上,直接就让他们撤了。 “他娘的!”马世龙骂了一句,“大象再厉害,不也是人控制的!” 马世龙瞅准机会,纵身爬上了象背,几刀就砍翻了象背上的安南兵。 但他不会操控大象,只好翻身下象,重新骑回自己的战马,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下令,“撤!” 马世龙这一撤,安南的象兵见明军溃败,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乘胜追击。 可是这大象的奔跑速度,着实是超过了马世龙的预料,那速度,一点都不比人跑的慢。 有几个故意放慢速度以引诱安南象兵的明军骑兵,完全没有防备,被大象一鼻子抽飞了。 马世龙甩头观瞧,“这不能叫象兵,这得叫象骑兵呀!” “这么大块头还能跑这么快,要不是骑着马,恐怕还真就着了安南人的道了。” “快撤,快撤!” 大象虽然跑的很快,但终究还是和战马有差距,马世龙等人很快就与安南象兵拉开了一段距离。 等到了埋设地雷的区域,马世龙停下了脚步,地雷再好,那也得有人进入雷区引诱,不然安南象兵不一定会上当。 马世龙很快就有了人选,“马献图。” 一骑立刻上前,“在。” 马献图可是马世龙的亲儿子,这么危险的差事,自己的亲儿子在这,马世龙也不能让别人去。 “马献图,你率人沿着预先标记留出的小路进入地雷区域,引诱安南象兵。” “末将领命。” 马献图刚要向前,却被马世龙拦了一下,“儿啊,加点小心。” “孩儿明白。” 马世龙调转马头,对着众人说道:“我们速速离开。” “是。” 很快,马献图只觉地面颤动,就知道是安南象兵追来了。 “不要着急,控制战马,切勿触及地雷。” “是。” 象背上的安南将领看明军行动明显迟缓,心生疑虑,可是他一看四周地形,两旁倒是有几个小山包,但也藏不住人呀。 就在安南将领思虑之际,马世龙带着人从后面杀过来了,弓弩、火铳,手榴弹,一通招呼,硬逼着象兵向前走。 手榴弹一炸,象群受惊向前狂奔,象背上的安南士兵紧控制慢控制,还是没控制住。 还在雷区的马献图一看,我去,这真是亲爹呀。 马也不骑了,下了马,沿着标记的小路玩了命的跑。 马献图毕竟是马世龙的亲儿子,他不可能真的不管,地形他已经提前勘察过了,提前挖好了一道壕沟。马献图等人刚跑出雷区,二话不说就跳进去了。 嘭!嘭!嘭! 嘭!嘭!嘭! 爆炸声四起。 待硝烟散去,马世龙立刻就要去找马献图,但被亲兵拦住了,“将军,里面可能还有没炸的地雷,安全起见,您还是从旁边绕吧。” “好。”马世龙带着一队亲兵从旁边绕了过去。 左良玉正准备亲自带着人打扫战场呢,一听这话,立刻就停下了脚步,捎带着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先把战马撒过去,趟一趟路。” 第416章 海上 明军收复安南,共有三路大军,一路从云南出发,一路从广西出发,还有一路,是从海上。 负责海上登陆作战的是定辽伯满桂,统领广东、福建两省水陆兵马外加五千东瀛的仆从军,从海上进攻。 满桂之前一直在北方,他的作用,更多的是登陆以后发挥,在海上,一般都是广东总兵陈懋修指挥。 陈懋修,历史上也是抗清殉国的忠臣,他也是将门出身,他的祖父是陈璘。 满桂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他虽然是北人,之前也没坐过船,但并不晕船,见大海辽阔,反而是心生豪迈。 陈懋修走到满桂身旁,“定辽伯,在海上可还习惯?” “习惯,行伍中人,打仗嘛,在哪都一样。” 陈懋修手指向前方,“定辽伯,安南就在那个方向,广东本就离安南不远,咱们现在已经过了琼州岛,很快就能到了。” 满桂点点头,“安南的地图我已经看过了,地形狭长,基本上全挨着海,咱们的水师,这次可要大显神威了。” “不过,还是要按照军令部的作战计划,先打郑氏,再打阮氏,避免让他们联合起来。” “末将明白。” 等明军的战船将要靠近安南海域时,有安南的战船迎了上来。 陈懋修拿起望远镜查看,“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传我将令,击沉安南人的战船,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是。” 广东水师和福建水师接到命令,二话没说,嘭嘭嘭就是一顿火炮。 这时候的海战,比的就是船坚炮利,安南的战船哪比得过明军的战船,功夫不大,安南的战船尽皆被击沉,人也都跳海求生。 陈懋修吩咐道:“把人捞上来,问问安南的情报。” “是。” 跳海的安南人,被明军捞上来十几个,剩下的,就没人管了。 陈懋修走到第一个俘虏面前,“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这人低头不语,陈懋修使了使眼色,这安南俘虏挨了一刀,然后扔进了海里。 陈懋修接着问第二个安南俘虏,“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这第二个安南俘虏还是不说话,挨了一刀,被扔进了海里。 等陈懋修走到第三个安南俘虏的时候,他很识时务,一个劲的求饶,只是可惜,叽里呱啦的,陈懋修听不懂。 不过,陈懋修也明白了,刚刚那两个安南俘虏,估计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所以才不吱声的。 陈懋修指着一个千户,“你去把翻译找来,好好的审。” “是。” 过了一会,这千户就拿着一份供词来到了甲板上,“定辽伯,将军,这是从安南俘虏嘴里审出来的。” 满桂接过一看,眉头微皱,“安南人的战船里,还有红毛人呢,怎么没见到啊?” 这千户回答,“据安南俘虏交代,红毛人在海战中被我军的火炮打死了。” 满桂点了点头,然后将安南俘虏的供词递给了陈懋修,“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陈懋修接过一看,大致了解了基本情况,“定辽伯不必担心,不就是红毛人嘛,咱们大明又不是没收拾过。” 满桂用手敲打了一下船舷,“据安南俘虏的交代,郑氏的兵力,都抽调去和英国公、黔国公他们作战了,海边防守薄弱。” “但,安南俘虏所说的,未必可信,不能拿我大明儿郎的性命去冒险。” 陈懋修顿时就明白了满桂的意思,“来人,去将东瀛都司的犬养次郎参将叫来。” “是。” 犬养次郎,也就是明军收复日本之时,最早投降的日本人,如今已经被授予了参将之职,这次东瀛都司派来的五千仆从军,就是由他率领的。 很快,犬养次郎就来到了甲板,啪,对着陈懋修和陈懋修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参见定辽伯,参见陈将军。” 满桂满面笑容的看向犬养次郎,“犬养参将,你在东瀛都司的表现,我在大明都听说了,没有辜负大明对你的信任。” “这次登陆安南作战,我决意任命你为先锋,率本部人马,为我军先导。” “好好表现,要是作战英勇,我就推荐你到大明去做官。” 犬养次郎一听满桂这话,眼睛都直了,啪,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嗨!” 第417章 有背景 江苏,苏州府,长洲县。 自从朝廷清查人口、田地的诏令颁行至各省府州县,各地官府也纷纷开始行动,但总是遭到当地士绅的阻拦。 可清查人口、田地是朝廷的国策,虽有阻拦,但上面压的紧,各地官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小农小户的田地,他们人单势孤,倒是不敢说什么。但仍有大胆之人,向官府喊话,有本事去丈量大户人家的田地啊,跟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使劲算什么能耐。 长洲县衙的人也都知道这人说的话没错,可大户人家的田地,哪是那么好丈量的。 人家派着人在田地间头守着呢,县衙的人一来,立刻就有人去报信。 长洲县也知道大户人家田地不好丈量,但是你也不能不丈量大户的田地呀。所以,负责民政的县丞李有道,便亲自带人丈量大户的田地,但每次都被人阻止。 这一次,在知县耿章光的坚决态度之下,县丞李有道顿觉压力,总结经验教训,带足了人手,准备大干一场。 不过,情况并没有好转,县衙农业科的人刚刚开始测量,人家立刻就派人来阻拦了。 一群家丁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地吗,就敢在这胡闹!” “快走,快走。” 长洲县衙的人来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回来,都被这帮人阻拦,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火呢。 “管你是谁的地,我们是县衙的人,是来丈量田地,你们快点让开。” “这可是冯老爷家的田地,你们也敢在这撒野,快走,快走。” 一方要丈量田地,一方拦着不让,双方就这么吵闹起来了。 长洲县丞李有道,就在田间的小路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 长洲县衙农业科典吏王典吏,气喘吁吁的来到李有道的面前,“二老爷,别提了,这活没法干。” “哪回来,他们都这么拦着,没一回消停的,这田地压根就丈量不下去。” 李有道不紧不慢,“丈量不下去,那咱们就回去吧。” “回去?”王典吏很是不解,“二老爷,咱们这回出来,知县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咱们要是就这么回去,知县大人那怕是没办法交代。” 李有道不以为意,“我在这长洲县任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王典吏虽然也是新近才从福建调来的,但你之前也是胥吏,对于这些士绅地主,应该有所了解。” “人家是坐地户,咱们都是外来人,不靠他们,咱们是什么都做不了。” “知县大人是两榜进士出身,心气高,不了解情况,你说,真要是和那些大户人家对着干,难受的还不是咱们。” “先回去吧,不然照这样子下去,恐怕得动手了,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按照那群士绅的德行,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王典吏一听这话,你县丞都这么说了,那我还充那个大头的干嘛呀,“那就听二老爷的。” 他走到还在争执的人群前,冲着农业科的人喊道:“走,走,咱们走。” 待回到长洲县衙,知县耿章光就坐在大堂之内等着他们呢。 二人朝着耿章光躬身施礼,“见过堂尊。” 耿章光见他们两个这么快就回来了,就知道又是无功而返,“这么早回来,该不会是又让人给撵回来的吧。” 李有道略显尴尬,“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堂尊。” 耿章光看向李有道,“不是瞒不过,是预料之中。” “自朝廷清查田亩的公文行至长洲县,县衙派人去清查田亩的人,这已经是第五次被人撵回来吧。” 县丞李有道和王典吏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低下了头。 “都说事不过三,可是这三,是一个三不是两个三。”耿章光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来人。” 一名衙役应声快跑了进来,躬身道:“在。” “去把治安科、刑狱科的人都叫过来。” “是。” 很快,治安科的严典吏,刑狱科的谢典吏就赶来了大堂,“见过堂尊。” 耿章光颔首示意,以作回应。 “做事情,很难一帆风顺,不就是有刁奴阻拦嘛,清查田亩是国策,谁阻拦,就抓谁。” “严典吏,你带着治安科的人,跟着李县丞去清查田亩,谁阻拦,就一个字,抓。” “谢典吏,你刑狱科把大牢准备好了,说不定你刑狱科的大牢很快就能满了。” “李县丞,按照朝廷最新官制,民政,是由你负责的。” “王典吏,你之前是福建延平府的胥吏,蒙陛下恩典,废除贱籍,并令天下选派能吏、老吏为官,你王典吏如今才能成为朝廷命官。” “这次,还是从城东开始,李县丞,你带着农业科和治安科的人去,再去丈量田地。” “刑狱科的大牢已经准备好了,本官允许你抓人,若是这一次再让人撵回来,大牢已经打开了,不能空着,那你们就进去吧!” “是。” 李有道朝着农业科的王典吏、治安科的严典吏招了招手,“跟我走。” 待出了长洲县衙,农业科的王典吏凑到李有道近前,“二老爷,咱们这回还真的要抓人啊?” “堂尊不是都已经吩咐了吗,咱们这做下属的,还能不领命。” 王典吏还是有些不解,“可是,二老爷您之前不是还说急不得呢?”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没看到堂尊已经动了火气了,难不成你真的想去大牢里蹲着?” 王典吏更是不解了,“二老爷,虽说卑职这个典吏是不入流,但您这个县丞那可是正八品的朝廷命官,没有朝廷的问罪文书,堂尊他还真能把您下大牢不成。” 李有道看了看左右,他这个县丞负责民政,他也是有意拉拢王典吏,这才说了自己打听到的底细,“我告诉你,咱们长洲县的这位堂尊可不一般,那是大有来头。”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四川巡抚耿如杞耿中丞,那是咱们堂尊的亲生父亲。” 王典吏一听这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咱们这位堂尊这么大派头呢,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好爹呀。” “嘘!”李有道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小点声。” “所以,别说你我办砸了差事,就算是你我干干净净、身上一点事都没有,咱们这位堂尊要是想收拾你我,那也不过就是写封信的事。” “行了,咱们还是快点去干活吧。” 第418章 人命 长洲县丞李有道,带着治安科、农业科的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城东的田地去了。 这的田地,都是当地大户冯家光的,这家伙有个举人的功名,他的儿子有个秀才的功名,在当地颇有势力。 县丞李有道带着这么多人去,冯家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当即安排自己的管家,这管家是他的本家,也姓冯,冯管家带着府上的家丁就告诉了田地。 冯管家刚走到田间,就看到农业科的人已经开始丈量了,他当即就跑了过去。 他跑到李有道的面前,“二老爷,这点小事怎么还劳动您的金身大驾了。” 李有道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当然了,打狗还得看主人,李有道主要还是给冯家光面子。 “不敢,不敢,我可当不起金身大驾这四个字。” “二老爷,您说笑了不是,在这长洲县,除了知县大人那就是您了,您要是当不起金身大驾四个字,那谁还能当的起呀。” 李有道哈哈一笑,“冯管家,你说我是金身大驾,不过可惜呀,你冯管家这么认为,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就在上个时辰,你手下的家丁,可是又将我撵回去了。” 冯管家尴尬的笑了笑,“那可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冲撞了二老爷您老的大驾。” “我回去以后,挨个查,等我查出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我一定重重的处罚他,给二老爷您出出气。” 说着,冯管家一躬到底,“小的我在这,给二老爷您赔个不是。” 李有道一摆手,“免了。” “若是你冯管家真的有心,那就将你的人撤到一旁,不要妨碍农业科清查田亩就行了。” “这个,”冯管家犹豫了,他可不敢让农业科的人丈量田地,这的田地数量,和鱼鳞图册上的田地数量,可对不上。 “二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有道看向田地,“不必了,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二老爷,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这丈量田地,能不能稍微缓一缓,避免耽误农时。” 李有道冷笑一声,“笑话,这是什么月份啊,哪来的农忙。” “丈量田地那是国策,谁也拦不住,冯管家,看在冯举人的面子上,我和你说的已经够多了。让你的人,撤到一旁,不要耽误公事。” 看着冯管家没有动的意思,李有道看着他,“怎么,冯管家你这是要和官府作对?” “不敢,不敢,二老爷,您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和官府作对呀。” 李有道冷哼一声,“知道不敢就好,那就让你的人靠边,别在这碍事。” 冯管家不卑不亢,“二老爷,您也知道,小人我就是一个管家,是当奴才的,既然是当奴才的,那就得给老爷看好家,不能让别人随便就进家门。” 李有道哈哈一笑,“冯管家,你倒还是一个忠心的仆人呀,本官就愿意和忠心之人打交道。” “不是本官自夸,本官也是忠心之人,不过和你不同,你忠心是对你家老爷,本官的忠心,那是对的朝廷。” “你愿意在这待着,那你就在这待着,不过本官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妨碍公务,我就立刻让人,抓你。” “严典吏。” 严典吏立刻上前,“二老爷。” “你带着治安科的人维持秩序,哪个要是敢妨碍公务,抓!” “是。” 两队治安科的衙役立刻走了上来,腰里都挎着刀。 不过,冯管家依旧面色平静,他知道,这些官员,都是外地调来的,他们或许不畏惧冯家的势力,但是这些衙役、书吏,那可都是长洲县本地人,他们多多少少对冯家还是存有忌惮之心的。 “二老爷,您这可吓坏小人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人听着就是了。” 李有道没再搭理他,而是看向正在丈量田地的农业科人员,他心里只盼望着,快些进行,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前面忽然来了一群农夫,跑到田间,驱赶正在丈量田地的农业科人员。 “你们在我的地里干什么呢!” “你们是不是在薅我地里的禾苗!” “你们是不是想偷我地里的土!” “我刚在地里上了肥,你们就来了,该不会是想偷我的肥吧!” 农业科的王典吏赶忙解释,“各位乡亲,我们是在丈量田地,没干别的,你们不要误会。” 人家就是来创造误会的,哪听你那个呀,“快走,快走。” “从我的地里离开。” “快走,快走。” 王典吏急急忙忙的跑到李有道的面前,“二老爷,又有人来阻拦了。” “那些都是什么人?”李有道问道。 “看样子,像是佃户,咱们现在丈量的田地,就是他们从冯家租种的。” “佃户?”李有道眉头紧锁,转头看向了冯管家。 冯管家一脸笑容,好像看戏一般。 治安科的严典吏走上前来,“二老爷,要不要把他们都抓了?” 李有道摇了摇头,“这么多人,怎么抓呀。” 农业科的王典吏有些着急,“二老爷,他们这是裹挟百姓,对抗官府啊,不抓,这根本就没法丈量田地呀,堂尊那里咱们根本就没办法交代。” 李有道也下定了主意,“一帮子连田地都没有的佃户能懂的什么,还不是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严典吏,你带人去将百姓驱赶,必要的时候,抓上几个人,震慑宵小。” “明白。” 治安科的严典吏当即带着人就过去了,仓啷,仓啷,仓啷,刀都拔出来了。 “清查田亩乃是朝廷国策,只是丈量田地,并不会对你们的田地、庄苗造成破坏。” “你们不要在这妨碍公务,不然,就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快点走。” 一队衙役立刻上前,“走,走快走,快走,走。”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要是踩了我的苗怎么办!” “我们不走!” “对,我们不走!” 严典吏用手一指,“他,他,还有他,妨碍公务,抓了。” “是。” 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拿人,“老实点,别动,老实点。” “你们凭什么抓人!” “你们凭什么抓人!” 就在双方产生冲突之际,一个佃户不知道怎么,突然扑向了一名衙役,这衙役刚想推开佃户,可是没想到,自己手里的刀,不知怎么就穿过了这佃户的胸膛。 顿时一片骚乱。 “杀人了!” “杀人了!” 第419章 乱状 长洲县丞李有道带着农业科王典吏、治安科严典吏,三个人急呼呼的跑进长洲县衙。 “堂尊,堂尊,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堂尊。” 耿章光看向李有道,“李县丞,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们这般慌张。” “堂尊,不不好了,出人命了。” “出人命了?”耿章光有些疑虑,“不是让你们去丈量田地了,怎么就出人命了?” 李有道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堂尊,就是因为丈量田地才出的人命。” “严典吏,你快跟堂尊说说。” “是。”治安科的严典吏也有些慌了,“堂尊,是这么回事,农业科的人去丈量田地,冯家的人也都让二老爷看住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一群佃户阻拦,卑职带着人前去驱逐,可没想到有一个佃户他不长眼,直直的扑在了刀上,当时就断了气。” “人家现在还在那等着咱们要说法呢。” 耿章光敏锐的就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严典吏,你是说那个佃户是自己扑过去的,不是县衙的人动的手?” “这个,卑职也说不准。” “什么话!”耿章光呵斥一声。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说不准的。” 严典吏擦了擦头上的汗,“堂尊,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卑职是真的没看清。不过据犯事的那个衙役说,就是那个佃户自己扑上来的,他压根就没动手。” “那个衙役呢?”耿章光问道。 “被扣下了。” “被扣下了?”耿章光眉头紧锁,“被谁扣下了?” “死的是冯家的佃户,冯管家说是要为自家佃户声张正义,就和那些佃户把犯事的那个衙役扣下了。” 啪! 耿章光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县衙的人,他冯家凭什么扣人!” “还有,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们的衙役究竟有没有过错还不好说,不要用犯事二字了,那个衙役叫什么名字?” “回堂尊,叫张大昌。” 耿章光站起身来,走到堂中,“按照朝廷最新官制,一县刑名由主簿负责,然我长洲县主簿一职空缺,刑名暂时由我代管。” “治安科、刑狱科,两科点齐人手,随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耿章光看向李有道,“李县丞当时也在场,一块去看看吧。” 李有道也不敢说不去,“是。” 待到了现场,人家的确还在那等着呢。 冯管家是认得耿章光的,立刻就迎了过去,“大老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耿章光上下一打量冯管家,“你是?” 李有道立刻介绍,“堂尊,这就是县里冯举人府上的管家,冯三。” 冯三也很会做人,朝着耿章光就躬身施礼,“小人冯三,见过知县老爷。” 耿章光是崇祯十年的进士,而后外放至长洲任知县,本县的士绅大户,他上任之初就拜会过,也都知道。 不过,对于一个管家,耿章光没必要那么讲究,微微点头示意,而后就径直走到人群。 “张大昌在哪呀?” 一群人当即散开,耿章光这才见地上躺着一人,身着衙役服饰,但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上。 耿章光见状,怒火中烧,“这是谁干的!” 治安科的严典吏立刻从人群中拽出两个衙役,“不是让你们留在这看着点,怎么张大昌让人打成这样了!” 一个衙役慌慌张张的回答,“严典吏,您走之后,这群佃户群情激奋,吵吵着要对张大昌动手,那么多人,我们俩实在是拦不住。” “废物!” “废物!” 严典吏啪啪就抽了这两个典吏几个大嘴巴,“你们两个是干什么吃的!” 这两个衙役嘴角都被抽出血来了,也不敢说别的。 “好了,”耿章光走了过来,“事到如今,埋怨他们两个已经没有用了。” 耿章光喊过一个心腹书吏,“你把张大昌带下去,找个郎中医治。” “是。” 接着,耿章光又看向这两个衙役,“都有谁动手了?” “回老爷,这些佃户,都动手了。” “冯三带来的家丁动手了没有?” “没有。” “确定没有?” 衙役拼命摇头,“没有。” 耿章光明白了,衙役都是本地人,畏惧冯家的势力。 “陈典吏,把他们两个收监。” “是。”刑狱科的陈典吏立刻安排人上前。 耿章光又看向治安科的严典吏,“严典吏,出了人命,你就安排两个衙役在这看守,你治安科是没人了吗!” 严典吏也委屈,“堂尊,当时出了人命,这些佃户,还有那些家丁,推搡着我们要说法,二老爷说不要激起民愤,让我们保持克制,就安排了两个人看着,其余的人都撤了回来。” 县丞李有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堂尊,当时群情激奋,民怨沸腾,县衙的人和百姓剑拔弩张,稍不留神,就容易引起冲突。” “卑职也是害怕引起民乱,官府与百姓发生械斗,这才把人都撤了回去。” 耿章光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李有道,“死了的那个佃户呢?” 一个佃户回答道:“被他家里人抬回去了。” “胡闹!”耿章光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火。 “出了人命,官府没派人勘察,竟然敢私自处置尸体!” “严典吏!” 严典吏头上又冒汗了,“卑职在。” “你自己脱了官服,回家等着都察院的人上门问罪吧,治安科的差事,你就不用管了。” 严典吏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堂尊,堂尊,卑职也是多年当了二十多年的胥吏,好不容易才当上了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也是刚调到长洲县不久,您就给卑职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耿章光知道,这个严典吏原本是浙江按察使司的一个捕头,因为这次胥吏改革,才被浙江按察使司举荐,成为了长洲县治安科的典吏,不是本地人,也是刚刚到本地不久,和本地士绅还没有瓜葛,还可以用。 经过刚刚这么一吓,震慑的目的也达到了。 “那好,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带着人去把尸体找回来,连同他的家人一同带回来,这个差事你要是干不好,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卑职明白。”严典吏站起身来,招呼了一队人,“你们跟我走。” 第420章 抓人 耿章光扫视一圈,佃户们的脸上,不见惊恐,冯三的脸上,更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们这些人,公然殴打县衙官差,抓了。” 刑狱科的陈典吏带着人就上,他也是这次胥吏改革才当上的这个不入流的官,官吏,官吏,虽然官和吏通常是放在一起说的,但是,官和吏是完全不同的,那是云泥之别。 六部之首虽然叫吏部,但是,吏部是管官的。 陈典吏之前也是胥吏,他深知官与吏的差别,这次好不容易当上了官,他可不想丢了,刚刚严典吏的教训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再步后尘,所以很是卖力气。 那些佃户自然是不甘心被抓,一个劲反抗,“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凭什么抓人!” “你们凭什么抓人!” 耿章光大喝一声,“抽刀!” 仓啷,仓啷,衙役们立刻就把刀拔出来了。 耿章光向前走去,正面对着那些佃户,“我告诉你们,公然殴打官差,已然犯了大明律,如若再拒捕,那就是罪加一等。” “你们也不要想着什么法不责众,本官在这明确的告诉你们,除了法不责众以外,还有一个词,叫诛九族!” 这时,一个佃户说道:“老爷,当时二柱子被县衙的衙役杀了死,我们跟他都是邻居熟人,这才一时没忍住动了手,没想到失手打伤了官差,我们真不是有意的。” 耿章光可不会被他们三语两语就说动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们说了不算,本官说了也不算,那得审问过后才能知道。” “殴差拘捕本就是重罪,你们已经殴差了,那就不要再犯拘捕这个罪过了。” “抓!” 陈典吏再次带人上前抓捕,有了耿章光的语言震慑,这一次顺利了许多。 耿章光用手一指冯三和他身旁的那群家丁,“陈典吏,把那些人也带回去接受审问。” 冯三立刻上前,“知县大老爷,我们没动手啊,动手的是那些佃户,和我们没关系呀。” “他们动手的时候,小人还带着人劝阻来着。” 耿章光看着冯三,“你们和这件事,有关系也好,没关系也好,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们就在现场,现在带你们去县衙,也是照例询问。” “怎么,冯三,你是不愿意配合本官办案,还是说你心里有鬼,不敢进县衙呀。” 冯三面带谄笑,“不敢,不敢,小人一向是奉公守法,是安善良民,心里自然是没鬼的。” “小人这就随您去县衙,接受询问。” “不光是你,你们这些人都要去县衙接受询问。” 冯三走到耿章光近前,“大老爷,您吩咐了,我们这些人自然是要跟您去县衙的,只不过我们这些人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就怕府上的冯老爷担心,您看能不能容小的派个人回一趟府,向我家老爷禀明情况。” 耿章光冷哼一声,“不用拿冯举人狐假虎威,冯举人那,本官自会派人去通知。” “不过,冯三,本官倒是想问你一句,你带着那么多家丁来田地间,是干什么来了?” 冯三嬉笑道:“回大老爷,小的是带着人巡查来了,我们府上田地比较多,所以每天都要派人来巡查一遍。” 耿章光皮笑肉不笑,“但愿如此。” “来呀,带上涉案人员,咱们回县衙。” 待回到长洲县衙后,耿章光并没有立刻安排人审案,而是来到一处偏房,看望受伤昏迷的衙役张大昌。 之前耿章光安排的那个书吏已经找来了一个位老郎中,正在给张大昌诊治。 老郎中连摇头带叹气,“哎,哎。” “哎~哎。” 一旁的县丞李有道看不下去了,便问道:“老先生,你别光叹气啊,你也得说说这人怎么样了?” 老郎中回转过身,“大老爷,二老爷,这人,是没什么大碍,就是以后会变得痴傻。” “变得痴傻?”李有道眼一瞪,“这还叫没什么大碍!” “我说老头,你到底会不会治呀!” 耿章光拦了李有道一下,“老先生,您说这张大昌会变得痴傻,不知此话怎讲?” 老郎中叹了一口气,“大老爷,这张大昌虽然看起来伤的很重,但那都是皮外伤,不打紧,休养些时日就好。” “可关键是他的头部受到了重击,之前老朽也曾接诊过这样的病人,有的是与人争斗造成,有的是开采时被落石所致,但无一例外,人都是变得痴傻。” “这一次,恐怕也很难例外。” 耿章光点了点头,“有劳老先生了。” 一旁的书吏立刻将诊费送上,“老先生,诊费。” “好,好。”老郎中接过诊费,嘱咐一声,“按照老朽开的方子的抓药,一日三服,伤势就会见好,只是其他的,恕老朽无能无力了。” 耿章光淡淡道:“无妨,老先生已经尽力了,代本官送一送老先生。” 一旁的书吏一伸手,“老先生,您请。” “好。” 耿章光起身来到公堂,李有道随即跟上。 农业科的王典吏,刑狱科的陈典吏,都在这等着呢。 陈典吏问道:“堂尊,人都已经关在大牢里了,您看什么时候审?” 李有道给陈典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后稍一稍,“堂尊,您看咱们长洲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向府里禀报,看看府台大人有没有什么指示?” 长洲县是苏州府治下,现任苏州知府是孙之獬。 孙之獬原来是淮安府同知,因在盐政改革中有功,升迁知府,终于是穿上了绯袍。 由于考虑到接下来要全面清查田亩,朱由检便刻意安排孙之獬担任了苏州知府。 孙之獬这个人,品行不端,人性很次,耿章光为人正派,是很看不惯孙之獬的。 “这是我们长洲县的事,现如今各地清查田亩都不顺利,府台大人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还是不要打扰府台大人了。” 李有道害怕担责任,便劝道:“堂尊,咱们长洲县是附郭县,如今出了人命,府里相信也得到了消息,若是我们不告知府里,会不会显得我们目无上官?” “那也得等我们审了之后再往府里报,不然,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不怕府里说我们是渎职吗!” “是是是,堂尊您说的是。” “陈典吏,等治安科的严典吏回来后,你们二人先审一遍。” 陈典吏躬身道:“卑职遵命。” 话刚说完,治安科的严典吏就跑进了大堂,“堂尊,堂尊,有情况。” 第421章 事情复杂了 治安科的严典吏发现了新的情况,赶忙向耿章光诉说,“堂尊,死的那个佃户叫刘二柱,卑职带人去他家的时候,他的家人正给他擦拭身体,准备下葬呢。” “下葬!”耿章光越发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人才刚死,官府还没有定案,他们怎么敢下葬!” 严典吏说道:“堂尊,您别急啊,听卑职慢慢说。” “我也问刘二柱的家人了。为什么着急下葬,是不是有什么人说了什么。” “但都不是,据刘二柱的家人说,这个刘二柱得了肺痨,他们是怕传染,这才着急下葬。” “卑职也查过了,刘二柱的家里有药,有药方,药方也找郎中看过了,的确是治疗肺痨的方子。” “只不过,给刘二柱开方子的郎中,是吴县的,不是咱们长洲县,卑职已经派人去吴县询问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吴县和长洲县都是苏州府的附郭县,严典吏说的很快就有消息,也不是假话。 县丞李有道颇为不解,问道:“不对呀,肺痨可是传染,这个那些佃户怎么还会和刘二柱一起闹事呢?他们就不怕被传染吗?” 严典吏解释道:“二老爷,您有所不知,刘二柱家里穷,如今他又得了病,全靠他媳妇做织工为生。您想想,要是刘二柱得肺痨的事被人知道了,那谁还敢用他们家人呀?” “要不然,他们家也不会跑去吴县找郎中开方子了。” 李有道听了这话,他一想,刘二柱得了肺痨,严典吏去了刘二柱的家,那他会不会。 想到这,李有道默默地与严典吏拉开了距离。 耿章光听了严典吏的话,心中顿时了然,“一个将死之人,主动寻死,这背后必然有人为推动。” “那个刘二柱的家眷都有谁?” “回堂尊,刘二柱有妻有子,他那个儿子今年七岁。” “刘二柱的妻儿现在在哪?” “已经按照阻挠办案,关在大牢里了。” 耿章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刘二柱家境贫寒,他如此求死,必然有人背后许利,严典吏,你带人把刘二柱的家抄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银钱和贵重物品。” “卑职这就带人去。” 严典吏当即带着人就去了刘二柱的家,“搜!” “是。” 周边的人家纷纷过来看热闹,其中不乏有人指指点点。 “你们看,这官府的人杀死了刘二柱,不说审问凶手,反而来抄刘二柱的家。” “要不怎么说官官相护呢,前脚抓了刘二柱的妻儿,后脚就来抄家,你说,就刘二柱那个穷的都露腚的家,有什么好抄的,这官府,真是丧良心。” “可怜这孤儿寡母,不仅报不了仇,反而还被抓进了大牢,真是苦命啊。” 衙役们也都搜查完了,“严典吏,没有。” “你们那呢?”严典吏朝着另一队人问道。 “我们这也没有。” “你们呢?” “我们这也没有。” 严典吏点了两名衙役,“你,你,你们两个在这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其他的,跟我回县衙,向堂尊复命。” “是。” 长洲知县耿章光,正在县衙大堂里等消息呢,一见严典吏回来,便问道:“怎么样?” 严典吏摇了摇头,“堂尊,什么都没有发现。” “什么都没有发现?”耿章光眉头皱的更深,“不应该呀。” 这时,严典吏派去吴县打探消息的衙役也回来了,“堂尊,堂尊,小的去吴县打探了,那个给刘二柱开药方的郎中,不在医馆里,说是去省亲了。” “省亲去了?去哪里省亲了?”耿章光问道。 “据医馆周边的邻居说,是去贵州省亲了。” “贵州?”耿章光声音也不自觉的变高了,“他一个江苏人,怎么跑去贵州省亲了!” 这衙役的声音,也不自觉没底气起来,“回堂尊,说是那郎中的一个叔叔之前在陕西做官,后来被贬谪到贵州去了。” “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上午。” 耿章光呼吸的声音都加粗了,“昨天上午走的人,今天上午出的事,可真够巧的呀。” 他点手指向刑狱科的陈典吏,“你去大牢里,把刘二柱的妻儿给我看好了。” “卑职明白。” 陈典吏刚转身离开,就有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堂尊,府里宋通判来了。” 县丞李有道一听这话,有点慌了,“堂尊,宋通判管着咱们苏州府的刑名,他一定是听说了刘二柱的事,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耿章光看向李有道,“兴师问罪?” “本县一没贪赃,二没枉法,兴的哪门子师?又问的哪门子罪?” “你李县丞如此惶恐,难不成是你心中有鬼?” 李有道连连陪笑,“堂尊,看您说的,卑职哪敢呀。” “就是的,咱们问心无愧,还怕他宋通判吗!” 说话间,身着六品官服的宋通判也走进了长洲县衙,知县耿章光,县丞李有道连忙迎了过去,“宋通判。” 宋通判朝着耿章光一拱手,“耿县尊。” 至于县丞李有道,则是被他直接忽视了。 耿章光伸手相让,“宋通判,您请。” “来呀,给宋通判上茶。” “好好好。”宋通判笑着坐了下来。 耿章光看向宋通判,“宋通判,您这次亲身来我们这小小的长洲县衙,可是府台大人有什么吩咐?” “非也,非也。” “府台大人去省里议事了,府衙暂由孙同知主事。我这次来,是因为听说长洲县在丈量田地的过程中,闹出了人命?” 耿章光上下一打量宋通判,“原来是这事啊,没想到还惊动了宋通判您。” “是这样,根据在场人员的描述来看,此案,应该是误杀,不过具体的情况到底如何,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宋通判点点头,“耿县尊,你也知道,清查田亩,一直进行的都不顺利,现如今长洲县又在清查田亩的过程中,闹出了人命,这恐怕会对清查田亩造成更大的麻烦。” “所以,我个人觉得,处理此案,还是要慎重一些。” 耿章光听出了宋通判话里的意思,“宋通判您主管苏州府的刑名,又九久在地方,经验丰富,还请宋通判为长洲县指条明路。” 宋通判凑到耿章光近前,压低了声音,“死的,不过是一个佃户,那些佃户,能懂得什么啊,还不是我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吗,关键在于大户。” “这次的案子是发生在冯举人的田地里吧,死的又是冯举人家里的佃户,对付这些佃户,人家比咱们官府,还要有经验。” “听说耿县尊还让人抓了冯举人府上的管家和家丁,审案嘛,询问一些人事很正常的,但审问完了,没问题,是不是也不能长时间羁押。” “把冯三那些人先放了,那冯举人自然就会明白,处理佃户死亡的案件,也会简单许多。” 耿章光问道:“把冯三那些人放了,这案子就能结了吗?那清查田亩是不是也要暂时放缓?” 宋通判哈哈一笑,“耿县尊,你是聪明人,何必要把话说的那么透呢。” 耿章光严肃道:“查案,是官府的事。” 宋通判点点头,“当然,当然,我这也是一点个人见解,具体的事情,还是得我们官府来办。” “我那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宋通判慢走。” 耿章光径直来到县衙后院,他知道这事完不了,现在知府孙之獬去了省里,苏州府主事的是孙同知,这个孙同知耿章光也有所了解,胆小怕事,是指望不上了。 现在宋通判又是这个态度,耿章光甚至都怀疑宋通判是收了黑钱。 于是,耿章光找来了服侍自己的老家人,这是他从山东老家带来的,绝对可靠。 他将一封信交给这个老家人,“你拿着这封信,去原观海卫的卫所,找苏松常镇兵备道的黄兵宪。高兵宪为人正直,也是我们的山东老乡,你将这封信交给他,他自然就会明白。” 官场之上,同乡同年,都是很亲近的关系,耿章光是山东人,苏松常镇兵备副使黄宗昌也是山东人。 耿章光上任之后,也得到各个衙门拜访,与同为山东人的兵备副使黄宗昌自然就显得亲近,再加之耿章光的父亲是四川巡抚,黄宗昌与耿章光又志同道合,双方的关系相处的很是融洽。 所以有了事,耿章光自然就想到了黄宗昌,而且黄宗昌是挂按察副使衔的兵备道,过问此案,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这位老家人跟随耿章光多年了,察觉出了耿章光的异常,“少爷,您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了吧,用不用派人去找老爷?” “不用,你去送信就是了。” “是。” 第422章 送信人被杀 清晨,审了一夜案子的长洲知县耿章光,洗了把脸,虽然盆中水有不少,但依旧洗不去脸上的愁容。 治安科的严典吏也陪着耿章光熬了一夜,此刻脸上也是布满了愁容。 “堂尊,您说说,就刘二柱的女人刘李氏,那是什么玩意,昨天我问她的时候,她亲口承认说他男人刘二柱得了肺痨,命不久矣,结果到了晚上就变卦了,说这刘二柱没事,就是被张大昌一刀捅死的。” “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耿章光擦了擦脸,“好了,这是有人向刘李氏说了什么,这才使其改了口。” 严典吏当即就听出了耿章光话里的意思,“堂尊,您的意思是说,狱卒有问题?” “这已经不重要了,”耿章光将毛巾搭在架子上,“重要的是,杀人的张大昌被打成了痴傻,死者家属刘李氏,一口咬定刘二柱是他杀。” “堂尊,可之前刘李氏明明说的就是刘二柱得了肺痨,活不了几天了。” “你录口供了吗?刘李氏画押了吗?”耿章光反问道。 “都没有吧,那你凭什么说刘二柱得了肺痨?” 这时,一个书吏走了进来,“堂尊,严典吏,早饭准备好了,您二位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耿章光看向严典吏,“走吧,忙活了一夜了,先吃点东西吧。” 早饭也相对简单,有馄饨,有烧饼,还有一碟咸菜。 耿章光拿起烧饼就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严典吏可就没心思吃了,“堂尊,这事透着古怪。” “刘李氏改了口,给刘二柱开药方的郎中又找不到,杀人的张大昌还变成了痴傻,可这张大昌之前还一口咬定说是刘二柱是自己扑到他的刀上的。”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说好办也好办,可要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耿章光夹了一口咸菜,“好办怎么办,不好办怎么办,仔细说说。” “堂尊,要说好办,那就直接把张大昌交出去,以平息民怨,到时候官府再一施压,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要说不好办,”严典吏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这才接着说道:“卑职虽然调来长洲县时间不算长,但对本地的情况还算有一定的了解。” “这次出事的地方,是在冯举人的田地里,这个冯举人在本地颇有势力,他的父亲、祖父,都是进士,他的儿子也中了举人,现在正在南京读书呢。而且冯家世居苏州,人脉极广,典型的士绅、土皇帝。” “卑职以前在浙江按察使司的时候,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当时朝廷要开银矿,可是那些士绅不让,因为他们自己要开矿,他们便制造了矿难,以矿难为由,裹挟民意要挟官府,逼迫官府退步。幸亏当时的浙江巡抚周延儒周中丞行事果断,直接调兵,把这些人给震慑住,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卑职现在怀疑,他们就是想通过刘二柱的案子,迫使堂尊您就范,继而使清查田亩暂缓甚至是停止。” 耿章光放下手中筷子,“严典吏,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欣慰。” “我现在总算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对胥吏进行改革了,要是往常县衙里的捕头,是万般不会这么说的。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利益牵涉太深。” “清查田亩,乃是国策,这个是谁都挡不住的,他们无非就是垂死挣扎而已。” 严典吏有些担忧,“堂尊,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弄不好,您就得罢官夺职,削弱籍回家。” 耿章光的父亲是四川巡抚耿如杞,对于一些消息,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听了严典吏的话,淡淡一笑,“吃饭吧。”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严典吏见状,急忙出去查看,“大清早的,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严典吏,城郊发现一具尸体,看样子像是堂尊他从山东老家带来的仆人。” “你说什么!”严典吏惊呼道。 这时,耿章光也走了出来,严典吏急忙跑到他的身边,“堂尊,城郊……” 耿章光摆了摆手,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不必说了,刚刚我都听到了。” 第423章 密谋 苏州城郊,长洲知县耿章光看着地上老仆的尸体,一股火气,涌上心头,但是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治安科的衙役仔细做了勘察,“堂尊,应当是昨天夜里被害的,身上被翻了一遍,就连鞋底、袜子里面都被翻了。” “值钱的东西都没了,看样子像是遇上了强盗,被谋财害命了。” “谋财害命?”耿章光苦笑一声,“先把尸体抬回县衙再说吧。” “是。” 待回到县衙,一名书吏立刻走到耿章光面前,“堂尊,冯家光求见。” “冯家光,”耿章光听着这个名字,暗自咬牙,“带他到正堂。” “是。” 冯家光被书吏引领到正堂,见知县耿章光在上位坐着,便拱手行礼,“见过大人。” “冯举人,不必客气,坐。” “谢大人。” 耿章光看向冯家光,“冯举人,自本县就任长洲知县以来,你还是第一次登门,不知冯举人有何指教啊?”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一平头百姓,怎敢谈指教二字。” “大人,不才这次斗胆求见,是想问一下刘二柱的案子。” 耿章光想也没有想,直接驳了冯家光,“案子,由官府在办。” 冯家光面带笑容,“我想大人是误会了,在下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官府办案的规矩。不才府上的管家冯三,被治安科的人羁押在牢,我是想问一下,冯三等人,是否涉案。” 耿章光的嘴很严,“冯三等人若是涉案,官府自会派人传讯冯举人上堂回话。冯三等人若是没有涉案,官府在了解情况后,自会放了他们。” 冯家光淡淡一笑,“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只是府上事情繁多,冯三又是府上管家,很多事情离了他还不行,若是冯三不曾涉案,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让冯三早些回家。” 耿章光平静道:“这一点冯举人尽可放心,若是查明冯三确实清白无辜,官府自会放他归家。” 冯家光尴尬一笑,“大人,不才看长洲县衙有些破旧,愿出资修缮,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耿章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打算贿赂他,“冯举人的好意,本县心领了,不过长洲县是苏州府的附郭县,不远处就是知府衙门,修缮县衙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请冯举人耐心等待,待我禀明府台大人后,再派人告知冯举人。” “如此,也好,也好。” 冯家光站起身来,“那大人,不才就先行告退了。” “严典吏,代本县送一送冯举人。” 严典吏走上前来,“冯举人,您请。” “有劳严典吏了。” 送走冯家光后,严典吏又回到耿章光身旁,“堂尊,刘二柱的案子,应该就是冯家光派人做的,他这次来是探您的口风的,您没有应,恐怕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耿章光缓缓站起身来,“不好办,也得办。” “清查田亩,查的就是这些士绅地主。” “不过刚刚冯家光想向我行贿,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严典吏,这个刘二柱有没有兄弟姐妹?” 严典吏想了想,“回堂尊,没有。刘二柱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家族中倒是还有几个叔伯兄弟。” “那这个刘二柱的岳丈家可还有人?与刘二柱家关系如何?” “这个卑职倒是查过,刘二柱的岳丈、岳母都在,还有一个小舅子,和刘二柱一家人关系不错。” 耿章光顿时有了主意,“严典吏,你带着人去查一查刘二柱的岳丈家,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不义之财。” 严典吏显得有些为难,“堂尊,这个刘二柱的岳丈家不在咱们长洲县,而是在吴县。” “虽然吴县和咱们长洲县都是苏州府的附郭县,但毕竟是两个县,我们这样贸然过去吴县的地盘上,有点不合规矩。” 耿章光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这样吧,我向吴县拟一则公文,你亲自带人去一趟吴县,把事情查清楚了。” “卑职明白。” 看着严典吏离开的身影,耿章光的心里,又起了计较。 冯家光离开县衙后,径直回了府,因为他的府上还有一众乡绅在等着他的消息呢。 “冯兄,情况如何?” “冯兄,状况怎样?” “冯兄,可还顺利?” 冯家光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诸位,莫急,莫急。” “我去了县衙,也见到了知县耿章光,可是咱们的这位耿知县,耿老爷,耿大人,是软硬不吃啊。” “一个劲的在那说场面话,一点实底也不说,本想送礼,他也给我驳了回来。” 一名乡绅听了这话,当即动了怒火,“我看,这位耿老爷,是非清查田亩不可了!看来城郊的那具尸体,是没起作用呀。” “哼!”一名乡绅冷哼一声,“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还想做事,我看他是痴人说梦!” 一位儒雅的中年乡绅说道:“他要做梦,就让他做去,可是他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这个得咱们说了算!” “不管是哪任知县,乃至知府,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拜会我们。这个官,我们让他当的安稳他就能当的安稳,让他当的不安稳,他就当不安稳!” “那个刘二柱的案子不就是现成的嘛,让刘二柱的那些叔伯兄弟、堂兄弟,全都县衙门前去闹,我还就不信了,自古以来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这些人,还能让他一个外来户欺负了。” 冯家光听了众人的话,止不住的点头,“诸位说的都有道理,刘二柱的案子,确实是一个下手的地方,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刘二柱的妻儿被关在了县衙,要是这个刘张氏说出刘二柱得了肺痨来,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儒雅的中年乡绅毫不在意,“这个刘张氏的娘家在吴县,吴县那边我已经派人打点好了。答应刘二柱的钱,也都送到了刘张氏的娘家,要是这个刘张氏想要反悔,那也得掂量掂量她娘家人的性命。” 冯家光不置可否,“不过,我觉得事情还可以更好办一些。” 中年乡绅立刻就明白了冯家光的意思,“冯兄,你的意思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冯家光点了点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若是这个刘张氏也死了,那县衙门的人,就算是浑身都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中年乡绅略感为难,“办法倒是好办法,就是不太好弄。” “现在不比以前,管大牢的是刑狱科,新来的刑狱科的陈典吏是外来人,咱们还没买通。据大牢里的狱卒说,这个陈典吏整天守在大牢,就连牢饭他都让狱卒先吃一口再给犯人,实在是有些棘手。” “棘手也得办呀。”冯家光态度坚决,“你们又不是没有看到这个耿章光的态度,那是非要清查田亩。” “就咱们名下的田地,真经得住查吗?谁家的田地数量,能和鱼鳞图册的对上号?” “再说了,清查完了,那该交的赋税,我们交还是不交?” 中年乡绅有些为难,“要是非要让那个刘张氏死,倒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不过,咱们借着刘二柱的案子闹出动静,这件事,还是问一问申老的意见吧。” 冯家光闻听此言,也没有多说什么,“那咱们就去申老府上,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吧。” 第424章 高见 冯家光等人口中的申老,就是大明朝原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直隶巡抚申用懋。 申用懋的父亲,就是申时行,他们都是苏州府的人。 申用懋告老还乡已经有几年了,他是嘉靖年间的生人,今年已经快八十了,身子骨也不太好,平时就在家里休养,也不怎么露面。 不过,人家父子两代人都是朝堂重臣,尤其是申用懋的父亲申时行,更是内阁首辅,在当地的士绅眼中,申家,那是相当的有分量。 正在家中品茶的申用懋,忽然接到了府上下人的禀报,“老爷,冯举人他们来了,想要见您。” 人老奸,马老滑,申用懋自然是知道冯家光等人来见自己的意图,都是本地士绅乡党,他也不好不见,毕竟他的族人后代,还要在本地生活呢,还是得讲究一些情面。 “带他们到正堂吧。” “是。” 以冯家光为首的一众乡绅,朝着申用懋施礼,“申老。” 申用懋面带笑容,“诸位,何必如此客气呢,坐坐坐,请坐。” “来人呐,上茶。” 冯家光看向申用懋,“申老,看您这面色红润,声音洪亮,您老这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呀。” 申用懋手拄拐杖,坐在上位,听着冯家光的话,叹了一口气,“人到七十古来稀,老夫今年七十有八,怕是没几天可活了。现在我就是每天喝点茶,浇浇花,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事也不问,只等着两腿一蹬,进入祖坟。” 冯家光一听,这老头是不想掺和这事啊,“申老,瞧您这话说的,您老为国操劳了一辈子,如今正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享福的时候,可不敢说那丧气话。” “您老可是咱们苏州府的士林楷模,学生后辈的榜样,有什么事,我们还得找您老拿主意呢,我们还舍不得您呢。” 申用懋哈哈一笑,“怪不得你冯举人家业是越来越大呢,就冲你这一张嘴,这银子,就活该让你赚。” “不过,有一句话你冯举人可是说错了。” 冯家光神情一紧,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没发现有什么纰漏呀,“不知晚辈刚刚哪句话说的不对,还请您老指正。” “你刚刚说,咱们的苏州府,这句话就不对。这苏州府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更不是咱们的,这苏州府那是大明朝的。” 冯家光连连陪笑,“对对对,您老教训的是,这苏州府是大明朝的,不光苏州府是大明朝的,就连咱们这些人,也都是大明朝的。” 有人唱红脸,就得有人唱黑脸,之前的那个儒雅的中年乡绅接过话来,“申老您说的很对,我们也是心向大明,忠君报国啊。” “不过,自从成祖将都城从应天府迁到顺天府后,再到英宗在位时正式确立北京为都城,苏州府就远离中枢。朝廷的政策一路传达到苏州府后,就难免产生一些歧义,让人难以理解。” 申用懋一听,这是硬往清查田亩上靠呀,“朝廷之策,有时让人难以理解,也是不奇怪。” “仁者乐山,智者悦水,因时而异,因事而异,对待朝政的看法有所不同,也都是正常的。” “诸位要是对朝政有什么看法见解,大可以向县里、府里、省里提交,我大明朝是没有堵塞言路的习惯,大家尽可以放心提交。” 冯家光气的直咬牙,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说话办事是滴水不漏。 “申老,您所言甚是,我们确实对朝政有一些不同的看法,虽有心提议,但唯恐人微言轻,于事无补啊。” 申用懋连连摆手,“此言差矣,有用没用,也得先提了再说。你们不说,朝廷还以为你们都理解支持呢,那自然就不可能会做出改变,到头来你们不还是心有不解嘛。” “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 “韩昌黎晚年对自己有这般描述,他也不过五十有七,便与世长辞。老夫今年七十有八,相比于韩昌黎,老夫算是赚到了。” “不过,不服老还是不行,若是老夫像在座诸位这般年纪,定然上书朝廷,批判荒唐之策,弹劾奸佞之臣,揭露不法之人,震慑宵小之徒,以正朝纲、肃国事。” “老夫是老了,但诸位不同啊,还年轻,可以自己上书,也可以托家中子侄上书,为国建言建策。” 申用懋就这么一圈一圈的和冯家光等人打太极,冯家光说什么他就接什么,但接下什么就撂下什么,就是不往清查田亩上靠,一句准成话都不说。 冯家光等人一看这架势,老头子是不打算管了,那他们再待着也就没意思了,就起身告辞。 待离开申用懋的府邸后,儒雅的中年乡绅对着冯家光说道:“冯兄,申老是不打算过问这件事了,那咱们是不是?” 冯家光点点头,“他申家仰仗祖荫,再加上申老在朝时颇受当今天子青睐,朝廷不会过于为难。可咱们不一样,咱们的那些田地,可与鱼鳞图册上的对不上,那是见不了光的。” “这样,你派人去吴县,将刘张氏娘家的那些人妥善处置,我想办法让刘张氏闭嘴。反正杀人的张大昌已经变得痴傻,官府也查不出什么,这事就能坐死了是官府杀人。” “然后,我们揪住这事不放,咬死了是官府杀人,官官相护,发动刘二柱的族人亲属和咱们的人去县衙闹事,同时咱们再发动关系,弹劾耿章光。” “就凭民乱这一点,他耿章光就得罢官夺职,清查田亩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冯兄高见,我这就派人去做。” 第425章 省里议会 江苏,扬州府。 新任江苏巡抚张福臻,召集江苏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庠序使司、将作使司以及各府的知府在巡抚衙门议事。 与会的众人,都明白巡抚张福臻叫他们来的目的,那就是清查田亩。 坐在上位的江苏巡抚张福臻,扫视了一圈,“诸位,朝廷全面清查人口和田亩的公文,四月初八就到了江苏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可现在呢,九月底马上就十月份了。江苏上上下下,人口、田亩,清查了多少呢?想必诸位心里都有数。” “清查人口的情况相对好一些,这里就不再提了。现在要说的是田亩,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清查田亩几乎就没怎么动。” “户部是三天一个催促,五天一个急递,督促我们江苏清查田亩。” “面对户部的催促,我可以解释,甚至是推脱。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分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郭允厚郭阁老上了年岁,致仕还乡,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尚书入了阁,分管户部。” “毕自严毕大人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催促我时,我可以解释,可现在毕大人是以内阁的名义急递催促,我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加着小心去解释。” “可就在前天,司礼监也来了份急递,催促江苏清查田亩。面对司礼监的催促,那我就没得解释了,只能连连称是。” 张福臻停了一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诸位也都知道,朝廷又新设了一个两江总督,总督江苏、安徽、江西三个省的治安军务及政务。大半个江南都归两江总督署管辖,这在我大明朝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另外,我再在这里额外的提一点,两江总督傅宗龙傅部堂,他麾下的总督标营有五千人,士兵都是从京营和虎贲军中抽调的。” “三边总督郑崇俭郑制台,他麾下的总督标营不过三千人,蓟辽总督杨嗣昌杨部堂,他麾下的总督标营不过也才四千人。” “所以,朝廷这一次清查田亩的决心,比张太岳改革时期丈量田地的决心还要大,诸位应该都能明白。” “现在,巡抚衙门,藩臬学工四司衙门,还有各府的知府都在,那我就在这里定个标准,过年之前,各个府的田亩,至少要清查三分之一。” “不得马虎,不得应付,什么日子清查的,什么人清查的,负责的人是谁,都要一一记录下来,省里会派人抽查。” 扬州知府吴甘来一听这话,就有点不太乐意了,“中丞大人,非是下官不愿,实在是各府的情况不一样。” “扬州府管辖范围广,为江苏之最,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三个府加起来也未必有扬州府大,同样的时间清查田亩,那扬州府可比其他地方要吃力的多。” 苏州知府孙之獬一听这话,那也不干了,“吴府台,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扬州府虽然管辖范围广,但是你人口不算多啊。” “我们苏州府虽然范围不算大,但人口的多,你扬州府人口也不过百万之众,就是翻上一番,也不及我苏州府的人口,我们也不比你们省事。” “再说了,你就真以为我们苏州府管辖范围小,那清查田亩就不费事啊,我告诉你,你扬州府有多少士绅啊,我苏州府有多少士绅啊。” “你扬州府的士绅大户,大部分都是盐商,现在还有人在关大牢里候审呢,吴府台,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了,不要再吵了。”江苏巡抚张福臻出声制止。 “吴府台说的没错,孙府台说的也有道理,江苏各个地方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这是事实,为此,省里议了一份议案。” “布政使司,将作使司,协助辖区范围最大的扬州府、淮安府、徐州府清查田亩。其余的,由按察使司、庠序使司协助。” “我也已经向江苏境内的徐州、淮扬、苏松常镇三个兵备道发了公文,这三个兵备道也会派人协助。” “总之,就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谁也不要想着推诿扯皮,搪塞不前,做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哪个要是做不了,现在就说,我替你向朝廷递辞呈!” “可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过后,谁要是尸位素餐,一律按渎职论处,交付都察院论罪。” 苏州知府孙之獬第一个站起来表态,“中丞大人放心,下官一定遵从省里的议案。” 其他知府一看孙之獬这样了,那也不得不站起来表态,“下官等谨遵中丞大人之令。” 张福臻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诸位,眼看就要到晌午了,我已经命伙房备好了饭,大家用过饭再走吧。” 苏州知府孙之獬,那是急于表现,“多谢中丞大人的好意,但下官未能推行朝廷清查田亩之国策,心中有愧,实在是无颜进食,下官现在只想尽快赶回苏州府,早日完成清查田亩的国策。” 张福臻也不能说别的,相反,他知道,要想干成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就得靠孙之獬这种人,“孙府台真是有心之人呐,那我就不耽误孙府台了,待事情完成,本院亲自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多谢中丞大人,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来人,代我送一送孙府台。” 门外立刻进来一书吏,“孙府台,您请。” “有劳了。” 其他知府一看孙之獬这样,心中都鄙夷不屑,但孙之獬都那样说了,那他们也不能留在了,也立刻得回去。 张福臻目送众知府离开,而后看向江苏布政使汪乔年等人,“看起来,这饭是做多了。” 布政使汪乔年笑道:“中丞大人勿虑,这饭做多了,总比不够吃要好。” “那是,那是,饭做多了可以剩下,可饭要是不够吃了,估计就得有人红眼。” “既然他们都走了,那正好咱们去吃,也落得清净。” “中丞大人,您请。” 张福臻也不客气,那样反倒是显得假了,“好好好。” 第426章 算计 江苏巡抚张福臻,布政使汪乔年,按察使王锡衮,庠序使朱之冯,将作使张任学,这五位江苏的当家人坐在一块,用餐。 食不言,寝不语,这几位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言谈之间,自然而然的就提及政务。 巡抚张福臻问道:“我来江苏时间不长,汪藩台,王臬台,你们二位之前一直在江苏任职,对于这次的清查田亩,有什么看法?” 汪乔年也算是老油条了,说起话来,也满是官腔,“清查田亩,清查隐田,合并丁税、徭役等杂税为农业税,以后按田地多少征税,多田者多征,少田者少征,百姓的负担减轻了。” “而且以后的税收,只收粮食和银钱,我们官府也省事不少,于国于民,都是件好事。” 按察使王锡衮放下手中筷子,“汪藩台只说了好处,但没说清查田亩的难处。” “江苏乃天下最为富庶之地,在朝在野的官员,缙绅豪门,比比皆是,想要清查他们名下的田地,怕是不易。” 王锡衮的话,虽然说的不明白,但众人却都是听明白了。 大户兼并土地,想方设法的逃税,还有不少百姓将自己的田地投献到大户人家名下,以求避税。 大明朝官方,从来就没有说士绅可以免除赋税,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士绅往往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逃税。 结果就是,纳税的田地越来越少,朝廷的财政收入也随之减少。朝廷入不敷出,国库空虚,那就势必要增加赋税。 但增加的赋税,往往加不到大户人家的头上,更多的还是由普通百姓承担。 最终导致富者愈富,穷者愈穷。 老百姓吃不上饭,自然就要揭竿而起。 这个道理,在场的众人都懂,甚至说大明朝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但是,就是没人想要去改。因为大明朝的统治基础,就是这些士绅。 自己革自己的命,怎么可能。 万历初年,张居正主持朝政的时候,曾经下令丈量过天下田地,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各地的田地早就又成了一笔糊涂账。 而且,这一次清查田亩的力度,可要比张居正改革时期的力度还要大,不光清查士绅百姓的田地,就连勋贵、藩王名下的田地,也都要查。 那阻力,可想而知。 “再不易,也要清查。”张福臻接过话来,“不然,要我们这些官员做什么。” “议会的时候,苏州知府孙之獬,他的态度还算不错,要是多一些这样的人,我们就省事多了。” 按察使王锡衮听了这话,十分不屑,“中丞大人,您这话,下官不敢苟同。” “中丞大人,您来江苏时间不长,对于这个孙之獬孙知府,或许还不太了解。” 张福臻来了兴趣,“王臬台,不妨说的再明白一些。” 王锡衮严肃道:“孙之獬这个人,就是靠吹吹捧捧上来的。” “去年盐政改革之时,淮安知府涉案被撤职查办,淮安府同知孙之獬暂掌府事,当时,我时任扬州知府,正准备当时的巡抚毛一鹭毛中丞禀报公务,有一次正好碰上了这个孙之獬也来扬州向毛中丞禀报盐政改革的事宜。” “毛中丞花甲之年了,身体也不太好,可巡抚衙门里事情又多,他又离不开,他的夫人就亲自到巡抚衙门来,给毛中丞熬药,做饭。” “孙之獬来的时候,正值晌午,毛夫人做了一锅面,就让这个孙之獬跟着一块吃。” “哎呀,这个孙知府是真能做得出来呀。吃碗面,吃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说是这碗面和他母亲做的面味道是一模一样,他吃出了母亲的味道。” “我当时拿着公文站在一旁,臊的我脸都红了。” “如此趋炎附势,卑躬屈膝,刻意逢迎之人,竟然还惶惶然站于士大夫之列,真是羞臊人也。” 张福臻身为江苏巡抚,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熟悉情况,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下属官员的情况。 对于孙之獬的情况,张福臻也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如今清查田亩,就是要用孙之獬这样的人才行。 因为这种人,近乎无耻。 汪乔年自然是知道的心思的,便打圆场,“这事我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当时王臬台在一旁看着孙知府的感激涕零,是不是在心中埋怨,被孙知府抢先了。” 汪乔年与王锡衮是同年,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又一直都在江苏任职,彼此之间也很熟悉,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些。 王锡衮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毛中丞那里我没有赶上,这不是现在想着巴结张中丞呢。也幸好孙知府离开了,不然,估计又得被他抢先了。” 张福臻闻听此言,也是坦然笑之,“没想到我这一个老头子,倒还成了稀罕物,人人都争着抢着巴结。” “就是不知道是我老头子这个人惹人青睐,还是江苏巡抚都御史这个官职,惹人青睐。” 庠序使朱之冯笑道:“下官觉得,应该是巡抚都御史张中丞,二者合起来,才值得人青睐。” “哈哈哈。”众人一阵欢笑。 其实,在场的众人,都不耻孙之獬的人品,但是,却又都知道苏州府的事,不好弄,棘手,还就得孙之獬这种人,才能推行清查田亩的国策,其他人,都还不够无耻,不足以胜任。 当官之人一般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也就孙之獬这种一门心思媚上之人才能无所顾忌。 用人之所长,天下无不可用之人。 至于激起民愤,正好可以推出去当替罪羊。 张福臻看向按察使王锡衮和庠序使朱之冯,“王臬台,朱学台,苏州、松江、常州、镇江,这四个地方,就由你按察使司和庠序使司共同负责。” “不过,反正都停滞不前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好好的准备准备再去。” 按察使王锡衮,庠序使朱之冯,听出了张福臻话里的意思,今天刚给那些知府开完了议会,先让那些知府回去折腾。等折腾的差不多了,省里再下场。 “下官等明白。” 第427章 你也有一个好爹吗 傍晚,奉命前去吴县调查刘张氏娘家的严典吏,终于返回了长洲县衙。 但从严典吏的神色来看,怕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堂尊,卑职率人去了吴县,也将请求协助的公文送到了吴县县衙,可吴县的人,推三阻四,推诿扯皮,就是不让我们去。” “最后吴县县衙的主簿被卑职磨的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答应派人带着卑职去。结果等卑职带人到了地方一看,人去楼空,一个人都没有。” 耿章光顿时就明白了,吴县,也与这些人有勾结。 “严典吏,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卑职告退。” 长洲县丞李有道走到知县耿章光的面前,“堂尊,原定于明天重新清查田亩之事,您看是否继续啊?” “当然,定好了的事,怎么能随意更改呢。李县丞,明日你带着农业科的人去清查田亩,加把劲,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 李有道面露难色,“堂尊,非是卑职不愿,只是这因为清查田亩才死了人,案子都还没查清楚呢,要是这个时候我们再去清查田亩,恐怕会引起百姓不满。” 耿章光看向李有道,“百姓不满,那是百姓的事。” “可按照朝廷最新官制,负责民政的是你这个县丞,百姓不满,那你就去安抚百姓。” “清查田亩,也属于民政,正好你带着人去田间地头,在那里边清查田亩,边安抚百姓,两全其美。” “这,这,这。”李有道连话都有点结巴了,“堂尊,这话是怎么说的?” “清查田亩死了人,百姓本就对清查田亩不满,若是卑职再去清查田亩,岂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百姓激愤,堂尊,若是再引起民变,那可如何是好啊。” “堂尊,莫不如等刘二柱的案子查清楚了,再去清查田亩不迟。” 耿章光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不过,有杀人嫌疑的张大昌,被人打成了痴傻,根本就无法过堂。而这,也正是因为李县丞你执意撤走治安科的人所造成的,真要是追究起来,这个案子最有嫌疑的,反倒是你李县丞。” 李有道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话怎么说的呀,这话怎么说的呀。” “堂尊,当时百姓激愤,卑职也是怕引起民乱,这才让人撤走的。可卑职也没有想到,那群刁民会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殴打官差,酿成惨祸。” “真要是论起来,卑职这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无心之举啊。” 耿章光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与其在这里解释,还不如想想明天怎么清查田亩。” “要是耽误清查田亩的国策,朝廷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你这个负责民政的县丞。” 李有道就有点不乐意了,“堂尊,话可不能这么说,清查田亩的公文,是下给了长洲县不假,但按照规制,应该是由您这个知县负责接收施行。” “您是正印官,卑职只是是佐贰官,朝廷要是问责,也应该问责您呐。” 耿章光频频点头,“说的好。” “不过,我有一个当四川巡抚都御史的爹。” “那可是封疆大吏,三品大员,怎么,李县丞,你也有这么一个好爹吗?” “我这……”李有道他还能说什么,“堂尊尽管放心,明天卑职就带着人去清查田亩。” “如此甚好,明日还要忙碌,李县丞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卑职告退。” 耿章光见李有道离去,立刻找来了自己的心腹书吏,“跟着他。” “是。” 耿章光之所以如此逼迫李有道,甚至不惜搬出了自己那当四川巡抚的爹,就是想看看他与那些士绅豪强有没有勾结。 毕竟李有道一直都在长洲县担任县丞,不像其他人都是官制改革后从外地新调来的。而且刘二柱一案,这个李有道确实有嫌疑。 若是李有道真的与那些士绅有勾结,明日就要清查田亩,今晚李有道就必然会设法通知那些士绅。 而李有道并没有回家休息,而是转身就来到了县衙的户房,去找农业科的王典吏。 王典吏一看李有道来了,立刻起身相迎,“二老爷,卑职记得今晚不是您老当值啊,怎么都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家呢。” 李有道在知县耿章光那受了一肚子气,耿章光是知县,比他官大,他没办法,得忍着。 但是面对王典吏就不同了,王典吏就是个不入流的官,那李有道就把这一肚子气撒了出来。 “回什么家呀,回家。清查田亩都清查了多少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你还好意思回家!” “我告诉你,清查田亩,那就是你们农业科的事,到时候耽搁了时间,朝廷问责,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这个农业科典吏。” 王典吏一听这话,心里也有点慌,“别呀,这话怎么说的呀?” “二老爷,您是负责咱们长洲县民政的县丞,朝廷要怪罪,那也是怪罪您呐,卑职就是一个不入流、没有品级的小官,朝廷怪罪得着我吗?” 李有道冷哼一声,“我是长洲县的二老爷,堂尊他是长洲县的大老爷,而你,别说是三老爷、四老爷了,就算是五老爷、六老爷也轮不到你啊。要是真遇上事了,不拿你顶罪,拿谁顶罪?” “谁让你就是个没有品级的芝麻官呢。”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二老爷我不会不管你的,明天,我亲自陪着你去清查田亩,只要把田亩都清查完了,你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事了。” 王典吏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不过他也不敢和李有道说什么,“二老爷,您的意思是说,明天咱们就去清查田亩?” “没错。” “上回清查田亩就闹出了人命,案子还没破呢,咱们要是再去,那不是自讨没趣吗?免不了又得让人撵回来。” 李有道眼一瞪,“怎么,你不想去?” “二老爷,不是我不想去,您也知道,就那些大户人家养的狗腿子有多嚣张,咱们就算是去了,估计也干不成。” “那你就自己和耿姥爷说去,说你不想去。” 王典吏哪敢呀,“别别别,二老爷,二老爷,我也没说不去啊。得嘞,明天我陪着二老爷您去不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走出户房,李有道叹了一口气,“上有恶官,下有刁民,我这是两头受气。” “不管了,过一天算一天。我得回家问问我那老爹,他当年怎么就不想着考个进士呢,他但凡要是争点气,我也不至于受这个窝囊气呀。” 第428章 牢房失火 入夜。 长洲县大牢中,忽见火光。 守在大牢中的刑狱科的陈典吏,本来闭眼迷瞪着呢,听到呼喊声,立刻警醒过来。 “快,先把刘张氏娘俩救出来!” “快呀!” 陈典吏冲着看守牢房的狱卒大声喊道,可却无人反应。 “陈典吏,这火太大了,进去是要死人的。” “混账!”陈典吏怒斥一声,“这点火算什么,分明是你们推诿胆小!” “你们不去,我去!” 陈典吏刚想自己去救人,结果被身旁的狱卒拦住了,“陈典吏,火太大了,您还是别去了。” “就是啊,陈典吏,安全为重。” “来呀,快护送陈典吏出去。” “快快快。” 几个狱卒愣是把陈典吏给架出了大牢。 “放开我,你们架我干什么!” “陈典吏,小的们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没错,陈典吏,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呀。” “干什么呢!”有人呵斥一声。 众人抬头一看,正是长洲知县耿章光。 耿章光就怕出事,他压根就没回家,直接带着铺盖卷,就住在县衙了,听到呼喊声后,便立刻赶了过来。 “耿老爷,耿老爷。” 耿章光眼神凌厉,“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架着陈典吏的几个狱卒吓得赶紧放手,“牢房着火了,小的们怕陈典吏有危险,这才护着陈典吏逃了出来。” 耿章光冷哼一声,没再计较,“你们去将刘张氏母子救出来,要是救不出来,你们就等着治罪吧!” “是是是,老爷放心,小的们这就去。” 耿章光看向陈典吏,“陈典吏,你带着人救火。” “是。” 忙活完了,也到了后半夜了。 几名狱卒低着头,十分拘谨的站在知县耿章光的面前。 “堂尊,小的们真是尽力了,刘张氏只是被烟熏晕了,过一会就能醒。但她的儿子,就颇为不幸,没能挺过来。” 牢房,封闭性本就要严,而且为了防止犯人逃跑,门都设立的十分低小。牢房里的火是烧起来了,但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但产生的烟,却是充斥着多间牢房,让人喘不过气来。 耿章光看着脸上黢黑的这几个狱卒,“你们几个,都做了挺长时间的狱卒了,应该知道哪间牢房条件好吧?” “这……”几名狱卒面面相觑,不知道耿章光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堂尊,东面数第三间牢房条件最好。” 耿章光点点头,“那你们就去那间牢房吧。” “堂尊,堂尊,小的们犯了什么错啊?” 治安科的严典吏直接抽出了刀,“哪那么多话,就凭牢房失火,你们几个就逃脱不了干系!” “还不快去!” 一队治安科的捕快当即压了上去,“快走,快走。” 耿章光对着严典吏吩咐道:“看好了他们。” “是。” 耿章光是崇祯十年的进士,当知县也当了一年多了,原本的那些捕快,现在的治安科,他还是能控制得住的。要不然,一个心腹也没有,他这个知县未免也太废物了。 经过这么一通事,耿章光也没心思睡觉了,他直接进了大牢,就跟一尊佛似的,在里面坐着。 刑狱科的陈典吏走到耿章光身旁,“堂尊,是卑职无能,酿成惨祸。” “不怨你,我一直都没拿牢狱当回事,没想到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堂尊,大牢在县衙里,房檐间也都有网罩着,下面系着铜铃,外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来,牢房失火这事,十有八九就是那些狱卒干的。” “你有证据吗?”耿章光反问道。 “堂尊,您只要让卑职放开了审问,卑职一定能审出来。” “牢房看守严密,要是真有人放火,能没有人看到?你还能把所有的狱卒全都审一遍不成?” “算了吧,明天,事情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待到天明,耿章光正在洗漱,拿着小牙刷在那刷牙呢,一个书吏就走了过来,“堂尊,孙府台和宋通判来了。” “请他们先到正堂,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是。” 苏州知府孙之獬,从扬州赶回苏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路风尘仆仆,他直接就回到家休息了。 等到天一亮,就有人向孙之獬禀报长洲县衙大牢失火的消息。 长洲县是苏州府的附郭县,长洲知县衙门离苏州知府衙门也不远,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府衙。 孙之獬虽然品行不端,但是他可不傻,他稍微询问一下最近城中发生的事,顿时就意识到,长洲县衙大牢失火这件事,怕是不简单。 所以,他就带着府衙中负责刑名的宋通判赶来了长洲县衙。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孙之獬也知道耿章光的父亲,是四川巡抚,他也想趁这个机会。亲近亲近。 耿章光得知知府孙之獬来了,虽然他不耻孙之獬的人品,但孙之獬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场面事还是不能落下。 他也顾不得仔细洗漱了,稍微洗了把脸,而后就赶过来了。 “下官见过府台大人。” 孙之獬很是亲切,“耿县尊,不必客气,快坐。” “谢府台大人。” 耿章光又朝着宋通判拱手见礼,“宋通判。” 宋通判拱手还礼,“耿县尊。” 孙之獬看向耿章光,“耿县尊,我听说昨夜,贵衙大牢失火,不知是否属实啊?” “不敢欺瞒府台大人,是下官疏于管理,才造成此祝融之祸,还请府台大人降罪。” 孙之獬不仅不怪罪,反而宽慰起来,“哎,耿县尊过忧了。长洲县数十万百姓皆系于你一身,事情繁多,难以顾及全局,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若是此等小事都不依不饶,那该怎么让人做事。” “下官多谢府台大人谅解。” 孙之獬接着问道:“耿县尊,我听宋通判说,贵县在清查田亩的过程中闹出了人命,不知可有此事?” “回府台大人,确有此事,目前涉案人员皆已羁押在堂,案件还在审查中。” “案件审查的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 孙之獬忽然话锋一转,“不对吧。” “我怎么听闻,你派人去吴县查案,结果吴县县衙的人推三阻四,致使功亏一篑。” 孙之獬也不白给,他这段时间虽然去了扬州府议会,但他还是有几个心腹在帮他盯着苏州府动向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府台大人。” 孙之獬冷哼一声,“看来是真有此事啊,这吴县也太不像话了!” “来人,去将吴县知县叫到这里来!” 第429章 这案子怎么审 吴县知县黄澍,接到孙之獬的派人通传后,立刻赶到了长洲县衙。 “下官见过府台大人。” “黄县尊不必多礼,坐。” “谢府台大人。” 孙之獬看向黄澍,“黄县尊,本府听闻长洲县衙请求吴县协助调查案件,可贵县却是推三阻四,推诿扯皮,最后导致功亏一篑,不知可有此事?” 黄澍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来给耿章光出头来了,“回府台大人,长洲县确实派人前来,请求我吴县派人协助调查。” “可由于官制改革,主管刑名的是主簿,而长洲县衙请求协助的案件又是刑案,当时是由我县主簿负责接洽,下官并不知情。” “待下官回去之后,定要仔细盘问,若是情况真的像府台大人说的那般,下官定要狠狠的惩处那些渎职之人。” 面对吴县知县黄澍如此态度,孙之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既如此,那黄县尊就酌情处置吧。” “下官遵命。” 孙之獬看向耿章光,“耿县尊,刘二柱的案子,拖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结案了,不能因为这个案子耽搁了清查田亩的国策。” “正好,今日本府在,长洲、吴县两个附郭县的知县也都在,我看今天就把这个案子结了吧。需要调查什么人,你们两个县全权配合,绝不能再出现上次吴县那般推诿不前之事。” 长洲知县耿章光、吴县知县黄澍,二人齐声道:“下官明白。” 孙之獬看向府衙的宋通判,“宋通判,按照朝廷的最新官制,你主管苏州府的刑名,这个案子,就由你来审理吧。” 孙之獬这家伙很聪明,他知道这个案子不好办,他就把自己摘出来了,而且,为了可惜的亲近耿章光,还把他为给摘出来了。 宋通判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府台大人,这刘二柱的案子是长洲县衙的案子,若是由下官审理,岂不是越俎代庖了。” “话不能这么说,原来这个案子是长洲县的不假,可是,涉案人员又牵扯到了吴县,为了协调两县,也为了更快的结案,还是由府衙出面最为合适。” 宋通判当然是不想接这个差事了,“府台大人,既然涉及两县。那么由府衙审理,也未尝不可。但您是咱们苏州府的正印官,下官不过是佐贰官,要审案,那也是得由您亲自审理,下官怎么敢逾越无礼。” 孙之獬怎么可能把自己扯进去呢,“宋通判,这话言重了,言重了。” “之前耿县亲自尊审案,那是因为长洲县主管刑名的主簿空缺,迫不得已。可咱们苏州府衙主管刑名的通判还在任,本府又岂能做那坏了规矩的事。” “宋通判,你就放心的审案就是,本府在旁边给你做副审。赶紧结案,然后送到都察院复核,再由大理寺判决,这事也就完了。接下来咱们还得清查田亩呢。” “我去省里参加议会的时候,中丞大人就因为清查田亩之事发了火,切不能再耽搁了。” 宋通判一听,没办法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吧,“府台大人,那下官就越礼了。” “都是为朝廷办事,何来越礼之说,宋通判无需多言。” 说着,孙之獬就将宋通判让到了主位,可是宋通判死活不敢坐,只是命人在知府孙之獬旁边,加了一把太师椅,他坐到了一旁,孙之獬依旧是在主位。 宋通判看向耿章光,“耿县尊,那就将苦主带上来吧。” 耿章光随即朝着一干衙役吩咐,“如今是宋通判审案,全都照着宋通判的吩咐做。” “是。” 很快,死者刘二柱的妻子刘张氏就被带了上来。 “刘张氏,本官问你,死者刘二柱是你的什么呀?”宋通判问道。 刘张氏刚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整个人都恍惚了,愣愣的跪在地上,压根就没将宋通判的问话入耳。 宋通判有点尴尬,他本想拍惊堂木,可是,惊堂木在坐在主位上的孙之獬手边呢,他还够不到。 没办法,宋通判只能是提高了声音,“大胆刘张氏,本官问话,为何不回!” 刘张氏还是不搭理他。 “来人,掌嘴!” 两旁的衙役并没有动手,而是看向了耿章光。 “且慢。”耿章光看向宋通判,“宋通判,这刘张氏接连丧夫丧子,神情不振,精神恍惚,也在所难免。本就是苦命之人,这掌嘴,还是算了吧。” 宋通判也没答应,而是看向了身旁的孙之獬,孙之獬默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那就依耿县尊所言,不与这民妇计较。” 吴县知县黄澍在一旁看着,心里直发笑,主审官审案还得看别人眼色,而且还得看好几个人的眼色,这审的什么劲啊。 宋通判说道:“这苦主不说话,那就把疑犯押上来吧。” “是。” 两名衙役押着张大昌走上大堂。 张大昌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也恢复了些许精神,但由于头部受到重击,整个人还是呈痴傻状态,对着宋通判一个劲的憨笑。 “张大昌,本官问你,这刘二柱可是你杀的?” 张大昌一脸的憨相,“刘二柱是谁,我不认识,是你爹吗?” “混账!” “本官姓宋,这刘二柱姓刘,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张大昌嘿嘿一笑,还打了手花,“那可说不准,要是你是随的你邻居的姓呢。” “大胆!”宋通判厉声呵斥。 “来人,掌嘴!” 这回两旁的衙役还是没动,因为这张大昌原本就是县衙治安科的捕快,平时和他们都认识,他们也不好意思动手。 耿章光知道张大昌的情况,便出声解释,“宋通判,情况其实是这……” 宋通判连连摆手,“耿县尊,刚刚这个张大昌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话未免也太恶毒了吧。” 耿章光也知道宋通判的心情,本身他也属于官僚阶层,他也得维护官僚阶层的威严。 但是,张大昌又是他长洲县衙的下属,当着这么多衙役的面,他还必须得维护自己的下属,不然,谁还愿意给你卖命啊。 “宋通判,是这样的,这个张大昌头部受到重击,人也因此变得痴傻。但是他言语冒犯了宋通判您,也确实该打,只不过,还请看在他痴傻可怜的份上,适当惩戒。” 宋通判强压心头怒火,他也知道耿章光有后台,也不好过于得罪。 “那就看在耿县尊的面子上,掌嘴两下,以示惩戒。” 一旁的衙役看向耿章光,后者点了点头。 啪!啪! 两个大嘴巴就抽在了张大昌的脸上,不过,衙役们都收着力气呢。 张大昌委屈巴巴巴的捂着脸,“疼。” 宋通判看向一旁的孙之獬,“府台大人,这案子没法审了。” “苦主不说话,疑犯是傻子。” “这案子怎么审啊?” 第430章 媚上不惧下 孙之獬也知道这案子棘手,但是,他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耿章光看向孙之獬,“府台大人,案发之时,这个张大昌还未受伤,神智清楚,当时他说他并没有杀人,是这个刘二柱自己扑到他的刀上的。” “而且,最初,刘二柱的妻子刘张氏说,刘二柱得了肺痨,命不久矣,在刘二柱的家中,还发现了一张药方,县衙的人找郎中看过了,确实是治疗肺痨的。” 孙之獬听了耿章光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刘二柱命不久矣,肯定是有人找到了他,用钱买他剩下的命。 刘二柱为了不再拖累家人,同时也可以给家人留下一笔钱,也就答应了。 “耿县尊,此话当真?” “回府台大人,县衙治安科的严典吏是亲历者。” “严典吏呢,传上来。” 严典吏就在堂外候着呢,听到呼喊后,立刻快步走进大堂,“参见府台大人。” “刚刚耿县尊所说。你可都听到了?” “回府台大人,卑职都听到了。” “那可否属实?” “属实。” “药方呢?” 耿章光朝着一名书吏挥手,这书吏立刻就将药方呈给了孙之獬,“府台大人,药方。” 孙之獬接过药方,但他不懂药理,“这药方找郎中看过了,确实是治疗肺痨的?” 严典吏躬身道:“回禀府台大人,卑职找郎中看过了,确实是治疗肺痨的。” “这药方是哪个郎中开的?” “回府台大人,卑职也曾派人找过开这个药方的郎中,但他人早就离开了苏州府,说是去贵州省亲了。” “去贵州省亲?”孙之獬哼了一声,“那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严典吏,张大昌说刘二柱是自己扑到他的刀上的,说这话时,你可在场?” “卑职就在现场,而且随行的衙役也都听到了。” “那你和那些衙役,可曾亲眼看到是刘二柱自己扑到张大昌的刀上的?” “回府台大人,当时情况混乱,卑职等确实不曾亲眼得见。” “你确定?”孙之獬问道。 严典吏有些为难了,“府台大人,那卑职应该亲眼看见吗?” “算了吧,你是县衙的人,就算是亲眼得见了,别人也不会信的。” “那这刘二柱得肺痨之事,可是这刘张氏亲口和你说的?” “回府台大人,正是,只不过到了正式审案的时候,这刘张氏又突然改了口,说刘二柱身体康健,不曾染病。” 孙之獬看向刘张氏,“刘张氏,本官问你,这刘二柱是否染上了肺痨?” 刘张氏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孙之獬吩咐一声,“打盆冷水来,泼醒她。” “是。” 很快,一名衙役就端来一盆冷水,直接就泼在了刘张氏的脸上。 “刘张氏,本府问你,刘二柱到底得没得肺痨?” 刘张氏刚死了儿子,而且还是在县衙大牢里死的,那心情,可想而知。 “没有,我男人身体一直都好,有时候一晚上折腾民妇好几次呢,民妇都受不了了,第二天浑身没劲,都下不来床了,您说,我男人他怎么会染病呢。” “放肆!”宋通判怒斥一声,“刘张氏,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污言秽语!” “府台大人,这要是再不狠狠的惩治,那咱们苏州府可就丢人丢大了。” 刘张氏也来了劲了,“打呀,打呀,有本事你们打死我。反正你们已经烧死我儿子了,你们干脆把我一块打死好了。” 孙之獬哈哈一笑,“刘张氏,这种要求,本府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丧亲之痛,本府可以理解,就饶了你这一次,如若再犯,加重处罚。” “刘张氏,本府再问你最后一次,刘二柱到底有没有染上肺痨?” 刘张氏略微迟疑了一下,“没有。” “刘张氏,张大昌说是刘二柱自己扑到他的刀上的,对此,你可有疑意?” “官字两张口,随大人您怎么说吧。” 孙之獬点点头,“好。” “将刘张氏还有张大昌,都带下去吧。” 一队衙役上前,将二人带了下去。 其实,孙之獬的心中早就有了想法。 他能看得出来,刘二柱的案子,就是因为清查田亩才来的。就是不知道,接下来那些士绅豪强会拿这个案子做什么文章。 那些士绅豪强想拿刘二柱的案子做文章,他孙之獬也想拿刘二柱的案子做文章。 之前盐政改革之时,孙之獬作为淮安府同知,也参与到了其中,时任江苏巡抚的毛一鹭关于两淮盐商贩卖私盐案的处理方法,孙之獬是颇有感触。 毛一鹭当时借淮安盐场案和暴民打砸扬州案,大兴牢狱,凡是有可能涉案的人员,能抓多少就抓多少,由他的巡抚标营亲自看押。 抓了人,象征性的审案,别说那些人本来就不干净了,就是好人,只要想找,也能找出毛病来。 毛一鹭就借题发挥,抓人,审案,查案,但不结案,案子一直就是悬而不决。他则趁机推行盐政改革,谁要是反对,不管他是官还是民,就把他们往案子里扯,然后抓人。 虽然弹劾毛一鹭的奏疏雪花一样往京师送,但都犹如石沉大海。 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反对盐政改革了。因为反对的人,要么是被毛一鹭抓进大牢了,要么是害怕被抓进大牢,不敢吭声。 而且当时还有军队协助,不光有兵备道的治安军,还有野战军,谁敢闹事,就收拾谁。 民反对,就抓人。官反对,就撤职,而且连带着功名一块给你革了。 十年寒窗苦读,我让你白读。 瞎子点灯白费蜡,恶心死你。 就这样,富甲天下的两淮盐商,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些人,被收拾的不敢再有脾气。 直到现在,盐政改革基本步入正轨了,各地的官办盐号开起来了,还有相当一部分盐商官吏,没放出来呢。 孙之獬也想这么干,不过他转念一想,不行。 他想要借题发挥,就算有人弹劾他,因为清查田亩是皇帝亲自下诏书让执行的国策,朝廷应该不会怎么着他。 可关键是,他手里头没兵呀。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的力量必须用物质的力量去摧毁。 手里没兵,他什么也干不了啊。 就靠那些府衙县衙里的衙役捕快,压根就不顶用。而且那些衙役捕快大多是当地人,说不定和那些士绅豪强就有勾结呢。 就在孙之獬思虑之际,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一名衙役立刻跑了进来,“几位大人,外面来了一伙人,说是刘二柱的亲属,要求官府严惩凶手,不然,他们就不走了。” 宋通判立刻对着孙之獬说,“府台大人,这宗族势力不可忽视,刘二柱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族人还在,如今刘二柱的儿子又死在了大牢中,若是处置不当,恐激起民愤,您可要慎重考虑。” 孙之獬站起身来,他这个人虽然媚上,但是可不惧下。 “民愤,又不是民乱,怕什么。” “走,随本府去看看。” 第431章 解决 苏州知府孙之獬,迈着四方官步走至长洲县衙之外。 刘二柱的亲属直接堵在了门前,放眼望去,人头攒动。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丑的更丑的,那是都有。 看人数,没有一百,那也得走八十。 孙之獬心中暗生怀疑,这刘二柱家里这么多亲戚吗? 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刘二柱家里穷的叮当乱响,寻常亲戚躲都来不及呢,哪来的这么多亲戚为他出头。 孙之獬厉声呵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聚众围堵县衙,这是想要造反不成!” 这时,一人出来答话,“大人,草民等人都是安善良民,不敢造反。只是,那刘二柱死的冤枉,昨夜县衙大火,又烧死了刘二柱的儿子,草民等人实在是气不过,这才来县衙,请求大人们严惩凶手。” 孙之獬听了这话,看向了长洲知县耿章光,那意思是,昨天晚上你这大牢失火,烧死了刘二柱的儿子,这第二天早上消息就传出去了,你这县衙,不干净呀。 “你是刘二柱的什么人呐?” “回大人,草民是刘二柱的堂兄,刘文武。” “刘文武,本府问你,你是如何得知刘二柱的儿子葬身火海的消息的?” “这个,这。”刘文武有些慌神了,“昨天县衙着火,周边的人家都看到了,今早听说里面还烧死了人,草民便猜测可能我那侄子也遭遇了不测。” “仅凭无端猜测,你们就敢聚众围堵县衙!本府告诉你们,就凭这一点,就能定你们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这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府台大人,您这话说的不对吧。学生等人只是要求官府严惩凶手,这是合乎律法的,何来的藐视公堂啊?” 孙之獬冷哼一声,“学生,你既然自称学生,可有功名在身?” “学生徐乐吾不才,去年侥幸考中秀才。” “徐乐吾,本府问你,你与这刘二柱何亲何故?” “并无亲故。” “那你为何要与这些人围堵县衙?” “学生乃是讼师,受刘家所请,特来此问案。” 孙之獬看向徐乐吾,“问案?就这么问案?” “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率苦主亲属围堵县衙,企图以民意胁迫官府,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再有,按照朝廷官制,官府只负责审案,判案的是大理寺,你就算是受刘家所请的讼师,要辩解,也应该去大理寺辩解,跑到县衙门前,你就是无理取闹!” “况且此案尚在审理之中,你这就是在阻挠办案!” “这么看来,你这个讼师,也不是招摇撞骗罢了。” “从今日起,你不得再以讼师的身份出入官衙,也不得再于府学县学中就读。” 宋通判见状,对着徐乐吾使眼色,“徐秀才,还不快走。” 徐乐吾朝着孙之獬一躬身,而后转身离开。 县衙门前的百姓,也是越聚越多。 孙之獬见状,计上心头。 刘二柱的儿子反正是已经死了,瞒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就让他死的更有价值一些。 孙之獬看向县衙门前的百姓,“诸位,实不相瞒,昨夜长洲县衙确实失火了,刘二柱的儿子,也的确不幸遇难。本府以及耿知县,对此是深表遗憾。” “为了弥补过错,同时也是为了给刘家一个交代,当着大家伙的面,刘二柱及其儿子的丧葬费用,全部由官府承担。待案子审查清楚之后,刘二柱的妻子刘张氏也会释放归家,并且,刘张氏可以到少府名下的织造局去做工。” “同时,为了弥补官府的过失,苏州府衙和长洲县衙,各出白银五十两,共计一百两,作为抚恤金,抚恤给刘张氏。” 孙之獬也乐得大方,反正是官府出钱,又不是他个人掏腰包,他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看热闹的百姓一听,一百两银子,只要这刘张氏以后不包养小白脸,这一百两银子足够她后半辈子正常生活的了。 刘二柱的亲属一听,可就不干了。 刘文武立刻上前,“大人,这一百两银子可不能给刘张氏。” “为何?”孙之獬问道。 “大人,这一百两银子是抚恤给我那死去的侄子的。若是将银子给了刘张氏,万一她以后改嫁了,怎么办?” “那我那苦命的二柱兄弟,还有我那大侄子,得多难过呀,他们在地下能合得上眼吗。” 孙之獬微微一笑,当即就看穿了刘文武的心思,不就是见钱眼开了吗。 刘二柱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他们家就剩下刘张氏一个寡妇,这就要开始吃绝户了。 不过,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是要问过刘张氏的意思,毕竟她才是苦主。这样吧,刘家的人,进县衙商议,其余人,都散了吧。” 孙之獬话音刚落,当即就有衙役上前驱赶。这些衙役对大户人家不敢放肆,但对平头百姓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都散了,都散了。” “散了,散了。” “快点!” 待回到大堂,刘张氏也被带了上来,居左,刘家的其他人居右。 刘张氏一看到刘家的人,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她也是出身寻常人家,对于家族之间大宗欺负小宗、吃绝户、霸占房子、田地,那都有所耳闻。 现如今他们家就剩下了她一个寡妇,田地他们家是只有一亩半分,剩下的都是从冯举人那租种的,另外还有几间房子。她一个寡妇面对刘家那么多人,她是决计守不住田地和房子的。 孙之獬看向刘张氏,“刘张氏,适才本府想了想,你的儿子在县衙之中遭遇了不幸,这件事,官府有责任。” “所以本府决定,你丈夫和儿子的丧葬费,全部由官府承担,你本人也可以到织造局做工,另外,官府再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抚恤。” “可是,你丈夫的亲属不同意,因为他们认为抚恤金是抚恤刘二柱父子的,他们怕你拿着钱改嫁,你以为如何?” 刘张氏也没想到能抚恤给她一百两银子,有些惊讶,“民妇听从大人决断。” 刘张氏心里也明白,他丈夫的死,经不住查。现在刘家人又来了,她也顾不上丧子之痛了,她要是再不依不饶,恐怕刘家人就能替她做主,与官府讲和了。到时候,她自己一个寡妇,可就什么都留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她刚死了丈夫,这又死了儿子,备不住别人就得说她克夫又克子,唾沫星子就够她受的。 再有,她一个寡妇,说不定还会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门骚扰。 刘家,她是待不下去的,那就只能回娘家了。 可是,回娘家,总不能就这么带着一张嘴回去吧。 所以,刘张氏也是想开了。 孙之獬心中大定,他看出来了,刘家人一来,这刘张氏的精气神顿时就没了。 “那就这样,官府抚恤刘家白银一百五十两,其中五十两归刘张氏,一百两归刘家族人。” “不过,此案的疑犯张大昌,已经被人打的痴傻,失去神智,也审不出什么来了。” “然,张大昌毕竟是官府的衙役,不管怎么说,此案,官府有一定的责任。出于抚恤之意,本府又加了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银子,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要与官府签一个和解文书,并签字画押。” 刘家一听,眼睛直放光,那可是一百两银子,“我们签,我们签。” “刘张氏,你呢?” 刘张氏一看刘家人那饿狼一样的眼神,也不敢说不签,“民妇也签,不过,民妇不会写字。” “这好办,按手印就行。” 说着,孙之獬亲自动笔写了起来,他写的内容,全是对官府有利的,而且尽用些之乎者也和生僻字词。 “这是和解文书,你们看看吧,要是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刘家人也不傻,他们找了个识字的人,大致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左右不过就是些拿了抚恤金就不能再反悔之类的。 反正死的是刘二柱,又不是他们自己家人,谁在意那个呀。 “大人,我们刘家人多,您看是都签字画押,还是找一个人代表就行啊?” “本官特意用的大纸,还在下面留了部分空白,你们找十个人签字画押就行了。” “好嘞。” 刘家人刚要签字,就被孙之獬拦住了,“你可想好了,签了字,可就不能后悔了。” “大人,您放心吧,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那就签字画押吧。” 刘家人刷刷刷就完事了。 孙之獬看向刘张氏,“刘张氏,该你了。” 刘张氏不识字,那就是睁眼瞎,她也怕官府和刘家人合起伙来糊弄她,她有些犹豫。 “你看什么呢,快点签呀。”刘家人催促道。 “我不会写字。” “刚刚大人不是都说了吗,不会写字那就按手印,快点,磨蹭什么呀。” 孙之獬、黄澍等官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耿章光为人正派,他本想相助,但最后依旧是选择了旁观。 最后,刘张氏在刘家人的催促下,按了手印。 孙之獬又盖上了官印,“和解文书一式四份,苏州府衙一份,长洲县衙一份,刘张氏一份,刘家人一份,你们可要保存好了。” 刘家人可不关心这个,这和解文书对于他们来说,和擦腚纸没什么区别。 “大人,和解文书草民等人也都签字画押了,您看,那银子,是不是。” 孙之獬大手一挥,“来人,带他们下去领银子。” 第432章 真是高明 “刘二柱生前疑似患有不治之症,有寻死之意。涉案人张大昌被殴失智,无法如常人般答话。” “现苦主家属,已同意和解,不予追究,官府出于公义,抚恤白银一百五十两,并负担丧葬费用,且安置苦主妻子于制造局做工。” 孙之獬直接就结案了,“这刘二柱的案子,到这,也算是可以结案了。” “和解文书,府衙县衙都要保存好,以防万一。” “耿县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接下来,要继续清查田亩。” 孙之獬知道跟随耿章光从山东老家来的老仆人被杀了,他怕耿章光意气用事,这才让他以大局为重。 耿章光自然也明白孙之獬的意思,“府台大人,清查田亩,乃是国策,下官自然会推行。” “不过,近日,苏州周边发生匪患,还请府台大人向省里行文,让兵备道的治安军,剿清匪患。” 孙之獬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匪患不除,百姓哪有安宁。本府回去以后,立刻上书张中丞,耿县尊不必过于担忧。接下来,还是要将精力放在清查田亩上。” “省里议会之时,中丞大人下了死命令,过年之前,各府田亩,至少要清查三分之一,而且不得敷衍了事。” “苏州府有长洲、吴县两个附郭县,正好两位知县都在,我就把话说明了。” “苏州府不比其他地方,情况复杂,所以,二位还是要如同飞来峰上的王文公一般,不畏浮云遮望眼。” “下官明白。” 刘家人围堵长洲县衙的消息不胫而走,但很快就拿了抚恤金并签了和解文书的消息,传的更快。 冯家光听着家丁的禀报,气的直咬牙,“安排那些刘家人去县衙门前闹事,就是想让他们把事情闹大。为了怕他们被官府呵斥,还特意给他们请了讼师,结果倒好,一群没见过钱的穷鬼!” 管家冯三,他早就被放出来了,他走上前来,“老爷,您消消气,就刘家那些穷鬼,他们有几个见过银子的,更何况还是一百两银子。” “人穷志短,他们就是那玩意,您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呢。” 冯家光坐到太师椅上,“我听说那个刘张氏也从县衙里放出来了?” 冯三回答道:“回老爷,那个刘张氏确实放出来了,咱们在县衙门前盯梢的人亲眼得见,据说这个刘张氏还得了五十两银子呢。” “刘张氏她也得了五十两银子?”冯家光冷笑一声,“这就好办了。” “刘张氏有五十两银子,这得多让人眼馋呀?你说,她一个寡妇,能护得住这五十两银子吗?” 冯三立刻就明白了,“老爷,您的意思是说,做了这个刘张氏?” 冯家光点点头,“这个刘张氏知道的太多了。” “老爷,咱们才做了耿章光派去送信的仆人,要是再做了刘张氏,会不会太显眼了?” 冯家光淡淡一笑,“不会。刘张氏得银五十两,人尽皆知,小儿抱金行于闹市,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应有之理。” “再说了,你以为那耿章光就不知道那事是咱们做的吗,他只是没证据,不好直接审问我这个举人士绅罢了。” “还有,接下来,官府还得继续清查田亩,你去告诉那些胥吏,让他们敞开了做坏事,最好是引的民怨沸腾。” “然后,再告诉向我们和其他士绅名下投献田地的那些人,朝廷清查田亩,他们的田地就藏不住了,让他们去闹事。” “借着民怨沸腾的机会,我们再推波助澜,让这一把火,烧的再旺一些。” 冯三止不住的伸大拇指,“老爷,您真是高明啊。” 第433章 以儆效尤 南京,应天府。 是夜。 秦淮河畔。 虽是夜晚,但秦淮河上,却是比白天还要热闹。 尤其是条条花船,正值年华的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本就貌美的佳人在灯光的作用下,更加摄人心魂,惹得人心潮澎湃,眼睛就是不舍得挪开。 不知多少文人墨客,竞相前往花船,准备一睹佳人芳容,探讨周公之礼。 一片莺莺燕燕,充满了春天的味道。 “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当初太祖定都应天,继而北伐,一扫蒙元腥膻,再造赤县神州。如此虎踞龙盘之地,没想到现在却变得这般风月沉沦,真是比屋可诛。” 说话者非别,正是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两江总督,傅宗龙。 傅宗龙是云南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之前多是在西南任职,朱由检登基后,他就一直主持山西的军政,南京,他还是第一次来。 他之前出生、任职的地方,那是什么环境,而南京又是什么环境,他自然是看不惯秦淮河上这些事物的。 在傅宗龙的身旁,还有三位,一位是江苏巡抚张福臻,一位是安徽巡抚杨一鹏,还有一位是江西巡抚练国事。 安徽巡抚杨一鹏走上前来,“仲纶兄,何必与那等庸人见识呢。你现如今身担三省,主政江南,案牍劳形,丝竹乱耳,今日难得偷闲,管他作甚。” 杨一鹏与傅宗龙是同年,都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两人的关系也相对亲近一些。因此,杨一鹏并没有称呼官职,而是称了傅宗龙的表字。 不过,杨一鹏虽然与傅宗龙是同年,可如今两个人却是上官与下官。 更重要的是,杨一鹏今年都六十出头了,可傅宗龙今年还没五十呢。 如此年轻的傅宗龙,却已经是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苏、安徽、江西三省治安军务及政务,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不出意外的话,入阁拜相,那是指日可待。 “大友兄说的是,”傅宗龙回过神来,“难得忙里偷闲,理会他们作甚。” 就在这时,两位年轻文人各挽着一位佳人从旁路过,见傅宗龙等人上了年岁,尤其是杨一鹏,那胡子都白了,不禁发笑。 “这几个人岁数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来秦淮河找乐子呀?” 旁边的另一位文人就说了,“这你就不懂了,男人至是少年。” “别说二三十岁了,就是八十多了,那照样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这叫人老心不老,宝刀更不老。” 杨一鹏都六十多岁的人了,那几个人和他的孙辈差不多,他听了这话,心中就有点不太高兴了,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毕竟当官都当了一辈子了,这点养气功夫还是有的。 另外的傅宗龙三人,也没跟他们计较,就人家这个身份,看刚才那几人一眼,那就算是掉价,更是懒得搭理他们。 傅宗龙看向远处,“今日我请三位仁兄来,还是想说一说清查田亩之事。” “自古以来,田地无定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田地,往往会集中在大户的手中。而这些大户,却又自持身份,偷税漏税,藏匿人口。” “百姓可耕之田越来越少,朝廷收税之地,也随之减少。达者,盆满钵满,贫者,愈发艰难。百姓耕种天下部分之田,却要缴纳天下之税。”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如今朝廷要清查田亩,就是想解民于倒悬。” 安徽巡抚杨一鹏,江苏巡抚张福臻,江西巡抚练国事,三个人听了傅宗龙的话,心思不一。 安徽巡抚杨一鹏,都是六十多了,干不了几年就要致仕归乡了,本质上来说,他是不想折腾的。 而江苏巡抚张福臻,江西巡抚练国事,这两个人则不然,这两个人都是五十多岁不到六十,而且都是一省的巡抚,封疆大吏,从官职从年龄来说,他们两个都是正当年。 他们两个自然是想干出一番成绩,而后再进一步的。 而且,他们一个是江苏巡抚,一个是江西巡抚,这可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在封疆大吏中那都属于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同样都是巡抚,巡抚江苏和巡抚贵州,那概念能一样吗? 张福臻走上前来,“部堂所言极是。”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江南富庶,令人醉生梦死,西北苦寒,使人无可奈何。然,再富的地方都有穷人,再穷的地方都有富人。” “财富无定势,均贫富,是不可能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了。” 练国事听罢,频频点头,“自古以来,苦的都是百姓。百姓竞相将自己的田地投献到士绅大户的名下,不仅可以相对减少税款缴纳,同时也可避免额外的苛捐杂税以及摊派。” “清查田亩过后,便要实行摊丁入亩,一条鞭法,对百姓而言,负担还是减轻了的。但对那些大户而言,则是需要多缴纳赋税,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也是清查田亩屡屡遇阻的症结所在。” 傅宗龙默了一下,“久病成良医,知道了症结所在,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士绅也好,豪强也罢,不管他是谁,都不能阻挠国策。” “我近来听闻,苏州府好像是不太平。” 江苏巡抚张福臻听了这话,立刻解释,苏州府是他的治下,这就相当于是点他的名了,“部堂,苏州府在推行清查田亩的国策之时,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事故频发,也与此有关。” “待下官返回江苏后,便立即着手处置此事。” 傅宗龙平静如水,并没有过多苛责,“举步维艰,才是人之常情,事事顺遂,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苏州府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个消息,是南京锦衣卫千户所的许显纯许佥事透露给我的。” “我能知道,想必朝廷、陛下,也能知道。” “苏州府,说是天下最为富庶之地,也不为过。当初裁撤卫所,朝廷最先裁撤的是牵涉最多的漕运卫所,以一儆百,惩一戒百,效果是有目共睹。” “那我们也不妨援裁撤卫所之例,以苏州府破题,以儆效尤。” 第434章 就是你了 京师。 乾清宫。 分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毕自严,带着户部的一干人等,户部尚书程国祥,银行侍郎张秉文,仓场侍郎侯恂,财政司侍郎周士朴,盐铁司侍郎张至发,农业司侍郎钱谦益,民政司侍郎杨鹤,来到乾清宫面圣。 原本分管户部的大学士郭允厚告老还乡,一来他确实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二来,清查田亩阻力很大,很多人都上疏弹劾他这个分管户部的大学士,他也就趁势急流勇退,同时也算是朝廷给了那些人一个交代。 郭允厚一退,户部尚书毕自严顺势入阁,成为分管户部的大学士。 随着户部的摊子越铺越大,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户部的这几位侍郎,还有其他衙门有资历的官员,纷纷开始活动,想要上位户部尚书。 其中,尤以钱谦益为最。 他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原来的东林党人以及自己的门人弟子,为自己造势。 朱由检自然是不可能让钱谦益如愿,他顺势调整了了一下户部的官职,将几位侍郎分管的司换了一下,如今在清查田亩,朱由检就把钱谦益安排到农业司侍郎的位置上。 而户部尚书的人选,也确实是在户部侍郎中挑选的,不过,不是从京师的户部侍郎中挑选的,而是选择了南京户部侍郎程国祥。 户部的这些人,心里都清楚朱由检唤他们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清查田亩不顺利。 不过,朱由检却并没有提清查田亩的事情,“俗话说,民以食为天。” 仓场侍郎侯恂一听这话,顿时提起了精神,民以食为天,食就是粮食,那这是他这个仓场侍郎的事啊。 “如今,我大明天灾不断,受灾百姓达百万之众,这一百万张嘴,可都要吃饭。” “孝宗之前,国积三年粮,孝宗之后,就变成了国积两年粮,再之后,就变成了国积一年粮,甚至,有些粮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 “到现在,我们还要担忧百姓因为吃不上而造反。” 朱由检这话一出,殿内的大臣撩衣衫就要跪倒请罪。 朱由检拦住了他们,“不必如此。” “人力焉能抗天工,老天的事,你我都管不了。” “为了抗衡天灾,朕下令各地,广修水利,囤积粮仓。如今我大明的粮仓有两套体系,一套是军需部管辖的军仓,一套是户部及各省管辖的民仓。” “百姓常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京师及直隶、山东、河南、山西各仓,朝廷时常派人去查,也查出了一些贪渎之人,粮仓中的粮食,倒也可信。” “不过,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就有人敢打粮仓的主意,那其他地方呢?朝廷鞭长莫及,粮仓里的存粮,到底可信多少?” “侯侍郎。” 侯恂面对朱由检的点名,倒也有了意料,他是仓场侍郎,朱由检一直都在说粮仓,已经有了准备。 “臣户部仓场侍郎侯恂,恭聆圣训。” “侯侍郎,你是仓场侍郎,管理天下粮仓,各个省份的粮仓里有多少粮食,你清楚吗?” “回禀陛下,各省粮仓报上来的数字,臣皆已烂熟于胸,然各地粮仓中的实际存粮是否与上报的数字相符,臣就不得而知了。” 侯恂这话回答的很是漂亮。 各省上报的数字,我作为仓场侍郎,我门清,我都一清二楚,这说明我尽职尽责。 但是,我知道的只是各地报上来的数字,但并不知道实际情况。因为我身为仓场侍郎,有时候在京师,有时候在通州,不在地方,对于地方的情况,我也很难掌握。 朱由检淡淡道:“不得而知?” “南宋四大家之一的陆游有一首诗,冬夜读书示子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侯恂立刻就听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去巡视地方啊。不过,如今清查田亩在即,他此一行,恐怕不仅仅是清查粮仓。 “陛下,臣想请陛下降旨,允臣前往各省,清查各地粮仓。” “那侯侍郎打算先从哪里开始清查?” 侯恂很聪明,他猜到了朱由检的意思,“回禀陛下,苏湖熟,天下足。湖广熟,天下足。” “臣打算先从江苏、安徽、湖北、湖南四省开始查起。” 朱由检点点头,“先从江苏查起,倒也合适。” “带上兵丁,以防不测。” “另外,清查期间,凡是粮仓失火,皆以监守自盗论处。” “臣遵旨。” “钱侍郎。” 钱谦益立刻躬身施礼,“臣在。” “你如今是农业司侍郎,此行你与侯侍郎一同前去,他负责清查粮仓,你负责督促清查田亩。锦衣卫随行,以确保安全。” 钱谦益一听,不好,这么难缠的事情,可不能接手,“陛下,非是臣不愿,实在是臣不能。” “臣是江苏苏州府常熟县人,若是臣前往江苏督促清查田亩事宜,按照原籍回避的规制,臣已然是违背了官制。” “无妨,无妨。”朱由检要的就是这效果,哪能让你跑了呀。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钱侍郎之能,朝堂上下,有目共睹。此次清查田亩,道阻且长,唯有钱侍郎之能,才可完成国策。” “况且,江苏乃天下富庶之地,朝廷赋税,依赖于此。江苏又是钱侍郎的家乡,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前去督促,那是再合适不过。” 盐铁司侍郎张至发,那一直就和钱谦益等东林党人不对付,他也乐意见钱谦益吃瘪。 “陛下英明,臣也认为钱侍郎应当前往地方,督促清查田亩事宜。” “钱侍郎,大才也,颖悟绝伦,学贯天下。” “九州万方,谁人不知虞山先生之大名。” “钱侍郎若能以侍郎之尊,亲至地方,加之其经天纬地之能,清查田亩之国策,定能事半而功倍,完成之期,也指日可待矣。” 张至发把钱谦益都夸上天了,同时,也把钱谦益架住了,他不答应都不行了。 别人都认为你行,这时候,你不行也得行了。 钱谦益一躬身,“承蒙陛下信任,同僚青睐,臣愿亲赴地方,督促清查田亩之国策。” “好!”朱由检称赞一声,“钱侍郎不愧是国之栋梁,若是人人都能如钱侍郎这般,我大明中兴,为期不远矣。” 侯恂是东林党,钱谦益也是东林党,朱由检就是要让英雄去查英雄,让好汉去查好汉,让东林党去查东林党。 待这群文官一走,朱由检又接连调动了几支军队。 白袍营主将石见伯曹文诏,领白袍营移驻杭州府。 山海关总兵周遇吉调任细柳营主将,领细柳营移驻松江府,山海关副总兵侯拱极晋山海关总兵。 定山营主将黄得功,领定山营移驻南昌府。 右哨营主将李辅明,领右哨营移驻徐州。 调动这几支军队,一来可以适应不同气候。二来,这几个地方都是富庶之地,足以支撑大军的军需。 三来,震慑地方。 第435章 愈发不可收拾 江苏,苏州府,长洲县。 农业科的胥吏们,按照上面的指示,开始清查田亩。 不过,这些胥吏们都是本地人,本地士绅对于他们的影响很大。 士绅豪强们派人给这些胥吏递了话,让他们敞开了清查,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城东有一处洼地,是本地士绅冯家光名下的田地。 一高一矮两个管事的胥吏,带着一众胥吏,拿着步弓、绳套等工具,就开始丈量。 冯家光府上的管家冯三,带着家丁在一旁看着他们丈量。 待丈量完了,结果汇总到高个的胥吏这,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一片洼地,鱼鳞图册上记录的是有一百三十二亩五分,可是丈量出来的田地,却足足有一百七十八亩六分。 这可是差了四十六亩呀。 冯三走到高个的胥吏面前,“都丈量完了,有多少亩地啊?” “我可告诉你,这片洼地,去年我们家老爷该派人量过,也就是一百三十二亩,你们可别想着谎报多报啊!” 高个的胥吏有些为难,“冯管家,这数目怕是不太对吧?” “有什么不对的呀?”冯三质问道。 矮个的胥吏走了过来,“冯管家,你看看,别生气,可能是你们丈量的不准,也有可能是我们丈量的不准,既然有疑意,那我们再重新丈量一遍就是了。” “快快快,再重新丈量一遍。” 接着,矮个的胥吏把高个的胥吏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你跟冯家较什么劲啊,咱们的老婆孩子都在这,犯不上跟他们计较。” “他们不让咱们少报就烧高香了,现如今冯家说的数和鱼鳞图册上的差不多,这就行了,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别犯傻。” 说完,矮个的胥吏走到丈量田地的胥吏中间,吩咐一声,“步弓、绳套什么的该紧的紧,该松的松,把家伙事都弄好了,免得再出差子,咱们还得白忙活。” “明白。” 这玩意,东西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呀。 丈量出来的数字,可大可小,不全都是人说算吗。 待第二次丈量完了,矮个的胥吏笑呵呵的走到冯三面前,“冯管家,第二遍也丈量完了,数字也出来了,一百三十二亩五分,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和鱼鳞图册的一模一样。” 冯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我们家老爷那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还能在这种事上作假?这么看来还是你们第一遍丈量的不准。” 矮个的胥吏连连赔笑,“没错,没错,冯举人那是什么身份,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第一遍确实是我们没丈量准,还请您回去以后告诉冯举人,希望他老人家不要介意。” 冯三狗仗人势,架子也摆上了,“好说,好说。不过,下次可不能不这样了。” “您放心,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事毕,离开那片洼地之后,高个的胥吏对着矮个的胥吏说道:“光是城东的那片洼地,就少了四十多亩,冯举人名下的田地要是都这样,那得少多少呀?” 矮个的胥吏漫不经心,“你操那个心干嘛呀,冯举人家少多少田地,多多少田地,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大户人家的钱,有几个是干净的,看开了就没事了。” “反正赋税又不给咱们,咱们的妻儿老小还得在这生活呢,犯不上得罪冯举人。” 高个的胥吏不以为然,“朝廷不是废除了咱们这些胥吏的贱籍了,也允许咱们的子孙后代参加科举,但前提是必须身世清白。” “我家的小儿子好读书,我还盼着他长大了能参加科举,光宗耀祖呢,我是怕这事要是漏了,再耽误孩子。” 矮个胥吏叹了一声,“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事不是那个事。” “你当初为什么当胥吏啊?那时候胥吏可还是贱籍呢?” “不就是想捞点好处吗。” “得罪了冯举人那些士绅大户,你丢了差事,你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别说你那小儿子参加科举了,吃饭都是个事?弄不好连命得让人家拿去。” “兄弟你还年轻,你要是真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将来参加科举,那就趁现在多捞点,捞的差不多了,就别干胥吏了,找点别的生计。” “不然,你干着胥吏,就不要想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事了。” “当官的没什么好人,咱们这些当胥吏的,也一样。” 另一边,一个胖胥吏和一个瘦胥吏,正在丈量一户普通人家的田地。 丈量完了,胖胥吏拿着步弓,杵在地上。 这户人家的父子二人,正在地边上等着呢,见丈量完了,这老汉就走上前去,“二位官爷,您都丈量完了。” “都丈量完了,我说老爷子,你家的地有多少,你心里清楚吗?” 老汉哈哈一笑,“官爷,瞧您这话说的,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土里刨食的人,自己家的地有多少还能不知道吗。我们家的地,有五亩六分,小老儿我每天都得走上一遍呢,一准错不了。” 胖胥吏点点头,“老爷子,说的不错,我们丈量的,也是五亩六分。” “那这样,我给你凑个整,就按六亩地算了,我给你记上。” 老汉一听这话,当时就不干了,多记录了四分地,那意味着他们家就得多交赋税。 “我说官爷,这五亩六分就是五亩六分,哪能记成六亩啊。” 胖胥吏哼了一声,“那可能是刚才我丈量错了,那我就再丈量一遍,到时候,丈量出来七亩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汉的儿子见状也上前说道:“官爷,我们这都是小门小户的,活的不容易,您就高高手,别为难我们了。” 胖胥吏眼一瞪,“你们不容易,谁容易!” “我们这忙前忙后,弄了一身土,我们容易吗!” 瘦胥吏走了过来,看向那父子二人,“我说你们爷俩咱们还不明白啊,我们在你们家田地里忙活这么半天了,你们就没点表示?” “表示?”父子二人一脸懵逼,“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瘦胥吏笑了笑,“看起来,你们父子俩还是嫌你们家的地不够多呀。” 他看向胖胥吏,“那咱们再丈量一遍,看看够不够七亩地。” 瘦胥吏就差把手伸进人家爷俩兜里了,人家还能不明白吗。 老汉的儿子拿出半吊钱来,递了过去,“二位官爷,出门的时候来的急,就带了这半吊钱,您二位别嫌弃,拿去买包茶叶喝。” 胖和尚接过半吊钱,稍微掂了掂,“就半吊钱,能买什么茶叶啊?” 老汉的儿子听了这话,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爹,您那还有钱吗?” “这,”老汉有些犹豫,但还是拿出了半吊钱。 老汉的儿子从老汉手中拿过这半吊钱又递给了胖胥吏,“二位官爷,小人家里不好过,就这么多了,多少是个意思,您二位别嫌弃。” 胖胥吏笑眯眯的接过来,“好说,好说。” 接着,他对瘦胥吏说道:“记上,五亩六分,可不敢记多了。” 老汉的儿子还得陪笑脸,“多谢二位官爷。” 待胖瘦胥吏走后,老汉气的直骂娘,“呸,这什么玩意!” “让他们按实数写,还得给他们孝敬,什么世道呀!” 老汉的儿子就劝道:“行了,爹,您就别埋怨了。” “要是真让他们写上咱们家有六七亩地,那咱们得多交多少赋税啊。就权当是破财免灾了。” 老汉还是气不过,“要真是破财免灾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算哪门子的灾呀!” “这是人祸啊!” 像此类事情,还有很多,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之前,直隶、山东、河南,清查田亩的时候,都是朝廷派官员到地方监督,同时都伴随着军队,胥吏们不敢放肆,这才没闹出什么乱子。 包括后来朱由检再次下令清查田亩的时候,山西也是这么做的,所以第二次清查田亩,也就山西的数字可信,其他地方都是敷衍了事。 也就是当时事情多,蒙古、辽东接连动兵,朱由检没腾出手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四省离京师近,朝廷能够及时掌握情况,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但这次是全国范围内的清查,而且朱由检这次是下了死命令的,地方不敢再像上一次那么敷衍了,可远一些的地区,朝廷还是有点鞭长莫及。 所以,朱由检提前调整了地方官员,又增设了两江总督。 但官员管理大面上行,他不可能盯着实际操作,只能一级一级的往下压,这就给了底下人可乘之机。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事情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冯家光等士绅豪强,派人通知将田地投献在自己名下的那些人,说官府一清查,你们的事情就漏了,你们的田地还要继续承受官府的剥削和苛捐杂税,甚至是没收你们的田地。 不想束手待毙等着官府压迫的,就去官府讨说法吧。 就这样,受胥吏敲诈勒索的普通农户,将田地投献在士绅豪强名下的人家,联合起来,去了苏州府衙,再加上有心之人的算计,事情俨然变得不可收拾,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民乱的味道。 第436章 就你清高吗 苏州府衙门前,挤满了百姓,有的还手拿农具,吵吵嚷嚷的要讨个说法。 府衙内,苏州知府孙之獬,孙同知,宋通判,还有两个附郭县的知县长洲知县耿章光、吴县知县黄澍,都被堵在了衙门里。 此外,赶来知府衙门向知府孙之獬汇报工作的常熟知县温璜,也被堵在里面。 温璜与温体仁是本家,与温体仁是一个曾祖父的堂房兄弟,关系很近。 历史上,温璜五十二岁才中举,本应继续参加会试,但由于其堂兄温体仁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为了避嫌他就没有参加。等到温体仁失势后,他才去参加的会试,于崇祯十六年得中进士。 崇祯帝自缢后,温璜是痛哭流涕,清军入关后,温璜也是坚持抗清,后以身殉国。 只不过现在,朱由检来了,情况发生变化,温体仁虽然仍有权势,但远不如历史上那般。 温璜在中举之后便继续参加会试,与长洲知县耿章光、吴县知县黄澍是同年,都是崇祯十年的进士。 听着外面沸反盈天,府衙大堂内的众人都是愁眉不展。 宋通判向着孙之獬说道:“府台大人,您是苏州府的正印官,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您得拿个主意啊。” 吴县知县黄澍站起身来,“府台大人,百姓围堵府衙,皆因清查田亩而起,莫不如我们先暂停清查田亩,安抚百姓,等此事平息之后,再做打算。” 宋通判连连点点头,“对对对,黄县尊言之有理。” “府台大人,以下官看,我们还是停了清查田亩吧,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再说。” “不行,绝对不行。”长洲知县耿章光出声反对。 “就是因为有人不想让我们清查田亩,这才弄了外面这一出,我们要是真的停止清查田亩,那不是正好着了他们的道。” “我也觉得清查田亩不能停。”常熟知县温璜出声附和。 “论语有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什么都不懂,他们之所以围堵府衙,就是因为受了奸人的挑唆,和百姓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 黄澍有些急了,他看向温璜,“可关键是你能解释的清楚吗。” “温县尊,于石兄,你听听外面那些人的喊叫,他们那是围堵府衙吗,他们那是围攻府衙。” “他们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和他们能解释的清吗?” 温璜看向黄澍,“仲霖兄,你不要着急,我去和百姓们解释,这总行了吧。行与不行,总得试一试吧。” 黄澍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我觉得没必要试,府衙外的百姓里面,不知道掺杂了多少宵小之徒呢。” “他们要是真的愿意听我们解释,就不会围攻府衙了。” “再说了,于石兄,你只不过是常熟知县,外面那些百姓能听你的吗?”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平息民愤怒,其他的事都得往后搁。” “倘若一个不好激起了民变,你,我,府台大人,耿县尊,宋通判,这府衙之内的所有人,都得挂冠自肃,闭门自省,等着朝廷问罪。” 耿章光站了起来,“就算是罢官夺职,也绝不能退缩。” “清查田亩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刚伸头就缩头,这个例子一开,别人就会认为朝廷软弱可欺,你我丢脸不要紧,关键是不能丢大明朝的脸!” 黄澍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旁,“好好好,你清高,你了不起。” 第437章 心思不一 苏州府,府衙之外,百姓围堵。 府衙之内,各个官员心思不一。 宋通判与吴县知县黄澍主张安抚百姓,先把清查田亩之事停了,避免激起民乱。 长洲知县耿章光与常熟知县温璜,则态度强硬,他们认为清查田亩之事,绝不能停,现在要是停了,那以后就更不用想再继续。 孙同知这个人胆小怕事,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知府孙之獬,也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干脆是不表态。 眼看着外面百姓越聚越多,吴县知县黄澍坐不住了,“府台大人,不能再拖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得拿个主意呀。” 宋通判看向孙之獬,“府台大人,依下官愚见,清查田亩之事,还是暂缓吧。要不然,外面那群百姓,怕是不依不饶啊。” “清查田亩绝不能停。”长洲知县耿章光反对道。 “现在镇不住他们,遇事就妥协,那以后官府就什么事都不要干了,全听他们的算了。” “没错。”常熟知县温璜深以为然。“清查田亩,利国利民,现在若是妥协,那以后他们要是如法炮制,再闹事怎么办?继续妥协不成?” 黄澍腾的就站起来了,“耿县尊,温县尊,你们两个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耿县尊,那是四川巡抚耿如杞耿中丞之子。你温县尊,是吏部尚书温体仁温大人的堂弟,你们两个身后都有人,你们是不怕啊。” “可是,我们跟你们两个不一样啊,我们是孤家寡人,光棍一个,我们要是因为此事坐罪,可没人给我们兜底。” 耿章光也站了起来,“黄县尊,我身体好的很,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腰都不疼。” “我们现在说的是清查田亩之事,你不要东拉西扯。” 黄澍坐了下来,“好好好,我不东拉西扯,我东拉西扯。” “既然你耿县尊说清查田亩,那我们就说清查田亩。现在就是因为清查田亩,导致百姓围攻府衙,你现在说,应该怎么办?” “你要是解决不了,激起民乱,你我都得罢官夺职,弄不好就得发配边关。” “你耿县尊是不怕,可我不一样,我这个势利,我怕。请你耿县尊在大义凛然的时候,也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 “别的不说,你就说咱们的府台大人,那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当官当了十多年都快二十年了,才是个四品知府。” “布政使汪乔年样大人,按察使王锡衮王大人,和咱们府台大人是同年,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可你看看人家,一个是布政使,管着一省的民政。一个是按察使,管着一省的刑名。可你再看看府台大人,仕途不顺,这能比吗?” “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好不容易穿上绯袍的府台大人因为此事,罢官夺职,削籍回家你才甘心?” 孙之獬听了黄澍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那嘴要是不会用,你就捐了它呢。 我的情况谁不知道啊,你就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话不假。你说大实话不要紧,可是,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不待孙之獬反应,宋通判开了口,“黄县尊说的有道理,耿县尊,温县尊,您二位也别那么执拗。” “咱们都是为官之人,都想着为国为民做事,可是,要想为国为民做事,咱们总得先保住这个官位不是?” “不然,要是没了官位,都是平头百姓,就算是有报国之志,那也无报国之门啊。” “我呢,是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压下去就压下去。” “您几位都是两榜进士出身,以后都前途无量。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举人,从万历三十九年出任广东惠州府海丰县教喻,再到如今的江苏苏州府通判,我熬了三十年才到了六品,我是真怕丢了这个乌纱帽。” 耿章光可不理会宋通判的卖惨,他之前就有怀疑,宋通判是收了那些士绅豪强的黑钱了,现在,他越发觉得就是这样,这老小子一准是收黑钱了。 “宋通判,此言差矣。” “你现在应该想的不是如何保住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而是应该想想怎么做才能对得起头上的这顶乌纱帽!” “朝廷任命你这个通判,是让你做事的,不是让你卖惨的。你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倒不如直接上辞呈来的痛快。” 宋通判也有些急了,也不尊称耿章光为县尊了,“耿知县,你,你,你真是岂有此理!” “宋通判,耿县尊年轻气盛,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孙之獬出来拉偏架了。 耿章光他爹是四川巡抚耿如杞,你宋通判又没有这样一个好爹,那你就只能受点委屈了。 孙之獬现在也想明白了,之前他仕途不顺,与自己攀附阉党、抱着三朝要典哭太庙为士林不耻有关。 所幸江苏巡抚毛一鹭之前也是阉党,自己因为盐政改革卖了大力气,这才得到毛一鹭的青睐,向朝廷举荐了自己,自己才得以当上苏州知府。 可是,现在,清查田亩遇阻,百姓围堵府衙,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激起民乱,到那时候,自己估计就得罢官夺职,削籍回家。 想要平息此事,就得停止清查田亩,那就违背了陛下和朝廷的意思,那他这官就算是当到头了。 可若是硬着头皮上,真要是将事情闹大,届时民乱一起,那自己这官也算是当到头了。 当初,他之所以攀附魏忠贤,不就是为了当官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孙之獬就想明白了,清查田亩之事,绝不能停,就是因为此事激起了民乱,就算是自己丢了官,那最起码也能在陛下面前露一个脸。 反正长洲知县耿章光、常熟知县温璜,这两个人也态度强硬,而且这两个人背后都有人,孙之獬也有意将自己和他们两个人绑在一起。 就算是真的出了乱子,耿章光和温璜背后的人想要保住他们两个,那就绕不过自己。 想到这,孙之獬下定了决心,“耿县尊与温县尊说的不错,我大明体恤百姓,但绝不能放纵百姓。” “清查田亩之事,绝不能停。” “不就是民乱吗,都随本府出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样!” 第438章 你们继续 苏州知府孙之獬,领着孙同知,宋通判,长洲知县耿章光,吴县知县黄澍,常熟知县温璜,一行人来到府衙门前,大队衙役捕快分列两旁。 见府衙大门敞开,百姓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孙之獬站立在门前,放眼望去,黑压压的,“本官乃是苏州知府孙之獬,你们有什么冤屈可以和我说。” “但是,聚众闹事,围攻府衙,视同谋反,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惹得群情激愤。 “狗官!” 啪! 一片烂菜叶就扔到了孙之獬的脸上。 宋通判见状,赶忙扶住了孙之獬,“府台大人,您没事吧?” 还没等孙之獬反应来呢,大片烂菜叶就像下雨似的,唰唰唰的朝着他们这些人扔了过来。 鸡蛋是没有的,普通百姓自己家还不舍得吃呢,怎么可能拿来砸人呢。 拍的孙之獬脸上生疼。 边扔,人群中还边喊: “狗官!赃官!” “都这时候了还威胁我们!” “他们不给我们老百姓活路了,和他们拼了!” “拼了!” “拼了!” 群众里面也有坏人呐。 被有心之人安排的那些家伙,压根就不给孙之獬说话的机会,就开始鼓弄百姓闹事。 一队衙役捕快护着几位官员又回到就府衙内,宋通判还不忘吩咐一声,“把大门看好了,绝不能让他们冲进来。” “是。” 孙之獬扒拉下来身上的烂菜叶子,气的直喘粗气,那脸,耷拉的老长,都快赶上驴脸了。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少,只有吴县知县黄澍相对好一些,他见势不好,就一个劲的往后面躲。 “看看,看看。”宋通判语气中带着埋怨,“我说什么来着,来硬的不好使,我们还是得先安抚百姓,而后再谈其他的。” “宋通判,你说的安抚是怎么安抚?还是打算停了清查田亩吗?”耿章光问道。 “自然,若是没有清查田亩,那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百姓有多少田地?大户有多少田地?敢问宋通判,停了清查田亩,安抚的是百姓啊,还是大户啊?” 宋通判有点不耐烦了,“对清查田亩不满的是百姓,又不是大户,自然是要安抚百姓!” “况且,小户是百姓,大户同样也是我大明朝治下的百姓。” “好了,好了。”吴县知县黄澍出声劝阻二人,“宋通判,耿县尊,都不要吵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外面的事。” “这么多人,动静闹得这么大,苏州府人口有百万之巨,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明天就能传遍整个江苏。” “到时候朝廷若是问罪,你我都得脱掉官袍,摘下纱帽,削籍归家。连官都丢了,就不用再想着清查田亩了。” 黄澍这话一出,长洲知县耿章光、常熟知县温璜,都沉默了。 是啊,连官都不是了,你还能干什么事啊? 惹出了民乱,这么大的事,就算是他们上头有人,那也难逃公道。 不过,耿章光很快就转变过来了,又有了精神,“丢了这个官就丢了!” “朝廷让我们当这个官,那我们就得为朝廷办事。谁要是胆小怕事,我看,倒不如趁早自己摘了乌纱帽,免得还得劳烦吏部。” 孙之獬沉默许久,终于是开了口。 他也想明白了,清查田亩是国策,是皇帝与内阁商定的,绝不能停。 他要是因此退缩了,以他的情况来看,那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清查田亩乃是国策,绝不能停。” “派人去原观海卫的卫所,请黄宗昌黄兵宪率兵备道的治安军前来弹压。另外,再派人去向省里报信,让省里派兵来。” “刚刚耿县尊说的不错,朝廷让我们当这个官,就是让我们来做事的,谁要是怕,就自己摘了乌纱帽,本府绝不阻拦。” 孙之獬这话一出,那自然是没人再说停止清查田亩之事了。毕竟,谁舍得摘了乌纱帽啊。尤其是当过官的人,他们自己十分清楚乌纱帽的分量,就更不舍得了。 就在这时,府衙门外传来一阵更为嘈杂的声音,有大队士兵开了过来。 最前面有两队士兵扬起长鞭,甩出啪啪啪的响声,驱赶拦路的人群,在前面开道。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大队士兵,众星捧月一般的将一位穿着四品官袍的官员围拢在中央。 有一士兵上前喊话:“江苏按察使司副使,分巡苏松常镇兵备道,黄宗昌黄兵宪到。” 黄宗昌是怎么来的这么快呢? 原来,最早长洲知县耿章光派去给黄宗昌送信的仆人被杀后,耿章光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水很深。 而他本人,也被盯上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率人出城查看尸体的时候,又安排了自己的心腹隐藏在队伍中,等到了城中,街上人一多,这心腹就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中,而后出城去给黄宗昌送信。 苏州府的人口在万历初年就有二百多万,城里城外,街头巷尾,全都是人,耿章光的心腹往人群里一扎,那就相当于是雨滴落入河里,想找也找不着了。 耿章光在给黄宗昌的信中将事情的经过写的明白,尤其是在最后耿章光特意嘱咐:苏州之事,牵涉甚广,雌雄难辨,人鬼难分,特此窃札一约,望兄斟酌行事。 黄宗昌看过信后,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人暗中观察,等待时机。 今天一早,黄宗昌就接到了消息,有百姓围堵苏州府衙,事情越闹越大,恐要激起民变。 黄宗昌一听,不能再等了。要真是出了民变,他身为苏松常镇兵备道,到时候可有的忙了,而且说不好还会担一部分责任。 所以,黄宗昌就立刻率兵前来。 闹事的百姓一看当兵的来了,顿时就有点蔫了。 别看他们闹得欢,但那得分跟谁,面对衙役捕快,他们还敢蹦跶蹦跶,但真要是当兵的,尤其还是大队士兵,那他们可就没那么大的底气了。 黄宗昌翻身下马,自有士兵接过马缰,将马牵到一旁。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看向人群,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而是叫开了府衙大门。 黄宗昌走进苏州知府衙门后,转身对着闹事的百姓说道:“你们继续。” 第439章 教导 苏州知府孙之獬听说苏松常镇兵备副使黄宗昌来了,大喜过望,亲身跑出来迎接。 “黄兵宪。” 黄宗昌与孙之獬是同年,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而且他们两个还都是山东人,是老乡。 只不过,由于众所周知,孙之獬的品行不端,又是同年又是同乡又在同一地任职,本该关系亲密的黄宗昌与孙之獬二人,却走的并不近。 因为黄宗昌也不耻孙之獬的为人。 不过,面对孙之獬的热情,黄宗昌也不好过于冷淡,毕竟都是混官场的,没必要得罪人。 黄宗昌拱手还礼,“孙府台。” “黄兵宪,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我听闻近来苏州府出了人命案,本着小心无大错,就让人对苏州府的情况多留意。今早我接到下属士兵汇报,说苏州府有乱民围堵府衙,便点了兵马前来,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迟了,还请孙府台见谅。” 孙之獬笑着回应,“不晚,不晚,黄兵宪,你来的正好啊。” “快,里面请。” “请。” 府衙大堂内,孙之獬坐于上垂手,黄宗昌坐于下垂手,其余人坐于下面左右两侧,另有书吏上茶。 孙之獬看向黄宗昌,“黄兵宪,不知那些百姓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其实,孙之獬是苏州知府,苏州府的百姓都归他管,可现如今百姓围堵府衙,他这个知府狼狈不堪,还是靠着黄宗昌带兵前来才稳住局面。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孙之獬现在有求于人,那姿态,自然是放的很低。 黄宗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孙之獬,“孙府台,你是苏州知府、府衙的正印官,我只是带兵协助,主意,还得你来拿。” 孙之獬叹了一口气,“长倩兄,如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百姓围堵府衙,我这个知府能不能接着干下去还未可知。” “你是苏松常镇的兵备副使,本身就有问理刑名、禁革奸弊的职权,我现在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此事,还是由长倩兄处置吧。” 孙之獬没有再称呼黄宗昌的官职,而是称呼了黄宗昌的表字,无形之中,也是一种示好,同时,也是一种示弱。 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宗昌见孙之獬如此,他就是不耻孙之獬的为人,但也不好再说别的了。 “既如此,龙拂兄,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依我看,那些百姓,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抓了,带头闹事的,见军队前来,恐怕也都跑了,就算是还有个别混在人群中查探消息,我们也分辨不出来。其余的百姓,多是受蛊惑了,还是都驱散了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的根本,还是在于清查田亩。” “派人去扬州,禀报中丞大人,一切还是等中丞大人的决断吧。” 孙之獬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当天晚上,接到消息的江苏巡抚张福臻,就带着人马赶到了苏州府。 苏州知府孙之獬,兵备副使黄宗昌,以及其他官员纷纷走出府衙大门迎接,“下官等见过中丞大人。” “诸位不必多礼,大堂叙话。” “是。” 张福臻走进府衙大堂,径直坐在了主位上,“诸位不必拘束,都坐。” 待众人落座,张福臻这才说道:“苏州府发生的事情,本官都已经知晓,事情已经上报朝廷以及两江总督傅部堂了。在朝廷的决议没有下来之前,诸位还是要各司其职,不得懈怠。” “不过,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骏骑,小疵难免。诸位也不必过于担心。” “清查田亩之事,也是要继续,不要被这点风浪吓退。” “虽然江苏抽调了一万人马跟随彰武伯去了安南,可江苏的野战军还有一万呢。省里、兵备道,人手充足,海面上还有水师,南京傅部堂还有五千总督标营。南京京营的五万人马,也都还在南京坐镇。” “此外,本官还接到了兵部和军令部的公文,周遇到吉周将军将率领细柳营两万人马,移驻松江府。户部仓场侍郎侯恂侯大人、农业司侍郎钱谦益钱大人,这两位也将要巡视江苏。” “诸位尽可放心,江苏是朝廷的钱袋子,哪里都会乱,唯独江苏乱不了,也不能乱。” “黄兵宪。” 黄宗昌赶忙起身,“下官在。” “本官记得你的任命敕书上,应当是有清田二字的吧?” “回禀中丞大人,根据任命敕书,下官的权责确实包括清田。” “那好,为防再出现今日之事,你率治下兵马,全力配合苏州府清查田亩事宜。” “下官遵命。” 张福臻看向孙之獬,“孙府台,有了黄兵宪的配合,相信你定能事半功倍。” 孙之獬也赶忙起身,“多谢中丞大人,”接着孙之獬看向黄宗昌,“那就劳烦黄兵宪了。” 黄宗昌回应道:“孙府台客气了。” 长洲知县耿章光起身问道:“中丞大人,清查田亩乃是国策,下官风定当竭力推行。可是,近来苏州府案件频发,这其中是否有人暗中指使,是否还要继续追查?” “自然是要查的,不过,苏州府的当下之务是清查田亩和人口。至于案件,本中丞会让按察使司去查,耿县尊就不必再分心了。” “好了,都去忙吧,耿县尊,你留一下。” “下官等告退。” 待众人离开,耿章光走到张福臻近前,他虽然耿直,但他不傻,他知道张福臻肯定是有事找他,不然,一个知县想见巡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中丞大人,不知您留下官在此,可是有事吩咐?” 张福臻一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你我都是山东人,官场之上,同乡自然是要亲近一些。我调任江苏巡抚之初,你父亲曾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你性格耿直刚烈,容易得罪人,让我多担待一些。” “适才我见你询问苏州府发生的案件,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愤愤不平的。你还年轻,有些事情看不惯,很正常。” “此次事件,带头闹事的士绅,叫冯家光,这个人就是长洲县的,你身为长洲知县,应当与他打过交道了。” “可是,你想一想,冯家光不过是一个举人,虽然举人的分量很重,但这是苏州府,士绅豪强比比皆是,他一个举人,哪来的胆子上蹿下跳?他只不过是被推到前面来的,他的背后还有人。” “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你派去送信的那个仆人,十有八九就是冯家光派人杀的。收拾一个冯家光不费事,但想要收拾冯家光背后的势力,仅凭你我,还做不到。” “常熟知县温璜,他与你是同年,都是崇祯十年的进士,可是他都五十多了,就算是他有个当吏部尚书的兄长,他在官场上也不会走的太远。所以,他可以敢打敢拼,无所顾忌。” “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只要清查田亩的事情做完了,凭这个政绩,待你明年任职期满,调到京师当一个御史,熬上几年资历,就算不在京师外放到地方了,那最起码也是身穿绯袍的参政、知府,正四品的高官。” “自古以来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是说地头蛇太多,按下葫芦浮起瓢,根本就压不完。” “虽然朝廷现在又新设立了乡约、里长、保长,但想要真正发挥作用,最起码也得等上个三年两年的,而且能不能发挥作用,还不好说。”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那中丞大人为何要趟这趟浑水?”耿章光反问道。 张福臻看向耿章光,“我之前是太常寺卿,按理来说下一步应当进入六部,担任堂官。可偏偏陛下亲自点我的将,让我担任江苏巡抚。” “你的父亲应该告诉过你一句话,为官之人,没有好坏之分,也没有黑白之别。下面的官员是勾心斗角,上面的官员,则是你死我活。” “江苏布政使汪乔年,他的名声你也听说过,为国为民,是个好官,江苏的盐政改革就是他力主推行的,他也因此才升迁的布政使。可是,这一次的清查田亩,他不敢再露头了。” “因为他是浙江人,也是东林党人,有多少人给他写信让他高高手。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他的家人呢,他的族人呢,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他也是官宦子弟,他有着太多无奈了。” “他也不是不想离开江苏,而是他离不开江苏。朝廷需要他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东林中人,充当朝廷与江南士绅之间的缓冲。” “所以,就由我亲自到苏州府来了,他代我暂署省里的事。”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古往今来,一心报国的人有很多,但种种原因,这些人通常是报国无门。” “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等你走到了我这个位置,有些事情,自然就明白了。” “好了,我说的够多的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第440章 当牛做马 苏州府的田亩又开始清查了,而且是由士兵跟着一块清查的。 之前那一高一矮两个管事的胥吏,带着一队胥吏,在一队兵丁的陪同下,又来到了城东冯家光的田地旁。 冯家光的管家冯三,依旧是带着一些一旁家丁看着。 士兵带队的人是巡抚衙门的牛千户,这也是江苏巡抚张福臻特意嘱咐的。 这次闹事,是你冯家光挑头的,我不管你后面有多大势力,反正是你挑的头,那我就收拾你。 还是那片洼地,矮个的胥吏对着牛千户说,“将爷,这片洼地早就已经丈量过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如其他人家?” 牛千户呵斥一声,“少废话,让你丈量你就丈量,别管那么多。”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人丈量。” 这回可不像上回那样,高个胥吏个和矮个胥吏在一旁看热闹不动手,这回他们俩也亲自下地动手丈量了。 有一会,矮个的胥吏走到牛千户面前,“将爷,都丈量完了,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亩五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和鱼鳞图册上的一模一样。” 牛千户拿过鱼鳞图册一看,“一百三十二亩五分,这倒是和鱼鳞图册上记录的一样。” “可是,鱼鳞图册上的数字,真的就对吗?” 矮个的胥吏有点慌了,“将爷,您看您说的,鱼鳞图册上的数字,还能有错啊。” 牛千户看向矮个胥吏,“鱼鳞图册上的数字要是没错的话,那就是你们错了。” “将爷,这片洼地带着这遍,已经丈量了三遍了,绝出不了错。” “绝出不了错?” “绝出不了错。” “那要是出错了呢?” 矮个的胥吏不敢回答了,他心里清楚这里面的事,上回就是他带人丈量的,这要是漏了,他也逃脱不了干系,所以,一咬牙,死不承认。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啪! 牛千户甩手就抽了矮个胥吏一个大嘴巴,“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子当初在卫所的时候,就是负责屯田的,怎么种庄稼长粮食这我不清楚,但是,一亩地有多少,一百亩地有多少,我还是有数的。” “你自己看看,就下面那片洼地,怎么着也得有一百五十亩啊,你小子丈量了三遍就给我丈量出了一百二十多亩,剩下的那几十亩地让你吃了!” “少的赋税你小子补啊!” “老子告诉你,老子家里是卫所的世袭百户,祖祖辈辈都是管屯田的,就你们那点猫腻,还想骗老子。” “下去外给我丈量一遍,要是再丈量不准,”说着,牛千户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配刀,“老子认识你,可老子的这把刀可不认识你。” “还有你们,都一样,该怎么丈量就怎么丈量,谁要是再整那些有的没的,就把你们全都抓进大牢。” “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抓紧干活!” “是。” 牛千户倏的一转身,带着人就跑到了冯三等人的面前。 冯三见事情不好,本想着跑回去给冯家光报信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就被牛千户给拦住了。 “这位将爷,您这是做什么?” 牛千户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还没问话呢,你倒先问上了!” “是是是,是小人不懂事了。小人名叫冯三,是冯举人府上的管家。” 啪!牛千户抬手又是一巴掌,“老子还没问呢,你答什么!显得你能了!” “说的冯举人是冯家光?” “回将爷,我家老爷名讳正是冯家光。” “那就错不了了。来呀,把他们都绑了,谁要是敢跑,就地正法。” “是。” 又过了一会,矮个的胥吏走到牛千户面前,“将爷,这回是真丈量清楚了,这片洼地,一共有一百七十八亩六分。” 牛千户没有说话,给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这士兵便带着人去了洼地,开始丈量田地。 这些兵都是原来的卫所兵,对于土地,并不陌生。 待丈量完了,那士兵来到牛千户面前,“千户,共有一百七十八亩六分。” 牛千户点点头,看向矮个的胥吏,“算你小子聪明。” “带着那些人,咱们回去。” 矮个胥吏有些惊讶,“将爷,咱们这就走了,不再接着去其他地方丈量了?” “哪那么多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是是。” 待回到苏州府衙,牛千户对着巡抚张福臻躬身施礼,“中丞大人,城东冯家光名下的那片洼地,鱼鳞图册上有一百三十二亩五分,可实际丈量出来的却有一百七十八亩六分,单单是这一处,就少了四十六亩。” 张福臻点点头,“马千户那边的情况也和你遇到的差不多,牛千户,你与马千户带着人,将这些隐瞒田地的大户,全都抓了。” “是。” 牛千户转身离开,走出府衙时,牛千户朝着身旁的马千户抱怨道:“我这行回来,就又得跑腿,中丞大人也不说让歇歇再去。” 马千户倒是不觉得的有什么,“嗨,你姓牛,我姓马,咱们哥俩,当牛做马。” “得了,什么也别说了,听吩咐干活吧。” 第441章 粮仓失火 江苏,苏州府。 负责清查粮仓的户部仓场侍郎侯恂、负责督促清查田亩的农业司侍郎钱谦益,已然来到了苏州府。 钱谦益是常熟县人,而且颇有家资,他此次奉命前往地方督促清查田亩之事,第一站就来到了江苏。 在徐州府、淮安府、扬州府大致待了几天后,钱谦益就来到了自己的家乡苏州府。 到了苏州府后,钱谦益和江苏巡抚张福臻等官员寒暄过后,便婉拒了张福臻提出的在官邸休息的好意,而是选择了回了自己的常熟老家,回到自己的府邸,美其名曰,督促常熟县清查田亩。 人老思乡,张福臻也知道钱谦益的心思,也只是象征性的客套,并没有强求。 户部仓场侍郎侯恂,是和农业司侍郎钱谦益一同来的江苏,两人都是东林党人,又同在户部任职,因此两人的关系相处的还不错。 钱谦益便邀请侯恂随自己一同前去自己的常熟老家,以尽地主之谊。 侯恂并没有答应,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清查各地的粮仓的,他来到苏州府,自然是要清查苏州府粮仓的,便留在了苏州府。 随行陪同侯恂的,有一个年轻人,侯恂在前面走,这年轻人就在后面跟着,很是恭敬。 这年轻人也不是外人,乃是侯恂的亲生儿子,明末复社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 侯方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身负才气,而且出身名门,官宦子弟,又正值年少,此时正是春风得意。 苏州府有两个粮仓,一个是归江苏省和苏州府管辖的粮仓,在苏州府衙内。另一个则是苏州仓,是由户部直接管理的,地方无权过问。 侯恂率先清查的是苏州府衙内的粮仓。 江苏巡抚张福臻因为清查田亩之事,就在苏州府,既然侯恂要查,那他既然在苏州府,那就得陪同。 苏州知府孙之獬在前面引路,带着侯恂和张福臻等人来到了一处看守严密的院落。 “侯大人这就是我苏州府衙的粮仓了。” 接着,孙之獬对着看守粮仓的护卫说道:“把粮仓门打开。” “是。” 待粮仓大门打开,孙之獬躬身道:“侯大人,您请。” “好。” 侯恂走进粮仓,仔细的扫视四周,堆的满满的,明面上看过去,倒是看不出什么。 “仔细检查一下。” “是。” 随行的户部官员,立即上前查看。 盛放粮食的麻袋,用刀划开检查。 面对粮食瓮,户部的官员直接撸起袖子,伸胳膊就往粮食里面底部抓,以防掺假。 检查完了,户部的官员走到侯恂的面前,“大人,都检查完了,没发现问题。” 侯恂点点头,看向孙之獬,“孙府台,你们苏州府做的好啊,能保持满仓吗?” 孙之獬躬身道:“下官不敢欺瞒大人,近些年来,年景一直不好,粮价偏高,苏州虽是富庶之地,但也只能维持在九成左右。” “九成,”侯恂点点头,“已经很好了,和京仓差不多了。” 见苏州府衙粮仓无虞,侯恂便走出府衙,准备前去清查户部直接管理的苏州仓,巡抚张福臻、知府孙之獬走出府衙相送。 正这时,一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苏州仓失火了。” “什么!”侯恂惊呼一声。 张福臻看向那衙役,“把话说清楚。” “大人,卑职像往常一般率人巡街,走到城西之时,就听得有人大呼救火。卑职不敢怠慢,便急忙率人赶去查看,结果是城西的苏州仓失火了。卑职就赶忙命人去协助救火,卑职则跑回来报信了。” 侯恂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了,连轿都不坐了,“牵马来,我们快去苏州仓。” “是。” 看着侯恂等人急急忙忙离开的身影,孙之獬向着身旁的江苏巡抚张福臻问道:“中丞大人,苏州仓虽然不归我们管辖,但毕竟是在我们的地面上,我们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张福臻摇了摇头,“各地粮仓的管理,本来各省就和户部有争执,最后还是陛下一锤定音,将地方粮仓分为两部,一部归户部直接管理,一部归地方官府管理。可大型粮仓却都划给了户部,为此各地官府颇有微词。我们这个时候去,瓜田李下,倒是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况且,这苏州仓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要在侯侍郎和钱侍郎这二位钦差到达苏州府时才失火。” 孙之獬好像是明白了,“中丞大人,您的意思是说,苏州仓失火,还是和清查田亩来有关?” “可这苏州仓是由户部的人直接管理的,我们根本就插不上手,难不成是内部……” 孙之獬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张福臻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孙府台,不要妄自揣度,不利于同僚的话不要讲。” “苏州仓失火,我不能去,你也不能去,但我们又不能不派人去。” “既然是失火,事情未查明之前,那就不能排除是否是人为纵火。这样,孙府台,你让你苏州府的通判带着人去苏州仓,协助侯侍郎。” “中丞大人,这个宋通判怕是有问题,让他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张福臻并不在意,反而是更加笃定,“正因为这个宋通判有问题,所以才让他去的。” 孙之獬默了一下,而后就想明白了,“中丞大人高见,下官这就去安排。” 苏州仓,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所幸是在白天,发现的及时,但就这,还。 由户部直接管理的这些粮仓,都设在府一级,有正九品的大使一人负责管理,从九品的副使一人协助管理,此外还有一些负责文书记录的胥吏和负责保卫的兵丁。 另外,在南京设有一个正六品的主事,负责江南地区的所有粮仓管理。 此时,苏州仓的林副使,正战战兢兢的站在侯恂的面前。 这位林副使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这是在救火的过程中造成的。 林副使的脸上不好看,侯恂的脸上就更不好看了。 他面色铁青,沉默不语。 他前脚刚到苏州府,后脚苏州仓就起了火。 这是在给他上眼药,这是在打他的脸呀。 第442章 侯方域 就在侯恂平复心情的时候,苏州仓内又来了两队人。 一队人跟随侯恂一同南下的是锦衣卫,由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孟明带队。 吴孟明带的锦衣卫,名义上是为了保护侯恂和钱谦益,但实际上则是代替朱由检巡视地方、震慑地方。 文官本来就和锦衣卫不对付,侯恂身为东林党人就和锦衣卫更不对付了。 所以,在江苏巡抚张福臻带人迎接时,吴孟明也就是简单的走了过场,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只是安排了一队锦衣卫跟随侯恂。 苏州仓失火的消息他也得知了,他也意识到此事不简单,便率人赶来了。 另一队人,则是由苏州府衙的宋通判带队,按照巡抚张福臻和知府孙之獬的命令,前来协助侯恂查案。 侯恂见二人带队前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客套了几句,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客套了。 他看向苏州仓的林副使,“本官问你,为何不见苏州仓的大使?” “回大人,王大使他葬身火海了。” 吴孟明是锦衣卫,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苏州仓失火,负责苏州仓的大使却死了。 “尸体在哪?” “就在东面的仓房里。” 吴孟明回身对着一名锦衣卫吩咐道:“你带人去看看。” “是。” 侯恂注视着林副使,“本官问你,这苏州仓为何失火?” “回大人,应当是几个孩童所为。” “孩童?”侯恂眉头皱了皱,“仔细说说。” “回大人,先前有四个孩童在这粮仓周边放风筝,可是风筝突然断了线,落在了院子里。那几个孩童便想要进来找风筝,但被门前的士兵拦住了。” “可是,其中一个小男孩是管理粮仓的王大使的小儿子,士兵也不好过于为难,便让一名士兵带着他自己进去捡风筝了。” “等捡完风筝没多一会,就起火了。” 侯恂气的呀,直喘粗气,“蠢货!这大冬天的,放的哪门子风筝!”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卑职听士兵禀报这件事时,也是觉得有些蹊跷,便前去粮仓查看,但为时已晚,火已经起来了。” “那个跟着孩童捡风筝的士兵呢?”侯恂问道。 “大人稍候,卑职这就去把他喊来。” 很快,一名士兵就被带到了侯恂等人的面前。 侯恂看向那士兵,“本官问你,你跟着那孩童时,可有异常?” 这士兵想了想,“回大人,并无异常。” “你能确定?” 这士兵又想了想,“能。” “下去吧,最近不要随意走动,随时准备听候传唤。” “是,小人告退。” 这时,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孟明派去查看苏州仓大使尸体的那锦衣卫回来了,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见众人看向自己,吴孟明便解释道:“我派人去查了王大使的尸体,嘴中满是烟尘,应当是死于火海。” 侯方域忽然明白了,“现在看来,关键就在于那四个孩童了,” 侯方域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他的父亲侯恂把话抢了过来。 “宋通判,那四个孩童既然在苏州仓附近玩耍,想必住的离此并不远,而且其中一人还是苏州仓王大使的儿子,你身为苏州通判,此事恐怕还要麻烦你呀。” 宋通判躬身道:“大人尽管放心,下官这就带人去查。” 侯恂又看向苏州仓林副使,“林副使,大火已经扑灭,你先去清查损失吧。” “是。” 吴孟明也是老锦衣卫,观察力远超寻常人,他注意到侯方域有话要说但被侯恂打断了,便问道:“侯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侯方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他的父亲侯恂。 侯恂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都能发现的事,人家锦衣卫也能发现,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吴同知问你话呢,多大的人了怎么这点礼数都不懂。” 侯方域赶忙向吴孟明赔罪,“不才刚刚走了神,未能及时答话,还请吴同知见谅。” 吴孟明表现得很大度,“无妨,无妨。” “适才我观侯公子欲言又止,可是发现了什么?” 侯方域不卑不亢,“不敢欺瞒吴同知,小生确有发现。” “粮仓重地,对于防火之事历来看重,易燃之物是绝不会出现在粮仓周边。就算是那进来捡风筝的孩童趁士兵不注意而放的火,那也不至于在顷刻间引起如此火势。” “十有八九,是内鬼作祟。” “那这内鬼所为何事才引起大火呀?”吴孟明问道。 “小生以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宣泄不满。另一种是,硕鼠吃了粮仓中的粮食,他们想以大火遮掩粮仓的亏空。” “虽然陛下下了旨意,说粮仓失火,一律按照监守自盗论处。可是,粮仓一旦失火就无法查明粮仓是否有亏空,虽然也是按照监守自盗论处,但两权相较取其轻。” 侯方域对于监守自盗的情况,阐述的很清楚,但对于宣泄不满这种情况,则是一笔带过。 他也到了及冠之年了,虽然也还年轻,但他的父亲是户部侍郎,春江水暖鸭先知,对于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那侯公子认为,这苏州仓中的内鬼,是何许人也啊?”吴孟明又问道。 “苏州仓就这么大的地方,能做到这些事情的,无非就是大使、副使二人而已。” 吴孟明笑着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侯恂,“侯侍郎,久闻令郎满腹经纶,今日一见,令郎不仅做的一手好文章,论述刑名之学来,那也是头头是道啊。” “有此麒麟子,侯侍郎,你可是好福气呀。” 对于一位父亲来说,自己的儿子获得了别人的肯定,这才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听着吴孟明的话,侯恂颇有些得意,“哪里,哪里。犬子这微末伎俩,哪上得了台面。” “吴同知,你太捧他了。” 吴孟明笑道:“侯侍郎过谦了,我这也是实话实说而已。” “侯公子,令尊是仓场侍郎,天下的粮仓都归他管,现如今这里出了事,你不妨带着人转一转,查一查这苏州仓里的内鬼。” “这,”侯方域没有给予回答,而是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侯恂。 侯方域作为年轻人,那自然是想闯一闯的,尤其是他这种官宦子弟,更是比别人更想证明自己。 知子莫若父,侯恂自然是看出来了自己儿子的意思。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年少成名,颇有才气。作为父亲来讲,自然是满意的。 然,年少太得意,容易栽跟头。 侯恂也是有意历练他,便点头同意了,同时也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跟着他,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吴孟明喊住了刚要离开的侯方域,“侯公子,查的时候,注意一样东西。” “敢问吴同知,是什么东西?” “酒。” 第443章 和光同尘 苏州仓,是盛放粮食的地方,易燃助燃之物是不会出现在粮仓内部的。 倘若真是那个捡风筝的孩童趁机放火,粮食虽然易燃,但火势绝不会起的那么快,也不会来的这么猛,这其中必然有助燃之物。 吴孟明查看过被焚毁的粮仓了,从灰烬来看,并未发现木炭等助燃物的痕迹,而且若是木炭等助燃物,体积较大,容易被人发现。那么这助燃物,就只能是酒了。 所以,吴孟明才提醒侯方域要注意酒。 侯方域顺着酒这个提示,果不其然在一偏僻处发现了几个的酒坛子。 再一问,是粮仓林副使买的,而他本人又不好酒,粮仓里的胥吏和兵士也都没喝到酒,那这酒去哪了呢? 侯方域自以为有了重大发现,便带着人去找林副使,结果到了发现,人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尸体面色发黑,嘴角、眼角、鼻中有血流出,看样子是中毒而死。 “该死!”侯方域怒嗔一声,“把这里看住了。”他对着身后的随从吩咐后,便去向自己的父亲禀明情况。 侯恂听过后,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时,去插那四个孩童的宋通判带着人回来了,“二位大人,那四个孩童已经抓住了,其中一人的确是苏州仓王大使的儿子,叫王一帆,今年十岁。” “另外三个人,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一个九岁,都是附近的人家。” 侯方域一听到这四人的年龄,顿时泄了气,“一群十岁的娃娃,这能问出什么呀。” 吴孟明不置可否,“十岁的娃娃,杀人都有可能,就不用说其他的了。” “十岁的娃娃就杀人?这怎么可能?”侯方域有点不太相信。 吴孟明淡淡一笑,“刑部类似的案卷不少,等侯公子高中进士之后,可以去刑部查阅。” “宋通判,把那几个娃娃带过来。” “是。” “侯公子,等人来了,你可以自己问一问。” 很快,那四个孩童就被带来了,侯方域打量着这四个孩童,他走到王一帆的面前停了下来,“你叫王一帆?” 王一帆点了点头。 “这苏州仓大使是你的父亲?” 王一帆又点了点头。 “火是你放的吗?” 王一帆停顿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侯方域看他有点犹豫,接着问道:“这火真不是你放的?” 王一帆点点头。 侯方域又问其他三个孩童,“你们知道这火是怎么回事吗?” 这三个孩童皆是摇头不语。 侯方域有些无奈。对于这几个孩童,他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 吴孟明见状,走了过来,他拿起王一帆的右手,“王一帆,一帆风顺,倒是好寓意。” “我问你,这火是你放的吗?” 王一帆还是摇了摇头。 “那这么看来,寓意这么好的名字,怕是庇佑不了你啊。”吴孟明拿住王一帆的右手小拇指,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 王一帆疼的满地打滚,哇哇乱叫,头上都出了汗。 吴孟明饶有兴趣的看着满地打滚的王一帆,“会说话呀,我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吴孟明又看向其他三个孩童,“不要害怕,刚刚是这个王一帆不听话,我相信你们几个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来,我问你们,你们知道着火的事情吗?” 年纪最小的那个九岁小男孩吓坏了,哭着说道:“我知道。” 吴孟明蹲下身来,给他擦了擦眼泪,“不要怕,说说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们几个就在南边玩,有一个人过来送给了我们一个风筝,可是风筝刚放起来就落了粮仓里面。” “那人便和我们打赌,若是在捡风筝的时候,能将一个小竹筒打开扔到粮仓里面,便给我们饴糖吃。” 吴孟明看向一旁的锦衣卫,“将火折子拿来。” “是。” 吴孟明将火折子拿到这九岁孩童面前,“是这样的小竹筒吗?” “和这个差不多,但要小的多。” 吴孟明站起身来,问宋通判,“这几个孩童的家境如何?” “回大人,卑职去他们家里拿人的时候,可以看出来,是一般家境,不算富裕。” 吴孟明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对于平常人家的孩子来说,饴糖确实是稀罕物。” 吴孟明接着又踢了地上的王一帆一脚,“你要是不想再受罪,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你父亲是苏州仓大使,他应该对你说过防火的重要性,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我,我不知道那东西可以引起大火。” 吴孟明这下确定了,“这么说火还真是你放的呀。” “你就那么馋嘴吗?” “我,我不馋嘴,但那人说我是胆小鬼,不敢做,我气不过才……” 吴孟明看向侯方域,“侯公子,记住了,查案,都这么查。” 侯方域哭笑不得,“承蒙吴同知教诲。” “侯侍郎,既然这粮仓失火案是在苏州府的地界上发生的,那不妨就将这个案子交给苏州府查吧。” 侯恂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依吴同知所言,将此案交由苏州府。” 吴孟明看向宋通判,“宋通判,将这几个孩童带回苏州府衙,交给孙府台,他自然就会明白。” “是。” 吴孟明朝着锦衣卫挥了挥手,“咱们也走。” 侯方域有些不太乐意了,“父亲,这苏州仓是户部直接管理的,您又是户部仓场侍郎,按理来说,这案子应该归你管啊,怎么就交给苏州府了呢?” 侯方域平静道:“朝宗,你还是太年轻,这里面的事,还是没看明白。” “粮仓失火,本就是冲着清查田亩来的,现在江苏巡抚张福臻亲自到了苏州府,就是为了清查田亩。将案子交给苏州府,那不就相当于是将一个把柄交到了张福臻的手上。” “人关在苏州府衙里,到时候,查出谁,查不出谁,不都是张福臻说了算。” 侯方域还是有些不解。“可是,父亲,那几个十岁孩童说的话,如何能让人信服啊?” “他们若是仅凭几个孩童的话就定罪抓人,这岂不是贻笑大方。” 侯恂看着侯方域,严肃的说道:“正是因为孩童的话不能让人信服,所以涉及的人员才要仔细的查,慢慢的查。” 侯方域这回算是明白了,“父亲,您的意思是,他们会拿这个案子里做文章。案子悬而不决,谁阻挠清查田亩,他们就说涉案。” “可这不是和盐政改革时毛一鹭的做法一样吗?这不是找着让人骂吗?” 侯方域反问道:“挨骂又能这么着?” “又不掉块皮,又不少块肉的。” “按照大明律传讯审问涉案人员,谁又能说出个不是来?” “此法虽然不算磊落,但却是最行之有效的。” “那此案元凶就不追查了?”侯方域又问道。 侯恂看向远处,“自然是要查的,不过,案子已经交给苏州府了,况且,此案牵涉朝政之争,我们就不必再管了。” “朝宗,为父这次带你一同出行,为的就是让你增加阅历。日后你步入官场,切记一点,同流不一定要合污,但和光却一定要同尘。” 第444章 惹不起,躲得起 江苏,苏州府,常熟县。 钱谦益的府邸。 是夜,钱谦益正在书房作画,他府上的管家来到缓缓走到钱谦益的身旁,“老爷,有客人求见,这是来人的拜帖。” 钱谦益接过拜帖一看,眉头微皱,“怎么是他呀。” “老爷,要是您不想见,我这就去回了他。” “不,还是要见。你将人带到正堂吧。” “是。” 来人年岁不算太大,书生打扮,见钱谦益端坐在正位上,便躬身施礼,“学生张溥,见过虞山先生。” “天如,何必这么客气,快坐。” “来呀,上茶。” 张溥坐了下来,微微抿了一口茶,“好茶。” 钱谦益略显得意,“这是陛下赏赐的龙井,若不是天如你来了,老夫还真不舍得拿出来呢。” “陛下赏赐先生如此佳物,看来陛下是十分看中先生,先生民可谓是简在帝心呐。” 钱谦益的脸上闪过一丝没落,他从财政司侍郎调任农业司侍郎,这能说是简在帝心吗。 “为国效力,乃是我等读书人的本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心报国才是正途,无需计较这些。” 张溥知道钱谦益的境遇,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先生,听您这话中的语气,莫不是仕途不顺?” “若有需要,先生尽管开口,学生定竭力相助。” 钱谦益眺了张溥一眼,心道,就你,当初陛下调你去甘肃做官,你小子不愿去,一气之下辞官回乡。 吏部那可是狠狠地给你记了一笔,你小子帮我,你敢上,我也得敢用啊。 “天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今你在乡读书,还是要安心治学为上,不必为老夫这琐事缠身,以免耽误自己。” “做官嘛,起起落落都是常理,不管身居何职,都是为国效力,在哪都一样。” 张溥不置可否,“先生之言,怕也不尽然吧。” “七品的知县是官,四品的知府是官,二品的尚书也是官,可是,这官跟官能一样吗?” “昔者,始皇帝东巡,汉高祖刘邦叹然曰,大丈夫当如是也。西楚霸王项羽亦曰,彼可取而代之。” “我等身为大明臣子,自然是不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想法。然先生您满腹经纶,学贯天下,经史典籍,无一不精。天下士子皆以先生为楷模,儒学之中,也数先生为大家。” “可先生如此大才,只当个户部侍郎,岂不可惜。” 张溥一通白话,云里雾里,把钱谦益都绕蒙了。 这小子来干嘛来了?天上一脚,地上一脚。 “天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饭吃错了,顶多是闹几天肚子。可话要是说错了,那是要出大事的。” 张溥面带歉意,“是学生孟浪了,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可是,学生所言,句句皆是发自肺腑,以先生经天纬地之才,早就应当入阁拜相,何至于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蹉跎岁月。” “学生实在是替先生不甘呀。” 钱谦益心里也不甘啊,但是,为了显得大度,他还是装的很像那回事。 “关中大儒张载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等读书人,应当以此为标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身在何位,便谋何政,不管身居何职,都是报效国家,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功名利禄之心,可以有,但不能过于热衷。” 张溥一听,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你要是不想当官,你那弟子瞿式耜至于到处奔走呼号,在士林中为你摇旗呐喊吗。 不过张溥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先生果然大义,学生佩服之至。” “不过,学生是真心觉得,先生是宰辅之才,如今却只是个户部侍郎,未免太委屈先生了。” “这也不光是学生的看法,江南士林,都是这么认为的,都在为先生鸣不平啊。” 钱谦益听了这话,眼前一亮,不过,他还是将信将疑。 “天如啊,你们就是太高看老夫了。老夫也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当不得大家如此盛赞。” 张溥一看,这老小子有所异动,便趁热打铁,“先生在天下士林中,首屈一指,独占鳌头。虞山先生之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呀。” “先生若是开坛讲学,那前来的士子,怕是能堵塞了长江天险啊。” 钱谦益摆了摆手,“不行啊,老了,老了,精力不济了。自从入仕为官,便勤劳国事,已无太多精力治学了。就算是老夫愿意讲学,怕是也没有人愿意听了。” 张溥倏的站了起来,“先生有所不知,江南如今乱象频出,人心浮动,多少士子已无法安心治学,长此下去,如何了得。” “正值先生巡视江苏,江南士子都盼望先生能够解决乱象,安定人心呐。” 钱谦益这回是听明白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奔着清查田亩来的呀。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遇到些许挫折,是在所难免的,最主要的是心要静。若是江南士子不能安心治学,那不妨读一读宋龙门的送东阳马生序。” 张溥见钱谦益不肯出头,继续说道:“先生金石良言,学生回去以后,定然转告士林。” “不过,江南士子求学之心甚也,若是先生能开坛讲学,教化士林,必然又是一桩文坛盛事啊。” 钱谦益一听,怎么老想着让我挑这个头呀,我为什么离开北京来江苏,你们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还想着让我出头。 我开坛讲学,到时候,那么多士子,那么多张嘴,那不得把朝廷给骂死了呀。 你们是达到了示威的目的,可要是朝廷真追究下来,抨击朝政这个罪名,不还得是我担着。 “天如,老夫也想如此,只是我这一次是奉皇命南下,巡视地方,督促国策。若是开坛讲学,恐有玩忽职守、渎职之嫌。老夫也是,有心无力呀。” 张溥见钱谦益就是不上道,干脆就挑明了,“先生,您身居要职,难道对朝廷的乱策就不管不顾吗?” “先生您身为户部农业司侍郎,掌管天下农桑,若是先生能站出来,振臂一呼,江南万千学子,定然站于先生身后,与先生一道,匡扶国政。” “届时,凭此之功,先生定能入阁拜相,名垂青史。” 钱谦益听的只嘬牙花子,还万千学子站于我身后,那顶什么用啊?朝廷可是有百万雄师呀! 你们这拿毛笔的手,能干得过人家那拿刀子的手吗?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你们还不占理。 真要是到事上,人家都不用动刀子,光是虎口上的老茧就能把你们磨死。 不过,张溥把话都挑明了,钱谦益也不好拒绝。 张溥今天来,那代表的就不是他一个人,若是真的推脱不从,那他以后还怎么在江南士绅中混呐。 可要是答应吧,光京师周边就趴着几十万当兵的呢,钱谦益又不敢露这个头。 钱谦益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天如,你早说啊,不就是这点事吗,我肯定是……” “哎呦,哎呦,哎呦。” 钱谦益捂着胸口,“不行了,不行了,疼死我了。” 边说,钱谦益边往地上躺。 “哎呦,哎呦。” 钱谦益是名动天下的大家,张溥倒是没有怀疑钱谦益会做出此等事来,还以为钱谦益是真的犯病了呢。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快来人呀!快来人!” 就这样,钱谦益被扶到了床上休息,就连郎中都请来了。 郎中诊治完,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安心静养即可。 可张溥一看钱谦益那副样子,气若游丝,有气无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限将至了呢。 他也不好再打扰了,就告辞离开了。 待张溥一走,钱谦益当即从床上蹦了下来,对着管家吩咐道:“快去收拾行囊,天一亮,咱们就赶去苏州府,这是一天都不能待了。” “老爷,咱们今天才刚到家,这就要走啊?” “再不走,说不定还有什么人上门呢。他们要来,我还不能不见,干脆,咱们去苏州府,躲进衙门里不出来也就是了。” “惹不起,咱们还躲得起嘛。” “另外,吩咐府里的下人,要是再有人来,就说我有要紧的公务处理,抱病去苏州府处理公务了。” “切记,一定要嘱咐他们,我是抱病去的苏州府,抱病。” 第445章 事情 清查田亩,虽然几经波折,但总算是得以推行。 可朱由检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报到了京师。 原本归降的蒙古人,突然发生暴乱了。 为了统治归降的蒙古各部,朱由检由东向西,设置了四个都司管辖。 大宁都司,就是原来洪武年间设立的大宁都司,又修筑了大宁城为总兵驻地,总兵官为宋伟 万全都司,就是原来九边之一的宣府镇,只不过管辖区域变大了,总兵官为王世忠。 绥远都司,在山西镇、大同镇以北,在原来归化城的基础上加以修筑,为总兵驻地,总兵官为杜文焕。 安北都司,管辖西北一带的蒙古部落,在亦集乃重新修筑亦集乃城,为总兵驻地,总兵官为祖大弼。 四个都司管理漠南漠北的蒙古部落,一部分迁移至长城附近,编户齐民。剩下的,给他们划分牧区,谁也不能不能越界。 同时,给蒙古各部提供盐、衣物等生活用品,以及部分粮食和铁器。 虽然大明朝内部粮食还紧巴巴的,但是,为了有效的统治蒙古各部,该出的还是要出的。 当然了,不能白给,蒙古各部交税得向大明交税。 草原上没什么好玩意,那你就拿牛、羊、战马抵税。实在是穷的部落,就是拿老鼠皮交税也得交。 蒙古人那穷的,裤子都露着腚呢。 他们也不愿意打仗,反而是很得意现在的状态。 本来都好好的,可是万全都司管理下的两个蒙古部落突然造反了,杀了驻守的明军,向漠北逃窜。 朱由检派人过去一查,发现是宣府总兵王世忠过于欺压蒙古人了,而且他还私自克扣原本配发给蒙古人的物资,从中谋利。 你对蒙古人是好是坏,这个不打紧,只要不出太大的乱子就行。 但是,你克扣物资,这就不行了。 朱由检便让军法部长新建伯王先通亲自领宪兵团至万全都司,将宣府总兵王世忠枭首示众,并传首九边。 同时,让大同总兵何可纲、陷阵营主将孙应元率军北上,剿灭造反的蒙古部落。 阵仗弄的很大,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了。但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朱由检怕这两个造反的蒙古部落冲击宣大总督孙传庭。 为了更有效的统治漠南漠北的蒙古部落,同时也是为了防范将来的沙俄,朱由检便责令宣大总督孙传庭,在漠北择址再修筑城池,以做军用。 孙传庭亲自率军北上,还真发现了一合适之地,那就是忽兰忽失温。 忽兰忽失温附近有河流,水草相对充沛,就是这个地方,太远了一些。 当初明成祖朱棣北征蒙古时,就在忽兰忽失温与蒙古人发生大战。 这个地方,气候条件相对而言还可以,孙传庭便上疏在此地筑城、驻军,继而有效的管理漠北的蒙古部落。 虽然后勤压力大了点,但朱由检还是答应了。 现如今忽兰忽失温的城池修筑了一半,因为天气寒冷,暂时停工了,等到开春天暖和了再动工。 而孙传庭本人,因为这一来一回的,太麻烦了,再加上这里囤积了大量物资,需要人看守,他就没有回来。 明史有言,传庭死,大明亡。 朱由检是真怕孙传庭出点什么事,便派出了大军前往。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震慑蒙古各部。你有了委屈,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给你解决。 要是我没给你解决,那你再造反也说的过去了。 可现在你直接就杀官造反就。那这事怎么可能完的了呢。这个例子,可不能开。 再一个原因,就是朱由检有意让明军去刷刷战绩,给军官和士兵一些功劳。 去蒙古平叛的军队刚一开动,东瀛都司又来了奏报。镇守九州总兵官左都督陈洪范,因久戍觖望,恣其下淫掠,军队发生哗变。 东瀛都司,也就是半个日本,现如今分为三股势力,福王朱常洵,镇守东瀛总兵官宁远伯李尊祖,东瀛巡抚兼布政使、按察的使马士英。 藩王、勋贵、文臣,三者相互制约,彼此制衡。 同时,又有内廷派过去负责开采金银矿的太监、以及锦衣卫千户所从旁监督。 东瀛都司的军队,绝大部分都是卫所。卫所就像一根根钉子一样,扎进东瀛。 除了卫所的军队之外呢,还有一些机动兵力。 因为卫所的士兵要维持各地的治安,遇到战事不可能大规模的抽调,以免倭寇残余势力反扑。 整个东瀛都司的兵力,除了巡抚马士英管辖的之外,分为四个部分,一部由镇守东瀛总兵官宁远伯李尊祖统领,驻守京都附近,以和北方的德川幕府对峙防御,这也是兵力最多的一部。 一部由陈洪范率领,镇守九州岛。一部由谢尚政率领,镇守四国岛。一部由罗岱率领,镇守石见银矿。 此次哗变的,正是镇守九州岛的陈洪范。 卫所的士兵,倒还好说,都在当地成家立业了,卫所中的士兵不少都娶当地人为妻,有的人还生了孩子。 有些人在大明,可能还娶不上媳妇,现如今在东瀛娶妻生子了,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可是机动部队的士兵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像卫所兵一样在当地安家,他们的家眷大部分都在大明,时间一长,难免想家。 虽然驻守士兵是轮换的,但是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轮换,总得有人继续驻守。 而九州总兵陈洪范这个人,历史上,这个被称为南明的秦桧。 南明弘光朝时,弘光帝升左懋第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与左都督陈弘范、太仆寺卿马绍愉出使北京,不过陈洪范却投靠了清军。 到了北京,左懋第知道与清军谈判无望,便提出最后一个请求,去祭拜崇祯皇帝,但也被拒绝。 随后使团望着近在咫尺的崇祯皇陵却不能祭拜,皆痛哭流涕。 使团行至天津时,投靠清军的陈洪范密奏多尔衮,让他扣留使团,只放他一人南下。 结果,使团被截住押往北京看押,期间清军多次派人劝降,左懋第宁等人死不降。 其中,清军就派了洪承畴来劝降,结果洪承畴被左懋第骂了个狗血喷头。 此鬼也,洪督师在松山死节,先帝赐祭九坛,今日安得更生? 多尔衮更是亲自来劝降,使团中大部分人都迫于淫威投降了,唯独左懋第等六人誓死不降。 后,左懋第一行六人被押赴刑场,临行刑之时,清军再次派人劝降,条件也很优厚,谁要是投降,就封王。 左懋第不为所动,说出了八个字,宁为南鬼,不为北王。 这一幕,仿佛南宋文天祥一般。 左懋第、陈用极、王一斌、张良佐、王廷佐、刘统,六人不屈被杀。 行刑的刽子手,也是痛哭流涕,久久不肯动手。 清末的戊戌六君子,为人所传颂,可左懋第等六人却鲜为人知,他们并不比戊戌六君子差多少。 与左懋第等人的慷慨赴死、以身殉国不同,陈洪范回到南京后,大肆散布清军将要南下的消息,但马士英却并没轻信。他还离间黄得功与弘光帝,但弘光帝也未轻信。 弘光政权覆灭之后,陈洪范奉清军的命令四处劝降,在杭州就劝降了潞王朱常淓。 因此,陈洪范被人称为秦桧。 唐王朱聿键为此差点没打死他,也就是被太监高起潜跪着求情劝住了,不然朱聿键真就能把他给打死。 朱由检本着,历史上发生的事,与现在无关,不能因噎废食。 就像洪承畴,虽然这个人遗臭万年,但是,不能否认他的能力,该用人的时候就用,照样把他重用他。 陈洪范这个人,行伍出身,经验丰富,朱由检最初用他时,表现的很好,忠心耿耿,事情办的也漂亮。 朱由检也就没计较陈洪范在历史上的污点,仍然用他。 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洪范还是闹出了事。 不过很快就被平定了,陈洪范本人身死,跟随他哗变的士兵,也尽皆伏诛。 朱由检刚刚放下东瀛都司的奏报,王承恩就走了进来,“皇爷,内阁首辅李国普求见。” “让李阁老进来吧。” “是。” 第446章 首辅致仕 李国普缓步走进乾清宫,朝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李国普,参见陛下。” “阁老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阁老这大清早的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李国普递上一份辞呈,“臣是向陛下请辞的。” “请辞?” 王承恩接过李国普的辞呈,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辞呈,大致扫了一遍,无非就是些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乞骸骨一类的话语。 他将辞呈放在书案上,“先生是要弃朕而去了吗?” “臣不敢。” “自崇祯元年,陛下擢臣为首辅,至今已有十二年矣。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心腹,臣无时无刻不感念陛下恩德。” “只是臣年事已高,多犯糊涂,若再栈恋权位,恐误国误家。” 李国普是内阁首辅,他上辞呈,可不是小事,其中,必有缘由。 朱由检稍作思虑,便明白李国普心中所想,“先生这是以退为进,想再帮朕最后一把呀。” “这里没有外人,先生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李国普站起身来,“圣明不过陛下。” “清查田亩,已经强制执行,然阻挠之声屡禁不绝,各地士绅心怀不满,弹劾奏疏似雨点般涌向京师。” “臣身为内阁首辅,协助陛下统理天下政务,臣若是离去,也可平息怨愤。” “孙承宗年过古稀,也早有退意,臣这一退,想必孙承宗也会退。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内阁左次辅,两个人都辞官回乡,也足以安抚人心。” “陛下也不必如此殚精竭虑,夙兴夜叹了。” “再有,臣的确是上了年纪,也当了十多年的内阁首辅,知足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这一句话,李国普是发自内心的,他当了十多年的内阁首辅,如今能够平安致仕,他是真的知足了,也是真的想退了。 朱由检打量着眼前的内阁首辅李国普,两鬓斑白,身形佝偻,垂垂老矣。 “先生请坐。” “先生去意已决,朕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尊重先生的意思。” “如今虽然过完了年,然寒冬未消,天气仍凉,先生虽是直隶人,但还是等一等,等天气暖和一些,再回家吧。” “臣遵旨。” 朱由检看着李国普,“先生此一去,不知何人能够接替先生的位置?” “回禀陛下,臣与孙承宗一去,内阁之中还有张瑞图,毕自严,杨景辰。” “这三人中,最有才干的当属毕自严,不过毕自严是隆庆三年的生人,如今年近七旬,他虽有首辅之才,但精力也跟不上了。况且,户部的事,也离不了他。” “杨景辰虽有才干,但却不是首辅之才。张瑞图久在官场,老成持重,如今陛下推行改革,若想朝堂稳定,唯有张瑞图接任首辅,方能与陛下保持一致。” 张瑞图也快七十了,他本就是内阁右次辅,如今首辅李国普、左次辅孙承宗一退,他接任首辅也算是名正言顺。只是,他接了首辅,也干不了几年了,李国普之所以提议由张瑞图接任首辅,实际上就是让张瑞图过渡一下,而后朱由检再选人接替。 首辅,位极人臣,百官之首,李国普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就推荐人选的,若是内阁大学士,他倒是可以举荐,但首辅只能由皇帝选择。 所以,李国普就举荐了右次辅张瑞图这一个最稳妥的人选,同时,也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不然,你随便举荐一个人,那不就现眼了吗。 比如说,李国普要是举荐钱谦益为内阁首辅,那不勤等着挨骂呢。 朱由检自然是明白李国普的意思,“张瑞图之后,先生可还有人选?” “审计司侍郎范景文,确有其才,可堪大任。” 审计司是内阁直辖,由李国普亲自管理的,范景文也算是他的嫡系部队了。 朱由检这么问,就是在问你李国普有没有什么人要安排,不然你这个首辅一走,人走茶凉,原来你手底下的那帮人,可未必还能得势。 皇帝都这么问了,李国普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所以他就举荐了范景文。况且范景文确实有能力,别人想说也说不出什么。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范景文确实合适。 更重要的是,范景文这个人忠心呀,甲申国变时,那是以死殉国。 做官做到一定位置上了,能力倒是次要的,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传旨,审计司侍郎范景文,晋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调任浙闽总督,总督浙江、福建治安军务及政务。”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先生就再辛苦一些时日吧。” 第447章 杨嗣昌入京 蓟辽总督杨嗣昌,奉诏入京。 不过,杨嗣昌并没有其他督抚进京时的那般诚惶诚恐,也没有心中有鬼的那般心绪不安,也没有清正廉直的那般无所畏惧,反而是有些忧愁。 杨嗣昌走进乾清宫中,向着朱由检躬身施礼,“臣杨嗣昌,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杨嗣昌,“朕此番召你这蓟辽总督入京,是为了辽东之事,如今建奴覆灭,蒙古归降,大量百姓迁移至辽东。辽东若再以都司处之,是否还合适?” 杨嗣昌回答道:“回禀陛下,随着建奴、蒙古等虏患解决,辽东都司的军事作用,已经大大降低。随着原本卫所的裁撤,又有大量百姓的迁入,辽东的大体情况,与其他布政使司相比,已经是大差不差了。” “只不过,是以军官管理当地驻军和百姓。” “然,辽东以军事卫所管理已经近三百年,虽然现在已经趋于民政,但若是想如同山东一般设立布政使司,恐为时尚早。” “一则是辽东面积广阔,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军队驻守并无百姓,布政使司管理的话,太耗费精力。二则是辽东之前被建奴肆虐,元气大伤,如今正在恢复生产,以目前的来看,设置布政使司的时机还不成熟。” 朱由检点点头,“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辽东都司都设立三百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 “根据户部的估算,辽东今年的粮食产出,就应该能供给辽东所需了,对于户部的估算,你这个蓟辽总督可有把握?” 杨嗣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可以说是他的政绩,“回禀陛下,臣有这个把握。” “目前辽东的军屯,已经足以支撑辽东的军队所需。又随着大量百姓的迁入,朝廷又鼓励开荒种地,并承诺谁开垦出的荒地就归谁所有,百姓们干劲很足,大批的荒地都已经变为了农田。” “虽然辽东气候寒冷,粮食一年只能生长一季,但胜在农田数量多,普通百姓的家里,也有十几亩甚至是几十亩农田,足以生活。今年过后,辽东就可以向朝廷缴纳赋税。” 杨嗣昌这话倒是没有说错,大明朝的百姓,只要你给他一块地,他就绝对不会浪费一丝一毫。 只要老百姓能够吃上饭,都不用吃饱饭,他就会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不会造反。 而且辽东还有煤矿、铁矿,资源丰富,现在都已经开采。杨嗣昌所说的再有一年辽东就能向朝廷缴纳赋税,并不是空话。 朱由检点点头,“真若如此,那倒是最好不过了。” “虽然现在辽东设立布政使司的时机还不成熟,但是,布政使司该有的惠民药局、养济院、学堂,辽东都要有。” “尤其是学堂,必须要有。” “辽东境内煤矿、铁矿丰富,那可都是能变成钱的东西,工部和少府已经开采了,所获得的利润你们辽东也有份,不要舍不得花钱。” “臣明白。” 朱由检接着问道:“辽东都司,是否还可以再向北拓展?” 杨嗣昌稍微想了想,“回禀陛下,能。” “辽东总兵刘俊率兵追击逃窜的建奴时,对辽东以北的区域有过探查,臣也亲自带人勘察过。” “辽东以北,山高林密,沼泽较多。可是这些地区未被开化,土地肥沃,若是能开垦出来,定然是一片沃田。” “不过,那些乃苦寒之地,若用民屯,怕是很难奏效,臣以为应当复设卫所,划分区域,实行军屯。” 卫所一设立,不仅有军队,连带着他们的家眷也全都生活在卫所中。这样一来,届时田地开垦出来了,人也扎在当地下了根,人地皆有,可谓是一举两得。待时间一长,就可以完全成为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朱由检也觉得此计可行,“这倒是个好办法,卫所就以原来奴儿干都司的卫所为基础设置,此事还是由辽东屯田总兵王廷臣负责。” “但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此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臣明白。” “辽东现在除了屯田兵之外,应该还有兵六万吧?”朱由检问道。 “回禀陛下,建奴覆灭之后,原辽东的兵马及部分支援辽东的兵马,被整编成了骁果、背嵬、静塞、东江、四营,每营两万人,共计八万人。后来大宁都司设立,宁远总兵宋伟便率静塞营的两万人马移驻大宁都司,辽东现在除了屯田兵之外,确实还有兵六万。”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那就把这三个营的编制打散,现在辽东已无战事,留四万战兵,其余的两万兵马化为四个卫所,负责军屯。” “另外,将毛文龙、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四个人调到京师待用。” 杨嗣昌站起身来,“陛下,辽东接壤朝鲜,不少朝鲜百姓越过边境来到辽东讨生活,甚至还有不少朝鲜女子嫁给我大明百姓为妻。” “以臣愚见,可以将这些朝鲜百姓纳入辽东管辖,让他们接受我大明的沐化。” 朝鲜,那可是大明的亲儿子,就连朝鲜这个名字,还是大明给的呢。 对于大明来说,朝鲜和自己家的地方没太大区别,甚至比西南地区的土司还要听话。 大明稍微招招手,朝鲜国王就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他还不敢有意见。 到了后来的清朝也是,虽然朝鲜不服清朝,认为清朝是建奴蛮夷,但表面上对清朝还是恭敬有加,像对待亲爹一样。 明清两朝,对朝鲜也确实够意思, 明万历年间,日本大举进攻朝鲜,是大明派兵击退了日军,挽救了朝鲜,也就是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朝鲜之役。 清光绪年间,朝鲜爆发壬辰兵乱,清朝派兵协助镇压,其中领兵将领之一的就有袁世凯。 袁世凯被清朝任命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袁世凯因此在朝鲜待了十二年,号称是朝鲜的太上皇。 期间,日本也想侵吞朝鲜,但都被袁世凯见招拆招,挡住了。 后来朝鲜又爆发东学党起义,朝鲜国王请宗主国清朝派兵镇压,袁世凯已经回国,清朝便派直隶提督叶志超率兵入朝,协助朝鲜镇压东学党起义。 日本为了驱逐清朝在朝鲜的势力,也趁机向朝鲜增兵,并攻占了汉城,为此清军和日军在朝鲜大打出手。这也是甲午战争的前夕。 日本这个国家很有意思,它想鲸吞大明,是先从朝鲜开始动手,它想鲸吞大清,也是先从朝鲜动手。 朝鲜一直以来都是明清两朝的附属国,可谓是明清两朝的亲儿子。 直到甲午中日战争,清军大败,清政府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 马关条约第一款就是:中国认明朝鲜国确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国。故凡有亏损其独立自主体制,即如该国向中国所修贡献典礼等,嗣后全行废绝。 朝鲜这才算从中国分离出去。 朝鲜号称是小中华,政治、文化那全都是跟大明学的,那都不用同化,纯现成的。 现在的朝鲜,大明有驻军,有流官朝鲜总督,而且科举还专门给朝鲜人留了名额。 不过给朝鲜的名额是额外增加的,不占用大明士子的名额。 朝鲜的矿产开采,包括税收,都是大明帮着朝鲜建立,那就跟自己家一样。 对于杨嗣昌提议接纳朝鲜百姓的提议,朱由检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而且还是完全汉化了的朝鲜人,朱由检没有理由拒绝。 待辽东的事情询问完毕,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看向杨嗣昌,“朕听闻,这个冬天,驻守辽东的士兵,有冻死的!” 第448章 掺假的棉衣 杨嗣昌进京之时,忧心忡忡,就是因为辽东冻死士兵的事。 辽东本来就冷,再加上小冰河的影响,就更冷了。 不过,躲在屋里还是可以的,不管是百姓家里,还是军营中,都有地火龙、火炕等取暖。 辽东树林多,煤炭也有的是,烧去吧,虽然外面冷,但屋里面还是相当不错的。 百姓可以躲屋里,但士兵不能都躲屋里啊,总得有人出来站岗巡逻呀。 那出来站岗巡逻的士兵就必然要穿棉衣,临近年关,军需部又给辽东配发了一批棉衣。士兵便穿上新配发的棉衣去站岗了,结果,冻死了二十六个,冻伤了六十五个。 辽东因为情况特殊,杨嗣昌这个蓟辽总督是军政大权一把抓的,这个事就报到了他这里。 杨嗣昌带人一查,可吓了一跳,原来是军需部配发的这一批棉衣有猫腻。 冻死冻伤的这近百名士兵的棉衣中,不是纯棉花,里面还掺杂了纸片、芦苇,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杨嗣昌可气坏了,刚过完年,吃的也挺不错,挺高兴的,这是哪个混账玩意不想要脑袋了? 这是想吃席了呀! 他让人仔细盘查,发现军需部配发的这一批棉衣中,像这样的还有很多,足足有一千多件是这样掺假的。 而这一千多件掺假的棉衣,又集中配发给了驻守开原的五千士兵,士兵穿着配发的新棉衣值守的时候又偏偏下了雪,这直接就出了事。 杨嗣昌身为军政一把手,出了这样的事,他得跟手底下那群当兵的有个交代呀。他便立刻动手写了封奏疏,准备向皇帝陈明。 结果奏疏刚写到一半,朝廷传来了旨意,让他接旨后,处理完军政事务后,即刻进京述职。 杨嗣昌便打算进京面见皇帝,亲自讲述缘由,也好给辽东的士兵一个交代。 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已经知道了。 杨嗣昌听到朱由检的问话,一撩衣衫,跪倒在地,“臣不敢欺瞒陛下,驻守开原的士兵,冻死二十六人,冻伤六十五人。” “皆因军需部配发的这批棉衣中,有一千三百四十二件掺了假,里面的棉花连一半都不到,尽是些芦苇、纸片。” “大雪连天,寒风透骨,士兵受冷不过,这才遭此大难。” 辽东出了这么大事,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锦衣卫,辽东的锦衣卫便将消息传到了京师,而后就上报给了朱由检。 这个消息与杨嗣昌进京的时间相差不大,因为杨嗣昌也是快马加鞭来的北京城。 朱由检也还没来得及查,不过负责军需部的是惠安伯张庆臻,这个人向来是忠心耿耿、本本分分的,不可能做这种事啊。 “来人,告诉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将惠安伯请到乾清宫来。” “是。” 惠安伯张庆臻,因为收复安南的二十大军的钱粮军需都是由他负责,他忙的是不可开交。 可是突然锦衣卫的李若琏带着人来了,他一看锦衣卫上门了,下意识的就想,是不是我犯什么事了? 他转念又一想,不可能啊,我自己做了什么事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就跟着李若琏来到了乾清宫。 “臣张庆臻,参见陛下。” 此时寒冬未消,火盆烧的正旺,隐隐约约的竟让人感到一丝燥热。 平时有大臣行礼,皇帝都是立刻说: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张庆臻见皇帝罕见的缄默不言,心中就预料到,怕是真出什么事了。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惠安伯。” 张庆臻躬身道:“臣在。” “军需部近来,银子可还够用啊?” 张庆臻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军需总长是你皇帝本人亲自兼任的,军需部银子够不够用,你心里还能不知道吗。 这回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陛下爱兵如子,不曾短缺了军需部的开支,三日前又调拨给了军需部一笔款项,军需部的银子是够用的。” “既然军需部的银子够用,那为何配发给辽东的那一批棉衣中,有三百多件,不舍得用棉花呀?” 张庆臻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原来是配发辽东的那一批棉衣出了问题。 不过,张庆臻虽然是负责军需部,但大明那么多军队,他不可能全都管的过来,他现在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供给收复安南的二十万大军的军需上了,对于其他的,还真就没太关注。 军需,无非就是白银、粮食、衣物之类的,棉衣,主要是供应驻守北方的军队的。 由于小冰河的影响。冬天越来越冷,棉衣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人的五个手指该长短不一呢,对于军需供应,也自然是有先有后。 原本军需供应的重点,是辽东,可随着建奴覆灭,加上辽西蒙古被清理了一遍,现在大宁都司的蒙古部落都是后迁移过来的,辽东基本上没了军事威胁,那地位也自然就大不如从前。 反而是蒙古归降,大明在漠南漠北都有驻军,为了有效管理蒙古各部,朝廷是下了大力气,驻守漠南漠北的军队,也就成了重点照顾对象,棉衣也是最先配发给这里的明军的。 而且漠北又修筑了忽兰忽失温城,那里聚集了大批的士兵和工匠,由于路途不便,这些人都留在了那里过冬,这些人可都是需要棉衣的。 辽东和西北的明军,反而是要往后排了。 这也不是说欺负辽东,而是因为辽东之前就是重中之重,棉衣什么的都不缺。这批棉衣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大年三十的兔子,有它是过年,没它也是过年,最多算是锦上添花。 好在军需部紧赶慢赶、想办法赶制出了棉衣,不过地面有积雪,路途不便,路上耽搁了时间,所以,辽东的棉衣,到了临近年关才送至配发。 人嘛,有了新衣服自然是要穿的,可没想到这批新棉衣出了问题,刚穿上,就冻死冻伤了人。 而这么多的棉衣,军需部名下的作坊不可能全都赶制出来,因此就向民间采买了一部分,先付部分货款,让民间的作坊按照要求做好了,到时候军需部再来收,查验合格后,再付尾款。 张庆臻忙着收复安南那二十万大军的军需呢,这事就交给了别人负责。 棉衣这种东西,查验的时候,也不好查验,总不能拿刀子划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吧?那还有办法穿吗? 张庆臻后脊梁顿时就出了汗了,他跪倒在地,“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惠安伯,朕了解你的为人,你做不出这种事来,说说吧,那批棉衣怎么来的?” “臣不敢欺瞒陛下,送往辽东的那批棉衣,是军需部从民间采买的。” 朱由检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就有了数。 能跟军方做买卖的,那绝对不是一般人。 “从哪里买的?” “是从国丈名下的布庄里买的。” 第449章 国丈周奎 能和军方做生意的,那就没有普通人。 军需部需要从民间采买棉衣,国丈周奎名下就有布庄、作坊,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买卖给谁做都是做,那为什么不给国丈做呢? 这生意给国丈做了,还能卖国丈一份面子,这以后就多一条路。所以,负责采买棉衣的军需部军官就把订单给了国丈周奎。 朱由检听完惠安伯张庆臻的叙述,火气就往上涌。 你周奎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完全就是仗着生了个好闺女才有了今天。 朱由检虽然十分看不上周奎,但毕竟是皇后的父亲,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照例,皇后的娘家是要给一个爵位的,历史上就是父凭女贵封了嘉定伯。等到了嘉靖年间,嘉靖帝下令,取消外戚爵位世袭特权,以后的外戚封爵就只给诰而不予世袭铁券。 要是别人,按照惯例,给你一个爵位也就给了,反正是流爵又不是世爵,就像新城侯王国兴、新乐侯刘文炳,这两个人都是外戚,但人家在历史上都那是以死殉国的,绝对的忠臣。 这种外戚,那是可以重用的,而且朱由检还是照历史上那般,将刘文炳的爵位由新乐伯晋为了新乐侯。因为人家值的这么做。 反观周奎呢,就他做的那这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朱由检是一百二十个看不上周奎,但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虽然没有封爵,但还是给予了不少的优待。 可是没想到,周奎这家伙实在是不争气。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惠安伯张庆臻,“惠安伯,你先起来吧。” “谢陛下。” “李若琏!” 朱由检为什么要让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亲自上门将惠安伯张庆臻召到乾清宫来,就是预料到要抓人的。 李若琏就在殿外候着呢,听到朱由检的话,立刻走了进来,“臣在。” “开午朝,你去将周奎带过来。” “臣遵旨。” 此时的周奎,正在家里乐呵呵的清点礼品呢。 周奎虽然不受朱由检待见,但毕竟是国丈,身份在这摆着呢,逢年过节不少人都上赶着给他送礼,拍马屁。 这不刚过完年,周奎家里的礼品已经堆成小山一样了。 送礼的人,有官员,也有商人,但都不是冲着周奎这个人,而是冲着他国丈的这个身份。 周奎每天都得看着礼单,将礼品清点一遍。 礼品的样式也不少,有金银玉器,有珠宝首饰,有土地宅院,还有古玩字画。 对于前面这几种,周奎是格外的喜欢,唯独对着古玩字画,他有点瞧不上眼,因为他懂。 周奎对着礼单,拿起一幅画,仔细端详。 周奎府上的管家,怕周奎不懂,便提醒道:“老爷,这是城南王老板送来的,唐伯虎的美人图。” 周奎看着直吧唧嘴,“这画的美人倒是挺好看,可毕竟是纸的,什么事也干不了啊。” 他又拿起美人图旁边的一幅字,管家又介绍道:“老爷,这是张旭的狂草,国子监李大人送来的。” 周奎看的直皱眉,“就这破字,跟用脚丫子写的似的,还没我写的好看呢。” “老爷,这是狂草,它就这样。您可别看它不起眼,它的作者可是张旭,据李大人说,这张旭唐代的书法大家,他的草书和李白的诗歌、裴旻的剑舞并称三绝。” 周奎嗤之以鼻,“狗屁的三绝。” “李白的诗我知道,别看老爷我没什么文化,但我也能看的出李白那诗写的好。裴旻被称为剑圣,那也有两下子。” “就这破字,也配和人家俩并称三绝?” “什么狂草啊,我看就是那些人捧臭脚捧出来的。” “你看看这破玩意,撇不像撇,捺不像捺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鸡爪子吃多了,手打哆嗦呢。” 接着,周奎又捧起了一只金蟾,“要我说,还得是真金白银的这玩意实在。”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就那破字画,别看现在有人拿宝贝似的捧着,真要是打起仗来,就那玩意,拿去当擦腚纸都嫌剌的荒。” 管家也不能说旁的呀,连连称是,“是是是,老爷您说的是。” “老爷您还真别说,周掌柜送的这金蛤蟆,还真精巧,就是个头小了一点。” 周奎一脸嫌弃的看着管家,“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什么金蛤蟆呀,这叫金蟾,寓意着招财进宝。” “是是是,老爷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这礼单就是管家写的,他能不知道这叫金蟾吗。只不过他了解周奎的脾气,是个顺毛驴,又抠门又爱显摆,管家这是故意露个怯,让周奎点出来,高兴高兴。 周奎面带得意,“你看看,跟着老爷我长见识了吧。” “是是是,小的我确实是长见识了。不过,老爷,您看您都收了这么多礼品了,是不是挑几件送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周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送皇宫里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再说,年前不是往宫里送年礼了吗,就不用再送了。” “可是,老爷,面前您就往宫里送了几套瓷器,这是不是太寒酸了点?” 周奎眼一瞪,“什么叫寒酸啊!” “我,皇后的亲生父亲,太子殿下的亲外祖父,连个爵位都不舍得给我,你说说,大明朝哪有这样的规矩?” “我送几套瓷器已经够可以的了,再说了,那可是景德镇的烧制的瓷器,也不便宜。”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走了进来,“老爷,锦衣卫来人了,说是要见您。” 周奎心里咯噔一下,“锦衣卫找我,我这是犯什么事了?” “来的锦衣卫说是什么事了没有?” 那家丁回答道:“没有,不过看样子挺急的,还都凶神恶煞的。” 周奎一琢磨,坏了,坏了,怕是我真有什么把柄落到他们手里了。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周奎的身子可不正,他属于是做贼心虚。 周奎转身看向管理,“管家,赶紧挑几件礼品,等会我送到宫里去,要好一点的。” “是。” 周奎继而走到正堂,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向着周奎拱手行礼,“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见过国丈。” “李佥事不必多礼,不知李佥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回国丈,陛下召开了午朝,卑职是请国丈您参加午朝的。” “就这?没别的了?” “没了。” 周奎心中大定,“还请李佥事放心,我这就进宫。” “那卑职就在府门外等候国丈您了。” “好好好,有劳李佥事了。” 周奎回自己的房间,在丫鬟的服侍下,换好了朝服。 上朝嘛,就得遵守上朝的规矩,肯定得穿的正式。 这时,管家也挑好了礼品,他走到周奎近前,“老爷,礼品都已经挑选完了,马车也给您备好了。您看是不是把礼品给您放到马车上,等散了朝,您直接把礼品送进宫里?” 周奎摇了摇头,“礼品不用放在马车上了?” “老爷,礼品有不少呢,不放在马车上您也不好带去啊。” “那正好,就不带去了。” “你呀,把这些礼品,从哪拿出来的,再放回到哪去。” 第450章 还有你的事呢 周奎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就来到了宫门前。 这个马车,也是别人孝敬他的,反正坐坏了还有人接着送,他也就乐得享受。 文武官员也早就接到了通知,国丈周奎一来,这人就算是来齐了。 众人朝着朱由检行礼,礼毕,气氛顿时显得凝重起来。 文武官员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心思不一,有的兴奋,有的忧虑,有的看戏。 周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想着赶紧糊弄完了,早点说完早点散。 朱由检对着一旁的王德化使了个眼色,王德化心领神会。 原本上朝时,朱由检一旁站的是王承恩,不过,这次午朝的目的不是商讨国事,而是奔着周奎来的,所以朱由检就命人将王德化叫了过来。 毕竟,专业的事,就得让专业的人来干。 王德化看向群臣,“奉旨问话。” “周奎,你可知罪?” 原本还在摸鱼的周奎听了这话,就是一愣,问我知不知罪,我这得犯了多大的事,还特意开个午朝来问我? 既然皇帝都说你有罪了,那不管你有没有罪,态度你得摆出来。 周奎双膝跪倒在地,“臣斗胆请问陛下,不知臣何罪之有?” “大胆周奎,尔犯了滔天之罪,不知悔过也就罢了,竟然还伪装狡辩,质问陛下!” 周奎以头抢地,“臣不敢。” “实在是臣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陛下恕臣愚钝,以实相告。” “周奎,朕问你,”朱由检直接开了口,“年前军需部是否从你名下的布庄里采购了一批棉衣?” 周奎眉头微皱,难不成是那批棉衣出了什么事? “回禀陛下,年前军需部确实从臣这里采购了三万件棉衣。” “军需部可向你支付了钱款?” “回禀陛下,支付了。” “钱款可曾短缺?” “回禀陛下,钱款不曾短缺。” “那你为何还要在棉衣中掺假!”朱由检语气严肃了起来。 周奎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了,有点云里雾里的。 “启禀陛下,臣怎么敢在供应士兵的棉衣中掺假,这一定是有小人从中构陷于臣,还请陛下明察,还臣清白。” 朱由检没再搭理周奎,而是看向了蓟辽总督杨嗣昌,“蓟辽总督杨嗣昌可在?” 杨嗣昌当即出班,躬身施礼,“臣蓟辽总督杨嗣昌,恭聆圣训。” “杨尚书,杨总督,杨部堂,你是蓟辽总督,你和周奎说说吧。” “臣遵旨。” 杨嗣昌看向周奎,“国丈,军需部从你名下的布庄中采购的棉衣,全部供应到了辽东的军中。” “驻守开原的士兵穿着国丈您制作的棉衣站岗巡逻,结果,冻死二十六人,冻伤六十五人。待彻查棉衣后,其中竟然有一千三百四十二件掺假,棉衣中只有少量的棉花,其余的尽是些纸片、芦苇!” “国丈,如今因为您制作的棉衣,我大明冻死了二十六名士兵!那可都是二十来岁的棒小伙子,就这么没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虽然在场的文武大臣都上朝之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现在蓟辽总督杨嗣昌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那种感触可是大不一样。 周奎的头上也见了汗了,后脊梁也都湿透了。 他最初在心里想着,不就是死了二十六个当兵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赔点钱也就是了,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可是他一看群臣议论纷纷,再联想到之前皇帝的态度,他也不是傻子,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朱由检看向周奎,“周奎。” “臣在。” “刚刚杨嗣昌的话你都听到了?” “回禀陛下,臣都听到了。” “那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周奎这时候也想明白了,看这架势,不出血是不可能了,“回禀陛下,倘若查明缘由,真的是因为臣制作的棉衣导致此次惨案,臣愿抚恤因此冻死冻伤的士兵。” “抚恤,”朱由检冷冷的笑了一下,“诸位以为如何?” “臣浙江道御史段复兴有本启奏。” “讲。” 段复兴躬身道:“抚恤为安抚体恤之意,然此次辽东惨案,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抚恤本就是应有之义。” “而国丈却只谈抚恤,不谈罪责,丝毫不提自己的过失,企图以应有之抚恤掩盖其本应承担之罪业,实乃恬不知耻!” “骂得好!”杨嗣昌在心中默默为段复兴点了个赞。 辽东冻死了二十六个士兵,他杨嗣昌身为辽东军政一把手,他必须要给手底下的人一个交代。 可是,周奎毕竟身为国丈,有些话他不好说,如今身为御史的段复兴说出了他的心声,他自然是高兴的。 朱由检近来改革朝政,又是盐政改革,又是清查田亩,可是得罪了不少人,那劝谏的奏疏都够供应取暖了。 现如今,周奎身为国丈,犯了这么大的罪过,这些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了。 他们就是想指桑骂槐,借着周奎之机,也是向朱由检施压,你朱皇帝盐政改革、清查田亩,抓了、判了那么多人,现在你老丈人犯了事,看你怎么办。 浙江道御史,云南道御史,四川道御史纷纷开喷,张嘴就是一顿大义凛然。 而后贵州道御史,刑科给事中,礼科给事中也是跟了上来。 其他官员,碍于周奎国丈的身份,不好把话说的太过,可这些御史言官就不一样了,人家就是干这个的。 怼人,喷人,那是家常便饭,更何况周奎还是有错在先,那引经据典的把周奎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还一个脏字都不带有的。 周奎那是算命先生出身,算个八字啊,看看面相啊,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说起来头头是道,可是到正事上就不行了。 他根本就插不上话,更不要说还嘴了。 到了最后,周奎实在是顶不住了,按照那些御史言官的说法,他今天要是不一头碰死在这,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周奎略带哭腔,“陛下,辽东的棉衣虽然是臣名下的布庄制作的,可那布庄不仅仅是臣一个人的,成国公也有股份。” “这天大的罪过,不能让臣一个人担啊。” 第451章 语气逼人 朱由检自登基以来,便重新启用勋贵,像英国公张之极,宣城伯卫时春,彰武伯杨崇猷,惠安伯张庆臻,等等,这些人都得到了重用。 但是,像成国公朱纯臣这类人,一没能力,二不忠心,自然而然的就被晾到一边。 朱纯臣也知道自己不招皇帝待见,再加上整顿京营时,朱由检没少敲打朱纯臣,他也老实了不少。 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再难听一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朱纯臣这家伙,被自愿捐献了不少钱财,心有不甘,可他又没什么办法。 在军事上,英国公府是一柱擎天,另外还有不少老牌的勋贵和新晋的勋贵,此外还有戚贵,压根就没他的位置。 在政治上,他就更不行了,别说现在不让他涉及政治,就是让他涉政,他也玩不过那群文官。 军事不行,政治不行,那朱纯臣就瞄向了经济。 可随着勋贵被重用,朝廷对勋贵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原来的有些买卖就不能干了,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抛头露面了。 所以,朱纯臣就想着找一个生意合伙人。 朱纯臣找来找去,就发现了国丈周奎。 周奎这个人,十分贪财,跟个貔貅似的,只出不进。 更重要的是,周奎身份特殊,他是当朝国丈,是皇帝的岳父老泰山,谁不给几分面子。 朱纯臣就主动找上国丈周奎,提议双方共同做生意。 本金,朱纯臣和周奎各出一半,不过,朱纯臣特别提出,虽然本金咱们两家一人一半,但是,分红,国丈您拿六,我拿四。 因为什么呢?朱纯臣自然是没那么好心,他呢,不露面,生意都是让周奎出面去做,他就躲在后面。要是遇到什么事,他还主动伸手帮忙。 周奎一听,四六分,我六你四,我露面,完事你还帮着跑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周奎又贪财,这个可以有。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这两个人是一拍即合。 周奎是国丈,皇帝的老丈人,朱纯臣是世袭两百多年的勋贵,两个人有身份,有地位,有人脉,他们想做点什么生意,那有的是人上赶着来。 其中,军需部的生意,就让他们俩接了不少。 这一次的棉衣订单,也让他们俩接了。 这棉衣做着做着,到最后了,棉花不够用了。 朱纯臣就找到周奎商量,国丈,您看这棉花不太够用了,您是不是打发人去再去买点。 周奎一看,这棉花还有不少呢,再去买,现在天冷,棉衣埋的正好,这时候再去买棉花,那价格不是得比平常高。 周奎不是什么好人,朱纯臣就更不是什么好人了,两个人一合计,反正也就剩下一千多件棉衣了,干脆往棉花里掺着芦苇、纸片凑活用得了。 可是没想到,出了事了,还出了这么大的事。 周奎被斥责的时候,朱纯臣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好,大气都没敢出,耷拉着脑袋,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虽然他提前和周奎有过交代,真要是遇到事了,咱们俩有一个人出来顶雷就行了,就凭咱们两家的身份,朝廷也不会处罚的太重。 要真是处罚的的重了,剩下的那个就负责另一家的老小。 周奎答应的也很痛快,连拍胸脯外加指天发誓,两个人就差歃血为盟了。 可结果,周奎一看事情不好,就把朱纯臣供出来了,以求减轻自己的压力。 周奎这一供认朱纯臣,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全都看向了成国公朱纯臣。 英国公在外领兵,收复安南,现在朝堂之上的武官之首就是成国公朱纯臣,他就站在第一排,想躲都没地躲。 朱纯臣双腿一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臣有罪。” 他不认罪也不行了,军需部那里有记录,周奎又把他供出来了,众目睽睽之下,认罪是最好的方法了。 朱由检看向跪在地上的成国公朱纯臣,“成国公,朕实在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涉了案。” “东平王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朱纯臣以头抢地,“臣有罪,恳请陛下责罚。” 朱由检面露不悦,“朝堂内外有法度,举头三尺有神明!” “就因为你们两个人,辽东冻死了二十六名士兵。责罚,那是二十六条人命,责罚你们就能让那二十六名士兵死而复生吗!” 朱纯臣和周奎一个头磕在地上,“臣死罪。” 原本,这些文官摸不清朱由检的态度,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照以往,皇帝对于勋贵是相当优待的,就算是犯了错,一般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在朱由检没表明态度之前,他们是不太好说话的,万一说的轻了或重了,不对皇帝的意思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现在,朱由检表明了态度了,绝不姑息,那文官们顿时明了,纷纷开喷。 浙江道御史上前,“陛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丈与成国公犯下如此大罪,若是不严加惩处,置国法于何地啊。” 云南道御史上前,“陛下,富贵拘法律,贫贱畏笞榜。国丈与成国公虽然身份高贵,但仍是我大明臣子,仍受大明律束缚,臣以为应当按律法行事,绝不能姑息养奸。” 刑科给事中上前,“陛下,苏洵有言,此虽法律所无奈,尚可仰首披苍旻。天高鬼神不可信,后世有耳犹或闻。” “陛下自登基以来,尤重律法,三法司衙门更是下放到了省府州县,以确保律法公正,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倘若现在有偏有倚,有所异同,如何令人信服?” “难道我大明朝的律法只适用于普通百姓?难道我大明朝的勋贵官员就可以无视律法?” “那要是这样,大明律不适用勋贵官员,只针对普通百姓,干脆大明律就不要叫大明律了,改叫大明民律更为妥当。” 这话可够犀利的。 不过也不奇怪。 朱由检一番改革,军事上,成立了军事委员会,重用勋贵,打压文官,将文官的军权拿走了。政治上,盐政改革、清查田亩,抓捕、贬谪了多少人。 现在轮到你朱皇帝的老丈人了,还有一个世袭的国公勋贵,你收拾文官的时候,按照大明律哐哐哐一顿抓,现在就看你怎么办? 你朱皇帝要是徇私枉法,那我们可就有话说了。 你朱皇帝的老丈人能够从轻发落,那那些因为盐政改革、清查田亩而罢官夺职、收监下牢的文官,你是不是也得拿回来从轻发落啊?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事,我们可不答应。 要么一视同仁,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要么就都从轻发落,国丈周奎、成国公朱纯臣可以从轻发落,那之前那些因为盐政改革、清查田亩被下狱、被问罪、被贬谪的官员,现在是不是也得从轻发落。 人家直接把话甩到你朱由检的脸上,就看你怎么办。 第452章 处置自己的岳父 相对于御史、给事中这些品级较低的官员而言,文官的大佬们反而是缄默不言。 内阁首辅李国普,左次辅孙承宗,这两个人马上就要致仕了,人家就等着回家养老了,压根就不跟这些人掺和。 右次辅张瑞图,马上就要接首辅的位置了,自然也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去得罪人。 剩下的两位大学士,毕自严,杨景辰,自持身份,不能轻易开口。 吏部尚书温体仁,这家伙会体察上意。 历史上,崇祯朝内阁成员频繁更换,唯独温体仁从崇祯三年入阁到崇祯十年致仕,是在任时间最长的内阁大学士。 温体仁能辅政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有三:一,精明干练。人家确实有能力,处理政务那是井井有条。 二,清正廉洁。人家从不贪污受贿,亦或是人家贪污受贿了,但你就是抓不着把柄,这就可以说是清正廉洁。 在明末那个风气之下,这一点很是难得。 三,体察上意。温体仁特别善于迎合崇祯皇帝,总是顺着崇祯皇帝的意思来。 这一点,就确保了温体仁圣眷不衰。 现在也是如此,温体仁特别善于揣摩朱由检的意思。 只不过现在朱由检对于朝堂高层,并没有太大变动,基本上是论资排辈,一个走了一个补,这就导致温体仁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早早的就入了阁。 温体仁出班,躬身道:“陛下,国丈周奎,成国公朱纯臣,二人身为皇亲贵胄,不思忠君报国,反而知法犯法。” “辽东惨案,二十六条人命,俗话讲,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依臣愚见,当处以极刑,以安军心。” 温体仁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投去不可思议的眼光。 温体仁,你老小子,是真勇啊。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这两个人,一个是世袭国公,一个是当朝国丈,这两个人背后不知牵涉了多少人,你这可就把他们全得罪了。 不说别的,就说国丈周奎,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父亲,你要杀人家亲爹,这要是小枕头风一吹,可够你受的。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可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温体仁他也不傻,他自然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现如今,朱由检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必然是严加惩处。 不过,再严加惩处,那也得有个度,那这个度在哪?温体仁就把这个度给朱由检递上去了。 按照大明律,最严重不过就是死,现在,温体仁直接就提议,将朱纯臣和周奎处以极刑,就是判了两个人的死刑。 不过,温体仁知道,凭借朱纯臣和周奎两个人的身份,死刑,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也有点过了。 不过,正是因为他说的太过了,才留给了朱由检回旋的余地。 你要是和其他同处在一个房间,你想要开窗通风,或许有人不同意,但你要是先提出把房顶掀开,然后再提出开窗通风,这样就能达到目的了。 温体仁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个回旋的余地,不会是朱由检本人提出,而是由其他臣子提出。 刑部尚书崔呈秀,那是干嘛使的,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的。 至于说得罪皇后,那温体仁压根就不怕。 他了解朱由检的脾气,绝不会被皇后所左右的。 皇后要想说话有分量,那最起码得等到太子殿下登基,她当上太后以后,说话才能管用。 不过,从温体仁的年龄来看,等到太子殿下登基,他的坟头估计都长草了。 就算是死后被刨坟戮尸,挫骨扬灰,那他也看不到了。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我现在痛快了就行呗。 温体仁话说完了,其他的文官都不说话了,因为没必要说了。 你温体仁直接就要弄死朱纯臣和周奎,都要判死刑了,都把路堵死了,那我们也没得说了。 总不能说,等朱纯臣、周奎两个人死后,请和尚道士做法,让这两个人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让他们起两次吧。 这也不至于。 果不其然,和温体仁想的一样,刑部尚书崔呈秀出班奏报,“陛下,此次辽东惨案,冻死冻伤近百人,令人不忍,出于公愤,温尚书与诸位同僚才有此言。” “依臣愚见,对于主犯,必须严加惩处,但应当按照律法行事,也应避免严苛刑法,造成暴政,以免过犹不及,好心办坏事。” 崔呈秀是刑部尚书,他说按律法行事,那就相当于是说按照他的意思审案,说白了,就是陛下您说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 朱由检略作思索,缓缓开口,“诸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此次辽东惨案,非是天灾,而是人祸,说起来真是痛心疾首。” “惠安伯张庆臻,身为军需次长,掌军需之事,虽不负责此事,但失察之罪难免。夺左都督,贬为都督佥事,罚俸一年。” 惠安伯张庆臻当即跪倒谢恩,“臣,领旨谢恩。” “国丈周奎,以次充好,欺瞒朝廷,置我大明士兵于险地,这才造成此次惨案。夺周奎身上所有官职优待,籍没家产,周奎本人收监,监禁终身,遇赦不赦。” 周奎一听这话,直接就晕倒了。 “成国公朱纯臣,与周奎同罪,念其诚信悔过,故网开一面。夺成国公爵位,改封东平伯,罚银三万两,面壁思过,三年之内,不得出府门一步。” 朱纯臣整个人都不好了,世袭的国公没了,但他也没办法。 以前吃空饷,喝兵血,这都不算什么,毕竟大家都这样,可现在因为你以次充好,冻死冻伤了近百士兵。勋贵依靠的就是士兵,你现在这样弄,相当于自己把路走绝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朱纯臣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臣,领旨谢恩。” “辽东因此受灾的士兵,除了按例抚恤之外,将此次抄没罚没的财物,尽数分发于受灾士兵。” “都散了吧。” “臣等告退。” 待散了朝,王承恩走到朱由检身旁,“皇爷,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殿下在乾清宫里跪着呢,说是请您责罚。” 历史上,崇祯皇帝和周皇后感情就很好,周皇后懂规矩,知礼仪,有分寸,现在的朱由检与周皇后感情也不错。 明朝历史上的帝后感情,基本上都很好。 像朱元璋与马皇后,朱棣与徐皇后,朱瞻基和孙皇后,朱翊钧和王皇后。 朱佑樘与张皇后那就更不用说了,人家一辈子就娶了这一个。 不过,像朱厚熜与他的皇后,怕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另外,明朝后宫干政的情况,也比较少。虽然很少听到明朝后宫干政的情况,但只能说是较少甚至是极少,不能说是没有。 典型的,就是明仁宗朱高炽的皇后张氏。 这个张氏,从燕王世子妃,到太子妃,到皇后,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一路走来,倒是颇具传奇色彩。 不过,这个张氏干政干的很厉害。 明宣宗朱瞻基的遗诏中就提到,凡朝廷大政均奏请皇太后张氏和皇后孙氏而后行。 可见一斑。 明英宗朱祁镇是幼年继位,无法理事,就由太皇太后张氏摄政,三杨辅政。 这个张太皇太后,可是经常派人到内阁询问政事,美其名曰是防止宦官王振擅权,不过王振就是一个太监,怎么可能擅得了权呢。 要是说唐朝的太监擅权,那倒不奇怪。可明朝的太监,是不可能擅权的。 就像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不照样被崇祯皇帝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吗。 不过就是弄一个师出有名罢了。 可周皇后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懂大体,识大局,从不过问朝政,朱由检也是很欣赏她这一点。 “去告诉皇后,父债用不着子偿,让她带着太子回去吧,一切照旧,不必放在心上。” “另外告诉皇后,朕今晚去坤宁宫过夜。” 不久,国丈周奎因深感罪孽深重,留下一封忏悔书后,在狱中自尽。 第453章 不信上帝信三清 顺天府,宛平县。 宛平县衙的一队,正在街上巡逻,忽然就见前面围了一群人,领队的捕快感觉奇怪,就带着人过去查看。 等过去一看,发现是两个西洋人在大街上互相指责,急头白脸的,吵吵着就动手了。 不过,这两个西洋人说的不是大明官话,叽里咕噜的,宛平县的捕快听着就跟鸟语似的。 虽然捕快们都听不懂,但这两个人既然动手了,在大明朝的地界上,那就归他们管,领队的衙役一招手,“来呀,把他们两个全都给我带回去。” “是。” 几名捕快立即上前,将这两个推搡动手的西洋人控制了起来,押往宛平县衙。 宛平县是京县,官员配置也比普通的县要高很多,比如如同知县品级为正七品,而宛平知县的品级则是正五品。 由于是京县,天子脚下,事情也比较多,知县刑国玺,正在看公文呢,巡街的沈捕头走了进来,“堂尊。” 刑国玺放下公文,“沈捕头,今日不是该你巡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堂尊,卑职就是要跟您禀报这件事呢。卑职带人去巡街,碰上了两个西洋人当街斗殴,卑职就两将闹事的那两个西洋人带回来了。” “不过,管刑名的万主簿他老父亲这个月初三过世,万主簿他回家丁忧了,卑职就斗胆想请您老过去审案。” 刑国玺站起身来,“万主簿不在,刑名之事由本官代管也是应该的。沈捕头,你去把人带到大堂吧。” “卑职遵命。” 刑国玺走上大堂,大堂两旁的衙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刑国玺一看堂下站着两个西洋人,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站在左边的这个西洋人,穿着打扮倒是和大明百姓一样,就是衣衫略显凌乱,还有几处破损,应当是与人推搡争执所致。 好笑的站在右边的这个西洋人,竟然穿了一身道袍,头戴道冠,手拿拂尘,若是不看长相,倒是还真有点道士的意思。 京师之中,西洋人并不算太稀罕,但一身道士打扮的西洋人,刑国玺还真是头一回见。 都说这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今日一看,这话,也不见得不对啊。 啪! 刑国玺一拍惊堂木,“大胆,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左边这西洋人就说话了,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大明话,“这位大人,在我们的国家,没有下跪这个礼节。” “放肆!”刑国玺呵斥一声。 “这是在我大明,就得守我大明的规矩。你们若是不守规矩,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右边的西洋人听了这话,立刻就跪下了,左边的西洋人一看,没办法,也跪下了。 “堂下何人?” 这两个西洋人一听,就是一愣。 一旁的沈捕头赶忙说道:“大人这是在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呢。” 左边的西洋人回答道:“我的名字是汤若望。” 右边的西洋人回答道:“贫道约翰。” 刑国玺听了右边西洋人这话,直皱眉,你还贫道上了。 “汤若望,约翰,本官问你们,你们二人因何当街斗殴?” 汤若望对着约翰怒目而视,“这个家伙,背叛了上帝。” “背叛了上帝?”这句话把刑国玺弄懵了。 上帝不是我们中国的吗,你们西洋人就是一群化外蛮夷,怎么还跟上帝扯上关系了,你们也配! “休得胡言!” “你们二人,速速把实情讲来,不得隐瞒!” 随着汤若望和约翰两个人诉说,刑国玺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汤若望早早的就来到大明,后来被礼部拘在京师了。 这个约翰是崇祯九年才来的大明,本来也是想着来传教的,可是没想到刚一坐船从山东登州府登岸,就碰到了一个云游的老道士。 约翰来大明之前,也做了功课,他知道大明有道教,有佛教,人家不一定信仰他们的上帝。 于是乎,他就想着先和这个老道士接触接触,摸清楚基本情况,他也好传教。 这个老道士一听,不就是论道吗,我还怕你不成。 结果这老道士一通文化输出,什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这一套下来,直接把约翰给折服了。 虽然这个约翰大明话会的不多,听的也是迷迷糊糊,但是,虽不明,但觉厉。 再加上这老道士仙风道骨,约翰觉得这老道士厉害,便提出想多交流交流。 这老道士是崂山的,他这次是外出访友,正准备回去呢,没想到碰上了约翰。 老道士见约翰虚心好学,秉承着灵宝天尊有教无类的原则,便点头答应了。 同时提出,你要是愿意,可以跟着我回崂山,去我的道观。 这约翰也是真实在,还真跟着老道士回崂山了。 约翰心里想,我得看看你们的道观和我们的教堂有什么不一样的,若是好的话,我就拿去借鉴借鉴。 结果约翰跟着这老道士回了崂山,每天打坐,上香,论道,交谈,约翰对道教是越来越痴迷。 就这样,他在崂山待了一年多,跟着道观里的道士修行。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吃自己种的菜,早起挑水,晚上打坐。 到最后,约翰直接拜了老道士为师,也换上了道袍,也戴上了道冠。 圣经直接扔了,改读道德经了。 上帝也不拜了,改拜三清了。 my god也换成祖师爷保佑了。 甚至还练上武了。 老道士也觉得约翰挺有悟性的,就是早年间遇人不淑,误入歧途了。 老道士是真教,约翰是真学,而且学的是像模像样。 去年,老道士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让约翰下山云游了。 待约翰云游到了京师,正感叹北京城的繁华时,没想到碰上汤若望了。 汤若望也正烦着呢,他想找地盖教堂,但是人家一听说是盖教堂,都不把地卖给他了。 正走着呢,汤若望就看到约翰了。 两个人之前就认识,只不过汤若望年纪大,约翰年轻。 异国他乡,朋友见面,自然是无比欣喜。 汤若望见约翰一身道袍,便问道,你怎么这身打扮啊?约翰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经历的情况讲述一遍。 汤若望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好家伙,你小子,不信上帝,信三清! 汤若望扯着约翰的胳膊,一顿说教,说我们是虔诚的教徒,不能信那些,必须信仰上帝。 噼里啪啦的一通说教,唾沫星子都喷到约翰脸上了。 约翰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来了一句,“道友请自重。” 这一下,可算是把汤若望的火给点着了。 本来他就因为盖不成教堂上火呢,现在一看约翰又当了叛徒,情绪就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约翰见汤若望这样,摇了摇头,“夏虫不可语冰,道友,我要走了,若要论道,还是待来日吧。” 汤若望能让他走吗,拉着约翰的胳膊就不放。 约翰跟着老道士练过武,稍微一动胳膊,还没怎么用力呢,汤若望就退了好几步。 汤若望一看,好小子,你背叛了上帝不说,还敢动手,他也上手了。 约翰也不能干挨揍不还手啊,不过约翰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想着真的伤害汤若望。 两个人就这么在大街推搡起来,又正好被宛平县巡街的捕快看到,就将二人带到了县衙。 刑国玺听完二人的复述,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来我大明传教的西洋人,反而不信他们那一套改拜三清了。 不过,这也说明他们那一套东西不行啊,要不然张家的人能改拜李家的祖宗吗。 刑国玺看着堂下的汤若望和约翰,“既然你们二人并无仇怨,也未造成伤亡,又是旧友,本官觉得你们二人还是和解为好。” “不知你们二人可愿和解啊?” 约翰率先说道:“贫道愿意和解。” 汤若望听着约翰嘴里的贫道二字,气的直咬后槽牙。 但是他又没办法,毕竟是他先动手的,真要闹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我也愿意和解。” “那你们二人可用对方赔礼道歉或是包赔损失?” “不用。” “那好,你们二人切记,不可再犯今日之事,不然休怪律法无情。” “另外,本官再叮嘱你们一句,信佛、信道,皆是人之自由,不可强求。” “你们二人可以离开了。” 出了宛平县衙,约翰看向汤若望,“道友,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贫道去也。” 说着,约翰一甩拂尘,迈步而去。 汤若望这个气呀,但日子还得过,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孙次长。” 孙元化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汤若望。 孙元化师从徐光启,对西洋有一定的认识,他之前在火器局与汤若望共过事,因此对汤若望还算熟悉。 “汤若望先生,你怎么在这啊?” 汤若望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对了,孙次长,你不是应该在军工部吗,怎么。” “我今日休沐,汤若望先生,看你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汤若望便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同时,委婉的提出想让孙元化帮着筹盖教堂。 孙元化淡淡一笑,“汤若望先生,非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身在公门,不能帮啊。” “你可能还不知道,福建传来了消息,现在朝堂上下,对西洋人的观感,很是欠佳。” 第454章 自古以来 前几日,有人自海外至福建福州府,自称是海外遗民,向当地官府禀报,吕宋的西洋人联合当地土着,对汉人展开大规模的屠杀,请求大明出兵援救。 接到这种禀报,新上任的浙闽总督范景文不敢怠慢,当即写了封奏疏,八百里加急急送京师。 京师各衙门得知了消息,众人的反应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不管不顾,吕宋的汉人该死就死,该活就活,不必管他们。 你没事往海外跑干什么,又遇上事了吧,该。 另一种,则是认为应当去救。不管怎么说,都是汉人,都是炎黄子孙。 万历年间,吕宋的西洋人就大规模的屠杀汉人,只不过当时忙着万历三大征,没工夫管。现在有功夫了,也有实力,不能再见死不救了。 持着两种不同态度的人,没少了争吵,一方说另一方见死不救,冷血无情。另一方说那一方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可是,不管是哪一方,都对西洋人观感很不好,都对西洋人十分不满。 朱由检得知这个消息后,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将来的地缘位置上考虑,他都是要出兵去救的。 更重要的是,吕宋的气候适宜农业发展,要是能够得到这么一个海外粮仓,对于弥补大明的粮食缺陷,是大有裨益。 明朝的粮食价格,一直以来都是比较稳定的,直到万历年间粮价也还算是没有太大的波动,但到了天启、崇祯两朝,由于气候及其他原因的影响,那就贵的离谱了。 本来就有天灾,老百姓吃不上饭,那自然就要揭竿而起了,而且是屡禁不绝。 现在,有这么一个契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必遭其殃,朱由检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且,大明出兵吕宋,那是师出有名,有理有据。 永乐三年,郑和下西洋至吕宋时,奉诏委任当地汉人领袖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吕宋一切军政事务。 吕宋,那就是大明朝的地盘。 我大明出兵去自家地盘,那是应当应分,谁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明朝的水师,甚至可以说是海军,那是相当发达的。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光军队就带了两万多,那规模可想而知。 有一种观点就认为,郑和下西洋时,就已经发现了整个世界。 这种观点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美洲就曾出土过明宣德年间的金牌。 前英国海军军官加文·孟席斯编写了一本书,名为:1421:中国发现世界。 这位作者就认为,郑和下西洋时,就已经发现包括美洲、澳大利亚、新西兰在内的整个世界,比麦哲伦、哥伦布那些人都要早。 只不过目前关于明朝是否发现了整个世界,这个观点是有相当大的争论的。 倘若这个观点能够被证实的话,那,自古以来………… 朱由检翻看着坤舆万国全图,用手点指着吕宋的位置,不管其他地方如何,最起码吕宋这个地方,那的的确确就是我大明朝的领土,是我大明朝神圣不可侵犯的一部分。 “传旨,军政部,军令部,军需部,内阁,户部,兵部,武英殿议事。” 第455章 水到渠成 内阁首辅张瑞图,带着另外的两位内阁大学士分管户部的毕自严,分管吏部的杨景辰,以及户部尚书程国祥,兵部尚书兼军令总长李邦华,来到了武英殿。 军政次长西宁侯宋裕德,军需次长张庆臻,军令次长陈奇瑜,也来到了武英殿。 众人的心里都明白朱由检唤他们来的目的,那就是要不要出兵吕宋,凭他们对皇帝的了解,十有八九肯定要出兵。 在场的众人,大多数都是主张出兵的,尤其是内阁首辅张瑞图和兵部尚书李邦华,这两个人是最主张出兵的,甚至比西宁侯宋裕德的态度还要强烈。 原因无他,因为对他们有利。 张瑞图刚刚接任内阁首辅,他自然是想干出一番事业来的。前任内阁首辅李国普在任时,蒙古归降,建奴覆灭,史书上必然是有他一笔。 现在身居吕宋的海外遗民遭到屠杀,请求大明出兵援救。 要是不出兵,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冷酷无情,人们不敢骂皇帝,那自然就要骂他这个内阁首辅。 而且,他这个内阁首辅是刚刚坐上,屁股还没捂热乎呢,要是因为这事被人弹劾,那可就太不值当的了。 更重要的是,他之前就攀附魏忠贤,被人认定是阉党,他属于是先天不足,要是因为这事被人抓住不放,加以弹劾攻击,就那群文官可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了,他还真不见得就能顶的住。 再有一点,张瑞图也确确实实想做点实事。以前李国普在任时,蒙古归降,建奴覆灭,还收复了半个日本,他在任时要是能收复吕宋,那也不失为是一桩美谈啊。 所以,张瑞图是主张出兵的。 兵部尚书李邦华,也主张出兵。 原来分管兵部的内阁左次辅孙承宗,也致仕回乡了,他作为兵部尚书兼军令总长是最有可能接孙承宗的班,成为军事委员会右副委员长兼内阁左次辅的。 若是此次收复吕宋,凭借此功,他这个兵部尚书定能再进一步。 李邦华本人,忠心为国,并不热衷于功名利禄,可是,他不功利,但是架不住他身边的功利啊。 他当了十年的兵部尚书了,身边早就围拢了一帮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坐稳兵部尚书长达十年之久。 这些人,都希望他再进一步,而且,他不升,占着位置,其他人也升不上去啊。 官做大了,有时候也身不由己,因为你身边已经形成了利益集团,就算是你可以放下一切,你想退,但你身边的这些人,可不一定能放得下。 而且这一仗下来,肯定有许多人要得到嘉奖晋升,他也不能拦着人家升官啊。 所以,李邦华也主张出兵吕宋。 其他人,像毕自严,杨景辰,他们俩关于军事上的事,除非皇帝主动开口询问,不然他们两个一般是不轻易说话的。 而西宁侯宋裕德,惠安伯张庆臻,包括陈奇瑜,则都是主张出兵的。 朱由检也是了解这些人的心思,所以,他也没绕弯子。 “浙闽总督范景文的奏疏,已经传阅京中各衙门了,吕宋的事,诸位想必也都知道了。” “永乐年间,吕宋就已经从属于我大明,三宝太监郑和更是代天巡狩,册封了当地汉人许柴佬为吕宋总督,至今已有二百年了。” “都二百年了,吕宋也该重新回归我大明了。” “西班牙人联合当地土着,肆意屠杀我大明在吕宋的百姓,朕身为大明天子,尔等身为我大明公卿,若是放任我大明百姓于屠刀之下而不管不顾,那我等还有何颜面再站立于朝堂之上。” 内阁首辅张瑞图躬身道:“陛下爱民如子,实乃我大明百姓之福。” “臣身为内阁首辅协助陛下统理天下政务,自当秉承陛下意志,激励士卒,筹措钱粮,兴起王者之师,讨伐不臣。” 朱由检点点头,看向军需次长惠安伯张庆臻,“惠安伯,粮草当方面可有困难?” 张庆臻躬身道:“臣斗胆请问,此次出兵吕宋,陛下打算动用多少兵马?” “五万。” “若是安南战事稳定,军需部可以保证五万大军一年粮草无虞,再多了,还请陛下恕罪,臣确实是无能为力。” “能供应一年的粮草,足够了。吕宋气候湿热,适宜农业发展,若是成功收复吕宋,便可以极大的缓解我大明的粮食压力。” 人呀,绝大多数都是无利不起早。 当初收复日本,大明朝的粮草还是很拮据的,那为什么朝堂上下仍然支持出兵日本,甚至是勒紧裤腰带也要出兵日本呢?不就是因为日本有金银矿吗。 收复安南,因为安南的地形就是一条海岸线,发展海洋贸易,这是一条很好的补给线,收复安南,便可以为大明的海洋贸易提供极大的便利。 现如今收复吕宋,大明不仅获得了一块领地和海外补给站,同时还可以获得一个粮仓。 把利益关系摆出来,也可以使那些反对出兵吕宋的声音,减小一些。 既然军需部能够保证五万大军一年的粮草消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只要大军能够在吕宋登陆,那粮草基本上就可以在当地获取了。 不过,现在问题又来了,此次出兵吕宋,由谁领兵呢? 西宁侯宋裕德,就站在武英殿里呢,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他是想领兵的。 可关键是,他没带兵打过仗啊。他一直都是坐镇中枢了。 可是宋裕德没想到,朱由检还真就点了他的将。 “此次出兵吕宋,驻守杭州府的细柳营两万人马,河南、登莱、南京各抽调一万人马,共计五万人马。” “西宁侯宋裕德为征讨将军,河南总兵侯世禄为左副将军,登莱总兵杨御蕃为右副将军,统帅五万水陆大军,收复吕宋。” 按照朱由检的计划,吕宋收复后,就按照东瀛的配置来,设立都司,设置卫所,让勋贵担任镇守吕宋总兵官,文官担任巡抚兼布政使兼按察使,再移藩一个藩王。 勋贵,文官,藩王,三者相互制衡。 西宁侯宋裕德虽然没领过兵,打过仗,但是他忠心啊。 就吕宋那地的反抗势力,除了西班牙人之外,那就是当地土着了。 西班牙人横竖能有多少人啊,当地土着,那不更是白给吗。 这一仗,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 所以,朱由检就让西宁侯宋裕德领兵,直接在实战中锻炼,然后再担任镇守总兵官。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朱由检还给他配了河南总兵老将侯世禄。 侯世禄,榆林卫军户出身,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收拾几个西班牙人和土着,那还用费事吗。 而且,朱由检还有一层打算,那就是在收复吕宋这仗中,再封一个爵位。这个爵位,就给侯世禄了。 因为这个爵位,不能乱封,滥封,封爵的人你得让人服气,说白了,得有含金量。 侯世禄是老将,而且从军多年,屡立功勋,现在已经是左都督了,凭借收复吕宋之功,给他一个爵位,那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要打算推行改革,中兴大明,就必然要对抗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朱由检现在就在培养壮大属于他的利益集团来对抗原来的利益集团。 属于朱由检的利益集团,那自然就是武将勋贵了,原来的勋贵大多数都堕落的不成样子来,朱由检现在就努力的培养新的勋贵。 老将侯世禄,资历够了,能力够了,但毕竟上了年岁,也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在那么多的老将之中,朱由检之所以选择了侯世禄,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有一个好儿子,侯拱极。 侯拱极,将门虎子,有能力,有魄力,现在担任山海关总兵。 给侯世禄一个爵位,他的儿子侯拱极将来有能力能接住这个爵位,大明朝就又多出了一个勋贵世家。 那他侯家的利益自然而然的也就跟朱由检绑在了一起,朱由检也可以得到一个强有力的臂膀,甚至将来这个臂膀还可以传给他的儿子,孙子。 明朝的皇帝要想有座位,那必然要得到武将勋贵们的支持,你得有军权。 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役为什么能成功?那纯粹就是武将勋贵们把他抬进南京的。 最典型的,就是曹国公李景隆。 曹国公李景隆,领兵五十万征讨朱棣。可攻打北平城时,愣是没打下来, 五十万大军,打下北平城,那是应当应分,可五十万大军打不下北平城,那才是技术活呢。 就像瞿能父子,人家爷俩都带兵攻进北平城了,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结果硬生生的让李景隆给叫了回来。 李景隆可是从朱元璋时期就开始领兵了,你说朱允炆年轻,看人不准,看错了李景隆,但你能说朱元璋看人不准吗。 到朱棣兵临南京城下时,开门的也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事后,李景隆更是被评为靖难第一功臣。 所以,明朝但凡是有作为的皇帝,那都得有武将勋贵的支持。 朱由检如今就在着手培养新的勋贵,像这次细柳营主将周遇吉也是,他现在是右都督,等吕宋战事一结束,晋左都督,然后再打上几仗,封爵,最后再变成世爵。 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水到渠成。 第456章 一山放过一山拦 军令次长陈奇瑜躬身禀报,“陛下,吕宋身处大海,此次出兵吕宋必然要用到水师。” “臣曾看过海图,离吕宋最近的是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可如今这两省的水师都随军去收复安南了。” “现如今既然要出兵收复吕宋,是不是将两省的水师撤回一部分,以便配合收复吕宋之战?” 朱由检不置可否,“安南之战今年再打上一年也该差不多了,福建、广东两省水师还是不要动了。” “不过,各省水师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了,也该变一变了。” “水师,更名为海军,保留长江水师,诚意伯刘孔炤任提督兼任督军。” “登莱水师更名为北洋舰队,沈寿崇为提督,袁枢任督军。” “江苏、浙江两省水师,合并更名为东洋舰队,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调任东洋舰队提督,宁靖伯朱术桂任督军。” “福建、广东两省水师合并更名为南洋舰队,广东总兵陈懋修任提督,辅国将军朱以海任督军。” “原水师之中,登莱水师实力最强,福建水师次之,广东水师再次之。北洋舰队拱卫京畿,巡防朝鲜、东瀛,且距吕宋路途较远。南洋舰队忙于安南之役,精力有限。此次收复吕宋之战,就让东洋舰队去吧,也趁此机会,练练东洋舰队的兵。” “臣等遵旨。” 事情安排完了,众人就要告退回去安排了,王承恩拿着一封奏疏来到了朱由检的身旁,“陛下,云贵总督洪承畴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朱由检本能的意识到怕是事情不好,他接过奏疏一看,果不其然,又出事了。 “你们也都看看吧。” 朱由检将奏疏递给了王承恩,王承恩又将奏疏递给了内阁首辅张瑞图,张瑞图看过后,又递给了其他人,让其他人观看。 众人看过后,眉头紧锁。 缅甸趁西南兵力抽调至安南后,趁虚而入,大举进攻云南。 驻守云南的左哨营伤亡过半,主将林兆鼎老将军战死,督军靖远伯王永恩身负重伤。 云贵总督洪承畴,正在收拢兵马,组织防御。 朱由检抽调西南兵马收复安南时,为了预防缅甸趁机进攻,便把左哨营两万人马派到了云南。 倒不是说派出更多的兵马,而是云南之地本就贫瘠,还要供应收复安南的大军,还要供应云南各地的守军,要是派更多的兵马前去布防,对云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现在朱由检把孙可望派去了云南、贵州搞屯田,但时间太短了,还未能见成效。 而朱由检派洪承畴去担任这个云贵总督,一来是协助年轻的黔国公沐天波,二来,就是防范缅甸的。 虽然洪承畴这个人的品德不行,但不能否认他的能力。 朱由检看向众人,不由得感慨一声,“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若是再出兵征讨缅甸,军队有,可所需的军需粮草,军需部,户部,怕是承受不住了吧。” 户部尚书程国祥,军需次长惠安伯张庆臻,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一眼,“陛下英明。”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皇帝都站起来了,其他人也不敢再坐着了,纷纷起身。 “左哨营主将林兆鼎老将军,忠勇体国,追赠左都督,荫一子为千户,子孙世袭锦衣卫百户。” “吕宋之事,已经商议定了,无需更改,照计划进行。” “黄得功领定山营两万人马,即刻开赴云南,并云南、贵州两省兵马,皆归云贵总督洪承畴节制,以防御为主。” “待安南或吕宋战事结束,再行发兵缅甸。” 第457章 魏忠贤告老还乡 京师。 王承恩拿着一份辞恩表走进了乾清宫,他来到朱由检近前,“皇爷,这是魏忠贤呈奏给您的辞恩表。” “辞恩表?”朱由检有些疑惑。 魏忠贤原本担任南京镇守太监,之前的开海也好,盐政改革也好,清查田亩也好,他在南京没少策应,弹压宵小,做的都还不错。 只是魏忠贤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太好了,便向朱由检上疏请求回直隶老家休养,朱由检便直接让他来京师将养身体。 没想到,魏忠贤到京师没几天,就上了这道辞恩表。 朱由检打开辞恩表一看,文采还不错。 臣闻鸡三唱而晓,夜五更而新。岂无忠臣孝子,能图报国之诚?盖有奸雄乱贼,欲害谋臣之路。伏望圣明特赐抑制,以消祸患于未萌。非臣素志,原欲辞封。念圣德如天,恩加九域;念臣身如草,恩赐一官。感恩深矣!伏念先皇帝宵衣旰食,勤求治理,正值太平之世,忽有元亨利贞之凶。圣母临朝,臣敢不奉命!奈君臣大义,有所难言;父子至情,有所不忍。故遗诏垂鸿,叮咛特至:忧危积心,勤劳夙夜勿谓女子有才可恃,勿谓弱女可欺。勿贪权势,勿恋富贵。勉力宗族,敦睦亲故。爱惜臣民,广行仁政。语无厌责,事无留行。臣敢不勉力遵承!但念先帝之恩未报,不免涓埃之量;圣母之恩未报,不免犬马之心。伏望圣明俯赐怜悯,容臣得辞休致,带罪图报。庶几两宫皇陵祭享之礼得修,而三年无改之诚得遂;一家骨肉之聚得全,而蝼蚁苟且之生得遂。此臣之所以仰思先帝之遗意也! 在历史上,天启七年,天启皇帝突然驾崩,魏忠贤深感大难临头,便向当时的崇祯皇帝上了这道辞恩表,以求退路。 可结果,我们大家都知道了。 朱由检没想到,现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魏忠贤将这道辞恩表还是上给了自己这个崇祯皇帝。 “这魏忠贤最近可有什么特殊情况?” 王承恩躬身道:“皇爷,魏忠贤净身入宫之前,曾有一个女儿,他这个女儿两年前过世了。” “此外,还有一个外孙,上个月也因病过世了。” 朱由检放下魏忠贤的辞恩表,“老来丧子,人生之痛,莫过于此啊。” “魏忠贤今年得有七十岁了吧?” “回皇爷,魏忠贤是隆庆二年的生人,确实年过古稀了。” 朱由检点点头,“看来他是真的想退了。” “魏忠贤不是已经回京师了吗,派人去将他唤进乾清宫来。” “奴婢遵旨。”王承恩随即安排人去唤魏忠贤。 功夫不大,魏忠贤便来到了乾清宫。 魏忠贤双膝跪倒在地,“奴婢魏忠贤,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仔细打量着魏忠贤,鬓角发白,身材佝偻,枯瘦,老态龙钟,一副暮年之态。 “搬把凳子来。” “是。”一个小太监应声搬来一个小圆凳。 朱由检看向魏忠贤,用手一指小圆凳,“坐。” 魏忠贤吓了一跳,“奴婢不敢。” “你还是称厂臣吧。” 扑通一声,魏忠贤又跪下了,“奴婢不敢。” 朱由检微微抬了抬手,“起来,起来。” “不必担忧,这句话,不是在敲打你,而是你魏忠贤确实担得起这个厂臣。” “皇兄临终之前,特意嘱咐朕,忠贤克谨,可计大事。待朕登基掌权之时,才算真正明白了皇兄当年的无奈。” “天启七年,皇兄突然崩逝,朕临危受命,继承大统。你魏忠贤当时为了自保,没少了向朕示好,也没少故意卖破绽,甚至是故意昏招频出,示弱于朕。” “一朝天子一朝臣,朕明白你的心思,这才在朝臣面前保下了你。” 魏忠贤情绪有些波动,因为他知道,皇帝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这就代表了皇帝不会为难他。 “奴婢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不为所动,神色平静,“自古帝王无情,要谢还是谢你自己吧,是你自己值的朕保,朕才给你留了一条活路。” “你担任南京镇守太监期间,为威慑江南,策应朝廷,做的还算不错,这也是你能够活下去的原因。” “你上的这道辞恩表,朕看过了,文采不错,就冲你这份文采,朕就准了你告老还乡。” 魏忠贤再次跪倒在地,“奴婢叩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要着急谢恩,朕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从天启朝到崇祯朝,你得罪的人太多太多了,尤其是皇兄在位时,有太多的东林党人折于你手。你若是就这么告老还乡,那些人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一个七十老翁,就算是豢养一些家丁护院,怕也是无济于事。” “你魏忠贤告老还乡,这个可以,但是要顶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名头。” 魏忠贤就算是再傻,也明白朱由检的意思了,饶是他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也难免有些动容。 “你魏忠贤唯有顶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名头告老还乡,有这一层身份在,那些人就不敢加害于你,你才能真的安享晚年。” “你老家肃宁县有一处皇庄,你就以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身份,去打理那处皇庄,以后也无需进京。” “另外,你的侄子魏良卿,外甥傅应星,担任肃宁县的皇庄管事。” “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也该享享福了。” 邦! 魏忠贤一个头磕在地上,“奴婢,叩谢陛下天恩。” “下去吧。” “奴婢告退。” 王承恩走到朱由检近前,“皇爷,用不用派人盯着魏忠贤?” 朱由检摇摇头,“不必如此。” “对了,西宁侯他们是不是明日就该离京了?” “回皇爷,正是。” “传旨,新安伯毛文龙随西宁侯一同前往吕宋,就担任督军吧。” “是,奴婢即刻就派人去通知西宁侯与新安伯。” 毛文龙来到京师后,朱由检便封他为新安伯。 原东江镇辖区内,有一堡名为新安堡,便以此为名封毛文龙为新安伯。 毛文龙天启年间就是左都督了,又在崇祯年间干了十多年的总兵,积功封爵,也算是够格了。 不过,毛文龙这个新安伯,是流爵,没有世袭铁券。这次让毛文龙去吕宋,也是镀镀金。 毛文龙手底下,能人一大堆,有的还是他的干儿子,干孙子,另外他还有亲儿子,他这个爵位,百分百能传下去。 而且,毛文龙开辟东江镇,对辽东的局势而言,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反正现在还是流爵,至于能不能变成世爵,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朱由检收回思绪,看向殿外,“魏忠贤这一告老还乡,南京镇守太监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让张彝宪去接任南京镇守太监,杜勋跟着一块南京,协助张彝宪。” 王承恩有些许犹豫,朱由检看出王承恩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皇爷,杜勋这个人品行不端,贪得无厌,让他跟着张彝宪去南京,恐怕会误事。” “正因为杜勋品行不端,贪得无厌,朕才让他去的南京。” 第458章 毛文龙父子 浙江,宁波府。 前去收复吕宋的将领、军队,皆聚集于此。 征讨将军西宁侯宋裕德,督军新安伯毛文龙,左副将军河南总兵侯世禄,右副将军登莱总兵杨御蕃,南京京营右卫营主将兼督军金日观,细柳营主将兼督军周遇吉,正督率各自兵马登船。 东洋舰队提督郑芝龙,在战船上指挥舰队,督军宁靖伯朱术桂,在码头协助各将领组织军队有序登船。 登莱总兵杨御蕃,他是老将杨肇基之子,是去年才接任的登莱总兵。 登莱镇现在基本上就是北洋舰队的辖区了,登莱总兵也由原登莱水师提督沈崇寿担任。 可登莱水师的摊子越铺越大,沈崇寿就有点忙不过来了,所以登莱总兵便由杨御蕃接任。 南京京营的右卫营主将金日观,也是员老将了,蓟州、辽东,他都有过任职经历,经验丰富。为了保证南京京营的战斗力,朱由检是特意将金日观调到南京京营的。 不过,在这一众将领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新安伯毛文龙。 毛文龙是刚刚封为新安伯,还没捂热乎呢,就被派到了收复吕宋的大军中。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就是让毛文龙去吕宋镀金的。 毛文龙也明白朱由检这样安排的意思,所以,他特意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毛承斗带在了身边,准备趁此机会,悉心调教。 毛承斗是泰昌元年生人,还很年轻。毛文龙是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老来得子,宝贝的很。 毛文龙从军之初,就在辽东混了,当然了,这其中也是和他的舅舅沈光祚的举荐分不开。 就明末辽东那个局面,烂的不成样子,而且当时是文官掌权,所以,毛文龙最初的想法,还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毛承斗读书,最后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毛文龙是浙江人,他的儿子毛承斗,便承父荫在南京国子监读书了。 现在,毛文龙得了一个新安伯的爵位,备不住还能变成世爵。明朝的世袭爵位,那是相当值钱的,毛文龙便想着让自己的儿子承袭自己的爵位。 就算是爵位还是流爵,不是世爵,那也不打紧,现在武将的地位有所上升,凭他毛文龙混这么多年了,也能在军中给毛承斗一个相当不错的安排。 所以,当毛文龙得知自己要随军收复吕宋时,便将自己的儿子毛承斗带在了身边,准备好好的教导,准备将来让毛承斗承袭父业,接自己的班。 至于毛文龙的养子毛承禄,则还是在辽东。 历史上,这个毛承斗可以说是相当有骨气。 清军入关后,清军中的汉军,相当一部分是原来毛文龙的部下,这些人在清军中身居高位要职,像孔有德、尚可喜,都封王了。 这些人,纷纷向毛承斗抛出了橄榄枝,想举荐毛承斗在清朝担任官员,而且是高官、大官,态度还十分恭敬。 可毛承斗全都拒绝了,“愚不任官事,且惧违先将军志也。” 等清朝建立后,毛承斗更是披发入山,不食清粟。 毛文龙、毛承斗这父子二人,还是相当可以的。 毛文龙是浙江杭州人,对于大海,并不陌生。加之他在辽东开辟了东江镇,经常渡海坐船,登船,对于他来说,那是家常便饭。 毛承斗虽然是在辽东出生的,但从小是在杭州老家长大的,后来凭父荫到南京国子监读书,压根就没接触过军队军队。 今天他一看那么多士兵,战马,火炮,很是新奇,忍不住的就往前凑。 正巧此时有一队士兵拉着一门火炮从斜板登船,毛承斗就顺便帮了把手。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火炮,也是第一次触摸火炮,难免有些兴奋。 一名将领发现了这一情况,走了过来,“第一次见火炮?” 毛承斗点了点头。 “那好,等到了吕宋,有机会一定让你开上一炮。” 毛承斗略显兴奋,“真的?” “自然是真的。” 毛文龙走了过来,朝着那将领一拱手,“西宁侯,犬子无知,无意之间冲撞了西宁侯,还望西宁侯不要见怪。” 宋裕德笑着摆了摆手,“新安伯,你这话说的可就言重了。” “令郎一表人才,又对军事感兴趣,这是好事啊,说不定将来还要承袭你新安伯的爵位呢。” 毛文龙哈哈一笑,“那就借西宁侯您的吉言了。” 说着,毛文龙就踢了毛承斗一脚,“傻愣着干什么呢,还不拜见西宁侯。” 毛承斗朝着宋裕德躬身施礼,“学生毛承斗,见过西宁侯。” 毛文龙又踢了毛承斗一脚,“什么学生,这是在军中,哪来的学生。” “你这次随军出征,不是挂的督军标营百户的职衔吗,重新叫。” 宋裕德见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新安伯,不必了,不必了,还是个孩子嘛,不必计较那么多。” “读书人好啊,在军中,只要训练能跟上,当个教导官那是绰绰有余啊。” “待吕宋的战事结束了,若是真的想从军,我和你父亲便保举你去保定讲武堂。” 毛文龙又又踢了毛承斗一脚,“还不快谢谢西宁侯。” 毛承斗再次朝着宋裕德躬身施礼,“卑职多谢西宁侯。” 宋裕德拍了拍毛承斗的肩膀,“你还年轻,将来大有可为啊,好好干吧。” “多谢西宁侯教导。” 西宁侯宋裕德随即转身离开。 毛承斗看着宋裕德远去的背影,“父亲,这位就是此次吕宋之战的征讨将军西宁侯啊?” “我听说西宁侯之前一直都是坐镇中枢,没打过仗啊,他能行吗?” 毛文龙看着自己的儿子,“能不能行,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那得陛下说了算。” “陛下说你行,你就行,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陛下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行也是不行。” “再说了,就算是西宁侯不行,那跟着一块去吕宋的侯世禄侯老将军是干什么的?金日观将军是干什么的?周遇吉将军是干什么的?你爹我又是干什么的?” “不要总觉得自己聪明,你能想到的,别人早就已经想到了。” “有时候,聪明过头了,就是蠢!” “你还年轻,你就记住了,多学,多看,少说话。” “你爹我都六十出头了,给你挡不了几天风雨了,你能多学一点,就多学一点。” “孩儿明白。” 第459章 到吕宋 收复吕宋的舰队,浩浩荡荡的开向吕宋。 在海面上行驶的很顺利,除了遇到些许风浪外,并没遇到西班牙人战船的抵抗。 这倒不是说西班牙人没有战船,而是他们在海面上巡逻的那几艘战船,看到明军东洋舰队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阵势,他们没敢往跟前凑,扭头就走了。 毛文龙之前是东江镇总兵,东江镇就是人家开辟的,对乘船渡海那是轻车熟路。金日观之前也在辽东任过职,对海运也比较熟悉。周遇吉率领的细柳营,那是朱由检的主力部队,专门在天津做过渡海训练,海战陆战都行。 而西宁侯宋裕德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没带过兵打过仗,可由于家学渊源,再加上被朱由检刻意提拔,他是熟读兵书。 陆战,他还可以试试,但乘船渡海,他之前还真的就没接触过。 虽然他临行之时,特意在海边做了相关训练,但训练的时间短,他们这次是从浙江出发到吕宋,这时间多长啊。他就有点吃不太消了。 不过,他作为主帅,不能露怯,就这么硬挺着。 待船队一靠岸,南京京营右卫营主将金日观,亲自带队在周边警戒,确保大军顺利登陆,而他则是在甲板上看着士兵登陆,同时稍作休整。 金日观来到海滩上,指挥士兵,“快快快,呈警戒阵型,向四周散开。” “是。” 大队明军随即向四周散开,盾牌手在前,而后是长枪手,弓箭手,火铳手,在海滩上形成一道人墙,护卫着登陆区域。 周边有不少本地土着,见大批明军在海滩登陆,颇感新奇,虽然本能的向后退,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忍不住伸头观看。 明军身披甲胄,在太阳照耀下,熠熠闪光,在那帮土着人看来,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明军见土着人那崇敬的目光,那也是略感得意,可是,很快他们就不这么觉得了。 吕宋,地处热带,那多热呀。再加上明军一身甲胄,时间一长,就热的不行了。 金日观见状,大声喊道:“都精神点,该擦汗的擦汗,该喝水的喝水,但情况不明,谁也不能卸甲!” “都听明白没有!” “是。” 西宁侯宋裕德,站在甲板上指挥军队登陆,待登陆完了,他来到海滩,也觉得有点热了。 “向导呢,向导?” 明朝民间进行海洋贸易的人有很多,临出发时,宋裕德派人找了几个熟悉吕宋情况的向导。 其中一人,名叫季观之,也正是这个季观之从吕宋出发,渡海到福建,向大明求援的。 季观之听到宋裕德的呼喊,急忙走了过来,“西宁侯。” “我们现在都到了吕宋了,把你之前说的情况再仔细的介绍一下。” “是。西宁侯,我们现在是吕宋的北面,西班牙人也就是大明常说的佛郎机人,他们的总督,在南面。” “这有不少的土着,往前面走不出五百里,有西班牙修筑的一些碉堡,里面有西班牙人以及为他们卖命的土着人驻守,负责统治这一片区域。” “那是可有汉人居住?”宋裕德问道。 季观之神情顿时落寞起来,“在这居住的汉人也有,但数量不是很多,估计被西班牙人杀的杀,逃的逃了。” “他奶奶的,反了他们了!”宋裕德呵斥一声,“不过以后不用怕了,这一回来,非把西班牙人杀绝了不可。” “来人,派出去两队骑兵,探查情况。” 河南总兵侯世禄走了过来,“西宁侯,骑兵暂时是用不了了。” “侯将军,此话怎讲啊?” “这太热了,战马需要时间适应,若是贸然驱使,战马怕是受不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宋裕德用手一指那些土着人,“那不是有当地人,来呀,去将他们叫过来,问问情况。” “是。” 一队明军士兵刚要行动,远处就走来了一队西班牙人。 前方警戒的明军军官当即拦住了那些西班牙人,短暂交涉后,这军官快跑到了西宁侯宋裕德的面前。 “西宁侯,领头的那个西班牙人嚷嚷着要见您。” “那就把他们带过来吧。” “是。” 很快,几名西班牙人就被带了过来,其中还有翻译。 领头的西班牙军官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之后,翻译便开始向宋裕德复述。 “尊敬的大明将军,我是来自西班牙的克伦威尔上尉,很高兴见到您。” 宋裕德听着,就是一愣,“克伦威尔上尉,这名字可是够长的。” 翻译连忙解释,“不不不,不是您理解的那样,这位西班牙军官的名字连克伦威尔,军衔是上尉。” 宋裕德听到直发愣,“阳痿?” “不不不,不是阳痿,是上尉。” “嗨,我说呢,这西班牙人这么实诚,头一回见面,就跟我说这个。” “不过,这上尉是个什么官啊?” 这句话把翻译给问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啊。 明军这边,也有自己的翻译,但明军的翻译也是只知道上尉是个官职,但也不知道上尉具体是个什么玩意。 一旁的季观之见状,解释道:“这上尉,麾下大概有一百多人。” 季观之这么一解释,宋裕德就明白了,“管一百来人,那不就是个百户吗。” “翻译,你问问这个西班牙的百户求见本将军干什么?” 克伦威尔上尉就回答说,“吕宋,是我们西班牙的领土希望你们大明的军队,退出我们西班牙的领土。” 宋裕德一听这话,被气乐了,“吕宋,那是我大明的故土,永乐年间,这就由我大明任命的吕宋总督管理,你们西班牙人算什么玩意啊,也敢在这大言不惭。” “告诉他们,本侯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前来驱除洋虏,收复我大明故土。”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大明懂礼数,让他们回去洗干净了脖子等着。” 这克伦威尔上尉还想争执,两旁的明军士兵当即就把刀拔出来了。 “侯爷让你们滚呢!” “还不快滚!” “滚!” 克伦威尔上尉见明军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他的火气也上来了,“滚就滚!” 看着西班牙人离去的背影,宋裕德点手唤来一名军官,“你带着人悄悄地跟上去,摸清楚他们的老巢在哪。” “明白。” 宋裕德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够毒的,得找地休息啊。” “来人,将那群土着人带来,问问他们住哪,咱们借用一下。” 明军的一队士兵带着刀枪,季观之陪同当翻译,那群土着人很痛快的就答应了邀请明军去他们的村寨休息。 刚一到地方,就看到有一个西洋传教士,拿着十字架,在当地土着人中传教呢。 宋裕德对着身后的亲兵吩咐一声,“把那个西洋传教士弄到一边去,看着就烦人。” “是。” 这西洋传教士挣扎着,用不太流利的大明话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宋裕德一听,会说人话,“等等,把他带过来。” “是。” 宋裕德看着这西洋传教士,“你去过大明?” “我之前在澳门待过三年。” 宋裕德点点头,“难怪会说人话呢。” “那你既然又来到了吕宋,想必应当知道你们西洋人在吕宋的情况吧?” 西洋传教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来传教的。” “你不知道啊,那就绑院里,堵上嘴,晒晒太阳吧。”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我可是奉了教皇的命令来这里传教的。你们这么粗鲁的对待我,教皇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宋裕德听的直发笑,“教皇?教皇他手底下有多少兵啊?” “不过,你既然那么相信你们的教皇,那本侯就送你去见你们的教皇。不过,路途遥远,那你就飞过去吧,这样快些。” “来呀,将这个西洋传教士,拖下去砍了,祭旗。” 第460章 学外语 西宁侯宋裕德,拿起望远镜观察西班牙修筑的碉堡,“就这么一大四小五个碉堡,外加一百号西班牙人,再加上三百多当地的土着仆从军,就能管理这么大一起片地区?” “这吕宋的土着人未免也太废物了。” “西宁侯,末将愿率本部人马,收复此地。”金日观说道。 宋裕德摆了摆手,“金将军。你麾下的本部人马,可有一万人呢,杀鸡焉用牛刀,就那么点地,就那点人,用不着这么多士兵。” “先把火炮拉上来,用火炮轰,等差不多了,金将军你再带着人上。” 躲在碉堡里,同样拿着望远镜观察明军的西班牙克伦威尔上尉,看着明军那黑洞洞的炮口,黑压压的士兵,心里直犯怵。 明军这么多人,怎么打呀。 克伦威尔上尉看着身旁的一名军官,“弗雷德少尉,我命令你坚守碉堡,我亲自去向总督求救。” 弗雷德少尉一听,你糊弄谁呢,你小子这是要跑啊。 “上尉,你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应该由你在此指挥战斗,还是我去向总督求援吧。” “不不不,弗雷德少尉,明军人数众多,四面八方全都是明军。外面很危险,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明军杀死,相对而言,还是碉堡中安全。” “我,克伦威尔上尉,作为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怎么能够让自己的部下陷入险境呢,所以,还是我去向总督求援。” 弗雷德少尉眼睛瞪得溜圆,“上尉,大明有一个词语叫做冠冕堂皇,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冠冕堂皇。” 克伦威尔上尉连连摇头,“敷弗雷德少尉,我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在这一方面就没有必要再学习大明了。” 弗雷德少尉还想说什么,但被克伦威尔上尉拦住了,“好了,弗雷德少尉,你不要再说了。” “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现在我命令你,弗雷德少尉,由你指挥这里的作战,我亲自去向总督求援。” “弗雷德少尉,请服从命令。” 弗雷德少尉心不甘,情不愿,但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得答应,“是。” 克伦威尔上尉拍了拍弗雷德少尉的肩膀,“好样的弗雷德少尉,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坚持到我带来总督的援军。” 刚说完,一名西班牙士兵就走了进来,“上位,马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出发。” “弗雷德少尉,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克伦威尔带着一队西班牙士兵就走了。 弗雷德少尉气的呀,这不明摆着让他当炮灰送死啊。 看明军的数量,怎么着也得有一万多人,整个吕宋的西班牙士兵加上土着仆从军,一个人当俩人用,也赶不上人家啊。 弗雷德少尉找来当地土着仆从军的首领,“这里就交给你防守了。” 土着仆从军的首领听着这话就是一愣,“少尉,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是克伦威尔上尉,怎么会交给我呢?” “克伦威尔上尉亲自去向总督求援了。” “那这里不是还有少尉您呢,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克伦威尔上尉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身为他的部下,外面这么危险,我必须要确保上尉的人身安全。” “所以,我要亲自率人去保护上尉,这里就只能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明军的火炮就开始发射了。 嘭!嘭!嘭! 弗雷德少尉看着土着仆从军的首领,“现在你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战斗期间,这里女人、财物,这里的一切,都归你管理。” 土着仆从军的首领眼睛直放光,“少尉,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本来弗雷德少尉还想着带着财物和女人走的,但看这情况,怕是来不及了。 他安排完后,骑着马,带着碉堡里的西班牙士兵就跑了,只留下了土着仆从军还在抵抗。 不过,那些土着仆从军哪是明军的对手啊,再加上明军又占据绝对的优势,功夫不大,明军就攻破了碉堡。 金日观带着士兵冲进碉堡里,“将所有男子,全部杀光。” “是。” 一些土着仆从军见势不好,直接投降了。 可西宁侯宋裕德下了死命令,吕宋的汉人,是遭到西班牙人和当地土着人联合屠杀的,凡是参与的土着人,一个不留。 所以,虽然这些土着仆从军投降了,但是,金日观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不过,杀俘不祥,人家都投降了,也不好直接动手。 金日观便想了一个好主意,他示意投降的土着仆从军重新拿起武器, 这些土着仆从军们不明所以,我们都投降了,怎么还拿武器呢? 不过,他们虽然都是未开化或是半开化之人,但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形势比人强。 自己这些人的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那不听人家的话也不行啊。 于是,便有几个土着仆从军开始尝试着重新拿起地上的武器。 金日观见状,还鼓励他们呢,“对,对,对,就这样,就这样,不要怕,不要怕。” “没错,就这样,拿起武器,拿起武器。” 见还有土着仆从军愣着不动,他甚至还鼓励起来了,“不要怕,拿起来,拿起来。” 投降土着仆从军们虽然听不懂金日观的话,但是他们也能看出金日观比划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更何况,他们也没胆子不照着金日观的话去做,于是乎就又都重新拿起了武器。 金日观大喝一声,“不好,这些人是诈降!” “快,快,迎敌!迎敌!” “放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不要留活口!不要留活口!”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四周的明军直接扣动火铳,一阵硝烟弥漫,殷红色的液体流出,伴随着些许血腥味。 金日观那是久经战阵,面对这种情况,就跟家常便当一样。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搜!一寸一寸的搜!” “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若遇到藏匿的敌人,就地格杀!” “是。” 里面的财物,还真有不少。此外,还有不少的女子。 金日观看着这些女子,有汉人女子,有当地的土着女子,还有从西洋来的西洋女子。 明军从浙江宁波出发到吕宋,在海上漂的时间不短,一见到这些女子,眼里顿时放光。 一名军官走到金日观的身旁,“将军,你看那西洋女子,蓝眼珠,黄头发,怎么看怎么跟咱们汉人的女子不一样。” 金日观自然是明白他们的心思,“都穿着衣服呢,能看出什么不一样啊?” “这样吧,你晚上让人把这个西洋女子送到我房间里去,晚上我仔细的研究研究,看看这西洋女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等明天,我把研究结果告诉你。” “这是要研究什么啊?”西宁侯宋裕德走了过来。 金日观嘿嘿一笑,“西宁侯,研究外语呢。” “咱们以后免不了要和西洋人打交道,现在这有好几个西洋女子,末将就寻思着,和这西洋女子学一学外语。” 宋裕德点点头,“外语得学啊。” 金日观试探性的问道:“西宁侯,要不今天晚上您也学学外语?” 宋裕德不置可否,“我这个人吧,向来好学,孜孜不倦。” “明白,明白,”金日观指着一名军官,“今天晚上,安排两名西洋女子到侯爷的房间去,供侯爷学习。” 宋裕德哈哈一笑,“也是有些日子没有求学。” 西宁侯宋裕德,虽然没带过兵,打过仗,但他毕竟是世袭的勋贵,知道该怎么拉拢人心。 最简单,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利益。 人,大多数都是有奶就是娘,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他就愿意跟着你卖命。 同样,他作为最高指挥官,有些利益,他必须得拿,倒不是说他贪财好色,而是他不拿,下面的人就没法拿,就算是拿了,也不安心。 宋裕德扫量四周,“将这些财物什么的,给弟兄们分了吧,安置好军队,不要出乱子。” “另外,告诉弟兄们,这只是开头,大仗还在后面呢。” 第461章 势如破竹 “废物!” “废物!” “你们两个废物!” 西班牙在吕宋地区的总督科奎拉,对着逃回来的克伦威尔上尉和弗雷德少尉,破口大骂。 “克伦威尔,弗雷德,你们两个身为军人,竟然临阵脱逃!” 克伦威尔上尉看了看弗雷德,你小子怎么也跑了? 弗雷德少尉看了看克伦威尔,你都跑了,我不能跑吗? 克伦威尔上尉立正站好,“报告总督,我们不是临阵脱逃,而是与明军交战,不敌明军,这才撤退。” “克伦威尔上尉,既然你说你们是与明军交战,撤退至此,那你麾下的一百一十六名士兵,伤亡情况如何?” “报告总督,两人受伤,其余一百一十四人安然撤退,毫发无伤。” 科奎拉猛的一拍桌子,“你还有脸说你那两个受伤的士兵!” “我已经派人问过回来的士兵,你口中的那两个受伤的士兵,是因为惧怕明军,怕明军追上来,骑马骑的太快,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克伦威尔上尉脸不红,心不跳,“报告总督,可能是您听错了。” “那两名士兵,不是因为逃跑太快摔断的腿,而是因为与明军殊死作战,被明军从马背上打下来,这才摔断了腿。” 科奎拉气的站了起来,“那你麾下有一百一十六名士兵,既然是与明军作战,怎么仅仅受伤了两人!” 弗雷德少尉适时的说道:“这不正说明您带兵有方,麾下士兵英勇无敌吗。” 科奎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努力的平复一下心情,“你们两个人,用大明的话来说,就是恬不知耻!” 弗雷德少尉夸赞道:“总督您的大明话,说的是越来越好了,连恬不知耻都知道。” “我用你夸!” 科奎拉重新坐到椅子上,“现在是用人之际,就不追究你们两个人了。” “我问你们,明军来了多少人?” 克伦威尔上尉:“两万人。” 弗雷德少尉:“三万人。” 科奎拉又站起来了,“你们两个人的眼睛差的这么多吗?” “差一个人两个人你们看不出来,差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你们看不出来,差一万人你们两个还看不出来吗!” “我也不管明军到底有多少人了,克伦威尔上尉,你去防守第一道防线,弗雷德少尉,你去防守第二道防线,要是你们两个人再敢逃跑,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们两个。” “出去吧。” 随着大明开海,海洋贸易蓬勃发展,大明往来于海洋上的人数不断增多,在吕宋的科奎拉对大明已经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 他清楚的知道,西班牙拉出一两万人的军队,或许有些困难,但大明拉出一两万人的军队,那根本就不费事。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再责备克伦威尔与弗雷德的原因,因为这两个人说的,很有可能就是实际情况。 在这种情况他们二人临阵逃跑,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待二人出去后,科奎拉叫来了亚历山大上尉,“亚历山大上尉,你带着人去将那些汉人们全都抓起来。” “是要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不,明军恐怕就是来解救他们的。我是怕他们和明军勾结,这才让你把他们抓起来。必要的时候,那些汉人也可以当做人质。”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明军方面,稍微休整了一日,便继续向南推进,推进过程中,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只是,明军确实发现了西班牙人联合当地土着,在大肆屠杀汉人。 西宁侯宋裕德便下令分兵,以解救百姓,同时下令,对待西班牙人和协助他们的土着人,斩尽杀绝。 侯世禄率领主力部队一万人,直扑总督科奎拉所在地。 一路之上,汉人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被解救的一个老汉,拉着侯世禄的手就不放,非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侯世禄不可。 侯世禄这一把年纪了,便没有答应,而是将这等好事让给了自己的部下。 有不少当地的汉人百姓,都希望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明军军官。 他们是真的怕了,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杀汉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这都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保障。 侯世禄自然是乐意的,按照朝廷的规划,收复吕宋后,是要在这里设立卫所巩固统治的,既然是卫所,那就会有家眷。 明军中不少士兵都是光棍呢,在这娶个媳妇,然后再把父母接过来,安置在卫所中。 另外,与当地人联姻,也能尽快融入当地,确立统治。 侯世禄在请示西宁侯宋裕德后,便下令,所有将领士兵,可以先与当地女子定亲,待战事结束后,再行成婚。 不能先入洞房,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真入了洞房,有士兵不幸战死了,那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又过了几日,侯世禄终于领兵到了目的地。 侯世禄拉开望远镜一看,一排碉堡修筑的还挺像那回事的。 “将火炮拉上来。” 西班牙在吕宋的总督驻地,大概在后世马尼拉的位置,离海边很近,火炮是直接从战船上拉下来的。 几十门火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冒着寒光。 “放!” 嘭!嘭!嘭! 防守第一道防线的是克伦威尔上尉,他冲着一名西班牙士兵喊道:“你快去到后面求援。” “就说明军有火铳一千支,火炮一百门,人数,就报一万。” “是。” 这名士兵急匆匆的跑到第二道防线,将克伦威尔嘱咐的情况向驻守此地的弗雷德少尉汇报。 弗雷德少尉一听,当即决定派人去向总督科奎拉求援。 他指向一名西班牙士兵,“你去向总督求援,就说明军有火铳三千支,火炮五百门,人数,就说海滩上、树林里都站满了,哪哪都是人,数不清了。” “让科奎拉总督快点派援军来,晚了防线就失守了。” “是。” 此时的总督科奎拉,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因为登莱总兵杨御蕃率军乘船走海路,从后面杀过来了。 第462章 没有武器的敌人 西班牙人在吕宋的兵力,本就没有多少。就他们国家那巴掌大点的地,就算是想派兵,那也没有富裕的。 总督科奎拉,见四面八方都有明军,他也知道,就他这点兵力,根本就守不住。 所以,他充分动员土着仆从军。 原来的土着仆从军,为了防止他们有了武器造反,科奎拉给他们配备的多是刀剑一类的冷兵器,只有少量的火铳,而且还严格对他们的控制火药的供应量。 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命人打开军火库,将里面的火器全部分发下去。 “我亲爱的勇士们,敌人打过来了,现在到了我们英勇作战的时候了。” “这里面的武器,你们随便拿去用,只要能打败明军,黄金,白银,女人,全都是你们的。” “三天之内,整个总督辖区,你们可以尽情的狂欢。” “现在,我英勇无畏的勇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作战去吧。” 西班牙士兵,都看出来了,这仗,打不赢。 明军乌央乌央的,一片挨着一片,就算是我们一个人能打十个,估计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那些土着仆从军就不一样了,他们哪知道天高地厚啊,他们哪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啊。 一听科奎拉说,只要打败了明军,给金子,给银子,还给女人,那眼珠子都直冒绿光。 这些土着仆从军可不管那个,拿起家伙式就往外面冲。 亚历山大上尉走到科奎拉面前,“总督,事到如今,您打算怎么办?” 科奎拉一脸的愁容,“亚历山大上尉,现在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明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怕是很难防御成功。” “之前不是让你将这里的汉人全都抓起来吗,这事办的怎么样了?” 亚历山大上尉低下了头,“总督,由于我们之前对那些汉人杀戮过重,他们对我们有了防范,不少人都提前逃跑了,只抓住了一小部分人。” “具体的人数呢?” “大概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科奎拉点了点头,“一百多人足够了。” “亚历山大上尉,你带着人将这一百多个汉人看起来,到必要的时候,我们拿他们当做人质,和明军谈判。” “明白。”亚历山大上尉随即转身离去。 负责防守的西班牙士兵,很精明,就躲在碉堡中不露头,而那群土着仆从军就不一样了,嗷嗷的就冲进去了。 登莱总兵杨御蕃,看着呜嗷喊叫的土着仆从军,不明所以,打仗就打仗吧,你瞎叫唤什么呀,你还能把敌人骂死不成。 杨御蕃仔细再一看,乐了,冲过来的土着仆从军,一个有甲胄的都没有,身上就穿着一件衣服,说衣服都有点抬举他们了,就跟披着一块布似的。 “都听着,远了拿弓箭招呼,近了用火铳打,他们命贱,没必要和他们肉搏。” “是。” 不得不说,这群土着仆从军的身体素质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了。 俗话说,神仙一溜烟。 你身体素质再好,还能抗得住热武器? 功夫不大,明军就毫无悬念的以单方面碾压的形式结束了战斗。 外围的几个碉堡,也全被明军拔除了。 与此同时,河南总兵侯世禄,也在率军冲杀。 克伦威尔上尉负责的第一道防线,一触即溃,防守的西班牙士兵和土着仆从军,全部被杀,克伦威尔本人,仓惶逃往第二道防线。 负责第二道防线的弗雷德少尉见克伦威尔这副狼狈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发笑,“上尉,你怎么这副模样?” “是击退了明军,特意来向我诉说这个喜讯的吗?” 克伦威尔白了他一眼,“不,弗雷德少尉,我是来和你说坏消息的。明军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的士兵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弗雷德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防守第二道防线?”克伦威尔问道。 “死守。” 克伦威尔听到弗雷德这话,不禁感到诧异,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弗雷德吗? 紧接着,弗雷德又说道:“上尉,本来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可是现在你来了,你的军衔是上尉,理应担任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这第二道防线就交给你了。” 克伦威尔有些急了,“你不要合伙哇哇叫!” “总督命令你担任第二道防线的指挥官,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你了,我要去向科奎拉总督汇报这里的战况。” 说着,克伦威尔上尉撒腿就跑。 但跑了没多远,就被明军活捉了。 而弗雷德少尉负责的第二道防线,也很快就被侯世禄带兵攻破了,弗雷德本人,更是十分绅士的,举了白旗。 这哥俩,被明军押着,就来到了总督科奎拉所在的碉堡外。 科奎拉这回,被明军团团包围了,想跑也跑不出去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命令一旁的亚历山大上尉,“亚历山大上尉,你将关押的那些汉人带上来。” 河南总兵侯世禄率兵与登莱总兵杨御蕃会合,侯世禄看着被团团包围的碉堡,问道:“杨总兵,这里面是什么情况?” “西班牙人的总督就躲在这碉堡里面,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侯世禄点点头,朝着远处一挥手,“将抓到的那两个西洋俘虏带过来。” “是。” 克伦威尔上尉与弗雷德少尉就被带了过来。 “会说人话吗?” “会会会,我之前与大明的商人做过生意,会说一点大明话。”克伦威尔迫不及待的回答道,生怕回答的慢了有什么危险。 “那你说说这里面是什么情况。” “据我所知,防守这个碉堡的,是亚历山大上尉,他是科奎拉总督最信任的人,里面大概有一百二十多名士兵。” “另外,听说里面还关押了一些汉人,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侯世禄一摆手,“带下去吧。” 紧接着,碉堡里面开始喊话了。 “我是西班牙国王任命的菲律宾总督科奎拉,我本无意与你们为敌。现在你们有一百三十二名人质在我的手里,只要你们让开一条道路,给我们一条船,放我们安全离开,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他们。” 毛文龙带着他的儿子毛承斗在一旁观战,毛文龙听到科奎拉的喊话,便看向自己的儿子毛承斗,“听出什么来没?” “结合之前俘虏的交代,现在基本可以断定碉堡里面有一百三十多名敌人,另外还有被西班牙人抓捕的一百三十二名无辜百姓,也就是刚刚西班牙人所说的人质。” 毛文龙摇了摇头,看向了孔有德。 毛文龙这一趟出来,是作为督军来的,临出发前,朱由检给他配备了两千人的督军标营,并派了毛文龙的老部下,也是他的干儿子孔有德担任督军标营的参将。 “瑞图,你怎么看?” 孔有德,字瑞图。 “刚刚公子说的,基本上是将里面的情况概括了。” 毛承斗是毛文龙的亲儿子,孔有德是毛文龙的干所以,要是论起辈份来,孔有德还得管毛承斗见一声叔叔呢。 可是,毛承斗的年纪比孔有德小太多了,真要是叫叔叔孔有德也张不开嘴啊,所以他就称呼毛承斗为公子。 孔有德接着说道:“公子刚刚说碉堡里面有一百三十多名敌军,一百三十二名人质。不过,要是深入分析里面的情况,就会发现没有那么简单了。” “以我来看,碉堡里面有敌军二百六十余名,其中一百三十二人没有武器。” 毛承斗整个人都惊呆了,还能这么玩? 毛文龙拍了拍毛承斗的肩膀,“慈不掌军,义不掌财,有时候,就得这么做事。” 第463章 无利不起早 河南总兵侯世禄,听着科奎拉的喊话,不以为意,但是,他还不得不重视。 因为,他们这一次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彻底收复吕宋的。 若是真的不管被西班牙人挟持的吕宋当地汉人,怕是会引起当地汉人的嫌隙。 不过,侯世禄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当即就下了决定。 仓啷一声,他拔出腰间的配刀,“炮火压制!” “冲锋,解救我大明的百姓!” 要是真的因此有人质受伤或是死亡,那肯定就是西班牙人狗急跳墙干的。 科奎拉看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明军士兵,诧异不已,“不是,你们就关心人质的死活吗?” “你们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可就杀人质了!” 说着,科奎拉拽着一旁的翻译,“你快点翻译,快点翻译,晚了明军就冲过来了!” 一名明军千户听了翻译的话后,举起火铳,砰就是一铳,“他奶奶的,你抓住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凭什么让我们停下来!” “弟兄们,冲啊!” 科奎拉看向一旁的翻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总督,他的意思是说,他们就不在意人质的死活。” 科奎拉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大明不是号称是礼仪之邦吗,怎么会如此的不要脸!” “可恶,可恶啊!” 亚历山大上尉走了过来,“总督,别骂了,明军都冲上来了,您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科奎拉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亚历山大上尉的肩膀,“亚历山大上尉,我们恐怕再也回不到家乡了。” “准备战死吧。” 砰!砰!砰! 最前面的西班牙士兵死在了明军的火铳之下。 科奎拉一火铳打倒了一名明军士兵,“防御,防御。” “手榴弹!”一名百户喊道。 “是。” 几名明军士兵当即点燃了手榴弹的引信,朝着里面扔了进去。 科奎拉看着地上的手榴弹,不明所以,他没见过这玩意,不知道是什么。 可是,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这东西很危险。 科奎拉身子一纵,躲到了一张桌子的后面。 嘭!嘭!嘭! 科奎拉抖了抖身上的瓦砾碎屑,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冲!”一名千户趁着手榴弹爆炸产生的震慑,抓住时机,下令进攻。 “不许动!” “不许动!” “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 这是侯世禄特意嘱咐的,要留几个活口。 要把被俘虏的西班牙人交给当地的汉人处置,以收拢人心。 总督科奎拉见大势已去,自杀了。 亚历山大上尉被乱枪打死。 待明军完全控制住碉堡后,西宁侯宋裕德和侯世禄这才走了进来。 一名军官来到宋裕德面前,“西宁侯,西班牙人除被杀者外,剩余的二十六人全部被俘,此外,有二十四名人质死亡,十三名人质受伤。” 宋裕德点点头,“知道了,将俘虏都带出去吧。” “是。” 受伤的人质,被明军给抬了出来。 宋裕德还亲自搀扶着一位受伤的老者,“大爷,我们来晚了,让您受苦了。” “不晚,不晚呐。” “将军,小老儿名叫李秀清,家就在附近,回去之后小老儿我就让人摆一桌酒席,好好的答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宋裕德淡淡一笑,“大爷,您太客气了。” “我们是奉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命令,特意来解救你们的,您这太客气了。” “您的心思,我领了,但酒席就不必了。” 李秀清看着宋裕德的手就不放,“将军,您救了小老儿的性命,说什么也得让小老儿表达一下心意啊。” “好好好,大爷,您受伤了,还是先下去治伤吧。” “来呀,将这位老大爷搀扶下去治伤。” “是。”两名士兵立即走了过来,“大爷,请。” 宋裕德四下打量,这里是总督的住宅区,装饰风格与大明大不相同。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不穿衣服的西洋女子的油画。 “把那玩意摘下来,烧了!” “什么玩意也往墙上挂,真是的。” 一名士兵听到命令后,便摘下了那幅画,走到外面,准备烧掉。只是,在此过程中,他还不停的端详。 可能是他体内的艺术细胞觉醒了吧。 明军还俘虏了一些非战斗人员,有西班牙士兵的家眷,有厨师。 其中,尤其以服侍总督科奎拉的人最多,光服侍他的女子就有七个。 而且,风格各异,有西洋女子,有当地的汉人女子,有土着女子,甚至还有来自非洲的女子。 宋裕德看的,又皱眉,又咧嘴,“就这黑玩意,西班牙人也能下得去手?” 毛文龙走了过来,他是带着他的儿子毛承斗一块进来的,他是想让毛承斗见识见识战争的残酷。 毛文龙说道:“什么黑的白的,关上灯不都一样嘛。” 宋裕德咧了咧嘴,“关上灯还能看到什么呀?还能找准地方吗?” 毛文龙胸脯一挺,“西宁侯,你还是年轻啊,这还能找不着吗。” “那要不你新安伯今天晚上试试成色?” 毛文龙连连摇头,“可别,我没那么饿。” 宋裕德又看向毛承斗,“贤侄呀,你是年轻人,火气大,这也没外人,你挑一个回去。” “这,”毛承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的父亲毛文龙。 “你看我干什么,你都二十了,在南京国子监读书的时候那秦淮河你又不是没去过,还装什么呀装,西宁侯让你挑你就挑吧。” 毛承斗看了又看,选了又选,“我能一样来一个吗?” 宋裕德哈哈大笑,“当然能。” “年轻就是好啊。” “那贤侄你慢慢挑,我去外面审问俘虏了,省的你再不好意思。” 待宋裕德离开后,毛文龙看着自己的儿子毛承斗,“臭小子,行啊。” “在军队中,就得这样大大方方的,拿的起,放的下。不就是几个女人嘛,士兵之间吹牛,什么话都说,这都不算什么。” “西宁侯能拿你打岔,就说明他有意亲近你,你也得和他多亲多近。” 毛承斗虽然年轻,但心里却是明白的很,“我看西宁侯不是想与我亲近,而是想和父亲您亲近吧。” “西宁侯虽然坐镇军政部,执掌铨叙厅,负责武将任免考核,但他毕竟没有在军中待过,没有带过兵。” “这次陛下指派您与侯世禄将军当他的副手,就是为了弥补他西宁侯在经验上的不足,所以他一个世袭百年的勋贵,才会这么刻意的亲近我们。” 毛文龙看着毛承斗的分析,欣慰的笑了,“好小子,有两下子,像我的种。” “人呀,都是无利不起早。他西宁侯与我们亲近,那我们也与他亲近,多条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还有,侯世禄将军那里你也多走动走动,吕宋这一仗结束,他十有八九也要封爵了。” “而且他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山海关总兵了,与这样的人亲近,没有坏处。” 第464章 当地人的示好 被解救的人质中,有一人名叫李秀清,也就是西宁侯宋裕德亲自搀扶的那位老者。 李秀清在吕宋的汉人中很有威望,也很有钱。在经过西班牙几次屠杀后,李秀清也明白了,西洋人根本就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人。 所以,他联合当地汉人,准备了大量物资,前去军营劳军。 他们也是怕明军离开,以后还得再遭受这样的灾难。 西宁侯宋裕德听到当地汉人劳军后,那自然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不过,出于谨慎,他下令,劳军的东西,先抓几个土着验验,看看有没有毒,别再出什么问题了。 李秀清这时候也打听清楚宋裕德等人的身份了,他走到宋裕德面前,躬身施礼,“西宁侯,小老儿率本地乡亲,特来感谢宋裕德将我等解救于魔爪。” “太客气了,乡亲们太客气了。我们是奉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命令,特意来援救你们的,乡亲们这样做,实在是太客气了。” “西宁侯您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送点礼物表达一下心意,这也是应该的,西宁侯您要是不收,可就是嫌弃我们的东西不好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宋裕德能不收吗,“好好好,老人家,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西宁侯,我们还特意摆了些酒席,聊表谢意,还请西宁侯与诸位将军务必赏光。” 宋裕德一听,这倒是拉近关系的机会,以后朝廷统治吕宋,怕是也离不开这些当地的汉人。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那我们可就叨扰了。” “西宁侯您这是哪里的话,您与诸位将军能来,那是我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宋裕德安排新安伯毛文龙与周遇吉留守军营,以防不测,他与金日观带着部分军官以及护卫士兵前去赴宴。 酒席宴会上,李秀清将宋裕德让到了主位上,金日观紧挨着宋裕德,他与之前去福建报信求援的季观之陪坐。 李秀清举起酒杯,“西宁侯,小老儿我敬您与金将军一杯。” “好好好。”宋裕德与金日观连忙回应。 “西宁侯,听说您要率军收复吕宋,我们这些海外遗民,无不欢欣鼓舞啊。多少年了,我们终于又能见到大明的旗帜了。” 宋裕德不为所动,“是我们来晚了呀。” “不过,以后也无需担心了,以后吕宋遍地都会飘扬起我大明的旗帜。” 李秀清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信息,“西宁侯,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大明的军队,这次收复吕宋后,就不走了?要驻守在吕宋?” 宋裕德点点头,“这是自然。” “吕宋,本来就是我大明故土,只是近些年来,我大明忙于平定流寇与建奴,精力有限,无暇顾及,这才让西班牙人趁虚而入,占领了吕宋。” “好在我大明皇帝陛下英明睿智,得知此消息后,龙颜大怒,当即派本侯率大军前来,驱逐洋夷,收复吕宋,救民于倒悬。” “哎呀,”李秀清与季观之两个人面朝北方,拜了拜三拜,“陛下英明啊。” 说着,竟然还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宋裕德眉头微皱,假,假,假,太假了,假的不能再假了。 你又没去过大明,你又没见过我大明的皇帝,都这么多年了,要不是这一回你们遭受西班牙人的屠杀,你们能想起来我大明,装什么呀。 不过宋裕德转念一想,话也不能说绝了,还是有海外遗民心向大明的。 他搀扶起李秀清,“老人家,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一旁的金日观一看,你搀扶起李秀清了,那我也不能干看着呀,他便搀扶起了同样跪在地上的季观之。 李秀清擦了擦眼泪,“是小老儿孟浪了,让西宁侯与金将军见笑了。” 宋裕德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老人家您这是动了性情了。” “游子离家,尚且思乡心切,更何况是您远离故土百年之久,感情真挚,动人肺腑啊。” 季观之看向金日观,“多谢将军。” “啊?”金日观才反应过来,“不客气,不客气。” 金日观刚刚盯着桌子上的菜呢,压根就没在意季观之。 他心里想,这么一大桌子菜,怎么就没人动筷子呀。 你西宁侯和他李秀清,统共也就见了两回面,哪来的那么多话呀。 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金日观有心想吃菜,可是西宁侯宋裕德不动筷子,他也不好动筷子。 终于,李秀清开始让菜了,“西宁侯,金将军,这是小女按照咱们大明的口味做的菜,您二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要是吃不惯,我再让人重新做。” “好好好。” 金日观早就饿了,他见宋裕德动筷子了,他也迫不及待的动起了筷子。 金日观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肉。 他早就看好了一只鸡,而且是很大一只,不过,头一筷子,他也不好意思动鸡腿,就从其他部位动了一筷子。 结果一吃,什么玩意啊,这么难吃。 宋裕德也发现了这只大鸡,有些诧异,“这是鸡吗?怎么这么大个?” 李秀清连忙解释,“西宁侯,您有所不知,这是火鸡,是西班牙人带来的,您尝尝。” “好。”宋裕德也是感到新奇,他是大明朝世袭的勋贵,不差钱,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不过这火鸡,他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宋裕德夹了一块肉,放到嘴中,一吃,嗯? 和金日观的感觉一样,什么玩意啊,这么难吃。 李秀清问道:“西宁侯,味道怎么样?您要是觉得好的话,以后我让人常备一些,给您送到军营里。” “不用了,不用了。”宋裕德连连摆手,“味道很好,以后就不用再做了。” “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既然侯爷您喜欢吃,就算是麻烦,我也让人给您准备。” “真的不用了。” 酒席宴过后,李秀清看向宋裕德,“西宁侯,看您喝了不少,今天天色已晚,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小老儿家里休息吧。” “不用了,那样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秀清向着门外喊道:“灵儿,快扶侯爷去房间休息。” 应声走进来一位妙龄女子,李秀清介绍道:“这是小老儿那不成器的女儿,叫李灵儿,侯爷您是第一次来小老儿家里,就让她带您去房间休息吧。” 宋裕德一听就明白了,这个李秀清知道我大明要在吕宋驻军,建立统治,这是要为以后做打算了。 至于这女子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就不一定了。 实际上,李秀清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既然以后大明要在吕宋驻军,那么他作为当地的有钱人家,那就要和人家搞好关系。 最能打动人心的,无非就是三样东西,权力,钱财,美女。 权力他是给不了,那就只能从后两样上想办法了。 宋裕德那自然是不会作假了,你敢送,我就敢收。 他走上前来,“那就麻烦灵儿姑娘了。” “侯爷您太客气了。” 一旁的金日观看着,心道,还有这好事呢。 果不其然,他也被一位自称是李秀清侄女的女子领到了房间里休息。 金日观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西宁侯宋裕德被酒色所迷,那他就不能看着宋裕德一个人受苦受累。作为下属,他必须得陪同领导一块受苦。 次日,西宁侯宋裕德与金日观返回军营,整顿兵马,继续向南推进。 第465章 给爵位 收复吕宋之战,远比想象中要顺利,自西宁侯宋裕德领兵出征以来,到捷报传回京师,将近一年的时间,吕宋已经全部被拿下了。 不过这也与吕宋本身羸弱有关,吕宋境内,除了西班牙人,移居海外的汉人,那就是当地的土着人了,其中以苏禄国的残余势力为主。 而西班牙人就那么点士兵,当地的汉人被西班牙人杀怕了,巴不得明军来呢,土着人就不用说了,虽然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根本就不是全副武装的明军的对手。 明军在吕宋花费的时间,主要是在登陆上。因为吕宋那一片是群岛,最北边的是吕宋岛,最南边的是苏禄岛,中间的算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 就是因为清除这些小岛上的反抗势力,所以才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然,就以西班牙人那点兵力,而且后勤补给线该那么老长,根本就不值当的让明军花费那么长的时间。 自古以来,都是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现在吕宋已经收复,关键在于如何治理,确立统治。 吕宋不同于日本,朝鲜,安南,这三个地方汉化程度很深,对大明都有一定的文化归属感。 而吕宋不同,除了当地的汉人之外,还有大量未开化的土着,怎么管理这些土着,才是关键所在。 这时候,卫所制服就又派上用场了。 明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册封了居住于吕宋的汉人许柴佬为吕宋总督,同时,苏禄国王因为仰慕大明,最后还跟着郑和回了大明,去世后还安葬在了大明。 朱由检便以成祖文皇帝的年号永乐为名称,在北面的吕宋岛修筑永城,在南面的苏禄岛修筑乐城。 设立永城前卫、后卫、左卫、右卫,乐城前卫、后卫、左卫、右卫。其他的大小岛屿上,根据实际情况,设立千户所和百户所,同时从大明境内迁移百姓至卫所中。 另外,苏禄国的残余势力,被编入乐城后卫,允许其世袭乐城后卫指挥同知。当然了,这是他们被打服气之后才答应的。 朱由检又在吕宋群岛中,挑选了六个较大的岛屿,也就是后世的民都洛岛,班乃岛,内格罗斯岛,保和岛,宿务岛,马斯巴特岛。 将秦王,晋王,楚王,蜀王,代王,庆王,这六个自明初传承至今的老牌藩王移藩到这六个岛上。 并将这六个岛以他们的封号赐名,分别为秦州岛,晋州岛,楚州岛,蜀州岛,代州岛,庆州岛。 移藩的圣旨一下,这六个藩王傻眼了,好好的藩王改当了岛主。 该有的官员、军队,一律他们六个配备齐全,但是,能不能养活得住这么多人,那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这六个藩王都是平庸之辈,与其在大明混吃等死,倒不如为吕宋的治安出一份力。 要是他们几个连一座岛屿都管不好,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收复吕宋的仗打完了,最重要的是升官与赏赐了。 西宁侯宋裕德,加封太保,封其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新安伯毛文龙,晋世伯,其子孙世袭罔替新安伯爵位。 河南总兵侯世禄,封永城伯。 南京右卫营主将金日观,封乐城伯。 细柳营主将周遇吉,晋左都督。 不过,侯世禄和金日观的爵位,都是流爵,没有给予世袭铁券。 同时,设立吕宋都司,西宁侯宋裕德为镇守吕宋总兵官,驻永城卫。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袁继咸晋右副都御史,任吕宋巡抚兼布政使、按察使,驻乐城卫。 与吕宋战事出奇的顺利不同,安南的战事却是陷入了胶着,从出兵到现在,打了将近两年了,还是未能攻克安南全境。 安南境内多山,人口众多,脱离中原王朝时间又久,又有西洋人的火器的帮助,倒也不算奇怪。 为此,朱由检又从南方抽调了两万人,由永城伯侯世禄统领,外加南京京营的两万人,由乐城伯金日观统领,共计四万人马,开赴安南。 在收复安南之后,大军继续向南推进,将安南南面的占城国,一并收复。 安南的南面还有一个占城国,就是宋朝引进占城稻的那个占城,汉朝时在此设立日南郡,只不过后来这个占城被安南吞并了。 既然要收复整个中南半岛,这一次又投入了这么多的兵力,索性,就把占城一并收复了。 至于让刚刚封爵的永城伯侯世禄、乐城伯金日观两个人领兵去支援安南,就是想让这两个人再去镀镀金,刷刷战功。 这两个人的爵位都是流爵,这一场仗再下来,就能晋世爵了。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改变了原来的战略规划。 原本朱由检想的是,先收复三宣六慰,最后是整个中南半岛,而后逐步向南洋推进,继而收复南海。 不过从吕宋的战事看来,南洋各国,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对付的多。 所以,朱由检就改变了原来的战略规划,先收复南洋,而后再慢慢的收复中南半岛。 更重要的是,南洋那地,气候湿热,适宜农业发展。军队只要开过去了,粮食基本上就可以在当地解决了,不需要再依赖大明本土供给了。 说干就干,朱由检当即便与内阁商议,内阁也没有明确的说不同意,那朱由检就下了圣旨。 绥远总兵杜文焕任征夷副将军,宁夏总兵贺虎臣为左参将,细柳营主将周遇吉为右参将,领兵六万,收复南洋。 终明一朝,南兵的战斗力是不如北兵的,这才有了北兵备边,南兵转运的说法。 不过,也有例外,像南兵之中,戚继光训练的戚家军战斗力有保证,但是,戚家军的军饷可是相当高的。 现如今,南方各省的兵马大部分都被抽调南下了,趁此机会,练练兵。 北方的兵马则奉命向南方开拔,补上部分南兵留下的空缺,以防有宵小之徒趁机生事。 此次的征夷副将军乃是延绥总兵杜文焕,将门虎子,他的父亲是杜桐,那也是担任过总兵官的人。他的叔父是杜松,就是于萨尔浒之战中战死的那位杜松老将军。 杜文焕本人,当了十几年的左都督了,资历足够了,而且他是江苏昆山人,对气候也能适应。 他的儿子是杜弘域,现任浙江副总兵、都督同知。 这一次让杜文焕领兵南下收复南洋,朱由检也是打算给他一个爵位的。 从杜桐、杜松,到杜文焕,再到杜弘域,杜家也可以说是将门了。给杜文焕一个爵位,他们家能接得住,也担得起。 还有随杜文焕一同南下的贺虎臣与周遇吉,朱由检也是奔着给他们爵位让他们镀金去的。 明朝中后期,除了嘉靖初年封王守仁为新建伯外,也就只有一个李成梁被册封为了宁远伯,除了外戚之外,爵位几乎就没册封过。 人家当兵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军饷你给足了,爵位,该给的也得给,这个不能小气。 枪杆子里出政权,朱由检现在就是要把军权,牢牢地抓在手里。 第466章 中枢 内阁。 内阁之中,首辅是张瑞图,左次辅自孙承宗致仕之后,就一直空缺,右次辅则是直接由吏部尚书温体仁接任。吏部尚书则由左侍郎吴宗达接任。 温体仁想到过自己会位列台阁,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成了内阁右次辅。 不过想想他也就明白了,他的年纪大了,也快七十了,皇帝这是在照顾他呢。 本来,温体仁认为右次辅分管刑部和工部,没什么太大权力,远远不如自己原来的那个吏部尚书。 但是,等他一接任就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了,这个分管刑部和工部的内阁右次辅不光是有权力,而且还有油水呢。 自从收复半个日本后,大量金银矿得以开采,国库也日渐充盈。工部可就没少了修河修路。 尤其是格物院研制出水泥之后,用水泥修筑道路,那可是事半功倍。如今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的道路修建的差不多了,按照规划,接下来就该修建一条从北京直通南京的道路了。 至于为什么工部会在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不遗余力的修路,那是因为这三个省份交管理税了。 管理税,也就是之前综合局收的管理费,也可以说是变相的商税。 这三个省份,直隶那就不用说了,就在京师眼皮子底下。 河南境内多藩王,没什么像样的地头蛇阻拦。 山东倒是有一个衍圣公,不过在最初清查山东田亩的时候,就被朱由检拿捏住了。衍圣公是孔圣人的后裔,你不听话我就换南孔来。为此,当代衍圣公孔胤植也没敢说别的。 所以,税务司直接下场,税警总团协助,在这三个省直接开收管理税。他们见这路平了,孩子有学上,挺好的。 既然在这三个省收管理税了,那就必然要对这三个省份给予回报,加固黄河大堤,修桥补路,建立学堂,那是不要钱似的往这三个省里塞。 朱由检就是要创立一个标杆,我收了你的管理费,我不白收,你看看这桥、这路,多好啊。普通老百姓那平时就种个地,收管理税也收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就觉得,这路多平整啊,过个河也不用要再绕路了,孩子也有学上,挺好的。 而且朱由检还下了死命令,这三个省收上来的管理税,收上来多少,就往这三个省里砸多少,一分钱都不要留。该修路修路,还架桥架桥,黄河大堤照死了加固。 要是还有富裕的,那就多建学堂,多请教书先生,让孩子们都学上。 这么多工程,那是多大的油水啊,而且,地方官员都巴不得在自己的辖区内修路呢。 修桥铺路,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谁不想要呀,而且修路的钱还是国库出大头。 为此,这些官员没少了托关系,走门路,当然也少不了送礼啊。 温体仁作为分管工部的右次辅,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而且自从三法司衙门在地方设立之后,省有治安厅,府有治安居,县有治安科,刑部的手也伸向了地方,管理天下刑名,这个权力可相当了不得,大明朝所有的百姓,犯没犯法,基本上都是他说了算。 这其中,难免有些官员家里有不成器的子侄惹是生非,那这些人自然要求到温体仁头上了。 不过,温体仁也有自己的原则,该收的收,不该收的就不收。 做官做到温体仁这种份上,哪还能靠着朝廷发的那点俸禄过日子。 温体仁也了解朱由检的脾气,有点灰色收入不算什么,只要别太过分,只要不耽误事,那就不打紧。 还是那句话,做官做到温体仁这份上了,除了政治原因,其他的错误,是不足以扳倒他的。 原来温体仁的顶头上司,分管吏部的内阁大学士杨景辰,却并没有按资历接任内阁右次辅,因为分管户部的毕自严也岁数大了,户部那一摊子就够他忙的了,他是不会也不能接任右次辅的,所以论资排辈就该轮到杨景辰接了。 可是,朱由检却让杨景辰以内阁大学士的身份,兼任了大理寺卿,不再分管吏部。 大理寺是审判机关,虽然地方也设立了大理寺,对于普通百姓和中低层官员,杨景辰可以说是直接能定生死,但是对于高级官员,他就无能无力了。 不过,虽然权力远不如之前分管的吏部,但是,杨景辰却没有任何的怨言。 因为他受到的弹劾也不少。 之前盐政改革也好,清查田亩和人口也好,吏部可是摘了不少的乌纱帽,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纯粹是因为政治原因被罢了官。 官场之中,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杨景辰分管吏部,惹了这么多人,如今向后退一步,避避风头,他也是乐得如此。 原礼部尚书贺逢圣,也入阁理政了,仍分管礼部,周延儒接任礼部尚书。 而兵部尚书、军令总长李邦华,本来孙承宗一走,他是最有希望接任内阁左次辅的,可是,他却并没有如愿接任,而是在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标病逝之后,调任左都御史,同时加东阁大学士,入阁理政。 原兵部尚书、军令次长陈奇瑜接任军令总长、兵部尚书。 自从朱由检成立军事委员会后,虽然遇到战事,仍与内阁商议,但内阁也不过是提供建议而已,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过于干涉军务了。 之前孙承宗担任内阁左次辅的时候,议事决策之时,除非涉及军事,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发表意见的。 虽然李邦华没有如愿接任内阁左次辅,但他以左都御史的身份位列台阁,那也不亏。尤其是都察院改革之后,权力得到了加强,他就更不亏了。 不过,李邦华隐隐有预感,分管军事的内阁左次辅,将来怕是要以勋贵来担任了,而且最初应该是文官封爵的勋贵担任,以求过渡,到最后,直接就以勋贵担任,不再区分文武。 至于这个人是谁,目前来看,也就是主管宣大蒙古军政事务的宣大总督孙传庭,主管辽东军政事务的蓟辽总督杨嗣昌,以及现任兵部尚书、军令总长陈奇瑜这三人最有希望了。 目前的内阁格局,首辅,分管军事的左次辅空缺,分管刑部、工部的右次辅温体仁,分管户部的毕自严,分管礼部的贺逢圣,分管都察院的李邦华,分管大理寺的杨景辰。 正好七个人,数量合适,而且还是单数。 至于吏部,则不安排内阁大学士分管。 如此一来,中枢的架构已经基本成型稳定。 第467章 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李待问拿着一份公文走进了内阁,来到分管户部的大学生毕自严面前,恭恭敬敬的将公文递上。 “阁老,这是户部根据各省上报的田亩数量所做的汇总。” 毕自严接过公文,但他没有翻看公文,而是看向了李待问,“葵儒,听说你向陛下上了辞呈啊。” 清查田亩,哪能那么顺利呀。 清查田亩之初,便有人不断上疏反对,弹劾相关官员,再加上盐政改革余怒未消,分管户部的大学士郭允厚便以辞官暂时平息了众怒。 可清查田亩不能停啊,既然不能停,那那些人自然也不会罢休,接任户部尚书的程国祥,刚干了一年,也被弹劾的上了辞呈。 不过,这一次朱由检并没有批准。要是朱由检再不维护一下,那谁还敢跟着他干呀。 但程国祥被弹劾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朱由检便将程国祥调到了南京任户部尚书。 接替程国祥担任户部尚书的就是李待问,这李待问也被弹劾的不轻,不过他是咬着牙顶住了压力,坚持到了清查田亩基本完成,这才上了辞呈。 李待问神色平静,“不敢欺瞒阁老,下官的确是上了辞呈。” “葵儒,这清查田亩的事就要完结了,千难万难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刻吗?” “阁老,下官心意已决。” 李待问,能力是有的,不然他也不会当上户部尚书。只是,这个人注重颜面。 那么多人弹劾你,要不是脸皮极其厚的人,那根本就顶不住。 江苏巡抚张福臻和李待问的情况是一样的,张福臻作为江苏巡抚,受到的弹劾也不少。 只是,张福臻原来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他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巡抚江苏,本身就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就是清查田亩。 这事你干成了,将来位列台阁,不在话下。 张福臻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想到阻力会如此之大。但他还不能退,因为他就是带着任务来的江苏,这个时候他要是退了,他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所以,张福臻和李待问一样,也是顶着压力,顶着弹劾,咬着牙坚持。 等到清查田亩这事一完,张福臻也是上了辞呈。 没办法,那么多的弹劾,是个要脸的人都受不了。 这一点,李待问和张福臻就不如原江苏巡抚毛一鹭。 毛一鹭在江苏巡抚任上,主持盐政改革,抓了多少人,处置了多少官员,两淮盐商及其背后的那些人都让他得罪完了,弹劾他的奏疏也是一直就没断过。 可毛一鹭却不当一回事,你弹劾弹劾去呗,我又不掉块皮又不掉块肉的。 现如今,毛一鹭在京师担任通政使司通政使,位列九卿,日子过的很滋润。 毕自严与李待问的话,引起了张瑞图的注意,“葵儒,你这个户部尚书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干了一年,就这么了,岂不可惜。” 李待问赶忙朝着张瑞图行礼,“阁老。” 张瑞图缓缓走了过来,不过张瑞图上了年岁,李待问赶忙搀扶,一旁的中书舍人快步搬了把椅子过来。 “小人可以气长,君子不可以气消。你李葵儒要是这么一走了之,岂不是正中了那些宵小的下怀吗。” 温体仁也走了过来,现在,他们内阁之中的这些人,可以说是站在同一战线上。 “葵儒,你不过才五十多岁,又是户部尚书,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这又是何必呢。” “你若是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实在难安,莫不如像之前的程尚书那般,去南京躲躲清闲。” 这么多大佬都说话了,李待问也不好再说别的了,他就是再有退意,当着这么多大佬的面,他也不能说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内阁之中走进来一位十几岁的小男孩。 内阁众人一见来人,纷纷躬身施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来者非别,正是朱由检的嫡长子,当朝太子朱慈烺。 朱慈烺身后还跟着一位大太监,这是朱由检特意为他安排的伴读,方正化。 在开海设立市舶司期间,朱由检有一个儿子突然夭折,事后朱由检让曹化淳与王承恩查,也没查出什么来。 不过,朱由检还是不放心,便派方正化担任太子朱慈烺的伴读,以确保其安全。 面对内阁众人,朱慈烺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人家从小接受的那是什么教育啊,礼数一点都不少。 他微微一抬手,“诸位不必多礼。” “谢殿下。” 首辅张瑞图躬身道:“殿下,臣等未曾得知殿下前来,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张师傅无需担心,是本宫没让他们通秉。” 张瑞图闪开半个身子,“殿下,您请上座。” “不必了,本宫是来传达陛下旨意的。” 张瑞图等人一听这话,撩衣衫就要跪倒,朱慈烺拦住了他们,“陛下说了,诸位站着听就行。” “原户部尚书朱由检,改任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总督辽东,总揽辽东境内一切军政事务。” “臣等遵旨。” 原蓟辽总督杨嗣昌的父亲杨鹤过世,杨嗣昌丁忧在家,朱由检看了李待问的辞呈之后,便让李待问接杨嗣昌的班。 辽东的战事已经基本上没有了,所以李待问这个总督就只总督辽东,就不再管辖蓟州了。 辽东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屯田,李待问作为户部尚书,不管是民屯还是军屯,都能够胜任。而辽东的屯田,主要依靠军屯,所以李待问这个辽东总督也是军政大权一把抓。 他也正好趁此机会,避避风头,毕竟他是户部尚书,又主持了最后阶段的清查田亩,仇视他的人不在少数。 “对了,陛下还说了,内阁会同吏部、都察院、锦衣卫,选派官员前往各省核查清查田亩数量,以防地方欺瞒朝廷。” “臣等遵旨。” “那诸位就忙着吧,本宫走了。” “恭送殿下。” 朱慈烺出了内阁,转身就来到了乾清宫向朱由检复命。 “父皇,您交代给儿臣的事,儿臣都办完了。” 朱由检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好,今天下午的课就不用上了,放你半天假。” “儿臣多谢父皇。”朱慈烺兴高采烈的说道。 “行了,玩去吧。” “儿臣告退。” 方正化就在外面等着朱慈烺了,见朱慈烺一出来,方正化立刻迎了上去,“小爷。” “大伴,父皇说了,下午的课不用上了,咱们去骑马吧。” “小爷,皇后娘娘吩咐了,骑马太危险了,不让您去。” “那咱们去御马监看士兵们射箭吧,我就离得远远的看。” “是。” “那咱们快点走吧。”说着,朱慈烺就一路小跑。 方正化带着一群人也是撒腿就跑,“小爷,您慢点。” 朱由检听着殿外朱慈烺与方正化的对话,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王承恩,宁远伯不是从东瀛都司送来了一批日本小矮马,既然太子想骑马了,你亲自去一趟御马监,挑选几匹温顺的日本矮种马让太子骑吧。” “不过,要注意安全。” “奴婢明白。” 得益于朱由检对皇宫的定期清洗与严加防范,朱由检的子嗣成活率还算是比较高的。当然了,以明朝的医疗水平,就算是再小心,难免还是有子嗣夭折。 目前,朱由检有六个儿子,分别是太子朱慈烺,东王朱慈烜,西王朱慈炯,南王朱慈炤,北王朱慈焕,翼王朱慈灿。 朱由检想到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感叹一声,为了大明朝的传承,还是要多添子嗣呀。 “摆驾,坤宁宫。” 第468章 过犹不及 乾清宫中,朱由检正在翻看一份奏疏。 这份奏疏是户部尚书李待问临去辽东就任时上的一道谢恩疏,除了向朱由检谢恩之外,在奏疏的最后,他举荐户部银行侍郎张秉文接替他为户部尚书。 李待问这一去辽东,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户部历来都是大部,户部尚书更是炙手可热的位置,再加上清查田亩、人口时,为了方便,户籍司又被划给了户部,户部本就是大部,如今更是权势大涨,朝堂之中,唯有吏部可以与之相比。 朝堂之上,眼馋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数。 在历史上的崇祯朝,户部尚书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因为没钱没粮,可偏偏大明朝是外有胡虏没有流贼,到处都要钱要粮,谁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那是如坐针毡。 可现在不一样,朱由检进行了各种改革,尤其是将盐收到了朝廷手里,再加上东瀛开采的金银矿,国库还算充裕。 那户部尚书,自然是炙手可热了,不少人都盯着呢。 户部之中,除了空缺的民政司与户籍司侍郎之外,还有四位侍郎,银行侍郎张秉文,财政司侍郎周士朴,农业司侍郎钱谦益,仓场侍郎侯恂。 而在四人之中,资历最深的是张秉文和钱谦益,两个人都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不过张秉文的能力要比钱谦益强很多,他在户部都干了十多年了,可呼声最高的却是农业司侍郎钱谦益。 原因无他,钱谦益是东林中官职最高、学识最高之人,虽然也有些东林党人不太看好他,但除了他之外,目前还没有人能当的起东林魁首,所以那些人也就只能推他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了。 虽然钱谦益品德上有些许瑕疵,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相当有才学的,士林中还是有不少人认可他的,不少士子都钦慕钱谦益的才学。 仓场侍郎侯恂虽然也是东林中人,但他是河南人,不属于嫡系部队,资历、威望与钱谦益不能同日而语。 其实,朱由检最初是属意张秉文的,张秉文原本是河南布政使司的一个参政,因怒斥老唐王觉察唐王府的猫腻而入了朱由检的眼,朱由检便超擢他为户部农业司侍郎。 张秉文可以说是朱由检一手提拔起来的,是他的心腹。 历史上,在崇祯十一年清军大举进攻济南,张秉文时任山东左布政使,此时山东兵力被抽调一空,济南城兵力空虚。 张秉文便组织百姓守城,可最终寡不敌众,以身殉国,其妻妾赴大明湖殉国殉夫,家中侍婢十多人也同投湖自尽。 张秉文是安徽桐城人,桐城,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张秉文抗清殉国后,他的三个儿子遵循父母之志,绝不入仕清朝。 在清朝,安徽桐城张家,也就是张秉文所在的家族,那是父子宰相,高官显贵,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提起张秉文大家或许不太熟悉,但张秉文有一个亲侄子,叫张英,在康熙朝任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位列宰辅。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这首诗就是张英写的,也就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六尺巷。 而这个张英,有一个儿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廷玉。 张英与张廷玉父子二人,也被称为父子宰相。 张秉文的妻子,名为方孟式,也是桐城人,方孟式与其妹方维仪、堂妹方维则,被尊称为“方氏三节”。 方孟式的亲弟弟,名叫方孔炤,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史上官至湖广巡抚,在剿灭流寇的过程中八战八捷,那也是名动一时的人物。 方孔炤的儿子,就是明末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 所以,对于张秉文,朱由检是想用,但又不敢用。 就张秉文这家族关系,他与南方士绅牵涉太深了,他若是担任户部尚书,朱由检不怀疑他的忠诚度,但他本人却不得不受到南方那些人的掣肘,届时必将进退两难。 朱由检思虑再三,决定还是让钱谦益担任户部尚书。 反正户部下面还有好几个侍郎,各管一摊,钱谦益就算是能力不济,上面有毕自严盯着,下面有几个侍郎顶着,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更重要的是,盐政改革、清查田亩,朱由检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了,让钱谦益担任户部尚书,也可以缓和一下与士绅们的关系。 凡事过犹不及,该示弱就得示弱。 第469章 袭爵的标准 南京,应天府。 是夜。 忻城伯赵之龙之子赵鹏举,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刚刚从秦淮河的花船上下来,晃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言谈话语中还满是在花船上的风流韵事。 明朝的南京,是极其繁华的城市,一点也不亚于宋朝的东京汴梁。 虽然现在入了夜,但并不代表着一天将要结束,反而是夜生活的开始。 街上行人很多,但看到赵鹏举一行人,纷纷避之不及,唯恐惹了事端。 这主要是因为,赵鹏举平时没干过什么好事,像什么打瞎子,骂聋子,踹瘸子的那条好腿。 还有什么挖绝户坟,半夜踹寡妇门。 总之,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专干缺德事。 赵鹏举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忻城伯赵之龙是盼星星,盼月亮,在生了三个闺女之后,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儿子,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一个儿子。 至于他赵之龙以后还能不能再生儿子,这个谁也不敢保证,所以只能说赵鹏举是他目前唯一的儿子。 对于这个宝贝儿子,赵之龙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平时是百依百顺,娇贵的不行。 虽然赵鹏举是个男丁,可由于他从小娇生惯养,完全不像个男娃,再加上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所以人们都戏称他为赵四小姐。 赵鹏举家里有钱有势,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有些多的时间,他得想办法打发呀。 做好事,他没有这个觉悟,那他就只能做坏事了。 虽然赵鹏举经常惹是生非,但他家里是世袭的勋贵,有钱有势,再加上他老爹赵之龙很惯着他,所以,不管他惹出什么事情,他老爹都能摆平。 南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这个赵鹏举是什么德行,一见到他,都对他避之不及。 后来朱由检下了旨意,勋贵子弟全部进入保定讲武堂进学,唯有考核合格之后,方可袭爵。 同时,有次数限制。 世袭军官,像世袭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等,有三次考核机会。 而勋贵,只有两次。 若是规定次数内考核不合格,便不能承袭爵位,只能待下次考核合格后,降爵承袭。 也就是说,如果是世袭的伯爵,两次考核没有合格,那你就不能承袭伯爵的爵位。 不过虽然不能承袭伯爵的爵位,但也不代表一竿子打死,你可以世袭指挥使,但这也要在考核合格后才能承袭。 同理,世袭的指挥使若是三次考核不合格,那你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准备承袭指挥同知了。 忻城伯赵之龙之子赵鹏举,与魏国公徐弘基之子徐文爵是同一时间进入的保定讲武堂。 待结业考核之时,徐文爵和赵鹏举都没有考核合格。 魏国公徐弘基得知这个消息后,当时就急眼了。 一门两国公,多大的荣耀啊,这国公的爵位要是丢了,那不得让人笑话死。 徐弘基便请了旨,亲自来到保定讲武堂,督促徐文爵训练,再加上徐家毕竟是国公,对子弟的要求相对要严,徐文爵好歹还是有点底子的,终于在第二次补考的时候,合格了。 忻城伯赵之龙是和魏国公徐弘基一块请旨去的保定讲武堂,他也督促他的儿子赵鹏举训练。 可赵鹏举自幼娇生惯养,再加上沉迷酒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在补考的时候,也没合格。 世袭的爵位这就没了,只能争取一个世袭的指挥使了。 赵之龙这个气呀,指着赵鹏举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个小瘪犊子,什么难听骂什么。 骂完了,也就这样了,谁让赵之龙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没办法,赵之龙只好把赵鹏举带回南京,找专人人带他训练,他亲自盯着,只求保住世袭的指挥使。 大家都是勋贵,祖上都是因为军功的封爵,谁要是因为考核不合格而丢了爵位,除了骂几句皇帝无情之外,更多的还是让人看笑话。 赵之龙本来在勋贵的圈子里还是有点分量的,但就因为他儿子赵鹏举考核不合格丢了爵位,颜面无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遇到熟人,让人笑话。 这倒不是赵之龙过虑了,而是他真的遇到过。 有一次,他出门办事,在街上遇到了应天府的一个官员,这官员给他见礼。 “忻城伯。” 接着那官员又来了一句,“怎么不见您家公子小爵爷啊,哦,不对,不对,差点忘了,现在应该说是赵指挥使了。” 这把赵之龙臊的呀,那脸比猴屁股还红呢。 从此,赵之龙非必要就不出门了,索性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赵之龙虽然不出门了,可是他儿子赵鹏举憋不住呀。 之前在保定讲武堂的时候,那是军事化管理,就跟军营里一样。偶尔放假外出,因为保定那就在京师脚底下,他还不敢太放肆。 现如今回了南京,天高皇帝远,这里还是他们家的地盘,他对这里也熟悉,那赵鹏举可算是如鱼得水,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又找来了原来的那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欺男霸女,好不快活。 赵之龙也知道赵鹏举的德行,但他过于溺爱这个儿子了,平时就是训斥几句也就完事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个德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不,到了晚上,赵鹏举又和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到秦淮河的花船上潇洒快活去了。 赵鹏举左搂右抱,前呼后拥,美人环绕,就跟猪八戒进了盘丝洞一样。 花船上的姑娘,一口一个小爵爷的喊着赵鹏举,陪他说话聊天,顺着他的心意来,专捡好听的说。 赵鹏举现实不顺,但在这找到了安慰,一顿彩虹屁捧的他不知所以,到最后,赵鹏举更是大手一挥,今晚的消费,全部由赵公子买单。 这句话一出,娇滴滴的姑娘一个劲的往赵鹏举的怀里钻,惹得赵鹏举骨头都快酥了。 酒足饭饱,潇洒快活之后,赵鹏举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心满意足的下了花船,准备回家。 街上的行人,都知道赵鹏举的德行,纷纷闪避到一旁,唯有一个中年男子迎头撞了上去。 一个狗腿子见状,急忙表忠心,“瞎了你的狗眼,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忻城伯家里的小爵爷!” 另一个狗腿子见被人抢来表现的机会,他也不甘示弱,“你走路不长眼啊!你全家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小爵爷一根头发丝,你担待得起吗!” “还不快过来,跪下给小爵爷赔礼道歉!”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就是,还快过来跪下给小爵爷赔礼道歉!” “快跪下!” “快点跪下!” “跪下!” 赵鹏举这时候也来了兴趣,“都起开,都起开。” “多长时间没碰上这么有意思的事了,我看看是谁给我送乐子来了。” “走近点,让我看看。” 其他人附和着说道:“小爵爷说了,让你走近点。” “还不快点。” 这中年男子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等接近赵鹏举后,眼里露出凶光。 赵鹏举还跟看玩物一样看着这中年男子,“你是什么……” 噗! 赵鹏举嘴里一口鲜血喷出,原来是中年男子一刀扎进了赵鹏举的腹部。 赵鹏举身旁的那些狗腿子顿时就慌了神,都吓懵了。 这中年男子也是有些后怕,撒腿就跑。 待中年男子走后,那些狗腿子们也反应过来了,有的扶着赵鹏举,有的大声呼喊。 喊叫声引来了应天府巡街的捕快,“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刺杀小爵爷。” “人在哪?” “朝东边跑了。” “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小爵爷,其他人跟我追。” 第470章 忻城伯赵之龙 赵鹏举毕竟是忻城伯赵之龙的儿子,如今他出了事,应天府的捕快不敢怠慢,直接将此事禀报给了应天府尹吴阿衡。 所幸的是,刺杀赵鹏举的人被应天府的捕快抓住了,吴阿衡安排人看护受伤的赵鹏举后,又派人将此事通知忻城伯赵之龙,而后,他便开始连夜审案。 刺杀赵鹏举的中年男子名叫杨玉成,这个杨玉成也很快就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一个月前,赵鹏举在街上见一女子姿色不俗,便色心大发,强硬凌辱。这女子名叫孙莹莹,她的家人本打算告官的,可是,却被忻城伯府的人上门威胁。 你们要是敢多事,就杀了你们全家,临走之时,给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 孙莹莹的母亲早已经病逝,他的父亲畏惧忻城伯府的权势,同时也是见钱眼开,便答应了,甚至还拦着孙莹莹不让她去告官。 孙莹莹受不了屈辱,悬梁自尽了。 杨玉成是孙莹莹的舅舅,他怜悯自己的外甥女,也是气不过,他便去应天府的附郭县江宁县去告状。 可是,一没证人,二无苦主,江宁县也畏惧忻城伯府的权势,根本就不受理。 同时,江宁知县还告诫杨玉成,“忻城伯府权势滔天,你惹不起。再说了,二百两银子一条人命,这价钱已经很不错了。有这二百两银子,足以保证你们一家人半辈子的生计。” “你若是再不依不饶,真要是惹怒了人家,别说告状了,恐怕到时候就不光是你那外甥女一条人命那么简单了。” 杨玉成听了江宁知县的话,实在是气不过,一怒之下,便打算自己动手报仇,他近日来一直在偷偷跟着赵鹏举,终于发现了机会,这才有了刺杀赵鹏举之事。 应天府尹吴阿衡听罢,倒是并没有太多惊讶。 应天府那是大明朝的南京,天下繁华之所在,达官显贵有的是,那些官宦子弟欺男霸女,这都是平常事,不奇怪。 别说是官宦子弟了,就是乡间大户的孩子,欺男霸女那也多的是。 只不过像杨玉成这般亲自动手报仇的,还是少数。 吴阿衡当即安排人去将孙莹莹的父亲带到应天府来,以证实杨玉成的话是真是假,同时派人去江宁县询问。 别管怎么样,先按流程走,到时候不管谁问,那他应天府都有话可说。 事情都安排完后,吴阿衡开始在脑海中思索。 赵鹏举是忻城伯赵之龙的独子,赵之龙虽然有权势,不过他家忻城伯的爵位到他这也就算是完了,没什么可怕的。 重要的是,忻城伯赵之龙他毕竟是老牌的勋贵,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他代表的是他身后的那群勋贵。 更关键的是,以忻城伯赵之龙为首的这些老牌勋贵,大部分都不堪大用,如今皇帝正在培养新的勋贵,这些老牌勋贵就得让路。 之前朝廷对于勋贵们都是很宽松的,可是上次盐政改革,牵扯到南京的一个侯爵,两个伯爵,皇帝直接就下了旨意,全部按律处死,家族发往虾夷卫。 这就已经说明态度了。 吴阿衡现在想的是,此案是否要政治化。 另一边,忻城伯赵之龙也得到了消息。 “孽障啊,孽障啊!” “都告诉过你多少回了,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护卫,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赵之龙的想法就很有意思,他不是责怪自己的儿子做了错事,而是责怪他的儿子因为没有带护卫而被刺伤。 赵之龙喊来府上的一名护卫,“去将那个什么孙,孙什么来着,就是少爷上个月做的那事,让那家人控制起来,等风声过后,再让他们永远的闭上嘴。” “明白。” 赵之龙喊来府里的管家,“备上几份厚礼,我得去找人求情。” “是。” 南京的当家人有三位,一位是参赞军务的南京兵部尚书,一位是镇守勋贵,还有一位是南京镇守太监。 赵之龙最先拜访的,就去拜访南京镇守太监张彝宪。 在赵之龙的眼里太监没有后代,就喜欢攒钱养老,所以他也是带了一份厚礼。 可是,南京镇守太监张彝宪不在,因为朝廷派人到各省府州县核查清查田亩的真实情况,张彝宪作为南京镇守太监,负责替皇帝看着江南这一片的情况,他就亲自去了安徽,和朝廷来的人一块核实情况。 不过,张彝宪虽然不在,但他的副手杜勋在,杜勋这个人,十分贪财,满口答应,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赵鹏举被刺杀的时间都快半夜了,赵之龙也是知道南京镇守太监张彝宪不在,他也知道杜勋贪财,这才敢深夜来访。 实际上,赵鹏举欺男霸女也好,被人刺杀也好,都属于刑名之事,在皇帝没有旨意下来之前,南京的内廷是不会过问的,因为他们一旦过问了,那些办案的官员就会猜测,这是不是皇帝的意思? 所以,正常情况下,南京的内廷是不管这些事的。赵之龙也没打算让杜勋真的帮忙,只求不捣乱就行。 同时,赵之龙这也是上了一分保险,你杜勋收了我的礼不能白收,要是皇帝真的是有什么意思,你得提前给我透透风,这也是赵之龙为什么不惜大半夜的来拜访杜勋的原因,因为早一点得到消息,他就能早一点想办法应对。 赵之龙也知道他自己不招皇帝待见,他拿不准这事的背后有没有皇帝的推波助澜,所以他先来了一招投石问路。 与杜勋告辞,出了门,赵之龙就打道回府了。 因为南京的另外两位话事人中,参赞军务的南京兵部尚书空缺,代掌南京兵部事的是两江总督傅宗龙。 要是因为他儿子这点破事就大半夜的去求见两江总督傅宗龙,除非他赵之龙脑子被驴踢了。 再说了,傅宗龙是文官,也和他这个勋贵不是一路人,他也不能去拜访。 更重要的是,他赵之龙丢不起这个人啊。 就赵鹏举强抢民女这件事,正常情况下根本就到不了傅宗龙这个级别的官员手里,因为案子太小,还不配。 不过,这个事如今直接到了应天府尹吴阿衡的手里,也不太好办。 赵之龙真正想要求的是南京的另外两位勋贵,其中一位就是世镇南京的魏国公。 对于魏国公徐弘基,赵之龙并不太担心,因为魏国公也属于老牌勋贵。 大明朝现存的五大国公中,成国公朱纯臣被削爵成为了东平伯,现在还在家闭门思过,府门都有锦衣卫把守。 英国公与黔国公,人家俩人现在正红火着呢,亲率大军收复安南,那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 唯有号称一门双国公的徐家,不温不火,无所事事,无人问津。 赵之龙心里清楚,魏国公徐弘基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 况且,魏国公是南京勋贵的领头羊,谁家里没有那不成器的子侄欺男霸女啊,他魏国公既然处在这个圈子里,他就不能不管不顾, 魏国公这,他赵之龙是不担心的,他真正担心的是新任南京守备勋贵,怕是不会和他们一条心。 第471章 魏国公解惑 南京新任守备勋贵,乃是平北伯孙应元。 孙应元原是陷阵营主将,驻守京师。后有漠南两个蒙古部落作乱,逃亡漠北,孙应元便领陷阵营会同大同总兵何可纲深入漠北,追剿叛乱的蒙古部落。 肃清叛贼后,孙应元又领兵在漠南漠北来了一圈武装巡游,以威慑蒙古各部。 事毕回京后,论功行赏,封平北伯。 西宁侯宋裕德率军收复吕宋后,原南京守备勋贵定远侯邓文明便奉诏入京,接替西宁侯宋裕德担任军政次长。 南方各省的兵马,先前收复安南抽调了一部分,后来收复南洋各地又抽调了一部分,为防止南方有变,朱由检责令北方兵马南下,接替南方的部分防务。 同时,刚刚被册封为平北伯的孙应元,便被朱由检派到南京担任守备勋贵,以保万全。 忻城伯赵之龙之所以说孙应元和他们这些勋贵不一条心,就是因为孙应元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忻城伯赵之龙这些人的爵位,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而孙应元的爵位是他自己实打实的靠军功得来的。 相比于他们这些靠着祖上恩泽混吃等死的老牌勋贵不同,孙应元这新晋勋贵是瞧不上他们的。 更重要的是,孙应元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从最初的小站练兵就一直跟在皇帝身边,那是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 赵之龙心里清楚,皇帝对他们这些老牌勋贵心存不满,甚至已经开始清理了,之前因盐政改革丢了性命的灵璧侯汤国祚、成安伯郭祚永、东宁伯焦梦熊,后来因辽东棉衣案被削爵的成国公朱纯臣就是例子。 现在,赵之龙担心的是,他儿子赵鹏举的案子,会不会成为皇帝再次清洗老牌勋贵的理由。 孙应元是皇帝的人,而且手握南京京营,他要是嘴一歪歪,赵之龙他们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新贵族的崛起,势必打倒占据高位的旧贵族,孙应元没有理由不落井下石。 种种考量,赵之龙是思虑再三,一夜没睡,天一亮,赵之龙就带着厚礼,去了魏国公府。 魏国公徐弘基早上刚一起床,正洗漱呢,就听到府上的管家前来禀报,说是忻城伯求见。 徐弘基一听到是忻城伯赵之龙求见,拿着毛巾的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忻城伯赵之龙的独子赵鹏举在保定讲武堂连续两次考核不合格,不能继承忻城伯的爵位,这事人尽皆知,而且赵之龙当时还是和他一起去的保定讲武堂,这事他徐弘基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早。 期间,赵之龙为了家族的爵位传承,没少了托人,找关系但都无济于事。 因为这是皇帝下本人亲自定的标准,谁也改变不了。 更重要的是,身为勋贵子弟,连军事考核都无法通过,就好比是上战场不带枪,上考场不带笔,别人无法给予同情,甚至还会认为你是罪有应得。 但世袭的爵位谁又愿意丢了呢? 忻城伯赵之龙还是上下活动,也没少找了魏国公徐弘基。 徐弘基一听是赵之龙来了,还以为又是为他儿子承袭爵位的事呢,就有点不太高兴。 他将手里的毛巾直接扔到了脸盆里,“忻城伯来说是因为什么事了没有?” “没有,不过看忻城伯的样子,挺着急的,估计是火上房的事,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早就来。” 徐弘基年岁不小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前些时日为了他儿子徐文爵承袭魏国公爵位的事,他也是没少操心,心力憔瘁,没多少精神头了。 他有心不见赵之龙,可又不行。 他们都是南京的勋贵,彼此之间相互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就分不开了。 “将忻城伯带到正厅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 忻城伯赵之龙随即被魏国公府上的管家引领到了正厅,给赵之龙上茶,请赵之龙落座。 可赵之龙哪还有心思喝茶呀,他此时仿佛是吃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 他刚一看到魏国公徐弘基拄着拐杖走过来了,就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将徐弘基搀扶到了上位。 徐弘基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赵之龙落座,“忻城伯,你这么一大早的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赵之龙叹了一口气,“唉,一言难尽呀,都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您老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 接着,赵之龙就把他儿子赵鹏举是怎么欺男霸女,最后被人家家属找上门来报复的。 徐弘基听罢,不以为然,因为欺男霸女这种事,在勋贵子弟中太常见了,就跟平常吃饭喝水一样,算不得什么。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有一些个风流韵事算不得什么,忻城伯,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了。” 那赵鹏举可是赵之龙的亲儿子,他能不担心吗,“魏国公。若是在平常,这的确算不得什么,我也不会劳烦您老的大驾。” “可现在,这事直接捅到了应天府尹吴阿衡那里了,我不能不担心呀。” 徐弘基眉头微皱,“忻城伯,你不是说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怎么这么快就捅到应天府尹吴阿衡那里了?” “说来也是惭愧,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惯了,应天府巡街的衙役捕快没一个不认识他的,昨天夜里出了事,又碰巧是应天府尹吴阿衡值夜,巡街的捕快就把这事直接汇报给吴阿衡了。” 魏国公用手握了握拐杖,“那这事,怕是有点棘手了。” 应天府尹吴阿衡,朝廷正三品的大员,若仅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吴阿衡还有另一层身份。 吴阿衡的内侄女,名为田秀英,也就是皇宫里的田贵妃,这个吴阿衡也就是田贵妃的姑父,论起辈分来,也算是皇帝朱由检的姑父。 吴阿衡既是朝廷高官,又是皇亲国戚,他要是真揪住不放,这事怕是还真没那么容易善了。 徐弘基看向赵之龙,“忻城伯,那苦主的家人可都控制住了?” “都控制住了,接到消息后,我立即就派人去了,现在人被我府上的护卫看押着。” 徐弘基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没有苦主,这案子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不过这事,瞒是瞒不住的,苦主周边有那么多的邻居,还有令郎身旁还有那么多朋友护卫,这么多人,不可能都让他们闭上嘴。” “事到如今,为了这个案子不扩大,也可以保住令郎,就唯有这个办法了。” 赵之龙附耳过去一听,眼睛顿时放大,“魏国公,这,这,不至于这样吧?” “令郎玷污民女,又逼死了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审案的时候,你身为涉案人员的家属可以要求旁听,若是事不可为了,再用这个办法,又没让你一上来就用,” 赵之龙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也罢,谁让这个小兔崽子自己作孽呢,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不过,魏国公,我还是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趁机对我们这些勋贵发难呀。” 魏国公徐弘基默了一下,“事情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传的没那么快。不过夜长梦多,还是要尽快结案。” “那新任的南京守备勋贵平北伯孙应元,他可是新晋勋贵,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他会不会趁机生事?”赵之龙又问道。 魏国公徐弘基摇了摇头,“不会,他孙应元若是多事的人,陛下又怎么会视他为心腹爱将。” “只是,南京不光有守备勋贵,还有镇守太监,还有锦衣卫,还有两江总督,事情早晚会传到北京。” “忻城伯,此事,拖不得。” “明白。” 忻城伯赵之龙出了魏国公府,又带着厚礼,上下打点。 第472章 升堂问案 应天府衙,一处偏房中,受伤的赵鹏举被安置在此。 赵鹏举毕竟是忻城伯赵之龙之子,又受了伤,就没有关到大牢里,而是在府衙中找了一处偏房安置,同时加派人手看押。 忻城伯赵之龙派自己府上的李管家,在这里服侍照看赵鹏举。 一大清早,李管家提溜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少爷,早饭我给您送过来了,您先吃饭吧。” 赵鹏举躺在床上,呜呼哀哉,“李管家,我这都伤成什么样了,我爹他也不说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还让我在这待着,你说说,这是亲爹吗。” 李管家哪敢接这话呀,“少爷,您不知道,老爷他在外面一直在想办法,只是民这事是直接由应天府尹查办的,有些棘手,您也只能再委屈委屈。” “不是,我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要再委屈委屈?” 赵鹏举坐起身来,李管家见状赶忙过去搀扶,“哎呦,我的少爷,您慢点。” “我倒是想快点呢,就我现在这副模样,能快得了吗。”赵鹏举语气中带着埋怨。 “少爷,老爷他不是不管您,现在的形势不比以前了,老爷他也有他的苦衷。” “不过少爷您放心,临来的时候,老爷特意让我告诉您,他在外面已经都打点好了,让我来跟您通个气。” “哦,是吗?”赵鹏举顿时来了精神,“我爹他是怎么说的?” “老爷让我告诉您,到时候上了公堂,少爷您就一口咬定,自己和那个孙莹莹是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可是老爷他碍于对方的身份,就是不同意,孙莹莹得知以后,也自知身份低微,可又割舍不下少爷,便以死殉情。” 赵鹏举不以为意,“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少爷,老爷说了,现在不比从前,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赵鹏举略显不耐烦,“行吧,行吧,我知道了,到时候不管谁问,我都这么说就是了。” “吃饭吧,带的什么好吃的呀?” 李管家打开食盒,“少爷,是您爱吃的肥肠。特意嘱咐的伙房,肥肠不能洗的太干净了,省的少爷您吃的时候没味。” 赵之龙提鼻子一闻,“嗯,没错,就是这个味。”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肠,放到嘴里,“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又往嘴里夹了一块,刚咀嚼了两下,就发觉不对劲了,连忙吐了出来。 “呸!呸!呸!呸!” “这里面怎么还有馅呢?” “少爷我是说过,肥肠不能洗的太干净了,要不然吃着没味。可是,你也不能带着馅就给我端上来呀!” 李管家连连赔罪,还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少爷,少爷,您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吃肥肠补补身体吗,小的我回去之后连夜让他们杀的猪,又连夜做的,就为的是今天早上少爷您能吃上肥肠。” “萝卜快了不洗泥,可能是昨天晚上天太黑了,下人们没看太清,就出了这么档子事。” “少爷您放心,回去我就狠狠的处罚他们,给您解解气。” “少爷,您先吃点别的,别饿坏了肚子。” “起来,起来。”赵鹏举很是不耐烦,“都这样了,一嘴的那味,我还能吃得下吗。” “收拾了吧,少爷我不吃了。” “是。”李管家随即收拾了起来。 就在这时,应天府的一名捕头走了进来,语气还算恭敬,“小爵爷,府尹大人要审案了,您得去过堂。” “知道了,马上就去。” “那麻烦小爵爷快一些,小人在外面等候。” 应天府尹吴阿衡,现在对赵鹏举的案子,已经基本了解,虽然受害人孙莹莹自尽了,她的父亲也失踪了,但从孙莹莹家周边的邻居口中,也能够证实杨玉成所说的情况。 吴阿衡对于这些勋贵子弟做这些欺男霸女之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也没有如忻城伯赵之龙那般想的那么多,什么顺应皇帝的意思,什么趁机打压旧勋贵,都没有。 吴阿衡想的就是公事公办,反正现在应天府只负责审案,判案是大理寺的事,赵鹏举是死是活,全都是大理寺判决,他只是把案卷递到都察院审核就算是完事了。 要当坏人,那也是大理寺去当,和他没关系。 所以,吴阿衡也不怕什么,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升堂问案。 吴阿衡坐于府衙上位,受伤的赵鹏举,刺伤赵鹏举的杨玉成,也随之被带了上来。 杨玉成是一介布衣,虽然他是义愤填膺,捅了赵鹏举一刀,可是,他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平日里本本分分的过日子。 那一刀下去之后,他那股激劲,也就随之消散了。现在,他就跟正常人一样,甚至还有点后怕。 不过,他作为平头百姓,刻在骨子的就对官府畏惧,所以,一进公堂,杨玉成就跪下了。 可赵鹏举不然,他是忻城伯的父独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就连他亲爹都不舍得让他下跪,他又怎么可能上来就对应天府尹吴阿衡下跪呢。 他就直愣愣的站在公堂上,只不过毕竟是挨了一刀,脸色发白,精神有些不振,站也没个站样。 啪! 吴阿衡一拍惊堂木,“大胆赵鹏举,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我可是忻城伯之子,为何要跪。” “放肆!”吴阿衡呵斥一声。 “赵鹏举,你原本在南京五军都督府的官职,因为在保定讲武堂连续两次考核不合格,已经被革去。” “现在你是一无官职,二无功名,缘何不跪!” 其实,按照赵鹏举的身份,平常的知县见到他们,恐怕都得礼让三分,就更不用说在公堂上下跪了。 可是,应天府尹吴阿衡看不惯赵鹏举的所作所为,就是坚持要赵鹏举下跪。 在大明朝,跪拜礼虽然并不经常使用,但在公堂上,该跪还是要跪的。 吴阿衡此举,也是有意要为难赵鹏举。 赵鹏举还想要开口狡辩,就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喊喝,“忻城伯赵之龙赵爵爷到。” 第473章 审案出乱 忻城伯赵之龙缓步走进应天府大堂中,看向应天府尹吴阿衡,“吴府尹。” 赵之龙毕竟是伯爵,超品,吴阿衡也不能怠慢,他站起身来,朝着赵之龙一拱手,“忻城伯。” “不知忻城伯此来,可是为了令郎之事?” 赵之龙微微一笑,“不瞒吴府尹,我这次正是为了我家里那不成器的孽障来的。” “不过,规矩我懂,我作为涉案人家属,只作旁听,绝不干涉审案。” 赵之龙都这么说了,吴阿衡也不能说别的,“来人,搬把椅子来,请忻城伯落座。” “是。” 一名衙役随即搬上来一把太师椅,放到了公堂一侧,“忻城伯,您请。” “好。”赵之龙接着就坐了下来。 吴阿衡接着审案,“赵鹏举,你一无官职,二无功名,因何不跪呀!” 赵鹏举见自己的父亲来了,底气也足了,他用手一指自己的肚子,“大人,您也看到了,我这身体有伤,没法下跪。” 吴阿衡可不吃他那一套,“赵鹏举,你是腹部有伤,又不是腿部有伤,有什么不能下跪的。” “你若是再藐视公堂,休怪律法无情!” “这,”赵鹏举身子有些踉跄,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赵之龙。 赵之龙眉头一皱,这时候你看我干嘛。 “混账东西!” “没听到吴府尹的话吗,公堂之上哪有你站着的份,还不快跪下!” “哎。”赵鹏举没办法,只好跪了下来。 “赵鹏举,本官问你,上个月初八,你是不是指使手下强抢民女孙莹莹,玷污了她的清白。” 赵鹏举早先得了交代,便按照赵之龙嘱咐的那样说了起来,“回禀大人,上个月初八,我的确是在街上遇到了孙莹莹,不过并没有指使手下强迫于她,我们两个人是一见钟情。” “至于玷污清白,那就更谈不上了。我出身忻城伯府,自幼熟读诗书,深知礼义廉耻,怎么会做出此等无耻之事。” “我与孙莹莹,那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这男女之间,互生情愫,难免水到渠成,就行了周公之礼。” 一旁的杨玉成听了赵鹏举的话,气的呀,厉声道:“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明明就是你见色起意,毁人清白!” 说着,杨玉成看向吴阿衡,语气中带着伤感,“大人,这个赵鹏举完全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大人您可要明察呀。” “什么叫胡说八道呀?”赵鹏举反问道,“我和莹莹那是一见钟情。” 杨玉成很是激动,“狗屁的一见钟情,你那就是见色起意!” “你毁了我外甥女的清白,逼得她上吊自尽,你竟然还在这里颠倒黑白,一口一个莹莹的叫着,真是苍天无眼呀。” 赵鹏举叹了一口气,“唉,确实是苍天无眼,你说莹莹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走了。” 杨玉成一听这话,那火直冲顶梁门,“你个王八蛋,你个畜生,我掐死你!” 说着,杨玉成就开始动手。 赵鹏举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再加上之前又被杨玉成捅了一刀,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杨玉成则是庄户人家出身,身子骨还算壮实,一手的茧子,掐着赵鹏举的脖子就不撒手。 “我掐死你!” “掐死你!” 赵之龙一看这架势,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呀。”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人拉开!” 应天府尹吴阿衡也是对着两旁的衙役吩咐一声,“快把人拉开。” “是。” 赵鹏举与杨玉成两个人被衙役拉开,杨玉成还在挣扎着要掐死赵鹏举,可赵鹏举却是没再搭理他,因为此时的他躺在了地上,不知是死还是活。 “我的儿啊。”赵之龙心疼的呀。 一名衙役过去探了探赵鹏举的鼻息,“忻城伯尽管放心,小爵爷他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赵之龙听了这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吴阿衡,“吴府尹,府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杨玉成就敢如此胆大妄为,公然加害,你就这么不管不顾不成?” 吴阿衡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忻城伯,还请息怒。” “这个杨玉成在公堂上如此放肆,本官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只是,目前案情尚未明了,不宜大动干戈,待案情查明之后,再行处置。” “什么叫再行处置!”忻城伯赵之龙对于应天府尹吴阿衡的话很是不满,“我的儿子虽然是嫌疑犯,可他杨玉成却是刺杀我儿子的凶手,而且是证据确凿的凶手。” “如此穷凶极恶之人,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又加害受害者,你吴府尹身为应天府的正印官,又是本案的主审官,居然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过去了?” 吴阿衡反问赵之龙,“那以忻城伯之见,该当如何惩处啊?”吴阿衡反问道。 赵之龙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要是真说出什么来了,到时候吴阿衡完全可以弹劾他一个干涉官府审案的罪名。 而且干涉的还是他亲生儿子的案件,这难免让人怀疑,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那也是了。 “你吴府尹是主审官,此事应该由你吴府尹处置,本爵只是旁听,刚刚也是因为犬子受伤,情绪激动所致。” “至于应该如何处置,还是得由吴府尹决断。” 吴阿衡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能不做出点姿态来了。 “那好,还请忻城伯息怒,在一旁稍候。” “杨玉成,公堂之上,你竟然敢如此放肆,真是胆大妄为!” “杖责二十,你可服气?” 杨玉成一脸的愤愤不平,“我不服气!” “明明就是他赵鹏举强抢民女,逼死我那可怜的外甥女。结果他赵鹏举却颠倒黑白,说什么一见钟情,互生情愫,我怎么能够服气!” “我就是不服!” 啪! 应天府尹吴阿衡一拍惊堂木,“杨玉成,赵鹏举所言之事,事关案情,是真是假,本官自然会查清楚。” “可你适才那番举动,就是藐视公堂!” “来人呐,将这个藐视公堂的杨玉成,杖责二十,而后收监。” “是。” 几名衙役立刻上前,控制起杨玉成,而后就开始打板子。 “涉案人赵鹏举已经昏迷,先带下去救治,案件明日再审。” “退堂。” 第474章 新任应天府尹 次日,应天府尹吴阿衡照昨日一般升堂问案,忻城伯赵之龙也是前来旁听,此外,为了能够保住赵鹏举,赵之龙还特意拉来了宁晋伯刘光溥跟着他一块旁听。 宁晋伯刘光溥与忻城伯赵之龙是儿女亲家,赵之龙的二女儿嫁给了宁晋伯刘光溥的儿子,两家利益牵涉很深。 更重要的是,宁晋伯刘光溥的儿子与赵鹏举,也是在保定讲武堂连续两次考核不合格,不能承袭家族爵位,最多只能承袭一个指挥使。 同样的境遇,又是儿女亲家,这就让忻城伯府与宁晋伯府走的更近了。 应天府尹吴阿衡见赵之龙与刘光溥要旁听,也没阻拦,反正不过是两个破落勋贵罢了。 就在吴阿衡准备审案的时候,一位应天府的衙役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吴阿衡见来人有些惊慌,便问道:“怎么了?” “大人,朝廷来人了,现在已经进了城,大人您是不是稍微准备一下?” 吴阿衡很是诧异,因为平时朝廷来人,都会提前通知,怎么这次突然就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站起身来,看向忻城伯赵之龙和宁晋伯吴阿衡,“忻城伯,宁晋伯,现在朝廷来人了,案子恐怕要先暂时搁置。” 赵之龙笑道:“吴府尹请便,不能耽误了朝廷的大事,我们在此等候就是了。” “那二位稍后。” 吴阿衡率应天府的官员在府衙外迎候,他一见来人,看年纪在五十多岁,有点面熟。 仔细再一看,想起来了,霍维华,原来攀附魏忠贤的阉党成员。 吴阿衡很是纳闷,这个霍维华不是早就被削籍了吗,什么时候又当了官? 霍维华来到吴阿衡面前,拱手见礼,“吴府尹。” 霍维华并未着官服,吴阿衡也不知道霍维华究竟官居何职,也不好以官职相称。这又是正式场合,也不能以表字或是年谊相称。 所以,吴阿衡便直接称呼霍维华为上差,“见过上差。” 霍维华微微侧开了半个身子,并没有受吴阿衡这一礼,“吴府尹,可不敢如此。” “上差您客气了,还请堂内叙话。” “好。” “上差请。” 来到正厅,落座上茶,霍维华看向吴阿衡,直接就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吴府尹,我这次前来应天府,代陛下向你传达旨意。” 吴阿衡一听,赶忙起身,撩衣衫就要跪倒接旨,但被霍维华拦住了,“吴府尹,陛下特意吩咐了,说不必那么繁琐,你直接接旨就行了。” 说着,霍维华从一旁的随从手中恭恭敬敬的捧过圣旨,递给了吴阿衡。 吴阿衡亦是恭恭敬敬的接过来,他一看,原来是他升官了。 原朝鲜总督王伉病逝于朝鲜,吴阿衡便被擢升为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接替王伉,担任朝鲜总督。 见吴阿衡看过圣旨之后,霍维华接着说道:“吴制台,东瀛都司开采的金银矿极大的缓解了国库压力,而朝鲜又是我大明连接东瀛都司的关键所在。” “如今朝鲜总督空缺,陛下的意思是让吴制台你接到旨意后,即刻动身前往朝鲜赴任。” “官服文书以及随行的护卫,此次都跟随我来到了应天府,一切皆已准备妥当。” “至于空缺的应天府尹一职,便由我接任。” 吴阿衡点点头,“待我收拾些许衣物,安顿好家眷之后,下午就动身。” “只是,应天府衙目前有一个案子还在审理之中,其中还牵涉到了忻城伯。具体的情况李通判都清楚,霍府尹可以询问于他。” “现在人犯尚在大堂中候审,还请霍府尹多加费心。” 霍维华也没想到刚一来就有活干,不过,他也乐得如此,毕竟他在家赋闲就可有年头了。 “这是自然,待我了解案情之后,即刻升堂问案。” “那就辛苦霍府尹了。” “吴制台客气,为国效力,谈不上辛苦二字。” 霍维华与吴阿衡在正厅寒暄,公堂上的忻城伯赵之龙和宁晋伯刘光溥两个人可就着了急。 “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宁晋伯刘光溥抱怨道。 忻城伯赵之龙则不然,他有些担忧,“你说,会不会是朝廷派人来查我们来了?” 刘光溥看了一眼赵之龙,“你怕什么,就咱们平日里做的那些强买强卖,欺男霸女的事,朝廷又不是不知道,要以这些为借口收拾咱们,早就动手了,哪还用等到今天。” “我能不怕吗。”赵之龙有些着急了,“我跟你不一样,老兄你有六个儿子,最近你那小妾又有了身孕,你是多子多福。” “可我不行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家可就绝后了。” “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来人了,我怎么能不怕呀。” 刘光溥一听自己的那六个儿子就来气,“有六个儿子又能怎么样?” “按照规矩,勋贵袭爵也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在这之前,还有一条,身体健康。我那大儿子,身子骨没什么毛病,也会些弓马,可在保定讲武堂就是考核不合格,你能怎么着。” 这个时候,应天府的一名书吏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忻城伯,宁晋伯,这是新沏的茶,您二位慢用。” “慢,慢,慢,就不能快点吗?”赵之龙语气严厉。 “我们在这等了多半天了,吴府尹他还审不审了,要是不审了就给句痛快话,我们也省的在这干杵着卖呆。” 这书吏哪敢跟赵之龙说旁的呀,只能连连称是。 就在这时,公堂外传来一道声音,“这是谁呀,怎么发这么火啊?” 赵之龙和刘光溥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来人身穿三品官服,不过很是陌生,没见过。 在南京,能穿上绯袍的官员,他们俩基本上都认识,就算是不认识的,那也面熟。这也是他们为人处世的基本功。 可是这个人,很是面生,联想到朝廷刚刚来了人,赵之龙和刘光溥顿时就明白了,这就是朝廷来的人。 二人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贵驾可是朝廷来的上差?” “谈不上是什么上差,本官是新上任的应天知府霍维华。” 霍维华看向二人,“您二位想必就是忻城伯和宁晋伯了吧?” “不错。” “见过二位爵爷。” “霍府尹客气了,只是那吴府尹他?” “吴府尹升迁了朝鲜总督,下午就要动身出发,应天府便由我主事。” 说着,霍维华又到了上位,坐了下来,“这个案子,吴府尹也与我交代了,刚刚我是去了解案情了,没想到慢待了二位爵爷,还请二位爵爷不要见怪。” 赵之龙笑道:“哪里的话,霍府尹一上任就忙于公务,这是应天府百姓的福分啊,我们两个人又没什么事,谈不上什么慢待不慢待的。” 霍维华看向二人,心道,陛下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勋贵了,既然你们如今涉案了,又正赶上陛下起复我为应天府尹。 赋闲在家这么多年了,突升高位,我得为陛下分忧啊。 “二位爵爷请坐,那咱们就继续审案吧。” 第475章 弯弯绕 新任应天府尹霍维华刚,甩了甩衣袖,看向跪在地上的赵鹏举,“赵鹏举,你强行奸污了孙莹莹,逼得她上吊自杀,而且你还指使手下上门威胁孙莹莹的家人,让他们不敢报官,可有此事?” “大人,冤枉啊!” “之前我就已经和吴府尹说过了,我与孙莹莹是一见钟情,互生情愫,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并非是用强。” “至于上门威胁,那更是无稽之谈。” 霍维华质问道:“什么叫无稽之谈?” “应天府已经派人去孙莹莹家周边走访调查过了,忻城伯府上的家丁,的的确确是去了孙莹莹的家里,而且态度蛮横,嚣张跋扈,有不少人都是亲眼得见。” “是无稽之谈,还是你鬼言狡辩!” “我,我,我。”赵鹏举没词了,不过,他欺男霸女的事做的多了,没少遇到像这种被官员质问回答不上的情况,他都有经验了。 只见赵鹏举捂着自己的肚子,“不行了,我腹部疼痛难耐,实在是受不了了。” “不行,不行。”说着,他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知子莫若父,忻城伯赵之龙一看赵鹏举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被问住了。 “霍府尹,犬子先前腹部被杨玉成捅了一刀,伤痛难耐,是强打起精神配合应天府审案的。” “如今竟然疼的昏迷过去,还请霍府尹开恩,容犬子下去医治,待有所好转之后,再行审案。” 霍维华略做思索,“这是行有之理。” “来人,去请个郎中来,扶赵鹏举下去医治。” “是。”两个衙役上前,抬起了赵鹏举。 霍维华站起身来,“将这个杨玉成也带下去,案子明日再审。” “忻城伯,宁晋伯,情况二位也看到了,明日若是赵鹏举有所好转,便会继续审案,二位还是请回吧。” 忻城伯赵之龙说道:“霍府尹,犬子身体羸弱,又是涉案之人,不敢劳烦应天府衙,可否容我从府上派几个人来看护犬子?” 霍维华点点头,“这是自然。” 退了堂,霍维华唤了一名书吏,“赵鹏举受了伤,又是忻城伯之子,应该没有关在大牢里吧?” “回大人,赵鹏举被关在东院的偏房里,有人专门看押。” “吩咐下去,就说我说的,忻城伯府派来看护赵鹏举的人,一律不许让他们接近赵鹏举,也不能让他们离开府衙。” 这书吏有些担心,“大人,这赵鹏举毕竟是忻城伯之子,这么做,会不会显得太不给忻城伯面子了?” 霍维华扫了一眼这名书吏,“你去账房领两个月的禄米,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再来府衙了。” “大人,小的是哪里做错了吗?大人您说出来,小的一定改。” 霍维华盯着这书吏,“怎么,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清楚?” 这书吏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还有,你既然在衙门里当差,就应该明白规矩,这里面的事情你要是说出去半个字,你应该清楚后果。” “小的明白,小的告退。” 霍维华点手又唤来另一名书吏,“刚刚我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回大人,小的都听清楚了。” “既然听清楚了,那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安排。” 应天府丞走了过来,“大人,您是突然上任,下官们未曾准备,所以礼数方面有所欠缺,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下官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应天府下辖的上元、江宁、句容、溧阳、溧水、高淳、江浦、六合,八个县的知县,只是各个县路程不一,待到明日一早,这八位知县便会来到应天府衙,前来拜见大人。” 霍维华摆了摆手,“应天府人口百万之巨,又有来往学子、商旅,事务繁忙,八县的知县就不必来府衙了。” “只是,江宁县是附郭县,赵鹏举的案子一开始又是江宁县受理的,把江宁知县叫来即可。” 应天府丞躬身道:“下官明白,这就派人去将江宁知县找来,还请大人稍候。” 霍维华则转身去了大牢,去见杨玉成。 “大人。”狱卒们见霍维华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杨玉成被关在哪?” “回大人,杨玉成就关在里面,小的这就杨玉成提出来。” “不必了,本官进去即可。” “大人,牢房不比其他地方,昏暗潮湿,还有异味,大人您还是等小的将人提出来吧。” “无妨。”霍维华直接走了过去。 来到关押杨玉成的牢房前,狱卒立刻给霍维华搬来了一把椅子,“大人,您请坐。” “好。”霍维华坐了下来,“杨玉成,本官听查案的捕快说,你平日里没少受了你姐姐的恩惠,爱屋及乌,将心比心,所以你才对你那外甥女这么上心,不知道是也不是?” “大人您调查的真清楚。” 霍维华淡淡一笑,“查案嘛,自然是要调查清楚的。” “你姐姐过世的早,你那个姐夫又是个胆小贪财之人,也就你能为你那外甥女申冤了。” “你最先把状子告到了江宁县,可江宁县却没有受理,这其中缘由,你可知道?” 杨玉成语气中带着愤懑,“官官相护罢了。”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若不是官官相护,你也用不着自己动手报仇。” “杨玉成,本官问你,你想报仇吗?” 杨玉成低着头,“能不想吗。” “既然你想要报仇,那么本官便帮你。” “大人,您是说您会判那个赵鹏举死刑?” 霍维华摇了摇头,“判案是大理寺的事,本官只负责审案。” “不过,判案的卷宗,却是由本官负责撰写。” “你也不要多想,本官是不会徇私枉法的,只会实事求是。” “本官找你来的目的,是想问一问你,你跟踪赵鹏举好几天,有没有听到他说过一些什么话?” 杨玉成不明所以,“草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就是说,赵鹏举说没说过一些辱骂朝廷的话?” 杨玉成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你可想好了,真的没有?” 杨玉成也反应过来了。“大人,您该不会是想让小人做假证吧?” “什么叫做假证啊?”霍维华语气严肃起来,“赵鹏举经常和一些勋贵子弟吃饭喝酒,这些人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本官是怕他们危害朝廷,这是在防患于未然。” “再有,本官是让你好好回忆,哪个叫你做假证了!” 杨玉成有些诧异,“可我也不能不顾事实,瞎说吧。” 霍维华哈哈一笑,“事实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你想要的,很简单,不就是判赵鹏举死刑,为你那可怜的外甥女报仇吗?” “说点你不知道的,你以为判了赵鹏举死刑,赵鹏举就能死吗?” “像赵鹏举这种案子,不是通敌叛国,又没有陛下的御批,最多也不过就是个秋后问斩。” “可在我大明朝,死刑需要上报刑部审核,而后都察院复核,再后大理寺核准才算作数。到最后,还需要陛下朱笔勾决,确定死刑犯的名单。” “为了显示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朱笔勾决时,不会将全部的死刑犯勾决,而是会留下几个,或是留下一些,以示仁德。” “陛下自然是不会包庇罪犯,可陛下身边的那群太监就不一定了。以忻城伯府两百多年的传承,忻城伯赵之龙完全可以买通皇宫中的太监,将赵鹏举的名字放到名单的最后。周而复始,赵鹏举不过也就是在大牢里过一辈子罢了。” “可赵鹏举是什么人呀,那是忻城伯赵之龙的独子,他在大牢里照样是好吃好喝,甚至也不耽误传宗接代。” 杨玉成听了这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不过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弯弯绕啊。 “杨玉成,本官这是在想办法帮你呀。” 第476章 陈述利害 杨玉成沉默不语,虽然他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但是他不傻,他心里清楚,霍维华这么大的人物能和他说这么多话,必然是想让他做点什么事。 霍维华见杨玉成沉默不语,也不着急,接着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赵鹏举被判了死刑,被拉到法场上砍头。” “赵鹏举是死了,那你呢?你有想过你自己的下场吗?” “你可是当街刺杀赵鹏举,就算你这是事出有因,大理寺不判你的刑。可忻城伯赵之龙就这一个儿子,你害死了他的儿子,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杨玉成仿佛是打定了主意,“我不怕死。” “你不怕死?”霍维华语气逐渐变得冰冷起来,“那你的家人也不怕死吗?” “他忻城伯赵之龙要是绝了后,你觉得他还会怎么报复你呢?” “你要是想要报仇,只杀赵鹏举一个人还不够。” 霍维华是在提醒杨玉成,但未尝就没有威胁他的意思。 他忻城伯赵之龙能杀你全家,我霍维华也不是不能。 况且,我和你说了这多,你要是还不上道,我立刻就能让你在大牢里暴毙而亡,没了苦主,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一来,我还能卖南京勋贵们一个面子。 接着,霍维华又说道:“像你这样的平头百姓,要想申冤,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将事情闹大,而且是闹的越大越好。” “只有这样,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你的冤情才有机会沉冤昭雪。” “如果不然,惹上了忻城伯这种人家,你和你的家人,不仅无处申冤,反而还会惨遭毒手。” 杨玉成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光棍不斗势力,胳膊拧不过大腿,“大人,我都听您的,您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霍维华淡淡一笑,“这话是怎么说的,官府办案,讲究的是公平公正,哪能这么做。” “不过,看你态度诚恳,本官就给你讲讲什么与案情有关,什么与案情无关,免得到时候上了公堂,还得再麻烦。” 霍维华四下看了看,狱卒早就被他打发到一旁了,周边也没有其他犯人,他这才交代了起来。 出了大牢,霍维华伸了个懒腰。 能让赵之龙这种传承两百多年的勋贵倒台,只能是因为政治原因。 霍维华是直隶人,向他传旨的太监除了告诉他朝廷起复他为应天府尹外,话语中还隐隐的有让他收集南京勋贵罪证的意思。 从出发到南京的这一路上,霍维华想了一路,才算是有点头绪。 如今新勋贵崛起,这些混吃等死的老牌勋贵自然要挪位。 更重要的是,前番清查田亩,可是连勋贵们的庄田也一块查了,勋贵们虽然明着没敢说什么,可私底下却是百般抵触。 勋贵们的庄田本来是有数的,可架不住他们总是侵吞民田,别人还有把田地投献在他们名下的,这些也都是不用交税的。 就像云南有相当一部分田地,都在黔国公府的名下,包括英国公府名下也是如此。 只是,英国公、黔国公这些勋贵,人家的的确确是为国尽忠的,是属于需要拉拢的对象。 可南京这一帮勋贵,混吃等死不说,欺男霸女更是常事,名下的田地还尽是些好地,该都不用交税。 所以,霍维华便认为,皇帝是盯上南京勋贵们名下的田地了。 这次清查田亩,力度之大,前所未有,藩王,勋贵,士绅,百姓,全都查了一遍。 藩王们被拘在了京师,他们名下的田地那就是任人宰割。 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那就剩下勋贵和士绅的了。 朱由检倒是没有想动勋贵们的庄田,因为他现在还需要勋贵们来帮他对抗文官集团。 更何况,识趣的勋贵,根本就不用说,人家自个就上奏疏把多余的田地退回去了,顺便还能在皇帝面前刷一波好感。 只是,朱由检近来发现,南京的勋贵们他自己往枪口上撞,那就不得不收拾他们。 一,南京的勋贵们在历史基本上全都投降清军了。尤其是魏国公徐文爵和忻城伯赵之龙。 前者是世镇南京,后者是南京守备勋贵,皆是世受国恩,结果这俩人带头投降。 本身就让人没有好感。 二,南京的这些勋贵,什么也不是,说白了就是可以自由移动的藩王而已,一点用也没有,完了朝廷还得花钱养着他们,老百姓还得受他们的欺负。 新事物的产生,必然伴随着旧事物的灭亡。 如今新勋贵崛起,这些混吃等死且毫无忠心可言的老牌勋贵,自然是要被淘汰。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南京的勋贵居然和士绅有所勾结。 明朝的勋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忠心,尤其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 就像靖难之役的时候,建文帝损害了武将勋贵的利益,结果武将勋贵直接把朱棣抬进了南京城。 崇祯皇帝也曾下令勋戚捐款以助供军饷,这次崇祯皇帝也是下了决心,直接抄了不服从诏令的武清侯李国瑞的家,夺了他的爵位。 可结果呢,崇祯皇帝死了一个儿子。 吓得崇祯皇帝立刻归还了李家家产,并让李国瑞的儿子袭爵。 而且勋贵之间,是相互联姻,构成了一个复杂的利益集团。就像这个武清侯李国瑞的女儿,就是嫁给了嘉定伯周奎的孙子。 现如今,勋贵们因袭爵问题,对朱由检很是不满。士绅们因盐政改革与清查田亩,也对朱由检不满。二者一拍即合,隐隐有联合之态。 士绅们的力量太过庞大了,朱由检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而且因为盐政改革与清查田亩的手段过于激烈,还得想办法与他们缓和。 可南京那些勋贵不一样了,你们又不领兵,还想着闹事,又菜又爱玩,不收拾你们收拾谁呀。 同时,也可以杀鸡儆猴,树立典型。谁要是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些人就是例子。 只不过,不能因为他们与士绅勾结就定罪,得发掘其他罪证。 此时又适逢朝鲜总督王伉病逝于任上,朝鲜是连接日本的重要一环,朝鲜总督的人选拖不得。 一番斟酌之后,朱由检敲定了应天府尹吴阿衡。又经刑部尚书崔呈秀举荐,新任的应天府尹就由原阉党成员霍维华接任。 因为朝鲜的事情不能拖得太久,霍维华便带着任命吴阿衡的圣旨快马加鞭的来到了应天府。 霍维华这次到南京,可以说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还犯愁怎么斗倒南京的这些勋贵呢,没想到刚一瞌睡就来了枕头,一上来就碰到了赵鹏举的案子。 这时,应天府丞走了过来,“大人,您怎么到大牢里去了,可是下官好找啊。” “怎么了?”霍维华问道。 “大人,江宁知县到了。” 第477章 如此应对 江宁知县何思林缓步来到正厅,“参见大人。” “何县尊不必多礼,坐。” “谢大人。” 霍维华看向何思林,“何县尊,你的治下可还太平?” “回大人,应天府是我大明朝的南京,人杰地灵,百姓和善,虽有些许宵小之徒作乱,但也算不得什么,因此下官的辖区,还算是太平。” “那不知何县尊以为,何为太平?” “下官以为,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太平。” 霍维华不置可否,“那出了人命,可还算是太平吗?” 何思林一听霍维华这话,就知道准是冲着赵鹏举的事来的,再瞒也瞒不下去了。 “大人指的人命,可是孙莹莹的案子?” 霍维华点点头,“正是。” “大人,此案并非是下官不予受理,实在是没有苦主啊。” “孙莹莹已死,她的父亲不仅肯出面告状,甚至在收了忻城伯府的钱财后,还同意与忻城伯之子赵鹏举和解,就她的舅舅杨玉一个人成上下蹿跳。” “下官见死者家属一没诉苦,二没告状,就没有受理杨玉成的状子。” “就这么简单?”霍维华盯着何思林看,“你何县尊就没有收取忻城伯府的好处?” 何思林立刻严肃起来,“大人,下官虽然官卑职小,但自幼读的也是圣贤书,受的也是圣人教诲,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来。” “还请大人收回刚刚说的话。” 霍维华饶有兴趣的看着何思林,“何县尊,何知县,何大人!” “我向应天府的人了解过你的履历,你是北京国子监的贡生出身,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了江宁知县的位置上,花了不少钱吧。” 何思林冷哼一声,“下官不知道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官这个江宁知县,是下官自己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努力得来的。” 霍维华哈哈一笑,“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听说过本官的名声,我与南京锦衣卫的许显纯许佥事还有几分交情,你真的想让我去找许佥事,让他去查一查你何县尊的底吗!” 何思林有点慌了,他也是官场老油条了,他心里清楚,霍维华能这么跟他说话,那就说明没想真的治他的罪。 他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了,“大人,下官的确是收了忻城伯府一千两银子,下官知错了。” “可下官也有苦衷啊,下官也是迫于忻城伯府的权势,不得不如此啊。” “此刻,下官是真的诚心悔悟,诚心认错。” 霍维华摆了摆手,“何县尊,你收了忻城伯府一千两银子,这不是什么过错。你错就错在,这事,被人发现了。” “还请大人救救卑职。” “你先起来。” 霍维华看着何思林,“明日,我会再审赵鹏举,有些事情,恐怕还需要何县尊作证。”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 魏国公府。 忻城伯赵之龙又拉着宁晋伯刘光溥去找魏国公,因为突然换了一个应天府尹,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赵之龙怀疑有什么事,所以来找魏国公徐弘基拿个主意。 在等待的过程中,忻城伯赵之龙是来回踱步,一会也不停。 宁晋伯刘光溥被他转的眼晕,忍不住说道:“忻城伯,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我能不急吗。”赵之龙气呼呼的坐了下来,“事先一点风都没有,就这么换了一个应天府尹,而且换的那个霍维华还是原来的阉党,魏忠贤的狗腿子。” “你说,好端端的干嘛要换这么个人当应天府尹啊?这会不会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就算真的是冲着你来的,你又能怎么样啊?”魏国公徐弘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魏国公。”忻城伯赵之龙和宁晋伯刘光溥赶忙站起身来。 魏国公徐弘基挥了挥手,“坐坐坐。” “忻城伯,你来的目的,我心里都清楚,你担心的事,我心里也明白。” “这个新任的应天府尹一来,老头子我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天底下能动咱们的,能有谁呀?” 赵之龙被徐弘基这么一点,也明白了,但是他又心有不甘,“可陛下他为何要动咱们啊?” “咱们这些勋贵,那可是与国同戚,真要是有外敌打到南京城下,我们肯定是要以死殉国的。” “陛下他这么做,这不是寒了我们这些勋贵的心吗。” 徐弘基看着忻城伯赵之龙,“老头子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陛下他为什么要动我们,我们的心里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老牌的勋贵中,陛下他为什么不动英国公?为何什么不动黔国公?为什么不动定远侯、怀远侯、西宁侯?为什么不动宣城伯、彰武伯、平江伯?” “因为他们还有用,而我们,没用了,我们的子孙,也是没有一个堪用的。” “混吃等死、欺男霸女不说,甚至还有些人与士绅豪强勾搭到了一起,我若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也容不下咱们这些人。” “那,我们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赵之龙问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啊?”徐弘基反问道。 “南京京营原本有五万人,征讨安南、征讨南洋,前前后后抽调了四万人,只剩下一万人。可紧接着,就又从九边抽调了三万人补充到南京京营。” “还有新上任的南京守备勋贵平北伯孙应元,他这个爵位虽然是流爵,可他那个爵位却是实打实用军功换来的。” “咱们这些人里,是谁的能力比孙应元强啊?还是谁手底下的兵比孙应元多啊?” 忻城伯赵之龙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说完这些,徐弘基也是叹了一口气,“现如今,要想度过这一道坎,只有一个办法了,把我们手里的田地全都交上去。” 忻城伯赵之龙很是不情愿,“我们本来就不领兵,后来卫所一裁撤,我们连一点自留地都没了。现在要是再把田地交上去,那我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事到如今,你赵之龙怎么还不明白,你儿子赵鹏举犯的那些事,不算什么。你侵吞的那些田地,也不算什么。可你跟那些士绅勾勾搭搭,这才是犯了大忌!” 边说,徐弘基边用用拐杖点地,咚咚直响。 “把田地交上去,就是在向陛下表明态度。朝廷费了好大力气清查田亩,肯定要在田亩上下功夫,把田地交上去,也算是间接的帮了陛下。” “唯有此,方可得一线生机。” 赵之龙听罢,咬着牙,“罢了,不就是些田地吗,交就交了。” “可我儿子的事该怎么办啊?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呀。” 徐弘基略做思考,“那个孙莹莹的爹不是在你忻城伯手里吗,这家伙贪财,你就多出点血。” “至于那个孙莹莹,还是和之前一样,就让令郎一口咬定了是一见钟情,并把她娶进家门,配阴婚吧。” “自古以来就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苦主一撤状,你忻城伯再做出该有的姿态来,这案子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之龙还是有点不情愿,“魏国公,这配阴婚本就是到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徐弘基扫量赵之龙一眼,“我看你忻城伯年岁还算可以,要是身体允许的话,那就再要一个吧。” 赵之龙低头看了看,很快又摇了摇头,“配阴婚就配阴婚吧。” 第478章 出乎意料 赵鹏举的案子又开始审理了,只不过,这一次的审案团,规模空前。 自从三法司衙门在地方铺开后,各地官府就只有审案权,没有判案权了,必须先将案卷交由都察院审核,经都察院审核无误后,再交由大理寺判决。 应天府是大明朝的南京,有一整套的行政班子,为了给这些人找点事干,在应天府这一级,就没有再设都察院和大理寺,案卷则是交由南京都察院和大理寺受理。 在霍维华安排好一切后,他又请来了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丁魁楚,南京大理寺卿张至发来到应天府衙,到时候审案、复核、判决,一条龙直接完事。 更重要的是,霍维华要对付的是南京的勋贵,他也得拉上几个人撑撑场面。 张至发原本是户部盐铁司侍郎,如今上了年岁,便被调到了南京大理寺卿的位置上。 大理寺卿原本是正三品,后来被朱由检提到了正二品,朝堂之上也没人反对,毕竟升官了,是谁都愿意的事,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反对的恶人。 南京大理寺与北京的大理寺对应,大理寺卿也是正二品,张至发属于是在临致仕之前,解决了品级问题。 张至发本来是不打算掺和这事的,可是他转念一想,霍维华刚刚上任就敢这么干,那肯定是得到了默许的。 他现在是老了,可皇帝还年轻,太子也成长起来了,他得为自己的子孙铺路,所以他就来了。 南京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丁魁楚,这个人功利心很重,他和张至发想的一样,他觉得此事可以在皇帝面前博得好感,所以他也来了。 忻城伯赵之龙还是拉着宁晋伯刘光溥旁听,只是他一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应天府尹霍维华笑眯眯的看向忻城伯赵之龙,“忻城伯,令郎的身体抱恙,此案带上这一次已经是审理的第三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为了防止突发情况,同时也是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便特意请来了张廷尉与丁副宪。” “届时案件审理完毕,便可即刻判决,也不会耽误令郎治伤。” 赵之龙能说什么呀,“霍府尹真是有心了,想的真是周到。” “哪里,哪里。” 霍维华拿起惊堂木,刚准备审案,就听的外面有人呼喊,“大人,小的冤枉啊。” 在这个时候有人喊冤,霍维华便意识到,事情恐怕要出岔子。可是,他身为应天府尹,有人喊冤,他又不能不管。 “是何人有冤啊?来人,将人带上来。” 很快,一名衙役带着一位小老头走上了公堂。 这小老头一到公堂,立刻跪了下来,“大人,是小的有冤啊。” “堂下何人?” “小的孙老二。” “孙老二,本官正在审案,你的冤情,待此案审理完毕后,本官再行审理,你先到一旁等候。” 可是这孙老二却并不走,“大人,小的要申的冤,就是和这个案子有关。” 霍维华眉头微皱,“你仔细说说,有何关联?” “大人,小的是孙莹莹的父亲。” “孙老二,本官问你,案发之时,应天府的捕快曾到你家去找过你,那时你却消失不见,怎么这个时候又来申冤了?” “回大人的话,小的当时确实没在家,在外面喝花酒来着。后来听说我那小舅子捅了忻城伯的儿子一刀,我害怕受牵连,就躲了起来。现在听说大人要开堂审案,小的相信大人是个高好官,这才壮着胆子出来申冤。” 霍维华听出了孙老二话里的不同寻常,当时消失不见的理由很充分,而且还给他戴了高帽,背后恐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呐。 “孙老二,那你说说,你要申的什么冤?” “大人,小的要状告忻城伯赵之龙,是他害死了小人的女儿。” 霍维华顿了一下,“孙老二,你说你要是状告的是忻城伯赵之龙?” “没错?” “那忻城伯是如何害死了你的女儿啊?”霍维华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小人的女儿与忻城伯的儿子,那是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甚至都睡到一块去了。” “可是,他忻城伯赵之龙嫌弃我们家里穷,配不上他们家,就死活不同意。” “可怜我那女儿是一个痴情女子,既委身于赵鹏举,那就是认准赵鹏举,非赵鹏举不嫁,最后竟然以身殉情。” “大人,您说说,要是没有他忻城伯赵之龙死皮白赖的拦着,我那可怜的女儿至于以身殉情吗?至于丢了性命吗?” “可怜我一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鹏举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好似小鸡啄米。 杨玉成在一旁听的,咬牙切齿,他刚想开口反驳,但忻城伯赵之龙站了起来。 “霍府尹,此事,我确实有一定的责任。” “虽然犬子与孙莹莹是一见钟情,甚至还有了肌肤之亲。可是,那孙莹莹出身贫寒,是配不上我忻城伯的。我便没有同意。” “只是没想到,那女子如此刚烈,竟然以身殉情,实在是令人可敬。” “在此,我决定了,认孙莹莹为我忻城伯府的媳妇,而且为我而鹏举的正妻,以白银一万两为聘礼,向孙家提亲,不日我便为他们二人举行阴婚。” “待日后我儿鹏举的妾室有了孩子,也必然会认孙莹莹为主母。” “至于杨玉成刺伤犬子之事,毕竟是我忻城伯府有错在先,我们也不予追究。” “同时,为了弥补我的罪责,我愿将忻城伯府名下所有的田地捐献给官府,以分配给那些无田之人。” 霍维华完全没料到赵之龙会来这么一招,他本来还希望借着赵鹏举这颗火星子,燃起熊熊大火呢,没想到赵之龙直接一泡尿就把火星子给滋灭了。 将田产交出去了不说,还配阴婚。 赵之龙,你真是个狼人呀,比狠人还多一点。 赵鹏举也完全没有料到他的父亲竟然会给他配阴婚,可为了脱罪,他也没别的办法了,也只能点头认了。 赵之龙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孙老二,“亲家,不知这样你可满意啊?” 一声亲家,直接把孙老二美的鼻涕泡都出来,“满意,满意,非常之满意。” “大人,我亲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还请大人早点放我女婿回家,好让孩子们成婚。” 杨玉成听着孙老二的话,怒不可遏,“孙老二,你还是人吗!” “莹莹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大人,小的我有……” 啪! 霍维华一拍惊堂木,他怕杨玉成说出别的什么来,赶忙制止,“肃静。” “没想到本案还有如此曲折,倒是出人意料。” “此案若是真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不过,此案本官也没有遇到过,不知该如何评判,不如上报刑部吧。” “至于赵鹏举,就请忻城伯带回府中休养,但不可离府,若是案情还有需要,仍需过堂回话。” 霍维华的意思也很明确,孙莹莹是死是活,和我无关,现在你忻城伯识时务,你又代表着南京的勋贵,至于如何处置,那就只能让陛下决断了。 “那是自然。”赵之龙回应道。 “退堂。” 出了公堂,人都离开后,霍维华叫来了从老家带来的两位家生子,“现在陛下态度不明,对于忻城伯赵之龙他们还不一定怎么处置呢。” “若是这个杨玉成放出去了,赵之龙是不可能让他继续活着的。” “那就以当街行凶,寻衅滋事为名,将杨玉成关在大牢里,单独关押,不许任何人接近,你们两个亲自盯着。” “若是将来用得着,就再将他放出来,若是用不着了,那就让他永远不要开口。” 第479章 火车 南京应天府赵鹏举的案子很快就报到了刑部,而后又摆放在了朱由检的书案上。 旁边,还摆放着南京勋贵们的奏疏,他们说眼看还有不少无田百姓忍饥挨饿,心中不忍,他们身为与国同戚的勋贵,自当为国分忧,愿捐献名下所有田地,以助百姓。 朱由检看过后,便下了指示,赵鹏举的案子彻查到底,无论牵涉到谁,一律按律处置。 同时下旨申饬南京勋贵,严加管束子弟,如再有赵鹏举之事发生,必严惩不贷。 至于田地,则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这时,王承恩走了过来,“皇爷,格物院传来了消息,蒸汽机车已经成型,您看是否去城郊试验场查看?” “去,当然要去。”朱由检站起身来,“不仅朕要去,让内阁和六部也去。” “另外,传旨新乐侯,让他带着荣誉营,随行护驾。” “奴婢遵旨。” 格物院,是朱由检专门设立负责科研的地方,编制对照着翰林院和工部,从朝野和民间收揽了大量人才,像宋应昇和宋应星兄弟二人就在其中。 明末的科技大佬王徽,以工部侍郎衔掌格物院事。 工业革命的标志,就是蒸汽机的广泛使用。所以,有人便戏称,科技的源头是烧开水。 朱由检作为过来人,自然是知道蒸汽机的作用的,自设立格物院之初,便投入资金,重点研究蒸汽机。 之前蒸汽机零零散散也有了一些进展,但并不理想,也沉寂了两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连蒸汽机车都有成型了。 新乐侯刘文炳领荣誉营在试验场四周戒备。 荣誉营,是朱由检征召天下伤愈归队的老兵组成的,故以荣誉二字命名。 格物院中,王徽带着一众人在门前迎接,“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径直走进试验场内,“王侍郎,朕听闻蒸汽机车已然成型,不知可有此事?” “回陛下,蒸汽机车确实已经成型,还请陛下移步观看。” 来到一处特定的区域内,地面上铺设着一条铁轨,其实也不能算是铁轨,实质还是木头轨道,只不过外面包裹了一层铁皮。 铁轨上,矗立着一个大号的火车头。 王徽躬身道:“臣请陛下下旨,允许臣发动蒸汽机车。” “准。” “臣遵旨。” 随着王徽一声令下,蒸汽机车“呜呜呜呜呜”的就开始发动起来,并沿着铁轨开始向前移动,上面还冒着滚滚烟雾。 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足以令在场的众人惊讶不已了。 待车头停下后,王徽接着说道:“陛下,若是在车头后面加挂车厢,便可以载人或是载物。” 兵部尚书陈奇瑜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此物虽然速度不算快,但胜在持久。若是以此物运兵,中途可以不做停歇,而且士兵到了地方就能直接作战,不需要休整,这是大杀器。 朱由检看向王徽,“好啊,有此奇物,你王侍郎居功甚伟呀。” “臣不敢贪功,我大明已有先贤探索此物,唐荆川先生编撰的武编中就已经有关于类似之物的阐述,臣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只是臣耗资无数,耗时数年,方才有此功,臣惭愧啊。” 朱由检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事情哪有一蹴而就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这有过要罚,有功就要赏,你王徽加工部尚书衔,仍掌格物院事。有功人员,你上道奏疏,届时朕一并封赏。” “臣代格物院臣僚,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回头看向跟随自己而来的大臣们,“诸位,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内阁首辅张瑞图躬身道:“陛下,臣有不解之处,还有劳王尚书解惑。” 王徽赶忙说道:“下官不敢。” “阁老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张瑞图指了指火车头,“这大家伙,一不靠人力,二不靠畜力,是如何推动前行的?” “回阁老,简单来说,靠的是水力。车头内有蒸汽机,通过水烧开之后的蒸汽带动车轮前行。” “烧水?”张瑞图略感诧异,“烧水就能推动前行?真是巧夺天工啊。” “可是以煤烧水?” “回阁老,正是。” 张瑞图点点头,大明境内,有的是煤,山西有,辽东有,这玩意不缺。 朱由检扫量了一遍轨道,“王尚书,这轨道是以何物制成的?” “回陛下,是以木头包裹铁皮制成的,其内还有枕木。” 王徽接着解释道:“臣曾做过多次实验,若是以木为轨道,则损耗太快。若是以铁为轨道,则造价太高。试来试去,目前还是以铁皮包裹木轨为轨道最为合适。” 朱由检点点头,“这个你是内行,你还是要多费心。” “臣明白。” “陛下,此物目前还是以蒸汽机车为代称,并无具体名称,还请陛下为此物赐名。” 朱由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内阁首辅张瑞图,“张阁老,你是内阁首辅,你觉得此物叫何名为好?” “此乃陛下赐名,臣岂敢僭越。” “无妨。” 张瑞图见皇帝都这么说了,也不能再推辞了,“陛下,以臣愚见,此物既是靠烧煤取水为动力,行进时其上又有阵阵黑烟,莫不如就称其为火车吧。” 朱由检淡淡一笑,“火车,恰如其分,就依张阁老的意思,此物就叫火车了。” “新乐侯。” 新乐侯刘文炳立刻走上前来,“臣在。” “你从军中抽调三千人至格物院,加强戒备。” “臣遵旨。” 朱由检又看向王徽,“王尚书,还有在场诸位,火车之利,各位应该都能想象得到。” “此等利器,切不可被那些外藩蛮夷学去。” “王尚书,朕给你格物院又调了三千人马,此外,朕再调一个百户的锦衣卫来,专职负责格物院的警戒,格物院里面的东西,你可要给朕守住了。” “陛下放心,臣必以死护之。” 第480章 司农常熟天下荒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朱由检看向火车头,“火车虽好,但效果究竟如何,还需要实际运用。” “就先把京师到保定府的这段路铺设轨道,加以实验,若是运营良好,再行推行至天下。” “那这事,交给哪个衙门合适?” 内阁由次辅温体仁率先说道:“陛下,既然是修路,那自然是工部的事。臣以为此事,还是应当交由工部实施。” 工部归温体仁管,他自然是向着工部说话。 毕自严略做思考,“陛下,火车运行,不比以往人拉马驮,火车必须需要轨道才能运行。” “铺设轨道的同时,更应该防范一点,那就是防止百姓偷盗铁轨。” “不要说外面还包裹有一层铁皮了,就是光有木头,也会有百姓捡回家去烧火。” “臣以为,对于此,应当格外注意。” 兵部尚书陈奇瑜随即说道:“陛下,既然还要防范铁轨被百姓偷盗,那莫不如将此事交由兵部实施。” “兵部车驾司本就有驿传之职,且又有兵士,实施此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工部尚书李若星立刻反驳道:“兵部车驾司本就合并了太仆寺之职能,若是再添火车之事,恐怕力有未逮。” “工部,本就掌天下工程,铺设轨道本就属修路,乃是工部分内之事,所以此事还是交由工部最为合适。” 这就开始争权了,朱由检暗叹一声。 能做到内阁、六部堂官这个位置上的,没一个简单的,眼光都很毒。 火车之益,这些人都看出来了,若是将来火车在平原地区铺设开来,无论是运粮还是运兵,那都是极大的权力,甚至还要超过漕运总督。 朱由检想了想,既然轨道两侧需要用兵维护,更重要的是以后还要用火车运兵运粮,那就还是交给兵部车驾司。 “这事还是交给兵部车驾司负责,复设太仆寺,将原车驾司的职能全部划归太仆寺,车驾司专职负责火车之事。” “这车驾司侍郎,就让卢象升担任吧。” 接着,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陈奇瑜,“陈尚书,火车交给你了,那如何防范轨道被百姓偷盗,你可有办法?” 陈奇瑜躬身道:“回陛下,臣已经想好了办法,那就是在轨道两侧,再行设立卫所。” “只是,这次的卫所,不再设立卫,而是根据情况设立千户所和百户所,撒在轨道沿线,专职负责轨道安全。” “若遇到战事,也可以抽调这些士兵用于作战。” 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卫所,这倒是个好主意。” “你回去之后写一份奏疏呈上来。” “臣遵旨。” 朱由检又看向了户部尚书钱谦益,“钱尚书,户部调拨一百万银元给兵部车驾司,用于火车之事。” 钱谦益躬身道:“陛下,户部目前的钱粮都有用处,已无余力再调拨这一百万银元了。” 朱由检也知道现在用钱的地方多,但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又花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研制出了火车,他哪能就这么放弃呢。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陛下,朝廷上下,如今到处都在用钱。安南战事,前前后后投入兵马二十六万,其中战兵就不下十万。再加上之前的吕宋之战,如今下南洋的六万兵马,还有后续的设置卫所,迁移百姓,都需要用钱用粮。” “虽有东瀛都司的金银矿支持,但各项开销太大,还需要应对各种天灾,户部也是捉襟见肘。臣还请陛下,暂缓此事。” 内阁右次辅温体仁冷哼一声,“钱尚书,莫不是你在故意推诿吧。” “不知温阁老,何出此言啊?” 温体仁看向钱谦益,“何出此言?这句话应该我问钱尚书才对吧。” “毕自严毕阁老当时任户部尚书时,国库如此艰难,尚且能供应朝廷开支。程国祥程尚书掌户部事时,国库也从未捉襟见肘。李待问李尚书任户部事时,国库也从未捉襟见肘。怎么到了你钱尚书掌户部事时,国库就捉襟见肘了?” “你钱尚书是江苏苏州人,按照太祖定下的规矩,你是不能担任户部尚书的。” “可陛下信任你,认可你,不惜违反祖制也要让你担任户部尚书。可你呢,你是如何报答陛下的?” “以德报怨,还是以怨报德?” 钱谦益气的满脸通红,“阁老,下官说的是实情,您若是不信,尽可去户部查看,何需如此言语攻劾!” 礼部尚书周延儒,他也和钱谦益不对付,见状,便想出言劝解,“钱尚书,不要动怒,温阁老他也是出于公义,只不过言语激烈了一些。” “只是国库之中,尚有钱粮,火车又是国之重器,你钱尚书又何必如此吝啬呢?” “难不成国库中的钱粮不用于国事,还要便宜了那些硕鼠不成?” “你钱尚书颇有家资,瓜田李下,难免引人非议。” 钱谦益怒目而视,“周尚书,你莫不如直接说我钱谦益贪墨国库钱粮,还绕这些弯子作甚!” 周延儒哈哈一笑,“钱尚书,我这也是善意的提醒,你又何必如此激动呢?” “你钱尚书是户部尚书,又是常熟县人,到时候就怕有人说,司农常熟天下荒。” 温体仁,周延儒,两个人都和钱谦益不对付,历史上也是这两个人联手阻止钱谦益入阁,没想到如今这两个人还是联手奚落钱谦益,只能说是,真有缘分。 钱谦益气的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他扑通一声跪倒了,“陛下,臣受朝堂怀疑,为证清白,臣愿辞去户部尚书一职,还请陛下恩准。” 朱由检自然不可能答应,钱谦益是南方士绅的代表,又是士林的代表,让他担任户部尚书本就是与南方士绅的一种缓和,这时候怎么能让他撂挑子呢。 朱由检亲自扶起钱谦益,“钱尚书,你这是何苦呢?” “朕是相信先生的,难道先生要弃朕而去了吗?” 其实,如今朝廷又是开战,又是移民,还要赈灾,开支确实多,钱谦益说的也是实情。 而温体仁说的也没有错,国库中确实还有钱粮,但那是压箱底的,这么大个国家,备不住哪出点事就需要用钱用粮。 钱谦益虽然身为户部尚书,但他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魄力,压箱底的钱粮他不敢动,他怕真要是出事了担不住,所以才有了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朱由检从钱尚书到先生,这一称呼的转变,钱谦益还是很受用的。 “朕也知道先生难,但火车之事,事关重大,还是要请先生想想办法。” “臣遵旨。” 朱由检看向南方,“至于铺设轨道的劳工,就从东瀛,吕宋,安南,抽调。” 第481章 安南大捷 “安南大捷!” “安南大捷!” “安南大捷!” 英国公张之极亲自带着安南大捷的战报,返回了京师。 张之极身子骨不大行了,高强度的指挥作战以及安南湿热的环境,压垮了他的身体。祖上的荣光也鞭策着他的精神,令他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如今战事一结束,他便回了京师休养,收复安南的大军,则依旧还在安南镇守。 张之极也经常暗骂自己无能,有战事时,自己强打着精神,一点事没有。可战事一结束,这精神头一散,他就得病倒了。 朱由检得知消息后,便没有召见英国公张之极,而是让他返回英国公府休养,同时派太子朱慈烺带着军医亲自前去英国公慰问。 接着,便让军政部议功,给予将士封赏。 英国公张之极,加太师。 黔国公沐天波,加太子太傅。 彰武伯杨崇猷,加太子少师。 清平伯吴尊周,加太子少师。 定辽伯满桂,在途中病逝,追封定辽侯,荫一子为东瀛都司九州左卫指挥佥事,子孙世袭九州左卫指挥使,其牌位移入忠烈祠,享香火供奉。 湖广总兵马世龙,封清威伯,予世袭铁券。 四川总兵侯良柱,封安定伯,予世袭铁券。 广西总兵左良玉,封宁南伯,予世袭铁券。 清威、安定,是安南境内两个县的名称,左良玉则还是按照历史那般封宁南伯。 永城伯侯世禄,晋世伯。 乐城伯金日观,晋世伯。 其余有功将领,该晋左都督晋左都督,该晋右都督晋右都督,按例晋升,死伤将士,按例抚恤。 封赏抚恤之事简单,难的是之后如何治理安南。 更何况,现在不光是安南,连带着安南南面的占城也收复了。 为此,朱由检召集军事委员会以及内阁、六部九卿,在武英殿议事。 朱由检率先看向英国公张之极,“英国公,安南之役历时近三年,皆是由你指挥,对安南的情况你最为熟悉了,你有何见解?” 张之极刚想站起身来,但被朱由检制止了,毕竟张之极还是抱病在身。 “回禀陛下,安南人口加占城人口,有近千万之众,而且多山,乱贼极易躲藏。” “以臣愚见,最理想的办法,应当是在安南设立五十万卫所军,经过两三代人的消化,逐步确立起我大明在安南的统治。” “同时,扶持安南当地亲近我大明的势力,以夷制夷。” 分管户部的内阁大学士毕自严听了张之极的话,不由得,也是不得不出声了。 “英国公,非是老朽扫兴,实在是您的方法,虽然行之有效,但难以实现。” “五十万卫所军,再加上他们的家属,最起码也要有两百万人。您这是打算把我大明朝的国库掏干净了呀。” 张之极也是苦笑一声,“毕阁老,我也知道这个办法难以实现,可这的的确确是目前最为有效的方法了。” “安南不同于日本,日本是诸侯混战几百年了,都是各个藩主统治治下的百姓,他们根本就没有大一统的意识,所以他们也不会形成一个统一的反抗势力,我们可以凭借强大的武力很快的建立统治。” “可安南就不一样了,安南脱离中原已经数百年了,而且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安南人也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我们要想真正的统治安南,非下血本不可。” “不然,就像永乐年间那般,安南人反叛不断,我军疲于应付。到了最后宣德年间,成山侯王张瑞图通兵败,安远侯柳升战死,二十余年,前后用兵数十万,耗费钱粮无数,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户部尚书钱谦益也是忧心忡忡,“就算是要下血本,也不至于要设置五十万卫所军吧。” “倘若真的按照您英国公所说,那就不是下血本那么简单了,那得要了我大明朝半条命了。” “设置五十万卫所军,也的确不太现实。”朱由检开了口,“不过,打下来,我们就要守住,不然费那个劲干什么。” “今天让大家来,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都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办才好。” 内阁首辅张瑞图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当初设立东瀛都司时,我大明让朝鲜派人,协助管理。那这安南是否可以效仿东瀛都司那般,也让朝鲜,甚至是东瀛出人,协助我大明进行管理。” “如此一来,进入安南的朝鲜人、东瀛人与安南无亲无故,不会与当地有什么牵涉,相反,只要我大明给予他们上升通道,他们还会加倍卖力。” 钱谦益听了张瑞图的话,也想到了一个主意,“陛下,那何不大量迁移安南人至我大明境内,凭我汉人的同化能力,不出两代人,这些安南人就会变成彻彻底底的汉人。” “这样既可以减轻安南压力,又可以增加我大明人口。” 礼部尚书周延儒冷笑一声,“钱尚书,真是好算盘呀。” “不过,钱尚书怕是忘了,五胡乱华是怎么来的了!” 钱谦益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忙站起身来,“陛下,是臣考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无妨,无妨,钱尚书也是好心,坐。” “谢陛下。” 朱由检略做思索,“张阁老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军不可能留过多的兵力在安南,若是用一些在安南毫无根基的仆从军,以弥补我军兵力的空白,倒也是好事。” “英国公,朕记得收复安南的时候,从东瀛都司调了五千的日本仆从军吧?” “回禀陛下,正是。统领五千日本仆从军的名为犬养次郎,此人是当初臣率军收复日本时,在琉球归降我军的。” “那犬养次郎这个人,如何?” “回禀陛下,犬养次郎这个人,还算忠心,并且定辽伯满桂曾许诺他,若是他表现的好,便推荐他到大明任职。因此,这个犬养次郎在安南打起仗来,也很卖力,他率领的五千日本仆从军,战死四千六百余人。” 朱由检点点头,“那这个犬养次郎还算是个忠臣呐。” “千金买马骨,对于犬养次郎这样的人,我们必须要用,而且还要大用。” “犬养次郎,赐姓苟,赐名忠明。封归义伯,于京师赐府邸一座。” 第482章 交趾都司 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兼军令总长陈奇瑜,“军令部做出的规划中,安南设置多少卫所军合适?” “回禀陛下,按照军令部之前的规划,加之我大明实际情况的综合考量,在安南设置十五万卫所军是适宜的。最不济,也要设置十万卫所军,倘若再少的话,就难以应对安南错综复杂的局势了。” 朱由检又看向其他人,“诸位以为如何?” 毕自严说道:“陛下,我大明境内的卫所已经全部裁撤,现有的兵马皆是募兵而来,倘若在安南设置十五万卫所军,就势必要从我大明境内抽调兵马,考虑气候影响,多半是要从南方抽调。” “南兵本就羸弱,如今收复安南、吕宋、南洋,也多是从南方抽调兵马,如此一来,南方的防务,是不是就过于削弱了?” 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以目示意陈奇瑜。 陈奇瑜心领神会,“毕阁老所言,确有道理。军令部在规划之时,也曾考虑过这些。” “卫所军,顾名思义,就是在重要、险要之地设立卫所,八分军事,二分屯田,亦或是七分军事,三分屯田,还是要寓兵于农的。” “在安南设立卫所,可以效仿洪武年间那般,迁移百姓于卫所中,负责屯田,维持治安,若是遇到战事,则协助守城,野战则交由战兵负责。” 毕自严点点头,有战兵,有辅兵,分工明确,这不就是相比较之前强化版的卫所吗。 不过毕自严转念一想,也没有比卫所更好的办法了。 东瀛都司日本人那一盘散沙似的抵抗,成不了什么气候。吕宋都司,尽是些未开化的土着人,更成不了什么气候。大明之前已经在安南栽过跟头,不得不让人重视。 朱由检思索一阵,“在安南留下十万战兵,再从我大明境内迁移十万户百姓至安南,编入各个卫所,每户出一青壮充作辅兵,负责屯田及维持治安。” “告诉这十万户百姓,到了安南就给他们分地,而且是已经开垦好了的田地。” “另外,在东瀛都司抽调一万五千仆从军,在朝鲜征召一万五千人,在吕宋都司征召五千土着人,再征召五千蒙古人。将这些人分散编入军中,以我大明军官为统领,朝鲜军官辅之,协助我军维持安南治安。” “十万战兵,十万辅兵,再加上这四万杂兵,以二十四万人马再加部分海军,在安南及占城站稳脚跟。” “卫所产出,加上当地税收,我大明再补给部分,足够驻守安南的军需了。” “倘若还是不够,则酌情从当地收购。” “在安南的卫所,按照永乐年间设置的交趾都司那般,再酌情增设,占城也根据地势地形设置卫所,归交趾都司节制。” “至于交趾都司的军事主官,朕决议设立三人,一人为占城总兵,负责原占城地区治安。安南则以清化府为界,以北设立镇守交趾总兵官,以南设立安南总兵,分区负责。” “安南总兵、占城总兵,皆归镇守交趾总兵官节制。” “诸位,关于这三位总兵,可有合适人选?” 朱由检这话看似是在问众人,但实际上是在问英国公张之极和兵部尚书兼军令总长的陈奇瑜,因为在场的就这俩人负责军事。 英国公张之极,那肯定是想,我老张家,世镇交趾都司。 但,这不可能。 一来,军中能挑大梁的,就两个人了,一个是英国公张之极,还有一个就是黔国公沐天波,可沐天波才二十岁出头,太年轻了,就只能由他英国公张之极来。 二来,中央集权是在不断发展的,甚至可以说是不断加强的,无论是谁,都不会再看到一个地方军阀的诞生了。 三来,没人有当初西平侯沐英和明太祖那样感情了。沐英,那是明太祖和马皇后一手带大的,和亲儿子一样,现在谁能和皇帝有那份感情。 就是永乐年间的张辅,也不行啊。 张之极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当年的西平侯沐英那般,所以他很识趣的没有毛遂自荐,“陛下,臣举荐乐城伯金日观为镇守交趾总兵官。” “乐城伯先在辽东任职,清剿建奴,屡立战功。再调任登莱副总兵,亦熟悉海战,后随西宁侯收复吕宋,再后率军支援安南,收复占城,功勋卓着。” “乐城伯有经验,有能力,有资历,能服众,臣以为可担此重任。” 金日观,历史上在崇祯十年的皮岛海战中,以身殉国,绝对的忠勇之臣。 朱由检点点头,“乐城伯,倒是个合适人选。” “以乐城伯金日观为镇守交趾总兵官,挂副将军印。清平伯吴遵周为安南总兵,鲁宗文为占城总兵,此二人皆归乐城伯节制。” 在明初,各地的总兵、副总兵,都是由公、侯、伯、都督担任。 这些总兵有挂印的有不挂印的,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像镇守云南的挂征南将军印,镇守大同的挂征西前将军,镇守湖广的挂平蛮将军印,镇守两广的挂征蛮将军,镇守辽东的挂机征虏前将军。 而镇守交址的,则挂副将军印。 如今乐城伯金日观这个镇守交趾总兵官也挂了副将军印,也足以说明朱由检对交趾都司的重视。 朱由检接着说道:“对于交趾都司的民政,因占城是新近收复,设一占城巡抚负责占城民政,再设一交趾总督,负责整个交趾都司的民政。” “关于这交趾总督与占城巡抚,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李邦华之前是兵部尚书,他对于大明朝的这些督抚官员还是比较熟悉的,很快他就有了人选,“臣举荐三边总督郑崇俭为交趾总督。” “郑崇俭确有其才,但三边地区情况复杂,目前还离不开他。” 内阁首辅张瑞图则继续进言,“陛下,臣举荐广东巡抚文安之为交趾总督。” “文安之,”朱由检点点头,那可是南明时期的擎天一柱啊。 “那就擢文安之为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任交趾总督。” “路振飞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占城,归交趾总督节制。” 朱由检又看向众人,“交趾新复,必将反叛不断,朕决议花费三十年的时间,将交趾纳入王化。” “第一个十年,以军事镇压为主,将那些自绝于天下之人,剔除。” “第二个十年,以怀柔安抚为主,让交趾百姓重新接受王化。” “第三个十年,以恢复生产、确立秩序为主,逐步稳定治理。” “期间,不断的向交趾移民,扩大我大明在交趾的根基,最起码也要将交趾北部的红河三角洲,彻底变为汉地。” “另外,按照洪武年间云南那般,将安南的史书典籍,宗庙文字,统治贵族,全部焚毁,不得留一丝一毫。” “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平定交趾叛乱后,曾在当地立有一铜柱,上刻六个大字,铜柱折,交趾灭。” “命乐城伯金日观也在交趾立起铜柱,也刻上铜柱折,交趾灭六个字,以提醒交趾的那些人,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 第483章 旧港 南洋,马六甲海峡。 率军收复南洋各地的征夷副将军杜文焕站在战船的甲板之上,其后一左一右跟着左参将贺虎臣,右参将周遇吉。 自率军下南洋以来,杜文焕是屡战屡胜,复地无数,大军所到之处,敌人莫不一触即溃。 杜文焕眺望大海,不禁感慨万千,“自我承袭父职以来,平定蒙古作乱,平定奢安之乱,平定西北流寇,几十年来,我就没打过这么容易的仗。” “西洋人和土着人,那也太不经打了,我军还没发力了,他们就倒下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就那么一点西洋人,怎么就能统治那么一大片区域呢?” 贺虎臣也想上前感慨几句,忽的前面的战船传来旗语,前面发生战事。 杜文焕拿出望远镜观察,“向导呢?” “将军,小人在。”向导听到呼喊,立刻跑了过来。 “前面交战的应该就是你说的荷兰人和英吉利人了吧?” 向导也拿出望远镜观察,他这个望远镜是杜文焕特意给他配备的,“将军,前面交战的就是荷兰人和英吉利人,这两波人为了争夺马六甲海峡,经常交战。” “传我将令,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坐山观虎斗,等到最后收渔翁之利。” 明军的舰队浩浩荡荡,交战的荷兰人和英吉利人自然是发现了,两波人见状也不打了,他们也都知道明军在南洋的所作所为,双方默契的撤离了战场。 “算他们聪明。”杜文焕放下望远镜,“前翼战船做好防范,其余人等准备登陆旧港,收复我大明故土。” “是。” 旧港宣慰司,原是大明在海外的一块飞地,这里有大量汉人居住,他们是认识大明的旗帜服饰的。 明军一登陆,很快就吸引了当地的汉人百姓前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人越聚越多。 “这是大明的旗帜!” “我祖上是当年跟随郑公公下西洋的百户,因沿途补给需要这才留在旧港的,没想到这一留就是二百年,今天终于又见到大明的士兵在旧港登陆了。” 说话的是一位老者,他看着明军的旗帜老泪纵横。 如老者这般的境遇人,旧港还有很多,他们看着明军的旗帜、服饰,感觉有种莫名的亲切,但也仅限于此了。 虽然他们也是汉人,可他们世居于此,早就已经远离大明,虽血脉相连,但却又陌生的不能再陌生了。 在两队士兵的拥簇护卫之下,杜文焕从甲板上来到海滩,他看向聚集而来的众人,“本将,大明征夷副将军杜文焕,奉我大明皇帝陛下之命,率军前来收复旧港宣慰司。” “诸位不必担心,各事生产,一切照旧即可。” 刚刚说话的老者激动的走上前来,前方戒备的明军士兵刚想阻拦就被杜文焕拦住了。 “你们真的是我大明朝的军队?”这老者声音颤抖。 杜文焕看着这位老者,约摸比自己大个七八岁,“老哥哥,我们真的是大明朝的军队。” 老者激动的摸了摸杜文焕的甲胄,“哎呀,了不得,了不得,这盔甲太好了,比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套可强多了。” “见了将军的盔甲,我是真的相信了,除了我大明,谁也造不出这么好的盔甲来。” “大明的商船时不时的就在旧港靠岸停泊,老头子我还想着呢,这商船都能开到旧港,这战船怎么就不能开到旧港来呀?” “没想到真的盼来了我大明王师啊。” 杜文焕扶着老者,“老哥哥,让您久等了。” “如今我大明天子英明睿智,天纵圣德,我们这次来南洋,就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保护你们的。” 老者连连点头,“好,好,好啊。” “将军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这些人,怕是真的要忘记祖宗了。” “将军您要是不嫌弃,不妨跟着老头子我回家,喝上一杯茶,这茶是我从一个福建商人手里买的,绝对跟大明的一个味。” 杜文焕婉言谢绝,“老哥哥,茶就不必喝了。” “听说这旧港一带,还有西洋人逞凶作威,我还是先带着人将那些西洋人收拾了,而后再向老哥哥你讨杯茶喝。” 老者叹了一口,“这西洋人,也确实该收拾收拾了。” “将军您是不知道,最早来这旧港的是葡萄牙人,他们仗着武力,那是作威作福,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后来,荷兰人来了旧港,为了抢地盘,这荷兰人跟着葡萄牙人打了好几仗,现如今葡萄牙人被打跑了,这里是荷兰人当家。” “包括东面的爪哇岛,现在也是荷兰人的地盘。” “荷兰人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在西边印度一带的英吉利人又来了,这英吉利人也看上了旧港,也想要,可荷兰人不愿意啊,这两伙子人就又打起来了。” “不过幸好我大明开了海,往来的船队变多了,不管西洋人怎么打,终究还是忌惮我大明,这才没有太难为我们这些人。” 杜文焕听着老者的叙述,他从军多年,立刻就明白了,旧港,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 他之前也看过海图,也知道旧港的位置,可以说是海上咽喉,只不过他之前一直都是打陆战,对海战相对陌生,因此对于旧港,他知道重要,但有多重要,他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可是,随着他率领军队开赴南洋,不断登陆各个岛屿,征讨侵占大明领土的西洋人以及不服从王化的土着人,他对海战也逐渐有了认知。 在刚刚,杜文焕听老者叙述,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吉利人,三家都想要争夺旧港,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杜文焕从军多年的经验立刻就告诉他,旧港之于南洋,绝不亚于徐州之于中原。 不过,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古往今来,战死在徐州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可就这小小的旧港,不要说英雄了,能有几只狗熊就不错了。 一想到那些西洋人,杜文焕不由得轻笑一声,说狗熊都是抬举他们了,就他们那点人,离他们的国家又那么远,充其量也就是几只长着獠牙的野狗罢了。 杜文焕看向老者,“老哥哥您放心,如今我大明的天兵来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咱们了。” 第484章 请求谈判 杜文焕刚想要派兵去剿灭盘踞在旧港的荷兰人,就忽听得麾下士兵来报,“将军,前面来了五十几个荷兰人,领头的那个说要见您。” “荷兰人要见我,他们说什么事了没有?” “没有。” “收了他们的武器,让他们过来吧。” “是。” 这群荷兰人的最高长官,名为菲利普斯,是东印度公司的一个少校。 之前荷兰跟大明打了好几仗,但结果无一例外,要么就是大明胜利了,要么就是荷兰失败了。 如今杜文焕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收复南洋,南洋各地的西洋人都收到了消息,这个菲利普斯也不例外。 菲利普斯也知道凭借自己手里的这点人,想要对抗大明军队,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一面派人向爪哇岛上的东印度公司总督求援,另一方面就来面见杜文焕,免得双方引发争斗。 可菲利普斯一听说要收缴他们的武器,才能被允许接见,就很不情愿。 “我是来面见你们大明将军的,我们双方是平等,是处于同一地位的,你们不能这样。” 明军的一个千户把眼一瞪,“你个红毛鬼,会说汉话啊,那就好办了。” “本千户还就告诉你,要想见我们将军,就得把武器交了。如若不然,那就滚回去,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我大明天兵的刀子。” “粗鲁!” “粗鲁!” “真是太粗鲁了!” 菲利普斯气的不轻,“你们大明不是号称礼仪之邦,怎么说起话来这么粗鲁!” “你这话说的没错,我大明确实是礼仪之邦。不过,我大明还有一句古话,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菲利普斯这就有点听不明白了,转头问一旁的翻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人话鬼话的?” “少校,他好像是在骂你。” “骂我?”菲利普斯刚想要发作,可看到面前那黑压压一片明军士兵,顿时就变成了好脾气。 “大明有一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把武器交给他们。” “少校,真的要把武器交给他们吗?”一名荷兰士兵问道。 另一名荷兰士兵随即也说道,“就是,少校,要是把武器交出去,那我们的安全可就没有了保障。” 菲利普斯呵斥一声,“没有保障总比没有生命要好。” “服从命令,把武器交给他们。” 明军的千户看着荷兰士兵交出了武器,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 他一指菲利普斯,“你,带着一个翻译,跟我走吧。” “其他人,留在原地,不得乱动,否则,刀枪无眼!” 菲利普斯和一名翻译随即被带到了杜文焕的面前,这家伙也很识相,到那先鞠了一躬。 “我是东印度公司负责马六甲管理的菲利普斯少校,很高兴见到将军。” 杜文焕听着菲利普斯的话,有些不解,这东印度公司,他来南洋之后倒是听说过,知道是个抢东西、抢地盘的衙门。 菲利普斯他也知道,西洋人的名字都怪,应该是这个荷兰人的名字。 可这少校是个什么玩意啊? 明军也有翻译啊,翻译立刻解释,“将军,西洋人的少校,大概手底下管几百个士兵,和咱们大明的把总差不多。” “把总?”杜文焕不由得轻视了起来,“当初本将军在西北领兵的时候,别说把总,就是千户也没资格进我的帅帐啊。” 他收回情绪,看向菲利普斯,“菲利普斯少校,你求见本将军,所为何事呀?” “将军,我们东印度公司,一向与大明交好,我们的安东尼·范·迪门总督,听说将军您率军前来南洋后,特意嘱咐我们东印度公司的下属员工,不得与大明军队发生冲突。” 杜文焕冷哼一声,“不得与我大明军队发生冲突?” “那要是我大明的商人、百姓呢?你们就可以发生冲突了?” 菲利普斯哭笑不得,“将军,绝对不会这种事情,我们一向是仰慕大明的。大明与我们一样,都是白种人,我们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 “好了,好了,菲利普斯少校,你也不必说那么多了绕圈子了,直接说有什么事情吧。” 菲利普斯说道:“将军您真是快人快语,是这样的,我们东印度公司,在南洋有一些商业活动。而大明,也在南洋有商业活动,这样一来,我们双方难免会发生冲突,造成不愉快的事情。” “为此,安东尼·范·迪门总督便吩咐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员工,不论是谁见到了将军,都一定要和将军说明,我们东印度公司无意与大明为敌。” “不过,为了我们双方能够更好的进行商业往来,安东尼·范·迪门总督希望能够和将军您坐下来,进行亲切友好的商谈。” 杜文焕听明白了,“说了半天,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谈判吗?” “本将军带的是兵,不会谈判,只会作战。” “再说了,就算是谈判,那也得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安东尼什么的总督来,你还不够格。” 菲利普斯知道这话不好听,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没办法,还得赔笑脸,“是是是,将军您说的是。” “我们安东尼·范·迪门总督,也确实想和您商谈,只是他人在爪哇,不在马六甲,我这才前来和将军您提前说明,要是将军愿意,我立刻派人去告知安东尼·范·迪门总督,让他亲自过来与将军商谈。” 杜文焕摆了摆手,“本将军说了,我带的是兵,不会谈判,只会作战。” “你们要是真的想谈判,就派人去广东,去福建,由那里的官员上奏我大明皇帝陛下决断。” 菲利普斯见杜文焕的态度坚决,生怕的发动进攻,紧接着又说道:“将军,不光是我们,在南洋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甚至是英吉利人,都想和大明商谈。” “我们对于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都是无比的需要,还请将军再考虑一下。” 杜文焕顿了一下,大明出口的这些丝绸,茶叶等商品,确实都卖给了西洋人,大明也确实赚了不少的钱。 他想了想,“这样吧,此事,本将军写一封奏疏,上奏我大明皇帝陛下,请陛下决断。” “不过,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你们荷兰人,全部退出旧港。” 菲利普斯看了看这架势,不退,估计就得把命丢了,“将军放心,我这就安排人撤离。” 杜文焕点点头,“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天天亮之前,我不希望我麾下的士兵攒下首级。” “首级是什么意思?”菲利普斯对着身旁的翻译问道。 “按照大明的说法,把人的头颅割下来,就叫做首级。” 菲利普斯心里咯噔一下,“作为这里最高的指挥官,我必须为我的士兵负责。” “快回去,告诉士兵们,全速撤离。” 待菲利普斯走后,杜文焕喊来贺虎臣,“贺将军,咱们这一次就是来收复南洋的,谈判归谈判,打仗归打仗。” “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总督就在爪哇,先把爪哇岛给他们留着,你率军去将其他地区收复。” “他们谈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不能因噎废食。” 贺虎臣点点头,“末将明白。” 第485章 谈论西洋 杜文焕的奏疏经过跋涉,很快就摆在了朱由检的书案上。 不过,这封奏疏是由随军的一位锦衣卫百户亲自送到京师的。 安排锦衣卫跟随大军收复南洋,一来可以搜集情报,二来,可以起到监视作用。 如今,这位锦衣卫百户破天荒的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启禀陛下,在杜文焕将军的率领下,我军已经收复渤泥,苏门答腊,满剌加,旧港等地。” “这些地方或被西洋人统治,或被西洋人渗透,不过西洋人数量较少,面对我大明天军,皆是溃败。” “当地的土着人也有不服王化者,但多是些未开化的蛮夷,并无威胁。” “杜文焕将军本意继续率兵收复我大明故土,只是现在西洋人希望能够与大明商谈,而爪哇岛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总部的驻地,杜文焕将军便嘱咐暂缓收复爪哇岛,而是派贺虎臣将军率兵向爪哇岛以西行进,收复他地。” “朕知道,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朱由检又仔细的翻看了一遍杜文焕的奏疏,西洋人想要商谈,无非就需要大明的商品,可他们还打不过大明而已。 “来人,去将贺逢圣,周延儒,梁廷栋找来。” “奴婢遵旨。”王承恩随即安排几位小太监前去。 很快,分管礼部的大学士贺逢圣,礼部尚书周延儒,礼部理藩司侍郎梁廷栋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陛下,” 朱由检将杜文焕的奏疏递给了王承恩,让他递给三人观看。 “这是率军收复南洋的杜文焕上的奏疏,说是西洋人想与我大明商谈。” “这事,你们怎么看?” 这三位大臣中,属贺逢圣的身份最高,因为他是分管礼部的大学士。 可是,礼部这一摊子事,最重要的就是科举和学校了,其他的也还有礼仪、宗封。 贺逢圣作为传统的士大夫,他是不怎么关心西洋人的事情,可现在皇帝询问了,他作为礼部事宜的最高负责人,又必须最先回答。 他站起身来,“回禀陛下,据臣所知,那些西洋人的国家,离我大明足有万里之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这些西洋人不远万里来我大明,无非就是为了利益二字。” “不过他们人数不多,战船匮乏,应当是杜文焕将军在南洋的大军,震慑住了他们。” “西洋人需要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可我大明地大物博,应有尽有,却是什么都不需要他们的。” “西洋人想要继续与我大明做生意,可他们既畏惧我大明的兵锋,又不想放弃在南洋的经营,这才想与我大明商谈。” 贺逢圣虽然对那些西洋人不感兴趣,但他说的大方向是对的,凡事从利益二字出发,基本上就错不了。 朱由检又看向梁廷栋,“梁侍郎,你是主管理藩司,对于外藩蛮夷相对熟悉,你有何高见?” 梁廷栋站起身来,“回禀陛下,高见二字,臣实在是谈不上,不过臣确实有一些看法。” “适才贺阁老说的不错,那些西洋人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我大明,为的,就是利益。” “臣是礼部理藩司侍郎,与那些西洋人多有接触,臣了解到,那些西洋人最早漂洋过海,原因有四。” “一,我中国的罗盘、指南针,传播到了西洋,且西洋人的造船术也有了发展。” “二,我大明以西有一个名为奥斯曼的国家,阻挡了陆路交通,他们不得不开辟海上航线。” “三,西洋各国商业的发展,促使他们需要拓展市场。” “四,元朝时,有一西洋人名为马可波罗,他曾来过中国,他写有有一本游记,上面记载了我中国遍地财富,西洋人受此影响,都想来我中国发财、捞金。”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们为了传教。只是这一点,臣持怀疑态度,哪有人会为了传教,跑这么远的。就是最传统儒家老学究,恐怕也不会如此。” “所以,臣认为那些西洋人就是为了钱财,才来的我大明。” “这些西洋人到处掠夺,奴役各地土着,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不过,也确有其效。” “西班牙人,也就是我大明常说的弗朗基人,他们曾在美洲开采了一个巨大的银矿,我大明自隆庆开关以来的白银流入,也与此有关。” “像南洋各地,盛产香料,肉桂等物品,西洋人为了获得,便武力占领南洋。这些西洋人之间为了争夺南洋,也是相互争夺,甚至是大打出手。” “更有甚者,西洋的一些国家为了掠夺财富,竟然收编海盗、强盗,给予他们朝廷身份,鼓励他们去抢、去夺。” “虽说商人逐利,但像西洋人这般毫不顾忌礼义廉耻的,还着实少见。” 听着梁廷栋的叙述,朱由检频频点头,朱由检对于西方的历史,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随着新航路的开辟,为西洋各国带来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也正是资产阶级蓬勃发展的时候。 西洋的资产阶级,说白了就是有钱人的阶级,虽说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但换一句不客气的话来说,挣钱嘛,不寒碜。 资产阶级崛起,势必要动摇西洋各国的旧有势力。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的。 在西洋各国新旧势力争夺话语权的时候,或许大明可以趁机从中分一杯羹。 要商品,我大明有。 要军火,我大明有。 要武力,我大明也有。 你们斗你们的,需要什么,我大明可以卖给你们。 只是大明与西洋之间距离太远了,如若不然,我大明还可以帮助你们,武力调停。 想到此,朱由检也有了主意,“梁侍郎所言,倒是符合那些西洋人的秉性。” “自开海以来,海上贸易的利润,诸位也都有数。西洋人不远万里而来,如若没有丰厚的利益,他们又怎么会来呢。” “在非洲,在印度,在美洲,在南洋,到处都有西洋人的身影,由此可见,这海上的利益,有多么庞大。” “别的不说,就说吕宋,那里的庄稼,可以达到一年三熟。若是我大明能够早一些时日收复吕宋,又何来的那么多流寇呢?” “永乐年间,成祖派遣郑和率船队下西洋,可见是多么英明的决策,我等后人,远不及也。”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我们现在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就应该吸取教训。” “朕听闻,西洋人经常是以几百人,就能征服上万的土着,这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那些土着都是些未开化之辈。” “我大明既然受圣人教诲,那就不应该吝啬,而是应该派军队去教化那些土着,让他们归于王化才是正途。” 贺逢圣,周延儒,梁廷栋,三个人听着朱由检的话,满脑子就是四个字,冠冕堂皇。 教化,有派军队去教化吗? 人家要是听不懂圣人之道,军队倒是懂得一些拳脚。 朱由检喝了口茶,继续说,“那些西洋人不是想商谈吗,那就跟他们谈,不过要以我为主。” “西洋各国虽然离我们很远,但是,西洋人已经能到我大明来了,可我大明,有哪个人到西洋去了呢?”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虽然西洋人现在对我大明构不成威胁,但是,居安要思危,我们不能等着人家打上门来了,我们才知道疼的滋味。” “趁着这次西洋人请求商谈的机会,多了解一下他们国家的情况,做到有备无患。同时,倾销我大明的商品,增加国库收入。”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西洋离我们很远,我们或许是做不到,但我们的后人,未必就做不到。” 第486章 商谈事宜 朱由检的一番话,让贺逢圣,周延儒,梁廷栋三人,感到震撼,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三个人,那都是科举考试考出来,当官当了几十年了,踩着多少人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别说是朱由检了,就是把落榜美术生搁在这,来上一顿慷慨激昂的演讲,这三个人也不会感觉有什么。 只不过,朱由检是皇帝,他们是臣子,有时候该配合的还是要配合一下。 分管礼部的大学士贺逢圣躬身道:“陛下有此雄心壮志,实乃我大明之幸,天下之幸。” “臣敢问陛下,既然同意与西洋人商谈,那么商谈地点定在何处?” 朱由检看向贺逢圣,“与西洋人商谈,既要彰显我大明的繁荣昌盛,又要能够给予西洋人震慑,令他们不敢有不臣之心。” “三位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之地?” 礼部理藩司侍郎梁廷栋站起身来,“陛下,那莫不如就定在广东广州府。” “广州府是广东省府,是广东总兵驻地,是南洋舰队驻地,又是两广总督驻地,足够威严。” “自朝廷开海以来,广州府商业繁荣,人口聚集,加之两广总督方孔炤确实为治世之吏,广州府愈呈欣欣向荣之象,不可谓不繁华。” “且广州临海,临近南洋,路途便利,广东百姓也多有在南洋讨生活者,对南洋也相对熟悉。” “臣以为,将商谈地点定于广州府,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由检不置可否,“广州府,虽是繁华,但还不够繁华。” 礼部尚书周延儒起身说道:“陛下,那莫不如将谈判地点定于浙江杭州府。”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杭州本就是天下繁华之所在,农业可观,商业发达,极尽繁荣。” “且杭州在五代十国时期为吴越国都城,后又为南宋都城,历史悠久,又是浙江省府,又是浙江总兵驻地,婉约中透着豪放,虽为江南水乡却又不失威严。” “以臣愚见,将谈判地点定于杭州,应当是合适的。” 朱由检没有立刻回答,但没有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贺逢圣见状,接着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将谈判地点放于应天府。” “应天府是六朝古都,又是我大明南京,极尽天下繁华,无人不知。” “文人墨客、商旅行人,多汇集于此,且有南京京营坐镇。既有文人风雅,又有商业繁华,还有兵革之盛。” “应天府是南京,有行政官员,有留守勋贵,若是期间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及时反应。” “臣之愚见,将商谈地点定于南京,应当是合适的。” 朱由检听着三人的叙述,从广州府,到杭州府,再到应天府,是一个比一个繁华,一个比一个地位高。 这也正对应了三个人的身份,梁廷栋是礼部理藩司侍郎,他说的是广州府,周延儒是礼部尚书,他说的是杭州府,贺逢圣是分管礼部的大学士他说的是应天府。 周延儒和梁廷栋作为下属,说的地方合适,但又不那么合适。 很讲究呀。 “那就依贺阁老所言,将商谈地点定于应天府。” “那些西洋人十分注重血统,瑞王是朕的叔叔,又是宗人府宗人令,就让瑞王代朕前去应天府,参与商谈,黔国公与贺阁老也一同前往应天府,主持商谈事宜,梁侍郎与南京镇守太监张彝宪陪同。” 礼部尚书周延儒问道:“臣敢问陛下,那些西洋人皆在南洋,让他们前往应天府,是走海路至江苏松江府,而后沿长江再至应天府,还是从广东登陆,走陆路至应天府?” 朱由检略做思考,“先让那些西洋人在广东验明身份,走海路至江苏松江府,再次验明身份,而后挑选精兵,武装护送他们至应天府。” “等到了应天府,不用急着商谈,先让平北伯孙应元带兵操练起来。” “言语压君子,衣冠镇小人。既要让那些西洋人见识我大明的繁华,又要让他们见识我大明的军威。” “免得那些井底之蛙,再有些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还有一点要切记,想方设法的为国库增收,包括但不限于金银。” 第487章 香山知县 广东,广州府,香山县。 香山知县梁以樟正带着两队衙役巡视澳门。 澳门,虽然被葡萄牙人租赁,每年向大明上交租金,但澳门的大小事务,都是由香山县管理。 如今朝廷同意了与西洋人商谈,而西洋人的第一站,就是在广东验明身份。 广东的最高长官为两广总督方孔炤,方孔炤接到朝廷的公文后,便选定了澳门作为西洋人的登陆之所,也在此验明西洋人的身份。 由于澳门归香山县管辖,所以香山知县梁以樟便带着衙役提前巡视,以保万全。 梁以樟一来,葡萄牙人在澳门的最高长官总督施罗保,接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 “哦,我亲爱的梁知县,你又来了。” 梁以樟看了看施罗保,“施罗保先生,看样子你是不欢迎本官前来呀。” “梁知县,瞧你说的,我怎么会不欢迎你来呢。” 梁以樟带着衙役向前走去,施罗保在一旁陪同,“梁知县,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澳门,是我大明朝的澳门,归属香山县管辖,本官乃是香山知县,来我大明朝的土地,乃是应当应分。” “施罗保先生,请你注意你的态度。” 施罗保面对梁以樟的发难,皱了皱眉,不过他当澳门总督时间也不短了,对于应付大明朝的官员,都烂熟于胸了。 “当然,当然,梁知县你说的很对,澳门,确实是你们大明朝的领土,我们葡萄牙只是在此租借居住而已。” “只是澳门货运繁忙,还请梁知县巡视的时候,不要打扰到工人工作。” 梁以樟语气严肃,“只要你们遵守我大明朝的规矩,本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可若是你们不守规矩,下一次来的,可就不是本官了,而是我大明的铁骑。” 施罗保自然是听出了梁以樟话里的威胁,不过,他打过交道的香山知县,也有好几任了,全都是这个强硬态度,他也习惯了。 “梁知县尽管放心,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葡萄牙人最守规矩了。” 梁以樟可不会信施罗保的鬼话,他看向远处,忽的停下了脚步。 他用手指向远处,“施罗保先生,那几个高台,怕不是你们修建的炮台的吧?”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之间早就约定好了的,不允许在澳门修建军事建筑,我们怎么会违背约定呢。” 梁以樟铮铮的看向施罗保,“不管是与不是,都拆了。” “梁知县,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是……” “施罗保先生,是你派人拆除,还是本官派人拆除!” “梁知县,我……” “本官这不是跟你商量,施罗保先生,你拆,还是不拆!” 梁以樟这话一出,跟在他身后的香山县衙的衙役们纷纷上前,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施罗保见状,也只好妥协了,“好吧,我这就派人拆除。” “来来来,”施罗保招呼来一些葡萄牙人,“你们将那四个高台拆了。” “是,总督。” 梁以樟听着那些葡萄牙人称呼施罗保为总督,心中不由得轻蔑起来。 就你管的点人,管的那巴掌大点地,也配叫总督。 梁以樟亲自监工,盯着葡萄牙人将那四个炮台拆除。 “施罗保先生,这四个炮台是谁下令修建的?” “不不不,梁知县,我必须要纠正你一点,那不是炮台,是高台。” “炮台也好,高台也罢,总得有人修建吧?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吧?”梁以樟反问道。 “那么请问施罗保先生,你口中所谓的高台,是什么人下令修建的?” “这个嘛,”施罗保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施罗保先生也不知道的,那我就只好把有嫌疑的人,全部带回香山县衙,仔细盘查了。” 施罗保能让梁以樟把人都带走吗,“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他看向一旁的葡萄牙人,“这四个高台是谁下令修建的,赶快自己站出来!” 说着,他对着一名葡萄牙军官使眼色,示意他站出来把事情扛了。 这葡萄牙军官把心一横,不就是打一顿板子吗,我认了。 “是我下令修建的。” 施罗保看着这葡萄牙军官,“保罗少尉,你为什么下令修建那四个高台?” “回禀总督,我是为了研究杠杆原理,那四个高台是用来做支点的。” 施罗保转身又看向梁以樟,“梁知县,你也都听到了,保罗少尉确实是无心之举,还请您不要见怪。” “本官自然不会见怪,一切按照大明律来就是了。” “来人,将这个保罗拿了,押回县衙,待整理完案卷之后,押到菜市口,斩立决。” 保罗少尉一听就慌了,“不是应该打板子吗,怎么要斩立决了?” “总督,当初我们定好的,你可不能不管啊。” 葡萄牙人租借澳门,每年要向大明缴纳租金,事情还都得由香山县管理,他们自然是不情愿的。 而且,他们是打算长久的占据澳门的,因此他们总是偷偷的在澳门修建一些军事设施。 可这一点,大明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所以,施罗保就给手下的葡萄牙人形成了一个约定,要是到时候搪塞不过去,就轮流顶罪。 通常,香山知县看葡萄牙人不顺眼,也就是带回去,打一顿板子。 今天正好轮到保罗少尉顶罪了,原本他也以为是打一顿板子就完事了呢,这才站出来承认。 可是他没想到,梁以樟竟然直接要斩立决。 施罗保也不能看着梁以樟把人杀了呀,连忙劝解,“梁知县,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不至于要了保罗少尉的性命吧。” “小事?” “这是小事吗!”梁以樟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私自修建炮台,真要是追究起来,你们就是意图不轨,企图颠覆我大明江山!”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本官只处置主犯,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是是是,梁知县说的是。不过保罗少尉他的确是无心之举,他这也是为了研究杠杆原理才修建的高台,没想到铸下大错。还请梁知县再网开一面。” 说着,施罗保就往梁以樟的手里塞银票。 梁以樟很不客气的收下银票,“本官念在你们是初犯的份上,特此从轻发落。斩立决就不必了,还是改杖刑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再有下次,休怪律法无情。” “是是是,梁知县说的是,回头我就教导他们,让他们务必遵守大明律。” “另外,本官再提醒你一句,你们西洋与我大明商谈在即,切莫在这个关头,生起事端。” 说完,梁以樟甩袖离去,“将那个保罗带回县衙。” “是。”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的就控制起来了保罗,押着就走。 待梁以樟带人走后,一名葡萄牙军官走到澳门总督施罗保的近前,“总督,这个梁以樟不是从不收钱吗,怎么这次就收了钱呢?” 施罗保看向海边,“我们国家与大明商谈在即,梁以樟这一次过来,用他们大明的话来说,叫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不必管他,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梁以樟带着人回到县衙,将施罗保塞给他的银票交给了一名书吏,“这是葡萄牙人施罗保行贿本官的银票,你拿到账房去,充公。” “是。” 这书吏刚离开,一名衙役又走了过来,他朝着梁以樟躬身施礼,“堂尊,那个押回来的葡萄牙人保罗,该如何处置,还请堂尊示下。” “就按在澳门说的办,杖刑。” “堂尊,那打多少板子?” “杖八十,稍微留口气就行。” “堂尊放心,卑职明白。” 第488章 此乃上喻 澳门的海岸线上,陆续有西洋各国的船只停靠,他们都是前去南京应天府参与商谈的,在澳门停靠,是为了让广东官府验明身份,并由南洋舰队派战船武力护送至江苏苏州府。 第一个停靠澳门的是荷兰的船只,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他身边还跟随着一个副手,就是之前管理旧港的菲利普斯少校,此外还有一大队护卫士兵。 由于荷兰在南洋没少与大明发生冲突,因此,身为东印度公司总督的安东尼·范·迪门,便准备亲自前往大明参与商谈,以确保自身利益。 紧随荷兰船只停靠在岸的是英国的船队,英国的触角,目前还没有伸到南洋,不过,他们已经在印度站稳了脚跟,正准备向南洋发展。 而向南洋发展,就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大明,为了以后的长远发展,所以,他们也来参加此次商谈了。 英国来参加商谈的负责人有两个,一个名叫汤姆,一个名叫杰瑞。 汤姆是英国的一个伯爵,他是想在海上捞金才来的印度。同时,他代表的是旧贵族的利益,代替英国的贵族们在东方谋利。 杰瑞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一个董事,他代表的是英国新兴资产阶级的利益。 汤姆和杰瑞这两个人,虽然是一个国家的,但是,却分别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势力,甚至还是有些针锋相对的势力。 最后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两个算是兄弟的国家,几乎是脚前脚后一块在海岸停靠。 西班牙来的是一位少校,名叫亚当斯密,葡萄牙来的是也一位少校,名叫罗伯特。 广东负责此次事宜的是庠序使凌义渠,除此之外,还有广州兵备佥事何复。 凌义渠是庠序使,本就承接礼部那一摊子事的,此事由他出面,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与此同时,两广总督方孔炤担心期间再出什么乱子,便又向广州兵备道下了公文,让兵备佥事何复率广州兵备道的治安落全力配合凌义渠,并暂归凌义渠节制。 当然了,广东总兵麾下的兵马以及南洋舰队的战船,也都在一旁看着,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就直接武力解决。 西洋四国的负责人环顾四周,海面上漂着明军的战船,岸边码头上也站满了明军士兵,海防炮台上的火炮,也调转炮口瞄准着他们的船只。 这架势,让人不寒而栗。 西班牙的亚当斯密少校见此情况,忍不住说道:“怎么看着明军的样子,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看着四周的情况,心中隐隐担忧,单单是明军露出来的这些军队数量,就让他的感觉,除非是把东印度公司的所有士兵都调集起来,才能有胜算。 可是,这才是大明一个省展露出来的士兵,大明那么大,得有多少这样的士兵。 不过,安东尼·范·迪门毕竟荷兰是东印度公司的总督,那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他就稳定了情绪。 安东尼·范·迪门走上前去,刚准备自我介绍一番,只听得广州兵备佥事何复喊道:“西洋各国来使,请按照你们所在的不同势力站好,庠序使司的人会按照你们之前报上来的人员名单,一一核对。” “还请诸位配合,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的误会。” 何复说完,接着就有翻译给这些西洋人翻译。 待核验完身份,何复接着喊道:“请放下你们的武器,你们的安全由我大明负责,等商谈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届时都会归还你们的武器。” 这就有人不愿意了,英国的汤姆伯爵立刻反驳,“我们要是把武器都交给你们了,用你们大明的话说,我们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庠序使凌义渠看向汤姆伯爵,“我大明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断不会做出此等恃强凌弱之事。” “这位西洋来使,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让你们交出武器,反而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他听了凌义渠的话,二话不说,直接交出自己的短柄火铳以及配剑。 他身后的菲利普斯少校见状,劝道:“总督,要是真的把武器交了,在大明的地盘上,我们可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那我们现在和砧板上的鱼肉又有什么区别呢?”安东尼·范·迪门反问道。 安东尼·范·迪门这一交武器,跟随他而来的荷兰人也都交了武器。 有了带头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也都交了武器。 最后,英国人交没办法了,只好也交了武器。 这四拨人,都和大明交过战,但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而告终。 尤其是英国人,还赔偿了大明两千八百两银子。 再加之之前郑和下西洋的事迹广为流传,他们多多少少对大明还是有一定的畏惧的。 凌义渠对于西洋人的态度,倒是不感到奇怪,要是西洋人敢不同意,他倒还觉得意外呢。 “诸位,除了你们各自势力的负责人之外,每一方只允许再带十名随从,稍后,你们便携带你们的礼品听从南洋舰队士兵的指挥,准备登船前往松江府。” “期间,务必安分守己,不要有非分之想。” 西班牙的亚当斯密少校说道:“你们大明的松江府我们知道在哪里,我们都去那里做过生意,既然要去松江府,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各自乘船去松江府,非得要在广州府集合?” 凌义渠没有和他多解释,语气直截了当,十分霸气,“此乃上喻,违者,斩!” 第489章 没有礼貌的人 江苏,松江府,上海县。 南京京营右卫营主将兼督军马爌,率兵陈列于码头之上。 这位马爌,也是将门虎子,其父马林,官至辽东总兵。而他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马芳。 此次马爌是奉命来上海县,武装护送西洋各国的来使前往南京应天府。 马爌站在码头,眺望大海,远远的便看到一支船队驶来,上面还飘扬着明军军旗。 很快,船队靠岸,旗舰之中下来一位将领缓步来到马爌面前,马爌作为右卫营主将,盔甲服饰那和普通将领是不一样的,也好认。 “卑职南洋舰队参将,贱姓陈,敢问可是南京京营的马爌马将军?” 马爌抱拳回礼,他身旁的亲兵当即拿出一块令牌,以示身份,“陈参将辛苦,本将正是马爌。” 陈参将看过令牌,确认了身份,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他也拿出一份公文,上面盖着南洋舰队和广东庠序使司的大印,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卑职奉命将西洋四国来使护送至上海,现将西洋来使交于将军,还请将军接受查验。” 马爌一挥手,当即便有两队士兵上前。 “陈参将一路辛苦,不如上岸歇息,稍作休养。” “卑职多谢将军好意,但南洋舰队的陈提督还等着卑职回去复命,卑职不敢逗留。” 马爌点点头,“也好,来人,替我送一送陈参将。” “是。”他身后的一位将领应声上前,“陈参将,请。” “有劳了。” 马爌看着这些西洋人,感到很是新奇。 他之前是宣府副总兵,后调任甘肃总兵,一直在九边军镇中任职,没见过西洋人。 他看着这些西洋人,大鼻子,蓝眼珠,一脑袋卷毛。倒是挺白,不过白的不正常,就跟那死人白差不多。 马爌连连摇头,心道:这些西洋人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了,沦落成这副倒霉模样。 “你们这两个混蛋,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混蛋!” “废物!” “一点礼貌都没有!” 西班牙的亚当斯密少校,突然对着他的两名随从打骂起来。 这两名随从,可以说是受了无妄之灾,他们俩只是不小心将盛放礼品箱子磕到了地上,就遭到了打骂。 西洋人来大明参加商谈,本身就处于弱势,自然是要带一些礼品的。 抬箱子的两名西班牙随从也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就惨遭横祸。 其实,这个亚当斯密少校也不是冲着他们两个人来的,而是冲着大明来的。 一来他们的菲律宾殖民地被大明抢夺了,他还得来大明给人家赔笑脸,他心里不痛快。 二来,他作为西班牙军队中的一个少校,尤其是在殖民地管着几百名纯正西班牙士兵的少校,那地位自然是高高在上的。 可是,一路上明军士兵对他置若罔闻,压根就不拿正眼瞧他,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些许鄙夷,而亚当斯密本人又是出身贵族,心高气傲,这就让他那高傲的自尊心,受不了了。 可在大明的地盘上,这个亚当斯密他又不敢放肆,但他心里又憋着气,所以就只能朝着自己的随从撒气了,同时也是在指桑骂槐。 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马爌是专门找了翻译的,听着翻译翻译的亚当斯密那骂人的话,马爌顿时就明白了,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过,马爌也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亚当斯密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就算是打死了,死的也是你西班牙人。 俗话说得好,人前训子,人后教徒。 人后教徒,那是教给徒弟真本事的,不能让旁人学去,得背着人,所以要在人后。 可人前训徒就不一样了,就得专门挑人多的时候训斥自己的儿子。 这样一来,就算是孩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该有的姿态是有了。 更重要的是,旁边有人呐,当着旁人的面教训孩子,人家也不能干看着呀,人家能拉你一下,劝你一句,自己也有个台阶下。 亚当斯密打骂他的两个随从就是有点这个意思,他自己干打没什么意思,需要有人在旁边配合他一下。 能站在这里的,没一个简单人物,人家都看出了亚当斯密的心思,也就没人搭理他。 反正你亚当斯密打的是你自己家的西班牙人,就是打死了,又不关我们什么。 亚当斯密见没人配合他,他自己也就觉得没劲了,就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下来,马爌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过去,问道:“为什么要打人?” 旁边的翻译实时翻译。 亚当斯密一看大明的人来,那我不得好好的奚落奚落你,“这两个人一点礼貌都没有。” “大明号称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怎么会容得下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呢!” “所以,我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不懂礼貌的人。” 马爌上下一打量这个亚当斯密,“不懂礼貌的人,自然是应该责罚。” “不过,这是上海县,是我大明的土地,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就要守我大明的规矩。” “你若是不经允许就敢擅自体罚他人,就是乱用私刑。” 亚当斯密冷笑一声,“这位将军,刚刚你也说了,不懂礼貌的人就应该责罚,我刚刚做的,就是将军你所说的意思。” “更何况,我体罚的是我们国家西班牙的人,和你们大明并无关系。” 马爌紧紧盯着亚当斯密,“本将军适才说了,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就要守我大明的规矩。” “那我倒是想听一听,碰上不懂礼貌的人,按照将军所说的大明的规矩,应该怎么处置?” “很简单,我这就告诉你该怎么处置。”马爌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亲兵,“将那两个不懂礼貌的西班牙人砍了,尸体扔到海里喂鱼。” “是。” 这两个西班牙人直接就懵逼了,你们两个人吵架,怎么我们俩的命没了呢? 亚当斯密也愣住了,我就是过个嘴瘾,没想着闹出人命。 明军士兵可不管那个,拽着那两个西班牙人就往海边走。 亚当斯密也反应过来了,“将军,这是不是……” 马爌语气冰冷,不容置疑,“这位先生,刚刚你不是也认同不懂礼貌的人就应该责罚吗,怎么现在是要反悔了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你要包庇那两个不懂礼貌的人不成!” 不等亚当斯密回话,海面上泛起一片鲜红,接着扑通两声,两具尸体掉入海中。 马爌看着亚当斯密,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位先生,我帮你处理了那两个不懂礼貌的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就不必道谢了。” “来人,帮助西洋来使将他们的礼品抬到马车上去,尤其是西班牙的来使,多去两个人帮忙,他们的人手怕是不够用。” “是。” 说完,马爌转身离去,来到自己的战马身旁,“其余人,护送西洋来使前往应天府。” 第490章 没见过世面 从松江府到应天府,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 水路,就是沿长江乘船一路向西,至应天府。 陆路也是一路向西,只不过是交通方式换成了骑马而已。 水路相对于陆路来讲,更舒适一些,可马爌依旧选择走陆路。 他这次来,从南京京营中带来了三千骑兵。 走陆路,一是比水路快,二,三千骑兵,跑起来更有气势,更能震慑人心。 像西洋各国,有个百八十的骑兵,就敢叫骑士团了。 三千骑兵,人人带甲,足够让西洋人惊叹了。 甚至这次来的西洋人中,有的还没骑过马呢。 马爌带着一行人,连赶路带歇脚,松江府到应天府路程也有一段距离呢,士兵受得了,西洋人受不了,途中也得停留歇息。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傍晚,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南京城下。 一看到南京城,西洋人顿时惊呆了。 南京城,那可是当年朱元璋责令修建的,城高墙厚,为保证质量,每块城砖上都刻有烧制人的姓名,绝对是拿身家性命担保的良心工程。 虎踞龙盘,雄伟壮观,那些西洋人哪见过这个,都惊呆了。 在他们西洋,巴掌大点的地可能就是一个国家,一个城堡里面可能就住着一位国王。 要不然他们的童话故事里怎么那么多的王子和公主呢。 要是换算成大明,他们那些所谓的王子和公主,可能就是村长家的孩子。 马爌见他们那样,便问道:“诸位要是有兴趣,可以围着南京城走上一遭。” “真的可以吗?”葡萄牙的罗伯特少校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 马爌便又带着他们围着南京城走了一圈,这一圈走下来,可就到了后半夜了。 本来这些西洋人一路上还嫌累呢,可是走完一圈南京城,一点也不提累了,而是满口赞叹。 “哦,上帝呀,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伟大的奇迹。” “这绝对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工程。” “大明,真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 听着西洋人的赞叹,马爌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感到自豪的。 他面带骄傲,“诸位,天色已晚,我们这就进城休息吧。” 阁老东印度公司的总督安东尼·范·迪门问道:“将军,这么大的一座城池,不知道里面居住了多少人?” 马爌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百万。”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一百万人口,这在他们那里,快赶得一个国家的人口了。 英国的汤姆伯爵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军,听说这里只是大明的南京,而大明真正的国都是在北京,那北京在哪里呢?是不是比南京还要大?” “北京,顾名思义就在南京的北面,从这里出发,正常赶路的话,最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赶到北京,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要半个月的时间。” “至于相比于南京如何,”说到这里,马爌卖了个关子,“南京就已经如此,而北京作为我大明的国都,诸位可以尽情的想象。” 四周的西洋人听了这话,顿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我感觉,北京应该也得有一百万人口。”葡萄牙的罗伯特少校说道。 西班牙的亚当斯密少校则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北京是大明的国都,人口怎么也要比南京多,应该有一百五十万的人口。” “好了,”马爌打断他们的话语,“诸位,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进城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可以询问礼部的人。” 等进了南京城,西洋人又是忍不住的一顿赞叹。 南京,夜生活很丰富,虽然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但街道上还是有不少人的,尤其是秦淮河上。 八街九陌,九衢三市,灯火摇曳,极尽繁华。 西洋人整个就是,惊呆了老铁。 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英国的汤姆伯爵不禁感慨,“马可波罗写的游记,还是文笔生涩,未能表达出东方的繁华呀。” 同样来自英国的杰瑞,他和汤姆想的就不一样,这家伙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他想的是,这么繁华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纳入东印度公司的统治呢。就算是不能纳入东印度公司的统治,能从中攫取利益,也是好的。 马爌那是将门虎子,祖孙三代皆是军人,而且全都身居要职,他带兵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多了,这个人什么样,他大概扫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从这个杰瑞的眼中,看到了贪婪,而且是带有掠夺性的贪婪。 他对于这种带有掠夺性贪婪的眼神,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无论他在宣府任职还是在甘肃任职时,每当遇到周边番族劫掠边境,他就能从这些番族的眼中看到这种眼神,有时候甚至是在明军士兵中,也能看到这种眼神。 此子,倒是不怕死呀。马爌心中冷冷道。 走到街头,这些西洋人总是能吸引来路两旁百姓的眼光。 虽然西洋来大明的传教士人数不少,但绝大部分都还是没有见过的,他们都感到稀奇。 不过,眼神中更多的还是嬉笑玩弄之意。 “你看那人,长的什么倒霉模样啊?” “就是,就是,你看看那一脸的头发,都能当扫帚使了。” “没错,你看他们那脸上的毛,估计一个人脸上的,就比过年的猪身上的毛还多。”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化外蛮夷呢,你看那一身的毛,就跟刚从树上下来的猴差不多少,要不是穿着衣服,还以为是野人呢。” 西洋人也带着翻译呢,英国的汤姆伯爵便对着自己的翻译问道:“他们都在说什么呢?” “是不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还是被我身上的贵族气质吸引了?” 翻译就把百姓们的话,十分委婉的翻译给了汤姆伯爵。 汤姆伯爵一听,那心里真是,请邻居吃花椒,麻了隔壁。 我就多余问。 马爌带着这些西洋人来到了原南京鸿胪寺的馆驿中,礼部的官员正在这等着。 礼部理藩司主事沈宸荃早就接到了消息,准备着呢,见马爌来了,便立刻上前,“马将军。” 马爌翻身下马,“让沈主事久等了。” “马将军客气了,”沈宸荃向后看去,“这些就是西洋来使?” “没错,到了这,就该你们负责了。” 沈宸荃当即让人将这些西洋人安排到馆驿中休息,馆驿四周,有士兵和锦衣卫把守。 马爌凑到沈宸荃近前,“沈主事,我看那几个西洋人眼睛里可带着不善,你守着他们,可要多留点神。” “多谢马将军提醒,在咱们大明的地盘上,怎么着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第491章 兵革之利 “娘希匹!” 礼部理藩司主事沈宸荃,忍不住用家乡话爆了句粗口。 按理来说,沈宸荃是两榜进士出身,不应该顺这样的话,尤其他还是礼部的官员。 可是,沈宸荃实在是忍不住了。 昨天半夜,西洋人终于来到了馆驿,他们一路颠簸,又围着南京城走了一圈,累的不行不行的,到了馆驿就睡着了。 西洋人身上,味道本来就重,再加上出了一身臭汗,第二天等沈宸荃来的时候,那味道,沁人心脾。 沈宸荃是浙江宁波人,他也是等了好几天,昨天又陪着这些西洋人熬到半夜,今天一大早还得来喊他们,心里本就带着点怨气。 更重要的是,沈宸荃打心里压根就瞧不上这些西洋人,认为他们不过就是一帮蛮夷而已。 这不,沈宸荃大早晨一来,闻到那刺鼻子的气味,直接就用家乡话爆了句粗口。 沈宸荃赶忙退到院里,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稍微缓了一会后,沈宸荃唤来一名书吏,“你去伙房,告诉他们多烧点热水,让这帮西洋人好好的洗洗澡,去去味。” “要不然,一会商谈的时候,不得把瑞王殿下和贺阁老他们熏晕了。” “是,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 沈宸荃点手又喊来一名书吏,“去把那些西洋人全都叫醒,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是。”这书吏随即便向着西洋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走到院里,这书吏还没感觉到什么,等一进屋,嚯~嚯,那家伙,那味道,直接就把这书吏黑逼出来。 这书吏边咳嗽边擦眼泪,“大人,这这这这,这也太呛人了。” “小的我这,咳咳咳,咳咳,实在是受不了,咳咳。” 沈宸荃一摆手,“受不了也得受,瑞王殿下和贺阁老他们一会就要召见西洋人了,不能耽误事。” “快去。” “是。”这书吏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 这些西洋人中,还是有懂礼仪的人。 像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英国的汤姆伯爵,这在西洋那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是很配合。 而西班牙的亚当斯密少校就不一样了,他原来是海盗,后来被收编到西班牙海军,这家伙虽然有一定的能力,但是素质堪忧。 这家伙就不太乐意这么早起床,赖着就是不动。 沈宸荃也不惯着他,“到我大明的地盘上了,还敢那么多事,给他脸了!” 沈宸荃直接喊来一队士兵,“去将那些西洋人全部叫醒,不必在意手段。” “是。” 一队士兵进来,西洋人立马就清醒了。 “我抗议!我抗议!” “你们这是不尊重我的隐私!” “我严重的抗议!” 士兵可不管他们那个,“你别说你扛你姨了,你就是扛你姨夫,你也得给我起来。” “快点。” 接着,沈宸荃就安排人领着他们去洗澡了。 沈宸荃站在院里,看着西洋人居住的房子,“来人,将那里门窗全部打开,通风。” “将生石灰撒在周边,消毒。” 这时,一个书吏走到沈宸荃近前,“大人,用不用将那些西洋人的床单被褥全都换了,省的还得散味。” 沈宸荃摇了摇头,“不用,商讨还不知道得多长时间呢,你还能每天都给他们换一套吗?” “他们也配!” “在院里拉根绳子,拿出来给他们晾晾就行了。” “是。” 西洋人,洗完了澡,吃过了早饭,沈宸荃便领着他们去南京京营大校场,商谈的地点,就在这里。 校场中,南京守备勋臣平北伯孙应元正在督率士兵操练。 沈宸荃指向孙应元,“诸位,那位就是这些士兵的指挥官,平北伯孙应元孙爵爷。” 这些西洋人一听,孙应元是个伯爵,那是贵族呀,心生羡慕。 可英国的汤姆伯爵却不为所动,他一想,不就是个伯爵吗,谁还不是了。 他问道:“不知道这位伯爵,官居何职啊?” 沈宸荃想了想,要是和这西洋人说什么奉天翊卫宣力武臣、太子太保、南京守备勋臣这一套,他也听不懂。 干脆,沈宸荃就直接了当,“这位平北伯,身居南京守备勋臣,掌管南京京营五万人马。” 五万人马,这个数字一出来,汤姆伯爵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了。 沈宸荃看着汤姆伯爵那死了亲爹的表情,心中顿感得意。 他身为礼部理藩司主事,这次又被安排负责接待西洋来使,他肯定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他对西洋各国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五万军队,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倾国之军。 这时,先前从松江府护送西洋人至应天府的马爌走了过来,“诸位,可愿参观一下我大明士兵的训练?” 西洋人自然是愿意的,了解对方实力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训练场中,步兵,骑兵,火铳兵,弓箭兵,轮番上阵,怎么威风怎么来,怎么看着来劲怎么来。 一套组合拳下来,把西洋人看的不说话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忍不住问道:“敢问将军,像这样的士兵,大明有多少呢?” 其他西洋人也是齐刷刷的看向马爌。 马爌倒是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安东尼·范·迪门知道这是马爌不肯说实话,但他又不甘心,“那就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吗?” 马爌微微一笑,“确切的数字,还真没有。” “我大明的军队数量,不取决于自身,而取决于敌人。” “遭遇强敌,十万二十万军队,我大明能拿得出来。一百万二百万军队,我大明也拿得出来。” “不过诸位不必担忧,我大明热爱和平,是不会轻易动兵的。” 那些西洋人听着马爌的话,眉头紧皱,你大明能拿得出来一两百万的军队,你告诉我说你热爱和平,你觉得我信吗? 不远处的校场观阅台上,黔国公沐天波和分管礼部的大学士贺逢圣一直观察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沐天波用手点指下面的西洋人,“孟子有言,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可若是没有兵革之利,那些西洋人能是那副样子吗?怕是早就动手劫掠了。” 贺逢圣点点头,“黔国公所言甚是。” “儒家君子,自古以来都是有佩剑的。” 第492章 沐天波的流星锤 看过士兵训练,西洋人被请进了校场内的一处正堂。 瑞王朱常浩端坐于上位,左下侧坐着具体负责商谈的文武官员,黔国公沐天波,平北伯孙应元,分管礼部的大学士贺逢圣,礼部理藩司侍郎梁廷栋。 本来,这种有外藩的场合,又是在南京,北京的礼部尚书不在,南京礼部尚书林欲楫就应该在场。 可林欲楫这个人,是个死脑筋,相对迂腐,但又素有清名,所以,就只能在南京担任礼部尚书了。 林欲楫这个人,打骨子里就瞧不起西洋人,一听说是要和西洋人商谈,林欲楫压根就不来。 也就是瑞王朱常浩刚来南京的时候,林欲楫出于礼节,和南京官员一同拜见了瑞王朱常浩,其他时间,直接告病在家,连面都不露。 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也没指望他能顶事。 右侧的一排,则是预留给西洋来使的位置。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菲利普斯少校,英国的汤姆伯爵、东印度公司董事杰瑞,西班牙的亚当斯密少校,葡萄牙的罗伯特少校,依次落座。 双方的翻译人员站在后面,实时翻译。 礼部理藩司侍郎贺逢圣站起身来,简单介绍一下双方人员,不过在介绍瑞王朱常浩的时候,特意着重了一些,这是我大明的亲王,是我大明皇帝陛下的亲叔叔。 西洋来使得知朱常浩是大明皇帝亲叔叔的时候,也不禁多了几分恭敬。 瑞王朱常浩,率先开口,说了一些场面话。 等朱常浩说完,英国的汤姆伯爵站起身来:“尊敬的瑞王殿下,刚刚我们在外面观看大明士兵的训练,对我们的冲击很大,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勇猛的士兵。” 朱常浩淡淡一笑,“汤姆伯爵,你过誉了。” “瑞王殿下,是您过谦了。不过,这一次跟随我来的随从中,也有几名士兵,也算是我们大英帝国的勇士了,就是不知道与大明的士兵相比,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朱常浩看着这个英国的汤姆伯爵,这小子是想要让双方的士兵比划比划呀。 朱常浩再看向其他西洋人的神情,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这些西洋人早就商量好的,想着给我大明一个下马威啊。 既然西洋人敢说这话,那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而且还是有很大的把握。 在场的明朝官员中,负责军事的是黔国公沐天波和平北伯孙应元,可朱常浩并没有在意他们的态度,直接就答应了。 因为人家出招了,在大明的地盘上,你就必须得接招,不然,就丢大人了。 “汤姆伯爵有这个疑虑,本王也有这个疑虑。虽然之前在广东我大明的士兵和贵国的士兵已经交过手了,虽然那边战斗是我大明的士兵获胜了,虽然贵国还向我大明赔偿了白银两千八百两。” “但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究竟是孰强孰弱,本王也是很想知道。” “不妨就趁此机会,我们双方士兵进行切磋交流,也算是以武助兴。” 汤姆伯爵听着朱常浩的话,总觉得背上长出了一根刺,痒痒的,可还够不着。 “既然瑞王殿下有此雅兴,那我们也不好拒绝。只是我们的随从以及甲胄,都留在了馆驿中,还请瑞王殿下派人将他们带来。” 朱常浩点点头,“平北伯,你就辛苦一趟,派人去馆驿将他们带来。” 孙应元站起身来,“末将领命。” 拿个东西,带个人,不值当的让孙应元这个伯爵亲自去,更何况对方还是西洋人。 朱常浩之所以让孙应元亲自去一趟,就是让他去探探底。 功夫不大,孙应元就抬着几口箱子,带着几个西洋人回来了,只不过孙应元没让他们进去。 孙应元独自回到了大堂,“殿下,人已经带到,就在外面等候。” “只是人需要身穿甲胄,手持利器,堂内狭小,恐有隐患,陈斗胆请殿下移步至堂外观看。” 朱常浩看了看贺逢圣等人,站起身来,“那咱们就走吧。” 走到堂外,两个高大的西洋人就开始穿着甲胄,不过,他这个甲胄,可大不一样。 这两个西洋人穿的甲胄,从头到脚,全部包裹的严严实实,手肘处、手腕处、脚腕处、脚掌等,虽然也有甲胄覆盖,但却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手中持有一把巨大的长剑,手掌也是有甲胄包裹,只是留有一个口用于握住剑柄,但剑柄也将留口处堵住了。 等穿戴完毕,除了面罩上留有几个空洞用于观察,其他地方,根本就看不到人,整个就是一个铁桶。 典型就是欧洲中世纪骑士,只是没有骑马而已。 穿着这种全覆盖的甲胄的骑士,为了表明身份,通常会用右手掀起面罩,露出脸庞,久而久之,也就演变成了军队中的敬礼。 朱常浩看着这跟铁皮怪一样西洋人,心里没有点底,这玩意骑上马,不就跟铁浮屠似的,能打得过吗。 黔国公沐天波看着这两个可谓是武装到牙齿的西洋人,笑了起来,“此等装备,果真是不俗啊。” 汤姆伯爵出身贵族,他是知道这两副盔甲的厉害,“这两副盔甲造价昂贵,是骑士才配拥有的,这也是此次进献给大明皇帝陛下的礼物。” 朱常浩点点头,“相信我大明皇帝陛下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瑞王殿下,不知道贵国有哪一位勇士愿意与我们的勇士进行对决?” 黔国公沐天波朝着瑞王朱常浩躬身施礼,“殿下,臣愿一试。” 朱常浩听到沐天波要上,很是惊讶,你沐天波是世袭的国公,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实在是犯不上冒这么大的险。 不过,朱常浩转念一想,既然他沐天波敢应战,那就说明他有必胜的把握。 不然,他们沐家三百年的脸,可就全让他丢了。 “那就辛苦黔国公了。” 沐天波,脱下身上的蟒袍,恭恭敬敬的叠好,蟒袍是赐服,他不能随手一扔,交给亲兵。 而后,又有一名亲兵将沐天波的武器拿了过来,乃是一条流星锤。 平时,沐天波的流星锤是缠绕在腰上的,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拿出来就能用。 只不过今天这场合特殊,他就交给亲兵。 亲兵又问道:“爵爷,用不用披甲?” “不用。” 沐天波和这西洋人来到校场上,两旁聚满了士兵。 沐天波和西洋人拉开了距离,手中流星锤转动如飞,瞅准机会,右手一用力就砸了出去。 这西洋人侧身躲避,刚躲过去,沐天波用手一抽,流星锤便飞了回来,接着右脚一踢,流星锤又砸了出去。 西洋人就有点发愣,他没见过这兵器。 就这样,沐天波仰仗流星锤的距离优势,哐哐就是一顿砸,就是不跟西洋人近身搏斗。 西洋人虽然全身被甲胄包裹的严严实实,可能不怕刀砍,但是他禁不住砸呀。 他手里的长剑本身属于大家伙,可跟沐天波的流星锤一比,那还是短的多,根本就够不着沐天波。 过了没一会,西洋人就被流星锤砸的不行了,沐天波抓住破绽,右脚蓄足了力气,猛的一踢,朝着西洋人的头就砸了过去。 西洋人就算是有头盔护着,可被流星锤砸在了头颅,那也是猴子他亲戚,废废了。 身体笔直的向后仰去,扑通一声,不知是死是活。 第493章 南洋的范围 “好~好。”周边士兵一阵欢呼。 英国的汤姆伯爵走过去,俯下身子一看,自己的这位西洋同胞,出气多,进气少,怕是不行了。 沐天波一流星锤他砸脑袋上了,那能好得了吗。 瑞王朱常浩见状,摆了摆手,让两名士兵将这个昏倒在地的西洋人抬下去治伤。 沐天波将流星锤收回手中,看向另一个全身披甲的西洋人,“你还来吗?” “不!不!不!不不不!”这西洋人连连摇头。 沐天波哈哈一笑,将流星锤交给旁边的亲兵,而后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又穿上了适才脱下的蟒袍。 汤姆伯爵本想着凭借中世纪的骑士的装备,好好的杀一杀明军的威风,没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丢人丢大了。 不过,他也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朝着沐天波就伸出了大拇指,“黔国公,你真是太勇猛。” 沐天波一抱拳,“汤姆伯爵,你过奖了。” 贺逢圣则趁着这个空档,让人搬来了椅子,他准备就在校场里谈了。 而瑞王朱常浩,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朝廷的事了,他一个亲王不好过多参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借故离开了。 贺逢圣挥手示意众人落座,“诸位,请坐。” “刚刚西洋勇士的表现,确实令人耳目一新,有过人之处。” 西洋人都是直来直去的,贺逢圣这就是一句客气话,可是西洋人都当真了。 他们也想知道,我们都输了,怎么还有过人之处呢? 汤姆伯爵便问道:“贺阁老,那不知道刚刚我们的西洋勇士,有何过人之处呢?” 贺逢圣闻听此言,就是一愣,不过,他当官都当了几十年了,这点问题还是难不住他的。 “汤姆伯爵,你看,你们西洋勇士的盔甲,多漂亮呀。” “像这么漂亮的盔甲,可不多见。” 汤姆伯爵听了这话也是有点发懵,不是说大明人说话都比较含蓄吗,怎么夸人夸的这么直啊? 不待汤姆伯爵反应,贺逢圣接着说道:“适才我们双方进行了武艺切磋,虽然分了输赢,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都不必过多的在意。” “其实,本官倒是觉得,我大明在东方,你们在西方,平时就应该多交流,多沟通,有什么事情,及时洽谈,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就像南洋各地,本是我大明故土,此番杜文焕将军率军巡视南洋,正巧遇上了诸位国家的船队在南洋停泊休整。可惜双方未能及时沟通,这才引起了冲突。”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南洋各地,虽然是我大明的土地,但诸位的船队想要靠岸休整,补充食物、淡水,购买物资,还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我大明在南洋的驻军,还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 这几个西洋人听着贺逢圣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直接把他们从南洋驱逐了。 形势比人强,如今大明势大,他们也打不过,可就这么退出去,他们又不甘心。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问道:“贺阁老,你说南洋是大明的领土,那不知道大明在南洋的领土包括哪些呢?” “有了确切的范围,我们回去之后才能向下属下发通知,避免与大明发生误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什么确切的范围啊,打到哪,哪就是我大明地盘。 贺逢圣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嘴上不能这么说,“我大明在南洋的确切领土,由于时间久远,物是人非,有些资料和实际情况可能对不起来,具体的范围,还是要等杜文焕将军重新勘定以后,本官才能给你们准确的答复。” “不过,本官倒是可以先将本官所知道的领土,告诉诸位,以供参考。” “像吕宋,马六甲,渤泥,旧港,满剌加,爪哇,都是我大明在南洋的领土。” “对了,在爪哇以南,还有一个大岛,名为大爪哇,那也是我大明的领土。” “在大爪哇上,有一种奇特的生物,长着鹿头,用两条后腿弹跳着行动,腹部有一口袋,里面装着它的幼崽。”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他说的动物,是袋鼠吧。 他说的大爪哇,就是新荷兰吧。 荷兰人威廉姆·简士,是第一次有记载的外来人登陆澳大利亚,并将其命名为新荷兰。 安东尼·范·迪门身为荷兰人,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他没想到,大明居然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看向贺逢圣,“贺阁老,大明居然还知道南方的那块大陆?” 贺逢圣淡淡一笑,“早在二百年前,郑和郑公公率船队下西洋的时候,我大明的船队就已经知道了。” “就刚刚本官说的那个动物,千年之前,在山海经中就有记载。” “这大爪哇,不就是我大明的领土吗?” 安东尼·范·迪门还能说什么,人家有记载历史的习惯,这个你没法犟。 在安东尼·范·迪门的印象中,那块大陆不过是一片荒凉之地,没什么价值,大明想要,那就给他呗,反正又不是自己家的东西。 “大明,真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其他西洋人一听贺逢圣说的这几个地方,也都没有说别的。 反正你大明的军队已经占领那些地方了,我们又打不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董事杰瑞则和这些人想的不太一样,他们的势力主要是在印度,虽然大明目前主要是出兵南洋,可印度离南洋也不远,备不住什么时候大明就要动手了。 他试探性的问道:“贺阁老,你刚刚所说的范围,就是大明在南洋的范围吗?不会到时候再超出这个范围吧?” 贺逢圣不置可否,他留了个心眼,没有把话说死。 “适才本官也解释了,我所说的,只不过是一个大概的范围,具体情况,还是要等杜文焕将军率军勘定以后,才能确定。” 第494章 西洋人的内部矛盾 这些西洋人见贺逢圣这么说,就明白了,不就还是看你们大明的军队吗,你们大明的军队占领了哪,范围就划到哪。 英国的汤姆伯爵,他和杰瑞虽然都是来自英国,但他们两个人分属不同的势力,他不关心那些,反正英国在南洋并没有殖民地,大明就是把南洋全占了,他们的利益也不会受什么损失。 汤姆看向贺逢圣,“贺阁老,既然南洋是大明的领土,那么我们的船队还可以正常的在南洋行驶吗?” “若是遇到风浪、船体受损等情况,是否可以在南洋停靠修缮?” 贺逢圣点点头,“这个是自然。” “届时,诸位国家的船队,我大明会给每条船发放一面绣有明字的旗帜,只要船上悬挂明字旗帜,便可以在南洋畅通无阻,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我大明在南洋的军队,还可以为悬挂明字旗的船只,提供保护。” “只是,我大明经营南洋不易,还要调动军队为诸位保驾护航。因此,根据船只大小不同,我大明会发放不同的旗帜,诸位也需要以一年为期限,缴纳一定的租金。”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西洋人对利益关系看的很透彻,不就是花钱买个平安吗。 “那我们与大明的商业往来,是否还可以继续?”西班牙的亚当斯密少校问道。 贺逢圣点点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个自然。” “丝绸,茶叶,瓷器,包括火器,只要价钱合适,都可以。” 说着,贺逢圣给礼部理藩司侍郎梁廷栋使了个眼色,介绍商品,这么掉价的事,不能让贺逢圣这个大学士干呐。 梁廷栋心领神会,他也不愿意干这么掉价的事,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拿起一个茶杯,“诸位,就比如说这个茶杯,上面印有花纹,你们若是有需要,可以专门订制你们所需要的样式。” “上面可以印上你们的名字,你们的文字,甚至还可以印上山川宫殿。或是印上亲人,朋友的名字,再印上一些吉祥话,拿去当做礼品相送,也是极好的。” 梁廷栋这话,着实是让这些西洋人眼前一亮,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给专人订制专门的样式,拿去送礼,这可是再好不过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没有人情世故呀。 在西洋,你求人办事,那也不能空着手啊。 很快,这些西洋人就订购了大量的瓷器,其他的丝绸、茶叶等,也有不少。 不过,这些西洋人最在意的,倒不是这些,而是火器。 在场的西洋人中,除了英国人没有和大明军队交过手外,其他的三家,都和大明的军队交过手,他们都见识过大明火器的厉害。 英国人虽然没和大明军队交过手,但他们和其他西洋人交过手啊,从其他们的神情中也能看得出来,大明的火器,错不了。 再加上他们刚来的时候也都看过明军士兵操练火器了,对大明火器的威力,也有了解。 尤其是英国内部,封建势力与新兴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一个为了稳固政权,一个为了抢夺政权,双方都需要武力。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杰瑞董事问道:“那不知道大明的火器怎么售卖?价格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梁廷栋并没有回答,而是由黔国公沐天波回答的,毕竟他才是军方的代表。 “这个诸位不必着急,可以先试一试。” “来人,拿几把燧发枪来。” “是。” 这些西洋人拿起大明的燧发枪开火试了试,那效果,小麻雀啄牛欢喜,确实牛掰。 沐天波笑呵呵的看着西洋人,反正大明卖出去的,永远落后于军队装备的,他也不用担心资敌。 “诸位都试过了,以为如何?” 英国东印度公司董事杰瑞将燧发枪放到桌子上,“确实不错,我很喜欢,黔国公,你就开个价吧。” “你们刚刚试的是崇祯十三式燧发枪,每支售价十五两白银。” 杰瑞有些为难,“每支十五两白银,这价格制造两支火铳都有富余,未免也太贵了吧。” 沐天波淡淡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燧发枪可不仅仅是武器,而是保住身家性命的利器。” “你若是不舍得这十五两银子,可你的敌人舍得,到时候他拿着燧发枪对着你来上那么一下,你的性命,你的钱财,可就都归了你的敌人了。” “就是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我们卖的不是燧发枪,而是技术。” “说的有道理。”英国的汤姆伯爵看了一眼杰瑞,“十五两白银一支,我要两千支。” 杰瑞一看,你小子这是想干什么呀,“十五两白银一支,我要三千支。” 汤姆铮铮的看着杰瑞,你们这帮人,平时就不服从国王,现在又买这么多火器,这是想干什么呀。 “我买五千支。” 杰瑞也是上来劲,“我买六千支。” “我买六千五百支!” “我买七千五百支!” 沐天波看着汤姆和杰瑞两个人狗咬狗,心里暗自发笑,你们自己人怎么还较上劲了。 “二位,二位,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二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一次,我们不知道燧发枪这么受欢迎,就准备了五千支,您二位要六千支、七千支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 “我看二位都想要,不如这样吧,五千支燧发枪,每支十五两白银,共计七万五千两白银。” “那就以七万五千两白银为底价,您二位,包括其他的几位,你们竞拍吧,价高者得之。” 英国的汤姆伯爵代表旧贵族,东印度公司董事杰瑞代表新兴资产阶级,二者之间矛盾尖锐,生怕这批燧发枪到了对方手中,都争相加价。 其他三家的西洋人,看着汤姆和杰瑞两个冤家那架势,都没有再加价。 这倒不是说明军的燧发枪不好,而是汤姆和杰瑞两个人把价格抬得太高了,价值决定价格,价格远远超过了价值,他们是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的。 最终,杰瑞以三十二万两的价格,拍下了这五千支燧发枪。 沐天波自然是可得他们两个如此,笑着把提货单递给了杰瑞,“杰瑞先生,军工部在北京,你凭借此提货单,可以在天津登陆,届时那里会有人接待你的。” 杰瑞接过提货单,“有劳了。” 这次商谈,目的除了宣布南洋彻底划为大明的另外,剩下的就是倾销商品。 燧发枪的利润是小头,而且实行的还是饥饿营销,真正盈利的还是丝绸、茶叶和瓷器。 事情一谈完,西洋人就各自回了馆驿。 英国的汤姆伯爵则气冲冲跑到杰瑞的房间里,“杰瑞,你这是什么意思?” “伯爵,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少给我装蒜,那五千支燧发枪,你为什么不惜血本也要和我争抢!” 杰瑞神色自若,“我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们的国家。” “不管怎么样,这五千支燧发枪不是落到我们英国吗,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汤姆伯爵怒目而视,“用大明的话,你这就是冠冕堂皇。” “什么为了国家,你就是为了你们那些商人的利益,好用这五千支燧发枪对抗国王!” 杰瑞连连摇头,“伯爵,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真的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国家。” “当然了,我们商人也是国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要保护我们自己的,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其他公民。” “用大明的话来说,我这是为了天下苍生。” 汤姆伯爵一听这话就急了,“英伦三岛是在我的肩上担着,天下苍生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杰瑞听了这话,不以为然,“伯爵,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汤姆伯爵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是受国王的委托,前来东方为国家谋取利益,可你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使绊子,搅闹国防大事!” “搅吧,搅吧,你就搅吧!搅的和法国打仗没了军需,搅的英吉利海峡大乱,把斯图亚特王朝亡了,老子大不了陪你们一起完命就是!” 杰瑞不为所动,搅吧,搅吧,我是搅拌机吗? “你看,又急。” “伯爵,是你太狭隘了。用大明的话说,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汤姆伯爵用手指着杰瑞,“你不要给我哇哇叫!”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敢作乱,我一定亲手把你送上绞刑台。” 入夜,黔国公沐天波又派人找到汤姆伯爵,以同为贵族看不惯杰瑞那小人嘴角为由,又卖给了他一批火器,以增加英国封建贵族的实力,增加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难度。 第495章 南洋都司 南洋的事,基本上可以说是很顺利,因为南洋的岛屿上多是些土着,很难形成成建制的抵抗力量,大明的军队一到,就相当于是降维打击。 也就是在南洋殖民的西洋人相对棘手一些,但问题也不算大。他们军队数量有限,又是远离本土,经过在应天府的一番商谈,他们也很识趣的被退出了南洋。 率军收复南洋的征夷副将军杜文焕,在勘探南洋各地之后,上了一封奏疏,将南洋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 像什么苏门答腊岛、爪哇岛、渤泥、包括南方的澳大利亚等,都有相关的陈述。 杜文焕率军收复了南洋,而且还有澳大利亚那么一大片地区,给个世袭的伯爵,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所以,朱由检便封杜文焕为旧港侯,予世袭铁券。 贺虎臣封爪哇伯,周遇吉封平南伯,皆予世袭铁券。 这么大一片地方,怎么治理,朱由检便召集了内阁、六部以及英国公张之极前来乾清宫议事。 朱由检看向群臣,“南洋各地,多是岛屿,上面的人,也多是不知礼仪的土着,之前筹措军需时,周王与靖江王捐献府库,本来是应该让他们两个移藩缅甸的,可事情多变,一直未能执行。” “这一次,就让周王和靖江王移藩南洋吧。” “在渤泥(今加里曼岛)划出一部,作为周王封地。周王就藩于开封府,那渤泥下面的卫所,就以开封府下辖的州县为名。” “渤泥西部的那个岛(今苏拉威西岛),以开封府西方的归德府为名,命名为归德岛,卫所以归德府下辖州县为名。” “爪哇以西的那个大岛(今新几内亚岛),以靖江王就藩地桂林府命名为桂林岛,划出一部作为靖江王封地,桂林岛上的卫所,以桂林府下辖州县为名。” “爪哇岛在渤泥南部,其内的卫所,就以开封府南方的汝宁府下辖州县为名。” “旧港,设立旧港卫。苏门答腊、满剌加,这两个地方的卫所,以济南府下辖的州县为名。” 旧港,苏门答腊,满剌加,这三个地方中间的就是马六甲海峡,是海上的咽喉要道,必须掌握在朝廷的手里,朱由检就没有在这里移藩藩王。 “以上南洋各地,设置南洋都司,增设一南洋总兵官、增设一南洋总督管理。” “诸位,关于这南洋总兵官,可有合适人选?” 朱由检虽然问的是诸位,但众人心里明白,皇帝实际上问的是英国公张之极。 张之极的身子骨,是大不如从前了,明显的就能看得出精神头有些萎靡了。 “陛下,南洋总兵官镇守南洋,必然是水战陆战都要精通,我军之中,精通陆战者,大有人在。精通水战者,也有不少。可二者兼而有之的,确实不多。” “臣以为,还是从此次收复南洋的三位将领中挑选最为合适。” 朱由检听明白了张之极的意思,此次收复南洋的三位将领,就是杜文焕,贺虎臣,周遇吉。 杜文焕上了年岁,让他镇守南洋恐怕也镇守不了多长时间了。贺虎臣久镇宁夏,陆战骑战是一把好手,水战就差了一些。 那就只剩下周遇吉。 “就让平南伯周遇吉担任镇守南洋总兵官,驻地为爪哇岛。” “那南洋总督,诸位可有人选?” 吏部尚书崔呈秀率先发言,“臣举荐山东巡抚方一藻。” 这一段时间,朝堂中的官员也有了变动,内阁首辅张瑞图致仕,右次辅温体仁晋升首辅,贺逢圣从应天府回来后,晋升右次辅,礼部尚书周延儒入阁,成为分管礼部的大学士,户部侍郎张秉文晋升礼部尚书。 吏部尚书吴宗达致仕,刑部尚书崔呈秀转任吏部尚书,刑部治安司侍郎倪元璐晋升刑部尚书。 吏部,那是管人的,朱由检自然是要抓在自己手里。 崔呈秀都七十多了,本来都该致仕了,可等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是腰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精神头倍棒。 而户部尚书钱谦益,则在温体仁与周延儒的联手打压下,被迫致仕了。 户部侍郎周士朴顺势晋升户部尚书。 崔呈秀作为吏部尚书,任免官员,他自然得第一个说话。 “陛下,山东巡抚方一藻,最早担任辽东巡抚,久经战事,后又巡抚宣府,再后巡抚山东,有能力,有资历,有经验。臣以为方一藻可胜任南洋总督。” 朱由检不置可否,“方一藻年初才调任山东巡抚,不宜再动。” 刑部尚书倪元璐起身奏报,“陛下,臣举荐两广总督方孔炤。” “方孔炤最初担任湖广巡抚,剿灭流寇,八战八捷。后湖广拆分为湖南湖北二省,方孔炤又担任湖广总督,再后调任两广总督,政绩斐然。臣以为方孔炤可胜任南洋总督一职。” 朱由检不置可否,“方孔炤的确是合适人选,可将来对接南洋,两广是第一线。如今南洋新近收复,我军立足未稳,还需要两广协助,方孔炤这个两广总督,还是先不要动了。” 内阁首辅温体仁,他最会体察上意了,往往皇帝询问一个官员的时候,通常皇帝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陛下,臣举荐三边总督郑崇俭。” “郑崇俭久镇西北,无论是清剿流寇,肃清回乱,还是平定蒙古,皆有建树。而南洋那种洋夷混杂、土着莽撞的局面,也需由这等能臣方能化解。” 朱由检看向温体仁,“郑崇俭倒是个合适人选,可西北局势复杂,若是郑崇俭离任,谁又能处理西北的局势?” “回禀陛下,可以起复杨嗣昌为三边总督。” “杨嗣昌之前因为其父杨鹤去世,丁忧在家,如今父丧已满,赋闲在家。依臣愚见,不妨起复杨嗣昌接替郑崇俭,总督三边军政事务。” 朱由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怪不得这个温体仁能成为崇祯朝在任时间最久的内阁首辅,是真的会体察上意。 “擢三边总督郑崇俭为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任南洋总督,同时参赞南洋军务。” “起复杨嗣昌为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任三边总督。” 第496章 澳洲 内阁首辅温体仁问道:“陛下,爪哇岛以南,还有一个大岛,据旧港侯的奏疏描述,其面积足超过大明,那么大一片区域,该当如何治理,还请陛下示下。” 爪哇岛以南的大岛,就是澳大利亚。 只不过澳大利亚,也就靠近海边的地方适宜居住,中间那一大片区域,都是热带沙漠气候,根本就没法住人。 可是,澳大利亚矿产资源丰富,且适宜畜牧业的发展,被誉为“坐在矿车里,骑在羊背上”。 朱由检看着书案上南洋的简图,“爪哇岛以南的那个大岛,将其命名为澳洲。” “将肃王,岷王,韩王,沈王,移藩到澳洲,其澳洲封地名称,包括卫所名称,就以原封地所在的州府命名。” “而后,再移三十位郡王,到澳洲就藩。” “另外,让定国公担任澳洲总兵官,南北两京所有赋闲的勋贵,充任军官,前赴澳洲,为朝廷先行开拓澳洲。” “御马监少监卢九德,担任澳洲镇守太监。” 澳大利亚,最开始就是用来流放罪犯的地方,如今移一些藩王过去,再把那些没有用、混吃等死的勋贵扔过去,也算是恰得其所。 户部尚书周士朴问道:“陛下,澳洲那么大,再加上南洋各地,若是上来就如此大规模的移民,户部怕是有些吃不消。” 朱由检早有打算,“还是先紧着南洋来,先将南洋各地的卫所填满了再说。” “至于澳洲,让四位移藩的藩王先自行招募百姓,等他们招募完了,朝廷每人再给他们移一万人。” “肃王相对贫寒,到时候户部多周济一些。” “近些年来,朝廷接连动兵,从安南,吕宋,再到南洋,每次都伴随着大规模移民,户部的压力确实是大了一些。” “南洋各地,粮食都是一年三熟,粮食的问题,以后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至于说钱财方面,税收制度,还是要适当的完善,只不过这个急不得。” 其实,凭借少府的生意,朱由检的内帑中,积攒了不少的钱财,国库不够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补上。 但是,他只能适当的贴补一些,不能大手大脚的往外掏钱。不然,那帮文官要是知道他手里有钱,看着吧,不把内帑掏空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由检接着说道:“若是国库还是不够用,那就把另外半个日本收复,将日本的金银矿,全部纳入朝廷治下。” 说着,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兼军令总长陈奇瑜,“陈尚书,你们军令部先拿出一个作战计划来。” “臣遵旨。” 朱由检之所以频频发动对外战争,就是为了把大明朝的内部矛盾转移为外部矛盾。 之前朱由检凭借平定辽东、平定蒙古、平定日本,几场胜仗,积累了威望,也正是凭借这些威望,他才得以实施盐政改革、清查田亩。 但也因为此,得罪了太多的人了,这些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安抚人心。 古代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土地兼并,现如今朱由检打下了那么多土地,在一定程度,缓解了大明朝内部的土地兼并。 因为把没有土地、流离失所的百姓,全都迁移到新收复的土地上了。 就像当初收复台湾之后,朱由检便立即把陕西的灾民迁移过去了。 陕西在西北,台湾在东南,气候完全不一样,可陕西的百姓依旧愿意过去。原因无他,他们在陕西没有土地,又赶上了连年天灾,要是留在陕西,很难有活路。 气候不适应,那就慢慢适应,总比饿死了要好。 大明开国之初,北方人口凋敝,十室九空,大量的南方人被迁移到西北。 南方和西北的气候也不一样,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要有人,有土地,大明朝的百姓就能够繁衍生息,生生不息。 朱由检看向户部尚书周士朴,“户部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移民。” “如今毕自严毕阁老致仕了,户部的担子,可就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周士朴站起身来,“臣定不辱使命。” “朕再额外叮嘱你一句,移民的时候,能多移一些富户,就多移一些富户。” 汉朝之时,有一个制度,那就是陵邑制度,每修建一座帝王陵墓,就会迁移大量的富户去守陵。 久而久之,汉朝帝王的陵墓周边,便会呈现一片繁荣,也随之形成了一个词语,“五陵少年”。 五陵少年,那可都是正儿八经富贵人家的孩子。 朱由检也有意效仿此举,只是,很难实现。 大明朝的富户,在朝堂,在乡野,那可以说是盘根错节,关系网不知道能通到哪里,甚至这些富户的家人,就有在朝中任职的官员。 朱由检想着迁移地方的富户去南洋,以抑制地方势力,反正这些富户迁移到南洋去,也会被编入卫所,也不怕他们闹事。 但这些富户们在大明,有钱有势,地方官吏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就跟土皇帝一样,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迁移去南洋呢。 所以,朱由检知道很难,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 周士朴也清楚朱由检的意思,“臣明白。” 朱由检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有,户部和礼部对于民间的一些事情,该出手治理的就出手。” 朱由检话里指的是,民间一些人开办的报纸和银行。 朱由检登基之初,就让司礼监太监刘时敏开办了皇明时报,用来宣传国策,掌控舆论力量。 每一次胜仗,每一次惠民措施,报纸都会不遗余力的宣传,朱由检本人在民间能有这么大的威望,也与此有关。 原本掌握舆论的是读书人呐,他们一看这架势,怎么舆论主导权被朝廷抢走了? 那他们自然就不能干了,他们也开办了报纸。 还有就是银行,朝廷开办的银行极大的损害了民间的钱庄生意,他们也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这些人也开办了银行,朝廷开办的银行叫大明兼济银行,意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们开办的银行,叫广厦银行,意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从蕴意上,就不服朝廷。 朱由检对此,也是有所了解,只是朝廷开办的产业,还难免出现鱼肉百姓的呢,就更不用说是那些人开办的了。 “民间一些人开办的报纸,总是说朝廷穷兵黩武,滥用民力。朝廷不禁止士子百姓谈论朝政,但是,不能容许抹黑朝廷。” “礼部行文各省的庠序使司,严查这些抹黑朝廷之人。” “民间开办的银行,有些利率太高,利息都快超过本金了,逼得人家破人亡。还有的干脆就是卷钱跑路,拿着百姓的血汗钱就消失了。” “对于此,刑部行文各省府州县,该查的查,该抓的抓,不管是谁,只要敢打百姓血汗钱的主意,没说的,严办!” 第497章 移民难 浙江,杭州府。 巡抚衙门。 浙江巡抚冯铨,布政使倪文焕,按察使孙之獬,庠序使杨延麟,将作使成德,这五位浙江的当家人,此刻都坐在浙江巡抚衙门的大堂里,面露愁容。 原来是朝廷要向南洋移民,给浙江下了指标,整个浙江要移七万户人家。 整个大明朝,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就是江苏,安徽,浙江,江西四个省份了。 移民数量,自然也是这四个省份承担的最多,其他的省份相对就要少一些。 当然了,像云南、贵州,这样的省份,一户人家都不用移。 大明朝苦心经营了三百年,好不容易把云南、贵州变成汉地,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打这两个省份的主意, 浙江巡抚冯铨接到朝廷的公文后,二话不说,当即安排布政使司衙门的人,着手此事。 正好之前已经全面清查了户籍人口和田亩,布政使司的人,先找那些没有土地的人和给大户人家当奴仆的人,先把他们移到南洋去。 租地主家田地的佃户也好,给大户人家当奴仆也好,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浙江布政使司的人一宣传,到了南洋之后,按照人头,分配田地,而且那的粮食,一年三熟,根本就饿不着。 最重要的是,到了南洋,娶不上媳妇的,朝廷给你分配,反正有那么多土着人呢。 这些人也不挑,是个女的就行。娶一个南洋土着女人,那也比娶不上媳妇,打一辈子光棍,断了香火要强。 就这样,布政使司紧忙活,终于凑够了四万户人家。 可是,还缺三万户呢。 这倒不是说找不出穷苦人家了,而是,没人愿意去了。 之前向吕宋移民的时候,浙江已经移了一部分人了,当然了,移的都是那些艰难生活的底层百姓。 如今移民,已经是第二批了,这些人还算不上生活的最苦的,因为最苦的那些人,早就去了吕宋了。 再加上,浙江本就富庶,工商业发达,想糊弄口饭吃,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百姓有浓厚的乡土情结,故土难离,但凡能活得下去,他们是不太情愿离开自己的家乡的。 没人愿意去,如果强硬迁移的话,又得惹的民怨纷腾。 而且浙江也不小,三万户人家,强硬迁移哪片区域的百姓呐? 可着一个地方来,那肯定是不合适的,哪有薅羊毛可着一只羊薅的。 分摊到各个州府,地方的官员,也不愿意干这挨骂的事。 这还不算难,最难的是,朝廷下的命令中,浙江移民里,最少要移三千富户。 富户们待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移民去南洋呢。 所以,事情就僵到这了。 浙江的五位当家官员,也都是愁眉不展。 这其中,浙江巡抚冯铨,布政使倪文焕,按察使孙之獬,这三个都是原来攀附魏忠贤的阉党成员。 皇帝安排他们三个到浙江,他们三个人心里都清楚是因为什么,要是连这点事都干不好,罢官夺职那都是轻的。 浙江巡抚冯铨看向其余四人,“朝廷下了死命令,浙江必须向南洋移民七万户人家,如今已经移了四万户,还差三万户。” “四位,想想办法吧。” 布政使倪文焕说话了,“中丞大人,不是下官等不想办法,实在是,那些老百姓,没人愿意去。” “之前向辽东移民,向东瀛移民,向交趾移民,向吕宋移民,活不下去的百姓基本上全完了。剩下的这些,那都还有点活路,凑到四万户人家,已经是很难得了。” “更何况,那是七万户人家呀,就按一户三口人算,那也得有二十多万人。但凡活得下去,谁愿意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去那么远的地方。” “要我说,干脆直接下公文,强制性移民算了。”按察使孙之獬说道。 “浙江下辖是十一个府,每一个府移三千户人家,也就够了。” “强制性移民?”倪文焕不置可否,“那是老百姓,不是军队,你让他们往哪去他们就往哪去。” “再说了,真要是强制性移民,老百姓非得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的八辈祖宗不可。” “那你说怎么办?”孙之獬有点不乐意了,“迁移人口,本就是你布政使司的事,现在倒好,还得连累我们其他三司衙门跟着你受累。” 浙江布政使倪文焕,按察使孙之獬,两个虽然原来都是攀附魏忠贤的阉党,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倪文焕虽然攀附魏忠贤,但他是属于没有办法,就是想着升官发财。 可孙之獬不一样,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从上坏到下。孙之獬是一点都瞧不上孙之獬这种骨子里就坏的人。 孙之獬也看不上倪文焕,你我都是阉党,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半斤对八两,没什么好说的。 可偏偏倪文焕属于是乌鸦落在煤堆上,光瞅着别人黑,瞅不见自己黑。 孙之獬因此也瞧不上倪文焕。 平时两个人就不对付,如今遇上事了,两个人自然也不会心平气和的。 “好了,好了。”浙江巡抚冯铨出声制止了二人的争吵,“你们两个,一个是主管一省民政的布政使,一个是主管一省刑名的按察使,吵吵闹闹的,还是在公堂上,像什么样子!” “这个官,你们两个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向朝廷上辞呈,省的在这搅闹。” “行了,看着你们两个就来气,都散了吧。” 庠序使杨延麟,将作使成德,这两个人一个是管礼教的,一个是管工程的,都是属于后来在各省添设的衙门。 这两个人,都是正经八百的读书人,他们是看不上包括巡抚冯铨在内的其他三个原阉党成员的,只是他们两个作为下官,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事情还没议,巡抚冯铨就直接让散了,杨延麟和成德两个人就明白了,冯铨这是要单独和倪文焕和孙之獬两个人商量呢。 杨延麟,成德,两个人也乐得如此,反正事情是你们仨商量的,把我们俩摘出去了。 到时候,不管你们仨用什么见不得人的计谋,只要把朝廷交代下来的事情完成了就行。 我们俩人不出工,不出力,还不用挨老百姓的骂,也不用担太大的责任,挺好的。 冯铨原来是天启的大学士,那当官有一套,他也是清楚杨延麟二人的心思,这才选择这么做的。 冯铨也不怕他能两个人把事情抖搂出来,要是朝廷交代的事完不成,他们俩也要受牵连。 相反,必要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得伸手帮忙。 因为他们五个,是一省官场上官职最高的五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要良心的。 第498章 苦一苦百姓 倪文焕,孙之獬,两个人也明白冯铨的意思,他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坐着,并没有离开。 冯铨站起身来,“移七万户百姓也好,移七十万户百姓也好,这是朝廷下了公文的,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强制性移民,那也没什么。”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还要移三千富户。” “这三千富户,怎么移?” “以下官愚见,让按察使司去查。”布政使倪文焕顿时有了主意,“有钱人家的钱,有几个是干净的。” “安排人去查,不怕查不出问题来。到时候就以这个为罪名,将他们全都发配到南洋去。” 按察使孙之獬听了倪文焕这话,可就不干了,“倪藩台,你知道这是多少人吗,三千富户。” “要是一个两个的,什么都不用说了,随便找个罪名就能把他们发配到南洋。” “可这是三千富户啊,这么多人,能这么干吗?” “这是浙江,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浙江籍的官员,要是真这么干,你我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冯铨从身前的书案上拿起一份公文,缓缓走下堂来,“这是金华知府上的公文,说是有一个叫许都的人,散尽家财,拉帮结派,结为义社。” 明朝末年,除了李自成、张献忠那样大规模的流寇之外,在浙江,崇祯十五年到十七年,还曾发生过一次叛乱,就是由许都领导的白头军反叛。 只不过,没有成什么气候,就被官府镇压了。 此次金华知府公文里提到的许都,正是历史上聚众反叛的那个人。 冯铨走到堂中,将金华知府上奏的公文递给了布政使倪文焕,倪文焕看完之后,又递给了按察使孙之獬。 倪文焕看完,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瞌睡了,立马就来了一个枕头。 孙之獬看完,可就没倪文焕那么高兴了,他是浙江按察使,管着整个浙江的刑名,这要是闹出什么事来,那可都是他按察使的麻烦。 倪文焕看向巡抚冯铨,“中丞大人,据公文上显示,这个许都,早在去年就有攻打宣平县的计划,只不过未能如愿。” “这可是造反呐。” “这个许都真要是想造反,可是个棘手的事。”孙之獬眉头微皱,面露沉重。 “据金华府的公文上说,今年这个许都母亲过世的时候,足足有上万人送葬,他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不说是一呼百应,也差不了多少。” 冯铨坐在倪文焕的身旁,“也正是这个许都老母亲过世,有上万人送葬,声势浩大,这才引起了金华知府的警觉。” “结果,金华知府派人一调查,就查出了公文上这些事。” 孙之獬听了冯铨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这个许都是东阳县人,他拉帮结派,动静怕是小不了,这东阳知县要么是收了许都的喊好处,要么就是怕自己治下出事,压了下来,没有上报,这才放任这个许都成了气候。” 倪文焕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许都是东阳县人,属于金华府管辖,可去年许都计划攻打的宣平县,那可是归处州府管辖,这个许都的势力,不容小觑呀。” 冯铨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容小觑的,咱们要是不知道,这个许都突然造反,这叫不容小觑。” “可现在咱们知道了,这个许都,就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不仅掀不起什么浪花,说不定,还可以为我所用。” 冯铨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倪文焕和孙之獬还能不明白吗。 倪文焕说道:“中丞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就让这个许都造反,他这一反,指不定要牵连多少人呢。” “造反,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这样一来,浙江移民的缺额,也就有了。” 孙之獬则提出了不同意了,这倒不是说他是怕燃起战火,波及百姓,他为了百姓着想。 主要是,他是浙江按察使,要是出了许都这一档子事,他是第一责任人。 “利用许都,完成移民的缺额,固然是好。” “可是,能跟着许都造反的,无非就是普通百姓,那些有钱的富户,根本就不可能跟着许都玩命。” “这样一来,三千富户的缺额,怕是还不够。” 冯铨看向孙之獬,“足够了。” “什么叫富户,这个朝廷没有明确的指示,那这个范围可就广了。” “范围一广,这里面的人不就多了。” “这个许都是金华府的人,他的势力也基本上在金华府,那这三千富户,就在金华府移吧。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 还有一点,冯铨没有说出来,但是倪文焕和孙之獬却都明白,三千富户,只在金华府移,那浙江的其他官员,自然是大力支持的,金华知府也只能乖乖就范。 事到如今,孙之獬也不能说别的了,“中丞大人,既然许都要反,那么浙江总兵麾下的野战军,会不会直接参与平叛。” “要是他们一插手,这事可就很容易脱离我们的控制。” 冯铨很有自信的摆了摆手,“无妨,自从清平伯率浙江兵马参与收复安南之战,浙江的野战军至今还未补充到全盛时期,清平伯也被留在交趾,浙江承平已久,浙江总兵朝廷也一直也没有任命。” “野战军那边,不用担心。” “况且,浙江的叛乱,先由浙江的治安军平定,要是我们平定不了,再由野战军出手。” “孙臬台,到时候你带着杭严、宁绍、嘉湖、台州、温处、金衢,六个兵备道的治安军,平定许都叛乱。” 孙之獬并没有立刻给予答复,“中丞大人,兵备道的官员虽然挂着按察副使、按察佥事的职衔,可他们是直接归您这个巡抚管理的,下官可以要求他们配合按察使司办案,但无权调动兵备道的治安军。” “此事,还得麻烦中丞大人您向各地兵备道下一则调令,让他们暂归下官节制。” 冯铨是官场老油条了,他知道孙之獬这是怕担责任,有了他的调令,那这事,就说明他是奉命行事。 “这是自然,调令我这就给你。” 冯铨直接提笔写了一道调令,用上巡抚大印,而后交给了孙之獬。 调令上写的清楚,为了维护浙江治安,兵备道的治安军暂归按察使孙之獬节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孙之獬一看,他想要的没有啊,不过,他也不能说别的,总不能把他们的算计都写上去,有这个,也能够证明他是奉命行事了。 冯铨接着又嘱咐了一句,“朝堂之上,来自浙江的官员不在少数,其中以内阁首辅温体仁温阁老和刑部尚书倪元璐大人为最。” “温阁老的家乡在湖州府,离金华府很远,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杭州府,倒是不打紧。” “可刑部尚书倪大人的家乡在绍兴府,就挨着金华府,到时候要注意,绝不能让叛乱波及到绍兴府。” 孙之獬点点头,“中丞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冯铨又看向倪文焕,“倪藩台,你安排人,再给那个许都加一把火。” “下官明白。” 冯铨站起身来,“许都此事一平,移民的问题解决了,浙江的宵小之徒怕是也得以肃清,只是,苦了百姓。” “不过,这也都是为了朝廷大计,没办法,只好再苦一苦百姓了。” 第499章 许都的谋划 浙江,金华府,东阳县。 一处四进四出的大院子,这正是许都的家。 此刻,许都的家里密密麻麻全是人。 虽然人很多,但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异常的安静。 原因无他,他们商量的事情,是造反。 造反,是一个全家族共同创业的大事,容不得丁点马虎。 要是稍微有点不留神,家里死的人,恐怕就得按家谱来了,成本成本的没。 所以,这些人,商量造反的事情,那是大气都不敢出,放屁都恨不得让人在后面接着,生怕跑了味。 许都左看看,右看看,看着他那些兄弟,不禁气血翻涌,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弟兄们,朝廷腐败,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横征暴敛,鱼肉百姓。” “你我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看着百姓受苦受难,心里实在是难受呀。”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来了一句,“那我不看不就行了嘛。” “这话是谁说的?”许都向着人群看去。 那么多人在场,谁也不承认。而且,梦参与造反这种事的,身边的那都是自己人,就算是知道这话谁说的,碍于情面,也没人指认。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许都此人,难成大事。 造反这么大的事,本应该私下里找几个亲信之人商议,可他倒好,弄来了这么多人。 人一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想法多了,那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许都见没人承认,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身为领袖,为了展示胸襟,他还不能说别的。 “好了,好了大家也不要再随意猜测了。” “刚刚那位兄弟话说的没错,百姓受苦,那我不看了,不就看不见了吗。可是,这种做法与掩耳盗铃何异?” “要是把话说的再直白一点,他们是百姓,我们也是百姓,他们遭受官府鱼肉,我们不管不顾,那等到我们遭受官府鱼肉的时候,谁又会管我们呢?” “所以,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不仅要管,而且还要大管特管。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以后我们不再遭受同样的苦难。” 许都能聚拢起来这么多人,能力还是有的,这么多人里面,也有他提前就打好招呼的亲信。 他的亲信们一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刻给许都打配合。 “对,说得对,许大哥他说的对呀。” “今个咱们不管别人,那以后谁还能管咱们呐。” 另一人也随之附和,“没错,咱们穷苦人家,就应该聚在一块,互相帮助,这样那些狗官和大户人家,才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又有一人也附和道:“就是,许大哥,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就说怎么干吧。” “你划出道来,我们跟着你干就是了。” “对,许大哥,你就说怎么干吧。” “许大哥,你就发话吧,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好!”许都挥手示意众人,“承蒙弟兄们抬爱,看得起我许某人,那我也就不再推脱了。” “如今咱们弟兄那是兵强马壮,许某不才,家中还有一些兵器,弟兄们人手一件,咱们杀贪官,救百姓,救民于水火。” “大明府太祖皇帝不过是一个要饭的出身,当初打天下靠的也不过是淮西二十四将。” “再看看咱们弟兄,虽然是穷苦人家,但怎么着也比要饭的强。而且咱们人数众多,远远超过二十四人。” “如此天赐良机,正是我们大展身手之时。” “弟兄们,听我的,咱们杀尽贪官污吏,解救贫苦百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咱们都做一做那草头王,到时候每个人再娶上三房四房的媳妇,岂不美哉!” 许都经常和穷苦百姓打交道,他知道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和穷苦百姓讲大道理,没有。就得来这实实在在的。 果不其然,效果立竿见影,再加上许都的亲信们一通煽风点火,气氛当时就燃起来了。 可是,又有人问了,“那要是官军打过来怎么办?” “咱们能打的过官军吗?” 许都那是胸有成竹,“这个不用害怕,我早就打探清楚了。” “之前攻打安南的时候,从浙江抽调走了一万野战军,由浙江总兵清平伯吴遵周亲自带队去的。” “后来攻打南洋,又从浙江抽调了五千人,虽然事后朝廷又从陕西调来了三千人,但加起来,整个浙江也不过才八千野战军而已。” “浙江那么大,野战军的主力又在防守杭州府,根本就顾不过来。更重要的是,浙江总兵空缺,野战军就是群龙无首。” “至于官府的治安军,就是之前的卫所兵,平时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打仗根本就指望不上。” 许都的亲信立刻给他打配合,“咱们就放心吧,许大哥是什么呀,那早就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的了,咱们就不用操那个心了。” “许大哥,你就说咱们怎么干吧,我们都听你的。” 其他人也开始附和,“对,许大哥你就吩咐吧,我们都听你的。” 许大哥,你就吩咐吧。 “那好。”许都也知道造反这事不能拖,这么多人,指不定拖出什么事来呢。 “咱们现在在东阳县,那咱们就先打东阳县,而后,分兵两路,一路挥兵向西,拿下义乌,继而转战西北,拿下浦江,再向西南,拿下兰溪、汤溪。 “一路向南进军,拿下永康,而后继续向西行军,拿下武义。” “这样一来,大半个金华府就都是我们的了。” “到最后,四面齐发,一举拿下金华县这个金华府的附郭县,占领金华府全境。” “拿下了金华府,我们就有了立足的本钱,我们就可以大量招募勇士,囤积钱粮,扫荡全浙,练出一支像戚家军那样的精兵。” “到时候,我们就算是不能像明太祖朱元璋那样平定天下,最起码,也能像张士诚那样,坐拥江南膏腴之地,掌控天下财富。” “有钱有粮,何愁招不来了士兵。” “有钱有粮又有兵,何愁不能问鼎天下。” 第500章 锦衣卫截胡 “说的好。” 就在许都慷慨激昂、绘声绘色的表达完他的策略之后,人群之中立刻就有一人高声赞叹。 “劳驾再问一句,说的这么热闹,要是进展没有那么顺利,官府从其他地方调兵来了,该怎么办?” 许都听着这人的声音,觉得那么耳熟,就跟最开始说“我不看不就行了”的那个人的声音相似,就应该是一个人。 这人老这么捣乱怎么能行呢? 得想办法让他闭上嘴,免得到时候还要坏事。 许都淡淡一笑,“这位兄弟问的在理,凡事要想的周全,预则立,不预则废。” “倘若万一失败了,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提前在台州府的海边备下了船只,届时我们就向东直奔台州府,出海到吕宋也好,到南洋也好,反正那里都是各地的移民,咱们往那里一躲,谁都发现不了。” 许都说话的这功夫,就对着人群中自己的亲信使眼色,让他们悄无声息的凑到总是说泄气话的那人身边,准备等人群中散,好好的审一审,看看是不是官府的探子。 如果是官府的探子,那就直接杀了。 如果不是官府的探子,那就活埋。 你不是官府的探子,还光说这丧气话,那不收拾你收拾谁。 这人也发现了有人悄无声息的往他身边围拢,不过这人却并不在意,反而是又开口说话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不能说是问题,就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吧。” “你说了这么半天,说的这么热闹,也算计到了官府和退路,但是你却偏偏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因素。” “哦,是什么因素?”许都问道。 “锦衣卫。” 许都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脑子嗡的一声,这个他倒是真的没有考虑。 这也不能怪许都没有想到,浙江的锦衣卫,也不光是浙江,其他省份的锦衣卫也都一样,在地方的锦衣卫,除了有旨意,或者是地方官府请求协助,其他情况下,基本上就不怎么露头。 就像浙江锦衣卫千户所的锦衣卫,也就是朱由检下令开采浙江的银矿,当地的士绅反对,甚至改煽动矿工造反。 最后,时任浙江巡抚周延儒凭借强硬手段,出兵镇压,武力解决的时候,请求浙江锦衣卫千户所派人协同审案。浙江的锦衣卫这才算是露就一次面,除此之外,浙江锦衣卫千户所那都是低调行事。 甚至是低调到让人忽视,都忘了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存在了。 许都在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确实是害怕了。 在浙江,锦衣卫虽然没怎么露过面,但是,锦衣卫的名声,经过文人士大夫们的口口相传,在大明朝,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都这个时候也明白了,眼前提醒自己的人,不是真的有本事,打算跟着自己大干一场,就是官府的探子。 很显然,后者府可能性最大。 许都冷冷的看向这人,“这位兄台看着面生,不知道姓甚名谁,做何营生?” “在下复姓上官,目前在浙江锦衣卫千户所下的金华府百户所任百户。” “哈哈,”许都大笑起来,“上官百户,真是好胆识。” “孤身一人竟然敢来我许某人的家中,不过实在是可惜,再有胆识的人,他的命,也只有一条。” “弟兄们,”许都突然提高了声音,“咱们在这策划的是诛九族的事,既然这个姓上官的锦衣卫百户混进来了,那就说明咱们的事情已经漏了。” “现如今想要活命,那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杀了这个姓上官的,咱们抓紧时间造反。” “如今朝廷连年征战,安南、南洋有都是攻下不久,牵制了朝廷大量兵力,浙江乃是天下富庶之地,朝廷绝对不会允许浙江出乱子,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尽快解决浙江乱局。” “咱们有这么多人,到时候朝廷肯定会招安,那咱们就接受朝廷招安,说不定还能给咱们一个官当呢。” 想当官,杀人放火再招安。 许都的这一番话,确实起了作用,再加上他那些亲信们的作用,很快,不少人都朝着上官百户去了。 上官百户,也不害怕,他既然来了,那就没打算再活着走出去。 他是金华府百户所的百户,许都又是金华府的人,这个许都在金华府聚集了这么多人造反,他作为锦衣卫金华府百户所的百户,难辞其咎。 上官百户来,也是奔着以死消罪的打算来的。 他要是因公殉职了,不光罪责不会追究了,相反,他的儿子以后还能进锦衣卫接他的班。 不过,上官百户也不会就这么等死,他这次来,就是奔着许都来的。 他从怀中掏出弓弩,对着许都就射就过去。 嗖嗖嗖,三支弩箭就射在了许都的身上,许都应声倒地,不过他们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因为弩箭上涂着麻药,这个主犯还得留着审问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么多人插旗造反,许都是挑头的,只要许都一倒,这群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散了。 不然,那么多人,真要是有组织的闹起事来,麻烦可就大了。 就在这时,院落的四周有大量锦衣卫围了上来,周边还有大量的士兵。 金华知府都能派人查出来许都有谋反之意,那作为专业人士的锦衣卫,自然更能查出来。 这一次,浙江能调的锦衣卫,全都来了。 跟在锦衣卫周边的那些士兵,倒不是浙江的野战军,而是东洋舰队的士兵。 东洋舰队就驻扎在浙江宁波,这次又承担运输江苏、安徽、浙江三省移民,所以,浙江锦衣卫便请求他们协助。 至于为什么不请浙江的野战军协助,那是怕许都派人盯着野战军的动静,怕打草惊蛇。 正门外,有一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卫,此人非别,正是浙江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这位千户,和里面的那位上官百户一样,也是复姓, 只是这位千户府复姓,不太常见,他姓万俟。 这位万俟千户摆了摆手,“这里面的都是许都逆贼的骨干,冲进去,谁那里要是放跑了人,就自己把命补上。” “另外,派人去告知浙江巡抚衙门,就说锦衣卫探查得知许都意图叛乱,特此会同东洋舰队士兵擒拿逆贼。” “是。” 第501章 亲自审讯 “真是岂有此理!” 浙江按察使孙之獬接到浙江锦衣卫围捕等人的消息,忍不住厉声喊道。 “锦衣卫问呢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大摇大摆的就来抓人了!” 浙江自巡抚冯铨,布政使倪文焕,按察使孙之獬,再到下面一些参政、参议、知府,都希望借着许都的案子,完成移民的缺额。 为此,按察使孙之獬拿着巡抚冯铨签发的调令,调集了杭严、宁绍、嘉湖、台州、温处、金衢,六个兵备道的治安军,外加浙江按察使司的人马,早就织好大网,就等着许都进入彀中。 甚至孙之獬连请功的文书都写好了,就等着许都造反,他们好捞政绩了。 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锦衣卫,把事情截胡了。 其实,这也正说明了锦衣卫与文官的不同。 孙之獬他们想的是借许都造反一事,解决移民问题,顺便再捞一把平定叛乱的政绩。 可锦衣卫就不一样了。 浙江锦衣卫千户所的锦衣卫,那是替皇帝盯着浙江的,许都造反这么大的事情,浙江的锦衣卫要是没有什么动作,那恐怕就不是罢官夺职那么简单的了。 因此,浙江的锦衣卫那是很卖力。 不过锦衣卫毕竟属于特务机构,他们抓捕的都是跟着许都集会的骨干,其他的细枝末节人员,还是得交给江苏按察使司抓捕。 孙之獬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架势都拉开了,结果却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但他也没办法,只得朝着身旁的官员吩咐道:“都别愣着了,把人手全都撒出去,但凡是有嫌疑的,不管是谁,先抓了再说。” “是。” 孙之獬则是亲自带着按察使司的人马,前去找锦衣卫的万俟千户了,没办法,谁让罪魁祸首许都,还在锦衣卫手里攥着呢。 孙之獬见到浙江锦衣卫的万俟千户,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声招呼,“万俟千户,真是行动迅速呀。” 万俟千户自然是能听得出话里的不待见,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哪里,哪里,孙臬台过誉了。” “东阳逆贼许都,意图谋反,此等大事,又岂能马虎,自当是决绝处置,以防事态扩大,惊扰地方。” “我看孙臬台如此迅速的就召集起这么多人马,看样子是提前就有所准备了。” 万俟千户的话里透着别样的意思,别以为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们锦衣卫不知道,但这是造反,还能由得你们胡来吗。 孙之獬见万俟千户给他打官腔,话里还留着余地,他也就顺着往下说就,“万俟千户,你说的不错,按察使司确实接到了消息,说是有个叫许都的人,意图叛乱,所以我这才集结人马,准备好捉拿叛贼。” “只是没想到万俟千户也得到了消息,而且还来的这么快,都跑到我们前头了。” 万俟千户淡淡一笑,“这倒不是我们锦衣卫来的快,是孙臬台你来的慢。” “我们都是吃的朝廷俸禄,自然是要为朝廷做事。现在有人企图颠覆朝廷,我们哪还能坐的住呀。” “所幸还算及时,这帮逆贼还没有闹出事端。” 孙之獬看向万俟千户,“万俟千户,逆贼骨干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落网了,可还是有一些逃脱,另外还有大量的从贼者散落各地,这些人都要抓捕归案。” “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万俟千户将逆贼骨干,交由按察使司审问,以备擒拿藏匿逆贼。” 万俟千户点了点头,“既然孙臬台开口了,那我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 “人可以交给按察使司审问,但锦衣卫要派人担任副审官。” 万俟千户也明白孙之獬的意思,浙江需要往南洋移民,如今还未完成数额,尤其是三千富户更是没有着落。 如今有许都这个案子,那就是现成的解决方法。 锦衣卫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经略南洋是皇帝亲自下令办的,锦衣卫自然是无条件的服从。 只是,毕竟许都谋反,牵涉人数太多,锦衣卫要派人全程监督避免再扯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孙之獬答应的很痛快,锦衣卫都把人交给按察使司了,就提出这点要求,不算过分。 “这个是自然。” 孙之獬命人将这些逆贼骨干押入金华府的大牢里,他本人则是亲自赶回杭州,向巡抚冯铨禀报这里的情况。 看着被押入金华府大牢的逆贼,金华知府长舒一口气。 要是这个许都在金华府造反闹事,这个他倒是不怕,可要是移民的三千富户全都从金华府一个地方移,那别说是他金华知府本人了,恐怕他在老家的祖坟,都得让金华府的人给刨了。 现在好了,按察使孙之獬回杭州了,他就有喘气的功夫了,趁着这个功夫,他立刻就病倒了。 紧接着,就以重病在身,无法理事为由,向朝廷上了辞呈,金华府的一切事宜,暂时由金华府同知代理。 许都造反,就发生在金华府,牵连的人,也必然是金华府的人占多数,这个是跑不了的。 起初是按察使孙之獬代表省里,和其他府的官员,硬逼着他点头。 其他府的官员也不想从他们的治下迁移富户,因为这是个得罪人的事。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空隙,金华知府便当即称病,上了辞呈。 虽然辞呈递上去,再到批复,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在这个时间里,我病倒了,无法理事了,最起码能把自己摘出去点。 再说孙之獬回到杭州府,面见巡抚冯铨,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冯铨一听,面如静水,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毕竟当过天启朝的大学士,这点养气功夫还是有的。 冯铨当即下了指示,那就先审案,主犯不用说,肯定是死刑,至于是砍头、腰斩还是凌迟,这都不重要。 其余的,按照罪责轻重,发配南洋。 光是许都母亲去世,参与送葬就有上万人,那参与许都谋反的人数也少不了。 再穷的地方都有富人,这么多人,再加上他们的九族,还能凑不出三千富户。 更何况,这是由锦衣卫亲自参与侦办的谋逆大案,那就是板上钉钉,没跑,谁也翻不了案。 想到这,冯铨腰杆也硬起来了,都说我是攀附魏忠贤的奸佞小人,说我是阉党,现在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依法办案。 “传下去,就说许都谋逆,乃是十恶不赦的大案,本中丞要亲自审讯?” 第502章 我知道你冤枉 “我冤枉!” “我知道你冤枉。” “大人,既然您知道我是冤枉的,那您怎么还抓我?” “废话,我不冤枉你,怎么抓你。” 这是浙江按察使司的一位官员,和金华府的一位富户的谈话。 浙江许都谋反一案,上报到了朝廷,刑部尚书倪元璐一看这个案子,并没有给出什么意见,而是将案子交由了刑部治安司侍郎孟兆祥处理。 许都谋反一案,发生在浙江,而刑部尚书倪元璐,是浙江人,而且案发地金华府,就挨着倪元璐的老家绍兴府,谋反的案子,向来是牵连甚多,备不住就有可能牵涉到他倪元璐的亲戚朋友,为了避嫌,倪元璐就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治安司侍郎孟兆祥处理。 孟兆祥和倪元璐是同年,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两个人的关系处的还不错,孟兆祥也是明白倪元璐的难处,所以没有推辞,就接下了这个案子。 可是,孟兆祥虽然接下了这个案子,但是最终的处理,他说了不算,因为这个案子还报了皇帝那里,最终怎么处置,还得由皇帝说了算。 朱由检看到这个案子时,正在处理别的事情,也就没怎么上心。 关于许都谋反一案,在明末的历史上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明末引人注目的反贼,那都是李自成、张献忠那样的人物,许都和他们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况且在历史上,许都造反,虽然起初声势浩大,但也仅限于此,根本就没成气候,很快就被明军打的节节败退,武力平定了。 对此,朱由检便下了指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照大明律处置即可,但是,不能影响百姓正常生活,浙江锦衣卫在旁监督。 浙江巡抚冯铨接到刑部发来的公文后,心里就有了底。 按照大明律,实际上也不用按照大明律,往前倒,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过,在这一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话,那就是不能影响百姓正常生活。 百姓,哪的百姓啊? 是浙江的?是四川的?是陕西的?是吕宋的?还是南洋的? 冯铨在天启朝就是内阁大学士,这点领悟能力还是有的,话里话外的不就是说,不能耽误浙江的移民工作吗。 于是乎,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跟着许都造反的有那么老些人呢,他们的九族里,不愁找不到富户。 不过,虽然是借着罪名,向南洋迁移富户,但冯铨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他借故迁移的这些富户中,有家里几百亩田地的小地主,也有数千亩田地的大地主,也有富商和相对殷实的买卖人。 三千富户,不能光可着家里只有几百亩田地的小地主来,不然,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冯铨此举,自然是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其中尤以浙江巡按御史左光先为最。 左光先,是东林六君子之中左光斗的亲弟弟。 不过,左光先不满归不满,但是他却没什么办法。 浙江巡抚冯铨,手里攥着呢大明律问左光先,“谋逆,是不是该诛九族?” “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诛首恶及其骨干党羽,其余人,则发配南洋。大理寺也赞同本官的处置方案,也是这么判决的。” “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难不成非得把这些人全杀了,你左按院才满意?” 一番话下来,把左光先问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把人全杀了吧,他也只能说,不宜株连太广。 可是冯铨又问了,“不宜株连太广,难不成还要留下来这些人,等他们将来再起兵造反,为许都报仇吗?” 冯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问的左光先说不出话来了。 至于浙闽总督范景文,由于总督驻地在福州府,不在浙江,他对于此事,不闻不问。 而迁移富户到南洋,只是在浙江实行,其他省份虽然也有移民指标,但却并没有迁移富户的指标。 朱由检在浙江实行迁移富户,就是想在江南看一看能不能撕开一个口子。 很显然,难度很大。 这还不是最富庶的江苏呢,而且若不是碰上了许都谋反一案,恐怕真的就难以实行。 就算是实行了,估计迁移的也不过是一些小地主之类的,根本就起不到抑制地方豪强的作用。 可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当年明太祖朱元璋的能力。 早在洪武年间,朱元璋就下令迁移江南的富户至京师、凤阳等地,把这些人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了起来。 这一举措,也有效的抑制地方豪强的势力,巩固了大明朝的统治。 朱由检最初借移民之机,也有此意,这才选择在浙江移民三千富户,试试水,没想到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效果很不理想。 不过,令朱由检烦心的事,还不止于此。 就在浙江的奏疏摆到朱由检的书案上时,朱由检正在召见一个人,此人名为谈以训。 谈以训是此人的本名,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这个名字相对于他的本名,更为人所熟知,这个名字就是谈迁。 谈迁,原名谈以训,明朝灭亡后改名迁,自称“江左遗民”,终生不仕。 谈迁编写了一部巨作,名为国榷。 谈迁本人生活于明末清初那个特殊的时代,国榷则最终成书于顺治年间。 顺治年间,清朝并未坐稳天下,此时也还没有文字狱,国榷虽然编着完成,但并没有发行,因此也很幸运的躲过了清朝大规模的文字狱,以及乾隆时期借编写四库全书为由焚毁天下书籍的厄运。 因此,国榷中记载的明朝历史,相对而言,真实程度还是可以保证的。 朱由检是知道谈迁这个人的,再加上现如今大明对外作战,节节顺利,武功是有了,所以在文治上呢,也需要有一定的作为。 于是朱由检便把谈迁找来,让他在国史馆中担任编修,并拨给他经费,准他查阅相关资料,让他依据原始底稿,重新编写国榷。 写书,是很费钱的,谈迁家境一般,再加上是皇帝亲自召见,给予经费,准他查阅相关资料,谈迁也就遵旨了。 谈迁刚一走,浙江的奏疏就来了,浙江的事刚处理完,兵部尚书兼军令总长陈奇瑜拿着一封加急军报来了。 交趾都司出事了,安南人大举作乱,安南总兵清平伯吴遵周战死。 为了平定交趾都司可能发生的叛乱,朱由检在交趾设置了有三大总兵,一个是平定占城国后,设置的占城总兵,占城也并入了交趾都司。 另外两人,则是以清化府为界,以北为交趾总兵,以南为安南总兵。 三总兵中,安南总兵,占城总兵,归交趾总兵节制,以确保军令统一。 朱由检对于交趾都司的叛乱,早有预料,毕竟安南脱离中原王朝数百年之久,早就有了自己的国家意识,头十年,肯定是反叛不断。 只要熬过这十年,把那些自绝于天下之人,全部剔除后,就会好很多了。 “清平伯吴遵周,追封清平侯,其身后事,按例执行、抚恤。” “把安定伯侯良柱调到交趾都司,担任安南总兵,归交趾总兵乐城伯金日观节制。” “对了,安定伯侯良柱之前是四川总兵,现任四川总兵,是平西伯吴三桂吧。” 陈奇瑜躬身道:“回禀陛下,现任四川总兵正是平西伯。” 不对,陈奇瑜的心里越发的感觉不对,明明是安南的事,怎么又又扯到四川去了。 忽然间,陈奇瑜就想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四川以西。 第503章 不再兼任兵部尚书 “朕记得,裁撤卫所时,四川的松潘卫因地处入藏要道,且治下安抚司、长官司等土司性质的地区多,胡汉杂居,情况复杂,便没有裁撤,保留了下来。” 陈奇瑜躬身道:“回禀陛下,当时是四川巡抚耿如杞与四川总兵侯良柱联名上疏,陈述利害,后朝廷又派人赶赴松潘卫实地探查,最终决定保留了松潘卫。” “不过由于裁撤卫所,松潘卫的指挥使、指挥佥事等军官,也一并裁撤,目前是由四川副总兵马祥麟亲自率军坐镇松潘卫,以震慑当地的羌人蛮夷。” 马祥麟,是秦良玉的儿子。 朱由检是知道这个人的,他点点头,“你以军令部的名字向四川总兵平西伯吴三桂下一则军令,让他率人在四川、云南、朵甘都司交界之地,实地探查,向西拓展,能拓多远拓多远,再设立一都司管辖。” 陈奇瑜暗道,陛下果真是想要加强对乌斯藏等地的治理。 “臣斗胆请陛下为这一新设立的都司赐名。” “就叫西康都司。” “将四川的雅州,黎州安抚司,天全六番招讨司,并入西康都司。四川副总兵马祥麟,任西康总兵,总兵驻地定为雅州。” 朱由检早就想加强对西南地区的治理,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再加上,乌斯藏等地,没太大的经济价值,此事也就一直拖着了。 如今有余力了,自然就要执行了。 至于西康都司的设想,则源于民国时期的西康省。 明朝对乌斯藏等地的政策,简单概括,就是“多封众建、因俗以治”。 如今再设立一个西康都司,别的不管,先把能纳入有效统治的地方,收了再说。 “对了,自安南收复之后,在西南也就缅甸还算得上是劲敌,可有什么进展?”朱由检问道, “回禀陛下,当初缅甸趁我西南兵力收复安南之机,大举侵犯云南边境,只不过当时朝廷力有未逮,只是以防御为主,并未展开反攻。” “云贵总督洪承畴节制西南诸军展开防御反击,累积斩首一万四千有余,缅甸败退而回。在安南收复以后,根据陛下的旨意,又命洪承畴率军反攻缅甸,斩首一万有余,收复缅甸北部二十九城。” “之后,便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只是敌我双方仍有小范围的战斗。” 朱由检默了一下,“西南之地本就贫瘠,也就四川相对好一些。前番安南、占城两战,消耗了西南太多的精力了。” “再等一等吧,等到南洋的粮食收上来了,到时候就不光是缅甸了,暹罗、真腊,等等,大明以南,直到大海的那一片土地,都要收复回来。” “陈尚书,你回去之后,要做出一份作战方案。” 陈奇瑜躬身道:“臣遵旨。” “朕之前说让你作一份对日本的作战方案,你可做出来了?” “回禀陛下,臣已经作出来了,只是日本德川幕府的具体兵力,军令部目前也只是根据去年的情报做出一个大致的估算。具体的情况,还要等锦衣卫在日本的谍报人员将情报传递回来后,军令部再作出一份更为精准的作战计划。” “打仗不是儿戏,仔细一些总归是好的。德川家光就剩下半个日本了,且又是个岛国,凭借我大明海军之利,四面登陆,不是问题,此缅甸那种山高林密的情况要好的多。” “军令部下一步的重心,就放在日本上,把那半个日本也收复回来。日本的金银矿那么多,我大明就得想办法帮他们用一些。” 朱由检看向陈奇瑜,“军令部既然是作战计划的制定衙门,总是依靠锦衣卫的情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应该建立起自己的谍报人员。” 陈奇瑜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作为臣子,根本就不能提。 搜集情报,要是大明境内的,那还好说,军令部还能掌握,可一旦涉及大明以外的其他地区,像之前的日本、安南、吕宋,军令部就是两眼一抹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还是得依靠锦衣卫的情报,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 后来为了方便,朱由检干脆让锦衣卫负责情报的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兼任军令次长。 虽然王国兴兼任了军令次长,但锦衣卫毕竟是锦衣卫,除了皇帝,谁能指挥的动啊,谁又敢指挥天子亲军啊。 如今朱由检提出来了要建立属于军令部的谍报人员,陈奇瑜自然是两眼放光。 朱由检也观察到了陈奇瑜神情的变化,倒是在意料之中,谁嫌自己手里的权力多呀。 “军法部有宪兵团,军需部有辎重团,军训部有训练团,那你这军令部,就增设侦查团,和其他三个部一样,每团一千人,设千户、教导官,分别负责军政事宜。” “在军令部下设立作战厅,暂时先设三个侦查团,专职负责搜集军事情报。” 陈奇瑜大喜过望,“臣遵旨。” “你陈奇瑜先不要高兴,这个作战厅长,你可有人选?” “回禀陛下,臣举荐孝陵卫教导官刘之纶。” “刘之纶是崇祯元年的进士,后投笔从戎,是难得的文武全才。抽调南京京营收复吕宋、南洋时,刘之纶率孝陵卫随军,期间多有建树,军中士卒也对其敬爱有加。” 对于刘之纶,朱由检是很有印象,在他登基之初,为了改变文重武轻的局面,曾经动员过崇祯元年进士投笔从戎,刘之纶就很痛快的响应号召,投笔从戎。 在历史上,崇祯二年,后金寇关,袭扰京畿,刘之纶毅然请战,招募兵马,抵御后金。崇祯皇帝当即下旨,将刘之纶由翰林院庶吉士超擢为兵部侍郎。 很可惜,最后,刘之纶壮烈殉国。 刘之纶的殉国,也与当时的官员有关。刘之纶是崇祯元年的进士,崇祯二年也不过是庶吉士,这一下子就成了正三品的兵部侍郎,眼红他的人很多。 朱由检也是很敬佩这样的人,“那就将孝陵卫教导官刘之纶,调任军令部作战厅厅长。” 陈奇瑜接着又躬身道:“陛下,如今军令部规模愈发壮大,臣既是兵部尚书,又是军令部总长,臣虽然有心为陛下尽忠,只是可惜臣力有未逮,若是再兼任二职,实在是力不从心。” “臣恳请陛下免去臣兵部尚书之职,让臣专心军令,以报陛下。” 陈奇瑜很聪明,如今军令部有了自己的谍报人员,权力越来越大,那再兼任兵部尚书,也就不合适了。 更何况兵部的权力也不小,管着天下兵备道的治安军,后来车架司又管着铁路。 只要铁路再一大规模铺设,兵部也必将水涨船高。 最重要的是,皇帝在有意无意的推动军政分离,淡化文官在军队中的影响。 陈奇瑜久在中枢,又是军令总长,这一点他自然看的明白。所以,他便主动提出来,不再兼任兵部尚书。 朱由检也没有反对,“那就依卿之见,免去卿兵部尚书之职,以后专掌军令,不必再分心他处了。” 接着,朱由检又下了一道旨意,“传旨,两江总督傅宗龙进京,担任兵部尚书。” 第504章 太子选婚 “臣妾参见陛下。”周皇后走进乾清宫来,朝着欠身行礼。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奏疏,“皇后怎么舍得来乾清宫了?” “这还没到晚上呢,就这么着急吗?” 周皇后嫣然一笑,“陛下您是大明天子,您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还用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吗?” 国丈周奎,因棉衣掺假一案,被籍没家产,关押入牢,不久后更是留下一封忏悔书,自杀在监狱中。 但周奎究竟是自杀,还是被自杀,这个就没人能说的清楚了。 依周皇后对他父亲的了解,他要是有那个勇气自杀,哪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过,周皇后也并没有戳破,但与朱由检之间的关系,也渐渐有些疏远。 周奎再不是东西,那也毕竟是周皇后的亲爹。 事后,朱由检算是补偿,将周奎的几个儿子,给了锦衣卫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的官职,不过只是带俸,领一份俸禄,不管事。 周皇后也知道这是朱由检在示好,亲爹虽然没了,但日子还得过,更何况还是皇帝与皇后,二人的关系也逐渐恢复。 周皇后来到朱由检身旁,将一本书放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朱由检打眼一看,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牡丹亭》。 《牡丹亭》,《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被称为临川四梦,是汤显祖的代表作。 凭借临川四梦,汤显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就绝不亚于李白、杜甫、苏轼等名家。 这个并不是夸张,而是汤显祖,人家就这么厉害。 汤显祖被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 可,总感觉,莎士比亚应该被誉为西方的汤显祖才对。 “陛下,您怎么入了迷了?” 周皇后的一声话语,拉回了朱由检的思绪。 “皇后,你让朕看这《牡丹亭》,是为了太子的婚事吧?” “圣明不过陛下,太子是崇祯二年生人,现在是崇祯十六年,太子已经十五岁了,按照惯例,应该在今年选配秀女,明年成婚。” 朱由检看向周皇后,“那就照例安排就是了,还值得皇后亲自跑一趟吗。” “陛下,您现在是大明天子,不是当初那个信王了,臣妾哪敢擅自做主。” 朱由检听了周皇后的话,不禁惆怅起来,信王是信王,崇祯是崇祯,或许朱由检在做信王的那段时间,才是属于他的最美好时光。 “朕随后就下一道旨意,为太子选婚。” “对了,太子现在在哪呢?” 周皇后想了想,“这个时辰,应该在校场练习骑射呢。” 朱由检站起身来,“走,咱们去看看儿子。” “陛下您不批阅奏疏了?” “这奏疏就是为了朕的儿子才批阅的。” 校场上,太子朱慈烺张弓搭箭,一箭射在了靶子上,就是离靶子稍微有点远。 就这,还引得全场喝彩。 陪着太子读书,要的就是这个意思。 太子朱慈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伴读太监,方正化。 另一个,就是郑森,后世大名鼎鼎的国姓成功。 朱由检最初安排郑森陪着太子朱慈烺读书,为的就是拴住郑芝龙这个海战行家。 虽然大明也有水师,但是和郑芝龙比的能力比起来,还是差得多。 郑芝龙这个人,是典型的海盗,没有利益,是打不动他的。 不过现在大明的海军发展起来了,郑芝龙如今也是海军悍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于明末的这些名人,朱由检也派人打探过他们的踪迹,如今天下稳定,朱由检也就没有过多的去干预他们的人生轨迹。 就像李定国,并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拜张献忠贼义父,而是一直留在了陕西,后来参军,在军中大放异彩,被时任三边总督郑崇俭发现,保举他到保定讲武堂就学,结业后被分配到延绥镇任职。 朱由检看着郑森,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李定国,南明若是没有这二位,怕是要黯淡的多。 不过在南明时期,这二位是最为人所熟知的将领,其他的还有很多。 南明,大致可以分为四方势力,鲁王监国,代表人物:张煌言。 隆武帝,代表人物:郑芝龙、郑成功父子。 永历帝,代表人物:李定国,也就是原大西军。 夔东十三家,代表人物:李来亨,也就是原大顺军。 这四家之中,条件最好的,还是得数郑成功,那是海上一霸。 缟素临江誓灭胡,雄兵十万气吞吴。试看天堑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 要是国姓爷的陆战能力和他的海战能力一样,南明,就不会那么难了。 就在朱由检感慨之时,郑森也开始射箭了,他这一箭,位置很合适,稍微比太子朱慈烺射的位置,偏了那么一点。 朱慈烺也知道郑森是有意维护他的面子,但他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朱由检刚想上前,却被急匆匆赶来的王承恩拦下了,“皇爷,山西巡抚陈子壮送来的加急奏疏,山西爆发瘟疫,已有数万人染病,大有扩散之势,恐危及京畿。” 第505章 能死刑就绝不留活口 “让户部派人去山西,协助山西治疗瘟疫。” “让直隶巡抚杨文岳,保定总兵虎大威,派兵封锁山西到直隶的道路,绝对不能让瘟疫蔓延到直隶。” 明末有一场空前的大鼠疫,横扫大江南北,其惨状,“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余万。” 也正是这场鼠疫,导致京师人口大幅度下降,也让战斗力本就不堪的京营,更加不堪。 朱由检不得不重视,虽然他之前已经下令注意防范,但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让吴又可带着军医,会同户部民政司惠民药局的郎中,一同去山西,不惜一切代价救治百姓。” “传令其他省份,加强防范。” “奴婢遵旨。” 传旨的小太监一批接一批的从乾清宫中走出。 户部尚书周士朴接到旨意后,不敢耽搁,当即安排民政司侍郎蒋德璟亲自带人赶往山西。 直隶巡抚杨文岳接到旨意后,更是把能调动的人全都撒出去了,没办法,直隶与山西接壤的区域太多了,顺德府,真定府,保定府,保安州,都挨着山西呢。 杨文岳直接调了直隶省境内蓟州、昌平、永平、密云、霸州、天津、紫荆、井陉、大名、怀隆、口北、赤城,十二个兵备道的治安军,一字排开,把道路全堵了。 另外,保定总兵虎大威奉命配合直隶省行事,也把保定的兵撒出去了。 大路,小路,土路,凡是知道的路,都安排人把守了。 当然了,也不可能全方位、无死角的彻底封堵,随便哪条犄角旮旯的小道过个人,还是挡不住。 这也是没办法,地方那么大,从哪走个人,都不稀奇。 直隶省的情况还算好的,虽然也有人染病,但还在可控范围内,山西省就不一样了,那人,呼啦啦,一片一片的往下倒。 山西巡抚陈子壮,愁的呀,大白天就想数星星。 但是,发愁不顶用,还是得想办法。 为此,陈子壮又召开了议会,但是,参会的官员,也就是之前省里议会人数的一半多点,因为有的官员也染病了。 当官的,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瘟疫没理由不感染他们。 像山西的庠序使、将作使,还有布政使衙门里的两个参政三个参议,都病倒了。 还有的官员则是撒到山西各地,稳定局势,以防生乱。 “都打起精神来,听忠诚大人讲话。”山西布政使王应豸看着与会的官员们无精打采,出声提醒道。 巡抚陈子壮看着疲惫的众人,也是颇有感触,“诸位,值此多事之秋,你我又都穿着这身官服,该卖卖力气就得卖卖力气。” “布政使司民政厅统计的,省里还有多少药材?可还够用?” 布政使王应豸应声回答,“中丞,还是我来回答吧,民政厅的方参政熬了三天了,实在是顶不住了,我就让他回家休息了。” “民政厅管理的惠民药局也好,还是其他的药铺、药店,药材是有的,但是不够用。” “还缺多少?”陈子壮问道。 “有多少,要多少。” 陈子壮看向王应豸,“那也总得有个数字吧。” “中丞大人,眼前的情况您也知道,不管是染病的还是没染病的,那都跟疯了一样,玩了命的囤积药材,市面上的药材根本就等不到流通,就被人买完了。” “要不是官府管控,恐怕那些穷苦百姓,连一口药渣都捞不着,” 陈子壮略作思索。“眼下瘟疫横行,百姓恐慌,争相囤积药材,这也不奇怪。” “瘟疫不可怕,就怕有人趁机囤积居奇,做空药材,想发一笔横财呀。” “中丞大人说的是。”按察使凌义渠说道,“前天按察使司查抄了一个药铺,里面满满的全是药材,不仅对外售卖,而且还帮助买药之人免费煎药,就是价格比以往要高了不少。” “当然了,值此期间,价格好一些也是正常。” “不过,诸位仁兄可能想不到,按察使司为什么要查抄这个药铺。” “这个药铺卖的药,看上去好好的,没什么事,但实际全都是假的,有的甚至还是煎药剩下的药渣重新利用。” “臬台大人,您那还算好的。”太原知府堵胤锡听了凌义渠的话,也忍不住开口。 “昨天太原城里也查抄了一个医馆,他们拿干的萝卜当人参卖。” “有的病人买回去,就指着这点人参吊着命呢,结果一点用都没有不说,还光放屁。” 按察使凌义渠忍不住打趣道:“哎,堵府台,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有,那萝卜干吃了,好歹也顶点饿不是。” 众人闻言,一阵欢笑,多日以来的压力也算是减轻了一些。 “光是顶饿还不行,关键还是得治病。”巡抚陈子壮开口了。 “以往山西是受天灾,粮食减产,老百姓吃不上饭。现在是瘟疫横行,老百姓倒是不想造反了,可人也没了。” “先不说我等皆是饱读诗书之人,习得圣人教诲。就单单说没有了百姓,你我这个官,还能算是官吗?” “从今日起,山西省内所有药铺、医馆等与治病救人有关的店铺,全部由官府接管。” 布政使王应豸则持不同意见,“中丞大人,那么多药铺,全部由官府接管,那我们得安排出去多少人才够呀?” “更何况我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人手本就倒下不少,要是再安排出去一些,我们的人手,就更不够用了。” 陈子壮略微沉思了一会,觉得也有道理,他本来想让兵备道的治安军接管,但要是直接由军队接管,指不定怎么惹人非议,传出不好的声音呢。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尤其是在古代,军队,那就是典型的暴力机构,百姓的观感,远不是后世那般。 陈子壮也是怕引起恐慌,也就不再坚持了,“那此事就以后再议。” “不过,除了官府的惠民药局之外,其他民间药铺、医馆等,不得关门歇业,必须救治百姓。” “价格可以适当提高,但不得超过正常市价的一成。” “值此混乱之际,哪个要是敢趁机敛财,没说的,就一个字,抓。” “另外,山西都察院和大理寺那里本官也会派人去打招呼,在此期间,凡是趁机敛财的,能判斩立决就绝不秋后问斩,能判死刑的,就绝不能留生机。” “总之,就一句话,谁要是不长眼,那就让他下辈子长长记性。” 第506章 高风险,高收益 是夜。 忙碌了一天的山西布政使王应豸回到家中,他的夫人张氏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桌子饭菜。 张氏见王应豸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老爷,您回来了,饭菜都有点凉了,我这就让人去热一热。” 王应豸坐了下来,“不用了,我最近上火,凉一点好。” 张氏亲手盛了一碗八宝粥放在了王应豸的面前,“老爷,这八宝粥不热不凉,正好,您快尝一尝吧。” “好。”王应豸端起碗来,一尝,有点甜,眉头直接皱了起来,“你放糖了?” “不是说了吗,最近事多,忙的我直上火,牙疼,你怎么还放糖!” 张氏有些委屈,“老爷,我也没放多少糖,就是熬八宝粥的时候,放了几块冰糖。” “以后冰糖也不要放了。” 张氏坐在王应豸身旁,“老爷,您怎么这么大的气,是衙门里有什么人惹您生气了?” 王应豸把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算了,算了,跟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明白。” 张氏又问道:“老爷您是布政使,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惹您生气?” “你说呢?”王应豸没好气的说道。 王应豸是山西布政使,敢惹他的,也就是巡抚陈子壮了。 张氏跟王应豸是老夫老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应豸为官这么多年,张氏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官场中的情况。 “老爷,巡抚陈子壮不是一个好官吗,怎么还会……” 不等张氏把话说完,王应豸就打断了她,“什么叫好官!” “他不想着发财也就罢了,干嘛还非要拦着别人发财!” 张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老爷,您的意思是说咱们那药材买卖,不能做了。” “不是不能做,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高价售卖了,最多不能正常市价的一成。” “那不也还有的赚吗?” 啪! 王应豸把筷子猛的拍在了桌子上,“我堂堂的一省布政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多赚那一成的利润!” “值当的吗。” 张氏又说道:“那咱们不做那药材买卖不就行了。” 王应豸不以为意,“不做了,说的轻巧。” “这药材买卖是我一个人做的吗,山西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官员都想着发一笔财呢,是那么容易就能断了的。” “我这个布政使之所以能在山西站的住,靠的就是下面这些官员拥护。” “可他们凭什么拥护我啊,还不是我能给他们好处吗。” “我倒是想抽身,可下面的那些人,”王应豸叹了口气,“哪那么容易啊。” “老爷,要是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掺和进他们的药材买卖,不然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王应豸有点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还有脸说呢。当初那些人送钱来的时候,我不在家,你倒好,收的挺痛快。”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张氏很是委屈,“当初他们说给你送的是茶叶,我哪知道那纸里面包的不是茶叶,是银票啊。” 王应豸连连摆手,“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吃饭,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王应豸府上的管家走了进来,“老爷,夫人,杨参议来了。” 王应豸放下筷子,“让杨参议进来吧。” “是。” 很快一身便装的杨参议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礼品,“下官见过藩台大人。” “见过夫人。” 这位杨参议是王应豸的亲信,他也没有见外,“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杨参议将礼品交给一旁的管家,“这也是下官的一点心意,只希望您和夫人不要嫌弃。” “这是说的哪里话。”王应豸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坐。” “吃饭了没有,反正也没有外人,一块吃点。” “不瞒大人,我本来是吃过饭了,可是一闻到夫人做的饭菜,不知怎么,这又饿了。” 王应豸哈哈一笑,“就属你会说话。” “行了,有话就直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杨参议放下手中的筷子,“大人,下官这次前来,的确是有事情。” “听说中丞大人他下令了,要控制药价?” 王应豸看向杨参议,“你是民政厅的参议,惠民药局归你管,这事又是陈中丞在省里议会的时候亲口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是是,下官是知道这件事的。下官的意思是想问,这事是一阵风就过去,还是要动真格的?” 王应豸看着杨参议,“就算是一阵风,也分大风小风。” “看你小子的样子,怕是有了应对办法了吧?” 杨参议微微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下官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陈中丞说药材价格不得超过正常市价的一成,既然利润少了,那不妨就把成本降下来。” “让那些亲近咱们药铺,把真药材假药材掺和着售卖,真假各一半,这样成本不就降下来吗。” 王应豸有些不解,“要是这样,药材还能有效果吗?” 杨参议胸有成竹,“里面不是还有一半真药材呢,怎么能没有效果呢。” “陈中丞说所有药铺卖的药材价格,不得超过正常市价的一成,其他药铺必然就会涨价一成。” “咱们不然,咱们就涨半成,比他们的便宜。这样一来,老百姓贪图便宜,肯定就会倾向于买我们的药。” “而我们的药呢,一半真,一半假,控制好药量,也有效果。老百姓买回去,一吃,就见效,可是一停,就又犯病了。” “这可是绝佳的商品呐。” “到时候,要是其他药铺也学得有模有样,那咱们就动用官府的力量,抄了他们的药铺。” 张氏在一旁听着,很是不解,“既然有真药,那为什么还要卖假药呢?有利润赚就行呗。”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王应豸呵斥一声,“出去。” 杨参议一听,这不是说他的夫人,这是是撵我走呢。 杨参议刚想起身告辞,却听得王应豸说道:“老百姓也不容易。” 杨参议一听,这事有门,“大人,这笔买卖要是能成了,那可绝对是相当可观。” 王应豸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这事有风险。” “不过,做生意哪能没有风险呢,风险越高,说明收益越高嘛。” 杨参议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多分点利润呐。 “大人放心,下官早就安排妥当了。” 第507章 算不得什么 “少司农,您里面请。”山西布政使王应豸将前来山西全权处置处置瘟疫事宜的户部民政司侍郎蒋德璟,迎进了巡抚衙门大堂。 “城西有人感染瘟疫,为防止事态扩大,陈中丞他亲自带人去处理了。” “下官已经派人去通知陈中丞了,还请少司农稍候。” “王藩台客气了,还是国事要紧。” 有书吏为蒋德璟端上茶来,“大人,您慢用。” “好。”蒋德璟客气一声。 “少司农,您身边的这位是?”王应豸看着跟在蒋德璟身旁的老者问道。 “哦,差点忘了,我来为王藩台介绍一下。”蒋德璟指向身旁的老者,“这位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是小站兵营的军医,吴又可吴先生。” 王应豸赶忙打招呼,“吴太医。” 吴又可倒显得不卑不亢,“藩台大人。” 王应豸心中不禁冷哼一声,你吴又可不过是一个太医而已,也敢如此托大。 蒋德璟看出了王应豸心中的不悦,连忙打圆场,“王藩台,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位吴太医,他可是治疗瘟疫的行家里手。” “这一次,是陛下亲自点的吴太子的将。” 听到是皇帝亲自点的吴又可,王应豸不禁有些惊讶,“有吴太医在,相信山西的瘟疫,定能迎刃而解。” “什么就迎刃而解了?”山西巡抚陈子壮赶回来了。 “少司农。”陈子壮对着蒋德璟见礼。 王应豸站起身来,“中丞大人,刚刚我们再说的是这位吴又可,吴太医。” “原来是吴太医,”陈子壮坐下身来,“早就听说过吴太医的大名了,今日终于得见。” “吴太医所着的瘟疫论,陈某有幸读过。也多亏了吴太医的瘟疫论了,才让山西应对瘟疫,不至于那么的束手无策。” 陈子壮话说的很客气,姿态也放的很低。既然吴又可是朝廷派来的人,那就说明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如今山西瘟疫横行,陈子壮礼下于人,倒也不算什么。 王应豸对于吴又可没有那么感冒,“哎呀,没想到吴太医还有如此巨着,真是没有想到。” “山西的百姓们,这一次算是有救了。” “那吴太医对于治疗山西的瘟疫,可有什么好办法?” 吴又可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根据山西向朝廷行文的描述,再加上对来时路上遇到的病人的诊断,可以断定,山西这一次爆发的瘟疫,是鼠疫。” 陈子壮点点头,“吴太医诊断的不错,在瘟疫爆发时,本官曾让山西几家有名的郎中会诊,得出的结论,也是鼠疫。” “虽然诊断出了这次的瘟疫是鼠疫,但寻常治疗鼠疫的药方,却并起不到太大作用,最多也就是缓解症状,根本达不到根治的目的。” 布政使王应豸接着说道:“布政使也让那些郎中试着换几味药,或是改改药方,但终究效果还是微乎其微。” 吴又可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一般,“鼠疫也好,其他病疫也好,想要根治,最重要的就是两点。” “一,用药要准。” “二,用药要真。” 王应豸听了这话,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了,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吴太医说的是,开的药方再准,但药不真,那也是白费劲。” “之前,我们也查获了不少用假药蒙骗百姓,趁机敛财之人。但现在的情况是瘟疫横行,药材是供不应求,可也总有那胆大妄为的不法之徒,为了敛财而无所顾忌。” “不过,布政使司民政厅管理的惠民药局,里面的药材吴太医可以放心的使用。” 蒋德璟看向山西巡抚陈子壮,“陈中丞,我这次奉旨来山西,从军中抽调了五十名军医,全部用来支援山西,以救治百姓。” “药材也带了一些,但是不算多。现在这个时候,山西瘟疫的事恐怕早就传开了,那些药材商人恐怕都想着趁机捞一笔,百姓也势必会想方设法的囤积一些药材,这就必然导致药材紧缺。” “其他省份,尤其是临近山西的省份,虽然只有小范围的人染病,但各地官员不说畏敌如虎也差不多少,他们那的药材也很难出省。” “药材这一点,陈中丞还是要多上心。” 陈子壮自然明白蒋德璟的意思,山西爆发瘟疫,其他省份虽然没有大规模的爆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家也不愿意从自己省里调药材给山西。 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人家不愿意调,朝廷可以硬逼着调,但那也是有数的。 瘟疫不是天灾,百姓受灾,没有粮食,吃草根,吃树皮,哪怕是饿几天肚子,只要有口水喝,还是可以撑一撑的。 但瘟疫就不一样了,可能一阵风飘过来,成千上万的人就倒下了。 因此,朝廷也不能做的太过。 陈子壮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从官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也知道各地官员的无奈,谁有那么大公无私,冒着自己治下百姓感染瘟疫的风险去支援山西。 陈子壮扪心自问,或许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人家愿意调拨一部分药材给山西,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 “少司农放心,山西的晋商遍布天下,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也有的是。” “山西是晋商的家乡,相信那些晋商,是不会放任家乡被瘟疫肆虐而不管不顾的。” “必要之时,官府也会居中调节,不会让百姓无药可医的。” 陈子壮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民间还有药材,有需要的时候,官府直接接管。 蒋德璟点点头,“之前山西受天灾,粮食减产,百姓吃不上饭。如今朝廷多方筹措,百姓不用再挨饿了,没想到这又来了瘟疫。” “临行之时,陛下特意下了旨,今年山西的赋税不必再上交朝廷,全部由山西巡抚衙门截留,用于救治百姓。” “山西近些年来,也确实多灾多难。然,精卫矢志不渝能填海,愚公父子相传可移山。” “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大明还是那个大明,这些事,算不得什么。” 陈子壮听了这最后一句话,信心大增,有了这句话,那他可就有了底了。 第508章 谁这么不长眼 “荒唐!” “这药是在哪里抓的?” 正在给一位老者诊治的吴又可,忍不住厉声喊道。 这位老者,也染了病,但是不是瘟疫呢,不知道,但身体总觉着不对劲。 老者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好在儿子儿媳孝顺,在药价疯涨的现在,自然是给老者抓了几副药。 吴又可来到山西后,带着那五十位军医,开始免费为百姓诊治。 老者听说这事之后呢,如今看病抓药价格猛涨,好不容易朝廷来人了,看病不花钱,反正不花钱,老者就想着来看一看。 可是,朝廷来的人说是看病不花钱,没说抓药不花钱,老者家里还有之前抓的两副药,他怕浪费了,就带过来让吴又可看看,要是能用得上,正好省了两副药钱。 吴又可也看得出老者不容易,反正他是义诊,也不存在什么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也不怕耽误功夫,他就把老者带来的两副药拿过来甄别一下。 但这一看不要紧,吴又可就发现问题了。 这两副药,真假掺半,说没效果,它还真有那么点效果。可要说有效果,就那么点效果,最多也就是了聊胜于无。 吴又可行医多年,他自然是看出来背后商家的用意了。 这药一吃,有效果,可一旦停了药,症状立刻就恢复原样。一吃就好,一停就坏,这是想着法的骗老百姓钱呀。 所以他就忍不住喊了出来。 老者被吴又可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吴又可连忙安慰,“老哥哥,对不住,我这说话声音大了点。您不用害怕,我不是冲着您。” “老哥哥,您这药是在哪抓的呀?” “城东的济世堂。” 吴又可默默的记住了济世堂这个名字,“老哥哥,如今这时候,一副药的价格,怕是不便宜吧。” 老者叹了一口气,“对于我们平头百姓来说,这一副药的价格从始至终就不算便宜,哪还用还分什么时候呐。” “不过这济世堂的药价还算可以了,比其他的药铺便宜多了。” 吴又可点点头,“这就对了。” “我说大兄弟,你问这么多,该不会是老头子我真不行了吧?” “要是我老头子真要不行了,你就直说就行,不用绕那么大一圈子,拐弯抹角的,老头子我不是那人,有什么话敞开了说,我能受得了。” 吴又可哈哈一笑,“老哥哥,你听听你这声音,洪亮有劲,哪像是不行的样子啊。” “您呀,就是染了风寒,再加上上了年岁,老胳膊老腿的也有点不好用了,这病症才显得重了一些。” “我给老哥哥你开上几副药,回去之后服用,静养上个十天,保证老哥哥你生龙活虎的,没准还能再生个大胖小子呢。” 老者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老头子我倒是想呢,就是我家那个老婆子怕是不行了。” “这也就是老头子我没钱,我要是有钱,就冲兄弟你这一句话,高低我也得娶一房小妾。” 吴又可写好药方,递给老者,“那我就祝老哥哥早日发财。” 老者接过药方,“发财,这辈子是不用想了,老头子就盼着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 “这抓药得多少钱呐?大兄弟你得告诉我一个实数,要是多了,我就回家拿去,免得到时候丢人。” 吴又可哈哈一笑,“老哥哥放心,这药皇上特意吩咐了,不要老百姓的钱。” “是嘛,那这可是个好皇上。” “对了,老哥哥,拿药的地方人多,容易磕着碰着的。我看你一个人来的,还是回家让您的儿子来拿药吧。” 老者叹了一口气,“本来我那儿子是要陪着我来的,但是我没让他来。” “你说说现在外面瘟疫闹的这么厉害,老头子我有病了,身子骨撑不住了,出来看病那是没法子的事。就算是染上了瘟疫,死了,就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可惜的。” “可我那儿子要是因为这染上了瘟疫,那老头子我不得拿脑袋撞墙啊。” “临出门的时候我就给家里人交代了,我要是真得了瘟疫,我就不回去,就死在外面,省的再耽误家里人。” 吴又可看着老者,“老哥哥,您就什么都别想了,回去之后踏踏实实吃药,家里多通风,周边再撒上石灰,能不就能就不出门。” 老者又叹了一口气,“唉,我也不是怕耽误家里人工夫,就是我那儿子孝顺,他要是知道我得了瘟疫,非得想法子筹钱给我看病不可。” “就怕到时候病没治好,钱也花,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说了,就我这一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不能临了临了还得拖累家里人。” “算了,不说了,谢谢大兄弟了。” 吴又可笑着回应,“老哥哥放宽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就是老哥哥你拿来的这两副药,不能再拿走了,就算是咱们哥俩有缘分,给兄弟我留个念想。” 吴又可并没有戳破药的事情,他能看得出老者生活不易,他怕老者心里再添堵。 但是,他要留做证据,又不得不留下。 “不就是两副药吗,兄弟你给我看病抓药都不收钱,就这两副药尽管拿去。” “老哥哥,不是我给您看病抓药不收钱,是皇上他老人家说了,不能收老百姓的钱。” 老者连连点头,“对对对,要不说,咱们大明有一个好皇上呢。” “就冲这一点,这皇上,他就错不了。” 待老者走后,吴又可也站起身来,他来到供人休息的后院,对着一位军医说道:“冯先生,我这里有点事,麻烦你替我一会。” “吴先生,又是尽管忙去,这有我呢。” “得嘞,回头我请你喝酒。” 接着吴又可拿着那老者的两副药找到了蒋德璟,“大人,这药有问题。” 吴又可把药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蒋德璟听得眉头紧皱,“就眼下这种时候,还有人那么不长眼。” “不过,既然这人敢这么不长眼,那就说明背后必定有人,这备不住山西的哪个或是哪几个衙门里就有人给他们撑腰,而且来头还不小,不然他们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吴先生,你还是专心治病救人,不要被这些宵小之徒扰了心神,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来人,拿着我的官贴加拜贴,将山西锦衣卫的尉迟千户请来。” 第509章 等的就是你 “让开,让开。” “快让开。” 山西锦衣卫千户所的尉迟千户带着大队锦衣卫来到了一个名为济世堂的药铺前。 济世堂药铺门前,看病抓药的队伍排了很长。 在前面的锦衣卫招呼排队的人让出一条道路。 领队的尉迟千户上下打量着济世堂,只见正门的两侧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但愿世间人无病。 下联是:宁可架上药生尘。 尉迟千户轻笑一声,“好一个名不副实。” 济世堂的伙计,平时迎来送往的,见的人多了,也会来事,见锦衣卫来了,他壮着胆子上前搭话,“大人,不知您大驾光临小店,可是有什么公干?” 尉迟千户并没有说话,他身旁的一名锦衣卫总旗则立刻推了那伙计,“你不过是一个伙计,当不了家,我们不为难你,你先在一旁待着,把你们这能管事的人喊来。” “哎,大人您先在这坐一会,小的我这就去把我们掌柜的喊来。” 济世堂掌柜的姓姜,长的胖胖乎乎的,很是富态。 锦衣卫刚到门口,门前的伙计就急匆匆的跑到后院,向姜掌柜的禀报。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姜掌柜的很是悠哉,半躺在躺椅上,手里盘着一对核桃,咯?咯?的直响。 听到伙计的话,他不慌不忙,“慌什么,这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吗。” “说说,说清楚了,怎么回事?” “掌柜的,官府来人了,气势汹汹的,看样子像是来抄家的。” 姜掌柜的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不就是官府来人了吗,怕什么。咱们这济世堂可是合法的买卖,那是杨参议亲自认证过的。” “是哪个衙门的人呐?” 不等伙计回话,姜掌柜立刻又接着说:“算了,不管是哪个衙门的,为的不就是钱吗。” “你去账房上拿上五十两银子,不行不行,太多了,要是他们敲诈上瘾了,这可怎么了得。” “还是拿三十两吧,再说几句好话,把他们打发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掌柜的,来的是锦衣卫,就拿三十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少?”伙计问道。 “锦衣卫!”姜掌柜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姜掌柜直接小跑起来,边跑边交代,“你快去把治安厅的何佥事请来。” 尉迟千户就坐在药堂里,他早就让人把这里给盯住了,也不怕有人试图逃跑。 按理来说,这查卖假药的事,不归锦衣卫管。当下这节骨眼,锦衣卫的人手都撒出去盯着各地的那些刺头了,就怕有人趁机闹事。 可是蒋德璟找上他们了,请求他们锦衣卫协助。 尉迟千户心里明白,这是蒋德璟拿不准山西到底有哪些官员参与了此事,他怕找错了人再徒增变故,这才找上了最熟悉山西情况且相对可靠的锦衣卫。 更重要的是,敢在这种情况下赚不义之财的,那背后肯定有官员撑腰,让锦衣卫来,也威慑力更强。 尉迟千户稍作思索,便答应了。 蒋德璟有钦差大臣的身份,山西瘟疫的事又是直达天听,锦衣卫配合办案,也并无不妥,更重要的是,在案卷上会留下他尉迟千户的名字,备不住皇帝就会看案卷呢。 就算皇帝不看,那他也得向京师的北镇抚司汇报,这事,也算是一种政绩。 所以,尉迟千户就带着人来了,而且还带了不少人。 这时,姜掌柜也过来了,朝着尉迟千户就深施一礼,“见过尉迟千户。” 尉迟千户都没拿正眼看他,“你,认识我?” “瞧您说的,在这太原城里做买卖,哪个衙门里的大佛我们都得供奉着,哪能不认识千户大人您呐。” “大佛,”尉迟千户冷哼一声,“拜佛,那你姜掌柜的拜佛就不烧香吗?” 姜掌柜心里暗自发笑,还不是为了钱吗,不过不要紧,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千户大人您稍候,我这就准备一柱香。” 姜掌柜朝着一名伙计一使眼色,伙计心领神会,当即就跑去账房拿来了鼓鼓囊囊的一包银子。 “大人,小的我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台面,一见到大佛这身子就打哆嗦。” “还请千户大人替小的买一柱香,拜拜佛。” 尉迟千户这才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好说,好说。” 他接过银子,但并没有揣进自己的腰包,而是递给了一旁的锦衣卫总旗。 “济世堂试图行贿锦衣卫,人赃俱获。” “来人,将这济世堂封了,人全部拿到锦衣卫大狱。” “千户大人,您这是怎么说的。”姜掌柜有些着急了。 “什么怎么说的,你意图行贿本千户,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想狡辩不成。” “大人,您这可就冤枉小的了。小的只是托您帮小的买一柱香,这不能算作行贿吧。” “大人您要是不愿意,直接可以拒绝就是,何必要这样呢。” 尉迟千户轻笑一声,“好一张利嘴呀。” “若是在往常,你连和我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现在不急,本千户有的是时间。” 姜掌柜的闻听此言,就是一愣,不过他经商多年,也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心里顿时就明白了,锦衣卫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身后的那些官员来的。 “怎么,不说话了?”尉迟千户站起身来,将姜掌柜手里的两个核桃拿了过来。 “这核桃,就得多盘,越盘,越滑,越油亮,就跟人一样,满嘴流油,满面红光。” 说着,尉迟千户右手一用力,两个核桃咔哧一声,碎了。 “这核桃油水不小啊,跟姜掌柜的你一样,估计还长在树上的时候,强吃了不该属于它的的养分。” “罪过,罪过。” 说着尉迟千户将碎核桃扔在地上,还拍了拍手,抖了抖手上碎屑。 “让开,让开。” “快让开。” 门外又来了一队兵丁,将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驱散到一旁。 一位身着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在兵丁开出的道路中,走了出来。 一名锦衣卫走到尉迟千户身旁,“大人,山西按察使司治安厅的何佥事来了。” “来的好,要不是为了等他,还不至于费这么大功夫呢。” 第510章 请你喝茶 姜掌柜的既然敢在这个节骨眼做假药买卖,那背后肯定有人,这个何佥事就是其中之一。 按察使司治安厅的何佥事本来还挺神气呢,可是穿过人群,一看济世堂门前站的是锦衣卫,心里咯噔一下。 参与假药买卖,也有他一份,现在是非常时期,他正带着人在街上巡视呢,一听到有官府的人来济世堂闹事,他就立刻带着人赶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是锦衣卫的人。 要是其他衙门的人,他根本就不惧。 这也不是他自大,他这个佥事,乃是山西按察使司治安的佥事。 按照朝廷对地方三法司衙门的规划,按察使司分为治安厅和刑狱厅。 治安厅,管理治安和所有的案件,主官是正四品的按察副使。 何佥事他虽然是正五品,但他的上头,除了一位按察副使和一位按察使外,就没别人了。 只要是巡抚和按察使司的两位上官不发话,那他基本上在山西就能横着走。 甚至一些知府、参政、参议见了他,那也是很客气。 可是对上了锦衣卫,他还真有的含糊。 何佥事心中暗自埋怨,报信的人怎么不把话说明白了,他要早说来的是锦衣卫,那我就不来了。 他点手招呼来自己的一个亲信,“回头把报信的那个人,合理合法的抓进大牢。”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接着,何佥事神色平静的走进济世堂,门前的锦衣卫也没有阻拦。 “尉迟千户,哪阵香风把您这样的人物都刮来了。” 尉迟千户笑着回应,“何佥事客气了。” “我就职山西也有些日子了,没事纳了两房大同的妾室,折腾的我呀,身子骨发虚。” “也不用那阵风,就是何佥事你喘口粗气都能把我给吹倒了。” 何佥事哈哈一笑,“扬州瘦马,大同婆姨,尉迟千户,那你可是要遭罪喽。” “正巧,这济世堂是太原城里有名的药铺,要不要在这抓几副药,好好的补一补,也好帮助尉迟千户你挑灯夜战。” 尉迟千户见何佥事很自然的就把话题给引到济世堂上来了,便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是武官,还没到那种地步,就咱这身体,那是蟒蛇探洞。” “不过嘛,能吃上几副药补补,也是好的,不然怎么人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呢。” “只是,这济世堂的药,我还真不敢吃。” 何佥事面如静水,看不出一丝波动,“哦,尉迟千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这济世堂里面有什么猫腻?” “正好,我带着兵来了,来人,将这济世堂封了,人全部押到臬司衙门的大牢里。” 何佥事也不白给,他一看锦衣卫把济世堂给围了,当时就明白了,这里的事漏了,而且十有八九是被来山西的钦差大臣蒋德璟知道了,不然,还不至于惊动锦衣卫。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济世堂这么一个小药铺,还不配锦衣卫出手。 所以,何佥事便打算由他带来的人把济世堂查封了,把案子交到按察使司。 只要案子到了按察使司,那就还有药可救。 “是。”何佥事带的都是自己的下属亲信,听到他的话,一队士兵应声就要冲进来,但是被门前的锦衣卫拦住了。 尉迟千户淡淡一笑,“何佥事,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一个小小的济世堂,不至于生这么大的火气。” “先收一收火气,备不住一会何佥事还要发火呢。” 何佥事依旧是面不改色,“尉迟千户,你这话的意思是,这济世堂的背后,还有人为他们撑腰?” 尉迟千户点点头,“这是自然。” 边说,尉迟千户的眼光边扫量何佥事。 何佥事直直的看着尉迟千户,“尉迟千户,你的意思是,在背后为济世堂撑腰的人是我?” “不不不,”尉迟千户俯身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撑腰的药铺,不止济世堂一个,而为济世堂撑腰的人,也不止你一人。” “尉迟千户,你虽然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但你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污蔑一个朝廷命官!”何佥事的语气严肃起来。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按察使司的兵丁和锦衣卫已经把门口堵住了,买药的老百姓也被赶到了一旁,也看不到里面发生的情况,何佥事也就没必要再刻意的压制情绪。 “你看,何佥事,你急什么。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怎么一点沉稳都没有。” “荒唐!”何佥事呵斥一声,“尉迟千户你凭空污蔑我清白,难道还要让我随你处置不成?” “既然你尉迟千户说我有问题,那你就拿出证据来。你要是拿的出证据来,我无话可说,不用劳烦尉迟千户,我自己去向陈中丞请罪。” “可尉迟千户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就不要怪我上疏弹劾,请朝堂上的诸公为我做主。” 尉迟千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看,又急。” “我们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讲究过证据。” “倒是何佥事你,现在我怀疑你了,你倒是需要拿出证据来。” “笑话。”何佥事也不再客气,“这么说,尉迟千户是想把我抓进锦衣卫大牢了?” “也未尝不可。” 何佥事也不是畏惧,“好,还请尉迟千户拿出陛下的旨意来,或是拿出刑部的驾贴来。” “只要是有旨意,或是有刑部的驾贴,不用尉迟千户动手,我自己去锦衣卫大牢。” 尉迟千户依旧是满脸笑容,“陛下的旨意,我是没有。” “刑部的驾贴,我也没有。” “但是,我有这个。” 话音刚落,尉迟千户身后的锦衣卫恭恭敬敬的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何佥事定睛一看,吓坏了,“你怎么会有王命旗牌?” 很快,何佥事就反应过来了,“王命旗牌不是你呢,是钦差大臣蒋德璟蒋大人的。” 蒋德璟是为全权处置山西瘟疫事宜来的,而不管什么时候都免不了有趁机敛财的人,这些人中或许就有官员,所以蒋德璟在离开京师时,朱由检就赐给他王命旗牌。 何佥事一见王命旗牌,顿时就蔫了,精气神一下子就没有了。 尉迟千户看着何佥事,“何佥事,我在济世堂磨蹭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引出背后的官员,没想到你就来了。” “我又在你身上磨蹭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留出时间把消息传出去,传到像你这样的人耳中。” “现在火候差不多了,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还请何佥事到锦衣卫中喝茶。” 第511章 威胁 按察使司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太原城。 布政使司的杨参议听说之后,脑门子都冒汗了,卖假药的生意,是他挑头做的,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了,就锦衣卫那手段,死人都能开口说话,这点事估计就得全抖搂出来。 杨参议便急忙去找布政使王应豸,让他想想办法,毕竟他也从中得利了。 布政使王应豸正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呢,外面等着和他汇报工作的官员有四五位,杨参议虽然着急,但看别人都在外面排队等着被召见,他也只好装作是来汇报工作的,在外面跟其他人一样排队。 杨参议虽然在外面等着,但他却没有闲着,反正在外面排队的都是布政使司的同僚,都认识,他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套套话,能不能从这几个人嘴里得出什么有效的消息。 “这不是吕参议吗,你怎么也来了?” 这个吕参议是盐铁厅的参议,见杨参议和他打招呼,赶忙回应,“杨参议。” “吕参议,你是盐铁厅的参议啊,怎么这瘟疫的事,也把老兄你给挂带来了?” 吕参议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这不是闹瘟疫吗,既要救治百姓,又要保证百姓的生活所需,柴米油盐酱醋茶,那都得保证供应。” “可藩库里没那么多的银子,王藩台就让我把盐铁厅里售卖食盐的利润先归拢归拢,送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杨参议点点头,“这也难怪,虽然陛下有旨意,山西今年的赋税不必上交朝廷,留做治疗瘟疫所需。” “可眼下还没到收税的时候,藩库里没银子,能挤出钱来的,除了银行也就是你们盐铁厅。” “不过银行是户部派人直接管理的,咱们不好直接调用,那也就只能是你们盐铁厅出血了。” 说着,杨参议压低了声音,“这盐铁厅参政的位置可是一直空着,这件事要是做好了,说不定吕兄你就要再进一步了。” 吕参议知道杨参议是布政使王应豸的亲信,听他这么说,吕参议的心思也活动起来了,“那就借杨兄吉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请杨兄喝酒,喝花酒。” “那我可就等着了,到时候吕兄你可不能食言呐。” “不能,不能。” 吕参议呢,既然能当上四品的参议,那也不傻,他知道杨参议能和他说这事,那必然是有事找他。 按察使司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他也听说了,而这个杨参议与何佥事平时走的就比较近。 更重要的是,这个杨参议背地里没少了和一些商人交往,而且是交往过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事总会透出点风来。 吕参议虽然没参与假药买卖,因为他是盐铁厅参议,管食盐的,压根就不缺钱。但他身边的一些朋友,有不少都涉及了。 官场嘛,你方唱罢我登场,很正常的事。 所以,吕参议并没有把自己撇出去,而是顺着杨参议的心思往下说,“杨兄,我看你这有点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唉,”杨参议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老兄你也知道,我这个民政厅参议,本来在布政使司里属于清闲衙门,可没想到瘟疫横行,我这管着惠民药局的参议,反而是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高处不胜寒,哪哪都是病人,哪哪都是缺郎中、缺药材,就在刚刚我还听说锦衣卫把城里的济世堂查封了。” “这济世堂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药铺,锦衣卫一封济世堂,里面的药也被锦衣卫扣了。如今瘟疫横行,本来药材就短缺,你说说这,实在是难呐。” 吕参议倒是并没有说别的,“市面上多点药材少点药材,无非就是百姓难受一些而已,只要我们不缺就行了。” “再说了,得了瘟疫,哪有不死人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还是管好自己就行了。” 杨参议听明白了吕参议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别管别人,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了,必要的时候,就把别人推出去顶罪,最好还是把死人推出去顶罪。 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也不会再攀咬出其他人,而且也算是有了交代。 说完,吕参议就起身离开,“杨兄,你在这先等一会,我先去向杨藩台禀报公务了。” 杨参议边在外面等,脑子里边思索应对之法,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好不容易轮到他了,便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藩台大人。” 布政使王应豸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今天处理的事够多了,外面那些人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先让他们回去了。” “现在就剩下你了,反正后面也没人了,不用着急,慢慢说。” 杨参议明白王应豸的意思,外面没旁人了,有什么话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大人,按察使司的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了。” “带走就带走吧,反正是按察使司的人,不关我们布政使司的事。” “大人,何佥事可是知道我们不少的事,万一他要是……” 不等杨参议把话说完,王应豸就打断了他,“我们的事?” “我们有什么事?” 杨参议听了王应豸这话,就有点急了,“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呐。” “逢年过节,日常分红,下官可是没少……” “没少什么?”王应豸带着质问的语气。 杨参议低下了头,“没,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那你就不要没个把门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应豸看向杨参议,“听说锦衣卫不光带走了按察使司的何佥事,还封了济世堂?” “是,下官就是来向大人禀报此事的。” “那个何佥事知道多少?” “除了您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差不多都知道。” “什么叫除了我之外呀!”王应豸很是不满,“整个山西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亲信,就算是你不说,那些人能不怀疑?”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别说是捞钱了,就算是你杀人放火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必须把事情处理干净了。” 杨参议连连认错,“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这一次的事本来下官上下早就打点好了,就连下面的衙役郎中也都交代了,下官实在是想不出哪露了马脚,还让锦衣卫抓住了。” 王应豸控制了一下情绪,“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这个不重要了。” “何佥事是正五品府按察佥事,山西没有接到朝廷查办他的公文,锦衣卫就算是发现了什么,他们想抓人,也得要有刑部的驾贴。” “可刑部的驾贴,也来不了这么快呀。就算是有了刑部的驾贴,锦衣卫直接抓人就是,何必又要在济世堂耽误功夫呢。” 忽然,王应豸想明白了,“是王命旗牌。” “是蒋德璟把王命旗牌给了锦衣卫,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山西瘟疫横行,不查办一些官员安抚民心,也不行。可我没想到他蒋德璟竟然和锦衣卫勾搭到了一块。” 王应豸很是不解,“大人,蒋德璟是文官,又是户部堂官,前途无量,他和锦衣卫勾搭连环,他就不怕自绝于天下吗?” “事到如今你还没有看明白吗,蒋德璟为什么要用锦衣卫,那是因为他已经不信任山西官场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他蒋德璟个人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杨参议有些害怕了,“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应豸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杨参议,“静安。” 杨参议,表字静安。 杨参议一听到王应豸称呼他的表字,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静安,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母亲今年六十有五了,在老家由你的妻子奉养。” “回大人,家母今年确实六十有五。” “你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女儿前年出阁嫁人了,儿子也在今年订亲了。” “母亲康健,夫人孝顺,儿女双全,静安,你真是好福气呀。” 杨参议听着这话,却怎么都觉得不像是夸赞的话,“下官常年在外,倒是多亏了拙荆照顾家里,儿女也还算懂事,没怎么费过心。” 王应豸点点头,“这就可以了,多少人想要还要不来呢。” “要是我家里能够像静安你家里那般,我夜里做梦恐怕都能笑醒。” “不过像我们为官之人,调来调去,常年在外,难免对家里人疏于关怀。” “静安,你做事虽然是一把好手,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家里人还是要多上心。” “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和我说,我一定帮着照料你的家人。” 第512章 联名上疏 山西巡抚衙门大堂中,巡抚陈子壮安静的坐在上位,他在等户部民政司侍郎蒋德璟的到来。 山西锦衣卫拿着蒋德璟的王命旗牌将按察使司何佥事带走的事,陈子壮也得到了消息。 蒋德璟虽然是钦差大臣,但是在山西的地界上,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抓了一位正五品的按察佥事,而且还是让锦衣卫抓的人,陈子壮的心中,也是有几分不悦。 很快,蒋德璟就来到巡抚衙门的大堂中,“陈中丞,你这么着急的把我喊来,可是有什么事?” “少司农,请坐。” 陈子壮缓缓起身,坐到了蒋德璟的对面,“今天早上,山西锦衣卫所的人抓走了按察使司的一位佥事。” “这锦衣卫没有陛下的旨意,也没有刑部的驾贴,怎么拿的人,我想应该凭借的是少司农手中的王命旗牌吧。” 蒋德璟倒是很大方的就承认了,“关于此事,就算陈中丞不问,我也会向陈中丞解释的。” “城中以济世堂为首的四家药铺,售卖假药,不知陈中丞是否知情?” “少司农说的可是济世堂、安世堂、惠元堂、济民堂这四家药铺?” 蒋德璟点点头,“正是。” “看来陈中丞也并非是一无所知啊。” 陈子壮缓缓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不敢不知。” “关于有人贩卖假药的事,我知道,财帛动人心,这个无法避免,我也只是能责令各个衙门严加查办。”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官员涉案,不用说,肯定是有的。但有哪些人涉案,有多少人涉案,这个还需要事后查证。一旦查实清楚了,按照大明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没什么说的。” “只是,山西有巡抚衙门,有按察使司,有都察院,有大理寺,而少司农越过山西巡抚衙门和三法司衙门,直接去找锦衣卫,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陈中丞就能保证山西的官员,全都可靠,没有涉案吗?”蒋德璟反问道。 “我刚刚已经说了,假药案的背后,必然有官员撑腰。” “那陈中丞知道有哪些官员涉案吗?” “少司农何必明知故问呢,有话不妨直说。” 蒋德璟也不再客气,“好,那我就直说了。” “就目前的情况看,无法确定有哪些官员涉案,锦衣卫相对而言要更可靠一些。” 陈子壮听罢,淡淡一笑,“这倒是实话。” “只是,少司农你有些太心急了。” 蒋德璟情绪有些激动,“百姓还在等着药救命,而那些贪官污吏竟然还想着趁机敛财,我是可以不急,但那些饱受病痛的百姓能不急吗?” 陈子壮倒是情绪稳定,“少司农,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后改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后又因不满魏忠贤当权而被罢官。” “等到陛下登基后,你又被起复为礼部仪制司主事,后升精膳司员外郎、郎中、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太常寺少卿,直到去年擢升户部民政司侍郎。” 蒋德璟顿时就明白了陈子壮的意思,“陈中丞,我知道你之前在吏部任过职,对于官员的履历十分清楚。” “你不就是想说,我一直在中枢行走,未曾有过地方履历,对地方的情况不熟悉吗?” “我可以告诉陈中丞,我虽然是户部的堂官,可我这次来山西,干的是都察院的差事。不然,陛下也不会赐我王命旗牌了。” 陈子壮看向蒋德璟,“有少司农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手里有兵,少司农手里有王命旗牌,这两样加起来,事情就好办了。” “虽然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过也不打紧。” “只是,少司农虽然有王命旗牌,可有些官员的处置,还是要向朝廷请示。” 蒋德璟正义凛然,“那我就上疏朝廷。” “少司农,还是你我一起联名上疏吧。有些事情一上秤,能有多重,我们说了可就不算了。” 第513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户部民政司侍郎蒋德璟、山西巡抚陈子壮,两个人的联名奏疏经过一路上的快马加鞭,也是山西离京师不算远,很快就摆在了朱由检的书案上。 在这一道奏疏旁边,还有一道奏疏,是山西锦衣卫呈奏的。 朱由检看过两道奏疏后,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并没有在山西的那道奏疏上批示,而是写下了一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而后派人将奏疏送到了内阁中。 内阁首辅温体仁接到奏疏后,不敢怠慢,戴上了眼镜开始仔细阅读。 他看过之后,又传给了其他几位阁臣观看。 待众人都看过之后,温体仁便问道:“诸位都看过了,对于陛下的批阅的这一句诗,有何见解?” 其他几位阁臣,并没有立刻答话,反而是沉默起来。 位列台阁之人,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们都能够看出皇帝背后的意思,那就是趁此机会,把山西的商税收了。 在已经收取商税的三个省份中,直隶就在京师眼皮子底下,什么都好说。 另外山东、河南的大商人相对较少,只有衍圣公府和藩王府还算难缠,但衍圣公已经被皇帝敲打的不敢再多事了,藩王们移藩的移藩,剩下又都被拘在京师,根本就不敢说别的。 所以,朝廷得以在这三个省收了商税,只不过名称不叫商税,叫管理税,也不是由税务司收,而是由田尔耕管理的综合局收。 收上来的管理税,并没有收交国库,而是返给了地方,用于修桥铺路,建设学堂,救助百姓。 因此这三个省的官员基本上是没有反对,普通百姓则是拍手叫好,至于那些商人,就不重要了。 朱由检一开始也想在山西收管理税,但是,山西是晋商的老家,阻力太大了,便暂时搁置。 如今山西出现了官商勾结,贩卖假药坑害百姓,朱由检觉得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一试。 内阁中的那几个大学士,都是人精,一开始就看得出来管理税就是换了个名字的商税而已。 只是士绅中势力最大的是江南士绅,管理税只是在北方三省收,而且又是田尔耕这个阉党鹰犬负责,也不用官员担骂名,所以朝堂上并没有过多反对的声音。 可山西的晋商遍布天下,要是想在山西收管理税,怕是得费些力气。 更重要的是,晋商在朝堂上也有代言人,朝中也会有人持反对意见。 万一江南的那些人砸吧砸吧滋味,回过味来了,再插一杠子,那就更不好办了。 当初盐政改革是以分管户部的大学士郭允厚辞官,才安抚住了人心。清查田亩是以内阁首辅李国普致仕外加两任户部尚书辞官,这才缓解了地方的反弹。 如今在山西收管理税,会不会也得有人因此下台,还未可知。 所以,内阁众人在脑子里飞快的权衡利弊,同时也都是希望别人先答话,自己再观望观望,于是乎,就显得有些冷场了。 内阁首辅温体仁见无人答话,他也不恼怒,因为他明白众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作为内阁首辅他不先说话而是先询问别人,也未尝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想着先观望别人而后再做决定。 不过,温体仁毕竟是首辅,虽然他不如夏言、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那般一手遮天,说一不二,但内阁中还是属他身份最高。 所以,温体仁见没人说话,他就直接开始点名询问了,“玉绳,你于万历四十一年参加会试,一举夺魁,成为会元,后又在殿试中得中状元。” “我们这些人中,也就你这么一个状元之才,不知你对陛下批示的这句诗有何高见?” 周延儒,字玉绳。 温体仁直接就称呼了周延儒的表字,可谓是很亲切了。 只是这份亲切,让周延儒觉得,有点膈应人。 这有好几个人呢,干嘛非得问我呢。 可既然首辅问话了,不管别的,就算是出于礼貌,他周延儒也得回答,“阁老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 “玉绳,你过谦了。堂堂状元,我大明朝开国近三百年才有几个了,若这都能说是谬赞,那老夫这个二甲的进士,哪还有什么脸面说是天子门生呐。” 话都说到这份了,周延儒也不能说别的,“既然阁老不弃,那下官就班门弄斧了。” “旧时王谢,指的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两家中以王导、谢安为代表。尤其是到了东晋时期,王家权势滔天,时人称之为‘王与马,共天下’。” “不过随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世家门阀逐渐尘归尘,土归土,泯然众人已。”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才有了刘禹锡作的这首乌衣巷。” “此次山西瘟疫,可以说是天灾,但天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 “山西本就是九边重镇之一,常年备战,各种各样的药材,肯定是不会缺的。而且山西晋商遍布天下,做药材生意的,也有的是,按理来说,山西是不会缺药材的。” “可偏偏就是有些人,眼里只有钱,趁着瘟疫横行,药材急需,官商勾结,坑害百姓,蒙骗钱财。” “对于这些人,应当罢官夺职,论罪下狱,籍没家产,用以救济百姓。” “这样一来,也算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温体仁不置可否,“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可都是世家门阀,族人、门人,不计其数。” “若只是伤其一指,怕是无济于事,王谢堂前燕,恐怕也飞不到寻常百姓家。” 周延儒接过话来,“有道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燕常筑巢于房檐之下,亭台楼阁、舞榭歌台下可以筑巢,陋室破窑、茅屋草庐下也可以筑巢。” “哪的水土不养人啊,在哪筑巢不都一样。” 温体仁会心一笑,看向其他人,“各位可还有疑义?” “好,既然没有,玉绳,那你就拟票吧。” “在里面加上一句,综合局对城市管理颇有经验,京师街道整洁无暇,商贩行人井然有序,皆赖综合局之功。据山西奏报,瘟疫或与城乡环境脏乱有关,为确保瘟疫治理,请综合局派专人前往山西,整治此事。” “玉绳,你写完之后,立刻派人送司礼监批红。” “等司礼监批红之后,便以内阁的名义向山西行文,同时把吏部和都察院的公文也一块送到山西去,凡是可能涉案的官员,皆应配合审讯,若有不服从者,一律按有罪论处。” 第514章 一起审问 山西离京师不算太远,内阁的公文在路上没耽搁几天就到了山西巡抚衙门。 在这几天的时间中,被锦衣卫带走的按察使司何佥事,待了一晚上就被放了出来。 锦衣卫虽然凭借蒋德璟的王命旗牌带走了何佥事,可他毕竟是朝廷正五品的佥事,是在任官,没有旨意,锦衣卫不能对随便他动刑。 锦衣卫有蒋德璟的王命旗牌不假,王命旗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杀了何佥事,但是,何佥事是在任官,没有旨意,没有刑部的驾贴,要对何佥事动刑,就不太合适了。 何佥事也很硬气,锦衣卫虽然也询问他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问了他,他不说,还不能动刑,那就没必要再关着他了,所以,锦衣卫就把他放了。 不管怎么说,何佥事在锦衣卫待了一晚上,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何佥事从锦衣卫千户所出来之后,得到消息的人纷纷前来询问情况。 何佥事把胸脯一挺,头一扬,“兄弟们放心,我一个字都没有说。” 可是,别人都不信。 你小子进了锦衣卫,那是什么地方呀,阎王爷进去都得打三颤的地,你浑身上下却连一点伤都没有。 你说你一个字都没说,谁信呀。 何佥事面对质疑,也急了,指天发誓,“我是真的一个字都没说。” 可别人还是不信。 最后,何佥事也不管了,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老子对得起你们。 何佥事这一从锦衣卫出来,其他涉案的官员心里都没底了,这小子到底把我供出来没有。 这些人便纷纷开始托关系,找门路,以求自保。 而布政使司民政厅的杨参议,自从见过布政使王应豸后,第二天便积劳成疾,病倒了,等到内阁的公文一到山西,他就回天乏术,一命呜呼了。 蒋德璟也没闲着,他派人在暗中调查,最终将目标盯在了杨参议上,就等着朝廷的公文一到,他就开始拿人。 可是没想到,杨参议竟然死了。 这一下,蒋德璟才算是知道,山西巡抚陈子壮对他说的打草惊蛇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他也没有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用。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去巡抚衙门,因为朝廷来人了。 巡抚衙门大堂中,巡抚陈子壮依旧是坐于上位,只不过他的左下侧比往常多了两个人,一位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卫景瑷,一位是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 此外,山西锦衣卫千户所的尉迟千户也来了。 陈子壮见蒋德璟来了,便把他让到右侧落座,“少司农也来了,那咱们就开始议事吧。” “此次山西爆发瘟疫,有官员勾结不法商人,贩卖假药,趁机敛财。少司农也曾派人查证,不知可有收获?” 蒋德璟点点头,“查到了布政使司一个姓杨的参议,但是,人已经死了,这条线也就断了,再查的话,也查不下去了。” 右佥都御史卫景瑷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个杨参议是四品的参议,听少司农的意思,再查就该查到参政和布政使了?” “莫不是这山西的布政使也涉案了?” 蒋德璟并没有说不是,但也没有说不是,“根据目前调查的结果看,布政使王应豸确实有嫌疑,只是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到了杨参议的身上,结果人却死了。” 卫景瑷看向山西巡抚陈子壮,“陈中丞与王布政使乃是同僚,整天在一块打交道,可曾听闻这王布政使有什么不法行径?” 山西巡抚陈子壮听了这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倒也听说过一些,但只是些风言风语,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锦衣卫不是把济世堂的那个掌柜带走审讯了,应该审出来了吧。” 锦衣卫的尉迟千户笑了笑,“锦衣卫不是按察使司,陈中丞也不能把什么事都推给我们呀。” “不过,若是查办案件有需要,陈中丞可以向山西锦衣卫千户所行一则公文,到时候我会把相关的案件卷宗调出来,以供查阅。” 陈子壮听罢,点点头,公事公办,也挺好的,“那好,回头我就向山西锦衣卫千户所行文。” 一直沉默不言,置身事外的田尔耕开口了,“特殊时期,就没必要再计较那些繁琐的程序了。” “尉迟千户,现在是在讨论案情,既然锦衣卫已经审问过相关人员了,那不妨直接说出来,公文什么的,回头让陈中丞派人补上就是了。” 田尔耕是综合局指挥使,相当于是半个锦衣卫,属于皇帝的人,他都这么说了,尉迟千户也不好再推脱了。 “那就依田指挥使的,先讨论案情,事后再补公文。” “据济世堂的掌柜交代,他和另外三家售卖假药,布政使司的杨参议与按察使司的何佥事,为他提供保护。” “所得的利润,都是由杨参议亲自前来,把属于官府的那一份拿走,药铺并不直接和过多的官员接触。” “不过,这个杨参议是布政使王应豸的亲信,在众多场合,这个杨参议不止一次的宣称自己是布政使王应豸的化身。” “如今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指向布政使王应豸,但如果说他不知情的话,也很难令人信服。” 田尔耕看向尉迟千户,他头一回觉得审案那么费劲。 要是搁以前他当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有罪没罪,那得由他田尔耕说了算。 你要是不认罪,那么多刑具呢,不怕你不承认。 只是现在皇帝没有态度,他不敢再那样干了。 “说了这么多,把水分拧一拧,不还是说布政使王应豸有嫌疑,但没证据吗。” “那个按察使司的何佥事呢?” “在我府上呢。”山西巡抚陈子壮回答一声。 “何佥事从锦衣卫千户所一出来,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为了以防万一,我悄悄的派人把他接到我府上休息了。” “只是,事情发生在山西,我又是山西巡抚,我独自审问怕是令人难以信服。” “正巧,今日少司农、卫佥宪、田指挥使、尉迟千户都在,我们不妨一起审问。” 第515章 必须配合 “废物,一群废物!” 山西布政使王应豸在家中对着一群家丁厉声呵斥,“几天了,这都几天了,怎么何佥事还没有找到?” “老爷,这几天我们把城里都翻了一遍了,实在是找不到。” “翻了一遍找不到那就再翻一遍!”王应豸厉声说道,“现在瘟疫横行,城门和道路都在管控,一个大活人,还是正五品的按察佥事,还能凭空消失了?” “老爷,城里城外巡视的士兵我们也询问了,说是都没有见过何佥事。” “衙门里我们也问了好几次,但每次的说辞都是一样的,说是何佥事病了,他的家人代他告了假。” “何佥事的家里我们也想办法打探了,可他的家人嘴很严,一点风都没有透出来。” 王应豸听了这话,沉默不语。 一名家丁壮着胆子上前,“老爷,要不我们再去找?” 王应豸摆了摆手,“不用了。” “我是山西布政使,整个山西除了巡抚都御史就是我了,我想要找一个人却找不到,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我也是当局者迷,忙昏了头,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用费那个劲了,都下去歇着吧。” “是。” 这群家丁刚一退下,门外又有一名家丁走了进来,“老爷,巡抚衙门来人了,说是有事让您去一趟。” “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说是有要紧的公务让您去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说。” “你去回话,就说我知道了,等我换上官服就去。” “是。” 往常王应豸穿官服,都是有仆人服侍,可这一次,他没有再让仆人服侍,待穿好之后,他对着铜镜又正了正衣冠,而后才缓步走出房门。 一名仆人立刻走了上来,“老爷,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府门前等候。” 王应豸淡淡道一声“好。” 来到巡抚衙门,有人引领着王应豸向后厅走去。 王应豸推门走进后厅,只见里面坐着一个人,两鬓略显斑白,但看不出老态,反而是有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这也不是别人,正是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 田尔耕正坐着看书呢,见王应豸来了,视线依旧没有离开书本。 “可是王应豸王藩台?” “正是,敢问贵驾是?” “我的名字,王藩台或许听说过,我姓田,双名尔耕,现任综合局指挥使。” 田尔耕,王应豸听到这个名字,立刻警觉起来。 没办法,田尔耕的名声太大了,也可以说是太臭了,而且还是臭大街的那种臭。 田尔耕看了一眼王应豸,“王藩台,坐,这是在山西,你的地盘,还要我礼让吗?” 王应豸坐了下来,“巡抚衙门来人说是有要紧的公务让我来处理,不知可是田指挥使有事找我?” 田尔耕点点头,“不错,是我有事找王藩台。” “听说王藩台最近在找人?” “没错。” “敢问在找什么人?” “按察使司的何佥事。” “为什么找他?” “锦衣卫在大庭广众之下查封了济世堂,又带走了何佥事,闹得人心惶惶。现在瘟疫横行,药材急需,百姓本就惶恐不安,济世堂又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药铺,我怕此事再引起什么变故,这才想着找到何佥事询问情况,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怎么,这事田指挥使也要管吗?” “这正是我要管的。”田尔耕突然提高了声音。 不过,田尔耕的脸上很快就洋溢起了笑容,“开个玩笑,这事属于民政范畴,自然是不归我管的。” “不过,官商勾结,贩卖假药,这个我倒是可以管上一管。” 王应豸倒是看不出慌张,“在山西,官商勾结,贩卖假药,这事应该归按察使司和都察院管吧。” “若田指挥使还如之前那般在锦衣卫中任职,倒是还可以管,但现在田指挥使毕竟是综合局的主官,怕是不好过多干涉吧。” 田尔耕淡淡一笑,“好与不好,我说了不算,你王藩台说了也不算,那得陛下说了才能算。” “临出发来山西时,宫里有内侍向我传达了陛下的口谕,说这事,我可以管。” “王藩台若是不信,可以去宫里询问。” 王应豸一听,心里暗骂一声,你说的是人话吗?我要是有那本事,还用在这跟你白话。 不过,王应豸也可以确定,田尔耕不敢假传圣旨。 “既然陛下有口谕,那田指挥使如果有需要布政使司配合的地方,尽可以开口。” “那就再多谢王藩台了。” 田尔耕把手中的书放到桌子上,“这是一个秀才在皇明时报上写的小说,讲的是一个富家千金和一个落魄秀才真心相爱的故事。” “对于这样的故事,王藩台可信呀?” 王应豸轻蔑一笑,“哪个大户人家会愿意把自己的千金嫁给落魄秀才,哪个富家千金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知书达礼的,又怎么会看得上落魄秀才。” “这种故事,无非就是穷酸秀才的白日做梦罢了,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们也就只能在笔墨中实现了。” “说的好。”田尔耕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婚姻,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这也就是我没女儿,要是我女儿敢这么做,我非得打折她的腿不可。” “不过说到底,还是钱在作怪。有钱人家王八都能坐上位,没钱人家狗都嫌。” 王应豸点点头,“田指挥使这话说的在理。” “就拿这次的山西瘟疫来说吧,普通百姓买副药都得再三考虑,可有钱人家,恨不得让家里的狗都喝上汤药。” “那王藩台家里的狗,喝上汤药了吗?”田尔耕问道。 王应豸神色一怔,“田指挥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王藩台觉得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田尔耕看着王应豸,“我记得王藩台是在找何佥事吧,不过应该没有找到,因为何佥事现在在锦衣卫千户所里。” “而且,这个何佥事还说了一些话,话的内容,对王藩台也是很不利。” 王应豸并不惊慌,因为他一直都是和杨参议单线联系的,根本就没和别的人接触过,别人顶多就是怀疑,但不会有证据。 “我倒是想听听,这个何佥事说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话。” 田尔耕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书,“何佥事到底说了什么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话被什么人听到了,而听到这些话的,又是什么人。” 王应豸听了田尔耕这话,心里开始有点发慌了。 田尔耕肯定是听了何佥事说的话,而田尔耕又是皇帝的人,代表的是皇帝,那么,王应豸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山西这才爆发了这么大规模的瘟疫,又闹出这么多事端,肯定是要拿下一些官员来安抚人心的,同时也是背锅,给朝堂上下一个交代。 他王应豸作为主管民政的布政使,而且本身他就不干净,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王应豸转念一想,要是田尔耕真的想拿下他的话,早就动手,不会在这跟他说那么多,他肯定是还有什么用的着自己的地方。 “田指挥使这话说的,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只是如今瘟疫肆虐,民不聊生,王某虽然有涉案的嫌疑,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且王某还是山西布政使,眼下这种情况,若是王某挂冠自肃,静待调查,恐怕是会耽误事。” 田尔耕明白,王应豸示弱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卫景瑷卫佥宪也来了山西,调查的事,自有卫佥宪负责。” “至于眼下的事,确实也离不开王大人这位布政使。清者自清,王藩台可以继续处理公务,毕竟百姓还在受瘟疫折磨,无论如何,都要为百姓着想。” “哎呀,说到这个瘟疫,据太医院那群太子研究,说极有可能是因为环境脏乱引起的,废物遍地,自然会引来老鼠,老鼠身上脏东西本来多,或许就引起了这次山西的鼠疫。” “因为我们综合局整治环境比较有经验,所以经内阁请旨,陛下就把我们派到山西来了。” “整治环境,也需要一定的成本,所以需要适当的向商户收取一定的管理税。” “所收的管理税,除了综合局人员的正常支出外,其余的,全部反哺给山西,用于修桥铺路,修建学堂,帮助百姓,这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再好的事情也总会有人不理解,这就需要布政使司给予我们综合局一定的帮助。” 王应豸一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想在山西收商税吗,先把商税给地方,把地方官安抚住,等时机成熟了,估计税务司直接就上手了。 不过,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然,他就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了。 所幸如今山西瘟疫横行,道路都被管控了,消息传递受到限制,晋商在朝堂上的代理人也很难迅速做出反应。 想到这,王应豸也下定了决心,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此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布政使司必然是全力配合。” 第516章 我交 有了山西布政使司的配合,综合局收取管理税的行动,很快就得以实行。 山西巡抚陈子壮,对于此事,不闻不问。 一来,陈子壮是广东人,要是说海商的利益和他有牵扯,还有可能,但晋商的利益,和他完全无关,他没有必要出这个头。 二来,这件事背后是皇帝的意思,一件和自己利益无关的事,他自然没有必要忤逆皇帝。 只是,陈子壮不满的是对于布政使王应豸的处理。 陈子壮认为,王应豸身为山西布政使,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勾结商人,趁机敛财,属于是罪不容诛,应该严厉处置。 不过考虑到影响,如果堂堂的山西布政使都牵扯到贩卖假药的案子中,那山西这回丢人回了丢大发了。 同时,处在瘟疫横行这个节骨眼上,堂堂的布政使涉案,必然会引起极大的恐慌,甚至是影响稳定。 所以,陈子壮提出的解决方法是,让布政使王应豸,积劳成疾,卒于任上。 这样一来,王应豸得到了惩罚,官府也保住了体面。 但田尔耕提出了不同意见,犯了错、一心求生的布政使王应豸,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巡抚陈子壮虽然心有不甘,但田尔耕毕竟代表的是皇帝,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卫景瑷,本身就是皇帝派下来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户部民政司侍郎蒋德璟,久在中枢,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也没有多问。 就这样,蒋德璟和陈子壮带着人救治百姓,卫景瑷传讯审问了一部分涉案官员,其余的涉案官员,则是跟着田尔耕去收管理税了。 田尔耕带着人走在街上,除了一些巡视的官府人员外,基本上没什么百姓行人,就算是偶尔出来一个两个的百姓,也是出来购买生活物资的。 毕竟城里不比乡下,生活物资储备不是那么充足。 田尔耕招呼众人进到两旁的商铺中,“还是按照老规矩,挨个商铺收取管理税。” “记住,那些有感染瘟疫、实行管控的区域,就先不要去了,不过要记录下来,等以后再让他们足额补上。” “是。” 由于瘟疫横行,街上一片萧条,不过还是有不少商铺开着门。 综合局千户谭可达,带个人走进了一家赌场。 谭可达原来是百户,这么多年了,也升到千户了。 赌场里面,还是有人赌博的,见谭可达带着人走了进来,赌场的老板立刻迎了过来,“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谭可达看看四周,对着那些赌客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赌呢,都滚回家去,谁再敢没事出门,一律抓进大牢。” 赌客们一听这话,纷纷跑了,不过很快又折返回来了,因为桌子上的赌资没拿,“大人,桌子上的钱?” “拿着你们的钱,走人。” “哎。” 赌场老板看这架势,有点不太高兴了,这赌客一走,他这赌场还拿什么赚钱呀。 “大人,您要是这样,小店可就没法做生意了。” 谭可达惯着他,“没法做生意了,那就关门,只要你舍得。” “本千户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是来收管理税的。” 赌场老板就是一愣,“大人,什么管理税啊?小的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废话,那是以前我没来,现在我来,你就是听说过了。” 赌场老板还以为他们和其他官差一样是索要好处的,便试探性的问道:“大人,那这管理税,小的交多少合适?” “管理税交多少,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交的再多,也得有个数吧,小的也好提前准备好了。” 谭可达用手捏出了一个“七”。 “七十两?”赌场老板问道。 谭可达摇了摇头,“七成的利。” “七成?大人,您这不是明抢吗?” “混账!”谭可达呵斥一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们是朝廷命官,怎么会做那种事。” “就凭你这一句话,本千户就可以定你一个诽谤朝廷的罪。” 赌场老板也不干了,好家伙,七成,全给你好不好。 “大人,那您要是这样说,那就把我抓进大牢吧。” 谭可达点点头,“好,我就待见这种有骨气的人。” “来人,把他关进锦衣卫大牢中。” “且慢。”赌场老板急忙喊了一声,“大人,不是应该关进官府的大牢里吗,怎么关进锦衣卫的大牢里啊?” “锦衣卫又不是没有大牢,关哪不一样。” “这能一样吗,那可是锦衣卫啊。” “大人,不就是七成的利吗,我交了。” 第517章 西番治理 王承恩拿着一道奏疏来到朱由检身旁,“皇爷,这是综合局指挥使田尔耕从山西送来的奏疏。” “因为这道奏疏是从山西来的,有可能也带着瘟疫,为了确保安全,奴婢命人重新抄录了一份,皇爷您现在看到的就是抄录本。” “原本则存放于司礼监,以备将来核查。” 朱由检接过一看,是田尔耕在汇报山西征收管理税的情况,征收事宜已经顺利展开了。 “田尔耕在山西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些人可有什么反应?有没有官员上疏弹劾?” “回皇爷,由于山西瘟疫横行,道路管制,消息传播受阻,因此山西那里的消息,还没有那么快传出来。” “田尔耕的这一道奏疏,也是凭借官府的身份,通过锦衣卫的途径快马加鞭送到京师来的。那些寻常百姓,包括士绅,他们的书信想要传递到他处,依旧是受到限制。” 朱由检放下奏疏,“到时候你留点神,凡是因为这事弹劾的奏疏,就不用再往乾清宫中送了,直接送到光禄寺里引火。” “奴婢明白。” “还有那个山西布政使王应豸,到时候若是有人弹劾他,告诉内阁,直接免了他的官职,削了他的官籍,免职的公文,语气要严厉。” “是。” “关于山西的瘟疫情况,可有什么最新消息?”朱由检问道。 “回皇爷,有。”王承恩从书案上拿出一道奏疏,“这是山西巡抚陈子壮送来的奏疏,昨夜子时送来的。” “当时皇爷您已经休息了,奴婢看您白天忙了一天了,就没再打扰您。这道奏疏奴婢也是命人抄录了一份,原本存放于通政使司,随时可以查阅。” 朱由检翻开一看,山西巡抚陈子壮说的明白,他已经命人接管了山西的所有药铺医馆,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只是山西恢复生产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陈子壮办事还算有魄力,朕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是加的右佥都御史的职衔巡抚山西的吧?” “回皇爷,陈子壮是去年在山东布政使的任上,加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 “告诉内阁,等山西的情况稳定下来,给陈子壮晋右副都御史,调到别处的省份去当巡抚。” “山西的管理税一征收,那些人得到消息,陈子壮这个山西巡抚也免不了受到攻击弹劾,这也算是让他陈子壮好过一些。” 王承恩躬身道:“皇爷如天恩德,相信那些当臣子的会理解您的苦心。” “你王承恩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朕的苦心不需要他们那些当臣子理解,他们大多数人也是不愿意理解的。同样的,他们那些当臣子的私心,朕也不会去理解。” “你进一步,我退一步,我退一步,你进一步,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朝堂,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王承恩再次躬身道:“皇爷您是天下最聪慧之人,那些当臣子的,哪能糊弄得了您呐。” 朱由检淡淡一笑,“糊弄不糊弄,得分能不能看出来。” “你看出他们糊弄你来了,那才叫糊弄。可你要是看不出来他们糊弄你,那就叫尽忠办事。” “朕登基之时,尚不满二十,可下面的那些臣子,头发都白了。他们当官的时间比朕活的时间都长,你说,他们会不会糊弄人呀?” 王承恩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不敢。” “起来,朕知道你的忠心,所以才说这么多的,起来吧。” “谢皇爷。”王承恩这才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走了过来,“陛下,四川总兵平西伯吴三桂奉命进京述职,现在殿外等候。” “让平西伯进来吧。” “是。” 很快,吴三桂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臣吴三桂,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吴三桂,“平西伯,之前朕让你率军向西拓展,在西番设立西康都司,不知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臣接到旨意后,不敢耽搁,当即率军实地勘探,并派使者前往西番传达朝廷诏命。” “如今西康都司,除了从四川划出的雅州、天全六番招讨司、黎州安抚司外,向西已经拓展到了昌都,离四川最近的护教王、赞善王,见我军兵锋锐利,便主动率治下僧众迎接我军,并作为我军向导,协助我军。” “按照军令部的规划,凡我军收复之地,皆设卫所,每一卫所设汉、藏两名指挥使,不过遇事,皆由我汉人指挥使定夺。” “我军士兵,也是分别进驻到各个卫所,只是藏地苦寒,我军士兵多有不适,目前各个卫所只是进驻了部分士兵,卫所中还是当地人占多数。” 朱由检看向王承恩,“把乌斯藏的地图找出来。” “是。” 王承恩很快就将地图找了出来并摆在了朱由检的眼前。 朱由检看着地图,“平西伯,你是说我军向西已经到了昌都?” “回禀陛下,正是。” “到了昌都,也差不多可以了。传旨给西康总兵马祥麟,将西康总兵的驻地改到昌都。” “僧侣,归朝廷册封的几大法王管理,普通百姓,编入卫所,由指挥使管理。” “同时,传旨给西番僧俗,以往种种,既往不咎,从今以后,让他们按照旧例,按照规定路线,三年一贡。且每年到昌都集合,由西康总兵代表朝廷点卯,每两年到四川巡抚衙门述职。” “还有,西番虽然贫瘠,但产马,让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输马作赋,用马匹充抵赋税,朝廷也会开放茶马互市。” 西康都司,是朱由检计划向藏地伸出的一只手,此外,还有另一只手,那就是再将一位藩王分封于拉萨,逐步确立起统治。 吴三桂听了这话以后,有些不同看法,“陛下,您刚刚的圣谕,确实是治理西番的有效手段。” “可臣率军进抵西番之后,发现此地与其他土司之地不同,当地信佛,一切事物,则多是由当地的僧侣管理。” “若是我军将当地百姓编入卫所,由卫所军官管理,那势必会引起当地僧侣的反对。” “那平西伯有何见解?”朱由检问道。 “回禀陛下,我军为了控制西康都司,兵力有些分散了,且西番地势高,粮草运输不易。臣以为,应当再派兵进入西番,并不断的囤积钱粮。” “待我军兵力增加、粮草充沛之时,全面接管西番,一劳永逸。” 吴三桂想的不一样,他是勋贵不假,可他这个平西伯的爵位是流动爵。 在他这一批人中,他是最早封爵的,可别人那都是世爵,像起步还不如他的左良玉,如今就是宁南伯的世袭爵位,有点起大早,赶晚集的意思,吴三桂心里也不甘。 他就想着,皇帝既然想收了西番,那肯定是要从最近的四川调兵,而我就是四川总兵。 与其是让西番半控制半自治的,倒不如直接派兵平了,把不服气的都收拾了,朝廷又不是打不过。 这样一来,西番那么大,由他领兵收复,那他这个爵位,就能变成世爵。 至于西番那地值不值当的用兵,收复之后朝廷的付出与回报成不成正比,那他吴三桂是不关心的。 朱由检自然是明白吴三桂的想法的,朝廷出兵平了西番,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不值当的。 在西番大规模用兵,就是赔本的买卖,而且是拉的架势越大,赔的越多。 在当今地缘战略还未形成时,还真不值当的扔这么多钱粮进去。 “平西伯所言,确有道理,但朝廷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平西伯,你既然进京了,就不要再回四川了,朕另有重用。你去双城卫,去找驸马都尉巩永固。” 第518章 拯救殷商遗民 双城卫,是原奴儿干都司治内的一个卫所。 自从平定辽东后,朱由检就派人大力开拓辽东,其中,尤以这个双城卫为最。 不过,目前这个双城卫的范围,远比原来的管辖范围要大的多,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向南拓展,将原来的木兰河卫也囊括在内,一直到达海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海港。 这个海港的位置,就是后世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又名海参崴。 着名诗人张宗昌,早年就在这里讨生活。 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个海港,位置极其重要,无论是经济价值还是军事价值,那都是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 目前这个海港,被朱由检命名为双城港,并且沿着海岸线,不断向南北拓展,开拓生存空间。 辽东气候寒冷,不太适宜生活,但海边的情况相对要好一些。 双城港如今有两大作用,一是造船。因为它就挨着辽东,周边山高林密,树木粗壮高大,原材料充足。 二,就是充当海军的军事港口。 北洋舰队有一支分舰队在此驻扎,由参将翁之琪统领。 翁之琪,崇祯十三年的武状元,南明时期,以身殉国的忠臣。 翁之琪的祖父名为翁汝进,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受家学影响,翁之琪也是自幼读书,准备走科举那条路。 可是,翁之琪屡试不中,继而转学武,于崇祯十二年中乡试武榜。 他的祖父翁汝进得知这个消息后,很不高兴,说了这么一段话,《罪惟录》是这么记载的:余游宦无多长,唯督挞弁夫称能,安得清白束子孙,俛为人执鞭。 作为祖父的翁汝进得知自己喜爱的孙子中了乡试武榜,就是这么一个态度,由此可见,明朝后期重文轻武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朱由检可是有点重武轻文,更何况翁之琪还是崇祯十三年的武状元,又是历史上以身殉国的忠臣,那自然是要重点培养的。 大明朝军队的情况,陆军人才,一抓一大把,根本就用不完。 海军虽然已经形成规模,而且规模还不小,但毕竟起步晚,人才相对匮乏。 海军有北洋、东洋、南洋三个舰队,分别由沈寿崇、郑芝龙、陈懋修统领。 这三个人中,能力最强的,是郑芝龙。但是这家伙在历史上有前科,让人不太放心。 另外的沈寿崇、陈懋修两人,历史上也都是以身殉国的忠臣,忠诚度没的说,就是海战能力照着郑芝龙还差一些。 另外,沈寿崇和陈懋修都是将门之后,也可以说是有祖荫的加持,才能进步的这么快。 沈寿崇的父亲是沈有容,这位沈有容将军一生的经历很丰富,打过荷兰人,打过日本人,打蒙古人,打过女真人,可以说明朝后期的那些敌人,他都遇到过。 而这个沈寿崇,是崇祯元年的武进士,又承袭他父亲的职位在登莱镇任职。 那时朱由检刚刚登基,对于这一批武进士是极其看中,沈寿崇是将门之后,历史上以身殉国,还是崇祯元年的武进士,这buff都快叠满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统领登莱水师。 陈懋修的祖父是陈璘,那也是功勋卓着的将领。其中陈璘的高光时刻,就是万历三大征之一的壬辰之战中指挥的露梁海战。 壬辰之战,大明出兵救援朝鲜,陆军先后以李如松、麻贵为统领,而水师则以陈璘为统领。 也正是这一战,打的日本人二百年不敢觊觎中华。 陈懋修作为陈璘之孙,历史上以身殉国,那自然是要得到重用。先任广东总兵,后任南洋舰队提督。 这两个人,虽然比起郑芝龙来是差了一些,但能力是有的,最重要的是忠心。 不过,为了培养海军人才,朱由检便将崇祯十三年的武状元翁之琪,派到了北洋舰队中任职。 后来随着双城港的开辟与逐渐形成规模,翁之琪就单独领了一支分舰队驻扎双城港。 而负责双城卫,包括双城港和造船厂一切事宜的,是驸马都尉巩永固。 巩永固除了经营双城卫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待时机成熟,率领舰队向东横渡大海,寻找殷商遗民所在的那片大陆。 由于资料匮乏,虽然从西洋人手中买了一些相关资料,但毕竟目前而言,明军中谁也没去过。 所以,这一次的行军路线也相对保守。 舰队从双城港出发,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到达后世白令海峡的位置,而后向东到达美洲北部,最后再沿着海岸线向南,到达美洲中部后登陆。 由于西洋人已经开始了在美洲进行殖民活动,为了拯救我殷商遗民,免不了要和他们作战,为此,朱由检又把吴三桂派了过来。 由于此次任务可能存在危险性,朱由检开出的报酬也是极其丰厚。 只要你们能够到达目的地并成功站稳脚跟,吴三桂晋平西侯,子孙世袭平西伯。 巩永固,封伯爵,子孙世袭。 翁之琪,超擢都督同知。 就这样,吴三桂任征东将军,巩永固任督军,翁之琪任参将,三人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的去拯救殷商遗民。 第519章 父子相谈 兵部车驾司侍郎卢象升缓步走进乾清宫中,“臣卢象升,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卢象升,“卢侍郎,你如今管着车架司,这铁路修到哪里了?” “回禀陛下,按照原定的规划,铁路在直隶试行成功后,便着手修建北京到南京的铁路。” “现有铁路以京师为起点,向南经保定府、真定府、大名府,已经修到了河南的开封府。” “修建过程中可曾遇到什么困难?”朱由检问道。 “圣明不过陛下,铁路修建过程中,最大的困难就是人手不足,虽然从交趾、南洋征调了大批劳工,但随着铁路修建的规模越来越大,人手也愈发显得不够用了。” “人手不够用,那就再征调一些人手。南洋、交趾、东瀛,人不有的是吗。” “铁路两旁卫所的设立如何了?” “回禀陛下,铁路两旁根据实际地形以及府县区域规划,设立百户所和千户所,用以维护铁路秩序、日常维修,目前来看,颇有成效。” 朱由检又问道:“那遇到百姓偷拆铁轨的情况,你们兵部车架司是如何处理的呢?” “回禀陛下,兵部车架司管理的铁路两旁的卫所,与之前的卫所完全不同,兵部也没有刑名之权。通常遇到百姓偷拆铁轨的情况,都是士兵抓捕简单审问后,再交由当地官府按律处置。” “只是,如此一来,有些繁琐,甚至有的地方官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搪塞应对,推诿扯皮。” 朱由检早有打算,“那以后铁路上的犯人,以后就不要再交给地方官府了。铁路两侧十五丈之内,皆是兵部车架司及其治下卫所的管辖范围。” “凡是在这个范围内触犯律法之人,就由你们兵部车架司的人员直接审理。待形成案卷之后,再移交给地方都察院,由他们审核后再让大理寺判决,就不必再经过地方官府了。” “稍后就让内阁会同都察院和大理寺,向各省府州县下一则关于此事的公文。” 卢象升站起身来,“臣多谢陛下体恤。” “不用谢朕,朕体恤你了,你想着体恤体恤朕就行了。” “直隶、山东、河南一带,多是平原,铁路修建起来相对容易,越往走南山地越多,你要多加点注意,不能耽误工期。” “臣遵旨。” “下去吧。” “臣告退。” 卢象升刚离开,王承恩就走了过来,“皇爷,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消息,陈选侍刚刚为您添了一位公主。” 王承恩口中的陈选侍,就是陈圆圆。 还是如历史上那般,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在江南网罗到了陈圆圆,并送到了宫中。 在宫中女官查验后,就送到了朱由检的身边。 历史上陈圆圆被送到崇祯皇帝身边时,大明朝内忧外患,崇祯皇帝哪有心思干那么多事,再加上崇祯皇帝本人不好女色,陈圆圆就被送了回去。 可是现在,大明朝的情况逐渐好转,朱由检本人,也有精力。田弘遇都把陈圆圆送来了,那要是不收,多不好呀。 所以,陈圆圆就被留在了宫中,封了选侍。去年添了一子,今年又添了一女。 朱由检听到王承恩的话后,点了点头,“一切照例优待即可。” “奴婢明白。” “太子现在在哪?” “回皇爷,太子殿下现在应该在御马监练习骑射呢,曹化淳曹公公在一旁陪同。” “把太子叫到乾清宫来,另外把军令总长陈奇瑜,军需总长惠安伯张庆臻也叫过来。” “让陈奇瑜把对日本的作战计划一并带来。” “是。” 惠安伯张庆臻,原来是军需次长,出于军需压力考虑,军需总长是由朱由检亲自兼任。 现在经过大规模的屯田以及南洋的供应,粮草压力已经大大减轻,所以,朱由检就不再兼任军需总长,原军需次长惠安伯张庆臻晋升军需总长。 起初,惠安伯张庆臻根本就不敢接任,因为军需总长之前是由皇帝亲自担任,他作为臣子,哪敢僭越。 最后还是朱由检下旨,惠安伯张庆臻这才接任军需总长。 很快,太子朱慈烺,军令总长陈奇瑜,军需总长惠安伯张庆臻就来到了乾清宫。 “儿臣参见父皇。” “臣等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谢父皇(陛下)。” 朱由检看向军令总长陈奇瑜,“陈总长,东瀛的消息锦衣卫也传回来了,你这对日本的作战计划可做好了?” “回禀陛下,臣已经做好了。” 一名小太监当即捧着作战计划,恭恭敬敬的走到朱由检身侧,“陛下。” 朱由检接过后,大致翻阅了一遍,无非就是那一套,海陆并进。 这也是最合适且最有效的方法了,日本是个岛国,想收复它,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朱由检看完后递给了王承恩,“给太子看看。” “是。”王承恩接过来,恭恭敬敬的走到朱慈烺身旁,“太子爷。” 朱慈烺接过来,也大致看了一遍。 等朱慈烺看完,朱由检问道:“太子,你可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回禀父皇,儿臣愚钝,看不出什么不妥。” “看不出来就对了,日本是一个小国,更何况现在德川家光只有半个日本。以小博大,需尽全力,以大博小,更需要尽全力。” “面对日本,我大明占据绝对的优势,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凭借优势,一路横推。” 说着,朱由检又看向陈奇瑜,“陈总长,你这份作战计划上写着,日本有四十万兵马,而我大明只需要出兵二十万即可。” “二十万兵马,我大明拿的出来,可四十万兵马,日本拿的出来吗?” “回禀陛下,我大明的二十万兵马,和之前收复安南的大军一样,也是将辎重兵包含在内的。” “而日本的四十万兵马,是德川家光在面对我大明收复半个日本后,所采取的困兽之斗。” “德川家光除了原有的那些战兵之外,还征招了大量的青壮百姓至军中。只不过这些人平时务农,战时被召集起来,用于作战。” “其真正可用的战兵,决计不会超过二十万。虽然日本有大量的金银矿,可其境内多山,粮食产量有限,加之我大明海军有意识的封锁日本海面,外面的粮食到不了日本,仅凭半个日本,绝对无法供给更多的士兵。” “二十万战兵,已经是最大化的推算了。” “而臣之所以在作战计划中提出,我大明要出动的二十万大军,更多的则是出于稳妥考虑。” “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你陈总长分明是知道我大明攒下了一点家底,这才说的这么大方。” 朱由检又看向军需总长惠安伯张庆臻,“惠安伯,二十万大军的军需,可有困难?” 惠安伯张庆臻倒是很有底气,“回禀陛下,军需部并无困难。” “好,那你们就下去准备吧。” “臣等告退。” 待二人走后,朱由检看向太子朱慈烺,“太子,你身为储君,政务要精通,这军务更要精通。” “身为上位者,虽然没必要亲自上阵,可你必须要知道,谁能够上阵。可以不擅将兵,但必须要擅将将。” “对于这次收复日本的主帅,你可有人选推荐?” 朱慈烺略作思考,“回禀父皇,我大明目前能够统领这么多兵马,且能让麾下将领服气的,唯有英国公张之极、出云伯祖大寿、石见伯曹文诏、清微伯马世龙。” “英国公前几次大战,身体落下暗伤,且上了年岁,怕是无法承担大规模指挥。” “更重要的是,英国公凭借收复安南之功,已经加封太师了,已经封无可封了,他也不能再领兵了。” “出云伯祖大寿、石见伯曹文诏,二人积功封了伯爵,但最初都是流爵,直到崇祯十五年才晋了世爵。” “石见伯曹文诏在年初接替平北伯孙应元担任南京守备勋臣,应该是为将来收复缅甸做准备。” “出云伯祖大寿,已经年过花甲,他出身辽东将门,久在军中,其家中族人在军中也是身居高位。此次收复日本,是稳赢的局面,若是让祖大寿主帅,其必明白朝廷的苦心,此战我大明必然可以更加高枕无忧。” “同时,也可以激励军中的祖家人,将他们牢牢的拴在大明。” “那你就不怕祖家在军中的威望过高?”朱由检问道。 朱慈烺不卑不亢,“祖大寿已经年过花甲,这次上战场恐怕是他最后一次了,以后就要在家中颐养天年了。不再领兵的人,其威望必然会逐日下跌。” “而且,祖大寿的儿子虽然也有能力,但终究比不过祖大寿本人,他们撑不起祖大寿留下的威望。” 朱由检又问道:“那清威伯马世龙呢?” “马世龙虽年不到半百,但其资历深厚,只是其身体一直有暗伤,怕是经不起如此折腾。” 朱由检淡淡一笑,“他马世龙这个爵位是从马背上打出来的,只要让他领兵,他就算是死也会死在马背上,怎么经不起折腾呢?” “刚刚你说的不错,马世龙还年轻,既然年轻,那就不妨再磨一磨这把刀。看着别人都领兵了,他马世龙的心中自然上火,你把他搁置的时间越长,将来出鞘之时,才会越锋利。” “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大婚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你也要成为别人的依靠了。” “等大婚之后,你就先去军需部,跟着惠安伯张庆臻学着统筹军需。” 第520章 势要收复 收复日本的消息一传出来,在京的将领顿时就炸开了锅,纷纷托关系找门路,以求一个上战场的机会。 没办法,现在是狼多肉少。 以往,大明朝最大的敌人是北边的蒙古人,再往后是辽东的女真人,但是,蒙古归附,建奴覆灭,这两个都被解决了。 再后来,安南也收复了,南洋也收复了。 经过以上种种战役,朝廷封了一大批爵位,其余将领也多有晋升。 只要能升官发财,大明朝的军队那嗷嗷的,根本就不用管。 将领名单也很快通过军令部宣布了,出云伯祖大寿任平倭将军, 宁远伯李尊祖任左副将军, 平北伯孙应元任右副将军, 黑云龙任左参将, 曹变蛟任右参将。 兵部尚书孙传庭参赞军务。 出云伯祖大寿,都六十多岁了,本来他得了一个世袭的出云伯爵位,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这次皇帝又点了他的将。 祖大寿得了爵位之后,就负责保定讲武堂的事了。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他从军多年,那经验相当丰富,是多少钱都买不了的。 让祖大寿负责保定讲武堂,也算是物尽其用。 祖大寿这个保定讲武堂的副校长,专门负责给朝廷培养军事人才的,他也乐意于结交这些年轻的将领,虽然年纪大了,这些人脉用不上,可他的儿子、孙子未必就用不上。 因此,祖大寿也是乐意干这个差事。 在历史上,祖大寿这个人虽然最后投降了清军,但那是在山穷水尽、被逼无奈的的情况下,而且他投降清军之后,也不出力,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说实话,祖大寿也算对得起大明朝。 这也是朱由检敢重用他的原因。 祖大寿在接到军令后,安排完手头上的事,就立刻带着亲兵返回了京师。 此次参赞军务的兵部尚书孙传庭,也是早就被朱由检调回了京师。 孙传庭这个参赞军务,那就是为了给他镀金的。 现如今内阁之中,负责军事的左次辅空缺,朱由检本意就是想让勋贵接这个位置。 可是,如果让纯粹的军事勋贵接这个位置,恐怕会引起很大的反弹,所以朱由检便迂回一下,给文官封爵,然后让他再接这个位置。 这个人选,就是孙传庭。 而且模式,就是走的当初靖远伯王骥的那个模式。 正统三年,英宗任命任礼为平羌将军,蒋贵、赵安为副将军,王骥为督军,二人领兵一同平定了袭扰大明西境的蒙古人。 正统六年,英宗任命蒋贵为平蛮将军,李安、刘聚为副将军,王骥总督军务,发兵十五万,平定麓川。 最终经过多次用兵,麓川平定,王骥也积功被封为靖远伯。 而孙传庭,走的也是这个路子。 从崇祯二年孙传庭总督各路勤王大军抵御建奴,到后来任三边总督,清剿流寇,平定西番、蒙古,再后来调任宣大总督,管理归附蒙古各部,修建忽兰忽失温城。 孙传庭的资历,军功,也差不离了,这一次去日本镀镀金,下一次收复缅甸的时候再镀一层金,封爵也就水到渠成了。 待各路将领聚集到军令部时,军令总长陈奇瑜向他们介绍了一下作战计划,做个大概的推算,真正打起仗来,还是要靠将领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应对。 各路兵马也在陆续调集中,从大明境内调动的兵马加上东瀛都司原有的兵马,海陆合计二十万大军,势要收复日本。 第521章 来了 东瀛都司,京都府。 东瀛总兵府内,出云伯祖大寿,宁远伯李尊祖,平北伯孙应元,飞熊营主将兼督军黑云龙,教导总队指挥使曹变蛟,参赞军务的兵部尚书孙传庭,东瀛巡抚马士英,辽东总兵刘俊,山东总兵杨御蕃,东洋舰队提督郑芝龙、督军宁靖伯朱术桂,以及其他将领,全都聚集于此,商讨怎么收复日本。 负责情报工作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新城侯王国兴,指着一副军事沙盘,在为众人讲解日本的防御情况。 虽然临出发之时,这些将领都已经提前做了功课,对日本的防御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保险起见,到了东瀛都司后,新城侯王国兴再次为他们更详细的介绍情况。 “日本的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对于我军一直是保持警惕,自从上次签订近江条约后,德川家光开始积极的整军备战,并将原来日本北部那些不是幕府直辖的地区,全部归为幕府直辖。” “同时,德川家光停止了闭关锁国,不断尝试着与西洋人接触,试图从西洋人手中购买火炮等火器以及粮食。所幸,被我大明海军及时发现,并迅速封锁了日本海面,这才避免了日本人被西洋人诓骗。” “目前,德川家光动员了所有兵力,共计有四十万大军。” 黑云龙忍不住开口问道:“新城侯,德川家光真的有四十万军队?” “他德川家光就半个日本,怎么可能养活得了四十万军队?” 临出发之前,军令部的情报已经说明,德川家光确实有能力征招四十万军队,但是,大明的将领,没一个人信。 四十万军队,那不是说话呢,大明朝拉出四十万军队那也得费半天劲,更何况是只有半个日本的德川家光呢。 王国兴解释道:“黑将军说的不错,半个日本确实养活不了四十万军队。” “德川家光麾下的这四十万军队,一多半相当于是是民兵,平时种田,战时被拉起来作战,就跟我大明后期的卫所兵类似。” “德川家光将这四十万军队,分为了八个兵团,每个兵团五万人。” “第一兵团,是最精锐的一支兵团,由德川家光本人亲自担任兵团长,负责驻守江户城。” “第二兵团,驻守江户城周边,负责江户城的外围防线,兵团长是德川幕府现任大老酒井忠胜担任。” “第三兵团驻守于尾张藩至琵琶湖一带,与我军形成对峙,防备我军北上,兵团长是尾张藩藩主德川义直。” “第四兵团驻守越前藩至琵琶湖一带,和第三兵团一样,都是用来防备我军,兵团长是原纪伊藩藩主德川赖宣。” “这个德川赖宣原来的封地纪伊藩被我军收复,这家伙又是德川家光的亲叔叔,就被任命为了第四兵团的兵团长。” “第五兵团驻守奥陆藩,主要防备北面我大明虾夷卫的兵马,兵团长为仙台藩藩主伊达忠宗。” “这个伊达忠宗虽然不是德川幕府的亲藩大名,但是他和德川家有姻亲,关系十分密切。” “德川家光夺走了了那些不是德川幕府直辖的地区的管理权,惹的很多人不满。用这个与幕府关系密切且不是亲藩大名的伊达忠宗担任第五兵团兵团长,也有安抚人心的意思。” “第六兵团负责东部海岸的防御,兵团长为水户藩藩主德川赖房,这个人是德川家光的亲叔叔。” “第七兵团驻守负责西部海岸的防御,兵团长为松平忠辉。这个松平忠辉是德川家康的第六子,也是现任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的亲叔叔。” “第八兵团负责机动支援,兵团长为青山忠俊,这个人是德川家光的家臣,很受德川家光信任。” “此外,日本又重新建立起了一支水师。” “虽然在上一次的征战中,日本的水师基本上被我军摧毁,但日本是个岛国,不得不说其水师恢复能力不容小觑,加之其境内多树木,所以很快又组建起了一支水师。” 一众将领听完之后,开始思索,就德川家光这一手的兵力安排,从纸面上看过去,还真是有点唬人。 但是,实际应对起来,却并不难。因为大明是进攻方,且占据绝对的优势。 日本有那么长的防线,可明军却只需要找准一点攻击即可。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诸位,可都听明白了?”此次战役的指挥官平倭将军祖大寿看向众将领。 “明白。” 祖大寿点点头,“听明白了就好。” “不就是老弱病残加一块的四十万倭寇吗,有什么呀,咱们爷们又不是见过血。” “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还怕这点小河沟。” 祖大寿身为最高指挥官,嘴上必须要这么说,可心里却必须要重视。 “只要咱们把这四十万倭寇全部解决了,那就是一劳永逸,以后东瀛都司就绝对不会掀起来什么浪花。” “老规矩,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北面有倭寇的第三、第四两个兵团十万人马阻挡,倭寇凭城据守,一时半刻的我们也攻不过去。” “那就先派人袭扰北面的倭寇,东洋舰队携陆军袭扰倭寇的东部海岸北部海岸,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让他们疲于应付即可。” “东洋舰队直插江户城,声势越大越好,目的就是引出倭寇的水师,并歼灭。” “只要倭寇的水师一完,日本一个岛国,在我大明海军的兵锋下,就是一个活靶子。” “宁远伯,你是镇守东瀛总兵官,以往是如何对付琵琶湖一带的倭寇的?” 宁远伯李尊祖回答道:“琵琶湖一带的倭寇,为了防止我军,以城池为依托,修建了大量的营寨。” “通常面对这些营寨,若是硬攻,我军肯定会有伤亡,所以,末将都是让那些为我军效力的日本人、安南人、南洋的土着人先行发起进攻,我军到关键时刻再出手。” 东瀛都司境内,除了有大明的官员和军队外,还有朝鲜人,琉球人,蒙古人,安南人,南洋的土着人,以及投降的日本人。 总之,成分很杂,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像历史上朝鲜成为日本的殖民地后,再到后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有大量的朝鲜人被征招到日本军队中。 这些外地人想要在当地生存,必须要依靠大明。这些人就充当大明的触手,伸向东瀛都司的各个角落,大明只需要当裁判就行了。 若是这些人与本地的日本人有了冲突,根据实际需要,大明再出来拉拉偏架,收买人心。 祖大寿听罢,点了点头,“我们这么多军队来了东瀛都司,倭寇不可能没有察觉。” “还是往常那样,再让那些仆从军发起进攻,不过攻势要猛,而且我军也不能再等到后期出手了,前期就要露脸。” “让那些倭寇知道,我大明的天兵天将,来了。” 第522章 庆功宴 日本,尾张藩南部,这里由于地处和明军交战的前线,为了加强防御,日本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城池,城池的名字是由尾张藩主德川义直特意取的,而且很有讲究,名为天萌城。 我们德川幕府的敌人是大明,那我就要想办法压你一头。 大明,大明,大字上面加一横,把你压住,明字上面添一草字头,把你盖住。 所以,这个城池的名字就被命名为天萌。 而且,这还是德川义直特意找风水先生看了的。 天萌城的守将,姓很特别,姓我孙子,名也不谦虚,叫真帅,全名为我孙子真帅。 这个我孙子真帅,是尾张藩藩主德川义直的亲信,不然也不可能让他防守这么重要的位置。 此时,天萌城中,正在召开庆功宴。 就在今天早上,天萌城的守城部队在琵琶湖北部歼灭了一支效忠于大明的安南军队。 一名日本武士,正在酒席上慷慨激昂的讲话呢,“此次,我军取得了琵琶湖大捷,共消灭安南军队一百余人,缴获鸟枪两杆,弓箭十支,银元五块,大饼六斤,皮甲两副,刀剑无数。” “而我军,仅伤亡四十不到五十出头六十还挂点零。” “鄙人以为,此次琵琶湖大捷,全赖我孙子万户指挥有方,来来来,让我们举起酒杯,共同敬我孙子万户一杯。” 日本,自从上一次被大明进攻,损失了一半的领土之后,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便痛定思痛,下令向明军学习。 日本这个国家,不管其他的,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人家善于学习。 从古代开始学习中国,到近代以来学习西方,而且学的是有模有样。 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德川家光下令军队中按照明军的模式来,设小旗、总旗、百户、千户、游击,游击往上,就设万户。 自从大明裁撤卫所后,军队全部改为募兵,为了管理方便,同时也是为了调兵方便,朱由检在军中效仿后世设立班、排、连、标、团、旅、营的编制,其长官为小旗、总旗、试百户、百户、副千户、千户、游击、参将等。 原来的卫所,兵员都是固定的,比如说你是登州卫的兵,那你就在登州卫的辖区内任职,等到征调的时候再听从军令离开,完事了再回到登州卫中。 一个卫所五千六百人,要是调一万人,那就两个卫所中调,或是从几个卫所中调十个千户所的兵。 卫所制度下,兵员固定,也好管理。 虽然也有大量募兵,但募兵更多的是在边境,内地还是卫所兵占大头。 卫所一裁撤,兵员就不固定了,就必须用编制给他固定下来。 就像河南镇有兵两万,下辖四个旅,一个旅五千人,由参将管理,游击佐之,同时设教导官负责军纪等政治事宜。 调兵也方便,比如要从河南调一万人,那就直接按编制调两个旅就行了。 倒不是因为主观因素说非的要按照后世军师旅团营那一套来,而是有后世现成的例子,用起来确实是方便。 而按照明军的军官设置,游击往上,就该是参将了。 可是,幕府的最高长官就是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是日本唯一的将军,是三个岛屿上唯一的太阳。 下面的军官要是再设一个参将,那不是僭越了。 所以,德川家光虽然下令在军中学习明军,但是,游击往上的参将、副将、主将等,他没有用,游击往上,就改设万户。 万户再往上,那就是各个藩的藩主和兵团长了。 天萌城作为和大明对峙的第一线,位置极其重要,所以,就由第三兵团下的一个万户,也就是我孙子真帅负责守备。 我孙子真帅麾下的其他军官,便称呼其为我孙子万户。 这一场琵琶湖大捷,名不副实,这一场庆功宴,更是显得可笑,但是,没办法,庆功宴必须举办,这是一场纯粹的政治宴会。 大批明军来到东瀛都司,日本方面不可能没有察觉,可他们也知道,己方与明军实力差距过大,不宜硬碰硬,只能被动防守。 为了安抚军心,于是乎,日军与明军的战斗,不管是真正的大明军人还是大明的仆从军,日本方面从来都是胜多败少。 大败改为小败,小败改为小胜,小胜改为大胜,大胜改为大捷。 大捷改为,对不起,还没有过大捷。 还有一点也是这庆功宴不得不开原因,那就是可以大吃大喝。 德川家光组织起了四十万军队,不管里面有多少是平时种田的民兵,这么多人,就算是种田的民兵他也得吃饭,每天的粮食消耗可是很惊人的。 日本,本就多山,而且地震、火山频发,没事还来几个海啸,粮食本就抢手,如今还要供给这么多军队,那就更抢手了。 在德川幕府统治时期,各个大名的身份地位,除了看他们和幕府关系外,还有就是和他们领地所产出府大米数量有关。 像武士阶层的俸禄,就是实物,米。 如今大战在即,又有那么多军队要供给,粮食自然就要管控起来,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随意了。 虽然日本是个岛国,转一圈都是大海,可以捞鱼吃。就是生鱼片做的再好,那也不能当粮食吃。 天萌城的守将我孙子真帅,作为军队的上层,自然是了解己方的情况的,所以,这个庆功宴,不管是出于政治目的也好,还是纯粹就是为了吃也好,都得办。 见众人向自己举杯敬酒,我孙子真帅也端起酒杯,“来,干。” 一杯酒刚下肚,门外就有一名武士跑了进来,“报~报,城外有大批明军集结,看样子是要攻城。” 啪的一声,我孙子真帅重重的放下酒杯,“将军和明军签了近江条约,平时我们和明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我军并未有过分举动,明军若是大举攻城,那就是无名之师。” “你可看清楚了,城外是货真价实的明军,还是那些狐假虎威的朝鲜人和安南人?” “回万户,看清楚了,城外绝对是明军,盔甲旗帜都亮出来了,错不了。” 我孙子真帅略作思考,“难不成明军真的要兴起无名之师?” 他点了一名武士,“你快马去禀报兵团长这里的情况,让他派人支援。” “其余人严守城池,不得应战,我们绝对不能先开第一枪。” “决不能给明军开战的口实。” 一名武士问道:“万户,要是明军先向我们开枪呢?” “忍着,必须忍着。” “明军这是在挑衅,故意在诱使反击,记住,绝对不能和他们发生冲突。” 第523章 折腾 天萌城外,平北伯孙应元率领大军列阵于城郊。 天萌城守将我孙子真帅站立在城头,看向城外,明军黑压压的一片,火炮都排好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攻城的架势。 我孙子真帅眉头紧皱,“难不成明军真的要攻城?” 一名武士问道:“万户,看明军想要攻城,到那时候咱们反不击反击?” “先不要着急,做好防御准备,没有命令,不得反击。” 这武士很不理解,“万户,明军要是打咱们,那也不能反击?” “不能,”我孙子真帅看向那武士,“我们若是反击,那岂不是给了明军口实。” “虽然我也不愿意这样做,可这是将军阁下亲自下的命令,我们只能遵从。” “好了,不要管那么多,服从命令。” “来人,把喇叭拿来。” “嗨。” 我孙子真帅拿着喇叭,向着城外喊话,“鄙人乃是天萌城守将,幕府第三兵团万户我孙子真帅,敢问城外是哪位天朝的将军主事?” 孙应元一听,我孙子真帅,这什么破名字呀。 他朝着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回复他们。” “是。” 明军也有喇叭,这亲兵冲着喇叭大喊,“城内的日本军官听着,这位是大明平北伯孙应元孙爵爷,你们还不快快出城见礼。” 我孙子真帅随即回应道:“原来是平北伯,失敬失敬。” “平北伯大驾光临天萌城,鄙人本应亲自出城相迎,奈何军令在身,无法出城相迎,还请平北伯见谅。” 孙应元倒很是大度,“无妨,你我都是军人,这些小事,算不得什么。” 我孙子真帅又说道:“平北伯,按照近江条约的内容,琵琶湖周边为双方军事缓冲区,我日本也已经向天朝称臣纳贡,我们双方已经罢兵言和,不再兴起刀兵。” “今日平北伯率如此大军兵临天萌城下,不知所为何故?” 孙应元淡淡道出四个字,“军事演习。” “按照我大明皇帝陛下下达的大练兵旨意,我军要在辖区内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东瀛都司,也不例外。” “本爵此次率军前来,正是为了军事演习。” “在此期间,希望贵军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孙子真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心道,只要不是立刻攻城就行。 “还请平北伯放心,我一定约束麾下士兵,严格控制活动范围,绝不打扰贵军进行军事演习。” 孙应元看向城头,“如此甚好。” “传我将令,各部人马进入指定位置,准备进行军事演习。” “是。” 城头上,我孙子真帅看着明军散开,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传我命令,所有人员不得出城,同时加强防备,谨防明军趁机攻城。” “嗨。” 孙应元骑着马,带着两队亲兵,来到了琵琶湖畔。 “漠南漠北的草原、沙地我去过,辽东的高山密林我也去过,南京的秦淮河我也去过,可这日本,我还真是头一次来。” “这琵琶湖不错,只是这倭寇太不要脸,竟然强行霸占我大明的琵琶湖,以后就好了,这琵琶湖,就能回归我大明了。” “把鱼竿拿过来,我在这钓钓鱼。” “是。”一名亲兵立刻拿过来鱼竿,另一名亲兵递过来鱼饵。 孙应元一甩竿,鱼钩刚进湖面,只听得“砰!砰!砰!”的声音传来。 原本在湖边的鱼群,顿时被吓走了。 “这倭寇胆小,不敢接招,怎么这倭寇的鱼也这么胆小啊,这么点动静就吓跑了。” 刚说完,孙应元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说错了,说错了,什么倭寇的鱼,这是我大明的鱼。” “算了,算了,不钓了。”他点手唤来一名亲兵,“找张网,用网网鱼,把他们一网打尽。” “明白。” 孙应元起身离开,来到了军队中,“炮口朝北,奔着倭寇的方向打,白天间歇着打,等到了晚上再玩命的打,也不要心疼炮弹,全当是试炮了。” “就是要让倭寇白天提心吊胆,完了晚上还不能睡觉。” “等过个两三天,差不多就到火候了。” “欺人太甚!”天萌城中,我孙子真帅听着城外明军炮火轰鸣,忍不住厉声喊道。 “明军这是在欺负我们没有火炮吗!” 一名武士善意的提醒,“万户,我军的火炮,不管是从数量上还是从质量上,确实是不如明军。” “我用得着你提醒!” 日本,火铳还可以,但是火炮就不行了。 一来,是因为日本缺乏硝石,而硝石又是制造火药的重要原料。 二来,是因为日本的铸造技术不太行。 总结起来,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自家的情况自家知道,我孙子真帅也只能是在嘴上过过瘾,要是他们的实力能够超过明军,他们早就先行发起进攻了。 我孙子真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要是再放任明军这么叫嚣下去,不用打,这军心就散了。” 旁边的一名武士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万户,要不然我们先发制人,先行进攻明军呢?” 我孙子真帅看着这武士,“老寿星上吊,你嫌自己命长呀!” “本来明军就发愁找不到理由进攻我们,你倒好,自己把理由给人家送过去了。” “到时候,不光是你一个人,恐怕我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万户,既然明军那么厉害,干嘛不直接进攻我们呢,非得找那些借口?”这武士又问道。 “没文化,真可怕。” “我们和明军签了近江条约,并且向大明称臣纳贡,明军不能无故进攻我们。” “他们想要进攻我们,就必须找一个理由,这叫做正义之师,师出有名,名正言顺,顺应天意。” 这武士连连摇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要不说你到现在只能当个武士,连旗本都混不上呢。” “没事你就多点书,补充补充知识,不然就像你现在这样,不懂就算了,还满嘴脏话。” “这玩意就跟人一样,名正言顺就代表体内着气血畅通,要是名不正言不顺,那就是气血不通,没事就憋着光放屁。” 这武士问道:“万户,那您这说话不也带脏字呢?” “废话,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你又不是。” 第524章 我们有一个士兵走丢了 “我孙子君,好久不见。” 一名日本军官带着大批士兵前来支援天萌城,为首的军官正在与天萌城守将我孙子真帅热情的打招呼。 我孙子真帅见到来人,也是很高兴,“上床君,好久不见。” 来的这日本军官的姓,很有意思,姓上床,名玩,全名上床玩。 这位上床玩的官职和我孙子真帅一样,也是一位万户,此次奉命来支援天萌城。 我孙子真帅也没墨叽,上了就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上床君,你这一次来,带了多少军队?” “这次我奉兵团长的命令,把麾下的所有人马全都带来了,足足有八千人。” 与上床玩颇为自豪不同,我孙子真帅听到这个数字,看不出一丝欣喜,“才八千人,不太够呀。” 上床玩看着我孙子真帅那副样子,劝慰道:“我孙子君,我知道八千人不算多,可是你也应该体谅兵团长的难处。” “我们第三兵团一共就五万人,还要防备其他地区,能在天萌城投入一万八千人,已经很难得了。” 我孙子真帅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兵团长的难处,可仅凭这点兵力,怕是很难守住这天萌城。” “尽人事,听天命吧。” 砰!砰!砰! 城外一阵炮火轰鸣,震耳欲聋。 “可恶!”我孙子真帅猛捶了一下桌子,“明军又朝着天萌城放炮了。” 上床玩连忙劝道:“我孙子君,切要保持冷静。” “临行之时,兵团长特意嘱咐了,天萌城地处与明军对峙的前线,万事需保持克制,决不能与明军发生冲突,决不能给明军开战的理由。” 我孙子真帅强压住怒火,“就这么看着明军在城外嚣张,我们就只能忍着,这也太憋屈了。” “与其这样忍气吞声,还不如冲出城去,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 “上床君,你是不知道城里的士兵都憋屈成什么样了,但凡是稍微有点血性的人,谁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忍不住,也要忍。”上床玩出声提醒。 “将军阁下有将军阁下的考虑,我军不是明军的对手,一旦真的开战,你我这些人,恐怕都很难活下来。”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以绝对的克制稳定局势。” 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听声音,像是炮弹落在了城内。 我孙子真帅立刻喊道:“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嗨。”一名武士应声而去。 很快,这名武士就跑回来了,“万户,是明军的炮弹落到了城东,炸倒了那里的几处民房。” “八格牙路!” 我孙子真帅呕吼一声,“明军实在是欺人太甚!” “明军说好了是在城外进行军事演习,怎么炮弹落到了天萌城里!” “上床君,你都看到了吧,这是挑衅,明军就是在赤裸裸的挑衅!” “明军这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军!” “我们若是再这么忍让下去,明军只会以为我们软弱可欺,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上床玩也是很无奈,“那也要保持克制,保持冷静。” “上床君,炮弹已经打到我们家里了,你还要我怎么冷静!” “我孙子君,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 “我军与明军实力相差悬殊,我们日本的国力与大明的国力相比,那就像萤烛之光与日月之辉。” “虽然我们极其不愿意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我们确实打不过明军。” “不然,将军阁下也不会下令让我们保持克制,避免与明军发生冲突了。” “我孙子君,你先约束麾下士兵,决不能与明军发生冲突,我派人骑快马去向军团长禀报这里的情况,看看必要时,能不能自卫。” “你派人出城与明军交涉,严厉谴责他们这种行为。” “谴责,”我孙子真帅不屑一顾,“要是谴责有用的话,我们就不用受这份委屈了。” 上床玩看向我孙子真帅,“我孙子君,我们现在不能打,只能骂。明军打我们,那我们就骂他们。” “再怎么,总比一味的受委屈要好啊。” 我孙子真帅也没别的方法,只能这么着了,“那好吧。” 我孙子真帅当即派人出城,刚走了没多远,就被一队明军拦住了,“站住,你们是什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们是天萌城里的日本士兵,是有一些事情想向贵方询问。” “前面正在进行军事演习,禁止通行。” “好好好,那我们绕路往东面走,绝不打扰贵军的军事演习。” “东面也有军事演习,那里道路也禁止通行。” “多谢提醒,那我们往西面走,不会打扰贵军的军事演习。” “西面也在进行军事演习,那里的道路也禁止通行。” 这几个日本人一听,哪哪都不让过,那还去个什么劲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 “不行,你们刚刚来的那条路也要进行军事演习了,禁止通行。” “那我们往哪走啊?” “这好办,我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休息,等军事演习完了,再送你们回去。” “这就不必麻烦了。” “嗯!”明军士兵当即举起手中的兵器。 这几个日本人态度转变的很快,“那就麻烦了。” “不知您要带我们去哪休息啊?” “到地方你们就知道。” 很快,这几个日本人就被带到了锦衣卫的营帐。 为首的锦衣卫立刻带着人围了上来,“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几位,里面请,来人,给他们上茶。” 这几个日本人忐忑不安的坐下,喝着茶。 为首的锦衣卫看着他们,问道:“几位先喝着茶,我呢,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 “您请问。” “几位都是从天萌城里出来了,那这天萌城里的情况如何,还请几位坦诚相告。” “这位大人,我们几个位卑职轻,对天萌城里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了解,很难帮到大人了。” 为首的锦衣卫淡淡一笑,“这个不打紧,您几位一会就了解了。” “来人,把他们带到审讯房,掌灯之前,我要结果。” “是。” 夜幕降临,平北伯孙应元亲率大军来到天萌城外。 “我们有一位士兵走丢了,据可靠消息称,这名士兵是在贵方的天萌城中,还请贵方打开城门,让我军进城搜查。” 第525章 不抵抗 “纳尼?” 我孙子真帅听着麾下士兵的汇报,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你是说明军的一个士兵走丢了,明军说这个士兵在我们的天萌城里,他们要进城搜查?” “嗨,明军就是这么说的。” “八格牙路!”我孙子真帅怒吼一声。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明军找借口都不会找好一点的吗!” “你快去集合部队,随时准备战斗。” “嗨。” 这士兵刚走,上床玩就走了过来,“我孙子君,我听说明军要进城搜查他们失踪的士兵?” 我孙子真帅点点头,“不错。” “不过,我看明军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搜查士兵是假,趁机攻城才是真。” “上床君,兵团长那里可有消息?倘若明军真的攻城,我们反击不反击?” 上床玩摇了摇头,“兵团长那里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不过按时间推算,送信的人应该快到了。” “我们先稳住明军,至于到底是打是撤,我们还是等候命令吧。” “也只好如此了。” 我孙子真帅和上床玩两个人走上城头,看着城外全副武装的明军,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二人对视一眼,我孙子真帅开口问道:“城外可是平北伯。” “正是本爵。” “敢问平北伯,您率如此大军,夜临我天萌城,不知所为何事?” 平北伯孙应元看向城头,“适才本爵已经说过了,我们在进行军事演习途中,有一名士兵走丢了,据可靠消息称,这名士兵就在天萌城中。” “故本爵这才亲率大军至此,只为寻找我大明失踪的士兵。” “还请贵方打开城门,让我军进城搜查。” 我孙子真帅当然不会听孙应元这一套说辞了,“平北伯,鄙人以为,这其中肯定存在着什么误会。” “自从平北伯交代贵军要在琵琶湖一带进行军事演习后,我就严令麾下士兵,不得出城一步。” “为了避免有不服从命令的士兵,我特意加强了城门守卫,紧闭城门,并交代守卫,不得放任何人出城,也不得放任何人进城。” “所以,贵军的士兵,是绝对进入到天萌城中的。” 孙应元连连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们有可靠的消息来源,我们走丢的士兵,就在天萌城中,还请贵方行个方便,避免伤害我们双方的来之不易的和平。” 我孙子真帅问道:“平北伯,您说有可靠的消息来源,说贵军走丢的那个士兵就在我们天萌城中,敢问平北伯的消息从何而来呀?” “自然是你们的人告诉我的。” 说着,孙应元一招手,“来呀,把人带上来。” “是。” 很快,两名日本武士就被押了上来。 我孙子真帅一看这两个人,这不是他派出去向明军交涉的人吗,怎么被明军抓了? “苍井君,小泽君。”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孙应元看向城头上的我孙子真帅,“就是贵方的这二位,告诉我,说是在天萌城中见到了我们失踪的那个士兵。” “还请贵方行个方便,放我军进入城中搜查,以免伤害我们双方的友好关系。” 我孙子真帅见到这阵势,心里头有点发颤,他知道,明军这一回是造船动真格的了。 “平北伯,鄙人十分敬重天朝,是绝对不会做有损天朝的事情的。” “只是军令在身,不得打开城门,还请平北伯见谅。” “不过,还请平北伯放心,我这就亲自带人搜查城池,若是贵军失踪的那个士兵真的在城中,我一定把他找出来,亲自送到贵军营地。”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贵方如此行事,难不成是不相信我们?”孙应元质问道。 “不不不,我怎么敢不相信平北伯呢,实在是军令在身,不得不如此,还请平北伯见谅。” “近江条约中有明文规定,日本乃是我大明的藩属国,如今我大明身为宗主国,礼貌的向贵方提出要进城搜查,结果你们却推三阻四,推诿不前,是何道理!” “难不成你们日本想要反天了不成!” 我孙子真帅擦了擦头上的汗,“不敢,绝对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把城门打开,放我军进城搜查。贵方请放心,我们只是简单的做个搜查,绝不打扰城中百姓,等搜查完毕,不管有没有找到我军失踪的士兵,我们都会撤离。” “平北伯,非是我不愿,实在是军令在身,不敢放贵军进城。” “看来,贵方是要执意如此了。作为宗主国的将领,我再奉劝一句,希望贵方幡然醒悟,不要执迷不悟,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藩属关系。” 我孙子真帅知道,这是孙应元在给他下最后通牒了,“平北伯,您先不要着急,我立刻派人去江户面见将军阁下,只要将军阁下同意,我立刻打开城门,迎接贵军进城。” “江户离此路途遥远,看来贵方是真的要执迷不悟了。” “也罢,为了维护我们之间的藩属关系,本爵只好代德川家光将军行事了。” 说着,孙应元拔出自己的佩剑,“任何人都不能影响我们大明与日本之间的藩属关系,哪怕是日本自己都不行!” “为了维护我们双方之间的关系,我们必须将这些害群之马,剔除出去。” “同时,也是为了进城寻找我们失踪的袍泽,决不能抛弃我们自己的兄弟。” “弟兄们,冲!” 孙应元也知道日本人在天萌城下了大功夫,城池十分坚固,所以,第一波冲锋的不是大明士兵,而是日本和安南的仆从军。 我孙子真帅也是急了,他看向旁边的上床玩,“上床君,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明军大举进攻,而兵团长的命令还没有传达过来,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进行反击了。” 见上床玩有些犹豫,我孙子真帅立刻吼道:“上床君,明军已经开始攻城了,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城池就要被攻破了!” 上床玩略微思索了一下,“那好吧,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 上床玩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人一马疾驰而来,“传将军阁下的命令,遇事需冷静克制,任何人不得与明军发生冲突。” 我孙子真帅气的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要我们冷静克制!” “这个命令,兵团长知道吗?” 来人回答道:“将军的命令最先下达给的就是兵团长。” “那兵团长怎么说?难不成他也让我们不抵抗吗?” “兵团长的意思和将军一样,务必保持冷静、克制,避免与明军发生冲突。” 我孙子真帅紧紧的咬着牙,“传我命令,全军撤退。” 一名武士很是不解,“撤退,万户,这天萌城不守了?” “还守什么守,将军让我们不抵抗,兵团长也让我们不抵抗,明军又在攻城,不撤退怎么办!” “难不成等着明军进城把我们一刀一个全砍了吗!” “撤!” 第526章 猴子骑狗 我孙子真帅和上床玩两个人,带着天萌城中的守军,撤回了尾张藩。 不过,军队没有全部撤回去,到地方一清点人数只回去了一万三千多人,剩下的五千多人,或死、或伤、或逃、或被俘虏,就没回来。 我孙子真帅气呼呼的找到第三兵团兵团长,也是尾张藩主德川义直。 “兵团长,明军大举进攻天萌城,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反击?” 德川义直看着我孙子真帅,“谁说不让你们反击了,如今我们实行的是一种策略,以不反击为反击,以不抵抗为抵抗,如润物无声般消耗明军。” “我不明白这是哪门子的反击?又是哪门子抵抗?” “不明白不要紧,坐下听我慢慢讲。” 德川义直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我们第三兵团和第四兵团两个兵团直接面对的明军的兵锋,其中我们第三兵团防备的是京都的明军,第四兵团防备的是大明福王的藩国。” “这个福王,是大明皇帝的亲叔叔,之前我们的天皇就是嫁给了这位福王的儿子。” “按照大明的律法,失效陷亲藩乃是大罪,要是这位福王死了,明军此次的指挥官,一定会被治罪。” 我孙子真帅眼前一亮,“兵团长,您的意思是,我军的主力,在进攻福王的藩国?” “不错。” “第四兵团的五万人马,还有从我们第三兵团抽调的两万人马,共计七万人马,此时,已经在进攻福王了。” “凭我们的一万八千人,无论如何是守不住天萌城的,明军势大,天萌城的守军是去多少,死多少,起不到什么作用。” “为今之计,是集中兵力固守尾张藩,只要第四兵团能够杀了福王,这一战,就能有转机。” 一旁的上床玩有些疑虑,“兵团长,就算是第四兵团能够杀死福王,明军的指挥官也因此被治罪,可事后明军更加不会放过我们,也必然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对付我们。” “眼前的危机是躲过去了,可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德川义直不慌不忙,“这一点,将军阁下早有预料。” “之前,将军阁下在西洋人手中买了一份海图,在我们日本的东面,大海的对面,还有一片很大很大的陆地,那里物产丰富,足够我们生活的了。” “到时候,若是日本实在守不住了,我们就凭借我们的航海经验,一路向东,去那片大陆,重新建立起我们的国家。” “虽然大明的水师在有意识的封锁我们的海面,可我们日本四面环海,我们又熟悉海洋情况,趁着夜色,只要我们想跑,明军是很难发现我们的。” 我孙子真帅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去哪,都比日本强。 本来地方就不大,还都是山,其中不少还是火山,时不时的还来上点地震、海啸,就这破地,也确实不值当的留恋。 就在几个人畅享未来的时候,一名武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兵团长,大事不好了。” “第四兵团大败,七万人马折损过半,德川赖宣兵团长现已率残部退守越前藩。” 德川义直十分不愿意相信,“纳尼?” 日本人能够想到的,明军自然也能够想到。 明军的指挥官出云伯祖大寿,今年都六十多了,出身辽东将门,自幼从军,在军中混了一辈子,这点把戏他要是看不出来,那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福王的封地,正对着西部的日军,这也是朱由检当初有意为之,不然,我干嘛要给你福王那么大权力,关键时候你得能中用。 祖大寿下令让黑云龙率飞熊营的两万人马,驻扎在福王的侧翼,以备随时接应。 福王那是皇帝的亲叔叔,他要是真出点什么岔子,他祖大寿也得跟着吃瓜落。 不过,祖大寿特意嘱咐了黑云龙,要是倭寇真的进攻福王,先别着急出手,看看情况。 要是福王顶得住,那就别管。 要是福王顶不住,先让倭寇消耗一部分福王的兵力,然后再出手。 只要日本全境收复,那么福王在日本的作用就会大大下降,那么他手里的军队,也就没必要留那么多了。 祖大寿这也是在为以后考虑。 不过,福王也确实有两下子,他凭借麾下的三护卫,硬是抗住了倭寇七万人的进攻。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那就是之前福王招揽来的牛金星。 虽然这个牛金星人品不怎么样,但能力还是有的,当个狗头军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福王朱常洵和牛金星两个人,使出浑身解数,使出平生所学,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北斗七星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面埋伏阵。 能使的全使上了。 别说,效果还不错,倭寇的进攻屡屡受挫。 尤其是倭寇的骑兵,竟然被福王的步兵打的不成样子。 日本也产马,只不过马匹又矮又小。 日本人呢,长的也是又矮又小。 又矮又小的日本人,骑着又矮又小的日本马,老远一看,就跟那猴子骑狗一样。 无形之中,就给予福王一方莫大的鼓励。 在一旁蛰伏的黑云龙,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带着人就从倭寇的侧翼杀了过来。 尤其是黑云龙带来的骑兵,那对日本人来讲,属于是降维打击。 结果毫无悬念,明军大胜,倭寇大败。 德川赖宣带着残余人马,仓惶撤离。 本来还挺高兴的德川义直、我孙子真帅、上床玩,三个人,一听到第四兵团大败,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似那落败的鹌鹑,斗败的鸡,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斗志全无。 我孙子真帅有些着急,本来作为应对明军的第一道防线天萌城,不战而失,如今被寄予厚望的第四兵团又大败而归,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问道:“兵团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死守待援。” “我们死守尾张藩,同时派人向将军阁下求援。” 第527章 攻城 尾张藩。 尾张藩藩主兼第三兵团兵团长德川义直,面色阴沉的来回踱步。 原因无他,明军兵临城下,而他派出去求援的人,一去不复返,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我孙子真帅走了过来,“兵团长,明军已经摆出了攻城的架势,仅凭我们这点兵力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您快点想想办法吧。” “守不住也要守!”德川义直厉声喊道。 “我们第三兵团和第四兵团是防备明军的第一条防线,若是我们守不住,那明军就会长驱直入,直奔江户城。” “那将军阁下,可就危险了。” 上床玩忍不住说道:“兵团长,您要是再不想出办法来,将军阁下危不危险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一定会有危险的。” “明军之前是一直没有开战的借口,所以他们只能隐忍不发,我们也只能克制冷静。” “可现在不一样了,第四兵团大举进攻福王的封地,福王可是大明皇帝的亲叔叔,此举无疑是向明军宣战。” “明军进攻我们,那就是名正言顺,传遍天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我们只能是自食苦果。” 德川义直听着二人的话,神色凝重,“现在不要说那些没有用的了,为今之计先想想怎么守住城池吧,不然,你我都得葬身于此。” 我孙子真帅叹了一口气,德川义直说的不错,像他们这种身居高位之人,面对眼前的情况,无非就是两条路。 一条路是战死。 一条路是投降。 可他我孙子真帅真帅也是幕府的老人了,祖祖辈辈都跟着德川家族,目前来看,战死,怕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上床玩的情况和我孙子真帅一样,也都是祖祖辈辈都跟着德川家族了,不然,他们两个也不会坐上这么重要的位置。 德川义直看着二人沮丧的样子,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派人向将军阁下求援了,相信援军很快就会到了。” 只是,德川义直说到最后,语气中带着黯然。 明军大兵压境,德川幕府的兵力捉襟见肘,他们怕是很难等到援军了。 这时,一名武士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捧着一支箭,箭上还绑着一封书信。 “兵团长,这是明军从城外射进来了。” 德川义直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拿过来。” “嗨。” 德川义直接过来,解下书信,将箭给了一旁的武士。 他一看,果不出所料,这是一封劝降信。 “明军在信中的写的很清楚,如若我们投降,便可保我们一世富贵,只是不能再领兵了。” 这封劝降信是平北伯孙应元让人写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避免没有必要的牺牲。 倭寇死多少,孙应元不关心,他关心的麾下的士兵。 要是倭寇答应了投降,那更好,领头的那几个人,先好吃好喝好招待,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剩下的那些士兵,也不能闲着,下一步朝廷要对缅甸用兵,就调他们去打缅甸。 要是倭寇不答应投降,那更好办,狠揍他们就完了。 德川义直看了看屋内的几人,“明军这是先礼后兵,诸位都是德川家族的家臣武士,我们别无选择。” 说着,德川义直就将劝降信撕了个粉碎。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名武士急匆匆的跑进来了。 德川义直刚想责备这个不懂规矩的人,可是他一看来人,大喜过望,这是他之前派出去求援的人。 “苍井君,你回来了。” “嗨。” “将军阁下可答应了派遣援军来支援我们?” “嗨,将军阁下已经派第八兵团前来支援我们,此时,青山忠俊正带领第八兵团在赶来的路上。” “吆西!” 德川义直高兴的不得了,他看向屋内的其他人,原本满是愁容的脸庞,多多少少也散去一些。 “吆西,吆西,大大的吆西。” “诸位,援军马上就到,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我们就有救了。” “下面,我宣布城防任务。” “苍井君,你负责防守东门。“” “嗨。” “小泽君,你负责防守西门。” “嗨。” “上床君,负责防守南门。” “嗨。” “至于北门,就由我孙子君负责。” “嗨。” “我率领其余人马,负责机动支援。希望我们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坚持到援军到来。” “嗨。” 城池外,平北伯孙应元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作战。 “据锦衣卫刚刚传回来的情报,倭寇的第八兵团动了,十有八九就是来支援尾张藩的。” “对此,我们应该想办法将尾张藩里的倭寇第三兵团残部和前来支援的倭寇第八兵团,全部吃掉。” “我们此次收复日本,不在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在于消灭倭寇的有生力量。” “只要我们能够把德川家光聚集起来的四十万倭寇全部吃掉,那么我军收复日本之后,便不用再将大量的精力分散到战后的治安上了。” “所以,我们要以最短的时间,集中优势兵力,吃掉城里的倭寇,而后再集中精力,吃掉前来支援的倭寇第八兵团。” “杨御蕃。” 山东总兵杨御蕃立刻上前,“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向北警戒,以防倭寇的第八兵团,提前到来。” “若是倭寇的第八兵团真的提前来了,你就想办法咬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跑了。” “末将明白。” “其余人马,攻城。” 辽东总兵刘俊问道:“平北伯,这攻城,总得分个主攻、助攻吧?” “倭寇势弱,我军势大,此战,没有助攻,全是主攻。”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一起打。” “至于战功,谁先打进城里,谁就是头功。” “都明白没有?” “末将明白。” “明白了就去准备吧,一柱香过后,开始攻城。” “是。” 辽东总兵刘俊,对于此战的头功,那是信心满满,因为他在辽东收编了一支全部由当地野人女真组成的军队。 这支军队,共有一千四百人,上报军政部后,军政部给了刘俊两个团的编制,这一千四百野人女真就被刘俊分为了两个团,每个团由一个野人女真千户统领。 一个千户叫阿其那。 一个千户叫塞思黑。 这两个团的战斗力,刘俊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当初剿灭豪格后,刘俊又率人继续剿灭多尔衮。 多尔衮跑的比豪格还向北,那深山老林的,明军士兵走路都费劲,可是刘俊收编的野人女真,登高跳远、过河爬山、下水上树,那是健步如飞,游刃有余。 都说建奴打仗厉害,可是跟野人女真一比,还是差的多。 凭借野人女真,刘俊除了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其余的,没费什么劲就剿灭了多尔衮等人,自此,建奴彻底覆灭,刘俊也因此晋升都督同知。 这次收复日本,刘俊又把这两个团的野人女真带了过来。 没办法,野人女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打起仗来不怕死,实在是太好用了。 要不是考虑到野人女真人数有点少,他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收编了。 刘俊回到军营,稍作交代,就开始攻城。 第528章 这是人吗 明军四面攻城,守城的倭寇很快就顶不住了,求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跑到德川义直面前。 “兵团长,东门告急,请求支援!” “兵团长,西门告急,请求支援!” “兵团长,南门告急,请求支援!” “兵团长,北门告急,请求支援!” 德川义直听着来人一个个的请求援兵,他的头都大了。 “东门告急,西门告急,南门告急,北门告急,你们倒是一个不落呀!” “我手里就这点兵,哪支援得过来呀。” “北条君。” “嗨。”一名武士应声走了过来。 “不是让你把城中的青壮都组织起来了吗,现在把这些青壮全部送上城头,协助守城。” “嗨。” “其余人,除了我的卫队之外,全部上城墙,协助守城。” “嗨!” 守卫都被派出去,就剩下了德川义直的卫队了,他们自然就朝着德川义直围拢过来。 德川义直一看,自己的卫队拢共就一百人,现在看上去黑压压一片,最起码得有三百人了。 “我的卫队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一名武士回答道:“兵团长,我们都是您的卫队。” “八格牙路!” 啪! 德川义直直接就抽了这个武士一个大嘴巴子,“我的卫队一共就一百人,哪来的这么多人!” “分明就是你们怕死,不想去城墙上与明军战斗!” “兵团长,这您就冤枉我们了,我们是看您把守卫都派出去了,怕您有危险,我们这才主动留下来,保护您的。” “八格牙路!” 德川义直气的呀,这些人明明就是怕死,还偏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我的卫队只有一百人,其余人,全部上城头,不然,统统死啦死啦滴!” 说着,德川义直对着自己的卫队一使眼色,卫队武士心领神会,纷纷拔出了刀。 “既然兵团长这么说了,那么我们服从命令也就是了。” “我们走。” 德川义直看着这些人离谱的背影,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八格牙路!” “真是一群混蛋!” “一群贪生怕死的混蛋!” 德川义直骂完了,接着叹了一口气,“援军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们就要全体玉碎了。” 城门外,辽东总兵刘俊指挥人马攻城,他见火候差不多了,一招手,“阿其那,塞思黑,你们两个带着你们的勇士,准备先登夺城。” “是。” 阿其那和塞思黑这两个人野人女真,属于是那种汉化程度相对较深的人了,不然也不会选择让他们两个当千户。 因此,这两个人能够听懂刘俊的话。 阿其那一马当先,顺着攻城云梯就冲了上去,他手里拿着根大号的狼牙棒,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跟在他身后的野人女真,也是如此,有的拿刀,有的拿斧子,还有张弓搭箭,一箭就能洞穿倭寇的头颅。 很快,阿其那就带着人冲上了城头。 这是南门,负责防守的是上床玩。 野人女真,人高马大,渔猎为生,常年进山上树,下水摸鱼,与野兽搏斗,那体格子棒极了。 而日本人,天生矮小,看着大胳膊大腿的野人女真,那就跟看怪物一样。 还没打呢,心里就先怯阵了。 阿其那挥舞着狼牙棒,一棒子砸下去,一名倭寇的脑袋就塌了半个。 一脚下去,一名倭寇直接被踹飞了,连带着还碰倒了两个倭寇。 上床玩也是惊呆了,“这玩意,也是人?” “这怎么打!” “仗都打到这份上了,不能打也得打!”上床玩拔出刀,对着阿其那就冲了过去。 “大块头,我来会一会你。” 只不过,上床玩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他恐怕是没这机会了。 嗖! 一支箭直接就射穿了上床玩的头颅。 正是另一位野人女真千户塞思黑射的。 城头上的其余倭寇见状,大惊失色,“这玩意,是人吗?” “我想,应该是吧。” “跑!” “快跑!” “快点跑!” 原本还在战斗的倭寇,撒腿就跑。 辽东总兵刘俊透过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切,哈哈大笑,“看到没有,仗就得这么打。” “传我将令,倭寇跑了,我们进城,头功是我的了。” 这时,刘俊身后的一名亲兵说道:“将军,头功恐怕有点悬,因为刚传来消息,东门那里,开门投降了。” 锦衣卫为了探查日本的情报,没少往日本安插谍报人员,在这尾张藩也不例外。 战斗刚开始时,潜伏在城里的锦衣卫谍报人员就打算伺机偷袭,从里面打开城门,接应攻城大军。 等到战事胶着,锦衣卫抓住机会,准备夺取城门,没想到后面突然出现了两百多日本人。 锦衣卫们一看,这事怕是完了。不光这事完了,怕是他们这些人也完了。 就在锦衣卫准备殊死一搏,本着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的时候,为首的那个日本人冲着他们哈哈大笑。 “你们是潜伏的锦衣卫吧?” 都这时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为首的锦衣卫大方的就承认了,“不错。” 这日本啪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终于找到你们了。” “鄙人井上六十五,愿意弃暗投明,协助天朝大军,攻破城池,收复失地。” 原来,这个井上六十五,就是冒充德川义直的卫队被赶出来的那些人。 井上六十五也知道目前的情况,守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就算是死守,那也是守不住,最终也就剩下一个字,那就是死。 你德川义直是幕府将军的亲叔叔,这日本是你们家的,你死,那是应该的,我们就是混饭吃的武士,没必要跟你一块玩命啊。 所以,井上六十五带着人就打算偷偷的打开城门,迎接明军进城,同时也算是纳一份投名状。 没想到,在这碰上了想要夺门的锦衣卫。 这一下正好,井上六十五直接带着人就向锦衣卫投降了。 锦衣卫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呢。 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就答应了他们。 于是乎,在井上六十五他们这些日本武士的帮助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城门。 南门守军溃逃,东门被人从内部打开,明军很快就冲进来城中。 德川义直得到了消息后,知道大势已去,便切腹自尽了。 城中残存的倭寇,包括尾德川义直的卫队,则被悉数歼灭。 以井上六十五为首的投降之人,则是在城门、街道处打起了横幅,热烈欢迎大明天军来日。 平北伯孙应元安排好接收城池事宜后,随即又整顿兵马,准备迎战倭寇的第八兵团。 第529章 畅通无阻 就在德川义直的人马覆灭之时,前来支援的第八兵团,还在赶路上。 第八兵团兵团长青山忠俊,正在指挥人马,加速前进。 忽然,一骑飞驰而来,原来是德川家光派来的传令兵,他来到青山忠俊身旁,“青山兵团长,据最新战报,西海岸防线已经被明军攻破,明军已经大规模登陆。” “明军骑兵厉害,来去无踪极易袭扰我军,将军阁下派我前来询问兵团长,行军可还顺利?” 青山忠俊颇不在意,“回去禀报将军阁下,我兵团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嗨。” 待传令兵走后,青山忠俊对着一旁的下属说道:“将军阁下就是太小心了,西海岸离咱们这可远着呢,就算是明军的骑兵再快,那还能飞过来吗?” “再说了,明军厉害,这个我承认,可是,明军再厉害,他也不吃人呐。” “德川义直可是尾张藩的藩主,那是他的地盘,他还不得玩了命的守,明军一时半刻绝攻不下。” 下属们急忙附和,“就是,就是。” “兵团长说的是。” 青山忠俊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管那么多了,将军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吩咐下去,全军加快速度,全力支援德川义直兵团长。” “嗨。” 刚走了没多远,青山忠俊就感觉地面微微有点颤动。 “八格牙路,这是又要地震了吗?” 日本地震频发,如今地面颤动,青山忠俊第一时间就感觉是要发生地震了。 他看了看四周,“不用害怕,这里地势平坦,就有几个小山包,就算是真的发生地震,只要地面不裂开,也没事。” 刚说完,青山忠俊就感觉地面颤动的越来越厉害,他向远处看去,尘土飞扬。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青山忠俊就算是再傻,那也明白了,这哪是地震呀,这是有大批的骑兵奔袭而来。 “列阵,迎敌!” “迎敌!” “快!快!快!” 在马克沁没有发明之前,步兵对骑兵,基本上是无解的局面。 明军骑兵是由曹变蛟率领的教导总队,人数五千,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青山忠俊的第八兵团,压根就没料到明军会出现在这里,连防御阵型都没列好好仓促应战。 教导总队的战术也简单,远了就拿弓箭射,近了就拿火铳打。 第八兵团,本身就是由民兵组成的,只是由部分武士担任军官,只能说,第八兵团是军队,但也仅限于此。 军心涣散,组织力差,战斗力也不强。 军团里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军心很快就散了,甚至还有人吓得打哆嗦。 青山忠俊见状,大声喊道:“不要乱!” “不要乱!” “等明军靠近!” “等明军靠近了就好了!” “保持阵型,不要乱!” 教导总队眼看着就要冲阵了,青山忠俊这边强压住阵型,结果教导总队当即又撤了回去,又重新拉开了距离。 紧接着,又是弓箭射,又是火铳打。 就跟蒙古人当年一样,放风筝似的那么打。 第八兵团呢,本身就属于是那种比乌合之众强一点军队,士兵,倒是大部分都披甲了,只不过是竹甲。 明军强弓硬弩外加火铳这么一招呼,他们根本就顶不住。 要是说真刀真枪的打,情况还能好一些,但是,教导总队是放风筝似的的那么打,都还没伸手呢,人就不明不白的被射死了,很快第八兵团很快就被打崩了。 第八兵团的士兵,纷纷开始溃逃。 “不要乱!” “保持阵型!” “阵型一旦散了,我们步兵面对骑兵,那就是送死!” “不要乱!” 可是,任凭青山忠俊如何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兵败如山倒。 甚至,还有的日本士兵被自己的同伴踩踏而死。 这时,曹变蛟下令教导总队,可以近身厮杀了。 教导总队的士兵,有拿长枪的,有拿大刀的,有拿狼牙棒的,甚至有的干脆拿火铳当榔头砸的。 总之,什么用着顺手用什么。 那场面,教导总队属于是单方面战斗。 青山忠俊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终于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当年他的前辈们在朝鲜遇到大明骑兵,侥幸回国后写下的那句话,明军仗其四蹄,践踏我阵。 古人诚不欺我呀。 一些武士聚集在青山忠俊的身旁,“兵团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死战了。” 说着,青山忠俊举起自己的佩刀,“为将军阁下尽忠的时候到了!” “杀个鸡鸡!” 教导总队的一名千户见状,不由得轻笑一声,“小小倭寇,真是可笑。” “居然还妄想以步兵对抗我大明骑兵,找死!” “八格牙路!”青山忠俊是懂大明话的,听到这千户的话后,气的哇哇大叫。 “别说八格牙路了,就是九格牙路也不管用!” 这千户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朝着青山忠俊就砸过去了。 青山忠俊也真有两下子,他不敢硬接,朝着旁边一个翻滚,躲了过去。 结果曹变蛟催马疾驰而来,一枪就把青山忠俊给挑了。 “还有那么多溃逃的倭寇呢,别在这耽搁时间,抓紧解决战斗。” “是。” 另一边,德川家光派去通知第八兵团的传令兵,也没耽搁,一路飞驰赶回江户城,面见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一听说传令兵回来了,立刻召见,“第八兵团的情况如何?可还顺利?” “回禀将军,青山兵团长说了,第八兵团畅通无阻,很快就可以抵达目的地。” “吆西。” “大大滴吆西。” 德川家光听到这个消息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好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嗨。”这传令兵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后就离开了。 德川家光看向一旁的武士,“防守奥陆藩的第五兵团行动了没有?” “回禀将军,没有。” “八格牙路!伊达忠宗这个混蛋怎么还没有按照命令行动。” “将军,伊达忠宗虽然与我们幕府关系密切,但毕竟不是我们的亲信,他更多的恐怕是想保存实力。” 德川家光怒不可遏,“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伊达忠宗竟然还想着这些!”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要是明军打过来了,他伊达忠宗和他的第五兵团还能幸免于难!” “真是愚蠢至极!” “再令伊达忠宗部!” “命他向西移动,务必堵住西海岸防线的缺口。” “嗨。” 第530章 直奔江户 “好。” 出云伯祖大寿接到教导总队指挥使曹变蛟剿灭倭寇第八兵团的消息后,不禁喜上眉梢。 同时,祖大寿的心里也在暗自思索,在如今军队中的年轻一代,能够与自己外甥吴三桂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只有这个曹变蛟了。 祖大寿扫视一圈周边将领,“诸位,如今倭寇的第三、第四、第六、第八兵团皆已覆灭,倭寇的已经伤亡过半,收复日本全境之机,就在眼前。” “传我将令,全军向北推进,不必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要尽可能的消灭倭寇的军队。” “再令郑芝龙部。” “让郑芝龙务必寻找到倭寇水师主力,并予以歼灭。” “是。” 东洋舰队提督郑芝龙,此时还带着舰队在海面上寻找倭寇的水师,这倒不是郑芝龙无能找不到,而是倭寇之前被打怕了,他们的水师根本就不敢露头。 郑芝龙站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四处观望,“这倭寇的水师去哪了呢?” “我都这么逼迫海岸了,他们还不出来,真是胆小如鼠。” “他们不出来,说明逼的还不够,那就再加一把火。”东洋舰队督军宁靖伯朱术桂走了过来。 “宁靖伯。”郑芝龙赶忙打招呼。 “曰甲兄。”朱术桂走到郑芝龙身旁。 “出云伯的军令又到了,又在催促我们寻找倭寇水师主力呢。” “哎呀,”郑芝龙叹了口气,“宁靖伯,您也知道,我不是不想跟倭寇的水师作战,实在是倭寇水师不露头,没法打。” “所以,我们才要逼倭寇的水师露头。” “宁靖伯,您的意思是咱们近海作战?” 朱术桂点点头,“倭寇的第六兵团防守东海岸,咱们把舰队拉到海边,海岸上不管是人是物,全用火炮轰碎了。” “咱们沿着海岸一路向北,一路走一路打,直奔江户。” “江户城可是德川家光的所在地,我就不信了,到那个时候,倭寇水师还能沉得住气。” 朱术桂能想到的,郑芝龙这个海战的行家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郑芝龙这个人,从小摸爬滚打,一路走过来,很会做人。 和他一块搭班子的东洋舰队督军朱术桂,很年轻,还没到而立之年呢。既是宗室,又是保定讲武堂的优秀毕业生,还是皇帝着重培养的人,心气难免要高一些。 郑芝龙很聪明,既然你朱术桂心气高,那我就捧着你来。你要说的有什么纰漏,我再侧面的给你补充一下。 也正是因为郑芝龙十分会做人,所以历来跟他搭班子的教导官、督军,和他关系处的都挺不错。 郑芝龙也因此颇受好评,官运也是一路亨通。 这次,也是一样,郑芝龙虽然早就想到了应对之法,但他并没有说,而是先让朱术桂说了出来,只要不耽误事,谁说都一样,那为什么让对方先说呢? 有用的话,更好。没用的话。这主意也不是我郑芝龙定的,我也不用承担太多的责任。 “宁靖伯的这个主意好,那我这就传令下去。” “曰甲兄,且慢。”朱术桂拦住了他,“曰甲兄,你是东洋舰队提督,作战都归你管,我只是提个参考,具体怎么来,还是曰甲兄你多多费心。” “宁靖伯,这倒不是我刻意的恭维,您提的这个方法确实是目前最为合适的方法了,就应该这么办。” “您歇着就行了,这事我安排人去办。” 朱术桂看着郑芝龙离去的身影,心中暗叹,这个郑芝龙,八面玲珑,怪不得和他搭班子的教导官、督军,都是像我这般的人。 大明的海军实力本来就比日本水师强的多得多,有了作战计划,实行起来也很迅速。 舰队随即来到近海,炮口高抬,对着海岸上,不管是人还是物,就是哐哐一顿轰。 防守东海岸的倭寇第七兵团在受到进攻后,也开炮还击。 日本,虽然不盛产火炮,但终归还是有的。 除了在一些重要城池用于城防外,其余的火炮,基本上都布置在了沿海一带,用作海防炮。 江户城就在东海岸,因此,东海岸的防守也要比西海岸严密的多。所以东洋舰队的战船一靠近,第七兵团的士兵就有了防备。 郑芝龙见倭寇第七兵团还敢还击,勃然大怒,“倭寇非但不投降,还敢向我还击!” “传我命令,火力全开,给我玩命的打!” “是。” “火龙出水准备,放!” 火龙出水,明朝时水陆两用的火箭,而且还是二级火箭。 龙身有四支火药筒,这是第一级火箭。等这第一级火箭燃烧完毕后,会自动点燃龙腹内的火药,这就是第二级火箭。 这时,龙嘴中就会射出火箭,攻击敌方,陆战烧营,水战烧船。 而且经过军工部的不断改良后,射程更远,威力也更强了。 日本人倒是听说过这种先进的武器,但是没怎么见过,也就是上一次明军收复日本之战,双方爆发海战时明军用过一次。 但也就只有那一次了,因为那一次过后,日本的水师就被消灭的差不多了,根本就没给明军使用第二次的机会。 一条条火龙飞奔至海岸,无数火箭从龙嘴中喷射而出,期间还伴随着火炮。 战斗过程,毫无亮点,明军以碾压之势横扫雷霆。 战斗结果,更是意料之中,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了胜利。 郑芝龙站在甲板上,通过望远镜看着战斗过程,面对胜利,倒是没有一丝的波动,因为这是毫无悬念的战斗。 “陆战队登陆,上岸清剿倭寇残部。” “是。” 两位陆战队的千户,一个姓王,一个姓巴。 王、巴两个千户带着人就上岸清剿倭寇,沿海的一些居民,有协助倭寇者,不管男女老少,一律处决。 等完事了,郑芝龙率舰队继续向北,准备直奔江户城。 第531章 多谢将军 海面之上,硝烟弥漫,尸体、木板,漂浮不定,随着波浪而动。 东洋舰队旗舰之上,提督郑芝龙站立于甲板,经过一番大战,倭寇的水师已经被他悉数歼灭。 之前的方法十分奏效,东洋舰队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不断摧毁沿岸的抵抗力量,兵锋直指江户城。 当然了,江户城不是目的,目的是引出倭寇的水师,并予以歼灭。 德川家光得知消息后,异常的冷静,他知道,东洋舰队此举,就是为了引出己方的水师。 可是,德川家光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明军的东洋舰队眼看着就要到江户城附近的海域了,水师再不出击,那就没必要出击了,也没机会出击了。 敌人的战船都开到家门口了,这时候自己家的战船要是还不放出去,那还等着过年吗。 所以,明知是坑,德川家光也不得不往里跳,他下令水师战船全部出动,务求击败明军水师。 但是,德川家光心里也清楚,己方水师与明军水师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在得到己方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德川家光反而是异常的平静。 他将幕府中的高层都召集起来,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诸位,如今第三、第四、第六、第七、第八兵团,尽皆战没,就在刚刚,关于水师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我军水师也已经全部玉碎。” “事到如今,我们兵力折损过半,土地也有半数沦落敌手,幕府现在是筋疲力竭,祝捉襟见肘,已然到了最后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诸位若是有什么良策,就说一说吧。” 听了德川家光的话,众人都低头不语。 能坐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德川幕府的亲信家臣,他们与德川家光的关系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眼下的情况他们也都明白,可是,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酒井忠胜作为幕府大老,又是第二兵团的兵团长,还是德川家光的心腹,他见众人低头不语,便忍不住出言。 “将军,诸位,自开战以来,我军虽然屡战屡败,可事情远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在江户城周边,还有第一、第二两个兵团,十万人马,而且都是精锐,足以保江户无虞。” “另外,北面还有第五兵团的五万人马,可以随时支援我们。”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们守不住江户城,也不要紧,将军不是早就已经为我们谋划好了退路了吗。” “将军已经命人在海面秘密隐藏了大量船只,按照从西洋人手中买的海图,我们可以乘船向东,到达那一片大陆。” “据西洋人说,那片大陆上,到处都是宝贝,那里的人,也都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之人,不足为惧。” “凭我军军威,到了那里,定可以横扫雷霆,重新建立起日本。” “如今,我们的天皇陛下已经背叛了日本,投降了大明,那她也就不配再当我们日本的天皇了。” “等到了东面的那片大陆,我们重新建立起日本后,我们的将军阁下,就应该登基称帝,成为我们日本的新一任天皇,带领我们从一个成功走向另一个成功,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 “到那时,我们这些人就都是从龙之臣,都是开国元勋。” 酒井忠胜说的热闹,可下面的人却并没有多么的激动。 能坐在这里的,那都是人精,怎么可能被酒井忠胜三言两语就打动了呢。 有一人就问道:“江户城虽然有第一、第二两个兵团十万人马驻守,可是明军足足有二十万人马,且火器犀利,人强马壮,水师强大,我们真的能守住吗?” 能守住吗? 说实话,就连德川家光的心里都没底,不然,他也不会留后路,想着去美洲发展了。 不过,仗还没打呢,不能先泄气。 可德川家光碍于身份,不能亲自下场,所以,他给酒井忠胜使了个眼色。 酒井忠胜心领神会,“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能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江户城乃将军驻地,城高墙厚,防御完备。且近来多有修缮,又将之前从西洋人手中购置的火炮布置在城头,加强防御。” “我军十万人马,凭借坚固城池,犀利火器,必要时再动员城中百姓。这江户城,不说是固若金汤,也差不多少。” “明军想要攻破江户城,谈何容易。” 又有一人问道:“要是明军围而不攻,困死我们呢?” “城中的粮草,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说到粮草,德川家光还真的有所准备,“我早就已经提前命人筹备粮草了,如今江户城周边的农田,我也已经派人去提前抢收了,虽然没有到收获的时候,但总比打起仗来,便宜了明军要好。” “再加之城中百姓的存量,支撑一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德川家光话说的轻松,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事情,远远不会这么轻松。 江户城中光是军队就有十万,足够支撑十万军队一年的存量,那得有多少。 而日本产粮有限,若是供应十万大军一年所需的粮草,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不过,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死多少百姓,在德川家光等人看来,不过是个数字而已,总比输了战争要好。 人死了还可以再生,可要是这场战争输了,那他德川家光们可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们死,总好过我们死。 德川家光看向众人,“诸位,此一战,凶险万分,我们中的很多人,可能会就此倒下,无法醒来。” “不过,为了我们的国家,还请诸位务必尽心。” 其他人纷纷低头,“嗨。” “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船只和应用之物,诸位可以先把自己的家眷送到船上。倘若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诸位也不必再为自己的家人担心。” 这些人一听,我们把家人送到你德川家光准备好的船只上。 那你德川家光是打算为我们的家人提前准备退路呢,还是想拿着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好让我们给你卖命呢。 不过,这是在德川家光的府邸,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说,只得低着头,“嗨,多谢将军。” 德川家光看着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希望我们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另外,再令伊达忠宗部,让他迅速向江户城靠拢。” 第532章 明军托我给您带句话 江户城外,明军的骑兵开始四处游荡,隐隐有武装封锁江户城之势。 海面上,东洋舰队的战船也在巡视,炮口直指江户城。 江户城中,德川家光得知明军大兵压境之后,急得直上火,嘴唇子上都起泡了。 本来,德川家光守城的决心就不重,不然他也不会提前给自己留后路了。 可是,江户城是他祖宗基业所在,就这么丢了,他又不甘心。 是死战还是撤离,德川家光一直就有点摇摆不定。 德川家光手底下的人呢,也是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死守,与江户城共存亡。一派主张撤离,保存有生力量,以待东山再起。 最高指挥官德川家光摇摆不定,他手底下的人也是摇摆不定,始终就没有一个准主意。 德川家光也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尤其是战事,更不能犹豫不决。 在经历了一天的仔细思索后。德川家光终于下定了主意,还是得撤。 不过,江户城是他德川幕府的祖宗基业所在,他又不能一枪不放,拱手相让。 所以,德川家光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让一支偏师留守江户城,他亲自带领大军,撤离江户城。 日本就这么大,是不能待了,他就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渡海向东,去大海对面的那片大陆重新建立起日本。 可是,就在德川家光犹豫的这一天里,北洋舰队和东洋舰队已经全面封锁了日本海面。 不过,德川家光毕竟是坐地户,海面又这么大,在晚上不点灯火的情况下,是很难被发现的。 所以,德川家光就打算等到晚上再行动。 没想到,明军的先头骑兵已经到了江户城,在四周游荡。 日军绝大多数都是步兵,他们不敢和骑兵硬碰硬。再加上陆地上一打,海面上肯定能得到消息,到时候海军有了防备,那他们就算是能摆脱明军的骑兵,恐怕面对大明的海军,也很难如愿离开。 德川家光这时候也下定了主意,时不我待,能不能行,还是要试一试。 当晚,他亲自率军冲出城来,与明军骑兵交战后,又趁着夜色留下人断后,他则脱身。 等到来到岸边,明军的战船上灯火通明,照的海岸也是如白昼一般。 德川家光明白。自己这些人要是到了海边,一准得被发现,到时候面对明军战船上的火炮,那就是活靶子。 出于无奈,德川家光只得又带着人返回了城中。 期间,德川家光也曾试着多次突围,但明军已经有了防备,均未能如愿。 很快,明军的步兵,或是走陆路行军而来,或是乘船走海路而来,陆陆续续的抵达江户城外。 出云伯祖大寿,在中军大帐里召集众将领,开军事会议,商讨攻城事宜。 “江户城的基本情况,诸位也都清楚,这也是咱们收复日本的最后一仗了,那这仗该怎么打,都说说吧。” 飞熊营主将黑云龙,今年都六十了,资历也老,经验也足,他率先开口,“出云伯,这江户城是德川家光的老巢,防御完备,里面又有十万倭寇,硬攻的话,我军伤亡恐怕是小不了。” “以末将之见,还是先围城。江户城就那么大点地方,里面有十万大军,还有那么多百姓,有多少粮草够他们吃的。” “时间一长,等江户城里的粮草消耗殆尽,这仗,自然也就赢了。” 教导总队指挥使曹变蛟提出了不同看法,“可是,据锦衣卫传出来的情报,这江户城里的粮草,足够支撑一年所需。” “难不成,我们真的要围一年吗?” 出云伯祖大寿略作思考,“围一年,肯定是不太合适。我们这么多人,每天人吃马嚼的,军需消耗也不是小数,虽说现在朝廷富裕了,但我们也不能这么败家。” 他看向新城侯王国兴,“新城侯,锦衣卫在江户城也有谍报人员,能否和他们联系,想办法让他们打开城门,接应我军攻城?” 王国兴摇了摇头,“很难。” “德川家光此人很是小心,他在城门处加强了守卫,凭借锦衣卫在城中的那些人手,传递情报都势比登天还难,要想夺取城门,不说是痴人说梦,也差不多少。” 祖大寿点点头,“那就只能强攻了。” “我们这一仗打完,按照军令部的规划,下一步,我军就要收复缅甸了。” “石见伯已经在南京摩拳擦掌了,咱们在日本捞军功,人家也想在缅甸捞军功,我们不能耽误人家的事。” 祖大寿也有自己的考虑,明军围江户城一年,军需消耗,也能跟得上。 与其等一年,消耗大量钱粮,我还不如直接攻城呢,把省下的钱粮用在抚恤士兵上,也比在这靠时间强啊。 反正,兵是朝廷的,又不是我养的家丁,死了就死了,也不心疼。 同时,收复日本用时越短,那也正说明我的能力越强。 再有,如今面对日本,明军是稳赢输不了的局面,这江户城虽然难啃,但却是一块大肥肉。 老猫枕咸鱼,他能睡得着吗。 下面这帮子嗷嗷待哺的兵,他们也等不了一年。 所以,祖大寿稍加思索,还是决定强攻。 “我们先礼后兵,先派人送一封劝降信给德川家光。要是他德川家光能够迷途知返,诚信归降,那自然是好的。” “可若是他德川家光执迷不悟,那可就不要怪我们了。” “黑将军,你先去整顿兵马,随时准备攻城。” 黑云龙躬身道:“末将领命。” “出云伯,那劝降信是用弓箭射进城去,还是派人送进城去?”曹变蛟问道。 “德川家光毕竟是日本之主,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劝降信得派人送进城去。” “至于谁去送劝降信,就让在尾张藩归降我军的那个井上六十五去。” 井上六十五,没想到会得这么一个差事。 他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他也不敢说别的。 他原来是日本人,后来投降了明军,这就相当于是在德川家光那里判了死刑了。 要是去了江户城不定怎么受委屈呢。 可要是不去,明军就有可能直接按违抗军令处置。 另外,明军和井上六十五有交代,你这一次去,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大明二十万大军,谁敢小觑。 井上六十五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进了江户城,等见到德川家光,直接就来了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将军,明军托我给您带句话。” 第533章 尸首分离 奉命前往江户中送劝降信的井上六十五,在幕府一位武士的引领下,见到了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 一见到德川家光,井上六十五啪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井上六十五,参见将军。” 德川家光打量着眼前的井上六十五,心里很是鄙夷。因为这小子投降了明军,是一个日奸。 “井上六十五,你为何要求见本将军?” “明军托我给你带句话。” “只要将军你能够弃暗投明,归降明军,以往种种,一律既往不咎。出云伯也会上奏大明皇帝陛下。为将军封爵,子孙世袭,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住口!”酒井忠胜怒斥一声。 “井上六十五,你本是幕府武士,奉命辅佐德川义直兵团长,没想到你居然背叛幕府,背叛将军,投降了我们的敌人。” “如今,你又不知羞耻,大言不惭的前来劝降,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将这个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井上六十五压下去,听候处置!” “嗨。”门外有两名武士当即走了过来,刚想动手,却被德川家光拦住了。 “且慢。” 他看向井上六十五,“井上六十五,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 “有有有,出云伯特意亲笔给将军阁下您写了一封信。” “信在何处?” “就在我的怀中。”说着,井上六十五将劝降信拿出来,递给了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接过劝降信,大致看了一遍,然后就撕了个粉碎。 井上六十五看德川家光这副模样,吓得腿肚子直转筋,生怕德川家光一动怒把自己咔嚓了。 “井上六十五。” 井上六十五吓得,赶忙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嗨。” “信,我已经收到了,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就请你你下辈子告诉明军吧。” “嗨。”井上六十五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可是,井上六十五刚“嗨”完,就反应过来了,下辈子再告诉明军,那我这辈子,就算是没了? “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您可不能失了礼数呀。” 德川家光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两军交战,确实不应该斩杀来使。” “可是,你是我日本的叛徒,叛徒,走到哪里被人唾弃。本将军诛杀叛徒,谁又能说不是呢?” “你既然已经背叛了日本,那就请你用自己的生命,赎罪吧。” “来人,把这个井上六十五拖出去砍了祭旗,以激励军心。” “将首级悬挂于城头之上,向明军表示我们的决心。” “嗨。”两名武士不由分说,拉着井上六十五就往外走。 “将军,你不能这样啊!” “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呀!” “将军,我愿意再次为国效力,重新潜伏到明军中去,为将军传递情报。” “将军,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将军!” 德川家光冷哼一声,“重新潜伏到明军中去,你小子打算潜几个伏呀!” “拖出去,砍了!” “嗨。” “将军!” “将军!” “德川家光,我太阳你德川家康!” “我太阳你父亲的母亲!” “我太阳你!” “太阳!太阳!太阳!” 德川家光作为幕府将军,从小就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一片谄媚,极献殷勤,他哪听过这么文明的话。 气的他呀,面沉似水,咬牙切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先把他的舌头拔了,再砍掉四肢,做成人彘!” 说完,德川家光便很快整理了情绪,压下心中怒火,逐渐恢复正常。 “诸位,明军大兵压境,我们拒绝了向明军投降,很快,明军就会大举进攻。” “现在,我们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唯有死战到底了。” 酒井忠胜第一个表态,“愿为将军效死!” 剩下的人,不管是真心不真心,也都纷纷表态,“愿为将军效死!” 德川家光也向着众人一鞠躬,“拜托诸位了。” “嗨!” “传我命令,从现在开始,城中所有粮草,全部由幕府管控,统一调配。” “征召城中青壮,协助守城,若有不服从者,一律按照明军细作处置。” “另外,将城门全部堵死,绝不能给明军留下可乘之机!” “嗨!” 城头上,井上六十五被折磨一番后,首级被挂了上去。 明军这面一直有人在城外等待消息,为首之人,就是新安伯毛文龙之子,毛承斗。 毛文龙,这都快七十了,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他也说不准自己到底还能再活几年,而自己的儿子毛承斗还年轻,又没怎么在军中待过,毛文龙就不太放心,所以,总是带着他到军中历练。 这一次收复日本,毛文龙又将自己的儿子毛承斗推荐到了军中,跟随大军来到日本。 毛文龙在辽东待的年头可不短,和那里的将领处的也不错,也有几分人脉。 这次的指挥官出云伯祖大寿,和毛文龙关系就不错。 面对毛文龙推荐的毛承斗,祖大寿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不过,毛文龙就毛承斗这一个亲生儿子,祖大寿也不敢把他放到前线,万一磕着碰着了,那她对不起朋友。 于是乎,祖大寿就将毛承斗任命为中军千户,充作自己的赞画,也就是参谋,放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一来,既能接触中枢,得到历练,还不用上前线,避免危险,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而由于这一次收复日本是跨海作战,毛文龙上了年岁,就没有再跟着,而是派了自己的养孙孔有德和尚可喜两个人跟着毛承斗。 毛承斗一直待在中军大帐,听着外面的捷报涌来,那个谁杀敌多少多少,这个谁斩首多少多少,听的他心里热血沸腾,也想上阵,杀敌立功。 可是,祖大寿出于安全考虑,上前线的事,就是不安排毛承斗去。 毛文龙都快七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才二十来岁,况且以后新安伯府这一大摊子事还得由毛承斗挑呢,他不能出差错。 不说别的,要是毛承斗有个三长两短,毛文龙一生拼死拼活,年过花甲才得来的新安伯爵位,传给谁呀? 祖大寿就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去前线,而是安排他去做一些不疼不痒不怎么危险的事。 这次在城外接应井上六十五的差事,毛承斗也是毛遂自荐,主动请缨。 祖大寿想了想,这事不算太危险,就让毛承斗去了。 毛承斗就带着孔有德和尚可喜以及两队骑兵,在江户城外接应井上六十五。 孔有德看到城头上悬挂出井上六十五的首级后,不禁说道:“这个井上六十五还挺着急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只是,这井上六十五出来的也太着急了,光把头带出来了,却把身子忘城里面。” “这要是大晚上的,那得多吓人。” 尚可喜比孔有德稍微稳重一些,没有那么多话,他催马来到毛承斗身旁,“公子,倭寇把井上六十五的首级挂出来,态度已经不言而喻,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毛承斗点点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快些回去,向出云伯复命。” 孔有德立刻招呼众人,“调转马头,回军营。” 第534章 我要玩火 中军大帐里,出云伯祖大寿看向众将领,“诸位,倭寇给脸不要脸,竟然杀害了我军派去的使者。”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没说的,就一个字,打。” “飞熊营主将黑云龙,领兵攻打东门。” “末将领命。” “教导总队指挥使曹变蛟,领兵攻打西门。” “末将领命。” “山东总兵杨御蕃,领兵攻打南门。” “末将领命。” “辽东总兵刘俊,领兵攻打北门。” “末将领命。” “先不分主攻助攻,四个门,一起打,试探倭寇的虚实。” “是。” 江户城。 城头上,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亲自在城头督战。 城外,黑云龙率军摆开了阵势。 云梯,火炮,攻城车,投石车,一应俱全。 骑兵,步兵,杀气腾腾。 黑云龙拔出自己的佩剑,“火炮,轰。” 砰!砰!砰! 砰!砰!砰! 在火炮的洗礼下,江户城上砖块瓦砾飞射四溅,血肉横飞,时不时还伴随阵阵惨叫声。 “呸,呸,呸。”德川家光吐了吐嘴里的灰尘。 一旁他的亲兵卫队立刻围了过来,“将军,这里危险,您还是先避一避吧。” “将军,江户城防御完备,明军绝不可能攻破,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先回去吧。” “是啊,将军,这里有我们呢,您就先回去吧。” 德川家光摆了摆手,“此乃江户城首战,我军必须胜。” “都不要说了,我不能离开。” “来呀,明军向我们开炮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开炮还击。” “嗨。” 砰!砰!砰! 江户城城头的火炮也开始轰鸣。 明军的前锋兵马,在倭寇火炮的射程之内,受到了些许影响。 黑云龙眉头微皱,“倭寇的火炮什么时候能打这么远了?” “将军,这恐怕是之前倭寇偷偷从西洋人手里买的火炮。” “我说呢,前面那么多倭寇的城池都没遇到过能射这么远的火炮,原来德川家光攒的家底都在这呢。” “全军后撤,撤出倭寇火炮的射程。同时火炮压制,不要心疼炮弹,我不希望再听到倭寇火炮的动静。” “是。” 明军这一往后撤,江户城头上的火炮,就够不着了。 一名武士对着德川家光说道:“将军,我们的火炮打不到明军了。” “八格牙路!” “这么远的距离,我们的火炮打不到明军,那明军的火炮怎么能打的到我们呢!” “将军,明军的火炮,要比我们的厉害许多。” 说到最后,这名武士自己都感觉到底气有些不足了。 “八格牙路!” 德川家光也只能骂了,毕竟他也没有别的方法。 “这西洋人也真是废物,哪哪都不行,哪哪都短。” “就连火炮的射程,也比不过明军,真是废物!” “我们存储火药不易,既然我们的火炮够不到明军,那就不要再打了,等明军攻城的时候,再来火。” “嗨。” 黑云龙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了,当即下令,“火炮继续压制,其余人,准备攻城!” 明军如潮水一般,朝着江户城涌去。 城头上,火炮,火铳,弓箭,不要命似的射击。滚木,礌石,金汁,玩了命似的往下砸。 明军用攻城车撞城门,根本就撞不开,因为城门已经被德川家光下令堵死了。 用火药炸城墙,作用也不大。先不说为了防备明军,江户城多次修缮,城高墙厚。 就是明军炸开了一道口子,城墙后面立刻就有大队倭寇拼死堵住缺口,根本就不要命。 就这样,攻城战陆陆续续打了一天一夜,明军损失不算小,可以说是自登陆日本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了。可是,江户城,还是没有打下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摸清楚了倭寇的虚实。 鸣金收兵之后,黑云龙等负责攻城的将领来到中军大帐,“出云伯,江户城是块硬骨头,实在是不好啃呀。” 祖大寿也知道江户城不好打,因此也没有怪罪众人,“不好打,也得打。” “江户城是块硬骨头,可这是我们收复日本最关键的一仗了,就算是把牙崩了,也得啃下来。” “明日一早,继续攻城。” “是。” 就这样,又打了三天,江户还是没打下来。 这一次,祖大寿可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脾气了,“废物,一群废物!” “人家北洋舰队,还是海军,就把驻守陆奥藩的倭寇第五兵团五万人给收拾了。再看你们呢,这么多人,这么多军械,江户城还是没打下来,你们就不知道丢人吗!” “你黑云龙,当年在辽东的时候,那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调到虎贲军中,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现在头发胡子都白了,老了,不中用!” “真要是不中用了,你就滚回家去!” “你曹变蛟,手里握着大明最精锐的教导总队,一人双马,天底下独一份。可你呢,打倭寇第八兵团的时候,能五千败五万,怎么到江户城就不行?你照你叔叔可是差远了!” “还有你杨御蕃,你刘俊,你们的父亲一个是杨肇基老将军,一个是刘綎老将军,哪一个不是名镇天下的良将。” “老子英雄儿好汉,可到了你们这,却成了虎父犬子,你们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被祖大寿骂的这四个人里,其他人还好说,在祖大寿面前是小辈,又是下属,挨骂那是应该的。 可是黑云龙不一样啊,他资历老,岁数大,他马上就六十了,比祖大寿就小几岁,这么一通骂,他哪受得了呀。 “出云伯,您什么也别说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户城吗,明天我亲自带人攻城。” “我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不要了,就算是死,我也死在江户城的城头上!” 祖大寿看向黑云龙,“黑云龙是死是活我不管,我只要江户城。” “从明天开始,我亲自督战。” “祖泽溥。” “末将在。” “你明天跟着曹变蛟一起攻城,你若是退一步,就自己抹脖子吧,事后也不得进祖坟。” “是。” 祖泽溥是祖大寿的亲生长子,既然要发狠了,那祖大寿作为最高指挥官,就必须做出姿态。 “毛承斗。” “末将在。” “你明天率领宪兵团,维持军纪,兵退杀兵,将退杀将!” “末将领命。” “传令下去,明日,火药,猛火油,烈酒,全部投入江户城中,我要玩火!” “是。” 第535章 攻破江户 这一次,明军是动真格的了。 出云伯祖大寿,六十多岁的老头了,亲自上阵督战。 各个将领也是卯足了劲,就连战马的鼻子里,也是一个劲的喷白烟。 负责攻打东门的黑云龙,这也是整个江户城防御最完备的地方。 黑云龙看向江户城,略微停顿了一会,而后看向出云伯祖大寿。 “复宇兄,你我是老相识了,这江户城可谓是龙潭虎穴,这一次我要是回不来了,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劳烦复宇兄照料了。” 祖大寿看向黑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吾兄,你放心,倘若这次你真的有个马高蹬短,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有老兄你这句话,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说完,黑云龙从亲兵的手中接过一柄长刀,“弟兄们,江户城就在眼前,想升官发财的,就跟我冲!” “冲呀!” “杀呀!” 明军士兵嗷嗷的就冲上去了。 出云伯祖大寿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投石车准备,火烧江户城。” “是。” 猛火油,烈酒,哐哐的往江户城里砸。 日本的房屋,多是木制结构,粘火就着。 猛火油,烈酒一泼,再遇到火星,城里,城头,顿成一片火海,不少人都成了熟人。 “八格牙路!”德川家光大骂一声。 “明军卑鄙,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一名武士走到德川家光身旁,“将军,火势越来越大了,您先避一避吧。” 其他武士也纷纷劝道:“就是,将军,您先避一避吧。” 这一次,德川家光并没有严词拒绝。 之前德川家光站在城头,是为了激励军心。 而且,他站的位置靠后,身旁还有大批武士手持盾牌保护,明军的炮火、弓箭基本上伤不到他。 可是,这大火就不一样了。 它不管你官大官小,一烧就是一片,防也不好防,躲也不好躲,一视同仁。 德川家光的护卫一看将军没有拒绝,当即就明白了。 “快,保护将军离开。” “保护将军离开。” “快。” 德川家光还作秀呢,“不,我要和我的武士在一起。” “我要与江户城共存亡!” “将军,这里火势太大了,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先避一避吧。” “不,我不走。” “我必须要和我的武士在一起!” 这些武士都是德川家光的亲信卫队,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思。 “将军,江户城的防御皆系于您一身,您要是出点什么事,江户城可就完了。” “将军,您也不希望江户城出现什么意外吧。” “将军,得罪了。” “来呀,把将军架走!” 德川家光边咋呼,“我不走,我要和我的武士在一起!”,便十分配合的被人架走了。 趁着城头上火势凶猛,倭寇视线受阻,黑云龙赤裸上身,手持大刀,亲自带队,用火药在城墙上炸开了三道口子。 “冲!” “冲进去!” 黑云龙被祖大寿一通骂,憋着一肚子火。 祖大寿是黑云龙的上司,他们不能怎么着,可回来他就把麾下的将领军官骂了一通。 这些将领军官接着又把统领士兵骂了一通。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就这样,从主将黑云龙到下面的士兵,都憋着火。 俗话说,哀兵必胜,黑云龙带的兵虽不能说是哀兵,但打了好几天都没能打下来江户城,也都有点抬不起头来。 再加上主将黑云龙,老头都快六十了,亲自带队冲锋。而且,黑云龙的两个儿子,黑明道,黑明德,也是身先士卒。 人家爷仨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后面的士兵一看,那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呀,也跟着玩命吧。 就这样,到了日落时分,黑云龙带兵打进了江户城。 本来,黑云龙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打进江户城的,没想到不是,因为他看到了辽东总兵刘俊带的辽东镇兵马。 辽东总兵刘俊麾下有近两千野人女真呢,攻城的时候他们是主力,那家伙,是真好用。 野人女真,渔猎为生,身体强壮人高马大,大胳膊大腿大胸脯。 日本人,小胳膊,小腿,小个头。 野人女真都能把日本人给装进去。 野人女真不用打,只要往城头上一站,一股无形的威压就能震慑住日本人。 辽东总兵刘俊这一次也是下了血本了,把麾下的野人女真全都投入战斗,豁出命去打。 刘俊本人,则是亲自带兵策应。 辽东本就是九边之一,兵马战斗力也有保证,再加上这一次有野人女真先登夺城,所以,刘俊第一个带兵攻进了江户城。 只是,这一次攻城,野人女真伤亡了一千三百多人,可是心疼坏了刘俊。 刘俊倒不是心疼死了这么多人,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刘俊也是从军多年,这点事他还不至于怎么着。 更何况,他的父亲刘綎,萨尔浒之战中可是死在了女真人的手里,他对于女真人,并没有多少好感。 他心疼的是,野人女真,为什么叫野人女真啊,就是因为他处于未开化或是半开化状态。 你把他从深山老林里征招出来,还得重新训练,重新教化,得费不少事。 不然,单纯的野人女真,虽然身强体壮,但也不比职业军人强多少。 就像辽东女真各部,为什么建州女真能够统一女真各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建州女真离汉人居住地近,受汉化程度深,比其他女真部落开化程度强。 刘俊率人准备清剿城内残存的倭寇时,也看到了黑云龙,他的年岁要比黑云龙相对小一些,赶忙过来见礼。 “黑将军,您真是宝刀未老呀,风采不减当年。” 黑云龙哈哈一笑,“不行了,老了,老了,没想到打个倭寇都这么费劲了,真是丢人呀。” “这有什么丢人的呀,将军花甲之年,还亲自披挂上阵,倭寇能成为您的手下败将,那也是他们的荣幸。” 黑云龙笑着点头,“刘将军,你就捧我吧。” 说着,他朝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黑明道、黑明德一招手,“快过来,见过你们刘世叔。” 黑明道、黑明德兄弟二人朝着刘俊躬身行礼,“见过刘世叔。” “二位贤侄,不必多礼。” 刘俊看着黑氏弟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的年岁也不小了,可是自己的儿孙却没有一个能如黑氏弟兄这般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街道传来阵阵喊杀声。 黑云龙面色一紧,“是城里残存的倭寇。” “弟兄们,随我杀倭。” 第536章 厚葬 出云伯祖大寿带着人进入江户城,城墙内外随处可见血迹死尸。 “杨御蕃。” “末将在。” “你带人堵住城里的所有出口,不能让你一个倭寇出城。” “末将领命。” “其余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凡是遇到可疑之人,不必请示,杀。” “缴获的倭寇财资,全部充作军需。” “是。” 祖大寿这还是有所收敛了呢,要是搁在以前,他就直接下令,抢钱抢物抢女人了,哪还用说的这么含蓄。 士兵们那是心领神会,缴获倭寇的财资,全部充作军需,那谁是倭寇呀? 不还是得我们说了算。 黑云龙,是一员老将了,十五岁的时候就袭父职担任宣府前卫指挥佥事,当兵都当了四十多年了,经验丰富。 他接到清剿城中残存的倭寇的命令时,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让人在城中找了两个带路党。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不缺这种人。 这两个带路党,一个叫渡边真二,一个叫小林大鸟。 黑云龙看着这两个人,“我说二位,你们都是这江户城中的人,有名有姓,那就说明二位还是有身份的人。” “那二位想必应该知道,什么地方能藏人,什么地方有钱人多吧?” “嗨。”渡边真二啪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将军,我是这江户城里土生土长的人,对城中的情况极其熟悉,您放心,我一定帮助天朝大军,找到城中藏匿的倭寇。” “那就有劳二位了。” “愿为将军效劳。” 黑云龙的儿子黑明道,带着大队士兵,押着这两个人就准备清剿倭寇。 临出发的时候,黑云龙特意把黑明道叫到身边,严加嘱咐,“倭寇不可信,凡事留个心眼。”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渡边真二带着黑明道来到了一条街上,“将军,在这住的,那都是幕府的武士,是倭寇头子德川家光的死忠,要说城中哪能藏匿倭寇,头一个,就是这。” 黑明道点点头,“所有人,进去挨家挨户的搜,遇到可疑之人,就地格杀。” “是。” 黑明道亲自带队来到一处院子,看院子的装饰就能看得出来,这是户有钱人家。 屋子里面有五个人,一对老者,应该是夫妻,一位年轻的妇女,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看到大队明军冲进来,一家人显得有些害怕,瑟瑟的躲在墙根。 黑明道问道:“你们家里的男丁呢?” 可并没有人回答。 “看来是没人懂我大明的话呀。” “连我大明的话都不懂,那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说着,黑明道朝着一旁的士兵招了招手,“都杀了吧。” “秋思嘛得。” 屋里的老者说话了,“将军,请等一等,鄙人懂一些大明话。” “那你怎么不早说。” “鄙人只是略懂一些,懂的不是很多,不敢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让将军笑话。” “那你现在怎么敢班门弄斧了?” “鄙人,鄙人……” 黑明道盯着这老者,“行了,说吧,你这家有没有藏着倭寇?” 老者连忙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鄙人可以用生命担保。” 黑明道冷哼一声,“鄙人,鄙人,你还真是个逼人。” “也真是的,我跟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既然你用你的生命担保了,那我就拿走你的生命吧。” “一个不留。” 老者听了这话,直接暴怒而起,双手就要掐住黑明道的脖子。 黑明道早有防备,一脚踹开老者,他身后的亲兵立刻上前,一人一刀,结果了老者的性命,而后又结果了屋里其他人的性命。 “仔细搜,这里面一定藏着倭寇。” “是。” 果然,在后院的地窖里发现了一个倭寇。 由于倭寇在地下,还得下去抓,一个明军的百户就想了一个便利的办法。 “不用下去费那个劲了,拿手榴弹来,把这地窖炸塌了。” “也算是咱爷们给这倭寇立了个坟头。” “明白。” 砰砰砰,几声爆炸声,地窖顿时坍塌下去。 这百户接着又吩咐道:“把倭寇的不义之财,全部收缴。” “明白。” 这百户又来到前院向黑明道复命,“将军,倭寇已经处理干净了。” “那就好。” “不过,小的有个疑问,将军您是怎么知道这院子里藏着倭寇的?” 黑明道用手一指地上那老者的尸体,“你看那老头手上的老茧,明显就是握刀的手。” “这老头的眼神飘忽不定,明显就是心虚。我是宣府镇的人,从小就在军中,见到过很多向蒙古人走私的商人,大商人有人照着,根本就不怕你查。” “可是那些小商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胆小的,那眼神,就跟这老头一样。” “行了,抓紧时间干活吧,记住,宁杀错,不放过。” “也就是这江户城里的人太多了,不然,还是杀干净了省事。” “是。” 参赞军务的兵部尚书孙传庭,也在带人清剿城中残存的倭寇,只不过,他的目标明确,直奔德川家光的府邸,这也是祖大寿特意安排的。 祖大寿很聪明,他知道孙传庭这次来日本,那就是镀金来的,既然这样,那就顺手帮一把,也能结一份善缘。 所以,这清剿德川家光府邸的差事,祖大寿就交给了孙传庭。 德川家光府府邸周边,还是有大量效忠他的武士的,孙传庭也不废话,直接以物理的方式解决。 等来到院中,里面还有武士,照样还是以物理的方式解决。 再来到后院,德川家光正在那摆弄茶具呢。 德川家光也是个人物,见到气势汹汹的明军冲过来,一不慌,二不忙,依旧是稳如泰山。 他身旁护卫的武士一个个冲出去,与明军厮杀在一起,又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中,德川家光依旧是面不改色。 孙传庭缓步走到德川家光面前,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泡茶。 “敢问阁下是大明的哪位将军?” “兵部尚书,孙传庭。” “原来是孙尚书,真是失敬,失敬。” 说着,德川家光为孙传庭倒了一杯茶。 “这是我派人特意在大明购买的茶叶,只是战事一起,由于贵军封锁了日本,买不到今年的新茶了,只好委屈孙尚书品一下这去年的旧茶了。” 孙传庭并没有喝这杯茶,“新茶旧茶一样喝,新人旧人,一样活。” 德川家光淡淡一笑,“旧人不死,新人能活的安稳吗?” 说着,德川家光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孙尚书,可否让我自行离去?” “英雄迟暮,美人白首。将军请便就是。” “多谢。” 德川家光从一旁的刀架上取下一把短刀,又环顾四周,最后解开衣衫,切腹自尽了。 孙传庭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出,“厚葬。” 第537章 有人拦路 日本大捷的消息,一路不停歇的传递到京师。 此战胜利,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前前后后也用了一年的时间。 如今日本收复,倭寇大部分被歼灭,少部分投降,剩下的事,更多的是今后的治理了。 朱由检照例封赏功臣。 出云伯祖大寿,晋出云侯。 宁远伯李尊祖,晋宁远侯。 只是,这两个的侯爵,是流爵,没有世袭铁券,其子孙依旧世袭伯爵。 平北伯孙应元,晋世伯。 原来的流爵变成了世爵。 黑云龙,封江户伯。 曹变蛟,封平东伯。 这两个人都是积功封爵,不过也是流爵,等以后有机会再打一仗,再给世袭铁劵。 朱由检封了不少爵位,也有意识的提高勋贵的地位,但是,爵位还是要有含金量的,流爵可以相对大方一些,但世爵,绝不能乱封。 孙传庭,加太子太保。 其余诸将,按例封赏。 日本全境皆已收复,东瀛都司也随之覆盖日本全境。 宁远侯李尊祖,继续担任镇守东瀛总兵官。 东瀛巡抚马士英擢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任东瀛总督,同时兼任布政使、按察使。 原东瀛都司京都府,更名为大明府。 总督马士英驻地大明府,总兵官宁远伯李尊祖,驻地江户城。 新收复之地,照例废藩置县,编户齐民,设立卫所,实行汉化。 科举也照朝鲜、交趾之例,增加东瀛士子名额,但不占用大明本土士子名额。 册封福王嫡长孙为福王世孙。 日本全境收复,那么封地在日本的福王一家人,就显得有点尴尬。 不过,移藩之事才刚刚起步,渐有起色,朱由检是不会动福王的,为了怕福王多想,朱由检这才特意下旨册封福王嫡长孙为福王世孙。 半年过后,待收复日本的大军回国,朱由检以缅甸不服王化,多次兴兵造反,袭扰内地百姓为由,下旨收复缅甸。 缅甸,本来就是大明册封的土司之一,本来就是大明的土地,此次兴兵,自然要用收复一词。 石见伯曹文诏任征夷将军。 平南伯周遇吉任左副将军。 江户伯黑云龙任右副将军。 平东伯曹变蛟任左参将。 黄得功任右参将。 兵部尚书孙传庭参赞军务。 统兵二十万,收复缅甸。 曹文诏领兵从北向南打,周遇吉领兵从海上登陆,从南向北打。 此战,说是收复缅甸,但也不尽然。朱由检的意思是,先收复缅甸,然后,把老挝、暹罗、真腊等国一并收复,彻底拿下中南半岛。 黑云龙在得了江户伯的爵位之后,别提了,当即派人去祖坟上放了挂鞭炮。 在得知让他担任右副将军随石见伯曹文诏征讨缅甸时,黑云龙当即就明白了,这是皇帝有意照顾他。等缅甸这一仗打完,他这个江户伯的爵位,就该变为世爵了。 因此,黑云龙接到命令后,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儿子黑明德,就赶奔南京,与石见伯曹文诏汇合。 不过,这一次南下,黑云龙并没有骑马,而是搭乘了新修建完成的火车。 从京师出发,经北直隶向南到山东,再到黄河边停下,乘船。 因在黄河上修建桥梁铺设铁轨,以目前的技术水平还达不到。 等过了黄河,再乘火车向南出发。 黑云龙是头一回坐火车,很是兴奋,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但胜在不用耗费体力,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不用再受行军颠簸之苦,一路上可以养精蓄锐,然后到了目的地,就能直接下火车,参与作战。 兵贵神速,兵贵神速,就算是骑马跑的再快,可战马也需要休息,士兵也需要休息。 若是搭乘火车,那可就方便太多了。 黑云龙的儿子黑明德走了过来,“父亲,前面就是山东兖州府鱼台县了,您看用不用在那稍作停歇,若是不用的话,那咱们就直接进江苏了。” “不用歇了,石见伯还在南京等着咱们呢。” “孩儿明白。” 等火车到了鱼台县,却缓缓停下了。 黑云龙眉头微皱,“不是说了,不用停歇了吗,怎么停下来了?” “父亲稍候,孩儿下去看看。” 黑明德办事谨慎,火车突然停下,他怕是出了什么事,特意带了一队士兵下了火车。 等下了火车一看,可不是走不动了吗,原来前面的铁路被一群老百姓给堵住了,负责铁路安全的兵部车架司的士兵,正在那维持秩序呢。 黑明德带人走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兵部车驾司的一名军官见有人问话,转过身来一看黑明德的盔甲样式,就知道来人是有身份的。 “敢问将军是?” 黑明德拿出自己的令牌,“虎贲军荣誉营游击黑明德。” 这军官赶忙行礼,“原来是黑游击,失敬,失敬。” “卑职兵部车架百户,贱姓吕,不知许游击有何吩咐?” “吕百户,百姓为何拦路?” “回黑游击,他们说是朝廷修建铁路征用了他们田地,可是朝廷应该发放的补偿款却没有按时发放,所以就来闹事了。” 黑明德一听,这是地方官府和车驾司的事,他一个武将也不好掺和。 “吕百户,火车上是奉命南下执行军务的江户伯,你先维持好秩序,不得让人冲撞了江户伯。” “卑职明白。” 黑明德转身离去,返回火车,将事情给黑云龙复述一遍。 黑云龙听罢,若有所思,“嗨,这事不奇怪。” “兵部车架司修建铁路的事,我也知道一些,那都是户部财政司直接调拨的钱粮,专款专用,不会短缺。” “这事,十有八九是地方官府的人克扣了百姓的补偿款,至于兵部车架司的人有没有同流合污,也不好说。” 黑明德问道:“父亲,那这事,咱们管不管?” “咱们管什么?”黑云龙反问道。 “这是文官的事,咱们用得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再说了,你要是管这事,那不是把山东官场和兵部车架司都给得罪了。” “咱们刚刚得了个爵位,没必要树敌,还是和光同尘的好。” “你下去告诉他们兵部车架司的人,就说咱们有要紧的军务,让他们把路清出来。其余的事,一句也不要多嘴。” “孩儿明白。” 黑明德又下了火车,“吕百户,我们有紧急军务,不能耽搁,麻烦你确保铁路畅通,避免耽误军务。” “还请黑游击放心,卑职这就去办,保证不耽搁军务。” 第538章 恬不知耻 吕百户带着兵上前驱逐百姓,“快让开,让开。” “让开。” “把路让开。” “不让,不把我们的钱给我们,我们就是不让。” “不让。” “对,不把钱给我们,就是不让。” “不让。” “不让,”吕百户冷哼一声,“不让就拿了你们。” “来人,拿了。” “你们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抓人!” 双方随即开始争执起来。 黑云龙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起身下了火车。 砰! 黑云龙的一名亲兵直接开了一铳。 争执的双方听到动静,也逐渐稳定下来,不再推搡。 亲兵卫队则立刻上前,将双方分开,避免再起冲突。 黑云龙看向众人,“都吵什么!” “都闹什么!” “有事,那就说事,有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像你们这样又吵又闹的,能解决什么!” 黑云龙朝着吕百户招了招手,“那谁。” 吕百户立刻躬身行礼,“卑职在。” “你去把你们兵部车架司在这主事的官员找来,另外,把这鱼台县的知县也找来。” “是。” 约莫有一会,兵部车架司来了一位主事。 “兵部车架司主事张煌言,见过江户伯。” 黑云龙颔首示意,以作回应,“张主事不必多礼。” 紧接着,鱼台县也来人了。 “鱼台县丞李有道,见过江户伯。” 李有道原来是江苏苏州府长洲县的县丞,后来任职期满,调到了山东兖州府鱼台县当县丞。 “李县丞,怎么这鱼台知县没来啊?” “回禀江户伯,上一任鱼台知县升迁了,现任鱼台知县还没有到任,目前鱼台县衙暂时由卑职理事。” 黑云龙点点头,“也好,反正你们鱼台县有主事的人就行。” “你们看看眼前的事,百姓聚众拦路,火车无法正常通行。本爵派人询问,这才得知,原来是修建铁路本该发放给百姓的补偿款,并没有按时发放。” “如今你们兵部车架司和鱼台县都在,张主事,李县丞,你们二位看着处理吧。” 说着,黑云龙朝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一挥手,“把道路清出来。” “是。” 黑云龙的亲兵卫队,那都是跟着他从战场上出来的,那都是见过血的,身上那股子杀气,不是兵部车驾司的兵士可以比拟的。 “让开,让开。” “把路让开。” 很快,黑云龙的亲兵卫队就清出了道路。 黑云龙看了看张煌言,又看了看李有道,“张主事,李县丞,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至于是真是假,如何处置,你们二位看着办吧。” “不过,要切记一点,不可欺压百姓。” 说完,黑云龙回到火车上,“继续赶路。” “是。” 火车呜呜的行驶出这一段路后,又停了下来,黑云龙的亲兵卫队还在后面维持铁路畅通呢,得等他们上车。 待黑云龙走后,兵部车架司主事张煌言看向鱼台县丞李有道,“李县丞,这是怎么回事?” “鱼台县征用百姓田地的补偿款,兵部车架司已经全额交付给你们鱼台县了,怎么百姓没有会没有收到呢!” 李有道连连赔笑,“张主事,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 “鱼台县征用百姓田地的补偿款,兵部车架司确实是已经全额交付给了鱼台县,只是,鱼台县在发放给百姓时,采取了更为灵活的方式。” 张煌言眉头一皱,“哦,更为灵活的发放方式?” “敢问李县丞,什么叫更为灵活的发放方式?” 李有道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就是补偿款不是一次性发放的,而是以一年为期,每个月发放一部分,在一年的时间里,全部发放到百姓手中。” “荒唐!”张煌言呵斥一声。 “朝廷的公文里说的明白,补偿款要全额的发放给百姓,你们鱼台县,倒真是特立独行呀。” 李有道连忙拦了一下,“我的张主事呀,您老可小点声。” “您是不知道,这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例子,官府将补偿款全额发放给百姓了,可是穷人乍富,他不知道怎么好了。” “结果,仗着自己手里有几个钱,整天的花天酒地,胡吃海塞,没多久,就把朝廷发放的那点补偿款挥霍一空。” “到头来,田地田地没有了,补偿款补偿款也没了,整个人,乃至他那一家子人,就都完了。” 张煌言轻笑一声,“那这么说,鱼台县还是为了百姓考虑了?”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李县丞可否把你刚刚说的话写一份公文,上呈都察院呀?” “这个,”李有道犹豫了。 张煌言冷哼一声,“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了百姓考虑,那么今天怎么会有百姓因为没有收到钱款而阻拦道路!” “分明就是你们巧立名目,巧言令色,侵吞钱款!” “这个,这个,”李有道有些害怕了,“张主事,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我们这么做,的的确确是为了百姓着想。” 张煌言怒目而视,“你们都这么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田地,本就是百姓的命根子,朝廷修建铁路,征用百姓的田地,实属无奈之举,这才给予优待补偿,以供百姓生活。” “可你们倒好,打着关心民生的旗号,做着欺压百姓之事,吃着民脂民膏,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为了百姓着想,真是恬不知耻!” 李有道后背就有点发汗了,“张主事,您先别着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县丞能够做主的。” “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把百姓稳住,切莫再节外生枝。” “什么叫节外生枝呀?”张煌言反问道。 “属于百姓的钱,而百姓没有收到,追究其中缘由,这也能叫节外生枝?” “朝堂内外有法度,举头三尺有神明。” “李县丞,有些事情,必须凭良心。” “此事,我会如实向朝廷禀报,李县丞,好自为之吧。” 说完,张煌言拂袖而去。 李有道一抖搂手,“这叫什么事呀,我就是一个八品的县丞,怎么就冲着我来呢?” 第539章 确有隐情 鱼台县丞李有道,正在大街上派人去安抚百姓呢。 没办法,百姓阻拦火车,还惊扰了一位伯爵,这事太大了,作为目前鱼台县的最高长官,他李有道不得不站出来善后。 李有道是不停的抱怨,“你说说,我一个八品的县丞,吃着八品的俸禄,却非让我管七品知县该管的事。” “你说说,这不是逼着尼姑生孩子吗。” 就在这时,鱼台县衙的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跑过来了,“二老爷,二老爷,不好了。” “什么混账话,二老爷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就不好了!” “不是,二老爷,您快点回县衙里看看吧,县衙里来了老多当兵的,把县衙都围满了。” 李有道心头一紧,“当兵的?有多少?” “看样子,得有上千号人呢。” 李有道听了这话,李有道顿时就放下心来,“上千号兵丁,那就没事了,咱们这小小的鱼台县,还不值当这么兴师动众,肯定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是,二老爷,确实不是冲着咱们鱼台县来的,是冲着您来的。” “冲着我来的?”李有道整个人又不好了,“谁带兵来的?” “济宁兵备道的宋一鹤宋兵宪。” “坏了,坏了,准是因为百姓阻拦火车的事来的。” “行了,行了,都跟我回县衙,去拜见宋兵宪。” 宋兵宪,即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 宋一鹤,举人出身,历史上历任教谕、知县、兵部员外郎、兵备佥事、兵备副使,因剿灭流寇有功,经杨嗣昌举荐,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被杨嗣昌署为荆楚军第一功。 崇祯十六年,宋一鹤驻守承天,城破之后,宋一鹤自缢殉国。 只是如今朱由检来了,流寇没有成太大气候,宋一鹤的军事才能也并未得到充分发挥,因此,也并没有擢升巡抚,只是个兵备副使。 这一次出了百姓阻拦火车之事,还惊动了江户伯黑云龙,事情传到了山东巡抚衙门。 山东巡抚方一藻便下令让就近的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督察此事。 在接到命令后,宋一鹤便带着大队兵丁,来到了鱼台县衙。 宋一鹤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到底牵涉了多少人,为了保险起见,他直接带了八百兵丁。 李有道急匆匆的跑回了县衙,他一看县衙门前那两队手持刀枪的士兵,心里咯噔一下。 他按捺住情绪,走到大堂,朝着宋一鹤躬身施礼,“卑职鱼台县丞李有道,见过宋兵宪。” 宋一鹤坐着的是鱼台知县的位置,他看向李有道,“李县丞不必多礼。” “谢宋兵宪。” 宋一鹤又看在大堂内外等候着的鱼台县衙的官吏,“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这里有李县丞就行了。” “是。” “李县丞。” “卑职在。” “坐,这是鱼台县衙,你是鱼台县丞,你这东道主还用我这一个外人礼让吗?” 李有道心情惶恐的坐了下来,“宋兵宪您说笑了,您是济宁兵备副使,虽说鱼台县不是济宁州的领县,可也是您济宁兵备道治安军的辖区,您怎么能是外人呢。” 宋一鹤淡淡一笑,“说得好啊。” “既然李县丞没把我当外人,那能和我说一说掏心窝子的话吗?” “自然,自然,卑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敢问李县丞,因修建铁路而征收民田的补偿款,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李有道有些犹豫,“就是为了防止百姓穷人乍富,挥霍无度,这才以一年为期限,按月发放补偿款。” “李县丞,你不想说,也无妨,那你就抓紧回去,带着你的家人逃命去吧。” “宋兵宪,您,此话何意呐?” “这还不简单吗,征收百姓田地的补偿款,兵部车架司已经全额交付给了鱼台县,兵部车架司、鱼台县、兖州府、还有省里的将作使司,都有公文,还都是签字、用印了的。” “如今鱼台县的补偿款出了岔子,鱼台知县又空缺,你身为鱼台县县丞,代为署理县衙之事,出了事,不抓你,抓谁呀。” 李有道听了这话,直接就站起来了,“宋兵宪,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鱼台县接受兵部车架司的补偿款时,秦知县可还在任呢,公文签的是秦知县的名,盖的也是知县的大印,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卑职的头上呀。” “可秦知县已经升迁了沂州知州,不再管鱼台县的事了,现在管鱼台县的是你县丞李有道。当下鱼台县出了乱子,不抓你李县丞,抓谁?” 李有道欲哭无泪,“宋兵宪,鱼台县是出了乱子不假,可源头不在我这,事情是当初秦知县做主定的呀,卑职只是个佐贰官,也只能听正印官的吩咐行事。” “您要是非要抓卑职,卑职实在是,实在是冤枉呀。” 宋一鹤听罢,点了点头,“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本官这次来,就是查案的,也无心非要难为你李县丞。” “可是,你李县丞也不能让我为难呀。” “就像刚刚我问你,你却吞吞吐吐,含糊其辞,一句真话都没有。”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反过来也是一样,你为难我,那我可不就得为难你。” “孔子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话音刚落,李有道就能感受到阵阵凉意。原因无他,宋一鹤这次可是带着八百号兵丁来的。 大堂内的士兵,也都冷冷的盯着李有道。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李有道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宋兵宪,我说,我说,我全说。” 宋一鹤看着李有道,笑道:“没想到李县丞还是个性情中人,起来,起来,你我身为同僚,何必如此呢。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是。”李有道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宋兵宪,补偿款的事情,确实不是说的那么回事,这其中确有隐情。” 第540章 丧心病狂 修建铁路,自然是要征用民田的,征用民田,那就要给予百姓补偿。 朱由检深知百姓生活不易,凡是征用的田地,一律全额发放补偿款。 只是,修建铁路是兵部车架司的事,可统计征用的民田,补偿百姓,更多的则是需要地方官府的配合。 征用了民田,统计好数字,兵部车架司就直接将补偿款给了地方官府,由他们代为发放给百姓。 一来,地方官府对于百姓情况更为熟悉,也更为方便。 二来,兵部车架司一刀切,将补偿款给了地方官府,他们也能省点事。 然,这人有好人坏人,官也有好官坏官。 征用民田的补偿款,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这笔补偿款一到鱼台县,鱼台知县就开始活动心思。 贪污,他倒是不敢贪,因为这补偿款是白纸黑字有记录的,而且兵部车架司和省里都有相应的公文。 不过,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鱼台知县就想了一个办法。 他将本该一次性发放的补偿款,改为了按月发放,分十二次,一年之内发放完毕。 他先发一个月,也就是总数的十二分之一。剩下的那十二分之十一,他拿去放高利贷。 他身为鱼台知县,在鱼台县一手遮天,他也不怕有人不还。 甚知鱼台县的一些富商,本来生意经营的挺好的,不需要借贷,但是呢,或是威逼,或是利诱,还有的人是想着巴结知县,这些人也纷纷借贷。 同时,他还和大明兼济银行鱼台县分行打好了招呼,凡是有上银行借贷的,银行一律不借。银行的人,反而还会向前来借贷的人推荐,说秦知县那里可以借贷。 当然,这高利贷生意不是用的秦知县的名字,而是用的秦知县小舅子的名字。 凡是来借贷的,那都是着急用钱的,加上又是银行推荐的,这些人也就信了。 结果,利滚利,欠债越来越多,还款的期限本来就短,而且没到期限就催着还款。 有的人被逼得没办法了,就去告官。可是,到了县衙,县衙里面接待他们的,就是去催债的打手。 那,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自认倒霉了。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倒也没出什么岔子。这个鱼台县的秦知县,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这个钱,他不可能一个独吞,上上下下都有打点。 这个秦知县拿着赚来的钱,再加上他之前的积蓄,到处送礼,找门路,这才又升迁了沂州知州。 可是,这个秦知县升迁走了,老百姓的补偿款还差三个月的没发呢。 到发补偿款的日子了,百姓都排队到县衙领钱。 但钱都让秦知县卷走了,在县衙主事的县丞李有道没有钱,他也不可能自己搭钱填这个窟窿。 李有道先是搪塞了过去,说起晚几天再发。因为之前的补偿款都按月发放了,百姓们呢也没有怀疑,就离开了。 李有道则是想办法补上这个窟窿,他先去了沂州,向升迁沂州知州的秦知县禀明情况,让他想办法把窟窿补上。 这个秦知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表示,就剩下三个月的补偿款了,没多少钱了,还值当的要,真是没出息。 李有道好说歹说,连连规劝,说您这刚刚升迁了沂州知州,要是因为这事再把您的大好前程耽误了,不值当的。 秦知县一听,也是。我这好不容易送礼才升迁的知州,还没捞着钱呢,要是因为这事再出了岔子,还真不值当的。 于是,他就让李有道去找他的小舅子光培乾。 在秦知县当鱼台知县的时候,他这个小舅子光培乾沾了他的光,在鱼台县生意做的很大。一些秦知县不太好出面的事,也都是这个光培乾出面解决的,这小子也有钱。 李有道得了指示,便去找光培乾要钱。 光培乾给了一个月的钱,就不再给了。因为他的生意大不如以前了,很是惨淡。 原来,你光培乾是鱼台知县的小舅子,鱼台县的人那都巴结你,光培乾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他的商铺开着门,那都能赚钱。 可现在你光培乾的姐夫调走了,虽说是升迁了沂州知州,可鱼台县不归沂州管。 县官不如现官,鱼台县的人,那自然也不会再上赶着巴结他光培乾,他们有这份精力,有这份钱,还不如想着好好巴结下一任知县呢。 毕竟,清官是少数。送礼,也得可着现任官来。你光培乾是上一任知县的小舅子,又不是下一任知县的小舅子。 大明朝的官员,是不允许在官员户籍省份任职的,而且跨省调动那也是常事,比如说一个山东的知县,下一任官职,调到山西、调到广西,那都有可能。 所以,秦知县这一调走,那就是人走茶凉,鱼台县的这些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再鸟光培乾了。 光培乾的生意惨淡,平日里也是嚣张惯了,这又没了进项,剩下两个月的补偿款,他就不愿意出了,甚至还说,谁敢再要钱,就收拾了他们。 这个光培乾倒不是说大话,而是他确实有底气,虽然他姐夫不是鱼台知县了,可是拿补偿款放高利贷这事,鱼台县衙里的头头脑脑,几乎都跟着沾了光,收了钱。 就算他光培乾不出头,鱼台县衙里的那些官吏,也会想办法把这事压下去。 本来事情已经被鱼台县衙的人压下去,可是没想到百姓们居然去铁路上闹事,更没想到,还惊动了路过的江户伯黑云龙。 前来督察此事的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听了李有道的诉说,眉头紧锁。 “他秦之昌担任鱼台知县时也不过是个七品,就算他现在升迁了沂州知州,也不过是个从五品,拿赔偿款做文章,仅凭他秦之昌一个人,就能够做到?” “而且,他秦之昌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要是想赚钱,方法有的是,可是他居然拿着补偿款去放高利贷,李县丞,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李有道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宋兵宪,别说是您了,当时我听到秦之昌要拿补偿款去放高利贷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秦之昌偏偏就那么做了。” “不过,秦之昌并不指着放高利贷赚钱,而是借着这个由头,强抢民财。” “富户借贷,更多的是为了巴结秦之昌,就是为了给他送钱。” “可普通百姓要是想借贷,银行根本就不借贷给他们,反而是把他们推荐秦之昌小舅子光培乾那里去。借贷的百姓本就是急等着用钱,一看是银行推荐的,也就信了。” “可是,不到期限,光培乾就带着人上门催还,要是还不上,直接就收了人家的房子,收了人家的地,抢了人家的妻女抵债。” “抢来的田地,光培乾转手就卖给了本县的富户,抢来的女子,或是卖进妓院,或是供上面的大人们解闷。” “就算是那些百姓告到官府,他们也告不赢,反而会被关进大牢。” “还有,就是有一次秦之昌酒后失言,说沂州知州空缺,上面有人传出消息,谁出的价高,这个位置就是谁的。所以这个秦之昌才这么不择手段,挪用补偿款放高利贷。” 宋一鹤面沉似水,“那你知道上面都有哪些人涉案了吗?” “卑职,卑职,卑职不敢说,最多也就是有所猜测。” “说。” “府台大人,和秦之昌来往密切,再往上,卑职就真的不知道了。” 宋一鹤冷哼一声,“来人,拿着巡抚衙门的公文,将兖州知府请到鱼台县来。” 第541章 稳军之计 兖州知府薛万斌,得知道了鱼台县的事情后,是坐立不安,派出去了好几波人马去打探消息。 就在薛万斌着急的时候,兖州府的尤通判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府台大人,济宁兵备道来人了,说是让您去一趟鱼台县。” “笑话!他济宁兵备道凭什么让本府去鱼台县?” “他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是正四品,本府也是正四品,他凭什么命令我!” “把人回了,不去。” 尤通判连忙劝道:“府台大人,您先息怒。” “这次鱼台县的事,可不是小事,连江户伯都惊动了。据鱼台县传来的消息,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可是带了上千号兵丁去的鱼台县,鱼台县衙里都让当兵的站满了。” “一千号兵丁?”薛万斌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宋一鹤带着一千号兵丁去鱼台县,他是疯了吗?” “他兵备道就算是有再多兵,也不能这么用啊!” “真是胡闹!” “就那一千号兵丁,吓唬谁呢,有本事他宋一鹤直接派兵把我拿了。” 尤通判一看薛万斌这是示弱了,连忙给他递过去一个台阶,“济宁兵备道的人是拿着巡抚衙门的公文来的,府台大人,您是不用搭理他宋一鹤,可是省里面,咱们也得有个交代不是。” 薛万斌点点头,“也罢,这也就是给省里面子。” “来人,备车,本官要去鱼台县。” 兖州知府薛万斌,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鱼台县。 鱼台县衙内,站满了济宁兵备道的士兵,薛万斌从士兵中穿行而过,心中暗自思索,这宋一鹤是在给我下马威不成。 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接到兖州知府薛万斌到来的消息,立刻迎了过来。 “薛府台。” “宋兵宪。” “薛府台,一路辛苦,快请堂内歇息。” “宋兵宪客气了。” 宋一鹤将薛万斌礼让到鱼台县衙大堂内,不过,这一次两个人谁都没有坐到上位,而是一左一右的这么坐着。 两个人品级相同,可真要是按官职身份来说,宋一鹤这个兵备副使的含金量,是要高于薛万斌这个知府的。 可两个人毕竟互不统属,鱼台县又是薛万斌的治下,薛万斌有点东道主的意思,因此,两个人谁坐上位都不合适,所以干脆就一左一右的坐着。 两人刚一落座,就有县衙的书吏上茶。 薛万斌看向宋一鹤,“宋兵宪,你这么着急的让我到这鱼台县来,可是案子有了眉目?” “眉目,倒是有了,只是牵扯太深,一时无从下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宋一鹤、薛万斌两个人都是正四品的高官,自然不会说这无用之话。 薛万斌听出了宋一鹤话里的意思,怕是这个案子,牵涉到他这个兖州知府了。 “无从下手,那就慢慢来嘛。土地还是这片土地,人还是那些人,都跑不了,慢慢来就是了。” 宋一鹤淡淡一笑,“薛府台这是在埋怨我呀,埋怨我没有确凿的进展,就大老远的把您这位府台大人找过来。” “宋兵宪,你这才真是埋怨我呀,埋怨我置身事外,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只要身子骨结实,管他是站着说话还是坐着说话,乃至于是躺着说话,这腰,都不会疼。” 薛万斌听出了宋一鹤话里带着刺呢,不过他神色平静,“说的不错,打铁还需自身硬。这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宋兵宪你是兵备副使,带兵之人,没有案牍之劳形,你是不知道这处理政务有多劳心费神,我这身体,想好好休养都不成。” 宋一鹤也听出了薛万斌话里的意思,你这个兵备副使是带兵的,我这个兖州知府是管民政的,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我这背后,可不光站着我自己。 “若是薛府台想要好好休养,那不妨就向朝廷上一道辞呈,纵情山水,闲云野鹤,岂不美哉。” “就怕你薛府台,还舍不得头上的纱帽呢。” 薛万斌哈哈一笑,“宋兵宪,你又在拿我打趣了。” “我舍不得头上这顶纱帽,你宋兵宪就舍得身上的绯袍?” 宋一鹤也是哈哈一笑,“我要是舍得,那咱们俩还在坐着在说话吗?那我就得恭恭敬敬向着薛府台你行礼,道一声参见大人了。” 薛万斌笑道:“是也,是也。” “不过,你宋兵宪的礼,我可不敢受,我怕晚上睡不着,做噩梦。” 宋一鹤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睡不着倒是有可能,不过倒不见得是因为做噩梦,应该是那娇滴滴的美人,让薛府台你舍不得入眠,生怕暴殄天物。” “知我者,宋兵宪也。” “薛府台,你这一路奔波,我特意让人摆下了一桌酒席,为薛府台你接风洗尘。” “现在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薛府台,咱们边吃边聊。” “那就劳烦宋兵宪了。” 宋一鹤和薛万斌两个人来到酒席上,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就没有一点查案的意思。 酒席中,薛万斌也旁敲侧击的打探过案子的事,可是被宋一鹤搪塞过去了。 等酒席散去,天也黑了,宋一鹤早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房间供薛万斌休息,还特意安排了人服侍。 薛万斌搞不清宋一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既然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别管有什么,先应付着,见招拆招。 到了第二天,宋一鹤还是拉着薛万斌一通吃喝,甚至还找来了人唱曲助兴。 薛万斌就更疑惑了,不过宋一鹤却没有功夫给薛万斌解惑,拉着他就劝酒。 “薛府台,我敬你一杯。” 薛万斌有心说不喝,可是,宋一鹤接下来又说道:“薛府台,你要是不喝,那可就是不给我面子。” 薛万斌一听这话,那我必须得喝了。 中午一顿酒席,到了晚上,还是一顿酒席,夜深了,还有夜宵。 薛万斌被整的云里雾里,不过,他也是来者不拒,反正又不花钱,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 等到了第三天,宋一鹤就不再安排酒席了,因为没必要了。 山东巡抚方一藻,山东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刑国玺,方两个人带着大队人马从济南赶过来了。 之前是为了稳住薛万斌,宋一鹤这才接连安排酒席,也不是他宋一鹤不想审案,而是他和薛万斌品级相同,没法审。就算是想审,人家薛万斌也完全可以不搭理他。 宋一鹤也只能是先把那些小鱼小虾的审一遍,同时稳住薛万斌,避免节外生枝。 如今山东巡抚方一藻、山东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刑国玺两个人来了,那他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第542章 商业司 山东巡抚方一藻,最初担任辽东巡抚,后调任宣府巡抚,到如今的山东巡抚,他在巡抚的位置上,也是有年头了,如今他官职,是兵部侍郎兼右副都御史。 朝廷最近有风声透出来,说是皇帝有意增设一川康总督,总督四川、西康,而这个总督人选,就是他方一藻。 方一藻能当上一省巡抚,那在朝中也是有关系的,他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方一藻本人,对于川康总督的位置,那也是势在必得,可是没想到,就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方一藻心里这个恼火呀。 再加上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又快马向他送来了有关鱼台县的消息,方一藻看过宋一鹤派人送过来的消息后,就知道这事小不了。 他亲自去了山东都察院,和右佥都御史刑国玺一商议,两个人就直接来了鱼台县。 方一藻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先任户部主事,天启六年升员外郎,同年外放知府,崇祯二年升兵备副使,崇祯四年可就升右佥都御史担任巡抚了。 论资历,论能力,那都是实打实的。 方一藻一来鱼台县,那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 兖州知府薛万斌,本就做贼心虚,那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方一藻亲自带人审案,很快就查清楚了。 兖州府的官员,一多半都涉案了,而且兖州府的其他县,也有类似的情况,甚至于山东将作使,也涉案了。 方一藻先是把涉案的人全都羁押,而后整理案卷,上报朝廷。 案卷到了京师之后,分管刑部、工部的内阁右次辅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内阁之中的人员也有了变动,首辅温体仁年事已高,去年致仕,贺逢圣晋升首辅,周延儒升迁右次辅。 这个案子可不一般,都惊动了江户伯黑云龙,甚至于都惊动了皇帝。 所以,案卷一到京师,分管刑部的右次辅周延儒便立刻翻阅案卷。结果一看不要紧,果然发现了问题。 原鱼台知县秦之昌,他升迁沂州知州,可以说是送礼送来的,说直白点,那就是用钱买来的。 可地方官员虽然可以举荐官员,但最终的任命,还是要经过吏部,那么秦之昌升迁沂州知州,那必然有吏部的人经手。 在山东,和秦之昌有勾结的是山东将作使,而这个山东将作使和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是同年,都是崇祯七年的进士,两个人关系莫逆。 更重要的是,崇祯七年的主考官是他周延儒,这个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也可以说是他周延儒的弟子。 更重要的是,这个吴昌时还是他周延儒的亲信。 秦之昌买官的事,可以肯定是走了山东将作使的门路,而这个山东将作使嘴倒是硬,只说是按例举荐官员,并没供出其他人。 可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就是走了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的路子。 如今朝廷对于官职有了改革,可唯独对于吏部没有动。 吏部之所以是实际上的六部之首,那就是因为他掌握着官员的升迁任免。 而吏部文选司,光听这个名字就能知道是干什么的,别看吏部文选司郎中只是个五品官员,可要是他走出去,就是督抚大员那也不敢小觑于他。 吴昌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周延儒可是没少出力。 当时,吴昌时任保定知府,周延儒是分管礼部的大学士。 周延儒出京在直隶巡视学堂,就到了保定府,保定知府吴昌时亲自接待。 期间,周延儒就问吴昌时,你在保定知府任职期满,下一步或是平调到其他府,或是升兵备副使,或是升庠序使、将作使,你有什么打算呀,我这个当老师的好帮帮你。 吴昌时当时就表态了,老师,我太想进部了。 于是乎,在周延儒的一番运作之下,吴昌时进京担任吏部文选司郎中。 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个位置,那是多少人争破了头想抢,如今山东出了事,很快就能查到吴昌时身上,到时候,就算是周延儒想保,也保不住。 更何况,周延儒也不想保。 因为如今内阁左次辅空缺,朝堂之上都明白,这个位置是掌兵的,掌兵的那就不可能当首辅。 那么下一任首辅,十有八九就是他右次辅周延儒的。 所以,周延儒想的更多的是保持形象。毕竟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他也怕因为这事受到弹劾。 为此,他还特意派人交代吴昌时,你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说,认罪就完了。 不是我这个当老师的不帮你,实在是我没办法帮,我要是替你出这个头,恐怕连我都得受牵连。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帮你照顾。 果不其然,案卷是上午到的京师,下午朱由检就召内阁、六部、都察院乾清宫议事。 “山东的事,想必都知道了。天下的官员那么多,像这等巨贪大恶,恐怕还有。” “吏部会同都察院安排人手到各个省份去,督察地方,将这些蛀虫全都找出来。” 左都御史、文渊阁大学士李邦华躬身道:“都察院领旨。” 吏部尚书崔呈秀躬身道:“吏部领旨。” “涉案的官吏,按照大明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得徇私。” “山东巡抚方一藻做事还是不错的,本来内阁和吏部议定的川康总督人选就是他,不过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川康总督还是由方一藻来干,但兵部尚书就不能再给他了,让他以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总督川康。” “朕听闻这一次连银行的官吏都牵涉进去了?” 户部尚书范景文当即跪倒在地,“臣有罪。” 原户部尚书周士朴致仕,范景文接了户部尚书。 “范尚书,你这个户部尚书接手也有一年了,这个失察之责,你是躲不掉的。” “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下不为例,起来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群臣,“户部有银行,有仓场,有财政司,有农业司,有户籍司,有盐铁司,有民政司,下面的衙门也确实多了一点。”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做事,还是要精细一些的好。” “这次的案子若是没有银行官吏做从犯,恐怕百姓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百姓借贷,银行供贷,本身是件好事。百姓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也没什么。” “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重农,这是必须的。不然百姓吃不上饭,就要激起民变了。” “抑商,也是应该,不过那些小商小贩就没必要了,百姓也不容易,多条活路也是好的。” 重农抑商是绝对正确的政策,以古代的生产力,田地里产出的粮食能够养活住百姓就不错了,必须得重农。 抑商,随着时代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抑制的应该是大商人,是富商大贾,不能让这些人凭借家资作威作福。 而对于那些小商小贩,就没必要了,相反,还应当给予引导和适当的支持。 朱由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前宋商业繁荣,国库充盈。我大明开国之初,人口凋敝,百废待兴,商业更是如此。” “经近三百年的发展,我大明的商业呈欣欣向荣之势,对此,朝廷要进行规范和引导。就像这次的案子一样,商户借贷无门,只得借贷那恶人的钱财,这才酿成大祸。” “这样吧,为避免再出此类问题,以农业司之例,户部下再设一商业,专职负责天下商业。” 在场的众人那都是人精,听了这话,当即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商业是假,恐怕商税才是真。 第543章 殷商遗民 “哎呀,可算是到地方了。” 平西伯吴三桂看着手中的海图,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自船队从双城港出发,去拯救殷商遗民,吴三桂就一直在海上漂着。 可把吴三桂给憋坏了。 在船上,没什么娱乐项目,四下里一看,算是海。 战船是挺大,可再大也大不到哪去,走路,哪怕是跑步,是足够了,可那也架不住天天都是这一个地方呀。 所以,每一次船队停靠,吴三桂总是亲自带队下船,前去补充食物和淡水。 这也不是吴三桂有多么好的觉悟,纯粹是他在船上憋的有点受不了了。 一路以来,船队中有专人负责记录见闻以及每一次停靠岸边,船队勘探到的情况。 光是记录用的纸张,都装满了好几口箱子了。 如今,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吴三桂很是兴奋。 他当即下令,“船队靠岸,东方千户带人下去警戒,等驸马爷到了,咱们再去仔细的勘察。” “是。” 海上不比陆地,随时可能遇到海浪,有危险性,所以,平西伯吴三桂和驸马都尉巩永固两人就分别位于两艘战船上,这样一来,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两位当家人都出事,不至于群龙无首。 平西伯吴三桂在船队前方,负责开路。驸马都尉巩永固在船队后方,负责压阵。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跟写作文一样,首尾呼应。 海军参将翁之琪,他是海军,属于是专业人士,负责船队的具体调度。 很快,驸马都尉巩永固的战船也靠了过来,就停泊在吴三桂的战船旁边。 吴三桂见巩永固在战船甲板上,拱手道:“驸马爷,咱们这是到地方了。老规矩,我带人下去探路,您呢还是留守船队,给弟兄们兜底。” 巩永固拱手还礼,“平西伯尽管放心。” 吴三桂带人就下了战船,早就下了船在岸边警戒的东方千户立刻迎了过来,“平西伯。” “没什么事?” “没有。” “你带着骑兵,跟我去探路。” “是。” 吴三桂和东方千户带着大队骑兵向着四周散去。 很快,吴三桂就发现了一个当地的土着人部落。 这些土着人一看吴三桂他们骑着马来了,都很好奇,同时也有些警惕。 吴三桂一看这些土着人,心中大喜,“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看看这些人长的,是不是跟咱们差不多少。” “这就是殷商遗民,这地方,那就是咱们的呀。” 不过,相比于吴三桂的兴奋,其他士兵则更为兴奋,他们盯着这些土着人,嘴里都快就出哈喇子来了。 这倒不是说他们吃人,而是这些土着人中有女子。 他们在海上漂了这么长时间,船上全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 船队上是不可能允许有女子出现的,不然,恐怕得出乱子。 同极相斥,异极相吸,现如今,这些当兵的棒小伙看到了异性,自然是无比的兴奋。 当兵当三年,母猪赛貂蝉,更何况还是活生生的人。 “混账东西,真是没出息!”吴三桂呵斥一声。 “咱们是干什么来的?都打起精神来,先把正事干完,吃香的喝辣的在后面呢。” 东方千户催马来到吴三桂身旁,“平西伯,这的人,跟咱们倒是有几分相似,可比咱们黑多了。” 吴三桂摆了摆手,“黑一点,不不打紧,重要的是他和咱们有几分相似。”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和咱们有可能是亲戚。” “亲戚?”东方千户一头雾水,“咱们大明离这这么老远,还能在这有亲戚呢?” “废话,谁家里还没有几个穷亲戚了。” “你看看他们长的,有鼻子有眼的,多好呀。” “他们就是咱们要找的殷商遗民,这地方,那就是咱们的殷商故土啊。” “你过去,把他们领头的找过来。” “是。” 东方千户骑着马来到这群土着人面前,“我说,你们这里谁当家呀?” 这群土着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不明所以。 东方千户一看这些人不搭理自己,又问道:“你们这里谁当家呀?” 还是没人搭理他。 东方千户反应过来了,八成是他们听不懂,不过也不要紧,他们这一次来,那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还带着三十几个翻译呢。 东方千户在马队中找来了一个翻译,让他去传话。 这翻译姓方,他在那群土着人面前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方翻译回到东方千户近前,“千户大人,我是不行了。像什么日本话呀,荷兰话呀,葡萄牙话呀,西班牙话呀,这我都会,可这群土着人,他们不用这些话呀,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不管,你是翻译,你自己想办法。” 方翻译被逼的也是没办法了,最后,使出了杀手锏,这也是世界通用语言,“你比划我猜”。 你别说,还真有效果。 方翻译这一通比划呀,总是让对方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这群土着人的族长就被带到了平西伯吴三桂的面前。 吴三桂也很周到,没有在马上问话,而是翻身下了马,面带微笑。 “老乡,你好。” “你知道你的祖先是谁吗?” 紧接着,吴三桂就开始讲述历史了。 什么武王伐纣,什么牧野之战,商王帝辛是怎么回事,武王姬发是怎么回事。 什么姜子牙呀,什么赵公明呀,什么黄飞虎呀,什么申公豹呀,什么魔家四将呀,什么哪吒三兄弟呀。 总之,核心论点就一个,你们这些人,是殷商遗民,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这次来,是来拯救你们的,是来帮助你们的。 吴三桂是一通白话,滔滔不绝。 在船上没什么娱乐项目,吴三桂没事就看书了,其中,就有封神演义。 封神演义,那不就和殷商遗民对上了吗。 这属于是专业对口。 吴三桂是说痛快了,但是,方翻译可忙活的够呛。 方翻译是来回比划,累的胳膊都抽筋了。 好在,效果还是有的,对方或许对这一段历史不明白,但最起码明白了一点,吴三桂他们,没有恶意,这就足够了。 这土着人的族长,也很热情,将吴三桂他们邀请进了部落里。 吴三桂呢,也是带去了不少的礼物,什么腊肉呀,咸鱼呀,谷物呀,种子呀,还有豆芽。 在船上,新鲜蔬菜那就是豆芽。 反正吴三桂是吃的够够的了,看见豆芽就犯恶心,反正现在到地方了,食物什么的也都有,船上的绿豆也不缺,豆芽没了还能再发。 那干脆,把剩下的拿出来送人吧。 吴三桂敢担保,这群土着人绝对没吃过豆芽,因看他们那样,就知道他们不会掌握这么先进的技术。 当天晚上,吴三桂在土着人的部落里和他们载歌载舞,东方千户则带人,悄悄围住了这个部落,要是他们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对不起了。 不过好在双方都很和谐,吴三桂用过饭后就离开了,他可不会在这里过夜,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第544章 这是我大明的土地 次日清晨,吴三桂来到了驸马都尉巩永固的战船上,和他讲述了昨天的经过。 巩永固听罢,点了点头,“咱们这一次来,就是收复故土来的,对于这些土着人,还是要以安抚怀柔为主。” “据说永乐年间,三宝太监郑和郑公公的船队曾经到达过这里,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找到当年船员们的后裔。” 吴三桂听了这话,有些诧异,不过,并没计较那么多,你别说当年郑和的船队到过这里了,就算是没到过,只要你说有,那我立马就能给你找出证据来。 这个,咱又不是办不到。 殷商遗民那几千年前的事了我都能说明白,就永乐年间那二百多年前的事,那更没问题。 实在不行,咱就把山海经拿出来,那里面要什么有什么。 巩永固接着说道:“平西伯,我看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在这里设置卫所,把这些土着人编入卫所中,修建汉化他们。” 吴三桂点点头,“应该如此。” 巩永固拿出地图,“按照军政部的规划,咱们现在所在之地,在大明以东,就在此先设立山东都司,卫所名称以原山东的卫所名称命名。” “这离海较近,那这的卫所,就叫威海卫吧。” 吴三桂自然是没有意见,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升官发财来的,别的他也不怎么关心,叫什么都行。 “那我这就去先把眼前的这个土着人部落收编了,他们的族长,就给个指挥佥事吧。” “完事了,咱们再去探查其他地方。” 巩永固出声提醒,“平西伯,注意甄别,有些不是殷商遗民的,可不能让他们混进来。” “明白。” 吴三桂自然是明白巩永固的意思,你要是听话,那你就是殷商遗民,那我就把你们编入卫所。 可你要是不听话呢,那你就不是殷商遗民,那你都不是殷商遗民了,那你凭什么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啊? 那对不起,只能请你下辈子注点意了。 当下这个土着人部落,还很识趣,吴三桂跟他们一说,他们就同意了。 吴三桂接着又带马队向南探查,走了大概一天,也遇到了几个土着人部落,不过这些部落对吴三桂他们很是冷淡,甚至还有点敌意。 不过,也不奇怪,对于陌生人,这也是应该有的态度。 就在吴三桂带人探查的时候,忽然,他发现远处好像有西洋人,为了确认,他拿出望远镜一看,没错,就是西洋人。 “呦呵,这西洋人怎么又跑到我大明的土地上了。” “来人,把那几个西洋人叫过来,本爵要问他们话。” “是。”一队骑兵当即催马赶去。 吴三桂又喊道:“方翻译。” 方翻译催马走了过来,“平西伯。” “方翻译,之前那些未开化的土着人不通事,没办法翻译,现如今遇到了这西洋人,你总该会翻译了吧。” 方翻译拍着胸脯保证,“平西伯,您就放心吧,西洋话,我就没有不会的。” “只要西洋人一张嘴,我就能翻译出来。” 吴三桂淡淡一笑,“方翻译,你会这么多话,最拿手的是哪国的话呀?” “回平西伯,小人最拿手的还得是大明话。” 吴三桂一听就是一愣,“方翻译,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说的还真是实话。” 吴三桂发现了西洋人,西洋人也发现了吴三桂他们。 西洋人在这里看到了大明的人,很是惊讶,也想着来询问情况,正巧和吴三桂派出去的人打了个照面。 西洋人也随之被带到了吴三桂的面前。 吴三桂看着这些西洋人的模样,打心底里就瞧不上这些人,因此态度也很傲慢,“你们是什么人呀?” 方翻译在一旁实时翻译。 “我们是西班牙的士兵。” “这里是我们西班牙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最北部,你们怎么会到我们新西班牙总督区来?” 吴三桂轻笑一声,“呦呵,他还问上我了。不过,你出身野蛮之地,不懂礼数,本爵不与你一般计较。” “不过,本爵要提醒你一句,这不是你们新西班牙的总督区,这是我大明的土地。” 为首的西班牙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不可能。” “我们新西班牙总督区已经设立了一百多年了,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你们大明的人,这里怎么可能是你们大明的土地呢。” “什么!”吴三桂把眼一瞪,“你们这些西班牙人已经强占我大明的土地一百多年了!” “好啊,好啊,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 为首的西班牙人一听,我表达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这里的确是我们西班牙的新西班牙总督区,不可能是你们大明的土地。” “胡说八道!”吴三桂怒斥一声。 “什么你们西班牙的土地,真是恬不知耻!” “你说这是你们什么新西班牙的总督区,我告诉你,总督,那是我大明的官职,你们臭不要脸的学去了,还有脸说呢!” “这,就是我大明的土地,请你们从我大明的土地上,退出去。” “不可能!”为首的西班牙反驳道。 “这是当年麦哲伦环球航行时发现的无主之地,如今已经被我们西班牙占领,这就是我们西班牙的土地。” 吴三桂朝着方翻译问道:“这个西洋人嘴里说的这个姓麦的,是谁呀?” “回平西伯,小人也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事,管他谁呢。”吴三桂也不管那些,“行了,也别那么多废话了,你就说你手底下有多少兵吧。” 为首的西班牙左看看,右看看,己方加上自己,拢共才五个人,对方少说也得有好几百。 这要是动起手来,太吃亏了。 “你别看我们现在人少,可我们总督麾下可是有数千英勇的西班牙士兵呢。” “多少?”吴三桂轻笑一声,嗤之以鼻,“老子从军以来,指挥的战斗,杀的人都不止这个数了。” “行了,行了,我也不杀你们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人,从我大明的土地上退出去。” “不然,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545章 驱除洋夷 吴三桂在发现这里有西洋人后,警告一番之后,就立刻召集军队,准备驱除洋夷。 他派人找来当地的土着人,让他们带路。 历史上,西班牙在美洲有四个总督区,新西班牙总督区,秘鲁总督区,新格拉纳达总督区,拉普拉塔总督区。 只是按照时间发展,目前只有新西班牙总督区和秘鲁总督区两个。 新西班牙总督区的范围大概是后世的墨西哥、中美洲、加勒比等地区,首府是墨西哥城。 吴三桂他们碰到的,就是负责新西班牙总督区北部地区管理的西洋人。 此时的大明,对于西洋人,那就是碾压。 吴三桂亲率骑兵,直接就攻破了西班牙人的营地。 营地中,纯种的西班牙人不是很多,约有三百人,其余的都是些听他们调派的土着仆从军。 吴三桂冲着众人喊道:“尽量留这些活口,这些西班牙人对这里的情况更为熟悉,对我们还有用。” “是。” 一名骑兵催马来到吴三桂面前,“平西伯,在前面发现了几口口箱子,里面有大量的书籍、纸张,还有地图。” “地图,”吴三桂眼前一亮,“带我过去。” “是。” 等来到地方,吴三桂翻身下马,早就有士兵准备好了地图,等吴三桂一来,就立刻递了过去。 “平西伯,地图。” 吴三桂接过地图一看,上面都是些西洋文字,不过,他看的是图,看的不是字,因此也不耽搁事。 只是,光看地图,还不能看得出上面描绘的地方有多大,因为不知道比例尺是多少。 吴三桂找来了翻译,又找来了几个西班牙俘虏,经过多方对照,终于确定了,所谓的新西班牙总督区,面积可真不小,足足有大明好几个省大。 “把这些全都收好,到时候交给驸马爷,咱们重新绘制之后,一同带回大明,上呈陛下。” “是。” “平西伯,咱们这一次抓到的俘虏可不少,还有不少的金银细软,您看怎么处置?”一名将领问道。 吴三桂想了想,这些士兵漂洋过海的这么老远来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吗。 “那些金银细软清点造册之后,充作军需,发放给弟兄们。” “至于那些俘虏,有多少人?” “回平西伯,大概有三百人。” “怎么这么多人?” 这将领也是有些津津乐道,“平西伯,您有所不知,那些西洋人怕是,一看打不过咱们,就都投降了,反倒是那些土着人是二愣子,敢跟咱们玩命。” “咱们抓的三百多俘虏里,西班牙人就得有近二百人。” 吴三桂略作思考,“那些土着人全部杀掉,为虎作伥之人,决不能留。” “那些西班牙人,挑出几个听话的留着当向导,其余的,也不用管饭了。” “平西伯,这些俘虏里还有不少的女子,甚至还有不少西洋人的女子,您看,就这么杀了,是不是太浪费了。” 吴三桂听罢,淡淡一笑,他自然是明白下面人的心思,“我这个人,平生最注重节俭,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浪费。” “你看着办吧,但不能出乱子,要是出了乱子,军法处置。” “平西伯放心,要是出了乱子,您拿我的脑袋祭旗。” 第二天清晨,驸马都尉巩永固带着人赶了过来,他看着西洋人营地中一片狼藉,不难想象出发生了什么。 不过,巩永固却并没有去管。 兵过如筛,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当兵的之所以愿意跟着自己玩命,不就是图的这些嘛。 只是,巩永固是驸马都尉,有些事情,他不能去做。 但是,巩永固也明白,道德是约束自己的,不是约束别人的。 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见到驸马都尉巩永固到来,吴三桂的亲兵来到他的帐篷前将他叫起,昨夜,他吴三桂也是没有浪费时间。 吴三桂穿戴整齐,出来面见巩永固,“驸马爷。” “平西伯。” “驸马爷,咱们这次是没白来,这地方,远比咱们想象的要大。” 说着,吴三桂冲着一旁的士兵一点手,“去将地图拿来。” “是。” 很快,被缴获的地图就摆在了巩永固的面前。 吴三桂指着地图,介绍道:“驸马爷,您看这个地图,我已经找翻译、西班牙俘虏、还有当地的土着人查证过了,真实性绝对有保证。” “这个西班牙人口中所谓的新西班牙总督区,足以顶得上咱们大明的好几个省大了。” “咱们这一次,算是捡到宝贝了。” 巩永固仔细端详着地图,“我知道这片土地很大,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平西伯,这一次,你的爵位变成世爵可就是板上钉钉了,我在这提前恭喜了。” 吴三桂淡淡一笑,“驸马爷,咱们应该是同喜才对。这一次回去,您不是也有能得世袭铁券嘛。” “哈哈,”巩永固大笑一声,“那就借平西伯吉言了。” 其实,巩永固的身份是驸马都尉,他自己多多少少感觉是有点尴尬的。 明朝中后期的驸马,那是没办法和明初相提并论的。 明初的驸马,那都是因为驸马本人优秀,或是功臣之后,才得以成为驸马的。 等后来,驸马就单纯的是驸马了,说不好听的,还真有点吃软饭的意思。 巩永固作为男人,自然是有自尊心的,他也是很想证明自己。 之前,别人是因为我是驸马,这才敬我三分。之后,我要是得了爵位,成为正儿八经的勋贵,那别人再敬我,敬的可就是勋贵的身份,而不是大明的驸马了。 所以,吴三桂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紧接着,巩永固和吴三桂两个人就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他们登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这片土地,很大。而且向南,还有一片和这里一样大的土地。 不过,土地虽然大,但是,威胁倒并没有多少,因为当地的土着人,多是些未开化之人,收服他们,并不费事。 只是这里还有不少的西洋人,对付他们,倒是需要费点力气。 两个人一商议,一致决定,先把这个西班牙人的新西班牙总督区给解决掉。 反正他们带着兵呢,而且还有不少骑兵,收拾他们足够了。 于是,驸马都尉巩永固留下来收服当地部落,平西伯吴三桂率军向南清剿西班牙人。 同时,记录当地的风土人情,绘制地图。 第546章 返航 崇祯二十二年,吴三桂、巩永固两个人在后世的美洲留下部分战船、士兵,安排好当地事宜后,便率领船队返航,向大明皇帝朱由检复命。 船队从天津港停靠,自崇祯二十年出发,历时三年,终于得胜还朝。 东王朱慈烜,天津总兵阎应元,奉命在港口迎接。 东王朱慈烜之所以被朱由检册封为东王,就是因为后世的美洲在大明的东方,那里,就是他的封地。 这一次巩永固和吴三桂两个人一回来,也就预示着东王朱慈烜,将要去就藩了。 巩永固、吴三桂两个人一上岸,就看到了东王朱慈烜,二人连忙上前行礼,“臣等参见东王殿下。” “二位不必多礼。” “谢殿下。” “驸马,平西伯,你们二位历时三载,跋山涉水,为我大明收复殷商故土,实属劳苦功高。” 巩永固、吴三桂二人躬身道:“臣惶恐。” “臣等此次为大明收复殷商故土,全赖陛下仁德,将士用命,臣等不敢贪功。” 东王朱慈烜神色平静,倒是颇显威严,“二位过谦了,此行艰难,路途颠簸,朝堂上下有目共睹,何来贪功一说。” “陛下还在京师等候,火车已经准备好,二位随孤上车吧。” “全凭殿下吩咐。” 巩永固、吴三桂两个人是第一次坐火车,显得很是新奇。但是,二人也都是有身份的人,情绪控制的很好,并未显露出什么。 火车上,有专门的更衣室,也有洗漱室,巩永固二人稍作洗漱,换好衣服,等到了京师,就能直接面圣了。 火车在城郊火车站停靠,众人在此下车,乘马进京。 朱由检在皇极殿召见巩永固和吴三桂,二人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五拜三叩首的大礼,并献上了一路以来所记录的各地风土人情、地图、禽珍异宝。 当众臣听到东方还有南北两块大陆,而且面积加起来是大明的好几倍,无不惊叹。 其实,明朝的海洋贸易很发达,沿海的富商、大家族,说他们不了解海外的情况,怕是不太可能。 只是美洲那么大,离大明又那么远,去一趟不方便,他们或许是真的不算了解,以至于发出惊叹。 内阁首辅贺逢圣当即撩衣衫跪倒在地,“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此次收复殷商故土,足以彪炳史册,也足以告慰我华夏先辈。” 其他大臣也是跪倒在地,“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朱由检看向群臣,“众卿平身。” “谢陛下。” “此次收复殷商故土,实乃我大明之幸,天下之幸。” “值此普天同庆之际,朕决议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贩卖人口,贩卖私盐的人犯之外,其余人犯,全部赦免出狱,由朝廷在澳洲为其择良人成家。” “宫中年满十七岁的宫女,全部放出去嫁人。” “京师年满七十岁的老人,由顺天府代朝廷发放米面一斤,以示恩赏。” 现在的大明朝不是以前的大明朝了,自从收复了南洋之后,朝廷也不缺粮食,朱由检也乐得大方。 内阁首辅贺逢圣再次跪倒在地,“臣代天下百姓,叩谢天恩。” 其他大臣也是纷纷跟上,“臣代天下百姓,叩谢天恩。” “众卿平身。” 接着,朱由检开始封赏有功之臣。 平西伯吴三桂,晋平西侯,子孙世袭平西伯爵位。 驸马都尉巩永固,封玉田伯,子孙世袭。 玉田,是顺天府治下的一个县。 北洋舰队参将翁之琪,超擢都督同知。 其实,按照这次发现南北美洲那么大的地方,还那么老远,而且已经收服了当地大量的部落了,建立有效统治。吴三桂本身呢,就已经是平西伯了,晋升他为世袭的侯爵也不是不可以。 就像之前杜文焕一样,他收复了南洋及其澳洲,就直接封了旧港侯,子孙世袭。 可吴三桂和杜文焕不一样,杜文焕戎马一生,在军队中待了一辈子了,他率军收复南洋的时候,已经是个老头了。 给他一个世袭的侯爵,一方面是对那些老一辈将领的安抚。 明朝中后期,主力部队有两支,一支是辽东的兵马,一支是西北的兵马。 之所以明末的关宁铁骑之所为人所熟知,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辽东建奴的崛起,以及后来清军入关做了天下。 事实上,明朝的西北军也是很厉害的,尤其是榆林。 像洪承畴、孙传庭,他们手底下的兵都可以说是西北军。 明朝中后期这些总兵,约有一半都是从西北出来的。 而杜文焕,就是西北军的代表。 祖大寿,就是辽东军的代表。 这两个人朱由检都封了爵位,相当于是把这两支军队代表的旧有的卫所军官和辽东将门势力安抚住了,也可以说变相的把他们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另一方面,杜文焕是积功封的爵,他光是左都督就干了十几年了,他也有这个资格。 可吴三桂不一样,他很年轻,要是给他一个世袭的侯爵,那以后要是再用他带兵打仗,就不好再封赏了。 不过,为了更好的拉拢这些武将勋贵,朱由检采取了明初的做法,那就是和武将勋贵联姻。 但为了防止外戚势力过大,朱由检的儿子们,并没有娶武将勋贵们的女儿为妻。 明朝拢共就三个皇帝娶过武将勋贵的女儿为妃,朱元璋是一个,不过朱元璋那时候处于创业阶段,是必须这么做来拉拢人的。 朱棣是一个,他的皇后是徐达的女儿,还有一个妃子是张玉的女儿。 朱高炽是一个,他的后宫中有张辅的女儿,有郭英的孙女。 这三位帝王之所以娶勋贵之女为妃,更多的是出于政治目的。 朱由检虽然也有意拉拢武将勋贵,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让自己的儿子们娶武将勋贵之女为妻,而是选择了将自己的女儿嫁于武将勋贵之子。 长女,下嫁李来亨。 李来亨,历史上是李自成侄子李过的养子,在南明时期是夔东十三家的领袖,坚持抗清。 现在朱由检来了,李自成没有成气候,李来亨也就没有被李过收养,避免了误入歧途。 李来亨是在陕西军中任职,后到保定讲武堂深造,也是军中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朱由检就将长女下嫁给了李来亨。 公主,那是皇帝的女儿,不管嫁给谁,都叫下嫁。 次女,下嫁清威伯马世龙次子马负图。 三女,朱由检指婚给了平西侯吴三桂长子吴应熊,这一次吴三桂回来了,正好让他们完婚。 四女,下嫁出云侯祖大寿四子祖泽清。 期间,宁南伯左良玉也有意想让他的儿子左梦庚尚公主。 可是,他的儿子左梦庚,实在是太菜了,朱由检瞧不上,就不了了之。 不过,朱由检亲自赐婚给左良玉的女儿左梦梅,让新乐侯刘文炳的三弟,娶了左梦梅为妻。 (实在是没找到曹文诏、周遇吉、孙应元他们的子女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就没有表现出来。) 封赏过后,朱由检又在宫中摆下宴会,以示庆祝。 不过,与会的官员,心思不一,因为他们觉得,皇帝此举,过于反常了。 皇帝并非好大喜功之人,这一次虽然得了那么大片土地,到还不至于让皇帝如此大费周章的庆贺。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547章 殷洲、商洲 知晓了南北美洲的存在,大明自然要有所行动。 朱由检御口亲赐,北面的大陆为殷洲,南面的大陆为商洲,同时册封尚未成年的三位皇子为王,分别是殷王、商王、印王。 有大臣就猜测了,殷王、商王,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出,等将来两位皇子成年后,就要到殷洲和商洲就藩,那这印王,估计这个印王的印,是印度的印。 内阁会同军政部,对殷洲和商洲作了大致规划。 既然殷洲和商洲那么大,干脆,不管行政区划也好,还是卫所都司也好,全按照大明来,最初那些规划就不用了。 大明的省份,全部原封不动的适用到殷洲和商洲,就连位置也是按照大明境内的省份来的。 只是,没有南北两京了,行政中心,也不能叫顺天。 顺天,顺天,要是你殷洲和商洲顺应天意了,那我大明该如何自处? 所以,顺天改为北平,作为行政中心,那直隶相应的也要改,改为河北。 东王朱慈烜,就藩于殷洲山东都司。 其余的宗室亲王,除了朱由检的儿子们以及朱由检的三个叔叔瑞王、惠王、桂王之外,其余的亲王,全部移藩到殷洲和商洲。 此外,殷洲和商洲每洲在移藩十五位郡王。 当然了,殷洲和商洲的地图,都只有个大概范围,内阁和军政部的规划,也只是个粗略方案,具体怎么实施,还是得根据实际情况,因地制宜。 朝廷为藩王配备相应的护卫,封地,则需要由藩王配合朝廷,一起收复了。 这就有点周初分封诸侯的意思,只不过周王朝分封的需要自己打地盘,而大明的藩王,还是有朝廷帮衬的。 效仿南洋,在殷洲和商洲设立总督、总兵、镇守太监,负责除藩王封地以外的其他地区。 先不管大明能不能收复整个美洲,最起码,先把计划定下来,不行就慢慢打呗。 东王朱慈烜看着殷洲的地图,很是兴奋,他就藩殷洲后,天高皇帝远,他又是大明皇帝的亲生儿子,身份尊贵,到了那,他就可以说是放飞自我,没有人再管束了。 甚至,朱慈烜的内心中还产生了一丝丝不一样的心思。那就是,殷洲离大明这么远,发生什么情况,大明根本就无法及时反应。 就算是我一心忠于大明,那我的儿子呢?我的孙子呢?随着血缘越来越稀薄,他们会不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其实,这一点朱由检也想到了,不光朱由检想到了,满朝文武都想到了。 殷洲和商洲离大明那么远,那里藩王一旦起兵造反,就只能依靠殷洲和商洲的本土兵马进行镇压,朝廷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不过,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像就近的南洋各地,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廷虽然不能第一时间获得消息,但事后反应,再行决断,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殷洲和商洲离大明本土太远了,以目前的技术手段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掌控。 可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殷洲和商洲西洋人已经开始殖民统治了,朱由检把藩王分封过去,什么都不管,先把地方占住了再说。 就算是时间一长,那些藩王造反,不听号令了,最起码,肉烂是烂在了锅里,没有便宜外人。 东王朱慈烜想着想着,就使劲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想什么呢,这还在京师,没去就藩呢,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呀。”太子朱慈烺走了过来。 朱慈烜躬身行礼,“大哥。” 朱慈烺扶起朱慈烜,“你我兄弟,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大哥,您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是我有什么吩咐,而是父皇有吩咐。父皇说了,让你去天津的海军舰队中熟悉情况,年后准备前往殷洲就藩。” “请大哥代臣弟向父皇复命,就说儿臣领旨谢恩。” 朱慈烺点点头,“这是自然。” 说着,朱慈烺看向桌子上的地图,“二弟,你此去殷洲就藩,除了替大明镇守疆土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威慑西洋诸国。” “殷洲再向东,就到西洋了,走海路要比大明到西洋近的多。你既要替大明看住殷洲,还要替大明看住西洋。” “西洋人已经在殷洲和商洲站稳脚跟了,二弟你此去殷洲就藩,怕是免不了和西洋人作战,万事小心为上。” 朱慈烜略作思考,“臣弟明白,西洋诸国,不过化外蛮夷而已,我天家血脉,何惧于他。” 就在朱慈烺、朱慈烜两兄弟交谈时,王承恩拿着一封军报急匆匆的跑进乾清宫。 “皇爷,缅甸大捷。” “石见伯曹文诏率军攻破东吁,生擒缅甸伪王平达力,缅甸全境,现已收复。” “石见伯曹文诏收复缅甸之后,已经按照计划,与交趾总兵乐城伯金日观东西夹击老挝。老挝北境各部,望风而降,预计今年就可以收复老挝全境。” 曹文诏率军攻打缅甸,几乎是和吴三桂他们出发去美洲是同一时间,没想到传来捷报的时间也是如此接近。 中南半岛那些国家,也就缅甸相对棘手一些,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 大明攻打缅甸,最大的困难不在于兵力多少,也不在于后勤压力,而在于克服缅甸的气候和地形。 要是缅甸敢拉开架势和大明硬碰硬的打,俩缅甸绑一块也不是大明的对手。 关键是缅甸气候湿热,山高林密,而且缅甸境内还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自然条件对明军的挑战性太大了。 缅甸人早就已经适应当地的自然条件,碰到了明军,打不过就跑,随便往山里、往树林子里一钻,再找他可就费劲了。 因此,明军打缅甸,也是费了不少的劲,甚至都快赶上当初打安南了。 好在功夫不有心人,缅甸被收复了,再加上之前就已经收复了安南,那么,中南半岛就没什么像样的对手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菜鸡了。 第548章 捷报 朱由检仔细翻看着曹文诏送来的军报,最吸引朱由检注意的不是生擒了缅甸王平达力,而是在缅甸还有英国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 在明军收复缅甸的过程中,这两波人没少为缅甸军队提供火器以及其他援助。 甚至这两波人还提出明军与缅甸军的作战中,不得损害他们的利益,不然,就视为对他们宣战。 石见伯曹文诏听了英国人和荷兰人的话,显得很有礼貌,当场就送给了传话之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曹文诏一使眼色,营帐外的士兵当即就把来传话英国人和荷兰人拉出去,砍了。 并且,曹文诏还放出话去,缅甸,是大明的土地,谁要是再敢助纣为虐,援助缅甸,那就是与大明宣战,我军必诛之。 同时,请非大明人退出缅甸,不然,就重新做人。 英国、荷兰两家东印度公司的人听到曹文诏这话之后,二话不说,当即整顿兵马,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人员,火速撤出了缅甸。 他们不撤也不行啊,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也算是自正统年间平定麓川以来,大明再一次威震西南。 大明朝的云南省,巅峰时期可是拥有出海口的。 只是后来随着大明国力衰弱,对西南地区统治力度也随之下降, 如今缅甸一收复,这个遗憾算是弥补了一部分。 明朝的疆域,一直都有争议。 争论的最关键原因在于,双标不双标。 如果要是真的比较古代王朝的疆域,那就按照同一套标准来,一视同仁,不要区别对待。 典型代表,就是明朝的东北。 宣德年间,裁撤了奴儿干都司,可是,这并不代表了明朝放弃了对东北的统治,只不过把原来奴儿干都司的职能,转移到了辽东都司而已。 原来奴儿干都司管的人,归辽东都司管,原来奴儿干都司管的事,归辽东都司管,原来奴儿干都司管的地,归辽东都司管。 就是换了一个管理的机构名称而已。 直到建州女真崛起,明朝才对东北地区的统治有心无力。 甚至包括日本的北海道,也是归属奴儿干都司管理的。 如果说宣德年间裁撤奴儿干都司就代表着明朝没有统治东北地区,那未免就太骇人听闻了。 况且,中国古代是没有什么国界概念的,有的只是基本盘加势力范围。 首先,我要守好的我的基本盘。其次,若是我实力强,那我就可以开疆拓土,我的势力范围就大。 可若是我实力有所欠缺,那我就低调一些。 就像汉朝一样,从汉高祖刘邦、汉惠帝刘盈、汉文帝刘启、汉景帝刘启,都是低调发育。等到汉武帝刘彻登基,并掌握权力之后,立刻对匈奴重拳出击。 还有唐朝,前期一直是呈扩张态势,唐玄宗李隆基在位时期,依旧是武皇开边意未已,直到安史之乱爆发,国家实力下降,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强硬的军事态度了。 当下所应用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本身就是西方的产物,而且形成于一六四八年,根本就不适用于中国古代。 中国古代的国际体系,叫做朝贡体系。 中国是绝对的老大,周边其他的国家,都要接受中国的册封,并向中国朝贡,中国对于周边国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谁不服,就收拾谁,直到四夷宾服。 要是拿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来套用中国古代,那无异于是刻舟求剑,拿着本朝的剑斩前朝的官,就跟关公战秦琼一样。 如今西洋各国尚未掌握世界的话语权,朱由检自然是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朱由检放下军报,“告诉曹文诏,继续向南用兵,将老挝、暹罗、真腊等地,全部收复。” “交趾的兵马,从旁策应。” “另外,从云南、贵州、广东、广西、福建、四川,每省抽调五千人,共计三万人,由南洋水师搭载至南洋,会同南洋兵马,由平南伯周遇吉统领,从海岸登陆,向北打。” “老挝、暹罗、真腊等地,东面是交趾,西面是缅甸,南面是南洋,北面是云南,我军已经从战略上形成了包围态势。” “这一次作战方略就是,南北对进,东西夹击,四面合围。” “另外告诉南王,如今缅甸已经收复,让他准备就藩缅甸。” 王承恩躬身回应,“是。” “还有,告诉军令部,海军的将领这一次要对调,北洋舰队提督沈寿崇调任东洋舰队提督,南洋舰队提督陈懋修调任北洋舰队提督,东洋舰队提督郑芝龙调任南洋舰队提督。” “这三个舰队的督军,就先不动了。” “是。” 朱由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个缅甸王平达力不是押到京师了,现在何处?” “回皇爷,那个缅甸伪王平达力,关押在小站兵营的军事监狱中,由虎贲军负责看押。” 明朝真正结束的标志,是咒水之难。 当时永历皇帝朱由榔败退至缅甸,可是没少受到缅甸的刁难。 只不过,那时缅甸王还不是现在的缅甸王平达力。 不过,都一样。 子债父偿,父债子偿,反正是你们家族的人,这个错不了。 “传旨,让平西侯吴三桂以弓弦缢死这个缅甸王,永明王朱由榔,一旁观刑。” 朱由榔并不是桂王世子,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呢,所以最初封的是永明王。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部攻破衡州,就藩于此的桂王朱常瀛,仓促出逃,可其世子、次子并没有逃出,被流寇杀害。 跟随桂王朱常瀛逃走的,只有三子朱由楥,四子朱由榔。 朱常瀛死后,朱由楥承袭桂王爵位。朱由楥死后,才由朱由榔袭承袭桂王爵位。 再后来朱由榔担任监国,最后才登基称帝,年号永历。 平西侯吴三桂在接到宫中太监传达的口谕之后,一时竟愣住了。 不就是杀个缅甸王,至于让我亲自动手吗? 不过,他也没说别的,不就是杀人吗,又不是没杀过,当即领旨。 永明王朱由榔接到口谕之后也是愣住了,怎么杀个人,还要让我观刑呢。 可他也没敢说别的,也领旨了。 等到了地方把缅甸王提出来,吴三桂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拿过弓,往缅甸王脖子上一套,手上稍微一用力,缅甸王挣扎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死过的朋友都知道,人死了,就不会喘气了。 吴三桂很是负责,还贴心的蹲下来,确认确实没气息了,这才放下心来。 “刨坑埋了吧,记得刨深一点,免得没死透再爬出来。” “是。” 吴三桂看向永明王朱由榔,“殿下,咱们去向陛下复命吧。” 朱由榔显得心有余悸,“好,好。” 第549章 为国捐躯 一员大明老将正率军在老挝南部督运粮草,这位老将也不是别人,正是江户伯黑云龙。 黑云龙如今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就没有再让他上阵厮杀,而是让他督运粮草。 不要小看运粮官,一般人还当不了呢,况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的后勤辎重,也是极其重要。 黑云龙的身旁,还跟着他的儿子黑明廉。 黑云龙有七个儿子,分别是黑明道、黑明德、黑明仁、黑明义、黑明忠、黑明孝、黑明廉。 道德仁义忠孝廉,寓意还是很美好的。 长子黑明道,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目前在南京京营中任职,其余诸子,也尽皆从军。 这一次南征,黑云龙只带了次子黑明德、七子黑明廉在身旁。 黑明德年长一些,也有经验,收复缅甸之后,就直接留守缅甸了,而这个小儿子黑明廉,则继续跟随黑云龙。 老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黑明德对于这个老儿子很是疼爱,这一次把他带在身旁,一来是黑明廉相对年轻,可以加以历练。 二来,黑云龙都六十多岁的人了,黑明廉在他的身旁,也可以照顾老父亲。 黑云龙在运粮的队伍中来回巡视,“都精神点,懒洋洋的像什么样子!” 黑明廉催马来到黑云龙的身旁,“父亲,这也不能全怪弟兄们,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弟兄们又都披着甲,这破地还全是山,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实在是不好受呀。” “不好受也得受!”黑云龙呵斥一声。 “你小子也知道这周边全是山呀,虽然这里已经被我军打扫过一遍了,可谁能担保哪个山脚里,哪个树林子里就蹦不出来敌人来?” “再难受也得受着,军功是那么好得的?” “你小子也就是跟着你老子我,才能沾点光,不用上前线操刀子砍人,知足吧你就。” 黑明廉嘿嘿一笑,“父亲,话又说回来了,等仗打完了,您的这个爵位,就该变成世爵了吧?” “这谁知道呢,不过,就算变成了世爵,那也将来袭爵也是你大哥,你小子就不要操这份闲心了。” “规矩我知道,爵位是我大哥的。可咱们家要是真能得一个世袭的爵位,那咱们家就是勋贵了,我这也能跟着沾点光不是。” 黑云龙看向黑明廉,“想沾光?” 黑明廉连连点头,“当然想了。” “那你就好好干,不然,老子将你逐出家门!” 说完,黑云龙催马向前走去。 黑明廉在后面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这老头,真是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等着吧,等你老了不能动了,你不死我也得掐死你。” 黑云龙听到了黑明廉在后面嘀咕,回头问道:“你小子在后面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着回去之后托人给您老开几副药方,好好的补补,看看能不能再给我添一个弟弟,为咱们老黑家添丁进口。” “混小子!”黑云龙将手里的马鞭朝着黑明廉扔了过去,“开起你老子的玩笑了!” 黑明廉接住马鞭,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觉得您老身子骨还行嘛,不能浪费了不是。” 说着,黑明廉将马鞭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黑云龙。 黑云龙接过马鞭,抬手做出要打的姿势,“你小子。” “还再生儿子呢,生了你,我就够后悔的了。要是再生一个,我不死,也得让你们给气死。” “别别别,您老这时候可不能死,您老要是死了,那我大哥可就高兴了,爵位直接落他头上了。” “滚!” “老子看见你就烦!滚的远远的!” “滚就滚。” 黑明廉催马向后走去,忽然,他发现山上的树林中鸟雀飞起。 “不好,有埋伏!” “父亲!”黑明廉赶忙催马来到黑云龙的身旁。 黑云龙很是平静,“山路崎岖,大军行动不便,可看动静,来的人少不了,那他们就带不了什么太厉害的家伙。” “全军结成防御阵型,准备迎敌。” “是。” 能站在这的兵,那基本上都是开战以来一直在军中的老兵了,也有经验,当即就以运粮车为掩护,结成了防御阵型。 呜嗷嗷嗷,很快树林中就窜出人来,一个接一个,人数很多。 不过,这些人都没有披甲,一是因为他们没这么多盔甲可以装备士兵。二是因为气候湿热,披甲太热了。 “黑明廉。” 黑明廉立刻躬下身来,“父亲。” 黑云龙呵斥一声,“军营中,哪个是你的父亲!” 黑明廉低下了头,“是,江户伯。” “你带着守着我军后翼,我怕敌人是两面夹击。” “卑职领命。” 黑云龙紧紧的盯着从山地树林中冲出来的敌人,“放箭!” 嗖嗖嗖,漫天箭雨袭射而去。 敌人中就没几个披甲的,被弓箭射中后,倒下一片。 不过,这些人也不怕死,嗷嗷的就冲了下来。 黑云龙从亲兵手中接过长刀,“杀!” 黑云龙带的运粮队,一半是辎重兵,一半是负责护送运粮队的战兵。 好在,不管是辎重兵还是战兵,都披着甲呢,这也是黑云龙一再要求的,天再热,只要不到军营,谁都不能卸甲。 因为黑云龙知道,敌人是不披甲的,只要己方披甲,就算是遇到埋伏了,也不会过于被动。 虽然明军人数相对要少,但凭借装备优势,还能打的有来有回。 负责防备后翼的黑明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他说话有些嘻嘻哈哈,但正事上还是靠得住的。 他谨记父亲的命令,盯着后翼,以防敌人从后翼突入,我军陷入腹背受敌。 因此,不管前面打的再热闹,只要没有敌人冲过来,黑明廉都不为所动。 或许是看着明军没有上当,后翼的树林中,也冲出了大量敌人,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冲锋,而是先用弓箭射,射的还是火箭。 黑明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好,他们是奔着烧粮来的。” 但敌人没有给黑明廉反应的时间,接着又是一阵火箭袭来,然后人就嗷嗷的冲下来了。 敌人是越打越多,明军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黑明廉一刀砍倒了眼前的敌人,而后向自己的父亲黑云龙靠拢过去。 “父亲,敌人越来越多了。” 黑云龙身上全是血,“这里面不光是老挝人,看他们服饰,还有真腊人。” “真腊人?”黑明廉很是诧异,“平南伯不是领兵从海上登陆,在南面打真腊呢,真腊人怎么会有闲心来帮老挝人呢?” “唇亡齿寒,应该是他们两家联合起来了。” “这离真腊虽然还有一段距离,可这的地形多是山地,他们应该是仗着熟悉地形,再加上老挝人带路,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的。” 黑明廉一刀又砍倒了一个敌人,“父亲,我们快撑不住了!” 黑云龙倒是很平静,“如今我身上有爵位,无论如何都不能沦落敌手。” “你我父子,今日就为国捐躯吧。” 第550章 总攻令 黑云龙、黑明廉父子二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奋力一搏。 明军是越打越少,黑云龙满身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了,还是敌人的了。 黑明廉倒还好一些,只是受了点轻伤,这也与黑云龙有意保护这个老儿子有关。 很快,黑云龙就支撑不住了,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被两个敌人用刀捅进了腹部,倒了下去。 “父亲!”黑明廉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可是,被敌人拦住未能如愿。 黑明廉被敌人一脚踹翻在地,他打了个滚,顺势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的刀,又翻身站了起来。 其实,黑明廉手里的刀,早就换了好几把了,因为手里的刀不光砍人,还得和敌人刀对刀的硬碰硬,敌人没理由站在那不动让你拿刀砍。 你拿刀砍敌人,躲不过去,敌人就得拿刀挡,同样,敌人砍你你躲不过,也得拿刀挡,总不能拿自己的肉身去挡吧。 一番大战下来,黑明廉的刀早就卷刃了,也换了好几把了。 黑家的亲兵,则死死地护在黑明廉的身旁。 黑明廉的眼睛里,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占据了整个眼眶,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隐隐约约,黑明廉似乎看到,有援军来了,至于是真的,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黑明廉已经不知道了。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黑明廉倒是没有看错,确实是援军来了,参赞军务的兵部尚书孙传庭带着人赶到了。 孙传庭虽然是个文官,但手上也有武艺,一来到,张弓搭箭就射死了一名敌人。 “上。” “是。” 其身后大批明军,挥舞着刀枪就冲了过去。 孙传庭在亲兵卫队的护卫下来到战场,一看是运粮的车队,就知道江户伯黑云龙在这,可是,他又没看到黑云龙,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户伯在哪?” 幸存的士兵中有人回答道:“江户伯他,战死了。” 孙传庭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士兵吩咐道:“杀敌,不可使一人遗漏!” “是。” 等到黑明廉再次醒来,发现他已经到了军营中,伤口处也用了药,包扎起来。 稍微一用力,还能感到疼痛。 疼痛感使得黑明廉忍不住“嘶”了一声。 听到里面的动静,营帐外走进来一人,“这么点伤就受不了了?” 黑明廉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二哥黑明德。 “二哥,你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听到黑明德的话,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黑明廉扑通一声跪倒在黑明德的面前,“二哥,父亲他,他……” 黑明德扶起黑明廉,“哭什么!” “父亲是铁打的汉子,身为他的儿子,你作什么女人家的姿态!” “把眼泪擦干净了!” 黑明廉强忍着悲伤,擦了擦眼泪。 “二哥,父亲呢?” “这里太热了,火化了。” “火化了?那,我是昏迷了多长时间?”黑明廉问道。 “两天。” “多亏了孙传庭孙大人率兵救了你,可惜,等我来到时,孙大人已经走了。等你伤好之后,你我弟兄要备下厚礼,当面感谢孙大人。” “孙大人?”黑明廉疑惑不解,“孙大人不是在南面和平南伯一起攻打真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黑明德解释道:“平南伯和孙大人率军连战连捷,真腊伪王坐不住了,亲自上阵,叫嚣着要御驾亲征,结果被被我军一个百户斩杀于乱军中,跟随他的真腊军队也被我军全歼。” “真腊人见自家的王身死,顿感大势已去,一部分直接向我军投降了,一部分负隅顽抗,还有一部分向北逃到老挝,准备和老挝人联手复仇。” “你和父亲遇到的,应该就是逃到老挝的真腊人。” “孙大人在得知有真腊军队逃到老挝后,便亲自率军回援,没想到碰到了父亲和你被围攻。” “也幸亏你们撑的时间长,不然,”黑明德没有继续往下顺,而是叹了一口气。 黑明廉强忍着泪水,“二哥,你不是留守缅甸吗,怎么也到这了?” “朝廷又从云南抽调了兵马进驻缅甸,我就率部分原缅甸守军支援老挝来了。” “行了,父亲的骨灰就在一旁的营帐中,去父亲磕头吧。” 本来黑明廉已经控制住情绪了,可是一看到自己父亲的骨灰眼泪噼啦啪啦的又掉下来了。 一旁的黑明德也是忍不住了,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 黑明廉磕完了头,擦了擦眼泪,“二哥,正好你也来了,咱们哥俩去请战,为父亲报仇吧。” 黑明德不置可否,“孙大人说了,让你先养伤,别落下病根。” “我的伤不碍事,再说了,父亲死了,我这当儿子,哪还能坐的住呀!” 黑明德呵斥一声,“坐不住也要坐,父亲已经死了,可咱们活着的人还得活!” “你伤的不轻,要是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父亲拼死护住了你,你要让父亲白死吗!” 黑明廉听了这话,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另一边,孙传庭来到了中军大营,接手了军务。 因为石见伯曹文诏,染了瘴气,不过他是主帅,几十万人都指着他呢,他是封锁了自己染病的消息,硬撑着指挥战斗。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负责收复真腊的孙传庭,急匆匆的赶回来的原因,这个时候,就需要他这个参赞军务的兵部尚书回来主持大局。 而且,孙传庭之前不管是担任三边总督也好,宣大总督也好,那是军政大权一把抓,带过兵,打过仗,有能力,和很多将领都打过交道,大家伙也服他。 孙传庭接手军务之后,还是按照原定的作战计划,目前就老挝南部、真腊北部,在这两个国家的接壤处,还有残存势力负隅顽抗。 还是南北夹击,先把这两个国家的残存势力解决掉,而后集中兵力,拿下暹罗。 期间,黑明德、黑明廉两兄弟多次请战,但都被孙传庭压住了。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黑家的这哥俩报仇心切,孙传庭就是要好好的磨一磨这把刀。 到最后的决战时刻,孙传庭准了黑家兄弟的请战。 黑明廉不要命似的打,身中两箭不下战场,率军生擒敌军首领,取得了胜利。 待战事一结束,孙传庭安排人马留守之后,便下了总攻令,全军向暹罗进攻。 第551章 好大的动静 崇祯二十四年腊月二十三。 正值小年,北京城中洋溢着过年的喜悦,来往行人很多,时不时的还有鞭炮声传出。 街道上,叫卖的摊贩也是排满了。 “~豆~腐~,今不买等到明天就该卖臭豆腐了。” “~冰糖葫芦~,好吃不贵。” “~炸~糕~,~炸~鱼~,炸酥肉,炸丸子,油锅炸一切嘞。” “捏糖人嘞,保证捏的有鼻子有眼。” “春联嘞,卖春联。” 一位路人在卖春联的摊子前停了下来,“卖春联的,把这春联打开我看看。” “好嘞,客官您随便看。” “这是出门见喜,贴在您家大门前,寓意为一出门就能看见喜。” “这是满园春光,贴在院子里,寓意着就能有满院子的春光。” “这是六畜兴旺,贴在您的床头,寓意着您一家人,膘肥体壮。” 这人冷哼一声,连连摆手,“去一边子,你家六畜兴旺贴床头呀。” 类似的还有很多,推销商品的,讨价还价的,打把势卖艺的,代写家书的,很是热闹。 过年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是头等的大事了,苦了一年了,也该歇一歇了。歇够了,明年还得接着吃苦呢。 由于街上人太多了,顺天府以及其治下的宛平、大兴两个附郭县,都派出了衙役维持秩序。 五城兵马司也派出了兵丁上街,以防出现乱子。 就在熙攘的人群中,一队快马疾驰而来,“让开,都让开。” 马队上都插着清一色的令字旗,这是传递军报的马队,没人敢阻拦, 平时常见的传令兵,不过是两人而已,今天却足足有一班,十个人,足以见得其重要性。 维持秩序的顺天府衙役以及五城兵马司的兵丁,直接就驱散人群,开出了一条道路,供传递军报的马队通过。 军报的内容也很简单,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大捷。 南征的军队取得了大捷,先是收复了缅甸,再后来是老挝、真腊,最后是暹罗。 老挝、真腊收复之后,大军便立刻进攻暹罗。 打了一半,暹罗国王直接带人投降了。 因为暹罗国王朝着四周看了一圈,自己的邻居们,安南、占城、缅甸、老挝、真腊,全都没了,那自己该硬撑着干嘛呢,还不如投降了呢。 毕竟,投降输一半嘛。 就这样,在损失了一半国土之后,暹罗国王在一众文武大臣的支持下,命令各地官员、驻防军队停止抵抗,向明军投降。 明军遂兵不血刃的收复另外半个暹罗。 暹罗,对于大明一向是比较恭顺的,总是派遣使臣朝贡。 万历年间,在得知日本入侵朝鲜,大明出兵援助的消息后,暹罗直接表示,大哥,就日本也值当的您老人家亲自动手,干脆,派兵替您把日本收拾了得了。 一直到南明时期,暹罗还派遣使臣朝贡大明呢。 由此也可以看出,明朝对于中南半岛的影响力,还是很可以的。 朱由检看过军报后,虽然此次大捷实在意料之中的事,但等真正实打实的摆在面前的时候,还还有些许激动的。 明朝,对于中南半岛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为人所熟知的,就是三宣六慰。 明朝对于中南半岛也是没少用兵,永乐年间平定安南,正统年间平定麓川。 嘉靖年间曾再度收复安南,只是这一次还没等打呢,安南国王莫登庸与数十位大臣自缚双手,亲赴镇南关,献上田地、户籍黄册,跪拜纳地请降。 安南也由此降为安南都统司,名义上再次成为大明的国土。 万历年间,明朝和缅甸在边境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十年,前期打的还可以,明军一个名为高国春的把总甚至以五百人击败数万缅甸军。 但万历后期,国力衰弱,又有万历三大征,对于对于缅甸就无暇他顾了,只能得过且过。 而明朝之后,中国军队再次真正的踏上中南半岛,就是远征军了。 引用海鸥将军的原话:此次远征,系唐明以来扬威国外之盛举,戴某虽战至一兵一卒,也必定挫敌凶焰,固守同古! 再看清朝对于中南半岛的影响力,相较于明朝是要差一些的。 乾隆的十全武功之一,就有缅甸之战,虽然缅甸也表示臣服了,但是,战果实在是不太好意思拿的出手,甚至还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同样是乾隆十全武功之一的安南之战,总结起来就五个字,大海全是水。 纵观明清两朝对于中南半岛的影响,实控也好,册封也好,朝贡也好,根本原因就一个,绝对的国家实力。 以绝对的国家实力碾压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中原王朝的对手,就是耗也能耗死他们。 而中南半岛能够抗衡中原王朝的资本,也只有自然环境了。 这一次朱由检派大军南征,主帅石见伯曹文诏就染了瘴气,卧病在床。 而南征大军中的士兵,也多是从南方抽调的,目的就是为了适应当地的气候。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中南半岛得以收复,也不会再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了。 捷报传回来,朱由检便立刻责令军政部,按例封赏有功之臣。 石见伯曹文诏,晋世侯,加太子太保。 平南伯周遇吉,晋世侯。 江户伯黑云龙,追封江户侯,封其夫人为江户侯夫人,其长子黑明道承袭江户伯爵位,子孙世袭。 平东伯曹变蛟,晋世伯。 黄得功封靖南伯,子孙世袭。 孙传庭,封威南伯,子孙世袭。 对于中南半岛的统治,朱由检将其北部划入了云南,归云南管辖。 其余部分,划分四个都司,缅甸都司,老挝都司,暹罗都司,真腊都司,各设总兵、巡抚。 为了统一调度,朱由检又在这四个都司上面设立了中南总督、镇守总兵官、镇守太监。 可中南半岛离京师太远了,有什么事单靠京师根本就来不及,只能是在四个都司上面再增设一级机构,负责军政事宜。 至于总督名称为什么叫中南总督,很简单,中南半岛为什么叫中南半岛呢,就因为它在中国以南。 所以,中南半岛上除了交趾、占城以外,就是中南总督的辖区了。 兵部尚书傅宗龙加太子少傅、右都御史,任中南总督。 南京镇守太监张彝宪任中南镇守太监。 靖南伯黄得功任镇守中南总兵官。 威南伯孙传庭改任兵部尚书。 其余有功将士,按例封赏。 率部归降的真腊王,赐其姓罗,名义,封其为顺义侯,世袭罔替,在京师予府邸一座,择其全家来京居住。 其余归降的军官士兵,全部打散,分别编入东瀛都司、吕宋都司、澳洲都司。 总之,不能让他们再在原地待着,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照崇祯二十二年之例,再次大赦天下,南北两京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发放米面各一斤,在京官员恩赏一月俸禄。 并于明年正月,告天地、宗庙。 以英国公张世泽、出云侯祖大寿告天地。 以驸马都尉玉田伯巩永固告宗庙。 洪武十年以后,每年春正月合祭天地于南郊,等到嘉靖九年,嘉靖帝改合祭天地为分别祭祀天地于南郊、北郊。 所以明朝前期告天地者为一人,明朝后期告天地者就变为了两人。 原英国公张之极去世,其子张世泽承袭英国公爵位。 按照明朝的惯例,请告天地者,一半都是公爵、或是当时资历最年长的勋贵。 英国公是勋贵之首,老英国公张维贤又有两次从龙之功,前英国公张之极也是立有大功。 朱由检对于英国公府,也是恩宠备至,一登基就封张之极为英国公世子,待其死后,又追封郡王。张维贤死后也是被追赠了太师。 爱屋及乌,再加上张世泽又是在京的国公,所以张世泽便和在京勋贵中资历最老的出云侯祖大寿,请告天地。 请告宗庙者,则多为驸马或是有皇亲身份的勋贵。 巩永固既有玉田伯的爵位,同时又是驸马都尉,这差事,自然是非他莫属。 第552章 商税 崇祯二十五年正月,告天地、宗庙隆重结束,新年也过去了。 只是,很多人都心绪不宁,以往收复东瀛、吕宋、安南、占城,乃至那么大的南洋,皇帝都只是照例封赏有功之臣而已,怎么这一次偏偏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猜归猜,想归想,该干的活还得干。 年虽然过完了,可是事还有不少呢。 首先就是藩王就藩。 去年,东王就藩了殷洲,南王就藩了缅甸。 等到今年,就藩的藩王更多,需要跟随他们去封地的军队、百姓更多。 朱由检的两个儿子,北王、翼王要就藩。 北王就藩忽兰忽失温城,这是当年孙传庭任宣大总督的时候修筑的城池,为的就是威慑漠北。 只不过朱由检现在已经把忽兰忽失温城改名了,改为了镇北城,与广西的镇南关相对应。 北王就要就藩镇北城,一来震慑漠北蒙古,二来阻挡沙俄扩张,替朝廷守着北大门。 翼王则就藩于西番的拉萨,替朝廷坐镇藏地,与西康都司共同治理西番。 另外就藩的就是朱由检的三个叔叔,瑞王、惠王、桂王。 瑞王就藩暹罗,惠王就藩真腊,桂王就藩老挝,与就藩缅甸的南王一同替朝廷镇守中南半岛。 中南半岛是一定要消化掉的,而朱由检的儿子有限,很多重要的地方又都需要藩王镇守,作为与朱由检血缘关系最近的三位叔叔,他们就一直被留到了现在才就藩。 瑞王、惠王、桂王,这三位藩王的岁数都不小了,头发胡子都白了。 尤其是桂王,世子、次子,接连病逝,整个人看不到一丝精气神。 所以,这三位藩王,年纪最大的瑞王、精神不振的桂王,都没有去封地,而是让他们的世子前去,他们则留在京师安享晚年。 倒是惠王,虽然年迈,但精气神很足,兴冲冲的就带着一大家子人去真腊就藩了。 瑞王原来的封地是汉中府,他如今的封地暹罗,那么暹罗都司内的卫所则以汉中府治下的州县为名。 惠王原来的封地是荆州府,他如今的封地真腊,那么真腊都司内的卫所则以荆州府治下的州县为名。 桂王原来的封地是衡州府,他如今的封地老挝,那么老挝都司内的卫所则以衡州府治下的州县为名。 南王是朱由检的儿子,最初封其为南王,就是为了让他就藩缅甸的,也就没有封地。 按照朱由检的规划,在大明以外收复的土地,除了交趾和东瀛这两个汉化程度深的地方外,其余地方,全部采用大明内地的地名。 这样做,就是为了消弭原有势力的影响,增强汉化,同时,也在客观上深入当地的统治。 到最后,就算这些地方脱离大明的统治,可是一看其境内的地名和大明境内的一样,这就是的现成法理依据。 由于南王没有封地,在他就藩缅甸的时候,朱由检便下令缅甸都司内的卫所名称,按照直隶省南部大名府境内的州县名称来。 南王、瑞王、惠王、桂王,虽然四个人就藩中南半岛,但他们的封地只有四个都司内的部分地区,不可能都给他们,其余的地方归朝廷管理。 待藩王就藩之事安排完毕后,朱由检接着又调整了部分官员。 首先,税务司更名为税务部,位列工部之后。 马士英任税务部尚书,卫景瑷任左侍郎,左懋第右侍郎。 马士英是贵州人,卫景瑷是陕西人,左懋第是山东人。 税务部,税务部,那是收税的,最主要的就是收江南的税。因此,绝不能让出身江南的人担任税务部堂官,不然,让他们收自己家的税,不太现实。 洪承畴,加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右副都御史,担任两江总督,总督应天、江苏、安徽、江西治安军务及政务。 同时,罢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四省管理税,各省府州县统一征收商税。 粮食买卖不收税。 直隶、山东、山西、河南,这个省份征收的管理税,其实就是换了名字的商税。 从这四个省征收的管理税,除去相应的行政开支以外,其余的全部反哺给这四个省份了。 反正收的管理税是收商人的,和普通百姓没多大关系。 说的再仔细一点,就是和普通百姓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可能会有间接关系。 就是朝廷向这四个省的商人收管理税,那有的商人可能就会涨价。 经过不遗余力的向这四个省反哺管理税,这四个省的道路、桥梁、学堂等建设,那在大明是名列前茅,相当于是是模范省。 这四个省的百姓对朝廷的向心力,也是与日俱增。 如今天下大定,又有如此大捷,朱由检自然是要借题发挥,好好的治理江南。 第553章 厘定税制 征收商税的消息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怪不得这两年打了胜仗,皇帝又是告天地,又是告宗庙,弄这么大动静,合着在这等着我们呢。 等消息发酵了三天之后,朱由检特意召开了早朝。 “诸位,税收乃是国家命脉之所在,之前我大明税收不振,国库不盈,也使得朝堂上下,不得不变的吝啬起来。” “自朕登基以来,每每因国库空虚而夜不能寐。偏偏当时又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外有强敌窥伺,内有流寇作乱,还有土司趁机兴风作浪。” “如此险境,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禁感到后怕。” “所幸我大明上下,君臣一心,百官尽职,将士尽责,才能化险为夷,才能有今日之中兴。” 内阁首辅贺逢圣跪倒在地,“全赖祖宗庇佑,陛下鸿福,我大明才有今日之中兴。” 其他大臣也是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群臣,“如今天下大定,海晏河清,究其原因,除了我大明君臣一心之外,还有有赖于税收充盈,国家充裕。” “盐税流失,朝廷所得寥寥无几,朕就推行了盐政改革,效果也是较为可观。我大明的百万雄师,皆是依靠盐税支撑。” 卫所一裁撤,全部改为募兵,那么军费开支就必须要朝廷承担。朱由检就把盐税,全部划为军费,以盐税养军队。 经过盐政改革之后,食盐全部由官府售卖,大明朝那么多人,哪天都得吃盐,这利润和税收,是相当可观的。 为防止盐政再次腐化,朱由检直接就将盐税和军队挂上钩。 哪个地方的盐税要是越来越少,那就直接让这帮子当兵的去找你负责的官员。 不过,盐税虽然和军队挂上了钩,但是军队是绝对不能碰食盐买卖的,不光不能碰食盐,什么买卖也不能碰。军队的军费、军需,只能由朝廷拨给你。 你说我自己想办法挣钱给军队发军饷,不给朝廷添负担。那好,既然你这么为朝廷着想,那么,请把你的生命奉献给朝廷吧,朝廷要用你的首级正军纪。 军队要是有了财政收入,那不是和唐朝的藩镇一样了。 也正是朱由检将盐税直接和军队挂钩了,这些文官也就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朱由检接着说道:“盐政改革之后,朕又清查人口和田亩,并将人头税、徭役等各项税种合并为农业税,按照田亩数量征收。” “百姓有粮的交粮,有钱的交钱,有生丝的交生丝,田地多的多交,田地少的少交。百姓负担减轻,朝廷收起来也方便。” “此两项改革,虽是朕提议,但也离不开诸位爱卿的支持。也正是因为我大明君臣一心,尽职尽责,不增加税目,不惊扰百姓,使得国库充盈起来。” “也是着眼于此,朕不禁想起来宋朝。北宋未曾拥有燕云十六州,到了南宋更是只有半壁江山,可宋朝却不曾为因为财政问题而困扰。” “何也?” “哪位爱卿能为朕解惑?” 户部尚书路振飞随即出班,躬身道:“回禀陛下,以臣愚见,当是工商繁荣也。” 路振飞是朱由检特意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的,既然要改革,那么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就必须要让有魄力的人来干。 朱由检点点头,“路尚书说的不错。” “张择端有一幅画作,名为清明上河图,极尽当年东京汴梁的繁荣。而我大明能比的上北宋东京汴梁的,恐怕不止一个两个吧。” “南京,苏州,杭州,哪个不比东京汴梁要繁华。自市舶司设立,泉州、广州也是一片生机,也不比东京汴梁差。” “甚至山东的临清,也足以比肩东京汴梁。” “我大明国土比宋朝辽阔,人口比宋朝多,工商比宋朝繁荣,可为什么我大明的商税,却远远不及宋朝?” “朕百思不得其解,可有哪位爱卿愿意为朕解惑?” 这下子,没人回答了。 这玩意,一个弄不好就要得罪人。 回答好了,容易得罪同僚。 回答不好,容易得罪皇帝。 无人应答,也在朱由检的意料之中,他能看的出有些大臣是想说的,但是,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没有站出来。 其实,朱由检为了改革,已经特意提了一批少壮派的官员上来,他们这些人本来是应该和朱由检打配合的,但是,朱由检已经提前嘱咐了,你们先不要露头。 这种时候,谁出这个头,那就是众矢之的,就是活靶子,以后很难在官场混了。 前身的崇祯皇帝有一个毛病,就是好甩锅。朱由检则不然,有什么事,只要是他能扛得住的,就不会甩锅给下面的大臣。 自古以来,变法者都没有好下场。 秦之商鞅,车裂而死。 宋之王安石,千夫所指。 况且,面对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一般的官员也顶不住,朱由检是打算自己亲自下场了。 “商税,商税,关键不在于商,也不在于税,而在于收。” “宋之财政,有盐铁、户部、度支,分工明确。宋虽只有半壁江山,却能稳坐天下三百年,怕是也得益于此。” “以史为鉴,朕将户部下属衙门细分,又单独抽出了税务部,专职负责税收事宜。” “之前我大明的税收,繁琐混乱,期间修修补补,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无法惠泽后世。” “所以,朕才将税务司升为税务部,为的就是保证我大明的税收,保证朝廷这几座宫殿、几个衙门里的人,不用再为度支发愁。” “马尚书。” 税务司尚书马士英立刻出班,躬身行礼,“臣在。” 朱由检看向马士英,“大海航行靠舵手,税务司升为了税务部,你这个税务部尚书要把税务部的差事扛起来。” “散朝之后,你带着税务部的人,将我大明的税制全部整合一遍,哪些该收,哪些不该收,哪些少收了,哪些多收了,都要厘定清楚,该改的改,该补的补。”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二月二十之前,把厘定好的税制送到内阁和司礼监。这个月,将厘定清楚的税制下发到各省府州县,以后就按这个标准,统一征税。” “臣遵旨。” 第554章 动一动 税务部尚书马士英散朝之后,带着税务部的一干人等,就开始厘定税制。 其实,自朱由检将整合徭役、人头税以及其他一些杂税为农业税之后,大明的税制已经基本上厘定了,现如今,马士英要做的就是厘定商税。 而厘定商税最关键的就是,商税的税率是多少。 明初的商税税率是十五税一,后来明太祖朱元璋考虑到商税税率过高,容易引起物价上涨,给百姓造成负担,就把税率调到了三十税一。此外对于一些百姓的日用品,干脆就不收税。 在朱由检看来,别说三十税一了,就是十五税一都太少了。 所以朱由检在让管理局收管理税的时候,都是以十税一为基准的。 当然,小摊小贩则相对要低一些,行业不同,税率高低也有一定上下浮动,就像民生行业,就要低一些,粮食干脆就不收税。 而赌场、妓院,一直都是收他们七成的利润。 税务部尚书马士英,这个人很聪明。 历史上,一些文人把马士英描绘成误国误民的奸臣,这就言过其实了。 马士英能力是有的,不敢说多么突出,但比起弘光政权那些人来讲,那就强太多了。 可以说他争权夺利,可说他是误国误民,是奸臣,就不太合适了。 毕竟马士英是以身殉国的,比绝大部分文人要强的多。 而同样备受文人所推崇的史可法,我们不能否认史可法的气节,但是,史可法对于当时的弘光政权来讲,于国无益。 史可法孤身守扬州,可是史可法他守扬州的时候,什么有效的防御措施都没准备,甚至他的下属给他提的一些建议,他也没有采纳。 可以说,史可法他守扬州,就是奔着死去的。 我们虽然不能否认史可法的气节,但是,说史可法以身殉国,倒不如说他是以身殉名。 他用一死,保全了他的名声,也成全了他的名声。 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否认史可法的气节,在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我们也需要这样的忠贞报国之士,我们也应该敬佩这样的人。 但史可法的能力,真的是不忍直视。 在当时的背景下,不能苛刻的要求史可法击退清军,他但凡在扬州做出点像样的抵抗来,也算对得起他督师阁部的身份,弘光政权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朱由检也是看中了史可法的气节,这才让他担任军法次长,你史可法虽然投笔从戎了,但是没必要领兵,也没必要做一些实事,管管军纪就可以了。 而马士英这个税务部尚书,也是朱由检特意选出来的。 马士英久经边疆,在边镇担任巡抚,后又任东瀛巡抚、东瀛总督,他又是贵州人,和那些江南士绅没有什么勾结。 能力也够,资历也够,而且去年他还在东瀛总督的任上呢,可以说在政治上相对干净了。 马士英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什么厘定税制,不就是厘定商税嘛,商税的税率,之前收的管理税税率,那不就是现成的吗。 他就拿管理税的税率,适当的补充调整了一下,很快就完事了。 但是,皇帝的要求期限是二月二十,马士英虽然厘定完了,但他不能马上就交上去,他要是马上就交上去了,其他大臣不得以为是提前谋划好的。 可也不能交的太晚了,因为这一次交上去,肯定得有人不满意,就得争论起来。 皇帝说了,下个月就要将厘定的税制发文到省府州县,要是交的晚了,就没时间改了。 所以,马士英花了十五天的时间,他本人和税务部的两位侍郎就住在税务部了,整天熬夜,终于在二月十七这一天交到了内阁。 提到税制,就免不了提到官绅一体纳粮。 这一点朱由检虽然没有刻意的提出来,因为大明朝从来就没有说过士绅可以不交税,官方就更没有说过了。 明朝,士绅可以免除徭役,但不能不交税。 有功名的人,名下的部分田地,可以不交税。在任的官员,也有适当的优免,甚至后来还包括了致仕的官员也在优免之列。 只是,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 优待读书人,本意是好的,可是,到后来就逐渐的演化为,类似免除赋税了。 再有就是,下面的那些士绅,人家交税全凭心情,自己有功名,名下有产业,朝中有关系,人家压根就不怕你地方官。 甚至地方官还得看本地士绅的脸色。 那想从人家手里收税,就更难了。 简单来说就是,再好的制度执行不下去,也是白搭。 对于这一点,朱由检没有刻意的再提出来,而是嘱咐了一声,一切按朝廷的制度执行。 之前关于士绅不纳税,朱由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的计较。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既然要厘定税制,那就一块执行。 反正都是要得罪人了,长痛不如短痛,那就一块来吧。 还有就是火耗归公。 火耗,起源于万历年间。 张居正变法时规定,所有赋税全部改收白银。那么从百姓手里收上来的银子,有大的,有小的,不好统计。 各地官府在百姓手中收了白银之后,要重新铸成银锭,而后再上交朝廷。 那收上来的碎银子就要重新回炉融化后再铸定,那么这一过程中,熔炼出的纯银,可能就要比收上来的白银重量少,这就产生了火耗。 可朝廷向地方收的税银那都是有准确数字的,要是收上来的银子熔炼出的银锭没有达到这个数怎么办? 官府自然是不可能自己补上这个差额的,那就只能在征收的时候多收一些了。 但这火耗有多少,征收的时候该征收多少,那可就说不准了。 比如说一两银子有一钱的火耗,那么收的时候收一两一钱也就够了,但收一两二钱也不是不可以。 我向朝廷交一两一钱,那剩下的,对吧。 目前大明的税收,只收三样,粮食,生丝,银元。 粮食,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而且朝廷还鼓励百姓以粮食缴纳赋税, 生丝,是织丝绸用的。 征收白银所产生的火耗,在户部统一发行银元之后,已经解决了。 一块银元就是一两银子,也不用地方官府再回炉重新熔定了,火耗自然也就没了。 与此同时,朱由检又给官吏增加了俸禄。只不过也不能算是俸禄,而是额外发放的,叫补贴。 把火耗从官员手里抠出来了,那就得给人点好处作为交换。 就像雍正皇帝一样,火耗归公,但又有了养廉银。 可就算是雍正皇帝和官吏做了利益交换,依旧是免不了受人编排。 朱由检也知道,自己将来也免不了要受人编排,但他不在乎。反正明朝皇帝被编排,那都是常事了。 更何况,按照明朝皇帝的寿命,四十岁是一道坎。 大明十六帝,除了下落不明的建文帝之外,就只有洪武、永乐、洪熙、成化、嘉靖、万历,六个人活过了四十岁。 而朱由检现在已经迈过了四十岁这道坎,在大明的历代帝王中,算是长寿的了。 活了这么久,也该动一动了。 第555章 奉旨生病 税务部尚书马士英将厘定好的税制送到了内阁,司礼监的掌印、秉笔太监也来到了内阁中,双方共同审核税务部厘定出的税制。 内阁中,首辅贺逢圣,左次辅威南伯孙传庭,右次辅周延儒,分管户部的大学士范景文,分管礼部的大学士张秉文,分管都察院的大学士兼左都御史王应熊,分管大理寺的大学士兼大理寺卿刘理顺,与司礼监的人,左右两边分开落座,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份税制议案。 内阁中的这些人,有按资历熬上来,也有朱由检特意提上来。 左次辅为南伯孙传庭,这就是朱由检特意放到分管军事的左次辅的位置上。 去年腊月,孙传庭接任兵部尚书,过了年,朱由检擢升他为左次辅。 按理来说,内阁辅臣应该是文臣,孙传庭封了爵,就应该归到勋贵之列了,就不能再入阁了。 为此,有不少人都上疏,以不合规制为由,阻挠孙传庭入阁,但都被朱由检打回去了。 朱由检也有理由,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进士,那是天子门生,正儿八经的文臣,谁敢说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不是文臣? 左都御史王应熊,也是朱由检特意提上来的。王应熊为人强势,做事果断,改革,就需要这样的强势人物。 把王应熊这样的硬手放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就是让他盯着考成法。 大理寺卿刘理顺,崇祯元年进士,那是朱由检一手提拔上来的,绝对的心腹,也是甲申国变时以身殉国的忠臣。 而且,刘理顺中进士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的,如今已经年近古稀了。就算是因为改革被弹劾罢官,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分管户部的大学士范景文,也是朱由检培养的改革派,同样也是甲申国变时以身殉国的忠臣。 虽然朱由检在内阁中有亲信,但依旧是有人反对新厘定的税制。 谁呢,内阁首辅贺逢圣。 贺逢圣是内阁首辅,文官之首,他代表的是天下文官。 其实,贺逢圣不一定是真心反对改革,但是,这次改革触动了士绅的利益,而他贺逢圣身为士绅代表,内阁首辅,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要反对。 贺逢圣心里也明白,此次改革,势在必行,他出言反对,很大程度上会被罢官,但他也乐得如此。 他若是因为此事而被罢官,那他就是为天下士绅仗义执言才落得如此下场,声望是有了, 再有,因为改革而罢免了内阁首辅,也可以彰显出差此次改革的决心,谁要是再阻挠,再反对,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内阁首辅贺逢圣这一上疏反对,有不少官员也纷纷跟着上疏反对。 什么按照太祖年间的税率,商税是十五税一,新税制是十税一,这有违祖制。 什么太祖就定下了要优待士子,可此次改革却要减免对士绅优待,这也是违背祖制。 其他的,噼里啪啦还有一堆,反正那些人有的是理由。 说白了,奏疏的内容也没什么营养,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朱由检单独召见了内阁首辅贺逢圣,君臣二人讨论了半个时辰,其他人则就没有资格被召见。 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据从外面值守的小太监嘴里传出来的消息,是首辅贺逢圣反对改革,尤其是关于优待士绅的问题上,更是慷慨激昂的与皇帝辩论。 事情的结果,也很简单。 朱由检第二天就下了诏命,内阁首辅贺逢圣,身体抱恙,无法正常理事,特赐其白银五万两,黄金五百两,绸缎百匹,以原俸回乡休养。 此诏命一出,满堂哗然。 内阁首辅贺逢圣,见过他的官员可不在少数,老头子虽然也上了年岁,但面色红润,眼不花,耳不聋,中气很足,一顿饭吃的也不少,能吃能喝,那就不是得病的样子。 因此,这个诏命一出来,时人戏称贺逢圣是奉旨生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君要臣生病,臣也不得不生病。 贺逢圣,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动,很自然的就接了旨。 接了旨的当天,贺逢圣将手头上的公务移交给了右次辅周延儒,然后回了家,让家里的亲人和仆人收拾行囊,第三天就带着家眷回了老家。 当然了,贺逢圣是内阁首辅,那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一路上兵部安排了士兵护送,沿途的驿站也是按该有的标准接待,也不收费。 等贺逢圣回到家乡,家乡的士绅是摆开了队伍,热烈迎接。 迎接的这些人,有因为贺逢圣为士绅仗义执言被罢官,心有感动来的。 但更多的还是想溜须拍马,因为贺逢圣虽然是得罪了皇帝,但毕竟是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朝堂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 再加上他这边是因为为士绅仗义执言才被罢官的,在士绅中也有声望。 贺逢圣从指头缝里稍微漏出来点好处,那就够他们的了。 因此,贺逢圣虽然是奉旨生病,回乡休养,但从迎接的阵势上来看,倒更像是荣归故里。 贺逢圣呢,则将皇帝赏赐的金银,全部惠及乡里,修桥铺路,建设学堂,救助孤寡,当地人无不称赞。 贺逢圣奉旨生病,回乡休养之后,朱由检又下了一道旨意。 如今大明境内的藩王,已经全部移藩了,那么,各地的官府,全部移入各地的藩王府中。 比如,甘肃巡抚衙门,搬到肃王府。 陕西巡抚衙门,搬到秦王府。 山西巡抚衙门,搬到晋王府。 四川巡抚衙门,搬到蜀王府。 河南巡抚衙门,搬到周王府。 其余的亲王府、郡王府也是如此。 待各地官府衙门搬迁后,原官府衙门,全部改为学堂,以供百姓读书。 对于科举,朱由检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在考试题目中,除了传统儒家经典外,还适当的加了一些较为实用的题目。 在各地的学堂中,也有此类内容的教育。 不过,朱由检并不是一下子就改变的,而是一点一点的掺沙子,先是在题目中增加那么一两道,而后再慢慢的增大比例。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掺沙子,在科举试题中,已经占据了一定的篇幅,但大头还是儒家经典。 由于是潜移默化,循序渐进,虽然也曾引起了一些反对的声音,但在朱由检府坚持下,终究还是得以实行。 当然了,殿试,考的还是策论。 科举到最后,选的就是官,策论是免不了。 都说明朝的八股文禁锢了人们的思想,其实也不尽然。 明朝的思想家,可谓是人才辈出,最典型的就是王阳明,那是圣人。 还有着名的“不粘锅”赵贞吉,那也是心学大家。 八股,八股,八股只是一种格式。 还有考试用的四书五经,四书章句集注,那就是类似于教辅资料一样的东西。 科举考试从四书五经中出题,可是这种东西不是数学题,一就一,二就是二,而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你有的理解,我有我的体会,可评判总得有一个标准吧。那就干脆按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来,朱熹是怎么说的,那咱们就怎么来。 最重要的是,四书五经这种书籍,很普遍,哪都有卖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要买,也是能买得到的。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下,这也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公平。 前面那些都是洒洒水,科举考试最考验人的,是殿试。 因为殿试出的题目,基本上都是当下的时政。没有点真本事,还真不好糊弄。 科举,是天下人改变命运的阶梯,向来是备受关注,这一次朱由检将原来的官府衙门改为学堂,在朝堂上通过的很快。 第556章 洗地 科举,是天下人改变命运的阶梯,向来是备受关注,这一次朱由检将原来的官府衙门改为学堂,在朝堂上通过的很快。 不过,这也与朝堂上的焦点在税制改革上有关,对于这点小事,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可也有一人,他的心思既不在税制改革上,也不在兴办学堂上,而是在官位上,这个人就内阁右次辅周延儒。 内阁首辅贺逢圣这一退,首辅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左次辅威南伯孙传庭,既管军事,本身又是勋贵,他是不可能接任首辅的,那么,能接任首辅的,就只有他右次辅周延儒了。 按理来说,周延儒接任内阁首辅,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周延儒的心中,却踌躇万分,他既想接这个首辅,又不想接这个首辅。 那可是内阁首辅,天下文官之首,多少人争破了脑袋想爬到这个位置上,他周延儒自然也不能免俗。 要是接了这个首辅,就看眼下的情况,新厘定的税率肯定就要往下推行了,那么,他就免不了要被人所诟病。 甚至被攻击弹劾,下场悲凉。 这也是周延儒内心纠结之所在。 但真正等到让周延儒接任内阁首辅的圣旨下来,周延儒的烦恼立刻就没有了,那可是内阁首辅呀,谁不想当。 周延儒很痛快的就接旨了。 朱由检也知道周延儒这个内阁首辅不好当,于是乎,朱由检就给周延儒加了少傅。 如今,周延儒的官职全称是:荣禄大夫柱国少傅吏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 位极人臣。 同时,追赠周延儒三代,其父亲、祖父、曾祖父,皆追赠吏部尚书。 另外,封其妻为一品夫人。 在明朝,官员的母亲或妻子的名号与官员品级相对应。 根据明史职官中的记载:外命妇之号九,公曰某国夫人。侯曰某侯夫人。伯曰某伯夫人。一品曰夫人,后称一品夫人。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宜人。六品曰安人。七品曰孺人。 既然想让周延儒这个内阁首辅拼命,那就得舍得下本钱。 左右不过是一些类似荣誉性质的封赏,朱由检没必要再扣扣搜搜的了。 而周延儒在得到这些加衔之后,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如此殊荣,是当今天子御极二十五年来文臣中的头一份。 惊的是,这泼天的富贵给了他周延儒,他周延儒要是接不住,恐怕皇帝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如今税制改革闹得沸沸扬扬,他周延儒又晋升首辅,就免不了要陷入其中。 他要是力主推行,那就是站在了天下士绅的对立面。 他要是出言反对,贺逢圣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更重要的是,贺逢圣可没有如此殊荣,皇帝可没对他下这么大的本钱,皇帝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而且他贺逢圣当首辅也有年头了,也过足了瘾,而我周延儒才刚当上首辅,还没捂热乎呢,要是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甘心。 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就这样,周延儒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周延儒下定了决心,新厘定的税制,我同意。 既然不能名垂青史,那就遗臭万年,我豁出去了。 内阁首辅周延儒这一同意,再加上皇帝施压,新厘定的税率才艰难的得以通过。 但还是有人不同意,跪在宫门外,言辞恳切的请求朱由检收回成命。 对这些人,朱由检毫不理睬。 这件事,成功了就是嘉靖朝的大礼仪之争,失败了就是万历朝的国本之争。 如果朱由检顶不住压力,那么他登基以来凭借一个又一个大捷积累的威望,就会荡然无存,以后再想改,就比登天还难。 朱由检站在乾清宫的殿门前,略微停了一会,扭头对着一旁的王承恩吩咐道:“去把王德化叫过来。” “是。” 王德化可不是什么好人,历史上打开北京城门迎接李自成,就是他。 朱由检用他,让他提督东厂,也正是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 很快,王德化就赶过来了。 因为有大臣跪门,王德化身为东厂提督太监,早就得到了消息,他就知道皇帝的召见他,所以他一直侯着呢。 “奴婢王德化参见皇爷。” “来的时候,外面的那些人可都见到了?” “回皇爷,奴婢见到了。” “见到了就好,你带着去,查查外面的那些人,哪些是该当值而未当值的,以擅离职守,全部拿办,押到都察院去。” 王德化就是一愣,“皇爷,不是应该下锦衣卫诏狱吗?” 朱由检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看向了王德化。 王德化浑身一个激灵,躬身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带人去。” 朱由检了解那些人,你要是把他下锦衣卫诏狱,反倒是助长了他们的名声。 他们要是从诏狱里活着出来,那就是声名大噪。 他们要是死在了诏狱,再经过文人渲染,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是以死直谏的忠臣,是敢于直言的铮臣。 待王德化走后,朱由检又对着王承恩吩咐道:“派人把宫里地都扫了,尤其是宫门前的地,扫完之后,用净水泼洒,洗地,不要吝啬用水。” 第557章 泼水 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双腿跪倒在地,身子却是趴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原因为他,朱由检让他带人去核查把跪门的那些大臣,谁该当值却未当值,反而是跪在宫门外添乱。 这些还不好查吗,很快王德化就查清楚了,随即就安排人将那些人架走,带到都察院去。 可是,这其中有一位是陕西道御史,都六十多了,脾气很硬,东厂的人架他,他根本就不动。 没办法,王德化只好让人强硬架走。 但这陕西道御史拼死不从,来回挣扎,一口一个阉贼的骂着王德化,就在双方推搡的时候,这位陕西道御史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那些跪门的官员可算是找到理由了,更来劲了。 王德化见惹了麻烦,急忙跑回乾清宫向朱由检禀报。 朱由检得知之后,略感惊讶,但也仅限于此。他自登基以来,处置文官,除了奉旨生病的贺逢圣,其余人,全部都是合理合法的处置的。 按照大明律,你犯了哪条,我就按哪条治你,该抓就抓,该杀就杀,都有法律依据。 这样一来,虽然其他文官想要求情,也无法张嘴。朱由检本人,也不会落一个残暴的罪名。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倒还是头一次。 不过,朱由检也不担心,大明朝死在廷杖之下的官员多了,也没怎么着,更何况这个陕西道御史是死于意外。 王德化趴在地上,眼珠滴溜溜直转,反正皇帝也看不见,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应对的措辞。 “王德化。” “奴婢在。” “宫门那些人有多少是擅离职守的,都查清楚了吗?” “回皇爷,奴婢都查清楚了。” 朱由检走到殿门前,眺望远处,“查清楚了就去办,把那些人都带到都察院去,按擅离职守查办。” “死了的那个御史,告诉内阁,按例抚恤。” 王德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是,奴婢这就带人去办。” 王德化刚想起身,却又被朱由检叫住了,本来抬起的右腿,立刻又放了下来,再次恭恭敬敬的跪着。 “你先起来。” “奴婢谢皇爷恩典。” 朱由检收回目光,看向王德化,“这乾清宫里每天人来人往,地上都踩脏了,你刚刚跪倒在地,衣服上也沾染了泥渍。” “办完了差事,去浣衣局把你这衣服好好的洗洗。” 王德化听了这话,整个人如丧考妣,去浣衣局,内廷四司八局十二监,这二十四衙门里浣衣局可是发配人的地方,去这里的人,过的日子往往都是生不如死。 聪明的人,不爱多费口舌,王德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能进司礼监,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那就说明这是一个聪明人。 在这个关头,王德化明白,什么都不能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他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了一个头,“奴婢遵旨,待办完了差事,奴婢就去浣衣局。” 朱由检看着王德化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自思索,这个王德化不是什么好人,让他提督东厂,就是为了让他干脏事的。 如今税制改革刚刚推行,以后的事还多着呢。 这个王德化提督东厂也有些年头了,锐气也比之前盛了不少,虽然他不敢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表露,但是在面对其他太监时,可是没少了作威作福。 让他去浣衣局,直接就把他从云端打到了谷底,让他尝尝这种巨大的落差,等到税制改革出了事,那时候再把他放出来,效果才会更好。 “王承恩,吩咐人去洗地,尤其是宫门前,日落之前,地面不许干着。” “奴婢明白。” 宫门前是哪,不就是那群跪门大臣所在的地方吗。 很快,一群小太监就拿着扫帚走了出来。 司礼监的一个随堂太监在一旁指挥,“好好扫,扫干净点。” 几十把扫帚一动,把尘土全都朝着跪门的大臣那里赶。 皇宫里面,卫生自然是差不了的,可是,士可杀不可辱,对于那些文官来讲,扫帚朝着他们来,不就是把他们当垃圾了吗。 他们哪受得了这个。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没看到这有人吗?” 这司礼监的随堂太监都没拿正眼瞧他们,“诸位大人,这皇宫是陛下居住所在,必须保持整洁。” “司礼监定下了规矩,皇宫卫生是三天一小扫,五天一大扫。今天正赶上了五天一大扫,诸位大人若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先回去嘛。” 这些大臣一听就明白,这是变着法的赶我们走呀,我们就不走。 “既然是为陛下做事,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受点委屈,那也是应该的。” “这位大人可不敢这么说,陛下早有嘱咐,说诸位大人都是大明朝的栋梁,内廷中无论何人,都必须要礼敬。” “既然诸位大人不肯离开,我们又有差事,不能不这么做,那就请诸位大人暂时忍耐,我让人动作快一点也就是了。” 这随堂太监嘴上说的让人动作快一点,可下面的小太监愣是拿着扫帚在这些大臣身旁舞扎了近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完了,拿着扫帚的小太监们都走了,这些大臣们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平时就看不起这些内廷中中,若不是为了跪门逼迫皇帝改变想法,他们又怎么会如此忍耐这些小太监拿着扫帚在他们身旁胡闹。 可是,他们明显是高兴的早了,因为那些小太监们虽然是拿着扫帚走了,但每个人却又拎着一桶水走来了。 拎着水桶的这些小太监早就得了指示,但他们毕竟不是司礼监中的那些有权势的太监,因此对于文官多多少少还是不敢太放肆。 他们拎着水桶,眼神齐刷刷的望向那司礼监随堂太监。 这随堂太监呵斥一声,“都看我干什么!让你们来是干嘛的!还不快点干活!” “是。”有了指示,这些小太监们也不再客气,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朝着地上就泼了过去。 溅起的水渍直接就迸射到了跪门的那些官员身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你们这是侮辱朝廷命官!真是岂有此理!” 这司礼监随堂太监淡淡一笑,“诸位大人,刚刚不是说了吗,皇宫里面,必须保持整洁,除了三天一小扫,五天一大扫,每天,除了冬季,都得用净水泼洒洗地。” “诸位大人要是觉得不方便,不妨先回去。” 有位跪门的官员哼了一声,“真是好主意。” “我们就不走。” 其他官员也随之附和,“对,我们就不走。” 那司礼监的随堂太监也不再多费口舌,“不走,那诸位大人还是暂且忍耐一下吧。” “来人呀,继续洗地。” 说着,他点手又唤来一个小太监,“你去再调一班人来,专职负责挑水,让他们把水挑到这里来,以免耽误了这里的差事。” 第558章 我亲自去 税制改革在朝廷遇到了阻力,在地方上遇到了更大的阻力。 收商税也就罢了,你还增加商税税率。 增加商税税率也就算了,你还悄无声息的把士绅的优待免了,企图不动声色的让我们一体纳粮。 你这,就太不拿我们当回事了吧。 所以,江西起了盗贼。 南京皇宫失火了,烧毁了两处宫殿。 浙江巡抚衙门也失火了,还殃及了周边二十几处民房。 江苏苏州府的关隘馆驿也失火了,朝廷派来负责督促江苏税制改革事宜的巡按御史就住在馆驿中,一场大火,人就没了。 这事,可不小。 扬州府,江苏巡抚衙门大堂内,巡抚孙之獬,布政使光时亨,按察使魏藻德,三个人静静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光时亨,崇祯七年进士,历史上就是他坚决阻止崇祯皇帝南迁,结果等到李自成大军攻进北京城,这家伙接着就投降了。 魏藻德,崇祯十三年状元,历史上在崇祯十六年超擢其为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第二年,又加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担任内阁首辅,也是明朝的最后一任内阁首辅。 当时国库空虚,崇祯皇帝命百官捐钱助饷,魏藻德为了保住家财,坚决反对。 等到李自成大军进入北京城后,魏藻德觉得自己年轻有为,才高八斗,必然会受到重用,于是便投降了。 李自成觉得堂堂的内阁首辅投降,有些不可思议,便问他,你为什么投降? 魏藻德却恬不知耻的回答道,方求效用,那敢死。 意思就是,我正准备为您的新朝效力呢,哪敢去死。 孙之獬就更不用说了,历史上的剃发令就是他向清廷提出来的。 总结起来,这三个人,没一个好玩意,所以朱由检就把他们三个都安排到了江苏。 但是他们三个谁都没想到,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被一把火烧死了。 巡抚孙之獬眉头紧锁,他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当官当了三十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一省巡抚的位置上,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仕途葬送在这件事上。 “苏州府那里,对馆驿失火有什么说法?” 按察使魏藻德回答道:“苏州知府派人送来了消息,苏州府衙里派人去查过了,说是夜里风吹倒了火烛,这才引起了火灾。” 孙之獬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恨不得用自己的眉头夹破自己的脑壳。 “一把大火,连人都烧死了,这火得有多大,不说烧成一片白地也差不了多少吧。” “馆驿还能剩下多少东西,苏州府是怎么查出来是风吹倒了火烛引起火灾的?” “这个,”魏藻德被问住了,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布政使光时亨替魏藻德解了围,“中丞大人,目前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火灾,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江苏巡按御史死在了江苏,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朝廷的问责吧。” 孙之獬对于光时亨的话很是不满,他知道,这个光时亨出身江南,未必就和那些人没有牵连。 “问责?还能怎么问责,无非就是罢官夺职,实在不行就杀头嘛。” 光时亨也感觉到了孙之獬语气中的不善,但他面对孙之獬,既是下官,又是科举的后辈,而且资历也比孙之獬浅的多,也就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中丞大人,您说笑了。” “说笑?光藩台觉得我是在说笑吗?”孙之獬反问一句。 “浙江巡抚衙门失火的事咱们都知道,朝廷处置的邸报也在今天早上发到了江苏,结果都看到了。” “浙江巡抚丁启睿,治事无能,罢官夺职,开缺回籍。” “浙闽总督冯铨,夺兵部尚书,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 “冯铨冯部堂,那是内阁首辅周阁老的儿女亲家,有周阁老在朝中转圜,尚且如此,那你我呢?” 光时亨也不说话了,低下了头,眼睛盯着自己的官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魏藻德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江苏巡按御史死在了江苏,身为江苏巡抚的孙之獬,被朝廷问责是肯定跑不了的。 那他魏藻德身为江苏按察使,管着江苏的刑名,这事,他怕是也跑不了。 受了无妄之灾,魏藻德不由得发起了牢骚。 “要我说,当初拆分南直隶的时候,就该把省府定在苏州,要是省里的衙门都在苏州,有省里盯着,说不定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孙之獬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真不知道,魏藻德是怎么考中崇祯十年的状元的,就这脑子,该不会是那一天全都用完了吧。 “苏州是什么地方呀,士绅富商比比皆是,要是省府定在苏州,省里各个衙门中的官员,早让他们用钱买去了。” “那时,你我说话,都不一定有那些人说话好使。” “魏大人,你我能想到的,朝中那些阁部辅臣早就想到了。” 魏藻德被孙之獬不动声色的训斥了一番,心中很不好受。 他知道孙之獬当初攀附魏忠贤,是阉党成员,后又抱着三朝要典哭太庙,为士林所不耻,这才导致仕途不顺。 可他魏藻德是堂堂的状元,崇祯十三年殿试,当今天子亲自点他为状元,普天之下,有几人能比? 魏藻德的心中,是很自傲的,同时,他也很瞧不上孙之獬这种人,只是孙之獬毕竟是江苏巡抚,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好发作罢了。 如今孙之獬阴阳怪气的训斥一番,魏藻德的心中不禁起了些许火气。 “中丞大人,您说的极是。可事情已然发生了,说别的都没有什么用了。” “事情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今天早上报到了扬州。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您先向朝廷上一道奏疏,讲明缘由,下官亲自带人去一趟苏州,彻查此事。” 孙之獬不置可否,因为魏藻德说的全是废话,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上报朝廷,而且死的又是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你身为江苏按察使,你不亲自去查,也说不过去。 “魏臬台是崇祯十三年的状元,相信魏臬台定能查明原因。” 孙之獬语气平淡,但在魏藻德听来,却似乎是在嘲讽他这个状元,怕他有名无实,再耽误了事。 他当即起身,“中丞大人放心。” 待回到了按察使司衙门,魏藻德喊来了两名官员,又喊来了一名有经验的老捕头。 最后,他又喊来了按察使司的杨千户,让他带着兵和他一块去扬州。 魏藻德不傻,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都死在了苏州,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但他可没那么大自信。 杨千户见魏藻德火急火燎的,就知道出了事,“大人,您先别着急,我就去调集人手,再派人去备轿。” “都这时候了还备什么轿呀,备马!” “另外,马上派人去江边准备船只,免得到时候再耽误事。” 苏州在长江南岸,从扬州出发到苏州是需要乘船的。 “是,卑职这就安排人去。” 第559章 气氛压抑 江苏按察使魏藻德带着大队兵丁来到了苏州府,查察江苏巡按御史死于火灾一事。 朝廷派来的这个巡按御史是一个正派的人,不然朝廷也不会派他来了。 这位巡按御史一到江苏,和江苏巡抚孙之獬、布政使光时亨简单寒暄客套那一套官场上的东西之后,就赶到了苏州府,督促税制改革事宜。 在大明朝,苏州府,不敢说是天下最富庶之地,但也差不了多少。 苏州官府呢,也是热情款待,又是准备接风宴会,又是安排宅院。 不过这巡按御史都婉言谢绝了,带着随从,住进了苏州府的馆驿中。 馆驿,也就是驿站中的旅舍。 苏州是天下繁华之所在,来往的人很多。再加上驿站经过改革后,又有了运送货物、代送书信等业务,规模也在不断扩大。 仅是苏州城周边,驿站就有三处,两处是在官道上,而另一处就在城中。 这位江苏巡按御史来苏州,是公事,住在驿站的馆驿中,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不正常的是,这才刚住下没几天,馆驿就失火了,人也没了。 魏藻德带着人查,可到了地方一看,大半个驿站都烧没了,那能查出什么呀。 没办法,他只能派人询问周边的人,以及当时参与救火的人,可依旧什么发现都没有。 同时,派仵作验尸,并请来了锦衣卫苏州百户所的人在一旁,以示公正,但还是一无所获。。 魏藻德面色铁青的坐在苏州府衙的大堂中,一旁还坐着苏州府的知府、同知、通判,还有两个附郭县长洲、吴县的知县。 夜深了,大堂中静的可怕。两旁的烛火还在闪腾着火苗,那扑朔的火苗就像在座众人的心,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惹得人很是憔悴。 但憔悴也得硬挺着,火苗一停,不过就灯灭了。可心要一停,那就是人没了。 “撤下去两盏灯,天再黑也吓不死人,火烛花的是朝廷的钱,一点都不知道为国分忧!” 沉了许久的魏藻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堂内的众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苏州知府黄澍明白,这是魏藻德心中有气,借此发泄而已。黄澍更明白,巡按御史死在了了苏州府,不要说按察使魏藻德脱不了干系,他这个苏州知府,更脱不了干系。 堂外立刻走进来两名书吏,从东西两侧各拿了一盏灯,弓着身走了出去,整个过程,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魏藻德稍微平复,一下情绪,他也知道他刚刚的话有些失态了,不过,他不光是冲着馆驿失火烧死巡按御史的事来的,还是冲着苏州知府黄澍这个人来的。 人死在了苏州,身为苏州知府的黄澍,不管他有没有涉案,他都肯定是跑不了。 或许是他破罐子破摔了,对于查案之事,并不热情,反而是一副滚刀肉的样子,不管怎么问,都是那一句话,是夜里风吹倒了火烛,这才引起的火灾。 其实,这不光是知府黄澍一个人这么认为,整个苏州府的官员都是认为的。 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既然死于馆驿失火,事已经发生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么,这件事就只能是意外,绝不能是其他的。 魏藻德扫量堂内众人,“我是昨天下午到的苏州府,查了一天,如一天过去了,天又黑了,依旧是没什么进展。” “苏州府离京师,说远也远,说不远也不算远。中丞大人已经写好了奏疏八百里加急急报了京师,等着吧,等不了几天,朝廷问罪的钦差就要到了,到那时,你我都去刑部大牢里待着吧。” “咱们人也不少,又都是同僚,也算是有个伴。” 堂内众人听着魏藻德的话,没有任何波动,对于这种结果,他们也是有所预料的。 不管火灾是意外还是人为,可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死了,那就必须要有人出来担责。 担责,那也是省里和府里担责,对于下面这些官员来讲,自己最多不过是罢官夺职而已,因此,他们并不过于担心。 苏州知府黄澍心里明白,他是跑不了的,那他就只能一口咬定火灾是意外。 魏藻德也愿意相信这是意外,谁没事愿意找事啊。可黄澍能这么说,但他身为按察使却不能这么说。 县里可以真糊涂,府里可以半糊涂,省里可以装糊涂,但是朝廷能能允许他们糊涂吗? 大堂中又沉默下来,有人低头不语,有人闭目养神,有人打起了哈欠。 苏州府的同知更甚,喝茶喝多了,一个劲的上茅房。 就在这同知从茅房出来,整理衣衫时,忽听得一阵声响,他还以为是有人在附近,忙的喊了一声,“取盏灯笼过来,摸着黑,老夫这官服上的腰带不好系。” 可并没有人搭理他,有声音不假,有人也不假,可人不是苏州府府衙的。 大堂中的众人也听到了声响,紧接着就看到两盏灯笼并排来到了院里,后面随着又跟进来两盏灯笼,接着又是两盏灯笼走了进来。 两队士兵提着灯笼排列在院中,两位千户服饰的军官走到大堂前,但是并没有走进去,而是一左一右恭恭敬敬的站在两旁,像是在等候什么人物。 果不其然,一位老者迈着官步从士兵人为铺成的道路中走了过来。 老者一身绯红官袍,头戴纱帽,身材略显枯瘦,可看上去却是透着一股子精明,龙行虎步,不怒自威,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让人不由得心生惶恐。 虽然院里灯光昏暗,让人看不出来人的面貌,但在江苏,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敢摆这么大的阵势,也只有一个人了。 魏藻德当即就从座位起来了,快步走到院中,堂内其他官员也是纷纷跟上,朝着来人躬身行礼,“下官等见过部堂大人。” 来人非别,正是两江总督洪承畴。 洪承畴颔首示意,“诸位不必多礼。”说着,走进堂内,在上位处坐了下来。 魏藻德和其他人跟着走进堂内,但是,洪承畴没发话,他们也不好坐,只能呆呆的站着。 有书吏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将新沏的茶恭恭敬敬的放到洪承畴身旁的桌子上,而后将原来的茶杯,刚刚是按察使魏藻德坐在上位了,那是他的茶杯,收走了,而后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刚一离开院子,这书吏就直喘粗气,因为刚刚堂内气氛压抑,吓得他都没敢大口喘气。 “我的娘呀,人家都说这当大官的有气场,本来我还不信,今个一见,还真是那么回事。” 第560章 不是这样的 江苏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两江总督的洪承畴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而且江苏巡抚孙之獬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去向洪承畴禀报了。 两江总督的驻地是在应天府,虽然洪承畴知道了江苏的事,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赶来。 因为南京皇宫也失火了,烧毁了两处宫殿,他当时忙着这事呢,等一忙完,他就带着人赶来了苏州府。 洪承畴看向堂内站立的众人,稍微顿了一下,“诸位,坐。” 众人刚一坐下,洪承畴的话便传到了众人的耳中,“诸位可查到什么了?” 虽然洪承畴没有明说查的是什么,但是众人心里都明白洪承畴问的是什么。 按察使魏藻德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又不得不开口,“回部堂大人,大半个驿站都被烧了,现场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下官派人走访周边百姓以及询问参与救火的驿卒,也没有什么发现。” 对于魏藻德的回答,洪承畴倒是不感觉奇怪,查不出来是正常的,能查出来,才不正常呢。 “对于此事,苏州府是有了结论?” 苏州知府黄澍半弓着身子,“回部堂大人,火灾过后,下官第一时间带人勘察了现场,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据苏州府治安局推断,应当是夜里风吹倒了火烛,引起的火灾。” 洪承畴语气平静,可又略带丝丝冰凉,“大半个驿站都烧没了,不知黄府台是以什么为依据推断出来的?” “回部堂大人,这并非下官府推断,而是苏州府治安局走访询问相关人员后,得出的结论。” “这是苏州府治安局推断出的结论?” 苏州府通判站起身来,没办法,在官制改革后,通判负责一府的刑名,这治安局正归他管。 “回部堂大人,这确实是苏州府治安局在经过走访调查后得出的结论。” 洪承畴不置可否,“把治安局主事的人叫上堂来。” 苏州府的通判回答道:“部堂大人,治安局的尤司吏今日休沐,下官这就派人去将他喊来,还请部堂大人稍候。” “不必了。”洪承畴拦住了想要离开的苏州府通判,而是冲着门外喊道:“侯千户。” 应声从堂外走进来一位千户,这是洪承畴总督标营里的千户,“卑职在。” “找苏州府衙的问清楚那个尤司吏的家在哪,你亲自带着人把他带到堂上来。” “是。” 侯千户找到苏州府衙的一个书吏,问清楚了地址,便带着人过去了。 等到了地方,尤司吏家家门紧闭。这也正常,毕竟深夜了,绝大多数人家早就关门睡觉了。 侯千户吩咐一声,“敲门。” “是。”一名士兵当即上前敲门。 可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倒是把对面的人家惊醒了,那人不由得从二楼窗户上往下骂,“他奶奶的,这是谁呀,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哭丧呢!” 侯千户本就因为砸门不开心里有点急躁呢,这人这么一骂,侯千户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拔出腰间的刀就朝着窗户扔了过去。 “再多说一句话,灭你满门!” 那人也被吓坏了,睡意全无,也看清楚下面是什么人了,灰溜溜的回到了床上,拿着被子捂住脑袋,大腿还止不住的打哆嗦。 侯千户对着那敲门的士兵吩咐道:“从院墙里面跳进去,从里面把门打开。” “是。” 侯千户转身又将一旁士兵的拿了过来,朝着刚刚那二楼窗户又扔了过去。 侯千户毕竟是武官,手上还是有功夫的,这一刀直接扎透了窗户纸,飞进了屋里。 “楼上的,把老子刀扔下来。” 楼上那人战战兢兢的从窗户上把两把刀扔了下来,“官爷,您的刀。” 刀落在了地上,侯千户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去捡的,一个士兵当即上前将刀捡来,恭敬递给侯千户。 侯千户接过刀,朝着楼上又喊了一声,“管好你那破嘴,要是再敢不干不净的,老子非抓你进大牢不可!”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那人连忙应答。 这时,跳墙进去的那士兵也从里面打开了门,一队士兵走了走进院中,将尤司吏喊了起来。 这尤司吏浑身酒气,那味道,要是有酒精过敏的人,当时就得倒下。 侯千户捏着鼻子上下一打量,从队伍中喊来一书吏,这是他从苏州府衙带过来的,因为他们是洪承畴的人,根本就不认识尤司吏,带这个书吏过来就是让他认人的,免得找错了人耽误事。 这书吏一看,“没错,就是尤司吏,这家伙嗜酒如命,就是他。” “是就行,带走。” 待回到苏州府衙,一路上凉风一吹,尤司吏的酒也醒了大半了,他见大堂里有这么多人,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准是为了馆驿失火的事来的。 洪承畴稍微一打量尤司吏,但没有立即问话,而是看向按察使魏藻德。 魏藻德那是状元出身,瞬间就明白了洪承畴的意思。 “尤司吏,馆驿失火是由风吹倒了火烛引起的,这是你的推论?” 尤司吏下意识的看了苏州知府黄澍一眼,这一眼不要紧,黄澍的心彻底凉了。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尤司吏也反应过来了,迅速收回目光,“回大人,是卑职的推论。” “大半个驿站都烧没了,你是以什么为依据推断出来的?” “回大人,卑职家里都是干捕快的,抓差办案凭的都是经验,现场什么都没有,周边的人也没发现异常。所以,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应当就是风吹倒了火烛引起的火灾。” “风吹倒了火烛,”魏藻德冷笑一声,“春天一般刮的是东风,可馆驿是坐北朝南,窗户是朝南开的。这东风是怎么吹进南面的窗户去的!” “就算是东风偏南一些,刮东南风,可火烛是插在烛台上的!多大的风呀,能把烛台都吹倒了!” “这个……”尤司吏被问住了。 魏藻德接着说道:“熄灯睡觉,熄灯睡觉,这人睡了,灯也就熄了。怎么,难不成这熄灭的火烛,还能引火!” “尤司吏,你是治安局的司吏,那就应该知晓大明的律法。这奉上官之命行事,乃是公罪。既是公罪,便不追究罪责。” “当着部堂大人的面,本官再问你一次,调查案卷上的结论,真的是你自己的推断?” 尤司吏顿时跪倒在地,“大人,大半个驿站都烧没了,哪还能有什么结论呀。” “调查案卷上的结论,是府台大人交代的,说是只有定性为意外,苏州府的罪责才能小一些。” 第561章 苦心 苏州府衙的大堂中,再次安静下来。 尤司吏供出,调查案卷上的结论,是苏州知府黄澍授意写的而并非是真正调查出来的。 其实,众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死在了苏州,唯有将人的死因定性为意外,才能将对苏州官场乃至江苏官场的影响,降到最小。 黄澍授意尤司吏这么做,无可厚非,换谁来,只要朝廷不派人来查,恐怕都会这么做。 只是现在死因未明,也实在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与这事有关的人,按察使魏藻德是查的查,抓的抓,什么都没查出来。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发现,只是但凡发现一点线索,不是人失踪找不到了,就是人已经死在那场火灾里。 根本就查不下去。 不过,往往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背后的指使者,若是从这一点考虑,倒也能有些端倪。 但,这只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不能贸然抓人,因为那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集团。 那么现在就需要有人为馆驿的那场大火负责,可谁来负责呢? “黄府台。”洪承畴的一声呼喊,打破破了大堂中的宁静。 苏州知府黄澍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显得不慌不忙,“下官在。” “尤司吏的话你可听到了?” “回部堂大人的话,,下官都听到了。” “那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下官忠心为国,不曾有过如此推诿的做法。” 洪承畴也不知道相不相信,却是点了点头,“我也愿意相信黄府台的为人,只是毕竟有了嫌疑,还请黄府台配合调查。” “下官明白。”说着,黄澍摘下头上的乌纱帽,捧在了怀里,而并没有放到桌子上。 意思也很明确,我现在只是配合调查,并非是真的犯了罪,而且我还是大明朝的官,不是革员,更不是平头百姓。 “来人。”洪承畴朝着堂外喊了一声。 “在。”堂外的侯千户立刻带着四个士兵走了进来。 “将黄府台带到东院去,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是。” 黄澍朝着洪承畴躬了一下身,而后跟着两名士兵走了出去。 洪承畴身子微微一侧,看向了苏州府的那个通判,没有说话,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你小子刚刚不也是信誓旦旦的说调查结论是治安局经过走访调查得出的吗。 这通判也很识趣,急忙站起身来,“部堂大人,下官负责苏州府的刑名,此事下官也有责任,愿意到东院去,与黄府台一同配合调查。” 说着,这通判也退了出去,走向东院,堂外两名士兵立刻跟了上去。 这通判出去之后,洪承畴的目光却并没有收回,而是转而看向了长洲、吴县的两个知县。 这两位知县也不是傻子,还能不明白吗,当即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也去了东院。 洪承畴这才收回目光,“这苏州府衙的事,就暂由同知署理。” 苏州府同知立刻起身,“下官明白。” 这同知也很有眼力,“府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下官不敢耽误公事,还请大人恕罪。” “勤劳公事是我等臣子的本分,这也没什么事,尽管回衙理事就是了。” “多谢大人体恤,下官告退。” 这同知一走,洪承畴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尤司吏也被带走了。 魏藻德看向洪承畴,“部堂大人,出了这么大事,朝廷问责的人恐怕不日就要到了,可这案子还没有头绪,到时候朝廷询问,您看我们该怎么回话?” “案子?”洪承畴作不明所以状,“什么案子?” “起火尚未原因查明,怎么就能确定是案子了?” 魏藻德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是是是,是下官失言了。” 洪承畴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亲了一口茶,“凉了。” 魏藻德朝着堂外喊道:“快,重新沏一杯热茶来。” “是。”一名书吏急忙走了过来,“小的这就去。” “不用了。”洪承畴拦住了那书吏,“大晚上的,喝茶喝多了睡不着觉。” 说着,起身离开,“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朝廷派的官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 洪承畴走到那书吏身旁,“府衙里可有空院子?” “有有有,同知大人已经命人去打扫了,大人,您请随小人来。” “好。” 大堂中,就剩下魏藻德一个人了,刚刚洪承畴说的话,他是听明白了。 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朝廷派的官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意思就是让他把能抓的人全抓了,把能查的事全查了。 就算是馆驿失火真的是意外,那也得做出姿态来给朝廷看。 查不查得出来是能力问题,但查不查,是态度问题。 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不然,没法向朝廷交代。 “来人!”魏藻德喊了一声。 “大人。”杨千户带着一队士兵跑了过来。 洪承畴一走,他带来的士兵都跟着他一块走了,站在堂外的都是魏藻德从按察使司带来的士兵,因此听到他的呼喊,立刻就走了过来。 魏藻德站起身来,“整队,抓人!” “大人,这大半夜的,咱们抓谁呀?” 魏藻德走了过来,“能抓谁就抓谁。” “拿着调查案卷,只要是有嫌疑的,不管是谁,先抓了再说。” “大人,那些人可就多了去了,光是驿站周边的人家就有十几户。” 魏藻德可不管那些,他冷哼一声,“人家?有十几户人家怎么了?” “在哪住不是住,在他们家里是住,在大牢里也是住,而且大牢里还管饭呢。” “本官告诉你多少次了,咱们这些做官的,要为百姓着想。百姓一天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得花钱?” “你把百姓请到大牢里去住,官府管饭,又不要钱,这不就给百姓节省开支了吗。” “你呀,真是当官当的时间长了,把百姓们都给忘了。” 杨千户一听,心道:好家伙,怪不得人家能当这么大的官呢,就这一套话,不服不行。 “多谢大人教导,卑职已然明白大人的苦心。” 第562章 当世陈平 按察使魏藻德安排人手,开始大肆抓捕有嫌疑之人,不管有效没效,反正是当地的流氓地痞、泼皮无赖基本上都被抓进去了,治安情况大为改善。 就在魏藻德抓捕嫌疑人的时候,朝廷回复的公文终于到了江苏,巡抚孙之獬接到公文后,没敢拆开,因为上面写着由两江总督洪承畴亲启。 孙之獬拿着公文,马不停蹄的又赶到苏州府,面见两江总督洪承畴。 洪承畴接过公文,巡抚孙之獬,按察使魏藻德,两个人望眼欲穿,也不怪他们着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是生是死,可全在这公文里呢。 洪承畴打开公文一看,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朝廷并没有斥责,连一句严厉的话都没有,只是责令彻查此事,看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这都不算什么,里面最重要的是,让洪承畴进京面圣。 洪承畴虽然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但眼不花,耳不聋,脑海中快速思索,一时竟入了神。 “部堂大人,公文里说了什么?”一旁的江苏巡抚孙之獬见洪承畴愣住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么一叫,洪承畴也回过神来了,他将公文递给了孙之獬。 孙之獬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暗自疑虑,不应该呀,浙江巡抚衙门被烧,处置的这么严厉,怎么江苏死了个巡按御史却这么轻飘飘的。 “孙中丞。”洪承畴喊了一声。 “下官在。”孙之獬忙应答。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进京面圣,当面向陛下请罪,这里的事,就劳烦孙中丞了。” “切记,我这一次进京不管是被罢官,还是被贬谪,这一段时间绝对不能再出乱子了。不然,我们可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孙之獬明白洪承畴话里的意思,就算洪承畴不嘱咐,他也不敢让自己治下再出乱子了,“部堂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看住了,绝对不会再出乱子。” 洪承畴当即骑快马回了南京,从那里乘坐火车进京。 公文里已经说明白了,火车已经让兵部车驾司准备好了,你到了南京直接上车就行。 洪承畴这一次进京,可不敢像去苏州府衙那样,让自己的标营摆开阵势了,他只带了自己的亲兵卫队。 就在洪承畴进京的途中,远在乾清宫中的朱由检也是没有肃静。 新的税制一出,可以说是把天下的富商士绅得罪完了,若是说的再准确一些,就是江南那些人。 甚至有的文人,列举出了朱由检自登基以来的种种过错,共有十条大过。 宠信奸佞,小人当道。 纵容内宦,侵吞民田。 开办少府,与民争利。 沉迷酒色,不理朝政。 苛捐乱税,掠夺民财。 广发牢狱,株连无辜。 大兴土木,挥霍无度。 好大喜功,穷兵黩武。 篡改科举,不敬孔子。 擅变古法,不遵祖制。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挨骂嘛,很正常,明朝哪个皇帝没挨过骂。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那些人竟然还编排起了宫闱之事,说朱由检是当世陈平。 什么意思? 陈平盗嫂! 啪! 朱由检将桌上的茶杯直接就砸到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身上。 “臣死罪。”骆养性也不敢躲,挨了这一茶杯后,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碴了,直接跪倒在地。 谁让这消息是他送来的呢。 本来像这种有关宫闱消息,是东厂送来更合适一些,毕竟管东厂的是太监嘛。 可是,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在浣衣局呢,这么大逆不道的消息,那就只能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亲自向皇帝转呈了。 骆养性就知道这消息要是呈上去,自己准得挨这么一下,所以,他在呈上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因此,他跪的也是很迅速。 乾清宫里的其他宫女太监,不管是在殿内伺候的,还是在殿外值守的,也是呼啦全跪倒了,包括王承恩也没敢站着。 不过,王承恩毕竟和朱由检的关系要更亲近一些,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他发声了。 “骆养性,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干什么吃的,这么胖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传遍了朝野!” “你还有脸来乾清宫!” “你就应该自己扒了这身官服,去诏狱待罪!” 骆养性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他的头上直接流出了鲜血。 “臣死罪。” “臣也知此乃大逆不道之言,臣在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缉拿散布谣言之人。可臣也不敢欺瞒陛下,这才斗胆将此大逆不道之言呈于陛下面前,是臣死罪。” 说完,骆养性跪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死罪!确实是死罪!”朱由检厉声道,“可不光你骆养性一个人死罪!” “行了,起来吧,都起来吧,就算是是要治你骆养性的死罪,那也得等查完了再治。” “臣叩谢陛下天恩。”骆养性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着。 其他宫女太监谢恩之后,虽然站起身来,但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朱由检登基已经二十五年了,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毛头小伙子了,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了。 可对于此事,朱由检还是不禁发了火。 因为这种谣言,根本就没法解释。 而且,下面的老百姓,累死累活的忙了一天了,听说这么一个消息,皇帝和其嫂子有染。那老百姓在生活中的不满,不痛快,全都得发泄在这上面。 结果就是,一传十,十传百,津津乐道,经久不衰。 “可有眉目了?” 骆养性听到皇帝的问话,立刻跪倒在地。若是在平常,皇帝询问当臣子的躬身回答即可,可是现在,不同于以往。 “回禀陛下,在京师散布谣言的人锦衣卫已经抓捕了,据追查,谣言是从江南来的一个穷秀才口中最先传出来的。” 听到这话,朱由检倒并不感到惊讶,“江南来的穷秀才?” “回禀陛下,正是。” “京师人口百万,散布谣言之人,你们锦衣卫也没抓完吧?” “陛下圣明。不过臣已经将京师锦衣卫的人手全都撒了出去。” “把人手全都撒出去有什么用?你还能把京师的老百姓全抓了?” 骆养性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臣无能,恳请陛下责罚。” “你刚刚自己都说了,是死罪了,责罚,还能怎么责罚呀?” 此时,朱由检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起来,一旁候着。” “是。” “来人,去把王德化叫过来。” 第563章 动真格的 王德化,原来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可谓是内廷首屈一指的存在。 可是,自从他被朱由检罚去浣衣局后,那受的罪,可就大了。 人就是这样,你要是在高处,那见到的全都是好人。 可你一旦从高处跌落,那见到的人,可能都不配当个人了。 王德化就是这种情况,原来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又提督东厂,内廷外廷谁见了他不得捧着。 等一到浣衣局,人家都以为他是发配来的,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原来王德化爬的有多高,他在浣衣局摔的就有多惨。 再次来到乾清宫,王德化那个感觉,恍如隔世一般。 “奴婢王德化,参见皇爷。”王德化恭恭敬敬的跪倒行礼。 “传你来的人在路上把事情都和你说了吧。” “回皇爷,奴婢已经知道了,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大胆。” “知道了就行,一旁候着。” “是。”王德化站在了骆养性的身旁。 朱由检看向这两个厂卫,“两江总督洪承畴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们两个跟他一块去江南,不仅要彻查此事,还要协助税制改革在江南地区的推行。” “臣(奴婢)明白。”二人齐声道。 天一擦黑,乾清宫中立刻就掌了灯。 不一会,殿外就有两个灯笼逐渐靠近,是引领洪承畴面圣的两个小太监。 “陛下,两江总督洪承畴到了,就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吧。” “是。” “洪大人,陛下召见您呢。” 洪承畴随即走进殿内,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在大明朝,除了特定场合外,跪拜礼并不常用,只是洪承畴毕竟是从地方进京面圣,他的治下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所以,他一见到皇帝,直接就行了跪拜礼。 “臣洪承畴,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洪承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站着,皇帝不问,他也不敢说话。 “赐座。” 王承恩亲自给洪承畴搬来了一把椅子。 洪承畴深感意外,皇帝赐座,若不是皇帝亲自吩咐某人,那都是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动手,这一次竟然是皇帝的贴身伴读王承恩给亲自给自己搬来了椅子,洪承畴一时之间竟然猜不透这其中的意味。 思虑之间,王承恩就已经搬着椅子将要走到他身边,他赶忙接了过来,躬身道了一声,“有劳公公了。” “洪亨九。” 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 皇帝没有称呼他的官职,没有称呼他的名字,而是直接唤了他的号,洪承畴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不禁感到心头一暖。 只是,苏州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皇帝竟然还如此亲近,心头一暖是好事,可要是暖过了,怕是就要烧心了。 “臣在。”洪承畴忙的站起身来。 “浙江的事你可听说?” “回禀陛下,臣听说了。” “那江苏的事,你就更应该听说了吧。” 洪承畴当即跪倒在地,“臣死罪。” “不要动不动就死罪死罪的,若是一死真的能解决问题,那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事。” “起来,坐着。” “是。” 朱由检看向洪承畴,后者虽然花甲之年了,可仍能看得出身上的那股精气神,虽内敛了一些,可锋芒依旧。 “崇祯元年,朕将你召入京中,以原品级担任税务司郎中,这一晃,二十五年了。可你身上这股锐气,却是不减当年呐。” “臣花甲之年,年老体衰,只是今日一见陛下,身染天子之气,臣这才精神焕发。说起来,还是陛下的恩典。” “说得好。”朱由检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于马屁,早就已经免疫了,不过,还是有点爱听的。 “既然说是恩典了,那朕就再给你一个恩典。” 王承恩在一旁心领神会,双手捧着一道圣旨走到洪承畴身旁。 洪承畴一看是圣旨,撩官服就要跪倒,却被朱由检拦住了,站着看就行了。 “臣遵旨。” 洪承畴双手接过圣旨,打开一看,是又升官了。 如今,洪承畴是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右都御史。圣旨上又给他加了新的官职,户部侍郎,礼部侍郎,还有税务司侍郎。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还有东阁大学士。 入阁拜相,这是大明朝读书人的毕生所求。 洪承畴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臣叩谢天恩。”他跪倒在地,说了这么一句真心话。 不过,洪承畴心里明白,这个东阁大学士,可不好接。 江南的事处理好了,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内阁大学士,可要是处理不好,这个东阁大学士就是他的催命符。 因为,就算皇帝不怪罪他,那些江南士绅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一个小太监将圣旨从洪承畴的手中捧出,这倒不是说不给洪承畴了,而是事情还没谈完呢,总不能让洪承畴捧着圣旨和皇帝说话吧。 洪承畴跪在地上还没起来呢,王承恩又递给他一则议案。 洪承畴接过议案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让我入阁拜相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议案上赫然写着,凡是不按朝廷新厘定的税制纳税者,一律按大明律治罪。 这还不算什么,更狠的在后面呢。 有功名者皆革,三族之内有为官者皆罢,且三代不许科举。 要说古代的税制,最行之有效的当属宋朝和清朝。 宋朝疆域不大,可却富得流油,因为人家税制完善,收上来的钱多。 等到宋朝覆灭,元朝做了天下。 那完了,宋朝那一套完善的税制,全废了。 就元朝统治者,恨不得全国都羁縻统治,干脆就来了一个包税制。 竟然把税收的权力放给了士绅地主,只要造成朝廷规定的数字就行,剩下的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那地方的士绅地主还不随便收,你朝廷在我这规定的数字是一万两,只要我交给你这一万两就行了,反正你也不管。那我干嘛不多收一点啊,我就算是收一千万两,你要的也只是一万两,那我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元朝以宽失天下,这个“宽,”不是宽厚,不是宽仁,而是放纵,放纵的也不是老百姓,而是那些士绅地主。 即使在明朝一统天下后,依旧有大量的汉人士绅跑到草原上去,要为元朝效忠。 没去的那些士绅,也时时刻刻的都在念元朝的好,甚至还不愿意当大明朝的官。 为元朝殉国,也有不少。 所以,在大明开国之初,为了拉拢这些士绅,做出了不少的让步, 等到后来明朝文官集团做大,想要再向士绅收税,就变得越来越艰难。 直到清朝建立,清朝的这个税制可以说它不完善,可以说它收的多,但不能说它没有效果。 因为人家是真敢动刀子。 朱由检学的就是清朝,人不狠站不稳。 明朝是怎么没的呀? 祸起萧墙。 我朱由检来之前,你们不交税,我朱由检来之后,你们还不交税,那我朱由检不是白来了吗。 朱由检能看的出洪承畴脸上的震惊,他淡淡道:“这是内阁和礼部共同商定的。” “分管礼部的张秉文张阁老身体抱恙,已于前日致仕。江南文风昌盛,士子抗税,怕是也有,这也是无奈之举。” 分管礼部的大学士都致仕了,洪承畴还能不明白其中的份量吗。 “臣明白。” “天下赋税,半出江南。税制改革,江南是重中之重。骆养性,王德化。” “臣(奴婢)在。” “你们二人随洪部堂一同到江南,协助处理税制改革事宜。” “臣(奴婢)遵旨。” “另外,税警总团指挥使秦翼明,调任江苏总兵,教导官高斗枢调任孝陵卫教导官。” “宁南伯左良玉,任税警总团指挥使,领税警总团南下,收税。” 第564章 做绝 两江总督洪承畴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回苏州府,跟他一同前往的还有锦衣卫、东厂、都察院的人,以及亲自带税警总团南下的宁南伯左良玉。 回到苏州府的第一件事,洪承畴就将苏州知府黄澍下了大狱。 黄澍大呼冤枉,“部堂大人,就算是下官真的有过错,罢官夺职也就是了,也不至于下狱吧。” 洪承畴回到苏州府,已经向众人宣读了圣旨以及内阁和户部的议案,这些人也都知道洪承畴入了阁,可黄澍是被半软禁在东院,他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所以依旧称呼洪承畴为部堂大人。 洪承畴冷哼一声,“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苏州府,你身为苏州知府,你要是不用下狱,那这天下也就没必要再设监狱了!” “我是吏部任命的正四品知府,没有吏部的革文,我就还是大明朝的四品知府。” “我一无通敌,二无失地,三无贪污索贿,部堂大人,您虽为贵为部院,可也无权将下官下狱!” 洪承畴十分不屑,“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也配叫官?” 洪承畴这话,还真没吹牛,不说他已经入了阁,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辅臣,单说他之前的官职就是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右都御史,一个四品的知府,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两江总督标营的侯千户,这也是洪承畴的亲兵卫队长,他和洪承畴那是荣辱一身,更何况洪承畴现在入阁了,他立刻上前呵斥,“什么部堂大人,我告诉你,部堂大人已经入阁了,现在应该称呼阁老!” 黄澍闻听此言,不由得大吃一惊,按理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洪承畴应该得降职啊,就算是不降职,那也得受到申饬,这怎么一点事没有,反而还入阁了呢? 很快,黄澍就想明白了,虽然洪承畴入阁了,但也只不过是以内阁辅臣的身份仍署理两江总督的差事,他这个内阁辅臣,能不能保得住还在两说。 洪承畴听着侯千户的,心中还是很受用的,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洪承畴入阁了,光宗耀祖,家里的族谱都得给他单开一页。 这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了。 这也不光是炫耀,也是让江南的人都明白,朝廷对于此次税制改革的决心。 “侯千户,话多了,你说这些做什么。” “不就是入阁了吗,没必要大肆宣扬。” “虽然老夫如今入阁了,但是,不管是在什么位置上,都得忠君报国,都得为民做主,这和老夫入不入阁没有关系。” 黄澍一听,好家伙,还没有关系呢,你这一会都说了三回入阁了。 可你洪承畴入不入阁关我什么事啊,你把我下狱算怎么着啊。 “阁老,下官这个四品知府在您的眼中或许不算什么,可我这个知府那也是吏部任命的,没有……” “吏部任命的怎么了?”洪承畴接过话来,“本阁有王命旗牌,你若是再敢多言,本阁就请出王命旗牌,杀你。” 黄澍这一回,没词了。 “黄府台,本阁奉劝你一句,你这个官是朝廷给的,不是江南那些人给的。你和他们眉来眼去的,真当朝廷是瞎子吗?” 说着,洪承畴一挥手,“带下去,严加看守,等税制改革推行后,与那些囚犯,一同押往京师。” “是。” 不光苏州知府黄澍,江苏其余的官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处。 江苏巡抚孙之獬、按察使魏藻德,降三级留用。省里的其他官员,降两级留用。 布政使光时亨,治事无能,尸位素餐,致税制改革迟迟未能推行,革去官职,革去功名,永不叙用。 苏州府的官员,基本上一勺烩了,从知府到知县,下狱的下狱,革职的革职。 苏州驿站的驿丞,直接斩立决。 南京镇守太监杜勋,召入宫中治罪。 一番惩处下来,接着又开始推行税制改革。 朝廷想收税,那人家肯定不能干呀。 于是乎,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很多人开始上街游行,示威,甚至堵着官府的大门。 洪承畴能惯着他们嘛,当即下令,打。 不过,洪承畴想的还是周到的,没有让士兵用刀枪,而是统一配发了棍棒。 用刀枪难免闹出人命,还是用棍棒更为合适。手持刀枪的士兵,则是在后面压阵,要是情况闹大了,他们再出手镇压。 同时,洪承畴还很贴心的为百姓着想,提前让人熬制了治伤的汤药,下令士兵用棍棒先沾汤药,然后再动手。 这也算是为民着想。 军队一出手,什么也不好使。 哐哐哐,一顿乱揍,谁出头就揍谁。 不光打人,还抓人,能抓多少抓多少。牢房不够用了就添牢房,原本十人间的牢房改二十人间,办法总是有的。 税警总团指挥使宁南伯左良玉,带着税警总团也开始收税了,谁要是不交,左良玉可不跟你客气,直接就抓人。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这两个人更绝,你商人不是不交商税吗,那好,你也不用交了。 骆养性带着大队锦衣卫站在街头,看向两旁的商户,“按我大明规制,商人不许着纻罗绸缎。这条街上,凡是商户着丝绸的,全部锁拿下狱。” 当初朱由检找来了李若琏、高文采,让他们俩去锦衣卫当差,可为什么不让他们俩直接掌锦衣卫事呢? 原因有二,一,他们俩资历太浅,难以服众。 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不是好人,那就让他去对付坏人。 况且,锦衣卫中,新城侯王国兴掌情报,李若琏掌北镇抚司,高文采掌南镇抚司,骆养性虽然身为指挥使,但实际权力有效。 这一次朱由检派骆养性和王德化到江南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不是好人才让他们来的。 要想对付坏人,那就只能比他们更坏。 这是武的,还有文的呢。 洪承畴身上还兼礼部侍郎的职衔呢,还有内阁和礼部的议案,他一口气,革了十二个举人、三十六个秀才的功名。 这才算是真正的震慑住了江南。 在大明朝,被罢官不可怕,可要是被革了功名,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这还不算完,这些人家里但凡是有做官的,洪承畴全部向内阁行文,要求按照内阁和礼部的议案,免去这些人的官职,同时记录在案,这些人家三代子孙,不得科举。 这一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弹劾洪承畴的奏疏,都能把乾清宫堆满了。 朱由检全部留中不发,不做回应。 没有态度,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吏部还真就免去了这些人的官职,礼部也将这些人家记录在案,子孙三代不许科举。 这就好比是两个人打架,你拿着木棒,我拿着皮鞭,咱们俩打的有来有回。 可你臭不要脸,扔了木棒,直接丢原子弹,这玩意谁受得了呀。 朱由检登基二十五年,也准备了二十五年,才敢真正的触碰士绅的根本利益。 以前的开海、盐政,虽然是暴利,但都不算什么。在大明朝,也可以说是在古代,土地才是命根子。 士绅阶层为什么能够只手遮天,一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土地这一生产资料,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官职有功名。 有钱又有权,那朝廷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对于这些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绝。 第565章 完结 朱由检登基二十五年,这才真正的触碰士绅阶层的根本利益。 二十五年了,朱由检做了充分的准备,军队已经基本全部掌握,朝堂上也提拔了大量的亲信,另外还准备了大批候补官员。 要是那些人以集体辞官做威胁,朱由检也不怕,到时候可以及时的补上。 大明朝什么缺,唯独不缺想做官的人。 同时,军队驻扎在各个要地。 老将爪哇伯贺虎臣,担任南京守备勋臣,掌南京京营。 永城伯侯拱极,这是老永城伯侯世禄之子,侯世禄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侯拱极承袭爵位,成为第二代永城伯,他率军驻守徐州。 旧港侯杜弘域,这是老旧港侯杜文焕的儿子,他也是承袭其父爵位,领兵驻守南昌。 江户伯黑明道,率军驻守杭州。 平东伯曹变蛟,率军驻守武昌。 平北伯孙应元,领兵驻守广州。 南方重要的城池,基本上都派人驻守,就算是哪发生民乱,也可以迅速弹压。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朱由检做的最重要的准备,就是他培养了一位合格的继承人,那就是太子朱慈烺。 明朝的皇帝登基之时,大部分都很年轻,甚至有的可以说是年幼。 这就面临一种情况,皇帝年轻,可他面对的大臣,无一不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官僚,他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人精呢。 所以,明朝皇帝的一般选择就是,前期示弱,在非必要的问题上,做出让步,慢慢的积累力量,培植亲信。 等到时间长了,有经验了,朝堂上也有亲信了,才能够做出一些事情来。 可往往到了这种时候,做出一些成绩来了,但人却没了。 人亡政息。 太子朱慈烺,崇祯二年生人,如今也二十多岁了,是朱由检手把手教出来的,由方正化担任其伴读太监,负责其安全。算是顺利的成长起来了。 就算是朱由检自己出了什么意外,由太子继位,二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是登基之初没有根基,做出一些让步,但也不至于被下面那些臣子随意摆布。 提起大明朝的继承人,就不得不说好圣孙朱瞻基了。 朱瞻基这个好圣孙,真的好吗? 答案是当然好了。 朱瞻基面对的是在洪熙年间已经崛起的文官集团了,他在位期间,没少弃地,交趾都司就是他在位时期放弃的。 宣宗在武功当面确实是有瑕疵,但是他在文治方面,确实是当的起好圣孙三个字的。 因为他推出了司礼监,以内廷制衡外廷。 司礼监虽然是由宦官负责,被文人所不齿,但是,它却是大明王朝政治制度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试想一下,若是没有司礼监,那大明朝,可就又众正盈朝了。 大明朝的官员,南直隶、浙江、江西,这三个地方出身的人最多。 这三个地方,也是大明朝最富庶的地方。 我当你大明朝的官可以,但是,你让我收我自己家乡的税,那就不太好了。 所以朱由检在用人上也格外注意,户部尚书路振飞,直隶人,税务司尚书马士英,贵州人,分管户部的大学士范景文,直隶人。 就连新任命的江苏布政使,也是之前在江苏任职过的耿章光。 整个江南地区的主要官员,基本上没有江南本地人了。 得先确保财政这一块不会祸起萧墙,才能安心推行改革。 没有内部人掣肘,那对付外部人还不好办吗。 又是抓人,又是打人,又是夺官职,又是革功名,又是子孙三代不许科举,一套组合拳在江南砸下去,再加上洪承畴、左良玉、骆养性、王德化等人的强势镇压,改革还真就推行下去了。 江南一阵血雨腥风,可一个时代的落幕往往是由鲜血铺垫的,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 崇祯二十六年的腊月,两江总督洪承畴的奏疏终于到了京师,历时一年的江南风波,终于稳定了下来,税制改革得以推行。 对于一些人犯,朱由检本着人文关怀,想着这个人出身江南水乡,那里气候宜人,想来是对于四季没有那么明确的感触,所以,朱由检大手一挥,这些人就不必下狱了,全部戴罪立功,流放到奴儿干都司。 此外,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指挥同知吴孟明,夺职,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夺职。 骆养性不是什么好人,王德化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吴孟明也不算是好人,夺了他们的官职,也算是对天下有一个交代。 李若琏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王承恩接管东厂。 洪承畴和孙之獬这两个人,则没有动,还是让他们两个看着江南。 在此后的一年时间里,江南倒也显得平静。 不过,也仅仅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下面还是暗流涌动。 松江府的银行,被人恶意取款,差点关门,所幸从苏州府及时调来了钱款。 士林中依旧是编排朱由检的黑料。 甚至,还有人跑到朝鲜,去找朝鲜国王李淏,鼓动他出兵驱逐在朝鲜的明军。 理由也很简单,朝鲜只能有一个太阳。 现在大明在朝鲜有总督,有总兵,再加上殿下您,那就是三日同辉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而朝鲜国王李淏则表示,我当大明的狗,挺好的。 还把来劝谏他的人绑起来,交给了大明的朝鲜总督处理。 朝鲜国王李淏,他当然也想驱逐大明在朝鲜的势力了,但是,他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还不如乖乖的听话呢。 为此,锦衣卫在大明和朝鲜抓了不少人。 翌年,也就是崇祯二十八年,清威伯马世龙传来捷报,大军已经收复撒马底宣慰司。 南洋舰队提督郑芝龙也已经率军收复锡兰,并在印度东海岸收复了大量故土,并设立了卫所。 此时大明的战船,已经是蒸汽推动了。 朱由检指示,继续收复故土。 崇祯三十一年,平西侯吴三桂率军收复西域,朝廷大军驻守控制适宜生存的绿洲以及部分重要节点,西域各国贵族或死或逃,其余部落归降大明,吴三桂因功晋世侯。 同年,西王就藩伊犁,大明在西域设立西域总督、总兵、镇守太监。 崇祯三十三年,朱由检下旨石见侯曹文诏担任阅兵总指挥,在应天府举行盛大的阅兵,以再次震慑江南。 崇祯三十四年,印度大捷,莫卧尔王朝君主奥朗则布御驾亲征,被我军大败,奥朗则布身死,大量城镇望风而降,半个印度纳入大明版图。 清威伯马世龙,平北伯孙应元,积功晋世侯。 印王以及其他五位郡王就藩印度。 同年,出云侯祖大寿过世,其子祖泽溥承袭出云伯爵位。 崇祯三十五年,总兵李定国在波斯大败阿拉伯联军,阿拉伯各国上表称臣,归附大明,接受大明册封。 大明设立波斯都司,永明王朱由榔就藩波斯。 阿拉伯离欧洲可就隔着一个地中海了。 西洋各国坐不住了,联合起来准备反抗大明,组成了同盟国。 大明便将臣服自己的阿拉伯各国组织起来,大明不亲自下场,而是让他们下场,将他们组成了协约国。 同盟国和协约国,双方不断产生摩擦,但始终未发生大规模战斗。 同盟国是不愿意在协约国上浪费精力,他得保留实力对付大明。 协约国则是不甘心当大明的傀儡,也想着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 崇祯三十七年,阿拉伯各国与西洋各国联合,准备驱逐阿拉伯半岛上的明军,双方大战一年,波斯总兵李定国凭借其高超才能,以少胜多,大败敌军但大明在阿拉伯半岛的实力也严重受损。 征战印度的南洋舰队接到消息后,派出一支分舰队携带物资和士兵支援波斯都司,李定国再次在波斯都司站稳脚跟。 李定国积功封威远伯。 郑芝龙积功封平海伯。 可郑芝龙年事已高,封爵之后不久便病逝于征战印度的途中,其子郑森袭爵。 崇祯四十年,印度大部纳入大明版图,莫卧尔王朝残余势力退入德干高原南部。 朝鲜、琉球内附,朝鲜王、琉球王以郡王爵位享受亲王待遇,世袭罔替,于京师赐府邸一座,责其家族来京居住。 大明境内实行改土归流,不少土司反叛,但也未掀起太多波浪。 崇祯四十二年,驸马都尉李来亨率军剿灭莫卧尔王朝残余势力,至此,印度全境收复,纳入大明版图。 印度划分为东印、西印、南印、北印、中印五个都司,分别以山东、山西、河南、直隶、安徽五个省内的府州县名称设立卫所。 印度五都司分别设立巡抚、总兵,五都司上设立总督、镇守总兵官、镇守太监。 李来亨积功封定南伯。 朱由检的两个孙子,也就是太子朱慈烺的两个儿子,就藩于印度。 同时迁大明本土、东瀛、朝鲜、交趾百姓共计一百万人至印度,全部编入卫所。 经过二十多年的消化,东瀛、交趾已经完全融入大明,因为敢露头的,都被物理超度了,如今这些地方已经彻底成为了大明的一部分。 这两个地方的士兵,也是除大明本土士兵之外最受重用的士兵,用于对外作战。 崇祯四十三年,内阁左次辅孙传庭过世,朱由检下旨黔国公沐天波入阁,担任内阁左次辅。 朝堂上下一片反对之声,但均被朱由检压了下去。 自此,勋贵入阁担任内阁左次辅,已成定制。 崇祯四十四年,新城侯王国兴、新乐侯刘文炳过世,二人皆是外戚封爵,自嘉靖朝之后,外戚爵位便不能世袭。 因其二人于国有功,朱由检特下旨准其子孙世袭新城伯、新乐伯爵位。 崇祯四十五年,朱由检退居西苑,太子朱慈烺监国。 朱慈烺五岁被封为太子,已经当了四十年的太子了。 朱慈烺心中明白,天家无情,遇事还是去西苑向朱由检请教。 朱由检则大手一挥,你是监国,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虽如此,可朱慈烺每做出一项决断,还是派人去西苑向朱由检通禀。 朱由检明白朱慈烺的心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也没有再多管什么。 退居西苑之后,朱由检闲来无事总是喜欢看地图,如今大明收复的地方太多了。 这么多土地,不可能完全有效的控制,对此,朱由检的态度是,离大明近的地方,逐步消化、实控,就像东瀛和中南半岛。 远的地方,分封,建立卫所,羁縻统治或是殖民统治,就像殷洲和商洲。 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就不是他朱由检操心的了。 太子朱慈烺监国之后,延续朱由检的策略,朝廷已经实控了东瀛、南洋、中南半岛,那么接下来就要消化印度。 与此同时,大明的舰队在非洲海岸建立了大量的卫所,并在非洲与西洋人产生了摩擦。 崇祯四十七年,奴儿干都司的官兵发现罗刹人的踪迹,因其私自踏入大明领土,而被歼灭。 奴儿干都司官兵向北探查,发现罗刹人营地,旋灭之。 崇祯四十八年,朝廷大肆荫封文武官员的子孙为卫所世袭军官,不过,这些卫所都是海外的卫所,目的是为了增加大明在当地的统治,也有点先秦时期封君的意思。 此后,也是不断的荫封文武官员的子孙为海外卫所的世袭军官。 崇祯五十年,李定国兵发尼罗河,建立尼罗河左卫、右卫两个实控卫所。西洋各国再次组织联军进攻,李定国大败之。 李定国积功封威远侯,子孙世袭。 崇祯五十一年,朱由检命人绘制大明疆域图,包括奴儿干都司、蒙古、西域、朝鲜、东瀛、琉球、中南半岛、南洋、澳洲、殷洲、商洲、印度、波斯、海外卫所以及其他的海外羁縻统治区域和臣服势力,并发行天下。 倘若后世之君守不住这么大的疆域,有此图在,那就是自古以来,可在恢复实力后再徐徐图之。 崇祯五十三年,朱由检离开西苑前往昌平,祭拜皇陵。 长陵、献陵、景陵、裕陵、茂陵、泰陵、康陵、永陵、昭陵、定陵、庆陵、德陵,朱由检一一祭拜。 最后,朱由检走到他自己的陵寝前,回首再望向刚刚祭拜过的十二陵,那里承载着大明朝二百余年的历史。 忽的,下雨了。 随行的侍卫立刻撑起了伞,“陛下,下雨了,您还是……” 侍卫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朱由检朝着他摆了摆手。 好雨知时节,风风雨雨三百年,大明朝还是那个大明朝。 朱由检从侍卫手中接过雨伞,向着自己的陵寝走去,回望种种,这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本欲持伞向前,不料身子一个踉跄,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 “陛下!” “无妨。”朱由检的声音浑厚而有力。 只是,朱由检心中明白,自己是真的老了。 他缓步走进墓道中,漫长的墓道好似时间长河,两侧墓壁上竟能看到明朝的历史。 从洪武元年紫金山太祖祭告天地,到天启七年熹宗拉着信王朱由检的手,朱由检看过的史书仿佛活了一般。 朱由检望向病榻上的天启皇帝,耳畔依稀可听得那句,“吾弟当为尧舜。” 就在朱由检恍惚之际,病榻上的天启皇帝不知又坐在了龙椅之上,一个孩童满心欢喜的走了过来。 孩童指着龙椅,一脸的天真烂漫,“皇兄,这个位置我可以坐吗?” 一旁的内侍、大臣心中无不惊骇,甚至脑海中已经补出了一幅兄弟相残的画面。 可天启皇帝却站起身来,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眼神中反而是充满宠溺,“当然。” “皇兄坐得,五弟你自然也坐得。” “五弟,坐上去试试。” 这话,天启皇帝并不是对孩童说的,而是欣慰看着年迈的朱由检。 见朱由检恍惚发愣,天启皇帝依旧是那副宠溺的样子,“五弟,你我兄弟还见外吗,快来呀。” “臣弟遵旨。” 朱由检迈步向前,走到龙椅旁,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是如此的陌生,只有天启皇帝那宠溺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畔。“五弟,坐下试试。” “那就听皇兄的。”朱由检如寻常兄弟那般答了一句。 庄周梦蝶,蝶化庄生。 哪里有什么龙椅呀,朱由检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踉跄,却是天启皇帝扶住了他。 “五弟,你还是那般急躁。” “走吧,跟皇兄回家,太祖还等着你这个最小的孩子吃饭呢。” 朱由检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但他知道,跟着最亲近的皇兄走,准没错,就像儿时那样。 只是,越走越感身体无力,“皇兄,还没到吗,我都快走不动了。” 天启皇帝摸了摸朱由检的头,眼神中依旧满是宠溺,“快到了,五弟要是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吧。” “好呀。” 天启皇帝怕地上凉,脱下自己的衣服铺在了地上,任由朱由检躺了下去。 “皇兄,还是躺着舒服。”朱由检枕在了天启皇帝的腿上。 天启皇帝看着朱由检,笑了,朱由检看着天启皇帝,也笑了。 “陛下!”随行的侍卫看着堆靡在地上的朱由检惊呼一声,飞奔过去。 “陛下!” “陛下!” “快传太医!” “传太医!” 崇祯五十三年,崇祯帝驾崩,年七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