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无限炸鸡,灾民逼我当皇帝!》 第1章 签到……无限化?! 浩浩荡荡的北风吹过了光秃秃的荒地,吹过了荒无人烟的山坡,吹过了泡着浮尸的长河,最后,落在了大宋王朝西北小城,定安。 定安县城中,各大富家富户们正在施粥,因此,今日的定安也比以往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好一些。 照理来说,定安县虽然距离西夏,以及北边的蒙兀都很近,可是毕竟处在千里沃野的关中平原上,怎么也不该有这么多濒临饿死的灾民。 但毕竟哪朝哪代也不曾有农民踏踏实实种地便高枕无忧的好事,便是大宋王朝亦然。 绮罗巷内,定安县几大商号之一的掌柜正在用一条鞭子抽打一位账房,打到后者哀嚎不止。 “瞧见没有,这就是收买人心。” 坐在路边,端着一个破碗,叼着一根野草的俊秀小乞丐不屑地对一旁穿着黑色差服,戴着帽子的捕头说着。 “何以见得啊?” 捕头似笑非笑地疑惑,也不知是在嘲讽小乞丐,还是真的询问。 或者二者都有。 “定安虽小,可往西夏,大辽,蒙兀做生意的人大多要路过这里,商号繁盛无比。 “商号最赚钱的是什么生意?” “高利贷?” “错,是用高利贷逼着百姓破家败户,然后买来田地,租地佃农。” 小乞丐冷笑一声,“太祖爷一句‘与士大夫共治国’,倒是防住了无休止的以下犯上,可是这种挖墙根的事,也就无可避免了。” 旁边的捕快想骂一顿这小乞丐,却被捕头抬手阻止。 “那收买人心又是何解?” “呵呵,这些商号的掌柜,最怕的,就是那些一穷二白的百姓造反了。” 小乞丐叹了口气,“因此,越是灾年,他才越强调,不许贷青苗钱,给自己收买名声。 “可是,灾年也是他们坑害农民的大好时机啊,又怎能不贷青苗钱呢? “越是灾年,越容易把农民的土地收手中,越容易让他们成自家庄子上的活粮食杆。 “所以,账房先生就要把锅背过来,把青苗钱贷出去,让大掌柜的毒打一顿,甚至打死,泄了百姓的怨气,来换自己一家子的富贵。” 捕头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说完,捕头也笑了起来,拿脚轻轻踢了踢小乞丐。 “刘观,你什么事都看这么清楚,认字又能说,哪天也去考个郎君出来,东华门唱唱名,也好让我沾沾你的光啊。” 地上坐着的小乞丐,也就是刘观了,叹气不语。 一群差人都笑了起来,有的打趣,有的冷笑。 喜欢看说话头头是道的人跌入尘埃者永远在多数。 刘观并非此时空土着,准确来说,一周前,他才来到这个叫做大宋王朝的地方。 这地方和蓝星的大宋有些相似,若是让他穿越东京城,以他后世的见识,大宋王朝商业之繁荣,也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可偏偏,他穿越到了大宋王朝与西夏、蒙兀的边界之处,恐怕也是这方世间最野蛮的地方。 甫一落地,他就被抢了。 被山贼强盗抢了个精光,好不容易才从山贼老窝里逃了出来。 扒了几个饿殍的衣服,几番周折,好不容易他才沦落为定安县的一个小乞丐。 本以为,靠着一身博闻强识,不说成县太爷的座上宾,当个商人家先生也是简简单单。 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听你什么见识,只看出身。 若是出身关学,程学,新学,哪怕目不识丁也能当个书院山长。 可是像刘观这样没有出身的,说破大天去,也没人聘请…… 到得后来,整个定安县都知道县里多了这么一个有才学的要饭疯子,也有好事者,就像这些差人,喜欢听他胡诌些事情,当做一乐趣。 其中,唯独县里的捕头对他还算尊重,甚至愿意听他说些“废话”。 “可惜你流落的这些年没能谋个哪家学问的身份,不然早也成了人上人了。” 捕头也叹息着,摸出几个铜钱,往下伸手,欲往碗里放。 刘观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铜钱这东西多脏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汗哩! 他揣进怀里,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 “多谢丁捕头,赶明儿刘某人脱了这囹圄,一定厚谢。” 几个捕快仍旧是低声嗤笑,甚至有人小声议论。 不过叫做丁甫寸的捕头却没有笑,而是极为认真地插手回礼: “那丁某可要谢过刘哥儿了。 “走,巡街去。” 丁甫寸说完,便推搡着一群笑闹的捕快继续去巡街,并没有在这里一直围着刘观看。 刘观也不甚在意,随意地挥了挥手,继续蹲着,积蓄体力。 他很确信,自己迟早能还上丁甫寸的这一份恩情。 就在他穿越来的第一天,脑海里便出现了一行小字: 【加载中……0.01%】 这也是他在这大宋王朝的最大依仗,不然他怕是早都去找一家大商号老板玩命赌一把了。 到了今天,进度条已经到了99.99%! “唉,关学,惹急了老子给你们来个入关学……” 刘观极为不屑地把野草一吐,拿着碗,双腿微微用力。 城里的富户们都是有施粥的,不然真让满城流民闹起来,谁也别想活! 这些施粥活动,也是刘观能够在等待系统加载期间苟延残喘的重要一事。 一周下来,由于他的“文化”,以及同样为人所称道的狠劲与疯劲,若是在定安县评个抢粥乞丐前三甲,定然有他一位。 毕竟,从山贼窝里逃出来的经历,足以让刘观知道,在这边陲县城,不狠一些,根本活不下去了。 而大宋王朝,更多的是不敢下狠手的人,即便是在定安县这偏僻地方也是一样。 敢下狠手的,早就出城做剪径强人了。 眼瞅着姓王的胖子大掌柜终于抽过瘾了,王家的下人们抬着粥桶出来,刘观也认真起来。 施粥固然是为了防止流民造反,可是这些个富户们施粥,从来没够流民吃过。 他们只要让那些有力气的流民吃上,不会造反就好。 至于剩下的流民……呵呵,官家都不管的事情,人家才不会管。 施粥的老仆妇们刚揣起勺,刘观便迅速跑了过去,挤进人群中。 突然有这么一条“鲶鱼”钻进来,大家自然不是很高兴。 不过,看清是谁后,这些流民们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后退几步。 让他一让,又如何呢? 就这般,刘观半抢半要来一碗粥,继续端着回自己向阳的墙角,打算喝下。 刚刚蹲下去,他便听见脑海中声音响起。 【叮,加载完成!】 刘观到嘴边的粥碗立刻停住了,他迫不及待地用意识触碰那个金黄色的光球,兴奋地迎接自己的系统。 只见光球之内,最上端是半边金光霞辉,以及半边至深黑暗。 上面分别有计数,霞辉为67,黑暗为19。 下面,则是一个签到,兑换,物品,以及两个带着锁链的区域。 琢磨片刻,刘观也明白了这系统的用处。 金色的是他的功德,黑色的则是他的业力。 无论是功德还是业力,都可以在兑换区域兑换生成各种各样的物品。 从一条咸鱼,到绝世猛将,全部都有! 并且,按照功用,也分别需要功德或业力兑换。 至于签到模块,则是依据他身处位置,状态,以及功德业力状态进行随机性奖励。 例如他要是在太庙之类的区域,又是功德居多,签到便能够奖励辅国良臣! 若是在战场绝凶之地,业力居多,签到怕不是能抽到武安君那样的杀神! “有点意思……” 刘观嘴角带笑,刚要大咧咧地进行签到,突然又有些呆住了。 关键是,那些地方他都去不得啊! 让他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去太庙那地儿恐怕要给自己一刀。 去大宋王朝的各处战场?怕不是要许多刀! 总之,想要一番非凡事业,冒险是少不了的。 嘴角抽搐了下,他最终还是选择先签个到看一看。 在实践中学习嘛! 【叮,新人礼包已打开。】 【新人礼包:首次签到的奖励x无限,兑换随机免费x3】 “首次签到奖励无限化?” 刘观有些激动,这个奖励委实是好! 至于兑换随机免费……反倒因为他什么也兑换不起,显得有些无用。 他粗略地看了下签到的奖励,激动更甚。 【龙象般若功一年修为,九阳真经第九层修为,白银草武魂真身,黑莲地心火一朵,霸王龙一只……】 “霸王龙?无限只霸王龙?” 刘观一愣,嘴角难绷。 若是能在大宋王朝这地方弄出十万只霸王龙来,怕是也能称霸天下…… “签到!” 抛开那些杂念,刘观喝了口粥,选择了签到! 哪怕只是一个白丁也好啊,无限人口不比什么都厉害? 不过,即便是做好了“什么东西无限都会很好的吧”这样的思想准备,在看见“杨玉环的肚兜”“陈圆圆的脚套”时,刘观还是忍住心里抽搐一下。 最终,变化的奖励停留在一个红色的界面。 刘观定睛看去,十分激动。 出红了!有宝贝! “未来化k记炸鸡全家桶x1,拥有绝美的味道与健康搭配的营养……” 看清楚了抽中的奖励,刘观满脑袋黑线! 能用上,但是是无限桶炸鸡! p.s.本文提到的任何一个东京都指开封府,变异国照抄自封的那个不配。 第2章 炸鸡:征服原始人 “谁家好系统,开局给宿主无限桶炸鸡啊!” 刘观怒骂一句,在旁人惊诧又恐惧的眼神中,高高举起粥碗,就要砸下!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迁怒这碗粥,叹了口气,又喝了口。 也怪自己。 只想到自己是个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的状态,却忘记了自己签到时腹中饥饿这一茬。 “我真傻,真的,我单想着哪怕抽些内衣来卖都不算亏,万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种……” 刘观嘴里嘟囔着,把粥一口喝干净,随手把碗扔给一旁的乞丐。 粥碗砸到一旁乞丐身上发出“咚”一声响,看着就很疼,后者却毫不生气,而是连忙抱住碗,嘴里嘟囔道: “落地生根!观哥儿,这碗可是我的了!” “你的你的,跟你抢那破碗,老子还没那么能拉下脸来!” 刘观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灰,直接离开了这里。 虽然这个炸鸡有些出人意料,没能让他白日飞升,也没能让他王侯将相傍身。 但好歹,改善下生活还是足够的。 系统里都描述了,这可是“健康化”的炸鸡…… 无限化,倒是方便了他做个炸鸡小生意。 日后一点一点施舍给百姓,积攒功德,慢慢来兑换,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总之,是不能一直当个乞丐了! 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刘观挠了挠脑袋,伸出右手,从物品当中把炸鸡取了出来。 手心里一沉,一个大纸桶出现在手上,香气也骤然袭来! 炸鸡这东西往往如此,吃起来就觉得腻,不吃的话闻到就馋! 他将散发着香味的炸鸡点数了一下,确认这是一整只鸡而非鸡翅鸡腿的组合后,刘观满意地点了点头,食指大动! 他可是已经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段时间白粥了! 刚来这里的两天,甚至连白粥都没得吃! 将炸鸡桶放到地上,拽下一条鸡腿,简单嗅闻一下,便直接塞到口中。 系统出产的炸鸡符合一个好炸鸡的一切,香、酥、微辣吃起来饱腹感满满! 刘观三两下便将一条鸡腿上的肉全部嗦了下来,随手将骨头扔到一旁,发出舒服的呼声。 来到这时代,今天总算是感觉活过来了! 没几口吃下半只炸鸡后,刘观打了个饱嗝儿,随手拎着桶就要走出去。 靠着这炸鸡翻身的路子很多,例如去城中找些饭馆。 这才是他扔了自己那破碗的底气。 自己手上的这桶炸鸡,对于这个时代的富商豪绅而言,应该也是好吃到极致的美食了。 刘观心中估量着,初期定价八九吊钱,应该都是轻松的。 大宋王朝,一吊钱就是一百零二个铜板,一贯钱是一千个。 至于金银?反正就刘观来看,除了商号放钱的时候按金银算,别的时候没见过用金银的。 甚至很多农户来定安县购置售卖东西,都还处于以物易物,拿谷换布的阶段。 二十贯钱够租一辆马车一个车夫去京畿道,到了那里,步行去东京城都是轻松的。 到了京城,自己这炸鸡说不定能被当今皇帝都相中呢! 虽然不至于官拜宰相位高一品,封个殿前太尉还不轻松么? 听说当今官家不修德行,会踢球都能当太尉呢…… 心里胡思乱想着,刘观刚走出小巷子,便皱起了眉头。 周围不论是流民丐儿,还是平民百姓,几乎全部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当然,并不是盯着刘某人俊秀的脸,而是盯着他手中的那桶炸鸡。 那是什么玩意儿……这也太香了吧? 不少人都是直接开始咽口水,只差走上来厚着脸皮要一块了。 就连一个疑似出来采买东西的富贵人家小丫鬟都盯着那桶炸鸡挪不开眼睛。 刘观下意识把左手往身后缩了缩。 虽然他不怕这些人,也是个能豁的出去的。 但看见面前这幅场景,还是难免心生一些怯意…… 主要是所有人都拿着看美食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感觉实在太怪异了…… 满大街人的注目礼当中,刘观径直走往一家叫做月香馆饭馆。 才走进去,满堂的人便都把目光转来。 食客们是想看一看这香气是什么菜,几个伙计则是眉头一皱,要把这个衣着破烂的人给赶出去。 “走走走,哪里来的乞丐?快出去!” 一个伙计挥舞着抹布走来,伸手就要推搡。 刘观毫不畏惧,把炸鸡放在地上,抬手叉礼。 “小哥儿,劳烦请贵店主家出来一趟,我有事相商。” “你有何事?你个乞儿,不就是想骗两碗饭食吗?走走走,没有!” 小伙计抹布仍旧挥舞不停。 似乎是见客人们把目光都注在这里,还有些表演意味,动作越发浮夸了起来。 刘观冷笑一声,一把拽过抹布,再起身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给他踹了一跤。 “哎哟,你还敢打人你,报官!赶紧报官!” 小伙计被踹得发晕,躺在地上还不忘大声嚷嚷,给自己壮声势。 刘观摇了摇头,继续坐在门槛上。 和这么一条疯狗计较什么? 他本就可以直接找丁甫寸那捕头去谋个店家生意,没有去便是不想欠太大人情。 真报了官,县衙班房的捕头捕快来了,能给你这小伙计什么好脸色么? 大堂里喧闹如此,掌柜的当然也很快跑了出来,上前便是冲着那大声嚎叫的伙计踹了两脚。 “报你娘的官,滚!” 小伙计唯唯诺诺地跑走后,掌柜的才面色不善地看向刘观。 “客官,咱们月香馆的正店可是东京城里的,客官莫不是来错了地方?还是囊中羞涩,想赊顿酒饭吃? “不管如何,客官都不该坐在小店正门口不是?来人,把客官请到后厢。” 眼看着这月香馆的掌柜行云流水间就要把自己拖后院一顿毒打,刘观笑了笑,再叉手道: “掌柜的,莫看我身着不景气,可我真不是一个乞丐。 “好叫您知道,这是我做出来的鸡肉,掌柜的可以先尝一尝。” 月香馆的掌柜早年也是东京城大门阀的伴读,被发来西北操持家业不假,可是以前养成的德行还是在的。 面前这破衣烂衫的乞丐端过来的东西,他能吃么? 脸都不要咯! 正在他想法子要糊弄过去时,却见那纸桶抬到面前,立刻便有喷香浓郁的气息飘来。 掌柜身不由己地翕动两下鼻翼,鬼使神差地看向纸桶里。 这是鸡肉么? 当今大宋王朝,流行的做饭方法就是烹调或者煎制,听说东京城有人不烹不煎,说是炒,可看起来也不是眼前这美食啊! 最令人羞耻的是,他竟然有些想流口水! 这股特殊的香气一下子便激得他两腮发酸,直想拿一块放嘴里狠狠吃下去! 这得多好吃啊! 原想直接拒绝的掌柜,犹豫了。 他看了看刘观,沉吟了下。 再仔细看这个小乞丐,倒也蛮清秀的。 身姿挺拔,面容清秀,即便是衣服破破烂烂的,但也不算太脏,更没有那种扑面而来的臭味。 或许这也是个富贵人家流落出去的公子哥,真的擅长做这种美食呢? 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前些年东京城最流行的美食,不是皇城里传出来,就是蔡太师高太尉家里传出来的。 这些有钱人都最喜欢琢磨怎么吃的更好了。 至于这东西的商机,他毫不怀疑。 大宋向来都是穷得穷死,富得流油。 即便是定安县,每天收十只二十只鸡也是轻松的事情。 这二十只鸡,恐怕都不够几个商号的老爷们订的! 不过,千说万说,还是要先尝尝味道…… 掌柜喉头耸动了下,还是伸出了手,抓住一块鸡肉。 此时的炸鸡已经没有刚取出时的热感,偏温一些。 但或许是健康化配方的缘故,并没有弄得掌柜满手油。 随着他将那块炸鸡拿出,大堂里的香味更甚。 更不要提他塞入口中,咬动的那一瞬间了。 咔咔嚓嚓的声音响起,外酥里嫩的鸡肉瞬间在口齿之间绽放香味,刺激的掌柜口水疯狂分泌! 他近乎贪婪地将整块鸡肉吞进口中,快速咀嚼了下,咕噜咽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难堪。 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从一个小乞丐的“碗”里面拿东西吃,而且还是狼吞虎咽。 这!这!这…… “还来一块不?” 刘观却不管这么些,只是笑着把纸桶更往前递了递。 掌柜的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伸手再拿了一块,直接开始撕咬。 嗯,刚才的吃相不好看,吃的文雅一点,也不是不行。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乞丐嘛,自己这也不算丢人…… 正享用美食间,一旁一张桌子上胡子拉碴的客人“砰”地一拍桌子。 “你那厮,好吃不好吃你倒崩出个屁来啊!洒家心里馋得紧,你倒享用起来了!” 大胡子食客把手往怀里一掏,直接拍下几吊钱来,对刘观招手。 “小乞儿,来,这鸡肉我买了!” 第3章 贼配军的美意 听了这闷雷一般的声音,掌柜的才回过神来。 他不由得老脸一红,觉得自己失态于人了。 不过,他也确确实实明白了,面前这东西到底有多好吃! 我的天老爷,便是官家,也不曾吃过这等美味吧! 一瞬间,将这手艺献给自家正店掌柜的,传入宫中,官家封官许愿,从此成士大夫…… 人生巅峰了! 不过,壮汉的怒吼也将他拉回现实。 他所在的,可不是“绿窗朱户,香气冲天”的东京城,而是再行几百里,便是“打死不度玉门关”的定安。 “小兄弟,这美味我们月香馆买下了,该多少吊钱,我原样给你。” 掌柜的当然一眼就看出这鸡不全,可也并没有拆穿,而是隐约暗示一番。 “来人,送公子上上房清洗清洗,再把这珍馐分给在座的客官,算咱们月香馆今儿个这不长眼的夯货扰乱客官们的赔礼……” 掌柜长袖善舞,一番言辞把自家伙计摘了出去,顺带也就直接替刘观说定了这桩生意一般。 刘观还未开口,方才的大胡子便继续嚷道:“我说你这掌柜的,我说要买,你却又买下送人了。 “今日迟早要让这小哥儿给我单独做一只,不然我就砸了你们这店!” 凭心而论,掌柜当然不怕贼配军! 可是,在这地界,贼配军也确实霸道,他也只能陪着笑,然后让人把刘观请上去。 刘观这才安心了些,对着大胡子善意地笑笑,然后跟着俩伙计跑到楼上,找了个静室沐浴换衣。 大胡子的话是为自己解了后顾之忧,对他友善些也是应该的。 有了大胡子这话,月香馆的掌柜,也就没那么容易把刘观扣在饭馆里,毒打换配方了。 虽然,本来刘观也不担心这个。 了不起就是回头再签到嘛,多大点事。 第一次签到之后,他的签到界面也成了灰色,旁边有一个倒计时,大约是一天。 如果这签到真的是根据自己的状态,那自己若是负伤了,会签到出什么呢? 刘观也不求龙象般若功了,哪怕抽一个能打人的太极拳,那也够了。 到了静室内,两个伙计没敢像董超薛霸烫林冲那样折腾刘观,老老实实地烧了热水,续了几桶冷水,还不忘拿了块猪油胰子。 等到刘观开始洗澡后,两人又连忙跑到饭馆后面掌柜的独居的小院中,取了一套以往来边地学写诗的倒霉蛋儿书生抵账的长衫,放在静室的屏风上。 刘观躺在浴桶中,惬意地伸开腿脚。 大宋富人最擅享受诚不我欺,即便是这饭馆之中,也有沐浴商谈之所,还能去秦楼楚馆请两个歌伎陪玩。 不过,或许也正是这奢靡之气,才让它在大白高国这弹丸之地国门前争斗百年,不立寸功吧。 洗完了澡,擦了擦身子后,刘观将衣服穿上,戴上幞头,走出静室,门外的伙计都呆了。 只见方才的小乞丐,已经成了一个稍显清瘦的书生一般,眸光清冽,眉宇英气。 感情这真是位沦落民间的少爷? “怎么了?还不带我去见你家掌柜?” 刘观也纳闷地看了看自己,发觉并没有什么错漏时,便抬起头来昂然开口道。 “是,是,公子您贵姓啊?” 俩伙计连忙答应着,把头埋低了些。 毕竟是招待惯了,若是面对乞丐,这些伙计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可真面对这种贵公子一样的人物,他们恨不得对方能相中自己听话,然后打赏个几贯钱。 刘观看这几个“奥楚蔑洛夫”也觉得好笑,不过摩挲摩挲自己的下巴。 啧,着实帅! “免贵姓刘,掌柜的他呢?” “公子,咱家掌柜姓秦,是公羊正店在定安的掌柜。” 俩伙计介绍起自家的大后台,也是略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 “公羊正店?” 刘观嘴里嘟哝一句,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既然是正店,这便说明了这位秦掌柜确实有后台。 如此可太好了,借着他的肩膀攀登到东京城,随便弄点新鲜物事,再加上炸鸡生意。 这辈子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也不是梦。 信心满满地走到楼下,刘观迅速便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无他,那炸鸡……太好吃了! 这些人的味蕾都还停留在或煎或煮的阶段,即便是有调料,也只是有些花椒桂皮之类的香辛料。 哪里吃过这种复杂又好吃的味道? “小子,快过来!” 大胡子不耐烦地拍响桌子,刘观笑了笑,走了过去。 “见过……” 他还没叉手,对方便直接一挥手,“我没那些穷讲究! “我只问你,这鸡是你做的不?能不能再做出来?味道还是这个味不?” 刘观想也不想,不假思索。 “能。” “那就好。” 大胡子点了点头,用力一拍刘观的肩膀,“那你同洒家走一趟,再做两只来……” 他这么一说,秦掌柜急了。 虽然他和刘观大体说了说,可是这种事情,没定死呢,哪里有准? 万一这贼配军把小乞……少年郎拉去自己开馆子,他老秦可就要赔个血本无归了! “军爷,军爷!” 秦掌柜连忙拦住,笑道:“军爷,咱们月香馆子还没和他定好契,您稍等等不是?来,给军爷上酒……” 大胡子“呸”了一声,讥讽道:“洒家不知道你作何想?你且立你的契去。 “洒家只是要这哥儿另去别地做只鸡,又不是要开馆子,看你那狗急的样儿!” 秦掌柜遭了骂也不生气,只是拉着刘观来到柜台后,然后叉手低声道: “小哥儿,你……” “姓刘。” “小刘哥儿,今天这只鸡,咱们就算八吊钱,如何?” 秦掌柜说着,取出八吊钱来,见刘观没有钱袋,又让伙计去拿钱袋。 刘观当然知道自己此时是奇货可居,嘴角勾起道,并不答应。 秦掌柜哪里不知道是自己一开始的态度,以及那个伙计惹的。 连忙低声道歉,“小刘哥儿,今日的事算秦某不长眼,可是你这手艺,不在咱们月香馆里干白瞎了。 “你要是嫌钱少,大可直说,若是还厌弃那小子,我这就去把他开缺了,给你出出气,如何?” 听秦掌柜确实诚恳,刘观也不为难他,颔首道:“掌柜的,您话都这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小伙计就别开缺了,这年头干什么也不容易,我难为他干什么。” 秦掌柜松了口气,只要不计较就好。 毕竟,他可还指着刘观的鸡发家呢! “阿弥陀佛,小刘哥儿大气。” “至于这鸡,你们卖出去多少钱?” 刘观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需要的价码,“总不能给我八吊钱,卖起来三五贯钱吧?” p.s.本文背景仿北宋丰亨豫大时期,经济文化军事等等(但我不是北宋人,所以北宋老哥也不用纠正背景,我默认您对!) 第4章 卧槽,鲁大师! 秦掌柜被刘观这一句话噎住了,半天没能张开口。 好不容易才试探性地开口道:“小店初定三两银子一只……” “三两?银子?” 刘观都愣了,来这里这些日子,他是真没见过拿银子当货币的。 这一桶炸鸡都宝贝到用贵金属交易了? 现今市价,一两银子大约兑一千三四百铜钱! 三两银子,这只炸鸡,真就值五贯钱! 五贯钱,什么概念?! 丁甫寸这捕头一年连薪俸带孝敬也就六十两左右,刘观只要二十只炸鸡就够了! 他当乞丐的时候,隔壁躺着晒太阳的肥乞丐说给他两贯钱随便花,他愿意替人坐死牢! 想了片刻,刘观没忍住挑起大拇指。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刘观心说还是你们心狠啊,“那秦掌柜觉得,该给我算多少钱一只合适?” 秦掌柜不满地一侧头:“小刘哥儿,到底我们月香馆还要出地方出人力,一只鸡还得三百文呢,这……” “我不用你们的后厨,也不用你们的香料,更不用你们的鸡。” 刘观直接把自己的优势全部说了出来,“这样的话,能给多少?” 秦掌柜将信将疑,把头偏向这边,“那你打算去哪儿弄鸡?” “这就不妨碍您秦掌柜赚钱的事了吧?” 刘观眨了眨眼,狡黠笑笑。 总不能说,自己这鸡是随手一掏就有的吧…… 秦掌柜看了许久,旁边大胡子却没忍住又喝了一声,他这才有些慌乱地比出一个手势。 “一贯四吊钱,这就是我的底价,成就成,不成就算,我们……” “好,成交。” 出乎秦掌柜意料的是,刘观竟然没有继续哄抬,而是笑眯眯地直接认了下来。 秦掌柜一愣,旋即拱了拱手,“小刘哥儿是个人物,不嫌弃的话,秦某愿意跟您交个朋友。 “不过有些话咱得说前头,那就是万不能有病鸡死鸡,毕竟……” “没问题!” 刘观按住秦掌柜的手,呵呵一笑道:“掌柜的,明儿个给你送几只来?” “五只,明天先看看市场如何。” 秦掌柜抻开一只手掌,同时也接过小二的钱袋子,迅速往里装了一贯四吊钱。 沉甸甸的钱袋落在手中,刘观不禁眉开眼笑。 “掌柜的,那咱们可说定了,明儿我就送来。” 刘观拍了拍秦掌柜的肩膀,然后拎着钱袋便走向了大胡子。 秦掌柜“诶”了几声,可是看见大胡子看过来的眼神,还是退却了。 不是,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儿呢…… “小子,定好了?” 大胡子收回眼神,看着刘观时,带着些许笑意。 “劳烦军爷为我撑腰,这事妥了。” “不用军爷军爷的,叫那么生疏作甚?” 大胡子一摆手,“我叫鲁达,原是大相国寺的和尚,你要不嫌弃我,叫我个鲁大师就是了。” 鲁! 刘观一句“卧槽”差点就喊出来了,满脸震惊。 鲁智深? 看这体型,还有这脾气,再加上这熟悉市井的智慧。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只是,这位鲁大师与梁山泊那位不一样的是,他倒是先进的大相国寺,后来西北当兵了。 自我介绍完,跟着鲁大师一起走出月香馆后,刘观突然一愣。 如果现在这位是鲁大师,那他要带自己去见的是…… 种师道?还是种师中? 按理来说,应该是位小种经略相公,可是这个世界太胡来了,他现在也不确定。 思虑之后,他开口问道:“鲁大师,不知咱们要去哪里?” “嘿嘿,你小子到地方就知道了,这是一桩天大的美事,可比你跟月香馆的掌柜签立个契约强千八百倍。” 眼见这看似粗犷的谜语人不肯说出来,刘观也就作罢,只是跟着走。 在城中三绕五绕,两人来到了一家颇大的门户前。 鲁达上前敲了敲侧旁小门,门房打开后,他便带着刘观走了进去。 外面看来院墙低矮,一进小门方知别有洞天。 花亭树榭,青石瓦砖。 当然没有后世建筑物雄伟高大,光洁平整,却也另有一番风味。 连走了半刻钟的廊道,两人终于走进了一个院子,听得内中男女喧闹的声音。 “好好好,哥哥答应你,赶明儿就派人出去去寻那余香绕梁三日不绝的美食。” “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嘛!” 亭台中,一个丰神俊朗的蓝衫男子宠溺地揉了揉身旁小姑娘的脑袋,然后看见了鲁达那高大身影,连忙把妹子支应走。 身旁一个穿着书生衣衫的男子笑着看着兄妹和睦的一幕,等到小妹刚离开后,他便要开口,却见蓝衫男子抬手顿了顿。 “德佑兄,鲁达乃我父我兄交代过的护卫,明为护卫,暗则是此去往来顿挫由他做主,德佑兄可否再等一等?” 被称作德佑的呼延烨心中不满,可是在眼下这位韩大官人面前,却不敢表现出什么。 只是勉强笑道:“自然由韩兄做主。” “多谢。” 韩忠辅拱了拱手,然后便招呼鲁达走了过来。 “鲁大师,您这是?” 他看见鲁达身旁带着一个文人打扮的少年,还以为这个练武出身,因罪投军的夯大师要推荐个文书经办。 “公子。” 鲁达大咧咧一叉手,“这小子是我在外面打探消息时碰上的,做鸡的手艺真可谓是天下一绝! “便是樊楼也找不见可相提并论的了! “我见公子到了定安以后,每天愁思,饭食不进,这便拉他过来,让公子开开胃,也是好的。” 刘观撇了撇嘴,心中腹诽你才是做鸡的。 不过,以他长年键政的政治经验,也能够感觉出来,鲁达这是说错时候了。 很明显,这位公子是有事要谈呢…… “哦?” 韩忠辅眉眼惊诧地看向刘观,微笑颔首道: “倒是不曾想过,定安县竟然还有这般人物。 “我早便与父兄说,天下奇珍异宝总不可能都在开封府,这不就是了? “小兄弟,你要真能做出让我开胃的食物,那可真是救我小命也。” 韩忠辅笑眯眯的,看得刘观心弦直跳! 第5章 呼延烨的军略 不对劲,很不对劲! 刘观看着笑眯眯的韩忠辅,心里七上八下。 这要真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旁边有人急着汇报事务,怎么可能现在招待一个厨子? 这要是个昏庸的……那不仅自己,恐怕鲁大师也没啥好前途了。 做官可以奸,但万万不能傻!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本身便不想听那人开口,所以才用自己来试着挡一挡,让那个人知难而退? 是了,应该就是这意思了。 摸准了韩忠辅的脉络,刘观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鲁达哪里管这些,老早就开始哈哈哈大笑“公子,我说的就是呢,这人是铁……” 全然不顾呼延烨杀人一样的眼神。 “郎君,鲁大师也是谬赞我了,只是些做饭食的伎俩,上不得台面……” “小哥儿莫要自谦,汉书有云,民以食为天,这饭食一道,可是……”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也令刘观更加明白了这位公子的想法。 他本就想把话茬支出去,孰料韩忠辅偏偏就是不要,非要让他现做一只鸡一般。 一来二去,他也只能无奈道:“郎君说的是。 “可是我那家传的手艺,需要个一天左右的时间,不如今天我先回去备着,明天给郎君送到府上?” 韩忠辅还没反应,鲁达先诧异地回过头了。 “你这得做一天啊!” 刘观回头故作茫然回应:“是啊。” “那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这现做现成,才让你来的,你这……” 鲁达还待呵斥下去,一旁的呼延烨却是根本忍不了了,怒斥两人: “你们两个,看不出我有要事要与韩公子商量吗?还不快滚!” 呼延烨真是一点也忍不了了,两个活宝这是演戏来了? 鲁达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不过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要带着刘观离开。 他还以为这只是韩忠辅的朋友,没想到…… “德佑兄,何必与他们置气呢?” 韩忠辅却笑意盈盈,也不见替呼延烨主持什么公道。 呼延烨转头看向他,语气仍然有些冲人。 “韩兄,我说,即便是不看咱们从小到大的交情,只看如今你我上官下属之谊,我有良计相提,你也该听听吧? “可你呢?若是你妹子也就罢了,这不过两个下人,你却也要置于我前面,你这是何意?” 这说明人家相不中你的计策啊! 刘观心里吐槽一句,努力绷住笑,表情庄重严肃。 “德佑,你真是……” 韩忠辅摇了摇头,“也罢,你把你的方案讲来吧。” 呼延烨顿时面露喜悦,大手一挥,指着刘观二人,“你们两个下去吧,我有军务……” “无需如此。” 韩忠辅摇了摇头,“鲁大师本就是父兄给我参问军务的人,至于这小哥儿。 “呵呵,看起来也是认识些文字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倒不如让这两位也为咱们参考参考。” 呼延烨瞥了一眼,也没拒绝,道了一声“也行”,便连忙叫人托沙盘来。 只有刘观,稍显懵逼。 不是,这大宋讨论军事也太随意了吧? 还有外人呢,就上沙盘? 片刻之后,大宋西北的大致地形便抬到了几人面前的茶桌上。 大宋的京西西道,有些类似于北宋时的秦凤路,也是汉唐时的核心政治圈。 只是由于西夏的存在,定都于此非但不安全,反而危险,大宋才会定都到开封府。 “西军现有兵马十四万,早在开封府我便在想,若是分兵两支,一路自龙州北上西进,一路派兵封锁盐州,越过瀚海,直攻兴庆府,两路夹击,必获全胜!” 眼看着呼延烨在地图上大搞特搞“两面包夹芝士”,刘观险些没忍住笑。 鲁达更甚,直接从鼻子里发出类似牛擤鼻一样的声音,然后把脑袋转了过去。 只有韩忠辅稍给面子,仍旧维持着尽量认真的神情,认真道: “德佑兄所说的,我一定会好好考虑考虑……” “一定要考虑!我若生在汉唐,必为李靖,霍去病也。” 呼延烨摇头晃脑,“只可惜前些年在开封府虚度年华,若是早日来了京西西道,便为官家解忧了。” 刘观憋得越来越用力,一旁的鲁达更是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呼延烨皱着眉看着这个“下人”,骂道:“你这贼配军,如何敢坐下?” “凭何不敢,公子从来不以此示威荣,先前是尊重你才站着听你的宏图大略,现在看来,还不如我这个贼配军,如何不坐?” 说完,鲁达还不忘看着刘观,“你也坐下吧。” 刘观心说我可谢谢你啊! 虽然这个“德佑兄”是个没啥本事的笨蛋,可是自己一个刚从乞丐晋身小伙计的人也不给人家面子,这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他摆摆手,刚要婉拒,却见呼延烨面色闷红,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道: “那个贼配军也就罢了,你个伶伎一样的玩意儿,也想坐下说话吗?” 韩忠辅和鲁达都是眉头一皱,前者更是直接就要开口呵斥呼延烨。 呼延烨提到的方案本就不行,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一节,所以才一直不愿意让自己这个童年玩伴提出来,免得伤感情。 可是,自己这老友骂人太狠了些。 骂一个读书人最狠的是什么?无非伶伎了。 在大宋,士大夫,学子,哪怕平民都会因言获罪,只有伶伎不会,因为大家都拿他们当成可供娱乐的玩耍人。 鲁达冷哼一声,一拍桌子便要打抱不平,却见刘观自己先开口了。 他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阁下口齿一般,唯独和阁下的军略比起来,竟如神兵利器一般烁人耳目。” 他可不是什么任人辱骂的善茬,不然早在乞丐生涯里就被人折腾死了。 这一番回敬,不仅把呼延烨的讥讽说的一文不值,更是把呼延烨的军略放的比他的嘲讽还要低。 “若只是有这点军略,那我倒是知道如何能胜大白高国。” 刘观言之凿凿地指着沙盘,“将阁下军略带到军营中,凡以为有理者全打二十板子扔出去,这仗,就赢了。” 第6章 你给我等着!(委屈) 刘观这一番话,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一句“呼延烨你他妈就是个废物”了。 呼延烨哪里听过这么刻薄的语言?当即气到手脚发抖、冰凉。 甚至不顾一切,直接指着刘观喊了句:“来人,给我把他叉出去!” 刘观自然岿然不动,顺便也是看一看韩忠辅的意思。 凭良心来说,给韩忠辅这样的人当个佐官也不错。 如果能搭上线,自己也就不用去卖炸鸡了。 而韩忠辅要是真的放任刘观被叉出去,甚至挨了打…… 那等到刘某人将来受伤后签到六脉神剑,那就一枪(指)一个,毙掉在场所有人。 “不必过来,不必过来。” 韩忠辅起身,喝退了赶来的一伙老兵,又坐了下来,低笑道: “德佑兄,不如让这小哥儿说下他的看法,若是他说的有理,咱们都是读书的人,知耻而后勇,改了就是。 “若是真没理,再叉出去也不迟啊。” 刘观撇了撇嘴,小东西还挺能摘责任。 三言两语,就把他自己给摘出去了。 好像看不起呼延烨军事理论水平的人当中,没有你韩忠辅一样。 “好,你说!” 呼延烨怒道:“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刘观哼了一声,随意地拱了拱手:“献丑了。” 旋即,他指着地图,道:“两路出击的战略,差就差在一点,一方自环州出兵,一方自栲栳寨出兵,二者虽不至于差出千里,快马传信也要七八天,这一路的变故,更不用提了。 “再者,你要打兴庆府,便是跨过三百里瀚海,长途跋涉三百里后,再行攻城事。 “与此同时,这边打龙州洪州,也是只能胜,不能败,不然一处失利,哪怕只是僵持,另一处就要崩盘。 “到时,西夏左右出兵,两路齐攻,怕不是连关中地区都要夺了去。” “你!” 呼延烨彻底恼羞成怒了! 他现在怒的不是刘观敢反驳自己了,而是他自己思量思量,这个厨子说的,是对的! 厨子不看菜谱,看上兵法了? “些许拙见,不堪入耳,请您批驳时给小人三分薄面。” 刘观愈加随意地讥讽,还让呼延烨批判一下。 韩忠辅也看着自己这位老友,看了许久,发现老友的脸都成猪肝色了! “你给我等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呼延烨竟然真的什么也没批判,抛下一句狠话,径直离开了。 三个人都是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呼延烨离开。 鲁达最先没绷住,哈哈笑了起来,用力拍着刘观的肩膀,开口道: “好啊,真是好啊,一个小乞儿,都比呼延烨的兵法要强!” 韩忠辅一皱眉,训斥道:“鲁达,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郎君不必介意,说实话,一个时辰前,我还真是个乞儿呢。” 刘观摊了摊手,连忙给自己编排了一个延安府读书子弟,家业破败才来定安讨饭的背景。 “原来如此。” 韩忠辅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郑重其事地一叉手。 “先生请坐。” 不得不说,这一下子礼贤下士真是把刘观吓着了。 自己编排的背景再好,终究是以一个乞丐的身份进入的韩忠辅的世界。 他竟然可以这样给自己行个礼! 若是换成这个时代真正的士人,恐怕要“士为知己者死”了。 难怪,有的世家子弟能绵延那么多年,怎么都打不掉。 心思电转之间,刘观也叉手躬身:“韩公子请。” 落座之后,韩忠辅率先开口道:“适才听刘兄所言,句句在理,刘兄当年也曾进学过兵法?” 刘观心说哪里哪里,身为键政大师,会点兵法不理所应当? 况且,另一个时空,北宋这样失败好几回了! “略懂,略懂。” “那刘兄应当是真的能解开我的症结,让我有机会大饱口福了。” 韩忠辅呵呵笑道:“不瞒刘兄所说,这些日子,我可真是愁闷至极啊。” “韩公子说这问题之前,刘某能否问个问题?” 刘观想了想,还是率先打听下这个韩忠辅的来历。 “我家公子乃是相州梅花韩氏二子,当朝三韩之少韩,中书舍人韩忠辅,此为征西监军帐下参赞军事。” 刘观听得心中震撼,也有些纳闷。 不是,这有身份的人一定要别人替他自我介绍吗? “见过韩军师。” 他拱了拱手,一举选中了韩忠辅最喜欢的称谓。 舍人也好,公子也罢,既然韩忠辅选择投军,又对鲁达这莽夫这么礼贤下士,不用想也知道,是个军迷。 “刘兄不必如此客气……” 韩忠辅摇头说着:“刚才见刘兄高屋建瓴,不知道刘兄是否猜得出,我在忧虑何事?” “韩军师忧虑者,怕不是……” 刘观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想法,又一一否决。 只有一样,越来越清晰。 “莫非是大辽拉偏架?” 此时空的大辽,便有些类似前世北宋时期辽国的模样。 宋征西夏,十次有七次是指挥官实力弱打不下,剩下三次,便是将要打赢时,就会有辽国拉偏架,继续给宋放血。 就好像孙老二趁着季汉试图连成一片的时候偷袭荆州一样。 “正是如此!” 韩忠辅叹息一声,“辽国向来势大压人,每逢将胜时,必陈兵边境,欲袭我大宋一般。 “这般情况下,如何才能有所作为?” 刘观一乐,心里立刻想起了一句话。 “一切战术转换家!” 其实,在宋与辽之间,还真合适! “韩军师。” 刘观咳嗽一声,打算把接下来的这一段话作为自己晋身之阶,做官之始。 “东京城城坚兵强,定然能守住辽军,至少三五个月没问题吧!” 鲁达嗤笑一声,“当今的大莽,不出怨军,三五年也吃不下东京城!” “正是如此,可是大莽自己也有西京道在此啊!” 刘观义正辞严,“不若直接行兑子之法,围魏救赵,以攻西京,解东京之围? “只要攻大白高国的这一路足够强势,大莽自然不敢丢西京道来做些无用功! “拿下大白高国,有了河套养马地,收回燕云十六州,封王又岂是难事?” 一番话,听得鲁达直瞪眼,韩忠辅也气血上涌。 “不是,你小子真通兵法啊!” 鲁达瞪着两个铜铃眼,瞠目结舌! 最令他震撼的是,以他的行伍经验,他竟然一时间找不出什么错处。 听起来好像能成! 刘观深谙“装逼装八分,两分靠捧哏”的伎俩,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忠辅一阵激动,旋即起身,认真一拜。 “刘兄若不嫌弃,我府上正缺……” “韩军师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刘观没等韩忠辅说完,便伸手扶起他,亲切地拍了拍韩忠辅的胳膊。 “韩军师,咱们监军大人是谁啊?” 不知是不是受了韩忠辅的眼神指示,鲁达又扬起脑袋,打开大嗓门。 “当然是如今的枢密使,童贯童相爷了!” 童! 刘观瞳孔微缩,整个人顿时失望了八成。 怎么偏偏是他……不对,她……它呢? 第7章 陈氏妇人 童相爷打仗,用一个刘观穿越几年前火过的小游戏“莫非王臣”来说,那就是抽卡和氪金。 征大白高国靠抽卡,爆了一个武将刘法,却也没赢。 至于打下燕云十六州封王这一场,主要靠氪金,即给金人塞钱买来的功劳。 就这么一个只会抽卡氪金,上司下属全受难,自己升职不间断的监军老爷。 刘观傻了才会想去投奔他! 甚至这韩忠辅都不能投奔! 真成了韩忠辅的幕僚,哪天他被推出去斩首,自己不“被陪葬”才怪! 毕竟这不是梅花韩氏长子不是! 知道了这个名字以后,刘观心里便只有一个想法了! 那就是打死也不能跟着这些人去打仗! 还是做自己的鸡轻松些…… “童相爷求贤若渴,况且官家这次下了大决心,一定要让大白高国李家‘一战而没’……” 韩忠辅后面的那些宣言类的话语,刘观基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还说啥啊?一个童贯还不够说明问题呐? 装作很纠结地听完韩忠辅的话,刘观叹息一声,悠悠道: “韩军师能够对我这么一个卑贱之人如此礼待,我真的很荣幸。 “可是,我闲云野鹤惯了,实在是不愿意牵涉军务,官场。 “请容我拒绝。” 亭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到底鲁达是一个武人,反应快些,开口便是:“小子,我刚才可看见了,你分明是想当官的! “怎的突然这么豁达了?” 韩忠辅七窍玲珑,连忙道:“刘兄可是嫌给我韩忠辅做谋士折了自己?我可以举荐……” 刘观连连摆手,心说如果你韩忠辅真是大领导,指不定就跟着你去了。 跟着童相爷?没可能的! 韩忠辅怎能轻易甘心,几次三番地劝说,发现刘观始终不愿同意,脸色也是十分尴尬。 刘观倒不担心韩忠辅用什么手段,毕竟这位爷早已经展示过,他是君子了。 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不外如是。 果不其然,韩忠辅纠结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摇头轻叹一声“罢了”。 “这世间终归不是人人都想着若我一般建功立业。 “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既如此,此事便罢了。” 刘观松了口气,躬身一礼:“多谢韩公子。” 这下两人关系疏远了,自己还那样称呼,便有些不合适了。 鲁达撇了撇嘴,“公子,这小子不思报国咱也不能轻易放了他,他还有那世间一等一的鸡呢!” 韩忠辅苦笑道:“行了行了,知道是你想解一解馋了,公子我替你买单还不行么? “刚好,方才阿玲也说身边体己人在外面闻见了什么香气,你说的这么玄乎,怕不是同一个东西。 “刘兄,我在你这里订购几只鸡,可好?” 刘观哪会拒绝这个?笑眯眯道:“公子尽管开口就是了。” “公子,订购什么?不是让他在咱们这里现做呢嘛?” 鲁达好奇地问。 韩忠辅笑而不语,刘观只能被迫解释:“刚才要求我现做,已经把那个纸上谈兵的挤兑走了,韩公子哪里还会强留我?” 鲁达恍然,韩忠辅也拱手,似认错一般。 三人最后敲定了五只,韩忠辅大气得很,知道月香馆要定的价格以后,直接便让府上的人给他拿了二十两银子。 不过,他倒还有条件。 “刘兄,莫说几十两银子,便是百两千两也使得。 “只求有一点,若真有军略我不明白,需要去求教刘兄,刘兄可要鼎力相助啊!” 刘观也苦笑一声,道:“我还想请韩公子帮我一个忙,挡一挡那个有可能来惩治我的少爷呢。” “哈哈哈。” 韩忠辅爽朗地笑了两声,指着鲁达道:“鲁大师,你帮刘兄解决一下住的问题。 “至于呼延烨那边,跟西军这边说一下就行,呼延烨也只能使得动那些兵了。” 鲁达点了点头,和刘观一起行礼告别,便走出了韩家。 在街上随意打听了下各行会所在,鲁达轻松便找到了一个中人,租下了一个小宅院。 定安县内买房同样昂贵,大约要个百余两银子才行,还要去县衙立契。 可是租住却要便宜得多,半年才不过一贯钱,鲁大师直接便替刘观付了三个月租赁钱。 这也是防着定安县的中人后续再生事端,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会敢去西军内或韩家惹事的。 房子在青石巷,距离韩家的池鱼巷也就两三条街的距离,却也天差地别一般。 这里没有那么实在的青砖条石垒成的高墙,只是土胚泥墙,有的地方甚至还要用篱笆或木板围起来。 送刘观到宅子后,鲁达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今日之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与明天一定要按时送过去炸鸡。 可以看出来,鲁大师对那炸鸡是真的心心念念。 刘观严加承诺之后,送走了鲁大师也觉得好笑。 他取炸鸡需要消耗什么?就是一伸手的功夫罢了。 把自己的那些银钱妥当放好以后,刘观拿起一吊钱,打算赁一辆小车,拉着去城外一趟。 虽然月香馆的秦掌柜不至于监视自己,可自己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当然,路上拜访一下捕头丁甫寸也是要紧的事,这些人情,还是要做的。 打定主意后,他也不磨蹭,直接起身便走出了院子。 刚到巷子里,他便看见远处一个灰扑扑的人影,不由得面色一沉。 “谁?” 难道是呼延烨?亦或者秦掌柜的人? 那人影被吓得一哆嗦,见到刘观后,却不再害怕,而是直接跪倒下来,连连磕头。 “郎君莫要惊慌,仆妇姓陈,是,是,也是定安县的百姓,不是恶人……” 听着那个战战栗栗的声音,刘观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况且,声音虽然焦躁胆怯,但也可以听出音色软糯的味道来。 这应该还是个江南来的妇人,并非定安本地。 “起来说话。” 既知道对方不是坏人,刘观当然也不会放任对方一直磕头。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恶人来的。 “多谢郎君。” 陈氏哆哆嗦嗦地拿手撑在膝盖上,颇为费力地站了起来。 “你找我有何事?如果没看错的话,是在找我吧?” 青石巷里的人都是些老住户,有钱人不多,但穷困潦倒的也少。 真成了穷光蛋的人,也租不起这里的小院子了,而是和刘观之前一样睡大街上。 再加上妇人看见自己的态度,刘观心知肚明。 “仆妇在绮罗巷讨要粥饭时见过郎君,知道郎君您得了富贵,也知道您新搬来了这里,想看看郎君家里缺不缺一个洒扫的人。” 陈氏妇人面色很是紧张,又带着些羞涩。 “啊?” 刘观一愣,哑然失笑。 没想到还是自己当乞丐时的故人。 “郎君,您……” 陈氏见刘观笑了起来,不知是何意味,忐忑问道。 “没事没事。” 刘观咳嗽一声,温和道:“我确实是新搬来,家里没个使唤的人,你要想来做这份活儿,也不是不行,只是……” “仆妇可以少要些钱,不,郎君您管住仆妇吃喝就行了,仆妇可以不要钱。” 似乎是怕刘观小气,陈氏连连说道。 “不是,不是工钱的事,工钱还是有的,你这样卷虽然事出有因,但也不对……” 刘观正嘟哝一些陈氏听不明白的鬼话,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见陈氏的脸色也渐渐发红和不可置信,顿时明白,对方也想歪了。 第8章 救人一命,功德100 要说陈氏确实美丽,即便是多日不曾梳洗,整个人灰扑扑的,也自有一番韵味。 破衣烂衫下罩着的窈窕身姿自不必提,一张面孔透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娇羞,眉间微蹙,轻锁哀愁,楚楚动人的样子。 即便是与大咧咧的关中妙龄女郎比起来,也是略胜一筹的! 只是岁数姑且不提,刘观他也不喜欢“妇人”这个标签的啊…… “陈夫人莫要误会了,我不是说那个意思,而是觉得大家都做过贫苦人,我既然翻了身,自然要多照顾一些,工钱还是要给的。”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的陈氏脸色愈加通红,连忙蹲身福礼。 “多谢郎君。” “你家现在……就你一人了吗?若是就你一人,不妨也搬移到我的院子里,搭建木棚也好,堆着茅草也好,我都不在意。” 听了刘观这些话,陈氏非但没有什么欢喜神色,反而有些呆滞与犹豫。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困难?” “不,不……” “陈夫人,有困难尽管说便是,我既然承诺管你,还能把话作废不成?” 刘观有些不满了,他就烦这种支支吾吾不说出口的人。 要么你就藏好些,别让人看出来,要么就大大方方接受别人帮助。 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不,不是,是我……” 陈氏十分纠结,最终看了看刘观,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仆妇能否耽误郎君一会儿,请郎君来……” “走,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刘观连忙回屋拿了些钱,便跟着陈氏往绮罗巷附近走去。 到手的功德,不要白不要。 既然有钱已经成了某种定数,那消耗一些钱赚取功德,刘观觉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绮罗巷子附近三绕五拐,面前是一个柴垛。 陈氏见左右无人,上前挪开一捆劈柴,露出一个豁口来! 这柴火垛后面,竟然是一个墙角豁口。 上面又有两家的茅草屋顶遮风挡雨,柴火垛旁边又不会湿气太重。 乖乖,陈氏可比自己会挑栖息地! 他行乞时,就是找家门口便睡,下人若来找事便摆出同归于尽的态势,吓得对方不敢靠近。 舒服是舒服,唯独夜里要警醒些,万一有人靠近,还得及时醒来。 和陈氏一同往豁口里一看,刘观便沉默了。 同时,他也明白为何陈氏之前会怯懦犹豫不敢言。 里面或躺或坐着几个女孩,两个稍大些的,一个似有二十来岁,一个十几岁年纪。 剩下三个小的,两个十四岁上下,最小的应该才十岁,此时正紧紧地闭着眼睛,她的几个姐姐在为她腾换头上的毛巾。 “郎君,这些都是我的女儿,求郎君行行好,给她们一口吃的就行。” 陈氏扑通又跪了下来,半似哀哭。 之前不敢和盘托出,怕不是担心刘观虽然看不上她这个老的,却把一群小的照单全收。 直到陈氏意识到,这种灾荒饥馑,活下来是最当紧的,礼义廉耻,姐妹共侍什么的,算得了什么? 刘观板着脸走进豁口里,平静地看着几个脸色惊恐的女孩。 “那个是仆妇长女,名唤乔颖,她不憨傻,是前些日子出去乞讨,差点被那些乞儿给……郎君,她手脚利落……” “这小孩怎么回事?发了热症?” 刘观忽略了已经颇具姿色的乔颖,而是直接看向最小的那个孩子。 “她,她是……” “发了热症,不赶紧救治,还等着干什么?” 刘观有些愠怒地说了句,然后直接抱起最小的女孩,在几个女孩子惊恐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你带着几个女儿先去我家调整休养,我带着她去看医师,不要耽误时间!” “郎君,你……” 陈氏看刘观的眼神有些茫然,也有些惊讶。 “快啊!” 刘观吼了一句,见后者总算清醒了过来,这才抱着孩子去找最近的医馆。 虽然刘观向来自诩冷血无情,可他自己也知道,到底是前世的华夏人,心底里还是侠义的。 若是他没有实力,那也只能默默哀伤后独善其身。 可他现在确实有钱有资源,若是眼睁睁看着这小孩子热症而死,那他觉得,自己也就不配做一个华夏人了。 带到医馆后,一开始医师是拒绝看病的。 这么小的孩子得了热症,基本上就是治不了的了,再加上看孩子身上破旧,也不像付得起药费的样子。 直到刘观掏出几吊钱来,医师表示这都不是问题。 一通按摩捏压,针灸抽罐之后,医师又开好了药,毕恭毕敬地拿给刘观。 “劳驾先生再拿些预防的药方,我一并算给你。” 拿上药方和药材之后,刘观没有直接掏钱离开,而是谨慎地又要了一些预防的方子。 天晓得这是不是什么传染病?还是防着一些好。 医师又是一顿“对对对”“公子对医术都是这么了解”的恭维之后,这才把药都拿来,一道算钱。 六百五十个钱! 和富贵人家吃只炸鸡比起来便宜不少,可是对于陈氏母女来说,确实是只能等死的天价。 当然,细细想来,好像哪朝哪代也都是如此,一个样。 拿了药,抱着小姑娘回到家后,刘观也感受了一把一院子莺莺燕燕的感觉。 陈氏母女几人姿色都不错,即便是几个还没长开的小孩,也能初见端倪。 只是如出一辙的乞丐装,有些败兴。 仔细一看,刘观也看见几个女孩指尖和脖颈发红,不由一皱眉。 “陈夫人,你让她们在院子里洗漱的?” 陈氏同样冷得通红的脸轻轻点了点,“郎君能给我们母女一个庇护,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不敢在屋里……” “唉,你真是……” 刘观也没啥可以说的。 骂陈氏一顿倒是解气,可这归根结底也确实不是她的原因。 与封建王朝将一切都归于底层百姓不努力相同,底层百姓的一切不如意都可以归于封建王朝的腐朽。 虽然刘观自己也想成为其中一员,但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确实如此,是无可辩驳的。 “喏,你闺女,这是些药,有治病的给小的喝,预防的你们都喝一些,给我备一碗,我晚上回来喝。” 说完,刘观把小姑娘和药材全部倒手给陈氏两个稍大的姑娘,又拿出些钱来。 “这些钱,买些被褥,碗筷……缺啥买点啥吧,我这家也没个家样子。 “顺带的,你把柴房收拾一下住进去,那点柴火堆在我院子里就行,湿了我再买新的。” 陈氏连忙道:“郎君,这……” 刘观不耐烦地挥挥手:“少废话,你这么多女儿,一个一个病过去,那才叫麻烦人了。 “我待会儿要出去……嗯,以后白天可能都要出去,你们自己研究做些什么,缺钱了管我要就是了。” 说完,他又极认真地跟陈氏交代。 “有一件事一定要注意!那就是不论跟谁,都不要提起是我心善,救了你们! “倘若有其他人以你为例,来求我接济,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陈氏连忙微蹲身子,丰腴乍显。 “仆妇省得的。” “那就好!” 刘观点了点头,快步走进屋里,走出来时,手上有两个红色纸盒子,上面画着快乐的小人。 “喏,这些鸡肉,先吃了再出门吧,别累着了。” 两份喷香炸鸡摆在面前,几个女孩都流出了口水。 就连陈氏,看着炸鸡桶的眼神都有些发直。 她们实在饿太久了! 即便能吃到的东西,除了白粥以外,就是些破絮破布,热过的观音土。 哪里吃过这等美味! “郎君,我们……” 陈氏刚要说什么,忽然自己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脸色一红。 刘观忍俊不禁,“行了,你不愿意说,有人已经说出来了。 “快拿着吃吧,我吃过了晌午饭的,你要不吃,我就只能倒了。” “别,别!” 陈氏闻听要倒掉,连忙喊了两声,然后怯懦懦地蹲身行礼,接过了炸鸡。 不过,她并没有赶快大快朵颐,把炸鸡给了几个小女孩后,直接拿起药材,便要去煎药。 刘观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走出门去。 虽然这娘儿几个确实耽误时间,但是能救下几条人命来,刘观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在出门后打开系统的那一刻。 功德:667! 第9章 武将守门员,华雄! 详细查看了功德增长的记录,应该是救下一条人命来,就是一百的功德。 收留陈氏母女那一群时是五百,后来去医馆把最小的乔遥救下来,才有第六百功德。 老实说,这不亏! 当然,是在刘观浏览功德商店之前。 功德商店之中,除了各种各样的功法武器药物之外,竟然还有前世华夏的武将! 那些武将,甚至包括一些神话化的将领,宛如一张锦绣长图一般诱人,令刘观想全部氪下来! 可是,第一个就足够“震撼”了! 【华雄,六品武者,15万功德】 15! 万! 15万功德! 也就是说,陈氏母女这样的,他还要收留二百五十户! 这可真是一个大数目了! 不过,这个系统对武将价值的衡量,受到两方面的限制。 一是对标宿主,也就是刘观自己的实力。 他现在白丁一个,所以华雄一个六品武者都很强,当然也贵! 若是他自己都成了一品武者,价格自然会便宜下来。 再者,就是一个武将的综合评定因素。 例如华雄并非最弱的,所需要的功德却最低。 这是因为华雄一来武艺没怎么彰显出来,二来谋略和运气都不怎么好…… 至于武者品级这事,刘观从鲁达那里听说了。 当今天下,武者是有品级划分的,而系统提供的历史武者则是把各种属性换算其中,得出的品级。 品级的评定,亦如官场一般,九品制,一品最为巅峰。 至于鲁达?他才不过一个区区七品武者,比华雄还弱几分。 不过鲁大师倒是给刘观提了个醒。 下次签到,可以到鲁大师身旁了再签,或许会有些跟武将相关的意外之喜。 至于这些功德,刘观并没有做任何使用。 他现在有三次随机免费的机会,万一买了个一百功德的东西,直接免费了,那岂不是吃了大亏?! 这等好机会,就要等到购买极其昂贵的武将时撞运气! 关闭系统后,他也找到了一家租赁大车的地方。 大宋别的怎样不提,商业是真的繁荣。 竟然已经自然而然地摸索出了押金,按时辰计费等多种往后千年没变过的商业模式。 刘观押了两吊钱,按着一个时辰五个铜板的价钱把大车推了出来,打算去城外晃荡一圈再回来。 只要能打消秦掌柜的疑虑,累一累也是值得的。 不过,出城之前,他没忘了去见见丁甫寸。 “呵,这么说来,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月香馆那个小厨神,竟然是你。” 从公房出来的丁甫寸听刘观说完了“神奇经历”后,也笑了起来。 “不过,刘哥儿,你瞒我倒是瞒的深啊,这么久了,楞是一点也没透露过,家传有这绝门手艺的事。 “说,该当何罪?” 刘观笑着拱了拱手,“多赔丁捕头两只鸡,还不行么?” 两人一阵寒暄,最后丁甫寸也知道刘观还有事,问清了不需要他这里出什么人手后,令人开了个准通行的条子,便让刘观先忙活去了。 转回公房,立刻便有亲信捕快问道:“头儿,你这是早就看出来,刘公子有发迹的这一天了?” 丁甫寸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亦然。 “你们仔细想想,刘哥儿虽然是乞儿身份,可是每日里那股向上向活的劲,总是做不了假的吧? “再加上他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对古往今来的评判,以及抢施粥时的狠厉。 “这种人啊,就是在渊潜龙,交好总是不亏的。 “这不,一朝腾跃,总有个香火情不是?” …… 出了定安县,刘观也没有远走,就在几个村庄转悠了下,买了块盖得住大车的布。 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自己后,他便直接回了城里,回到了自己家。 这也算是一种简易的洗黑鸡的方法,把他原本的黑炸鸡给洗白,成为了正常该有的食物…… 回到家时,这座宅院已经被整理得变了模样。 乔颖拿着大扫帚把院子里的浮土、树叶扫得干干净净。 身后跟着两个半大妮子,一个提桶,一个洒水,干得热火朝天。 至于唤做乔聪的二女儿,见到刘观回来后便连忙拿了盆,兑了热水冷水,殷切地要给刘观洗脸。 刘观对这种旧时代的地主作风是很厌恶的,怀着批判的思想洗漱过后,乔聪又搬出了凳子,然后默默站在一旁,似乎随时等着伺候。 “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又不瘸不瞎的,用不着人随时跟着。” 乔聪嫩脸一红,声音跟蚊子叫一样:“少爷,娘亲说了,少爷对我们家有恩德,以后我要做少爷的丫鬟,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刘观半气半笑,捂了捂脸后,开口道:“这样,两件事情,看你能不能做得到。” “少爷您说。” “第一个,以后不要叫我少爷,学着你娘叫我郎君就是了,不行公子也行,总之不要叫少爷。” “知道了,少爷。” “……第二个。” 懒得纠正被自己蠢得快羞哭了的乔聪,刘观直接指着柴火以及就在她们娘儿几个房间旁的厨房。 “以后每天都要负责烧火,烧出些烟来。” “少爷……公子,要煮什么吗?” “不用,取暖。” 刘观大手一挥,异常大方。 做给别人看的,需要煮什么呢? “实在不行坐点热水,也方便用,哦对了,咱们家以后喝水只能喝凉了的开水,喝凉水的全部打出去!” 刘观玩笑的“打出去”在乔聪耳中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刑罚,吓得脸都白了些,坚定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行了,其他就没什么事了,没事的话去照顾照顾你妹妹,不过要记得通风换气,怕冷去隔壁烧火也不要关门闷着。” “明白了,公子。” 听着乔聪脆生生的声音,刘观笑了笑,摆了摆手便让她先离开了。 至于他自己,则想着如何让鲁大师教自己两招。 提升个人实力相当重要!毕竟,这可是给武将们打折的最短捷径了! 第10章 大相国寺秘传 “你想干什么?” 鲁达咽了口唾沫,掏了掏耳朵,好似没听清一样。 “想练武。” 刘观无奈说着,顺便把炸鸡递了过去。 昨天下午鲁达便把地址差小厮告诉了月香馆,大清早的,月香馆便送来了干净食盒。 甚至就连贼配军鲁达的都送了过来。 刘观家自然是乔聪应门,把食盒拿进北屋没多久,刘观便让乔聪叫来小厮,把食盒拿走。 每个食盒之中,都装上了焦黄酥脆的炸鸡。 月香馆给相熟的,已经订下的客户家送去后,剩下两只留在店里分割开做散卖,还美其名曰“黄金凤”。 可想而知,这东西风靡定安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见到刘观把承诺的炸鸡都给了出来,秦掌柜别无二话,直接把钱让小厮送去,甚至还让小厮帮忙给刘观提着炸鸡去寻鲁达。 送到韩府后,刘观便向鲁达提出了自己的意愿。 “你要练武啊,几乎是不行。” 鲁达啧啧摇头,迅速把两盒送给韩忠辅、韩玲兄妹两个,一边自己打开一盒。 昨天他就馋这宝贝了,今天有了整只的,当然要大快朵颐才是! “怎么就不行?我觉得我也……算了,你吃完我再说。” 刘观本想追问,可是看见鲁达吃鸡时那“癫狂”模样,还是选择了闭嘴。 恐怕现在就是问了,他也答不出什么来吧? 鲁达风卷残云一般把一只炸鸡塞进肚子里,留下一盒骨头,又舒畅地打了个嗝儿,仿佛重活了一样。 刘观连忙拿起茶杯给他倒上水,却不料这糙人直接拿起了茶壶,对着嘴“吨吨吨”。 “啊!你练武练不成,主要是因为,我练的是童子功啊。” 鲁达拍了拍腿,“听说你昨儿个直接给家里买了六个女人,其中还有个妇人,真是够狠的。 “要知道这姑娘腰藏剔骨针,妇人身纳斩首剑啊,这么折腾你能踏实活着不赖了,来人!加水!所以就别想那有的没的。” 鲁达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喝水,终于是把茶壶喝干了,连忙叫人添水。 一番手忙脚乱后,刘观解释:“你这消息可是有大疏漏。 “我那是救了她们母女六人,这是干好事呢。” “嘶,母女……”鲁达见刘观表情不太好看,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又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何我要找人监视你?” “怕我跑呗,怕我是西夏或者辽国的探子,韩公子对我是又想用,又怕用。” 刘观摊了摊手,“不过我问出来你肯定说是防着呼延烨,所以我就不问。” “真他娘是个小妖孽。” 鲁达感慨一句,拍了拍肚皮,打开了第二盒炸鸡。 韩忠辅兄妹总共就订了两只,鲁达一人包圆剩下三只…… 主要是韩忠辅也不知道刘观手艺到底高低,万一为身边所有公人都买了,却很是难吃,那也是打自己脸呢。 如出一辙的风卷残云之后,刘观又开口道:“所以呢?” “什么?” “我是童子,能不能练你那童子功?” 鲁达面带一些困扰,叹了口气。 “哥儿,武学打前唐开始,一落千丈,如今大宋武者比起前唐,已经是弱了许多了。 “这种时候,谁家传授武学不得立个毒誓啊,我要是传出去了……” 刘观实在忍不住吐槽的欲望,“鲁大师,您老还立过佛戒呢!” “所以啊,人已经言而无信过一次了,不能言而无信第二次!” 鲁达一脸凝重,宝相庄严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刘观陪了一句以后,又呸了一口。 “行了行了,你小子别生气,我这也是没办法。” 鲁达想拍刘观的肩膀,被后者敏捷躲开,悻悻地往自己衣衫下摆擦油。 “我这武功,学的是大相国寺的独门绝技,必须配上木人桩,八八六十四阵一起才能学会。 “现在告诉你个心法也没什么用,你到时候入不了大相国寺的达摩堂,怎么也学不会,若是入了达摩堂,不用你偷学,他们也教。” “这样啊。” 刘观有些失望,这才是真的学不到了。 并不是别人不愿意教,而是客观原因就没法子学。 “不如你去投军?你从公子出征,让他给你找一门武艺学那不轻松么?” “算了吧,我学武艺就是想长寿,舍本逐末不可取。” 鲁达皱眉,“你好像对童相爷很多意见。” “你不要胡乱说啊,这种话我是不可能认的!” “不是胡乱说,你就是,我能感觉出来。” 鲁达啧啧道:“童相爷虽然比起正经男儿少了二两肉,但是也算官家和公相认定了的能打仗,你比官家和公相眼光还好?” 刘观撇了撇嘴,“你看定安县的百姓过得怎么样?” “分人吧,有好有坏这不是常态么……” “我前些日子要饭的时候,路过一个卖布的摊子。” 刘观连说带比划,“摊子就这么大,女主人卖布,带着一个不大的娃娃,这边放着一个筐,身上一股血气。” “那是怎么回事?” 鲁达有些好奇。 “她生下孩子以后,便自己掐死了,扔在了一边的筐子里,继续做生意。” 刘观叹了口气,“掐死孩子,为的是丁口税,做生意,为的是门摊税。 “你说,官家知道么?” 鲁达沉默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个道理,他老人家眼光好不好咱们不知道,可他老人家没有千里眼咱们是知道的。 “如果他真的能看见满地的痛苦,还会大修大殿,寻块垒,给东岛,高句丽发钱么?想必也不会了……” 鲁达长叹一声,抬手要打开第三盒炸鸡。 这些事不是两人操心就可以解决的,身为一个行为粗鲁的莽夫,鲁达极为擅长说服自己。 还没打开,门外便走来一人,一进门便糯糯不言。 “怎么了?公子那边有事?” 鲁达最烦这个,当即一巴掌拍桌子上,拍得满桌子东西抖了一抖。 “公子和小姐一起吃鸡,公子一开始说这不过色香味而已,后来吃着吃着……就吃完了,现在意犹未尽。 “他说,能不能夺了鲁大师半只去?他明日保管多给您买一只!” 鲁达瞠目结舌,刘观轻笑一声,眼中带着些自嘲与悲戚的复杂情绪。 这就是大宋。 “这一只送给公子吧。” 鲁达虽然十分不忍,但到底明白身份尊卑,没有仗着韩忠辅的尊重就胡搞八搞的。 “好嘞。” 小厮点头,端走食盒之前还不忘给刘观这位“神厨”打个招呼。 看着韩忠辅的反应,刘观知道,这炸鸡,要火了! 第11章 家国天下算什么? 炸鸡火了,各种意义上都是! 在“梅花韩氏”的口中都能落下好的美食,顷刻间便火遍了全城。 再加上月香馆“黄金凤”的宣传,这一下,刘观的炸鸡便骚动了全城百姓的心。 当然,流民也算百姓,可是流民对此多半是不知道的。 隔着富贵人家的墙,怎么也想象不到,他们吃的是什么,只以为是更香的油饼子。 月香馆第二天的订单数为,六十五单! 六十五桶炸鸡! 一天的销售额,便有近二百两银子! 刘观一日的进账,也直接成了以几十两银子来论的巨额! 吓得秦掌柜连忙变换了结算方式,改成了以银为主,铜钱补足的招。 结钱的同时,秦掌柜也很好奇。 你刘观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么多只黄金凤的? 对此,刘观当然不会泄露什么。 这时候,他的“女人们”便起了作用。 开始有同样的餐饮行业从业者(小伙计)艳羡刘观,说刘观家的女子,白天做炸鸡,晚上还要轮流侍寝,一人一个时辰。 倒是让他成了一等一的奢遮人物。 而炸鸡的风靡,到底也是反着影响到了一些上层的人物。 例如,同为童相爷参赞军务,但是没有中书舍人身份,便只能管管粮草的呼延烨。 呼延烨是被同僚邀请着去吃这好东西的,第一次尝,也是惊为天人!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他作为东京城中呼延家的人,打小也是锦衣玉食惯了,樊楼都吃过许多次的。 可是第一次吃到这炸鸡,他恨不得直接整个拿起来,放到嘴边上撕咬! 太美味了! 说一句“惊为天人”都不为过! 可是,知道了关于炸鸡的趣闻和“神厨”之后,发现美食的喜悦便被一扫而空。 “说是韩舍人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家妹子和护卫嘴馋,拗不过他们,这才买了几只。 “结果一吃到嘴里啊,立刻就欲罢不能了,妹子那里又抢不来,到最后,要去护卫那里抢半只来,哈哈哈……” 大宋同样文气鼎盛,这种有趣味的小事非但不算折韩忠辅的面子,反而更凸显他文士风流。 当然,那也得是他自己争气,更重要的是梅花韩氏这金字招牌争气。 不然,这说出来那就“嘴馋无能”的认证了。 一说这事情,呼延烨便已经把这炸鸡到底怎么一回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不就是那天在韩忠辅后宅的亭子里,那个讥讽自己的小乞儿么! 这不就是他们所说的美食么! 一想到自己被他骂了,吃着他的食物还会嘴馋,甚至忍不住再去买…… 这有何尝不是一种…… 更令人气愤的是,刘观家藏六女的故事! 有人偷偷去青石巷看了,说刘神厨真的是好运气! 不知道从哪里招了六个女子,一个比一个好看! 年岁大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年岁中间的豆蔻年华,身姿窈窕,年岁小的也能看出是美人胚子。 这以后,可是要享齐齐齐人之福咯! 这种“黄谣”一传出来,呼延烨愈加恼怒! 他在东京,也是能时常宿眠秦楼楚馆的人家,靠着一身文采和俊郎面貌,也算风流人物。 当然,至于事后家里人去送钱,那不是呼延烨的考虑。 可是,来到这定安以后,再逛馆子,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的女子,总是要挂着一句“额看布动你滴诗,得蝇子讷”。 真是倒了呼延公子一颗向往的心! 可是刘观呢? 分明是一个乞儿,怎么配得到那么好看的美人为伴? 尤其是,刘观得了这般美人,也不是夜夜笙歌,而是天天拿她们当丫鬟仆妇使用!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按说他有九种方法可以折磨得刘观求死不能,可偏偏有另一个人的令,他连一个贼配军都支使不动。 韩忠辅也站在刘观那边! 这个人竟然完全不顾两人多年的情分,保一个外人! 真是该死! 除了韩忠辅的妹子,刘观家的女人以外,都该死! 可是,时至今日,呼延公子除了背地里诅咒几句,也是真做不了什么了。 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由于官家和两位相爷的堂堂正正,这场针对大白高国的战斗,是下了战书的。 大白高国的使者也会来定安谒见童相爷,童相爷自然要从延安府移驻过来。 支使童贯的兵,当然是全无可能,但是呼延烨有一个好伎俩! 那就是用大白高国这把刀,杀了刘观那小子。 大白高国每每劫掠关中,金银财宝其次,粮食牲口女人这才是第一位。 漂亮的汉人女子,向来都是大白高国的党项人最喜欢的宝贝。 刘观家,就是一个藏宝库! 只要把大白高国的使者引过来,告诉他们,那是暗娼…… 每想到这个计策成功后,刘观痛苦的样子,呼延烨都开心得不能自已! 这计策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把韩忠辅的妹子也一起送出去。 那才叫一个大仇得报! 你们竟敢笑我的兵法不好!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谋划! 至于家国天下这种事情,在呼延烨这里可以放到一边去! 这般炸鸡风气之中,他谋划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第12章 四月初六(1) “签到!” 【恭喜您获得“大力丸x3”】 【大力丸:服用后可短暂提升身体力量,单次服用最多三粒!】 看到是已经无比熟悉的大力丸,刘观眼角颤抖了几下,然后无奈抚额。 “怎么了?你头痛?” 一旁的鲁达倒是好心关怀,他却难能知道,正是他让刘观头痛。 “没事,鲁大师,您的武艺,真好!” 刘观竖起大拇指,看得鲁达莫名其妙。 武艺再好,也没法子传给你啊! 他哪里知道,刘观这些日子签到来的收获,令刘某人自己都忍俊不禁了。 这几日,刘观共获得了朴刀三把,大刀两把,水磨禅杖一把,平头环首刀三把,大白高剑一把,大力丸六十粒。 哦不对,六十三粒。 他都乐了,合着鲁大师以前是卖刀的还是卖药的? 至于唯一一次去县衙签到,也并没有签到出一位绝世文臣来,而是一个现在用不上的酷吏。 来俊臣! 这哥们现在委实是没用,文不能提笔武不能平乱的,回头自己的炸鸡开分店了,不如让他当个大总管好了。 说到炸鸡,刘观最近也是乐呵个不停。 最开始的新奇期过了以后,炸鸡的销量下降了许多。 即便如此,也已经给刘观带来了五百八十八两又三百一十贯的收入。 至于几吊钱,刘观没数过,就这么奢遮! 而鲁达是他的铁客户,每天雷打不动要两只,偶尔要三只。 若不是鲁大师这么些天放纵下来,仍旧是臂能跑马的好汉,刘观都怀疑他要脏增肌了。 今天送完炸鸡,签完到后,刘观本想直接回家去研究下一次签到方式,鲁达却突然叫住了他。 “这些日子大白高国人要来,你在城中小心些,一家子莺莺燕燕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鲁达擦了擦嘴,表情很是郁闷,不过还是如常交代。 “怎么讲?我以为定安县是大宋领土。” “确实是咱们大宋的地盘,可是天晓得官家怎么想的。” 鲁达叹息一声,“雷霆之怒不动则已,动则必定伏尸千里方止。 “如今明明要打仗,却还要以最高礼遇接待大白高国使臣,真是……唉!” 刘观笑了两声,前两句一听就是韩忠辅说的。 “不过,这礼遇也太高了吧! “当街劫掠妇女不成?” “西夏习俗便是如此,他们要做的话,相爷恐怕……” “敢情劫掠的不是童贯,不是官家的人。” 刘观情不自禁吐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论,鲁达本想呵斥他,听了也忍不住用力点头。 “就是!” 鲁达用力敲了敲自己胸口,沉闷道:“这种事,就是令人窝囊。 “咱们声势不弱于人,敢战之士绝不比西夏少! “可却,唉呀!” 鲁达重重地出了口气,终究不知道说些什么。 “边夷畏威而不怀德,可惜,上位者难明这个道理。” 刘观忍不住言道:“说来也怪,好像人一登临那个位置,面子好像就变得比什么都重要了。” “唉。” 鲁达摇了摇头,“行了,这些话我是不便再说了。 “反正你记得这个事就行,回去提醒一下陈夫人几个。” 刘观点了点头,算知道了。 两人关系不错,鲁达也知道了陈氏母女的遭遇。 得知惨状后,大胡子贼配军啪啪抽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拿出银子让刘观替自己赔礼道歉。 当然,银子刘观自己收下了这茬就不用赘述了。 且说刘某人刚要离开韩家,韩忠辅便又找了过来。 “刘兄,童相爷明日便到了!” 拽着刘观来到之前的亭子里后,韩忠辅毫不掩饰忧郁之色。 “对谈一事虽然难以理解,可是毕竟已经做出了决定,韩公子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担心……” 韩忠辅几次欲语,都长吁短叹地放弃了,好久之后才开了口。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可是我真的担心打不起来了! “刘兄,你可知道,这次出征是从去年夏日便开始谋划,由江南,京畿输送粮草,西军操练兵马,所耗资何止千万贯? “可是,若是官家,若是童相爷……” 韩忠辅说了半天,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求战,连连叹气。 “这般准备之下,求战反而是应当的,想和反而是罪人吧!” 刘观一语惊人,震撼得韩忠辅抬起头来。 “韩公子,你只看见战端一起,便要死无数生命,可你没看见,那耗资千万贯的大军背后是什么吗? “韩公子应当知道,我在家收养了几个流民吧。” 韩忠辅点了点头,道:“虽然市井皆言刘兄是出于颜色之美才收留的,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刘观:…… 得了,这色魔的名声,怕不是要坐一个实实在在! “多谢韩公子信任,可我要说的,乃是他们破家之事。” 刘观叹息一声,道:“五女之母乔陈氏,年轻的时候是江南女子,已故的相公当年走商至江南娶得的她。 “按理来说,即便是多征收些钱,也不至于破她家,毁她门,可是事情偏偏那么凑巧,她相公运粮自京畿道来时,被征粮小吏抓住,非要充作军粮不可。 “乔陈氏这边散尽家财,求人把自己丈夫救出来,到得最后,也只是得了一具尸身,浑身浮肿、伤痕无数。 “这还是一家富户,若问可怜,城中的流民,城外的灾民,哪个不可怜? “煎熬了这么多人的心血征收的粮食,若是不能一鼓而下整个西夏,那才是对不起天下苍生!” 韩忠辅听得垂目,低声道:“当年我也曾想了解过民间疾苦,可终究是……” “终究是,不在百姓的位置上,不知百姓究竟有多痛苦。” 刘观叹道:“总之,韩公子不该忧虑,正该一往无前才是!” “刘兄之言,我明白了。” 韩忠辅重重地拱手:“明日迎来童相爷,我自会择选良机相告。” 刘观一听这话,就知道多半是不成了。 直到现在,韩忠辅都没有豁出去的心态。 不过,想想也是。 不论是他,还是鲁达,都是有巨大退路的人。 甚至于整个大宋,都是如此! 即便此事不成,还能再退,还能再退…… 狠劲,正是这样一点一点磨光了的。 丢了河套如何?还有中原,丢了燕云又如何?还有河南。 万千生民之心,也无法推动着韩忠辅不退。 这是大宋的病根,至少目前无药可救。 刘观也没打算劝谏韩忠辅,只是默默点头,以示支持。 “对了,刘兄。” 韩忠辅抬起头道:“明日既要迎相爷,刘兄的黄金凤当然是不可少的。 “不知刘兄可否事先预备,然后在相爷府上现做一份?” “这个……” 刘观有些为难,不过也可以理解。 接待上官,不拿出本地出名的美食,或者拿出一份已经没那么热的,大多会被人认作轻蔑吧。 可是,刘观的炸鸡又不是自己炸的…… “我尽量吧,应该没有问题。” 思考再三,他还是做出了承诺。 其实,能够进童贯的府上也有好处。 例如,可以在他府上签到! 刘观就不信了,整个大宋所有武将都是卖刀卖药的! 约好出发时间后,刘观辞别了韩忠辅,直接回自己在青石巷的家。 要说这个小宅子,一个月以来也是大变样了。 首先便是那时候发烧的最小女孩乔初,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 不仅如此,小姑娘在刘观家里吃得香住得暖,几个姐姐和娘亲又没什么活儿给她干。 原本黑干柴一样的小姑娘迅速地生长了起来,一头短黄毛变成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如一个瓷娃娃一般精致。 至于排行三四的乔明乔月,也已经有些少女模样。 老大乔颖当初险些被侵犯,吓得后面略有些失语的症状,不过现在也好了些,至少见面喊声“公子”是没问题了。 老二乔聪已经成了刘观的大丫鬟,每天陪着出门的便是这一位了,也是姐妹几个中最欢实的。 因为只有她知道,刘公子虽然有钱有本事,好像还有些神鬼之术,可是私下里却是很温和的一个人! 也不止是她认为,她们能挺到今天是靠自己云云。 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在那天,陈氏碰见了一个心地善良的神明,结束了她们一家的苦难。 “公子,今天还要出城吗?” 走在刘观身旁,时不时蹦蹦跳跳的乔聪开口问道。 少女并没有学城中的妇人盘什么“东京城时兴的头发”,只是盘了两个髻,后面带着些散碎头发和小辫子。 一身荷叶绿的衣衫倒是极为容易搭配刘观的书生长袍,两人站一块,比韩忠辅和贴身侍女站一块应该养眼得多。 据说是梅花韩氏防着子嗣学坏,成家之前,贴身的侍女都是臂能跑马的类型。 刘观至今没见过韩忠辅的“壮侍女”,不过,倒是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大胡子鲁达会不会就是那个“侍女”…… “不出城了,跟月香馆的人说我要准备给童相爷的黄金凤,别的来不及。” 刘观摇了摇头,没打算出城演一出戏。 虽然打心底里他就不待见童相爷,但是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不然童相爷也不尊重他,那可就有乐子了…… 他可不信,称为“媪相”的童贯会是个唾面自干,好相与的人。 回到家里,乔颖正在晾晒刘观的被子,见到刘观立刻低下头,微红着脸道:“公子回来了。” “嗯,回来了。” 刘观随意一应,“陈夫人呢?” “回公子,娘亲她去给公子淘买些荞麦,说是夏天的时候,少年人睡荞麦枕好。” 刘观点了点头,看了看没心没肺已经去找两个妹妹玩耍的乔聪。 “替我谢过陈夫人关心,另外,叫陈夫人,还有你的这几个妹子,这些天都不要出门!” 刘观极为认真地警告:“城里要有野狼,一个不小心,就被生吞活剥了!” 乔颖年纪虽大,心思却不如乔聪活泛,一时被吓得脸发白,手捂着大规模的白馒头上。 “那这官府不管吗,让野狼上街去……” “啊呀,姐姐,他这是逗你呢!野狼说的是……” 乔聪连忙过来替自己的呆姐姐解释,顿时满院子传出笑声。 刘观也笑着回屋,随手撕下了今天的日历,露出了下一页。 四月初六。 第13章 四月初六(2) 清晨,天还未亮,乔聪就揉着惺忪的睡眼出外烧水,然后端着一盆温热水进到了北屋。 “公子,起床洗漱了。” 说着,少女还打个哈欠,困意一览无余。 刘观同样瞌睡,知道乔聪这也是被母亲打发来的,不多说话,只是往里挪了挪身子。 “多谢公子。” 少女仍然打着哈欠,拿了个凳子坐到床边,趴到床上便睡了过去。 直到太阳光照到自己脸上,乔聪这才悠悠醒转,连忙推推刘观。 “公子,不能睡了,该醒了。 “公子今天,不是还要去给童相爷做黄金凤呢嘛?” “慌什么,做个炸鸡而已,还能出什么事?” 刘观坐了起来,揉揉睡眼,并无过多在意。 对于公子把风靡全县的黄金凤叫做炸鸡一事,乔聪早就习惯了,当下捧着水盆出去,在陈氏的打骂声中再续了热水,又跑回来。 “嘿嘿,你娘又说教你了?” 乔聪一噘嘴,“公子也想多睡会嘛,我跟娘亲解释,她非要说是我带坏了你。” “哈哈。” 刘观揉了揉少女的头发,在后者辅助下迅速洗漱一番,拿来提前准备好的衣衫穿上。 要去童贯家里,甚至有可能要见到他,韩忠辅比他还小心,头天晚上还送来一件衣服。 是东京城那边流行的书生长衫款式,几似珍珠白,与刘观往日随意的风格完全不同。 再加上刘观本身就长着一张清秀脸庞,原本做乞丐时整日饥饿,带着少年清瘦,如今吃喝好了,不说是世间之最,也是剑眉星目,俊郎逼人的模样。 “公子,你……” 乔聪不知怎么开口是好,脸色酡红,像喝醉了一样。 “哼。” 刘观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对自己容貌的杀伤力很是满意。 走出房门,依次对几个人交代了事情后,再出大门,韩忠辅派来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走上马车,毫不意外,韩忠辅正在车上。 “见过韩公子。” “刘兄。” 韩忠辅也随意一抬头回应,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上多了些黑眼圈,似是昨夜无眠。 “刘兄应该准备好了吧?” “俱妥当矣!” 刘观拍了拍手边让陈氏早早预备好的两个食盒,很是安逸的样子。 “韩公子你呢?准备好了吗?” 韩忠辅摇头叹道:“昨夜我又思索了些,感觉,童相爷应该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官家应该也不至于会让大白高国如此折辱我们大吉吧?” 刘观平静地看着他,“那若是他们偏偏就有呢?” “那我只能……” 韩忠辅唉声叹气,“唯死谏也。” 不得不说,虽然对韩忠辅的懦夫行为刘观很看不上。 但无论是大吉王朝还是前世的北宋,士大夫能舍生取义,刘观还是很尊重的。 一路无言,半途上车的鲁达看着两人心情沉重,也没有怎么开口。 而今天,刘观也没打算继续在卖大力丸的鲁大师身旁签到。 这个签到的机会,还是留给童贯吧。 童贯身为内侍,又为相爷,自然居住地方非凡。 更别提来定安招待大白高国人,还带着一丝政治意味。 便是为此,他所居住的地方,却是五代时期遗留的帝王宫殿,如今称为行宫所在。 三人到门口便下了马车,因为有韩忠辅在,也没有什么搜身和刁难的桥段,只是放行了。 “此时,大白高国的使者也应该到定安了吧?” 站在宽阔的甬道内,韩忠辅似感慨一声。 “应该是,这种事情不用公子操心了。” 鲁达知道韩忠辅的心意,答道:“昨夜相爷那边就已经通传过了,有人迎接。” 韩忠辅点了点头,与刘观辞别,直接往前殿走去。 刘观今日有两个身份,一个是“神厨”,一个是有可能被征召过去,甚至举荐皇城的“神厨”。 可无论哪个身份,都还不足以上殿议事。 不过,即便是后厨,童相爷的也不同凡响! 他竟然把在东京城的一整套厨师班子全部带了来! 小二百人,再加上给这些厨师打下手的,得有五六百人! 而且,这些人都是要跟着上前线的,童相爷在前线都要吃好的! 环顾四周,总之是看得刘某人瞠目结舌。 由于提前通报过,就连刘观都配了两个下手。 当然,刘观也没有使唤两个人的必要性,只是打听了下童贯的安排,便任由两人歇着了,自己关上厨房的门,也在里面怡然自得地躺着。 听着隔壁刀切菜板,火烧热汤的鼎沸声响,他也在想着,之后要怎么多立些功德的事。 这些天他在大街上,凡是碰见吃不上饭快要饿死之人,总会施舍些钱,让他们去买东西。 更是花十两银子买了治疫病的药材熬水,散了出去。 可这都是些慢法子不说,也没办法真正地救下那些百姓。 归根结底,是没有一个让他们自力更生的活路。 离开定安之前,倒是不妨买下个农庄,安置这些流民过去。 应该也能积攒不少功德吧! 过了半晌,外面的人开始敲门,说可以开始准备了。 刘观不慌不忙地取过盛放的工具,随时打算直接从系统中取两份炸鸡出来。 至于纸桶,直接扔火里烧一烧就是了。 今天他要做的事,很简单。 第14章 四月初六(3) 出城北去十里的地方,呼延烨和一旁的鸿胪寺主簿带着些文员,以及军士等候着。 大白高国的使节分两类,去大莽的总是很正式,携带各种礼器仪册。 可是来大吉的就很随意了,例如这一次,不过就是一个大吉王朝投奔过去的文人以及一百多大白高国骑士。 领头持纛的使节是党项李家的旁支,嵬名贺陆,也是如今大白高国皇帝身旁的近侍。 如果是与枢密使身份相对应的话,嵬名贺陆是远远不够的,可是偏偏童贯有内侍的身份。 这也就给了大白高国折辱大吉的机会。 以内侍会内侍,有何不对? 至于大吉的皇帝内侍如何做了枢密使?那就是你们大吉王朝自己的事情。 嵬名贺陆身侧,是一个剃了传统大白高国秃头发式的汉人,乃是京畿道跑过去模仿前辈张元的读书人,叫做程涛。 “大吉鸿胪寺主簿厉时行,拜见尊使。” “大吉枢密院参赞军务呼延烨,拜见尊使。” 两人毕恭毕敬地给马背上的嵬名贺陆行礼,后者鼻尖里嗤了一声,毫不在意。 “二位免礼。” 程涛公鸭一般的嗓子大开,趾高气扬地看着这两个他曾经只能仰望的贵人。 “尊使还请入城,童相已在城中等候多时,待尊使用过饭食,即可会见。” “好。” 嵬名贺陆喊了一声,然后直接开始一甩缰绳,竟是在两人面前开始纵马驱驰。 城门口本来有些看门的厢军和捕快,眼见这位大白高国人一来,连忙躲开,只剩一个空门,留给一百余大白高人。 “哈哈哈哈,你们大吉人,还是一如既往。” 嵬名贺陆用声调极为诡异的汉话说完,便又静静等着后续骑兵跟上。 厉时行脸一下红一下白的,呼延烨心中却是高兴。 借着大白高国的人报复刘观,真是太好了! 即便刘观那小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至于如果刘观不像吃闷亏,而要反抗,那就更有意思了! 这些大白高人,还不得把他活活砍死? 韩忠辅,鲁达,那些个废物,有敢反抗大白高人的吗? 心中实在太过于开心,以至于呼延烨一不留神没绷住,笑了一声。 声音刚出口,一旁的厉时行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驱马向前道: “尊使,会见可以,只是从环州到庆州,能够对尊使百余人毫不设防,足彰大吉诚意。 “今日入城,还请尊使勿要带进太多人,大吉乡野之民未见尊使大军,唯恐受惊吓矣。” 不带人? 那能行吗? 呼延烨下意识就想替嵬名贺陆辩驳,不带人怎么行? 没几个帮衬,他也做不出什么恶行啊! 嵬名贺陆也是下意识一皱眉,打算驳斥,一旁的程涛却先开口了。 “沂元侯,大吉人怯懦非一日一时也,即便是只带三五个亲卫进去,也断无人敢伤害您。 “带百十人,何如只带三五人?” 呼延烨一愣,再看看身旁的厉时行。 你俩商量好的! 出身大吉王朝的呼延烨一瞬间就摸透了厉时行的做法。 官家要的只是面子,什么是面子? 那就是大白高人的使节一路过来都是百余人,直到见官家使者前,却是三五人进城,莫敢犯天威! 只要能达成这个结果,下面人怎么努力的都有! 很明显,在往来之前,厉时行,或者说鸿胪寺的人就已经跟嵬名贺陆身旁的汉人谋士商量好了。 让他捧一捧大吉这边,能够确保给官家面子! 只是,这点小伎俩对大吉来说是路旁小儿都明白的,对大白高国,却还是核心科技一般神秘。 嵬名贺陆连汉话都说不太明白,再加上程涛确实是捧着他说的,自然同意。 于是,百余骑中,有六个骑士迅速上前,跟在嵬名贺陆身后,剩余人听着嵬名贺陆咕噜咕噜几句话,也嚎叫几声,去往一旁等待。 厉时行脸色不太好看,不过没有说什么。 等待大白高人进城之后,他才小声说道:“呼延军师。 “方才嵬名贺陆说的是让那些人自由去周边村庄劫掠饮食! “你快去调遣些许人,稍微跟着一点,别让他们伤太多人,至于食水用度,多昂贵也在所不惜,鸿胪寺可以出。” 说完,厉时行又满面春风地跟了上去,跟在嵬名贺陆身旁。 呼延烨随意答应了一声,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而在于谋划刘观! 至于那些百姓,他呼延公子在乎个鬼。 百姓里有姓呼延的吗? 他连忙叫来一人,开口道:“你马上去青石巷那边报信,就说刘观在相爷邸上做饭时昏倒了,已经人事不省,让她们赶紧去见一眼。 “记住,走昨天我标记好的那条路!” 说完,又找来另外一人。 “你去,找些个人来,把青石巷刘观家的宅子给烧了,家里若还有人,卖青楼去,还是自己抢回家享用我都不管,若是带给我来,我另有奖赏!” 这些人都是随着鸿胪寺的人从东京城过来的呼延家老军士,也是他唯一能够使动的人。 若还是西军那些,怕不是今天又不能遂成夙愿了。 听见下属喏声远去,呼延烨整个人都舒坦了。 他也连忙策马跟了上去,跟在厉时行身旁。 厉时行笑眯眯地跟程涛说过几句话后,悄悄问了声:“安排好了吗?” 呼延烨心情欢快,只是点头。 “全安排好了。” 是的,全安排好了! 这次,要么让你伤心欲绝,要么直接让你死绝! 第15章 四月初六(4) 即便只是七个人进城,对于定安的百姓来说,也是一场灾难性的毁坏! 嵬名贺陆一骑在前,那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往前走! 至于有无百姓被撞倒,摊子在马蹄下践踏,甚至是在路上碰见什么想吃想用的,直接便上手。 周围大吉王朝的男儿并非全无血性,尤其此处乃是关中,有血性的汉子还是不少的! 可是,谁能架得住,给嵬名贺陆站台的就是大吉王朝呢! 每当有人试图上来理论,甚至想来打骂时,就会有鸿胪寺的文员上前,厉声训斥。 “交结友国乃是大事,敢有耽误,一家九族全部充军岭南!” 岭南,对这些关中百姓而言就是另一个世界一般那么遥远。 或许也正因此,这个刑罚比要人的脑袋强多了。 如果只是拼着一死,敢动手的人不少。 可即便死了,全家人都还要被扔到岭南去! 那地方,听起来就生不如死一般! 更多的人脸一阵红一阵白之后,还是选择默默低头,收拾自家的东西。 嵬名贺陆越看越兴奋,哈哈大笑着把手上的酥梨扔了出去。 刚一落地,就有流民过来抢夺。 被抢了酥梨的老板本来就气,再见到这场景,也忍不住过来拳打脚踹,一通乱象。 “大吉王朝哪里如伯父所言那般文雅贵气,不过是一些农奴小民。” 嵬名贺陆用党项语小声嘟哝着,程涛附和大笑,厉时行虽然面色不豫,可是有着命令在身的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若是胡乱做事,耽误了官家的心思,引得官家震怒,他就完蛋了。 这般毁坏下,一行人渐渐往童贯暂住的地方走去。 与此同时,几个军士已经快步跑到了青石巷,拍响了刘观家的大门。 由于得了刘观的交代,母女几个都不敢开门,尤其是大姐乔颖,似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 “陈夫人,乔娘子,你家少爷出事了!快开门啊!” 军士见始终不来人,也只能如此喊了一句。 这句话确实立竿见影,乔聪连忙跑了过来,打开大门,秀气的眉头紧蹙起来。 “公子他怎么了?” “刘少爷在相爷府上做黄金凤,做着做着突然昏厥过去了,府上已经请了医师,不知症状。 “池鱼巷的韩公子和鲁都管遣我们来带你们入府,你们快收拾收拾走吧。” “什么!” 乔聪脸色霎时惨白,“公子昏厥了?” “韩公子和鲁都管说的,那还有假?” 小兵把呼延烨所说的话全部说了一遍,确实效果斐然! 乔聪立刻关上门,进屋去和母亲商量。 陈氏听完,也是忧虑不止,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 “刘公子对咱们母女是再造恩德,对你们也是秋毫无犯,即便是报公子恩德殒命,也不可推辞! “颖儿,快,带上公子之前给的银子,咱们边去也要多找些大夫,公子那里有钱,不论多少钱,先许给他们,能治好公子,说什么也要治!” 说完,她又看向乔聪,“快走,聪儿,你和公子最亲近,可曾听他提起什么亲属?” 乔聪摇了摇头,“公子往日总说迟早要去开封府,许是在东京城有些亲属?娘,我不知道,我心乱得很……” “莫怕莫怕……” 陈氏连忙抱住二女儿,轻轻拍了拍,又见大女儿拿了包袱,立刻便要出门。 临走,才交代乔明乔月乔初三人看家,要是有人打算趁乱抢夺,就去池鱼巷子找韩家的家丁来! 出得门去,门外的军士已经现借来了大车,让三人上去,他们拖着车走。 “你们步行太慢了,快上来,刘少爷那边可耽误不得!” 陈氏母女三人本不想上车来着,可是也心知女子脚程确实要慢,只好上车。 大车被几个军士拖着,速度确实不慢,没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快到童贯府邸的路口。 几人一看到了地方,互相一动眼神,连忙道:“陈夫人,乔娘子。 “相爷府邸规矩森严,我这就去找两个女侍来查验你们身上是否有兵刃,只要无事,就可以进府了。” 陈氏连忙谢过,看着几个军士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内。 街道尽头传来的种种呼声叫声,令母女三人心头莫名不安。 “娘,阿姊,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脸色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乔聪看着周围,心中愈加慌乱。 “可怜的儿啊……” 陈氏抱住女儿,低声道:“娘知道公子是你的顶梁柱,这时候心里惊慌也正常,咱们等待会儿见到公子了……” 乔聪摇了摇头,从母亲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不,不是这种不正常,是……” 她显得十分慌乱,语焉不详,似乎无法准确说出自己在想什么一样。 “娘,阿姊,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要去见公子!” “聪儿!” 陈氏和乔颖伸手去拉,却并没有拉到。 乔聪敏捷地一步跳了下来,然后向着刚才几个军士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娘,咱们怎么办?” 乔颖受到妹妹的影响,也心中忧烦,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 陈氏此时更是心乱如麻,正在思索间,突然听见了缓缓的马蹄声。 向街尾一看,是一面挂着动物尾巴的大纛,以及一些大吉官员。 那是…… 嵬名贺陆这边,心中已经是极为满足了。 此番折辱大吉人,已经是达到了目的,回去说给国主,这侯爵说不得还能再动一动。 当然,封王的可能性就实在太小了。 归根结底,他和李乾顺不算宗家同支,大宗小宗之下,为了提防他,这辈子可能都封不了王。 胡思乱想之间,只见那个不曾怎么说过话的大吉官员嘴里呢喃一句“怎么只有两个”,便驱马过来了。 “你要干什么?” “不许前行!” 几个大白高国的骑兵立刻抽刀阻拦,吓了呼延烨一跳。 “呼延,你这是要干什么?” 就连厉时行都在一旁训斥他。 双方本来关系就紧张,你这么突然行动,是要干嘛? “厉主簿,我是要给沂元侯说些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介绍下定安,别无他事。” 厉时行松了口气,也呵斥道:“用不着你介绍,快回来!” 嵬名贺陆却有心逗弄一下厉时行,抬手道:“没事,我也想听一听。”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由着呼延烨开口。 呼延烨擦了把额头的虚汗,道:“沂元侯有所不知,定安最近有一桩怪事。 “有个男的,娶了母女六人,个个美若天仙,他却一个也不动,你说怪不怪……” 第16章 四月初六(5) 乔聪跟着几个军士离开的路走了半天,却完全没找到任何大家大户。 前方,更是不知何时便丢了身影。 她着急之下,只能拉住路旁人问道:“阿姊,你可知道童相爷的府邸在何处?” 被她拉住的这人正是一个售卖应季水果的,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头。 “哎哟,你看看,我就说童相爷恩情浩荡吧! “昨天一来,县衙就把我的水果全买走了,说童相爷家藏万贯,回头按着三倍钱折买。 “今天,就连这小娘子,都要去寻童相爷,你家是卖什么的啊?” 乔聪焦急,跺了跺脚道:“阿姊,我是到童相爷家有事。 “我家公子在童相爷那里,我寻我家公子有急事!” 弄明白不是上赶着去做大买卖的,路旁大姐也迅速正色起来。 “往前走,到了鼠猡巷往里拐,那地方以前叫个西庆宫,横跨三五条巷子呢,够好找了。” “多谢阿姊!” 乔聪听完,立刻便撕开了裙装下摆,狂奔了过去。 那个地方,和军士们离开的方向并不一样! 越来越重的异样感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赶快去找刘观! 西庆宫占地确实高大,还没有走进鼠猡巷,他便看见了那巨大的宫房。 跑到门口,她却是完全呆住了。 西庆宫三门大开,可是每个门口都有士兵把守。 这些都是从官家御前班直中挑选出的精锐,不说战力,至少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再加上偏金色的全甲一套,确实有些骇人。 最关键的是,她怎么进去? 乔聪试探地往门口走去,左手边最老成持重的士兵便横枪阻挡。 “此为枢密使居住重地,你是何人,胆敢强闯?” 这话倒也有令人振奋的一面。 至少,乔聪找对地方了! 她蹲身一礼,道:“各位军爷,我能否进去找一下我家公子,家中有急事,要寻他……” “你家公子是哪一个?今日相爷要会见大白高使节,府中没有闲人,更没有所谓投拜帖的公子,别处寻去吧!” “不是,军爷,他真的在这里,他叫刘观,是被参赞军务韩忠辅公子请来为相爷献上美食的,黄金凤你们知道吗?” 几个士兵一听是个厨子,表情立刻放松了些,身姿也松了一些。 “一个厨子,有何好寻的? “且待相爷饭毕,你便可去侧门等着,你家公子会出来的。” “可是!” “有甚可是的!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士兵一墩枪杆子,沉重的声响令乔聪心中一颤,有些懦弱,没敢再开口。 班直之中,有人见色起意,此时见乔聪着急,便道:“小姑娘,你跟我来,我有个法子让你见到你们公子。” 那老兵眉头一皱,“混账东西,你可是正当值!” “队率,怕什么,定安县中,还敢有人犯相爷的事么?” 那士兵笑嘻嘻道:“回头我自请队率吃酒,三十顿三百顿都请得,队率,我可还没个娘子呢。” 老兵长吁一口气,不知心中如何做想,反正是没有再开口阻止。 那班直愈加高兴,索性直接走了下来,低声道:“来,我带你去找你家公子。” 乔聪哪里还看不出不对劲,连忙摇头后退,“不,不,我不找了!” “别啊,就在这儿呢,我不就是你家公子么,小娘子……” 班直往前走着,乔聪连连后退,同时尖叫。 “嘿,小浪蹄子,给爷过来吧!” 那班直刚拉住乔聪衣角,正要发力,一旁却站了个高大身影,一拳正打在他鼻子上! “滚!直娘贼,当值就是这么当值的!都不想干了!” 鲁达愤怒的一拳打得班直脸上挂了红,后者抬头,看鲁达高大,也没敢还嘴,只是糯糯地拿纸擦鼻血。 方才的队率一皱眉头,出来主持公道,鲁达却冷笑一声,先行开口: “我是韩公子家派来的都管,相州韩。” 队率冷声开口:“混账东西,还不快过去值守!” 同时,还不忘对鲁达拱了拱手,没再做声。 鲁达嗤了一声,便皱眉看向乔聪。 “小妮子,你来干什么?” “鲁大师,我要找我家公子!” 乔聪连忙把情况一说,鲁达表情几乎瞬间便变了。 “他在府上没事,不过你们这是中了局了!” 他连忙转头看了看,然后低声一句“得罪了”,直接单手拽起乔聪,便往府内走去。 众人本想拦截,可那队率知道这是梅花韩氏家里的都管后,明显想卖个人情,便也无人动弹。 大家族都管,说做都管,其实就是子嗣的贴身侍卫,以及一定程度上的谋士。 真得罪了这个大胡子,来日韩忠辅得了枢密院的差事,他们还混不混了? 鲁达一路快走,直接走到后厨,看见了正在收拾身上衣物的刘观。 刘观一见两人便笑了,“来得还真不巧,我要去见……” “公子!出事了!” 乔聪一见到刘观,彻底绷不住眼泪了,几乎像个孩子一样“哇”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 刘观笑意敛去,连忙询问。 乔聪和鲁达迅速把话一说,然后便见到了这个少年的表情迅速差到了极点。 “多谢鲁大师,乔聪,走,带路!” 乔聪点了点头,刚要走,鲁达却伸手拦住了刘观。 “小子,这看起来像是谁给你做的局,你这样冒失前去,折了自己怎么办? “且待我去寻我家公子,找些人,最好是调遣些西军……” 刘观拱手道:“多谢鲁大师好意,可是时间不等人啊! “还烦请你先去找韩公子……他今日也有要事,你自己看着来吧。 “她们几人就是我姐妹一般,若是不救,还是人吗?” 鲁达听了,满脸通红。 “好小子!以前只觉得你是个奸滑的,没想到竟然这么仁义! “你且去,我这便找公子,绝不让你出事。” 说完,三人便匆匆地分头行动。 至于西庆宫外的街道上,嵬名贺陆也看向了呼延烨指的两人。 不远处的板车上确实坐着两个女子,大的正是丰圆玉润的年岁,小的看起来像只怯懦的美人兔,我见犹怜。 “倒有点意思。” 嵬名贺陆笑了两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往那边走去。 厉时行也意识到了呼延烨要做什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开口阻止。 只是打算事后一定要把呼延烨的事告知御史台! 远处的陈氏和乔颖见到这些人面色不善地走来,当然知道身处危险,连忙下车就要跑! 只可惜嵬名贺陆两根手指塞进口中,呼哨一声,六个骑士便纵马而出。 六骑根本没用多大功夫,便将母女俩围在中间,等着嵬名贺陆前来。 “汉人的女子果然漂亮。” 嵬名贺陆语气古怪地说着这些话,然后哈哈一笑。 “给我扔去馆驿,待会儿我便好好弄一下。” 第17章 四月初六(6) “母亲!” 乔颖受了惊吓,连忙扑进母亲怀里,直感觉周遭一切好像变成了什么泥沼一样,令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这么多人高马大、全副武装的骑士围过来,母女俩又不是久经沙场的厮杀汉,已经吓到应激了! 陈氏也害怕得浑身战栗,不过还是护着女儿,哆嗦着开口: “官人,你们想必是认错人了,我们……” “没有认错人,找的就是你们。” 呼延烨趾高气扬地在一旁欢呼一般,还不忘阴恻恻地问:“剩下的几个呢? “快,都找出来,说不定我还能让沂元侯留你们一条命,不直接玩死!” 这话一出,别说是厉时行,就连程涛都眉头紧皱。 不是,这个呼延怎么是这种人? 程涛自己自认投了大白高,已经算是很不讲道德了,没想到这呼延烨比自己更甚! 虽然两个人都是传统文人,算不上什么有道德的,可这也太不道德了。 两人一看就明白,这应该是谁家的妇人。 她们的主家,应该是得罪了呼延烨。 可是,无论是在大吉还是在大白高国,谁得罪了你,你去弄死那个人,再折腾他妻女,那才叫复仇!才叫斗! 不敢报应对方,只敢挑家眷下手? 这是小人,无论在哪里都不受待见! 只是他们两个也并没有讲道德到替母女俩说话的地步,既然不忍心看,撇过头去就是了。 嵬名贺陆也激动到脸色发红,气血上涌。 他以前可没有试过这么变态的玩法! 顶多也就是抢来玩弄,死了拉倒。 哪有这样连羞辱带玩弄的? “先别急着扛起来,让这个汉人傻小子耍耍。” 嵬名贺陆毫不客气地对六个骑士交代,六人应了一声,也就此沉默下来。 只在陈氏和乔颖母女两人想要离开时,才会强扬起蹄子挪过去,把两人堵回来。 陈氏见实在无法离开,哭嚎了起来,直接跪诉道:“军爷们,你们放过我女儿吧,我跟你们走!” “想得美!” 呼延烨狂妄笑着,狰狞道:“把你女儿,把你妹妹全部交出来!快啊,她们都在哪儿? “不说的话,就踢死你们两个!” 几个骑士这下有些不解了,回头看着嵬名贺陆。 “这个别听他的,留下完整的。” 嵬名贺陆皱着眉头,简单一交代。 这可不行,现在就弄死了还怎么玩? 不是,汉人都这么离谱的吗? 他刚要回头看一看厉时行,问一问程涛,突然便听见了一声惊呼! 一些惊人的变化,就这么风驰电掣地发生了。 谁也想不到陈氏怎么来得那么大力气,竟然趁着众人漏出一个空档,直接一把把乔颖扔了出去! 然后她用力抓住离乔颖最近的马匹的辔头,手指的每个关节都发着青色。 她浑身仍在止不住地颤抖,喉咙已经洒出几滴血来,凄厉大喊: “走!走!” 陈氏泣血一般地嘶吼着,用力抱着马头,不让它把脑袋挪过去。 她不是什么厮杀汉,自然也不知道马前拉缰绳是不可能拦得住战马的。 她只是下意识地要保护自家女儿,就像当时不知刘观善恶,冒险寻找一样。 “娘的!” 那骑士脸色一变,心想怎么冲我来了? 若是把那个女子放走了,回去也少不了要挨罚挨骂!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陈氏在身前,用生疏的汉话喊了声“滚开”,便拉动缰绳,战马两蹄扬起。 谁敢这样拦着一匹马呢?除了铁鹞子那些凶猛悍将,谁见到战马扬蹄不得躲开?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没躲开! 两只马蹄重重落下,堪比墙壁一样的胸膛撞到陈氏身上,她宛如一口破布口袋一样飞了出去,碰在墙上,落得半巷子口的血迹。 她柔弱的身子在地上滚落的声音甚至还没有马蹄声震耳,却令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心烦。 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与悲戚。 “娘!” 乔颖喊了一声,脚步也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走。 陈氏最后确实让她先跑开,可是骤然离了母亲的庇护,令乔颖倏忽之间仿佛都忘了自己是谁,只见到自家母亲痛苦又狰狞的表情。 恍惚之间,她似是要疯了,或者已经疯了。 “走!” 那一声凄厉嘶吼仿佛还在耳边。 围观人群中,顿时不少人都义愤填膺了起来! 这次,就连鸿胪寺的文员都不敢过去乱劝了。 民意轻时可以压制,重了,那是要压死人的! 其中,定安县的捕头丁甫寸自然也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被折辱的是哪家妇人,可他想也不想,便要拔刀! 不过,他终究是没能上前。 一堆怕被他影响的差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拦住他,还一边说着: “头儿,这都是正常事。” “咱们别跟他们置气啊头儿!” “没事儿没事儿,就当没看见!” “官家都不管,咱们更不该……” 丁甫寸手臂颤抖,终归是不甘心。 平日里号称的“仁义”,有什么用? 自己身为捕头,救不了流民万千,救不了整个大吉。 以往还可以欺骗自己,那不是自己能力的范畴。 自己说破大天去,不过一个捕头嘛! 可是,现在呢? 定安县本县女子,就在自己面前受此等折辱。 他阖上双眼,黯然失神。 此时出刀容易,可是事后会有怎样的变化? 他自认为,无法担负这么大的事情,无法…… 不过,终究不是所有人都要这么沉默下去。 一道人影快步走来,双手往衣服下摆一伸,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把刀来! 一把环首平头刀,正是街巷战斗,且无过人大力者最适合的战刀! 直到大白高骑士身旁,那人手中长刀一挥,大白高国骑士的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线。 大白高国的骑士想要叫喊,却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声! 鲜血喷洒而出,却遮不住刘观怒意汹涌的眼神! 第18章 四月初六(7) 他疯了?! 呼延烨心中,第一个想法是这样的。 他怎么敢杀大白高国的人? 虽然平日里官家绝不那样说,但是任谁都知道,在大吉王朝,大吉人是地位较低的。 地位最高者自然是号称北朝的大莽,大莽人在大吉几乎是天人一般的地位。 其次,则是大白高人,与大吉百年战争,几乎从未落败! 即便自家呼延姓氏也算贵重,可是和大白高国人比起来,差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这个刘观,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敢杀大白高人?! 他疯了! 现场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下来! 斜向下的刀尖,滴落的鲜血,飘舞的血雨,惊诧的大白高骑士,以及恍惚的几个主官。 嵬名贺陆,呼延烨,程涛,无一不在痴愣之中! 不过,他们发呆,那些大白高骑士却并非如此! 同伴身亡的一瞬间,他们便动了起来,有人抽出长刀砍下,有人拿起了弓箭。 刘观再度举刀,迎了上来。 这些大白高骑士,并不害怕他。 在他们看来,刚才那就是刘观藏刀藏得太好了,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看见。 若是看见了,怎会一刀就割了一人的喉咙? 既然武艺不如人,替同伴报仇,就是最优先的事情! 结果也确实如他们想象,这个半道杀出来的年轻人,虽然勇气不像一个大吉人,手段也不像,可是力道却是如假包换! 大白高骑士一刀下去,刘观的环首平头刀险些飞出去! 双方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刘观后退几步,大白高人的刀锋擦过刘观的右臂,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一刀,也让他们放弃了用弓箭的想法。 而是纷纷抽出了长刀! 厉时行喉咙耸动几下,连忙往前几步大喊:“这是个误会,沂元侯,还请停手!” “停手?你在做梦!” 愣了一会儿的沂元侯嵬名贺陆也反应了过来,上来就是一马鞭,抽得厉时行的脸上一道血痕。 “我们的人死了!这是误会?!” 他的汉话不够标准,却足够令在场所有人窒息一般丢人。 他们大白高人死了一个,便要团结一心,杀了那个已毫无反抗之力的汉人。 可是,大吉这边呢? 丁甫寸也直接挣开了同僚们的手,抽刀就要上前,却不料,那个遭砍的人竟然笑了起来。 坐在墙角的刘观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来,杀意完全不减。 “没有用弓箭。” 刘观低声呢喃,然后又惨淡地笑了。 说实话,他今天冲出来很不理智。 可是,在这种事情上还要讲什么理智,他觉得自己也就没有人格了。 他是人,总归不是大吉王朝蓄养的猪羊。 他的意识瞬间回到系统当中,看着金黄色的功德直升近千,若有所悟。 看来,功德也分做事啊。 如果是单纯救人,救一条活命是100,掺杂上其他事情,倒也会有增加。 至于加了100点业力,他完全不在意。 他直奔签到模块,然后选择了“签到”。 在鲁达身旁签到,是一堆刀和药。 在童贯府里签到……还没签成。 在这里签到,会是什么? 若是几瓶金疮药,那刘观就真的要气乐自己了。 那个官员保不住自己。 韩忠辅和鲁达……他们应该也不愿意和大白高国发生冲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们要遵守官家的命令。 官家……呵呵,刘观实在是有些不想提东京城里那个身影。 他还有救么? 只有自己的系统了。 若是签到奖励很一般,那他重活的这一世,就要…… 【叮,恭喜获得奖励“关羽-樊城之战”一日体验卡。】 【关羽-樊城之战:状态略微下滑,战力部分衰弱,刀法愈加精湛,二品初阶武者。】 “二!” 刘观还待震惊,却听得嵬名贺陆故意用汉话下的指令。 “杀了他!” 故而,他想也不曾想,直接使用了体验卡。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左手握住长刀,宛若无物! 一眼看过去,他心里便已有了至少九种斩杀这所有人的方案。 九种? 五个骑士迅速催动马匹,在刘观眼中却缓慢至极。 他轻跃起身,奔雷一般握刀冲来,反手一劈! 那骑士抬刀抵挡,却根本抵挡不住! 一刀顺劈下来,面前的骑兵连人带马都断下一多半! 鲜血似泄洪一般流出! 就连挡上去的长刀,都被刘观一刀斩断! 不是,他怎么! 后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便见长刀直接飞来! 洞穿马颈之后,还能再穿透一个骑兵的胸膛! 刘观并不停步,继续前行,一手抓着缰绳,直接将奔马拉到一旁,另一只手抽出大白高骑兵的匕首,微微一挥,再抹一人咽喉。 瞬息之间,三人殒命! 匕首扔出,四人。 他缓缓地走到最后一个骑士面前,抬头对视着。 “刀。” 他轻吐一个字,摇了摇头。 竟是一副宗师派头。 “不是这么用的。” 他抬起手来,似乎是要动作缓慢,却快到根本没人看得清。 他握住了大白高骑士的长刀刀柄,向前一提,反手便插入对方的喉咙。 对方甚至还没有从刘观瞬息杀人之中反应过来,便死去了。 刘观脚步不停,随手把长刀抽了出来,走向呼延烨四人。 嵬名贺陆本想驱马逃离,可是马匹哀鸣一声,竟然完全没敢动弹。 呼延烨也咽了两口唾沫,轻声道:“那个,刘观,我是和你开个玩笑……” “我也和你开一个,下来吧。” 刘观波澜不惊地回了一句,然后扬起了刀。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道路一旁,韩忠辅奔马前来,身后便是鲁达和十几个军士。 “刘兄,事不可鲁莽而为啊!” 他大声喊着,连忙跳了下来,直接跑到陈氏身旁,连忙把脉。 “刘兄,陈夫人她还有救,还有救! “你已经杀了六个大白高骑士了,嵬名贺陆不可杀啊,不然……不然……” 鲁达没有开口,俨然并不赞同韩忠辅的想法。 “杀了他,官家会怒,童贯会怒,要出大事。” 刘观低声说着,在场却没有人敢在他说话时张口。 “是极,刘兄,还不止如此。 “即便是李乾顺性情温和,也绝不可能这样受辱,他会全力南攻的,这样的话……” “韩忠辅!” 刘观几缕发丝微扬,“你之前不是说,如何不白白消耗万千生民心血吗? “这就是方法! “有些事,是退不得的,一次也退不得! “大吉,已经退得太多了,还不若直接死了来的痛快!” “可是……” 韩忠辅被喝得一颤抖,连道几声可是。 可是,这要背负的,是多少百姓和士兵生死的责任? 万一输了,万一死太多人,万一…… 刘观看了眼他,叹了口气。 “快给陈夫人处理一下。” 他将扬起的刀放下,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即便是拔出一些刀来,一时忘了收刀的丁甫寸,都松了一口气。 总归,没有刚才那样剑拔弩张了。 嵬名贺陆也动了动喉头,想悄悄催马离开。 真是怪事了,这马现在还不听话! “多谢刘兄!” 韩忠辅松了口气,连忙开始给陈氏看伤。 主要是两撞之间,骨伤有许多处,可却没什么致命伤势。 这也是她在刘观家里吃了一段时间饱饭的原因,如果还是当初的骨头架子,早就被撞死了。 这个结局虽然不算好,但是无论是谁,都觉得轻松了些。 不然怎样,真的要打仗吗? 这个嵬名贺陆被吓了一跳,应该也不会敢再挑衅了。 这样就好,对谁都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刘观受到的危险,他都已经杀了六个人了,总报复回来了吧? 难不成,他还真要杀了嵬名贺陆,呼延烨两个始作俑者? 应该……不能吧…… 同样的疑问,回响在所有人心中。 退一步,海阔天空! “韩忠辅,那天你问我,为何不愿投身行伍。” 刘观摇头道:“因为你,童贯,你们都没有背负他人生命的责任,却手握掌管他人生命的大权。 “我至少要为我,要为陈氏的命负责。 “想要我命的人,好像还没杀完。” 刀光一闪,嵬名贺陆人头落地,呼延烨的前半身独自出走。 第19章 惊愕的童贯 “姐姐,有人来了!” 乔初推动乔明乔月,三个小姑娘挤成一团发抖。 确实有人刚才翻进了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又向外面说了句“没人,拉过来”,之后又翻出去了。 看着也不像好人! “不慌,咱们拿上刘公子的银子,从后面翻走!” 乔月握紧小拳头,看了看身旁的姐妹,俨然有了定计。 刘观平日里并不会故意防着她们,她们也都知道,刘某人的钱袋子就在炕下面。 把银钱带好后,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便悄悄地走出房门,拉了几个凳子到院角,直接翻了出去。 等到过了一会儿,外面板车的声音停下后,几个军士翻进来打开了门,看着院子角落的那几个凳子愣住了。 “你不说没人么?” 一个老兵敲打新兵的脑袋,连忙拔出刀来,仔细盯着院子里。 新兵当然不愿意承认刚才自己没观察到位,只是嘴犟:“确实没人啊,角落里堆凳子就是有人?” 几人仔细在房子里搜寻了一番,确认确实没人后,老兵松了口气。 “行了,把东西拿出来,烧吧。” “老王,你真那么在意有人没人,怎么不自己进来烧?” “你懂个屁!” 老兵踹了身旁疑惑的新兵一脚,“老子当了一辈子兵,在老呼延相公手下做事,哪里这么憋屈过? “几个女人,还要绑走,还要烧宅子? “三少爷这么办事,迟早有一天要遭清算,咱们能不造杀孽还是少造一些!” “哦……” 新兵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几人一起把各种油料干柴堆好,老兵点了个火折子,直接扔了进去。 “多好的院子,以后没了……” · 西庆宫中。 “接着奏乐,接着舞。” 身材高大不似阉人的童相爷摸了摸下巴,大声说完,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指着桌子上的炸鸡,开口道:“这道黄金凤实在是美味至极,只是吃得我确实泪蓄眼眶啊。” 立刻便有人好奇问道:“相爷,为何流泪啊?” “你这个该天杀的,我在这里吃得到,官家却没吃过,为何不流泪?” 童贯骂了一句,然后又一皱眉。 “官家苦啊,每日里政务已经够烦累的了,偏偏还要处理西军和大白高国这一档子事。 “所以,咱们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能折服大白高国,那是最好的,少让官家操点心,我就谢谢各位了。” 一时间,歌颂赵官家的话响个不停,众人都在阐述赵官家如何如何苦,生怕落后。 “怎么,做这道菜的厨子还没过来?” 歌颂了一会儿,童贯发现这黄金凤的厨子还没来,顿时皱起了眉毛。 自打蔡公相给他一个机会上位之后,除了公相和官家,都是别人等他,他哪等过人? “听说方才外面出了点小事,有些人走了,这不,韩公子假托更衣,不也没回来么?” 高级宴席,要解手也不能说解手,只能说做更衣洗漱。 下面人这么一说,童贯想起来了,连连点头。 刚才是有个跟自己有一比的大胡子在门口晃了晃,小韩军师就跟着走了。 “韩忠辅也真是的,出身名家,便看不起我一般。” 童贯“咚”地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相比起来,这该杀的厨子都显得没那么可恨了!” 下面的人自然要赶紧捧着,立刻开启了对韩忠辅种种劣迹的批判! 可是,仔细想来,不论是凑齐粮草,还是出谋划策,韩忠辅一直都没停过,这样的人…… 一定是大奸贼! 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 众人正批判着,一边也纷纷派人去找。 没过一会儿,外面突然有人奔走,庭院中议论纷纷的声音不绝于耳。 童相爷正好奇间,一个人骤然跑了进来,磕了个头,气喘吁吁。 “起来回话,外面怎么了?韩忠辅呢?” 童贯也没不靠谱到这个程度,眼看着有事发生,厨子的事还是往后推一推。 “相爷,不好了。” 那人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似乎带着后怕, “大白高国的使者被砍死了! “使者带的几个人,除了那个背大吉投大白高的程涛,别的都被砍死了! “参赞军务呼延烨,也被砍死了!” 一通话说出来,在场就没有不发懵的。 这特么说的是什么? 怎么那么多人都被砍死了? 大莽打过来了? “好好说话!”童贯伸手一指,立即有人喝骂进来报信儿的人。 很是一顿好说歹说,童相爷终于知道了一切。 城中有人莫名行凶伤人,连杀大白高国使团七人与呼延烨,之后逃跑,不知去向了! 韩忠辅是收到了下属的消息,这才赶忙出去抓捕,眼下,韩忠辅已经在让城外的统制官稳住城防,严防死守城内逃出的同时,也防着城外的大白高人。 使者死了,任谁也知道,接下来与大白高必有一战! 这时候,那一百多和平使者立即就成了定安县周边最凶狠的贼僚,不防不行! 童贯瞠目结舌之余,也是意识到自己骂错了。 这韩忠辅,显然是个实心干事的啊! “快,快把韩军师叫来……剩下几位全部别走,立刻议事!” 赞叹完,童贯也意识到,出事了! 大吉与大白高之间的战和,主要还是取决于之前筹备的千万贯。 虽然这样说有些诋毁君父的意思,但是千万贯里,有三百多万,已经成了从江南运转往东京城的生辰纲了。 剩下的钱财当中,也不知为何漂没了一大半。 眼下,真实的军费补给可能最多百万贯! 他可是要兴二十万大军啊! 这百万贯够干什么?饷银都不够! 这种时候,把这百万贯送给大白高国,求一个和平安稳,不比打仗惨败强得多? 只可惜,即便是以童贯的政治、军事经验来看,这次的事情,有些玩砸了! 第20章 大吉不是家 韩忠辅来得不算快,可是这功夫也没人敢在冷言相讥了。 发生了天大的事,韩忠辅虽然没有把这事情解决,但也算是极为冷静地处理过了。 大白高使节带护卫七人全被杀害,这种事情,堂下一堆官员,一辈子也碰不到! 基本满屋的人都是陷入了慌乱的状态。 就连童贯自己,表情都不是那么好看。 “枢相。” 韩忠辅来到童贯身旁,躬身行礼,面色凝重。 “言恪!” 童贯极为严肃:“定安县虽然是统制官李化负责,可你身为参赞军务,大体上的事,还该问你才是。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忠辅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低头道: “回禀枢相。 “今日往迎大白高国之官员为呼延烨与厉时行,二人途径城中闹事……呼延烨忽然建议嵬名贺陆寻衅妇人,滋生事端。 “偏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阴险偷袭,竟杀嵬名贺陆与呼延烨等而去! “下官已将厉时行带到堂下,与嵬名贺陆一同往来的程涛也已抓住,真凶混入市井闹市……尚未,尚未得讯。” 满屋人听了,谁不瞠目结舌。 不是,大吉还有这好汉呢? 童相爷听完之后,过了许久,一拍桌子。 “不顾国家政策,只为吐自己一时快意之气,真是可恨! “严加搜查,若人手不够,尽管调动李化处兵马!一定要严查这个……” 童贯“义士”二字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妥。 那人成了义士,那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嗫嚅间,有人提醒一句“混账”。 “对,严查!抓住这个混账!碎尸万段!” 童贯怒气勃发地拍打着桌子,旋即又问询道: “如今,与大白高国,又当如何是好?” 韩忠辅深吸一口气,沉着道:“枢相! “如今和谈之事眼看已不能成,不若趁大白高尚不知实情之际,围剿大白高使团,直接出兵攻盐州,过瀚海,出其不意!” 童贯犹豫了下,“只恐怕折辱了官家的面子,官家不喜。” 韩忠辅有一刹那觉得刘观说得真对! 是啊。 童贯这人,看似英雄,实则完全没有担负起那么多性命的肩膀。 只是徒生得高大身躯罢了。 “枢相心中,可是已有了计较?” 一念及此,韩忠辅彻底灰了心思,只是客套一般询问。 “先找住大白高使团,然后赔礼道歉,把凶犯抓住以后,送往兴庆府治罪,然后你上一篇文帖,请罪于李大君。” 童贯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响:“大约就是如此了吧。” 韩忠辅头低得更狠了,“下官领命,下官这便去。” “嗯,对了。” 童贯指了指四周,“把西庆宫的人手增加些。” “是……” 韩忠辅心中唉声叹气,也是第一次,不再因自己的军事技能而感觉到耻辱。 只是为自己是大吉王朝的人而耻辱。 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而耻辱! 梅花韩氏,虽然比不上前唐的世家门阀,五姓七望,可终究也是大吉王朝一等一的忠臣世家。 如今,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双手颤抖着,直到走出这座西庆宫,才算停下。 “所幸,我还做对了一件事。” 韩家旁边的宅子内,几个医师进进出出不停。 鲁达带着的韩家侍卫早已经把定安县摸了个遍了,将刘观等人安置在这里后,立刻便找来了医师,为陈氏救治。 刘观也是在这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全拼凑起来,然后,笑得有些无力。 所有的一切,竟然只是呼延烨这小人一时报复不成,再加上嫉恨之心,做出的事情。 便是他,让自己在定安县的所有谋划全部落空。 更遑论晋身东京城了。 此时的他,坐在宅院前门的门房之中,左手握着那把环首平头刀,身旁放着几把大白高长刀,右臂上用布条扎紧,双目炯炯有神。 他根本不需要在院子里,二品武者的实力,令他可以将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这份实力,才让他可以信得过韩忠辅,在城中停留,收拾一下身边所有人的狼藉。 凭心而论,以他现在关二爷上身的强大,真顶着全城士兵,也能杀得出去! 当然,这也和大吉王朝士兵战斗力确实差有一定的关系。 刚斩杀了嵬名贺陆和呼延烨时,那种畅快感令他下意识地抬右臂,想要捋胡子一般。 也正是这一下,提醒了他。 他的右臂受了伤,而且不轻。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怕不是正因为右臂的伤,他才会抽到“关羽-樊城之战”。 那不就是关二爷右臂中箭,刮骨疗毒的时候么? 若不是因为胳膊受伤,自己该能抽到什么? 刘观右手摩挲摩挲下巴,觉得至少也得是个赵云、马超之类的吧。 门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呼吸稍有些急促,似乎是很欢喜。 门扉一动,刘观便抬起了头,悠悠道:“你娘那边没问题了?” 正是乔聪。 此时的乔聪总算没再哭泣,带着些泪水痕迹的脸上挂着一丁点笑容,更多的却还是悲戚。 “公子,咱们的家被人烧了。” 刘观握刀的左手一滞,旋即回归原样,淡然道:“没事。 “除了你娘亲和大姐,别的妹妹有事吗?” 乔聪摇了摇头,“三个妹妹察觉到有人以后,就跑到了韩公子家。 “韩小姐收留下了她们,刚才已经全部送过来了。” 刘观点了点头,又道:“乔颖呢?” “大姐……大姐她受了些惊吓,不过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擦伤了一些。” “嗯,陈夫人呢?” “医师说,骨伤已经医了八九不离十,只剩下静养,五脏六腑也有伤势,可能之后会……短寿一些……” “不必自责,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观轻声抚慰,“今日的事更不是你的错或你家人的错,我还不至于去怪同为受害者的人。 “只是,往后遇见这种事,还是要多思多想多看多问。 “倘若今日,你们去韩家打听一下……罢了,别哭了。” 眼看着说着说着乔聪又要哭,刘观无奈摇了摇头,拿刀背拍了拍她的小腿。 “公子,我是觉得,我们连累了你,咱们的家也没了,我……” 刘观仍然摇头,“不是你们连累了我,生在大吉,碰见这种事就是难免的。 “至于那个宅子…… “那是咱们在大吉的房子,不是家。” 第21章 逃出定安县 抚慰了乔聪一通后,鲁达又到了门口,刘观只能让她先出去,请鲁大师进来。 “啧啧啧。” 鲁达进来就是那种古怪的语气,然后竟然低头,鞠了个躬。 “你鲁大师还有讲礼仪的时候?” 刘观十分震惊,眼睛都瞪大了。 “瞧你说的,我在大相国寺,好歹也是修过佛法的!” “厉害厉害!” “以前我厉害,今儿个你厉害。” 鲁达奉承一句,“没想到,你的武艺竟然这么强! “就那几刀,真让我学,恐怕得学到下辈子了!” “无他唯手熟尔。” 刘观故作高深,又是宗师派头。 鲁达撇了撇嘴,也没一直抓着这个问题问。 会兵法,会武功,这个刘观肯定没有自己和公子想象得那么简单。 可是,朋友之间,总是刨根问底干什么呢? “之后相爷要严查城内,这么多医师往来,藏不住的。” 鲁达突然开口:“回头可能要委屈你们,送你们出城了。 “这种状况,陈夫人肯定不方便……” “能活命就是万幸了,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 刘观叹了口气,“多谢鲁大师。” “客气什么。” 鲁达嘿嘿笑了一声,拎来一把椅子坐下,开口道:“洒家当年在大相国寺,就是因为行侠仗义,吃了官司,这才跑到大名府,后来让公子家里挑中,做了梅花韩氏的都管。 “以往多有轻视,你也莫怪,洒家向来如此惯了。” “真要是跟你能较真的人,早都和你绝交了。” 刘观摇头笑道:“我不在意。” 鲁达默默点头,过了不知多久,才叹了口气。 “大吉就是这样,憋屈的地方多了……” 刘观惊奇地看着他,“鲁大师,你不会是打算宽慰一下我吧?” 鲁达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被你看出来了哈……” “不是,我真不用。” 刘观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还用得着他来开解? “可是,你终究是为了陈夫人她们受伤……” “打住打住,我真和她们没什么关系,鲁大师你别误会了。” 说完,刘观叹了口气,脊背靠在墙上挪了挪。 “我只是个路见不平的美少年罢了,哪里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是你鲁大师在那里挨打,我同样会站出来,难道会因为别人在生死之际,我就不管了么?” 鲁达沉吟了下,“说到拔刀相助,你的刀哪里来的?” “路上捡的。” 刘观极其认真,一点都没有说谎的样子。 鲁达的脸上则全是反问:“你看我信么?” 走路上走好好的,能莫名其妙捡一把刀? 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就像鲁达之前说的,他没有打探的爱好,只是问了一嘴,更像是要跟韩忠辅复命。 “公子今日事多,不便于亲自再来,你也要见谅。” “我明白,他在童贯那里受的委屈和煎熬,同样不小。” 刘观看着自己还沾着淡淡血迹的左掌笑道:“今天这事,实在也太恐怖了。 “当街斗杀大白高国使节,这是大吉人可以想象到的? “不过,我这也算帮了你们公子大忙吧? “总不该这么一来,大吉和大白高国还有和谈的机会吧?” 鲁达想了想,“照理来说是没有的,可是官家那人……” 话音未落,便听得刘观感觉到一种浓厚的无力。 不论在哪里,似乎都逃不过那位东京城的官家做出的混账事!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放弃海瑞情节,尊重大吉官家的行为以及结果,那才是自己该做的。 鲁达并没有待多长时间,毕竟是韩忠辅的副手,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 值得一提的是,大吉百姓倒也真展现出了一丝骨气。 虽然打大白高使节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帮忙,但在之后,也无一人去往官府指认“凶徒”的。 更有人写些“敢效英雄胆,诛贼称丈夫”的打油诗,来暗暗褒扬。 定安的百姓知道,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等到晚上,陈氏悠悠醒转了过来,几个女人自然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刘观也恰逢其时地寻了过去,问了一个问题。 她们几个,是要跟着韩忠辅回家做些洒扫,还是跟着自己出去。 当然,刘观并未做出任何承诺,他现在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去哪里落脚。 不过,有无限炸鸡这个金手指在,总也不至于饿死。 听了这问题,陈氏直接落下泪来。 刘观以为她是嫌跟着自己太危险了,刚要劝两句,便听见陈氏声若游丝地说了些话。 “郎君不顾生死救下仆妇,仆妇还敢有何背弃之理!不论郎君去哪里,都应侍候才对! “只是,乔陈氏只求郎君一件事。 “下次若再有此事,便不要救我了,郎君要紧……” 听了这话,刘观心头有些发闷,默默走出门外。 凭心而论,漂亮女子称为祸水是有道理的。 他也确实心存一些把她们抛下的想法。 可是仔细想想,一起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 今后小心些就是了,况且,刘观也没有那个毅力能觉得,自己始终保持一人生活。 不管去哪,还能有些说话的人,倒也不错。 去找医师处理了下伤口后,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鲁达便带着些人,悄悄来到了宅子外面。 刘观的体验卡时间还没用完,自然早早地发现了,然后叫醒了陈氏母女几个,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起来。 三个小女孩慌忙之间只是拿了银两,散碎钱都没有带,也算一笔不小的损失。 不过,比起刘观刚来定安县时的一无所有,好太多了。 微微发蓝的天空之下,时不时会听见犬叫人嚷的声音,仿佛自极远处来。 微凉的空气中,刘观几人循着鲁达早就研究好了的办法,躲藏了起来,混出了定安县城。 第22章 十五里,送别亭 信息技术不够发达的封建时代,要想抓逃犯,真的只能依靠熟人社会的天生排他性。 也正是因此,这个时代,想要抓住一个流窜的犯人,是极为困难的。 他往哪个角落里一猫,便能躲过一多半的审查,尤其是城中流民遍地的时候。 至于到了陌生地方,只要不主动去和那些已经盘根错节的老人儿们交流,九成九是不会暴露的。 韩忠辅自然知道找人应该怎么找,可是童贯不知道,同僚们大多也不知道。 这就是一种胥吏的把戏。 进城的士兵,以及定安县班房捕快,全部都被韩忠辅派出去,寻找大街上的乞丐流民,看看犯人是否身在其中。 至于对地方百姓的盘问,则放得稍微靠后一些,给刘观争取时间。 这种做法,说到天边也有理,可却也是效率最低的做法。 一天一夜,未有丝毫成效。 四月初七清晨,鲁达带着四五十兵丁,押运着几辆载着美食美酒的车,往城外去。 到城门口时,统制官李化派来的士兵已经把守了起来,立刻询问。 “呸,瞎了你们的眼!” 眼看着士兵走上前来,鲁达毫不客气地一挥鞭子,抽翻了一个大头兵。 “城中出了多大的事你们不知道?韩军师受命捉拿贼犯,安抚大白高使团。 “老子是韩军师府上都管,要做的是童相爷的大事,你们也敢拦!” 看着马背上大胡子军士怒目圆睁的样子,士兵怯怯懦懦不敢言语。 但没有上司开口,也确实不敢不查车直接放过去。 正在附近打瞌睡的队将听说有这种事,连忙跑了过来,弓着腰道了声好,这才起来说话。 “我问你,韩军师特要出去弥合大白高人的酒食,得不得过?” 鲁达直接拍出一张调令来,上面当真有各方签押。 这东西本就是真的! 队将拿了,立刻多道了几声得罪,然后亲自放行。 “哼!” 鲁都管从一队士兵之间坦然走过,在队将谄媚的眼光中越走越远。 直到出城十五里,已经是到了“送别亭”,这才停下部曲,只带着几个老兵往亭子下走。 这也算是大吉王朝的一种特色,文气斐然,自然会生出这种有仪式感的东西。 若是以往几个皇帝时期,亭子的柱子上还要挂一些吃食和茶酒,被哪个文人喝了吃了,后面再补上。 不过今上确实弄得民不聊生,这些手段在被偷窃几次以后,也就渐渐地停了。 叮嘱几个老军在外面候着,鲁达把东西搬开,将几人全部放了出来。 乔家几个姐妹见到刘观后便挨个行礼,然后又叽叽喳喳地去看自家娘亲。 所幸,这么一段路也没什么令人不堪忍受的,陈氏也只是几处伤口出了点血,别无大碍。 “不会对你和韩公子有太大的影响吧?” 刘观整理了下自己的装束,鲁达那边已经拿上了酒肉,显然还有话要交代的样子。 “没什么事,请医师的时候都是蒙面去的,眼下城中鱼龙混杂,事情繁复,即便问出谁来,也是不了了之的下场。” 刘观点了点头,很是理解。 哪家军师,哪家统制来的时候,不带些人手? 问题来了,他们做的事,就都经得住查吗?尤其是让你韩忠辅查? 互相拖后腿之下,至少这一环节,不用担忧了。 “你家公子那边呢?” 想了想,刘观还是问了一句。 “公子他原是想最后再与你长谈一次的,可是危险太大,再加上他自己说实在是没有面目再见你,便作罢了。” 鲁达说着,取出几张纸来。 “这一张是公子的卖身契,说他欠你一条命的价钱,但凡今后他富贵了,你了随时去折换。” “嚯,一条命。” 刘观小心地接了过来,笑道:“韩公子分明救了我一命,还这么客气啊。” “不是这个,公子是说,你教会了他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记住,这些值重活一次,当然是一条命。” 鲁达说着说着摇了摇头,显然记些抽象的东西对鲁大师来说是件难事。 “你家公子不会是想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吧?” “不是,公子是真心钦佩于你。” 鲁达“滋”了一口酒,叹道:“昨天回去见了公子,他说那么多……我大多忘了,不过有一句我记得。 “若今日是前汉前唐,你必为征西大将军!” 刘观苦笑一声,“韩公子对我的评价,高了。” “高了低了你们回头自己商量,我不管传话了。” 鲁达摆手摇头,却是不敢大包大揽了。 “回头?天涯一别,再见谈何容易……” “公子给你找了个去处。” 鲁达说着,拿出一打纸来。 “出了城外,我家公子曾经在一处叫小阳河谷的地方买了一个庄子。” 鲁达将一份简易的图纸平铺,指了指小阳河谷的地方。 “去年募兵的时候,公子曾经在这里剿灭一伙剪径强贼,怕此地再生祸乱,便买下了小阳河谷这里的地,交办了一个农庄。 “农庄管事姓霍,叫霍军,河谷能有千把亩地,公子给你写了条子,你做庄主,吃喝不愁是肯定没跑的。 “怎么样,有啥别的打算,还是过去?” 刘观嘴角勾起,轻笑一声。 “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鲁达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而是把剩下几张纸一并塞给了他。 一张是东京城潘家的银两存单,三千两,到京畿道潘家的分店就可以兑换,美其名曰束修。 一张是盖了其父韩老相公大印的举荐信,看得刘观眉头轻挑。 “不是,这信……” 刘观翻来覆去地看,颇为震撼。 这么早就有先盖印,后出单的操作了?! “回头若是官府骚扰,仗着这封信,认你一个文士不难,一般的人难为不了你。” 鲁达打趣道:“公子也是为了京西西道的官员着想,不然你性子一上来,再劈两个,那就完了。” “放心吧,只要不是呼延烨那种货色,一般的狗官我不劈。” 刘观面色如常,并不恼怒。 “替我多谢你家公子,顺带捎一句话,韩公子颇有古君子之风。” “就这么短?” “还有后半截,想忘了你就忘了,不想忘了,你再告诉他。” 刘观乐呵呵道:“君子生于误人之国,非君子罪也。” 第23章 不能随意安插人 鲁达回去复命了,喝得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些话告诉韩忠辅。 刘观并不是胡说八道,他担心韩忠辅兵败之后自戕。 这时候的权贵可还没有后世蛀虫的习气,人家是真的要为了国家死节死战的。 此处后世指明清。 或许是出于开心,或许是出于那种若有若无的压力感被“复得返自然”的清新替换,刘观今天异常开心,也喝了几杯。 几两酒水下肚,后面他坐在马车上往小阳河谷赶的时候,也晕乎乎地唱了几首歌,倒是听得乔聪傻乐个不停。 见到无边旷野,似乎就连乔颖的心病都好了许多,表情轻松了些。 鲁达最后给他们留下了两辆马车,一辆上面躺着陈氏,三个小姑娘,乔颖驾车。 另一辆则是刘观躺在上面,乔聪驾车。 两匹老骟马的性子极好,就连这两个小姑娘都能驱使。 偶尔刘观指一指路,两辆马车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除了坐人之外,上面放的酒食也不算少的。 即便刘观几人迷了路,也不至于没吃的,至少也够七八天的。 看着明媚的阳光,刘观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左右无事,索性直接进入系统。 【功德:1150】 【业力:】 业力的获取,远超功德。 而刘观也不需要这么思考,便有了答案。 杀死嵬名贺陆是有连锁反应的,虽然系统不是无限计算,但是因此产生的至少百余条性命,全部算在他身上了。 当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了。 他翻看了下功德页面目前可兑换的东西,不得不说,确实少得可怜。 只是一些药物,以及半日常的用品。 至于刘观相中的一个东西,则是需要一万功德。 《长生功》 体验了一天关羽的感受后,刘观也明白了,这个世界是有些奇奇怪怪功法的。 只是并没有什么“繁衍至巅峰的斗气”或“蓝银缠绕”,或许也有,只是以关二爷的水准还碰不上。 毕竟,关二爷这般厉害也只是二品,似乎也说明了什么。 用功德兑换了功法后,还可以再用一千功德兑换一天的“突飞猛进”提升悟性,再用一千业力兑换“修为提升”。 这样弄下来,有个几万功德几万业力,长生功自己一天也不用练,照样可以成为九品小高手! 这无疑是相当令人振奋的! 至于业力一边,刘观想了想,最后兑换了一样3500业力的物品。 没有触发免费…… 【奔雷刀:刀法秘籍,劈砍若风雷震动,挥舞似疾风奔走……】 没了关二爷的体验卡,以他那点刀法,也就偷袭的时候能生一点效果了。 这个奔雷刀,无疑是最快解决安全问题的捷径。 学会这刀法之后,至少刘观相信,打三五个蟊贼还是很轻松的。 系统的刀法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进入刘观脑海中,一瞬间他便多出了许多关于“奔雷刀”的技巧与操刀方式。 至于日复一日的练习,那就只能靠刘某人自己努力了。 做完这些后,他又迅速回到自己熟悉的签到模块。 【恭喜您获得驴子x1】 一头驴? 刘观一愣,怎么会抽到这个? 不过,一想到自己正在颠簸的马车上,他也就迅速醒悟了。 想必,又是因为这个状态。 要是想抽到强大武者的体验卡就必定要受伤的话,那这个签到,也太令人蛋疼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物品栏,然后盯上了自己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抽到的人。 来俊臣。 虽然他有韩忠辅给的条子证明农庄的所有权,可是管理这方面,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才来。 想到做到,刘观立刻选择了领取,也想看一看,领取人物到底是怎么个流程。 领取人物之后,紧接着,竟然是给人物编写过往。 系统会几乎完美复刻人物的前世,但是过往和年龄,还是要靠刘观来决定。 甚至,刘观还可以直接给系统提供的人物一些奇特的力量。 例如郭嘉郭奉孝,体弱多病的谋士,刘观可以直接用功德给他加上一个“身体康健”! “嘿,这个倒是很人性化。” 刘观心中想着,迅速编辑了一个人的过往,然后选择领取。 【来俊臣,京西西道庆州人氏,因被山贼劫掠,濒临饿死,恰逢刘观路过,救下一命,愿以死偿报……】 刘某人欢快地编写着,刚还幻想着今后和各朝代的强大武将都傍上点表兄弟关系,突然就被系统打回了现实。 【涉及到人越多,越会产生不可控影响】 【涉及到未来的时间越长,越会产生不可控影响】 【请您谨慎考虑】 几句话,立刻让他冷静了下来。 是了,万一他给刘备的记忆是自家二大爷,再给关羽一个自家邻居,恐怕确实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作为刘观的二大爷,他能没见过刘观家的邻居么? 一前一后出世的话,只会搅得所有人满脑袋浆糊! 看来,今后领取武将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 系统想要的,恐怕只是“山野村夫,仙人传艺”这样的大略描述吧。 即便是要慎重做这件事,领一个酷吏总归是没什么损失的,因此刘观还是按照之前一样编排。 甚至还给他安排了一头驴。 安排好一切后,他最后看了眼功德界面的一样物品。 【疗愈丹:可加速人体恢复,治疗大多数疾病,止血……】 这种东西,一般都叫做回红药,一粒需要150功德。 陈氏如今对自己的忠诚自不必担心,再者说了,既然是当亲近的同伴一般看待,给她一粒药也是理所应当的。 刘观相信定安县医师们的诊断结果,但也明白,这类骨伤是一定会有后遗症的。 至少也会隐隐作痛。 打定主意后,他轻轻拍了拍乔聪,开口道: “小妮子,本公子今天心情好,随便许个愿,本公子给你实现。” “真的吗?” 乔聪眼中立刻便有些憧憬,几乎没有犹豫。 “我想让我娘快些好起来!” 刘观轻笑一声,一闭眼,一睁眼间,随手往酒坛子后一摸,拿出一个红色小盒子。 “神仙丹药,去给你娘亲服下,绝对三五天见效!” 很好,又没有触发免费。 第24章 多收些帮闲总没错 马车继续向前悠悠走着,到了下午,刘观才看见自己的小酷吏。 也才明白,为何系统不让自己胡乱设定人物。 来俊臣应该就是前面那个已经快被扒光的读书人,身旁是三四个野人一般的少年,还在试着剥光他。 至于驴子,早已经到了野人少年的手中,只可惜他们不知如何唤驴,使唤不走罢了。 几个少年弄倔驴,几个少年弄那个读书人,倒是热火朝天。 乔聪连忙拍着刘观来看热闹,顺带也问要不要躲开一些走。 毕竟,他们这两车,可比前面那个只带一头驴的读书人强太多了。 “不必担心,我怕他们来抢吗?” 刘观毫不介意,随手抽出环首平头刀,即便是左手持刀,仍旧有一种不可靠近的威势一般。 乔聪也拿起一把大白高国的长刀,拔出鞘来,险些剌伤自己。 “不会用不要瞎拿,哪有这么拿刀的啊?” 刘观笑着捏住乔聪的刀刃,从耳后拽到了身体前方。 这般扛在肩膀上一样的用法,最是容易给自己一刀斩首了。 小妮子脸一红,然后把刀握在前方,开口也是恶狠狠。 “他们要是敢来伤公子,我就跟他们拼了。” 揉了揉乔聪的头发,刘观看向来俊臣。 “oi!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清澈呼喊吓到了几个野人少年,少年们纷纷抬头,看向了刘观这边,然后叽里呱啦地叫了起来。 “公子!还求公子救一救我,我本是庆州合水的读书人,不是恶类,他们上来就要抢我……” 来俊臣话音未落便被痛殴两拳,只是捂着自己的鼻子,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几个,干嘛凭白抢人家的东西?” 乔聪拿刀尖指着一个少年开口问道,颇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几人共同望了望,其中一个少年走上前来。 “好叫郎君知道,我等并非野蛮,而是梁钱山胡家堡的百姓。 “官家征银迫切,又有奸臣童贯征人演兵,我等没有办法,才来这里做剪径事。 “郎君看似非等闲人,我也不欲与您起争执,便是这个人,也没有要杀他,只是劫掠。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可好?” 刘观笑了笑,还是个文绉绉的,或许读过书的人。 如此说来,这伙小贼倒也真说不上什么恶,甚至抢来俊臣,可能也只是第一二次抢劫。 没看他们抢个衣服还要半天么? 他看着当头的,沉吟了下,问道:“你叫什么?” “郎君,我姓胡,名家玉。” “胡家玉……你看似也读过书的样子。” “郎君好眼力,我确实上过几年私塾。” “既如此,我还缺个帮闲的,你干不干?” 刘观开门见山道:“我是要往前面小阳河谷里收庄子的人,你要是想干,跟在身边做个账目,几吊钱总是少不了。 “怎么样?来不来?” 少年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展开,一时犹豫不决了起来。 其他几个少年则纷纷劝着他,还有人怨愤地瞪着刘观,试图把这个恶少瞪死。 胡家玉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郎君,我还有家人亲眷,我……” “家人亲眷,我都可以安排。” 刘观笑道:“如何?” 这下,胡家玉更加犹豫了。 跟着这位郎君走,自己肯定是能不愁吃喝。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家人也能得个温饱。 可是自己这些乡亲…… 想到此处,他咬了咬牙,“多谢郎君美意,可我不能去!” “哟,还挺讲义气。” 刘观悠悠道:“小子,讲义气是要饿死的。” “郎君莫要再加试探,我虽读书不多,却也不是会抛下亲戚乡邻的人。 “况且,真要饿死了,便是抢进定安县,我也在所不惜!” 刘观看着那张倔强还强装恶狠狠的脸,哈哈笑了起来。 多些帮忙的,总归好过自己一个人在小阳河谷搞建设。 “行,那就带着你的这些弟兄们,跟着我一起走吧。 “不过,我得问你个问题。” 刘观敛起笑容,故作严肃道:“若我要你杀人,你敢不敢?” “只要郎君养着我的弟兄和乡邻,便是杀奸贼童贯,我也敢去!” “好!” 刘观拍了拍手,然后指着来俊臣,“把他放来吧,衣服和驴子也还给他。 “至于你们缺衣少食的……吃的我这里有,衣服的话,我有钱,就是得找个有人的地方买不是?” 胡家玉思索了下,然后向着来俊臣那边的人喊了几句方言,后者果然立刻放下了已经满脸花的来俊臣。 来俊臣顿时如丧考批一般哭了起来,飞奔过来趴在刘观的车辕,啜泣不停。 “先生,你今已安全了,快走吧。” 刘观“好声好气”劝道,也是做个样子。 总不能直接说:“既然我救了你的性命,今后你就给我当狗吧。” “呜呜呜,公子若是不嫌弃,也收下我吧,我也能做些数算杂活儿。” 来俊臣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从庆州至此,本就是想找个西席先生的事,一路乞丐抢,强人抢,现在他们这群野人也抢我。 “公子若不要学生,学生就只有自绝于道一条路了。” 胡家玉脸色有些尴尬,挠了挠头。 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来俊臣还有这么凄惨的曾经。 刘观哈哈一笑,自然也是收了下来。 说到底,来俊臣的悲惨遭遇,还跟自己有些关系呢。 将这些事做完,他将手伸进一个口袋里,背着胡家堡那些少年,掏出了一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炸鸡。 “来,列位,抢劫和被抢劫也累了吧。” 他和煦笑着,“吃块鸡吧。” 第25章 小阳河谷 哪里还用得着刘观劝,十几个少年早就恶犬一样吞咽唾沫了。 他们平日里连饱饭都吃不到,更多的都是在山林里面掏鼠窝蚁穴,复刻原始人。 此时有这么美味的东西在面前,哪里还克制得住? 如果不是刘观另一只手拿着刀,恐怕早就上来抢了。 胡家玉忍着馋虫问话,嗓子都沙哑了。 “公子,这是……给我们的?” “当然,怎么,不想吃?” 刘观一皱眉,似乎是要扔掉的样子。 “不不不,多谢公子恩德!” 胡家玉率先下拜磕头,后面的少年也有样学样。 之后,他便走上前来,接过炸鸡,给同伴去分。 只是每次开口说话必定滴下来几滴口水,确实有些不雅观。 “你呢,吃不吃?” 刘观又看着扶着车辕的来俊臣,和颜问道。 来俊臣此时也是口水直流,喉结直动了。 不过,他当然不想给公子留下贪吃的形象。 尤其是跟这些少年去争抢。 便摇了摇头。 刘观颔首,又掏出三份来,“胡家玉!” “公子!” 胡家玉淌着口水转过身。 “这三份是来俊臣让给你们的,回头要好好感谢,外加赔礼道歉!” “啊?”来俊臣有些疑惑和后悔。 不是,您还有啊! “啊!” 胡家玉满脸兴奋与感激,冲着来俊臣一躬到地。 “多谢来先生。” 来俊臣被这样架了起来,还能怎么说,只能强忍着口水,酸言道:“不用谢,你们……” 他本想说你们吃得完么,可是一看后面已经快被分完的一桶炸鸡,知道这是废话了。 胡家玉迅速抱起三桶,继续回去分食。 来俊臣这边还待感伤,刘观却笑了起来,也是直接把马车停好,打算休息一会儿。 当然,他也没忘了再给来俊臣一份,后者感激地快掉小珍珠了,连忙背过身去吃。 “把那个药丸给陈夫人服下,顺便给你姐妹们说一说,不用害怕这些人。” 刘观拍了拍乔聪脊背,让后者去后面的马车上。 乔聪会意,立刻兴冲冲地跑了过去,拿着那枚疗愈丹。 刘观也不着急赶路,并无任何催促,反倒看起了景色。 与他刚从定安县周边山寨里跑出来不同,此时已经暮春初夏,周遭荒土也早就长出了各类植物的根苗。 看起来,倒是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样子。 胡家玉他们吃掉了两桶炸鸡,剩下两桶却是都不敢再动了,只说是要带回去给自己的家人乡邻吃。 刘观并没有在乎这件事,任他自己做,只是接下来的路,他带着三个少年,却是不能走,只能在身旁跟着的。 “等到了我的小农庄,若是那里人少的话,要人耕种田地,说不得还要把你的那些乡邻带来。” 马车再上路后,刘观对身旁跟着快走的胡家玉交代着。 “回头,把你们胡家堡当初所有人都给我造个册子,好生管理起来,重建家园。 “说不得回来,还有让你们再返家乡的一天呢。” 听了这话,胡家玉自然是双目发红,又是一通表忠心。 小阳河谷距离定安县大约要走一百一十里,带着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一天肯定是到不了的。 傍晚,众人找了一户农家休息,刘观给了一吊钱做房费,次日上午,才走到小阳河谷。 河谷在泾水和蒲川河间,是一条细长支流养起来的小山谷。 到了这里,刘观也知道,为何这里之前会有剪径强人了。 这地方太适合当山贼了! 两座小山分列东西,溪水贯穿整个河谷,在中间甚至还聚成了一个水潭。 河谷之内,包括口外,几乎全部都是肥沃良田。 河谷北边的缺口,却被关中平原的天然的巨大堑壑断绝,实属于天险地。 只要堵住南面的口子,四周就是天然壁垒! 至于河谷西侧的名叫“坟包山”的小山坡,向外险峻,向内平坦,倒有些阴平土相。 向东的鼎耳山则密林广布,可以当做天然迷宫。 即便是没什么宏图大志,只在这里做一个闲散山贼,也是极好的。 刘观一行人到来时,在外面田垄地边蹲着说闲话的百姓也注意到了他们,一个个看起来稍有些紧张。 当然,其中也有胆大的,主动走往谷口,像是要叫人。 胡家玉立刻回头看着刘观,似乎是问要不要把那人抓过来的意思。 “不必,让他们去吧。” 刘观摇了摇头,取出了韩忠辅给的条子。 这个地方太适合独立了,任谁在这里做管事,不愿服上,才是正常的。 “咱们是合情合理来接受的,如果这里的主人不愿意,再动粗。” 胡家玉点了点头,一副惟刘观马首是瞻的模样。 谷口没多久便有一人骑着驴子,像骑马一样冲了过来,然后在刘观面前停下,擦着自己脑门上的汗。 “敢问阁下是谁,来我奉贤庄所为何事?” 奉贤庄正是管事给这庄子取的名字,乃是夸耀韩忠辅的意思。 “霍军是吗?” 刘观很随意地问着。 大胖子管事脸色一变,应了一声。 “阁下是?” “我是奉贤庄的新主人,韩公子将这农庄转卖给了我。” 刘观让胡家玉把一众文契拿了过去。 霍军的脸色,一下子便变得很难看。 如今的大家族养农庄,通常都是买房置地之后,一年到头交些钱粮,剩下的事便不管了。 说是大家族所有,实则类似于分封给了原为贴身仆人的管事。 可是小阳河谷这里特殊。 一来不在相州,不是梅花韩氏的老地盘,自然也没那么多可用的人扔来当管事。 这个霍军,只是给韩忠辅在此处做一些文书工作的人,随意派遣了来。 二来就是,由于刚起农庄的时候,这里啥也没有,百废俱兴。 韩忠辅除了给霍军丢了些银子和雇了些人手以外,是什么事也没管过的。 自然也就没有定每年收多少钱粮,说实话,很可能要等大吉与大白高一战过后,才有定数。 两样是非糅合在一起,便也至于,霍军心中早就以为,韩忠辅算是把这庄子给他了! 即便不是给他,任他经营几年,这地方不还跟是他家的一样么? 现如今,突然来了个人,要做农庄的新主人? 韩忠辅,你问过我吗?! 第26章 来俊臣的套路(1) 霍军心里,一时恼怒至极。 也是韩忠辅根本不知道,这类地方小吏之间的行事方略。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代,说要完全掌握基层,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乱象,自然也就会不断滋生。 不过,不满归不满,霍军却也不敢实在地表示出来。 毕竟这庄子的所有权不是他的。 况且,这个公子哥带着那么多女人,帮闲看起来也是土不拉几的,一个类似账房的人还是个酒糟鼻,怎么也不像长住的。 大约也就是过来查看下就走,到时候这奉贤庄还是他霍军的,唯独可能需要定期缴纳一些钱粮罢了。 想到这里,霍军擦了擦汗,笑道: “既然是新东家,那自然该欢迎,来,快去把庄户全部叫来,咱们迎一迎新东家,东家事多,说不定……” “不用劳烦不用劳烦,城中住着没乐趣,我正打算在这乡野隐居一段时间呢。” 刘观笑眯眯地打断了霍军的话,跳下马车,怡然自得,似乎完全不觉得这山野环境脏乱。 跳下车的时候,还若有若无地露了下自己的大刀。 霍军听了,心里立刻就是一阵难受。 他连忙下驴,整了整自己的衣物,作了一揖,站在刘观旁边,似是就要带刘观进去一样。 “庄子里总该有些空房空院的吧?” “早就备好了,那边的元宝山上有一个平坡,韩公子让在那里修了个小院落,庄子既然是东家的,那院子自然也随东家居住。” “元宝山?” 刘观好奇地看向胡家玉指做坟包山的地方。 “啊,东家,是这样,原先那山唤做坟包山,是韩公子来了以后说是不吉利,改了个元宝山。” “改得不错,以后就这么叫吧。” 刘观笑了一声,心说这韩忠辅,取名倒是实在。 他在定安准备行军事,最缺的自然是金钱,便取了个元宝山的名字。 自谷口进入以后,刘观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谷内的地面平整,还有河流,土壤也算肥沃,并无沙尘。 可是,这么大块的良田,却根本没有几户人家在住在耕种,大片大片的土地跟抛荒似的。 “霍管事,你这是?” 霍军连忙过来解释,“东家有所不知。 “这土地荒着,也是有原因的。” “这有什么原因?” 刘观皱起眉头,“外面流民灾民多少?随便聚一些人自然就能成农户,地不种起来,反而要丢下,这有什么原因?” “东家,今年明年,要和大白高国打仗呢。” 霍军带着些许兴奋的模样,“每回咱们大吉一输了仗,就多的是妇孺连口饭都没得吃。 “眼下粮食多了,明年没地分给农户不说,买几个漂亮女子也是要贵一些。 “若今年把粮食控一控,明年一斤粮,说不定就能买一个城里的小姐了。” 霍军的话越说,刘观的脸色越差。 乔聪也是一脸不悦地看着霍军,心里不知如何怪怨。 “合着你不种地,就是为了明年更低价招农户,顺带多买些女人?” “是啊。” 霍军回答完,忽然发现面前的刘观表情不太和善,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 “也不是给我买,是给东家你买。” 刘观气笑了,摇了摇头。 “如今既然这庄子是我的,就不能再这样行事了。 “明儿个就准备准备多招些农户,胡家玉,你的那些乡邻,能种地的也不妨全部叫过来。” 胡家玉满脸感激,连忙称是。 霍军却一脸震惊,开口道:“东家,庄子不能这么干啊!” 刘观回头蹊跷地看着他。 “你的庄子我的庄子?” “你!” 霍军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本想指着刘观鼻子骂一顿“直娘贼”,可是实在没那个胆气。 这个新东家虽然不似韩忠辅带兵前来,可是这么多帮闲的,又有形似军中规制的刀。 应当也不好惹吧! 他眼珠滴溜溜乱转一阵,却只是把气氛僵到了这里,并没有说什么。 来俊臣却眉眼一动,直接开到霍军旁边。 “东主,霍管事所说的也是以往如何行事,东主心善,大家都知道,可是开门就是做生意,生意却是不好讲善恶的。” 霍军大喜,连忙道:“就是,就是如此!” 刘观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如此,东家,这位……” “我姓来。”来俊臣适时接上。 “来先生说的是一点不错,咱们开庄子看似都是些农事,可也算是做生意。 “东家,做生意讲善恶,那可就什么也挣不到了!” 刘观故作犹豫姿态,“可是,我还是觉得,这土地全部抛荒不妥。 “还是招些农户来吧,哪怕少招一些呢。” “不是,这……” 霍军还待开口,来俊臣却轻轻一拦,笑道:“东主,不若就先招一些,真有人没活路了,他来,咱们就收着,没有人来,咱们也不主动去哪里找。 “等到来年粮荒了,真到了要活命的时候,肯定是要来人的。 “这样,咱们既是让百姓领了东主的菩萨心肠,又能够做了这生意,这不是更好么?” “来先生说的倒也有道理。” 刘观好像斟酌了一下,觉得也算合适。 霍军大喜,连忙要上前敲边鼓,来俊臣却又拦住,道:“既如此,那不如还是让霍管事署理,我跟在一边帮帮忙,看看怎么弄。 “至于东主您,就先去元宝山的小院安歇,明儿个清晨,我们再把庄户全部聚在一起,拜访拜访您?” 刘观点了点头,“好,那就先这么定下吧。” 第27章 来俊臣的套路(2) 霍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到后来,他的话语权都被这一主一仆完全掌握了。 刘观站在他的对立面,来俊臣则跟他站在一个方向。 等到刘观带着人和马车一起往元宝山去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再看一边的酒糟鼻账房,心里有些犹疑。 这个来先生,看起来好像是跟自己一边的。 可是第一次见面,这总不会…… “霍管事。” 来俊臣异常严肃,“长话短说,你先什么也别问。” 霍军一愣,几乎下意识地来了一句“您请说”。 “这个刘公子,你也看出来了,其实就是一个啥也不会的二代。 “这种人,却拥有偌大一份家业,这不就是对咱们这种精于算计之人的不公平么!” 霍军一拍腿,“就是啊!” “况且,我与他本就是素昧平生,来这里的半道上,他折服于我的学问,方才招纳我来的。 “这么办,待会儿你派个人去小院等着,我还得回去复命,顺便稳住刘公子。 “等到入夜,我自下来与你相会,找个妥当法子,让他把庄子转卖给你我,再给他沉河底下,如何?” “杀人?” 霍军抖了一下,有些怯懦。 虽然他之前也逼死过农户百姓,可是这个时代,像他这样的人,从来是不把底层人当人的。 长脑子的工具罢了。 如今真的要杀人,还是有些胆怯。 “你怕什么?只要谋划好了,容易得很!” 来俊臣一拍他肩膀,“你不杀他,万一他将来去了城里要告你,你活不活了? “你说,县太爷是会向着他,还是向着咱们这恶仆?” 悄无声息地,来俊臣已经让霍军把夺取产业这事给坐定了。 以至于后者完全忽略了,自己还有改一下心态,跟着刘观一起做好事的选择。 霍军咽了口唾沫,肥脸上汗水不断,浑身颤抖。 终于,他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来俊臣轻拍一下对方,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一行人,“记得啊,今晚啊!” “我记着了,来先生,你可一定得过来!我真不敢……” “你放心,有我呢,怕什么!” 来俊臣拍着胸脯打包票,“我现在想法子让他那几个伴当先起来,你自去稳住庄户。” “我省得了!” 霍军连连点头,离开的时候还在夸赞来俊臣。 虽然心狠,但对他霍军来说,真是个近乎完美的合作者。 至少对于霍军来说,这才是好人啊! “公子,那肥厮要谋划你!” 来俊臣快步追上刘观的车,让胡家玉四人和带路的庄户离远了一些后,开口就是骇人听闻。 乔聪瞪大了眼睛,连忙看向刘观。 刘观却仍旧稳坐钓鱼台一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他才道:“你打算怎么做?” 来俊臣心中一喜,低头严肃道:“我已近得那厮信任,只待今晚出去,便可以替公子了结了这一桩事。” “很好,来先生办事果然快。” 刘观夸赞一句,想了想,又问道:“要死多少人?” “三五十个。” 来俊臣说完,便低下头,却迟迟不得刘观回应。 “若是小心一些,十几个也成。” 刘观仍然不曾答应一句,只等到来俊臣背后开始流冷汗,也只能赶快纠正。 “若我谋划成了,只杀他一人,也可以。” “我方才问了那个庄户,霍军原本在定安县有一老妻,并没有子女,几个老婆,也都是半强迫半买来的。” 刘观看向来俊臣,平和道:“如果可以的话,弄死他一个人就够了。 “毕竟咱们也不是什么恶人。” “是,公子。” 来俊臣连忙答应一声,抬头道:“不过,公子。 “晚上我还需要借用公子的刀,以及后面车乔小姐的匕首。” “她那把匕首是信不得人,留着安神的,别用了。” 刘观说着,看了乔聪一眼。 后者会意,连忙从马车后的兵器堆里拿出一把大白高人的匕首来。 “这一把可以给你,晚上自去取。” “多谢公子!” 来俊臣心中所有的算计都已经落到实处,道了声谢,便开开心心地往前走了。 “公子,那个霍管事要杀你?!” 乔聪待他走了,方才开口。 “咱们为何不叫上胡家哥儿几个,先下手为强……” “你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吧,霍军可能有坏我事的心思,但杀我,应该是想不出来的。” 刘观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子嗣,又不需要留什么产业。 “即便是这庄子,也只是为了自己享受,才想要据为己有。 “这种人,他杀我干什么?能落着什么?” 乔聪迷惑了,“那来先生为什么……” “应该是他自己用言语逼迫,构设了不杀不行的困局,霍军才会如此行事。” “来先生,他怎么!” 乔聪蹙起好看的眉头,似乎有些反感来俊臣。 “有一类人,就喜欢通过打击别人,来让自己获得他人的好感,来俊臣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刘观叹了口气,“不过,呼延烨的那档子事过后,我现在也确实不愿意再给那些有坏心思的人机会。 “如果当时就曾设计着要杀呼延烨,后面又如何会发生这种事?” 原本乔聪还有些打抱不平的心思,一听到呼延烨三个字,眼圈泛红的同时也是铁石心肠了起来。 这么说来,倒还真是。 “不过,霍军终究什么也没做,杀了他,我也不愿意。” 刘观抬了抬下巴,指着来俊臣。 “刚好有人要替我做了这事,而且,以他的脑袋瓜,肯定能把这件事做到完美,给霍军安上大的罪名。 “由着他来就是了。” 乔聪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想有些事要不要说出口。 “放心吧,我知晓这人的品性,自然不会全心委以重用。” 刘观见前者欲言又止的可爱模样,立刻又上手揉了一圈。 “就像刀一样,用好了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麻烦事,用不好,就像你那样,搞不好就成一只耳了。 “这件事,我有分寸。” 第28章 来俊臣的套路(3) 元宝山的小院子确实不错。 山石胡乱生长,在河谷这一侧本就平坦,唯独半山腰这里,几乎已成了平地一般。 站在院子里,往南北望去,可以看见谷口和后面的断壑,往谷内看,则是可以将偌大天地尽收眼底。 院子里还种了一棵小树,前后各有排水的沟渠,右侧远处更是梳理了一道深河沟,直通小阳河。 刘观也是就此知道,这条河为何叫做小阳河。 每至朝霞夕阳时分,谷中水潭就好像一轮圆日一般明亮! 院落有三进大小,外院门厅廊道之余,一间待客北房,两间厢房。 往内一进,则是各种勤杂的地方,也有了四五个人住的房间。 再往内,才是一处清雅院落靠北侧甚至修了个小二层。 刘观自然要住在那里,即便是他不去,其他人也不敢入住。 陈氏硬要求自己和几个女儿住在中间一进院子,不过小楼旁边的房间也腾了开,留给侍候刘观的住。 外院之中,胡家堡四个小哥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新住处,来俊臣本就托大,再加上胡家玉谦让,便住了一处独屋。 刚一安排好住处,又把满车的东西卸下,来俊臣便找来四人,和他们说起自己要排练的戏剧。 胡家玉听完便直皱眉头,立刻便过去询问刘观,确认是自家公子允许的,这才出来,继续听安排。 乔明、乔月、乔初三个更有些“复得返自然”的意思,到处乱跑疯玩,直到被傻笑不停的乔聪一次一个的抓回院子里,这才消停下来。 公子说的是,这里才是家! 傍晚时分,霍军又来了一趟,带着几个庄户,奉上给新东家的见面礼。 一只鹅,一只鸡,一些时蔬果子,还有些白米。 刘观让陈氏坦然收下,并且开始做晚饭,便没有再注意过霍军。 也不能一直看着他,不然就冲那演技,自己不揭穿他也太奇怪了。 明明胆子小,还非要来送东西,递东西的时候腿都是颤的,汗更是没停过。 就差往脸上写“我是坏人”四个字了。 原本淡定,甚至因为自己占了独居一间房屋有些沾沾自喜的来俊臣,也让他吓得不轻。 他可真怕霍军受不住心里的煎熬,和盘托出了! 到那时,自己在刘观处的好感可就彻底败了! 所幸,霍军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几个庄户便又回去了。 刘观甚至还还礼了一坛酒。 这一来,无形中也给刘观减轻了一些心理压力。 霍军并没有提起那档子事,他是真的有可能要害自己。 对待麻烦,就应该埋藏在其未发之时。 晚饭异常的丰盛,乔颖的手艺不错,据说曾经学过琵琶,五指一勾真有裂帛一般的声响。 这样好的手法,加上刘观和乔聪在一旁指指点点,最后炖出来的鸡鹅都很好吃。 刘观也不强调什么主人吃完下面人再吃,一伙人就一张桌子上,省了洗碗的事。 至于陈夫人,吃过了药后觉多,早早地喝了一碗粥,便睡下了。 一桌子人中,只有来俊臣几人,是没什么胃口的。 毕竟,他们可是知道晚上要去干什么。 等到夜色全黑下来,来俊臣放下碗,低声道:“东主,我们去了。” “嗯。” 刘观也放下碗,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 里面放的自然是系统出产的大力丸。 “喏,这东西,来先生以外一人吃两个,方便你们待会儿动手。” 胡家玉自然毫无抵触,直接吞服。 刘观真要是有害人之心,早在来时路上,不知多少次可以毒杀他们了! 而促使他们不敢对付刘观的,同样有一些神秘学的原因。 来时路上,他们一只鸡也没见过,却已经吃了无数热乎的…… 便是傻子也知道,公子这是有神仙法术傍身的,谁敢作对? 来俊臣自己先偷偷摸摸地扒在门口,看见远处确实有人等候,便招了招手。 那边两个庄户似乎十分紧张,就这一段路还摔倒两次,勉强来到来俊臣面前。 “来,你们三个,把那个蠢蛋抬过来!” 来俊臣向着院子里小声叫嚷,立刻有三个穿着破烂的少年把一身酒气的胡家玉抬了过来。 两个庄户顿时有些麻爪,开口问道:“来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三兄弟都愿意跟我和霍管事做大事,这个傻小子太愣,我们给他迷倒,先带过去,让霍管事处置。” 来俊臣说着,还不忘呵斥二人:“别愣着了,搭把手啊!” 两个庄户连忙过来,一人背上,另一人在旁扶着,倒是剩了三个胡家少年的事。 几个人摸摸索索地下了山,霍军早就在山脚处等候了,见到有人连忙迎了过来。 “来先生,这是……” “待会儿再说,先回你那儿去!” 霍军连忙点点头,也不顾两个庄户的死活,直接便往自己家走。 等到达了霍军家里,两个庄户已经累到快要吐白沫子了。 “这俩人怎么这么不经用?” 来俊臣轻松把霍军最信任的两人放倒,仍旧面不改色,“快拖走,别耽误了大事。” 三个胡家少年立刻拖到柴房里,又拿了绳子捆住胡家玉。 “霍管事,刘公子四个伴当,我解决了三个,剩下那个实在榆木脑袋,只能假装我们没这意图,给他灌晕带来了。” 来俊臣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身运筹帷幄感,立刻让霍军倾心。 “来先生真是有大谋略之人,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霍军说着,给来俊臣和三个少年倒了茶水,只是并无一人饮用。 接下来,就是行大事了。 来俊臣低声道:“快去把你平日里管庄子的帮手叫来,再唤人去把青壮庄户都叫到一块。” 霍军连说几声对,已经是紧张到毫无思考的阶段了。 不过,临动身前,还是问道:“叫他们做什么?” “你傻啊,叫几个得力的,当然是帮忙。 “把青壮庄户都叫来,等咱们杀了刘公子,立刻来跟他们说,说刘公子打算提地租,咱们怕他们种地落不到饭吃,才动的手。 “若是有人要报官,那就得重新缴纳税粮田租了。 “之后,再让每个人都对尸体来一刀,签字画押,让他们不敢把这件事给说出去。 “如此,事才算成!” 霍军听完,点头似小鸡啄米一般。 “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来先生。” 霍军满脸感激,握住来俊臣的手,给后者吓一跳。 “来先生,真是多谢,霍军无以为报啊。” 来俊臣迅速稳住情绪后,也激动地拍了拍霍军的后背,几近后脖颈。 哪里无以为报了,这不就有嘛! 第29章 来俊臣的套路(4) 霍军离开后,胡家三个少年齐齐地往后退了些。 显然是对做出这一番谋划的来俊臣,感到了恐惧。 来俊臣也不在乎这个,满脸热情,甚至还在霍军家翻找起了吃的东西,让大家补充一下体力。 至于柴房两个,也迅速捆了起来,塞住嘴巴,放在柴堆底下。 做完了这些,他还不忘往后院去看一看,在霍军各个老婆房门口站一站,闻一闻,感觉到血管里的冲动。 他喜欢女人,尤其是别人的女人。 可是,他也明白,有些能试着去得到,有些连想也不能乱想。 若是出了是非,自己怕不是也要步霍军后尘。 一想到霍军,他也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么点胆量,倒是什么事都敢做。 他来的时候拿着一把刀,以及藏着一把匕首。 霍军明明看见了刀,却根本没有讨要过去。 显然已经被要做的大事吓到失智了。 来俊臣也不提醒,一手拿着一块饼子吃着,另一手拄着刀,暗自等候。 霍军没有多长时间就跑了回来,身后带着三个人。 一个看似老实巴交的农民,一个看着蛮横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视力不大好,一直眯着眼的老头。 “这就是你的亲信?这都是什么人!” 来俊臣皱着眉头,实实在在的有些疑惑。 这都什么神头鬼脸的人? “来先生,这就是了。” 霍军连忙介绍,“这是跟着我爹几十年的老仆,这是咱们庄子上的泼……强人,这个是给我做记账的,叫老章。” 来俊臣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点了点头道:“勉强还行吧。 “看着倒是不怎能用,不过应该不至于把事情外泄。” “是是是……” 霍军连忙把所有人请在屋里,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宏伟计划。 杀了那个鸟庄主,夺了他的文契! 不得不说,霍军带来的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杀人这么大的事,哪里是他们平常敢想的?! 尤其是那个看似蛮横的泼皮无赖,已经吓到脸色苍白了。 最为老迈的老章倒是一脸淡定,也不开口,只是听着霍军讲自己的计划,以及来俊臣在一旁补充。 “杀了那个刘公子,今后这庄子的收益,我占两成,来先生两成,你们仨和那三个小哥一人一成。” 说到最后,霍军抛出了自己的砝码。 “别小看这一成,回头真开荒了,一年一百石粮食总是有的。 “这般世道,有了粮食,不管是什么好东西都能轻松拿到! “怎么样?” 霍军一番鼓噪,被他带来的三人,脸上都有些意动。 “待会儿怎么动手?谁负责……” 老章直截了当地一问,然后看着桌子四周的人。 来俊臣和霍军对视一眼。 “当然是我们两个最先。 “不过,你们每个人,包括外面聚拢的庄户,全都得出手,画押,这个谁也跑不了。” 老章点了点头,眯着的小眼睛落在了来俊臣的刀上。 “来先生,你是文人,不如这刀还是让霍管事拿着吧?” 听老章这么一问,来俊臣面不改色,心中已然知道了老东西是个有心机的。 “如此甚好,我虽然偷来了他的刀,却也真是不知怎么动用。” 来俊臣并不犹豫,就好像刚才忘了一样,直接把刀递给了霍军。 霍军随手接下,抓着刀鞘的手关节发青,肥肉都盖不住了。 把刀交出去后,老章也突然松了口气似的,率先道了一句“我觉得行。” “我没有意见,老爷怎么说,我怎么做。” “我……我最不怕了,我杀过的咋也有十几个呢!” 三人表态后,来俊臣一方自然也表明心迹。 如此,也算是达成了共识一般。 “那咱们过去吧?” 来俊臣提议:“去外面,先跟庄户说一说,争取来他们,然后就去那院子。” “好,走!” 霍军狰狞地说了句“走”,兀自往外走着,显然已经把所有狠劲拿了出来。 来俊臣等人也紧随其后,直接来到了临近元宝山的一片小荒地。 这里或站或蹲着二十几个青壮,见到几人出来,也连忙起身。 来俊臣推了推霍军,霍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做出这个决定。 或许是因为,确实不想丢了这净土一般的世外桃源吧。 不过,好像也有来俊臣不断催促的结果…… 心思繁杂中,他向前一走,咳嗽了两声,低声道:“列位乡亲。 “今天来了个刘公子,大家都知道。 “原先咱们的东家,梅花韩氏的韩忠辅,把咱们庄子出让给了这位刘公子,但是咱们……” 霍军握着刀,粗手指还在刀上摩挲,突然听见了几声惊呼,然后胸口便是一痛。 来俊臣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抽出匕首,一下捅死了霍军。 紧接着,三个胡家少年,一人一个,将老章等三人按在地上。 那个蛮横的泼皮无赖,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便被按住了。 来俊臣毫不迟疑,拔出匕首扔给叫做胡雨的少年。 “弄死他,他不能留!” 胡雨迟疑了下,身下的霍家老仆开始挣命的挣扎! 他不想死啊! 胡雨来不得再多想,松开双手抓住匕首,老仆已经爬开了上半身,只等待跑。 胡雨一匕首直接从背心贯穿,老仆摔倒在地上,哎哟叫个不停。 在场的青壮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一个个只差呕吐出来了。 他们刚要跑,身后出现一个拿着大白高人长刀的少年,正是胡家玉。 “谁也不许跑!谁跑我就砍死谁!” 他只有一个人,却是吓得一群人不敢动弹。 来俊臣也没有给他们恢复理智的机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唯一的一个还有理智的老人儿。 老章瞪大了的眼睛直接看见了来俊臣的眼神,心道不妙。 来俊臣嘴唇动了动,话语简单。 “你要不要活?” 第30章 娶妻?随便娶! “你们都不认识我了,我是章来贺啊!老章!给霍军,给这个恶棍做账的! “你们之前全让他骗了! “咱们主家,刘公子,明明让他上的是两成粮,他给你们加的多少?他收六成,还要冬供夏供。 “现在,刘公子这是来救我们了,咱都得谢刘公子才对! “过往,咱们给这个混账交六成粮,今后,咱们只用给刘公子交两成粮,刘公子还要偶尔给咱们吃肉。 “刘公子还说了,要在元宝山上面开书院,让咱们的娃娃读书,要在那边鼎耳山下面找些医师来,开个医馆。 “这是多大的利市啊,老汉我眼瞎了,可是脑子管用! “刘公子比这个王八蛋强一百倍!咱们凭什么替这个王八蛋喊冤啊,对不对?!” 章来贺费力地喷着唾沫星子,替刚刚已经夺权成功的来俊臣等人站台。 人老就成精,章来贺虽然不会腾云驾雾,但距离成精真的不远了! 他今年都六十有五了,自认为对世事已经完全看破了! 哪里不知道,来俊臣今天晚上一顿操作,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打击前任嘛! 况且,来俊臣直接告诉他了,刘公子对下宽仁,缴纳粮食,最多也就要两成。 两成粮食! 这比直接种官府的地还便宜! 再加上许诺的书院医馆,即便是不弄这么一出,他章来贺都愿意跟着刘大官人一起干! 当然,若是真的没有这么一出,那一起干是不可能的。 总而言之,说服章来贺,一点意外的情况都没有。 霍军最后一个铁杆,那个老仆人,在地上扑腾了半天,终于也是死了。 断气之后,霍军的另一个依仗,那个泼皮无赖,竟然是直接吓晕了过去,直戳戳地躺倒在地上。 如此看来,今夜的夺权,相当成功。 不过,来俊臣却并没有那样想。 他见大部分人都已经服软了,便站了出来。 “现在,每个人都来登记。 “记住啊,这次登记可是牵涉到每个人再分多少田地,家里无论男女老少,都要登记了! “不然之后分田结束了,再说田地少,那我可是不会认的!” 下一步,就是把这里的全部人都登记造册,然后想办法管理。 来俊臣嘴角带着愉快的笑。 他等这一天,可是好久了! 之前在庆州,只是一个穷光蛋读书人的时候,他就整日整日的琢磨整人。 终于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发挥一下自己的管理学了! · 元宝山的院子,院墙上。 刘观独自坐在这里,身旁放着一把长刀,默默等候。 今夜,他最大的依仗,却是白天没有进行签到。 若是来俊臣这小子真的敢带人围院,他就要在这种环境下签到了。 会签到什么人的体验卡? 赵子龙?文小鸟?还是宇文成都?李元霸? 不论是哪一个,总之,今夜要是敢有人来,明天可能整个小阳河谷就要空了。 所幸,来俊臣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定位。 入夜以后,谷口开始一点一点往里面进人。 与此同时,来俊臣也亲自跑回到院子这里复命。 “公子,霍军几人已经被处理了,下面也正在进行登记造册,大概明天清早可以做完。 “霍军要怎么处理?埋了还是挂起来,震慑一下这群人?” 看着来俊臣忠心耿耿的样子,刘观不得不感叹。 这才是真正的佞臣啊, 知道与自己作对胜算不大,就展示出极度的忠心,来换取权力。 要知道,今夜换成任何一个以忠诚出名的臣子,必然会在山下做登记,然后派人复命。 毕竟,真正忠诚的臣子,是要以做的事情为重,一切行为都建立在那上面的。 也只有来俊臣这般的好臣,才会一切以刘观的好恶为重。 亲自跑上来回个话。 刘观心生佩服,自然也没有过多难为他。 “这些事,你既然有想法,那就去做吧,只是凌辱霍军的尸体大可不必,此时以威压迫人,不如用仁德要回他们的心。 “到那儿告诉他们,为了替霍军之前的行为致歉,明日每个人,记得,是每个人,都可以领一只鸡吃。” 来俊臣心中一抖,头伏得更低了。 “是!” 若是公子真的能给一人一只鸡……那他的法力,岂不是无穷无尽? 想想都可怕! 旋即,他有些犹豫道:“公子若没有其他交代,我就先去办事了……” “慢着。” 刘观轻笑道:“他们尚且要安抚,更何况是你呢?来先生。 “说吧,你想要什么?” 刘观直白的问话让来俊臣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危险,他刚要表一表忠心,却听到: “我一向对跟我做事的人都很大方的,说吧,不是想测试你,当真的。 “你要不说,过期了我可不管。” 来俊臣闻听此言,一咬牙,便打算说一下自己想要的。 “我,公子,我至今日,还未娶妻……” 刘观暗笑,果然是这个。 “准了,娶! “只要你相中的,本公子完全没意见,只是,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来俊臣心中大喜,连忙问道:“公子请讲。” “第一,绝不可以强迫他人以娶妻,让我知道有一桩,你大约知道下场。” 刘观冷声说道:“第二,绝不准凭白打骂妻妾,更不许出人命! “第三,我想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拿别人的妻子,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坑害我的家业吧?” 说话间,他刻意模仿起体验关羽时,杀人一瞬的感觉。 那股冰冷杀意,直接刺得来俊臣感觉浑身疼痛! “我不敢,我不敢。” “呵呵,也不用这么紧张嘛。” 刘观打一巴掌还给一个甜枣,立刻又笑道:“只要两情相悦,其他任何人告到我这里来,我都给你做主,如何?” “多谢公子!” 来俊臣擦了擦脑门的汗,抖了抖肩膀。 脊背都湿透了! “行了,去做事吧。” 刘观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心思,随意打发他走。 眼看着来俊臣离开后,他打了个哈欠,打算随便签个到便去睡觉了。 【恭喜您获得‘优质玉米种’两千斤】 刘观张大了嘴巴。 第31章 河谷护卫队的构想 刚得到了一个农庄,就抽到了这个时代,甚至可能是全时代的超高产作物之一? 两千斤种子? 这怕不是已经足够种满整个河谷了! 只要能够种上,基本上方圆三五十里,明年都不用担心粮荒了! 这真的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如果他没有杀了呼延烨,单靠着这两千斤种子,恐怕也可以攀登大吉王朝高位! 不过,刘观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不杀呼延烨,还不可能来到这里呢! 不来到这里,又怎么可能签到出这种子? 如此说来,倒好像是签到奖励故意让他自立山头一样。 回头他开始训练山谷的卫队,会给谁? 周亚夫不成? 胡思乱想着,他爬到自己的小楼上,睡了踏踏实实的一觉。 第二天清晨,还没睁眼他便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也不知道到底是老天替霍军哀悼,还是这厮死有余辜,总之河谷内在初夏时节,迎来了这么一场滋润的好雨。 刘观好容易才摆脱了被窝的诱惑,下得楼来,在乔聪服侍下洗漱后,径直来到外院。 五个人回来了两个,是胡家玉和一个叫做胡雨的少年,剩下两个在谷口外看着。 来俊臣则是打了鸡血一般在检阅霍军的老婆,这档子事是刘观同意了的,听闻了也只是莞尔一笑。 照理来说,他似乎也不该重用来俊臣这样的人。 虽然好用,但也确实是对“皿煮”的最大阻碍。 不过,他刘观又不打算在这个时代搞什么君主立宪甚至更先进的制度。 大吉王朝坏在皇帝坏事,单以制度而论,甚至比刘观前世的明清还要好一些。 照抄就是了,干嘛要创新呢? “吃过饭后,你们找一个人,骑上来先生的驴,赶快去把胡家堡的人都叫来。 “这段时间,谷内缺人手,这时候来做事,也方便咱们更快地重建河谷不是?” 胡家玉连忙称是,然后求刘观原谅,说他清晨为了让那两人好看守,把刘观的刀和匕首给了那两个胡家少年。 刘观当然不甚在意,甚至又让乔聪拿来两把长刀,递给这两人。 “兵器这东西,咱们多的是,完全不必担心。 “等胡家堡的人到齐了,你们抽调二十个人,在河谷里抽十个,回头还要在招过来的百姓中抽二十个,咱们弄个护卫河谷的小队。” 胡家玉心弦一动,颔首默认,没有说话。 刘公子有没有官方背景他不知道,可是一次性能拿出这么多军用刀来组建护谷小队的,多半不是大吉皇帝所喜欢的人。 但是这又和胡家玉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是大吉皇帝的忠臣! 他又不是什么梅花韩,东莱吕,东京杨、呼延、曹、潘之流。 他只是一个被大吉皇帝给逼到家破人亡的少年。 这种境遇,没有直接造反都算他是个忠君爱国的。 “你们胡家堡,现如今还能耕种的人有多少?” 沉默片刻,刘观又主动问道。 “回公子,胡家堡大多都是以耕种为生,男女多会耕种。” 胡家玉似乎生怕刘观觉得胡家堡的人没用,想少分些田地,以要多分给谷内的人,连忙答复。 “就连三五岁的孩童,也能帮着下地干活……” “三五岁的孩童,干个屁活!” 刘观笑骂一句:“你只放心好了,我干不出那种优待外人,唯独让自家受委屈的事情。 “等你的乡人们来了,再让来俊臣做个计算……嗯,就以成人三亩,孩童一亩来堪定,你觉得问题大吗?” 胡家玉尴尬地笑笑,连忙开口道:“公子。 “先前在梁钱山下时,我们缴纳的是县衙六成又三分的税粮,一户人要有五亩地才能勉强活着。 “如今在河谷缴纳税粮少了些,自然也就多了自家存粮,这个田地数,绝对是够了。” “那就行,再找些庄户老人,商量着一起把田地定个品级,按照优良中差四等划分,具体细则,还是你们来定,回头我看一眼就是。” “是,公子!” 胡家玉领了命令就要离开,却又听见刘观喊了一声。 叫住胡家玉后,他又唤来乔聪,嘀嘀咕咕几句后,乔聪跑到了后院,旋即带来了一个小包袱。 “这里面是十五两银子,机灵些换,能换二十来贯钱。” 把包袱扔给胡家玉,刘观头也不抬道:“我记得现做一件成衣要半吊钱的样子,买一匹布得个八九吊。 “你和来俊臣在附近找一找,看有没有做衣服的地方,到时候咱们统一做一些。 “护卫队来了肯定是要穿上新衣的,总不能还就这样乱七八糟地穿着。” 听了这话,胡家玉瞬间感到欣喜,同时也因为自己身上这一堆破烂有些自卑。 原本一直把自己当野人,当然不觉得,现在重新回到人间,却是也感觉到了羞耻。 “别觉得不好意思,小子。” 刘观轻笑一声,和煦道:“好好做事,本公子不会亏待你们的。 “护卫队那边,先把你们四个的名字记入其中吧?” 胡家玉大喜,竟然是直接下拜,磕了个头。 “多谢公子!” “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下磕头,我不喜欢这个。” 刘观抬了抬手,直接让胡家玉站了起来。 “回头跟来俊臣学一学,学学行礼的各种方式……不要学做人。”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胡家玉笑了笑,头点得更狠了。 “昨天我看厢房里有些蓑衣,待会儿你披了去,其他人没有的,也可以支钱去买,都找乔二小姐就行了。” 刘观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乔聪,后者挺胸抬头,很是骄傲的样子。 “昨夜有收服什么人吗?霍军那边可用的人?” 胡家玉听了以后想了想,开口道:“公子,听来先生说,那个给霍军记账的是个聪明人,公子可是要见一见他?” “见一见,顺带也要把答应给大家的鸡肉发一下。” 刘观点了点头。 他可不要做一个权力的幕后行驶人,不然有朝一日被来俊臣这厮给暗害了,都没有人知道的。 威已经播撒了下去,接下来该施恩了。 “帮我拿件蓑衣。” 第32章 河谷会计章来贺 从小院往山下的路并不算湿滑,似乎当时修建小院的时候也有所考虑。 路上铺垫了一些大小不一的青石板,直到山脚下处,才有因为泥水冲刷的痕迹,也不算太过于脏乱。 下得山下,抬眼看去便是广阔荒地,以及远处几栋房屋。 那里便是霍军的住宅,以及几个相熟的老实庄户,才能够住在那边。 去时一路上也没能碰见几个人,直到霍军宅院里,才看见仓促出来迎接的来俊臣。 或许是有些急色的缘故,来俊臣身上竟然有些脂粉气,令刘观忍俊不禁。 “来先生好风流啊,人家才刚成未亡人,这就得手了?” 来俊臣满脸尴尬,一张巧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行了,找你不是说这个的。”刘观一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乎。 “回头不愿意嫁给你的,你统一安排一下,也要嫁出去,庄户也好,胡家的人也罢,恢复人力也很重要。” “我明白,我明白……” 看着来俊臣点头哈腰的谦卑样子,刘观轻笑一声,心中戒备更甚。 “对了,我听胡家玉说,昨天晚上逮到一个老头,还算懂事,原来是给霍军记账的?” “回公子,是有这么个人,叫章来贺,已经老糊涂了。” 来俊臣连忙把昨夜那老章的事说了一遍。 “哪里是老糊涂了,分明是太精明了。” 刘观不着痕迹地瞥了来俊臣一眼,沉声道:“总之,你现在就去把他给我弄来,我亲自试验一下他的本事。” 来俊臣低头称是,迅速退出正屋房门,赶去寻找。 剩下刘观,则是脸色有些不悦地看着来俊臣离开的方向。 奸诈之人,大多喜欢的一件事,那就是贬低其他人,好凸显自己。 这一点在来俊臣身上,确实很明显。 他大约也是担心其他人功劳超过他,从而令他的作用减小,所以才会这样? 想着想着,刘观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反正不论如何,今后在利用来俊臣的时候,一定得谨慎一些。 待他走后,刘观也拿出了以往霍军记私账的账本,真是写得一塌糊涂! 霍军总共也就管理了不到一年,账目自然不多,可也确实看到令人恶心。 不论开支还是收入全部都记在一块,动辄还有个“约一吊钱”的价值估量。 勉强辨别着算到最后,刘观甚至算出来一个负数! 看来,即便那个老章很能算账,回头也要教给他更便捷的记账表。 按照现有的账目表,刘观都很难想象到东京城的三司到底是怎么把国家开支算清楚的!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穿着蓑衣的老头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进屋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是干什么?” 刘观哭笑不得,看着来俊臣道:“你教他的?” 来俊臣也哭笑不得,“我哪里敢胡乱透露公子您的事,老章,赶快起来,我家公子不是要害你,是要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章来贺一听这话,心中恐惧更甚。 昨夜你也说是霍军唯一的机会,然后霍军就死了…… 刘观见来俊臣越说,这个叫章来贺的老章就越害怕,只能摆了摆手。 “你先去忙你的,我说的不是那种事,是去叫人来,待会儿发炸鸡,我自己跟他说。” 闻听刘观要独自跟章来贺交流,来俊臣不由悻悻地走了出去。 临行,还不忘狠狠地瞪章来贺一眼。 “章老先生,我听他们说,你原先是给霍军记账的?” 刘观亲自把章来贺扶起来,刚放到椅子上,就看见对方又要下跪。 “公子,我只是记个账,真的没有干任何坏事啊……” “我没说你干什么……你起来!” 刘观实在头痛,这老头膝盖也太软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厉喝一声,吓了章来贺一跳,后者也确实不再往下跪了。 “既然懂得记账,那么多少也是认字识数的。” 刘观想着,四处翻找了下,找来纸笔,伏在桌案上一通写画,最后露出一张表格。 只是一张非常基础,甚至在后世看来都有些落伍的“收纳”与“开支”二元表,但对于大吉王朝来说,确实是走在时代前列了。 “来,你看一下这张表格,我给你说着,看你能不能明白。” 他说着,对着表格上跟章来贺解释了一遍“收纳”“开支”的含义,然后便给出一些例子来,让章来贺试着记一记。 例子倒也好找,就拿他在定安县月香馆做炸鸡的事情开始说,期间收入为月香馆的酬金与其他地方订购收入。 支出则是自己置办的家具,给乔家几个姐妹买的衣服等等。 章来贺一通操作,到最后把账目写了个稀里糊涂,然后又是点头哈腰的认错。 刘观乍一看,眉头紧蹙。 难不成还只能用原来那种“混为一谈”式记账法? 再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老登,刘观似乎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公子,可是老朽上年纪了,眼睛看不清楚,脑子也算得糊涂,要是年轻二十岁,肯定能替公子把账算清楚……” “不必惊慌失措,章老。” 刘观和声和气地搀扶着章来贺坐到一旁,半乐半叹道: “既然你算不了账,那我也只能再找一个账房了。 “这样,您老回去以后,赶紧让儿子儿媳把家里收拾收拾,回头把房子腾出来,我找个账房得住近一点。” 章来贺骨碌碌转的眼睛突然一停,然后故作可怜地试探道:“公子,那老朽该……” “您老不必担心,分田肯定还有你家的田地。” 刘观笑呵呵的,“今后您种地就是了。 “家里人口还不少,种地怎么也养活你们一家了。” 一句话说出,章来贺便沉默了。 其实,身为一个不规范的老会计,他能看不出刘观的表格厉害在哪里,到底该如何去写么? 他只是觉得,这些敢于杀人的外乡人们都是心狠手辣的,说不定迟早要被官府打压,他不想冒这个险! 不过,这个世界上当然也有东西比冒险更重要! 那就是,即便要他的命,也不能让他和那些穷百姓一样啊! 他原以为,即便自己不能算,刘观也会为了拉拢旧人,把自己留在决策层。 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无情! 这要真是全家被打成普通农民,那过不了三代,就真的成农民了! 到时候,想翻身也翻不了了! 想到这里,章来贺不由得浑身一抖,连忙开口。 “公子,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试一试。” 第33章 来,大家都吃我的鸡吧 “公子,我可以再试一试。” 这一次的章来贺算得无比迅捷,完全没有了之前老态龙钟的做派,反而像个年富力强的青壮年。 尤其是有表格对照辅助,简直是如虎添翼,原本他可能还要计算的数,如今看来一目了然,最后清算也就变得异常容易。 将满满当当的表格放在桌上,章来贺竟然隐隐的还有些自傲的感觉。 “这不是挺能算的嘛?刚才怎么那么多错处?” 刘观嗤笑一声,带着调侃意味说道。 章来贺不愧人老成精,竟然完全看不出一丝尴尬神色,看起来反倒有些羞涩的样子。 几是令人作呕! “今后就负责做河谷的公账吧,全部要按照这种表格写算。” 刘观说着,指了指这房屋。 “回头,霍军的一切都要算入账目的收纳当中,就算咱们河谷产业的第一桶金。 “至于之后每年进粮进账,都由你来把管。” 得知刘观要将财政大权委托于他,章来贺也是心中欢喜,连连称是。 不过,在我手底下做事,有些规矩,是一定要守的。 刘观笑容可掬,开口道:“首先,就是绝对不要给我弄贪污的事情。 “这个,我是一点也忍不了,你要是敢做,那可就要叫来俊臣和你掏心掏肺了。” 听到掏心掏肺,章来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说实话,这些人当中,他最怕的就是来俊臣! 昨晚出门前还和霍军说好好的,到了那边空地上,没有几句话的功夫,突然就跟霍军掏心掏肺了! 好悬没给他吓过去了! 刘观见章来贺脸色异样,知道来俊臣算是已经吓到对方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狠话。 其实,也只在发展之初需要靠着个人品质来杜绝贪污腐败这类事情。 事业真的做大了,想靠个人品质杜绝这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有成熟的制度。 不过,刘观毕竟只是想在这世间找一个可以潇洒生活的地方,仅仅是这河谷,也就够了。 震慑了章来贺一顿后,胡家玉不知何时已经跑了过来,进门低声道:“公子,人已经都到得差不多了。” 刘观向外看去,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透过霍军家的大门,可以看见外面站了不少庄户。 说是庄户,实则也与胡家堡难民没什么区别。 霍军对他们的压迫是很严重的,即便是劳累一整年,恐怕也落不到手多少钱。 顶多也就是养活自己一个温饱。 甚至也不算温饱,只是活着…… 刘观说不上心善,不过现在有些能力了,当然也见不得这个。 他把章来贺支出去,又让胡家玉等人等着,自己走进了一个房间。 没过多久,他打开房门,让胡家玉他们进来,把里面的十桶炸鸡拿出去分。 每个成人一桶,每两个孩童一桶,按照大吉王朝的成年年龄说,十六岁为成人。 拿着炸鸡桶,即便是胡家玉已经吃过好几次了,再次捧在手里,仍然是口水流个不停。 肉就是香啊,吃几次都吃不够! 他们几人一走出去,外面等候着的人都傻了! 他们一开始听说要给他们吃鸡,还以为又是以往霍老爷发福利一般,几百人共分半锅鸡汤。 哪里想得到,竟然是十桶鸡肉! 来俊臣过去问了问分配方式,然后颔首走到正门前。 “待会儿领了炸鸡都不要走,刘公子要见一见你们! “现在,我叫到名字的都走过来,齐大柱,王小三,折云,王小雨……” 来俊臣很快点够了十人,让他们站到一块。 十个青壮庄户无不心想,应该就是我们十户分一桶了。 看起来似乎分到的不多,不过这日子能吃点肉味也好啊! 总好过吃树皮,吃观音土吧! 他们默默等着安排,看着胡家玉等人走了过来,然后…… 竟然在每个人怀里放了一桶! 一户一桶? 十个庄户脸上的表情几乎狂喜! 一家一桶,这样,自家的小孩就能吃到些肉了! 甚至老娘、媳妇,也都能分条鸡腿,尝一尝那唱大戏的人说的戏里美食了! 什么龙肝凤髓,什么四时珍鲜! 这美食的味道,不可能比那些差! 十个人欢天喜地间,一旁等待的人也有些黯然。 毕竟不是所有庄户都是青壮,这里还是有不少已经中年,甚至老年的庄户。 他们打眼一看,面前这都是年轻人,青壮劳力才能得到炸鸡,心里也自觉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新东家要收一收这些青年人的心,所以才会给他们那么多。 那相应的,给自己这些老人们的,肯定就不会那么多了。 虽然面上没有说,可是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唉叹的。 直到胡家几个少年再抱着十桶炸鸡出来,来俊臣也再叫了十个人的名字! 这十个人中,有六个是青壮年,剩下四个与青壮年完全没有关系! 三个老头,一个女人,全部都是一整桶肉! 没有差别,只要是成人,都是一个数量! 人群之中,立刻开始各种各样的议论。 有的打算赶快回家,把一家人全部叫回来,有的甚至要现出谷去,找自己的一门远亲…… 总之就是,所有人的心思,都让这些炸鸡给搅了个乱七八糟! 见到这幅场景,来俊臣不仅皱眉。 如果真的让这些百姓自由行动,那公子想要和他们见一见面的打算,不就完全落空了吗? 作为公子最宠信的手下,他不允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恶性事件!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顿,然后大声训斥! “全都给我闭嘴! “之前已经通知了让你们过来,有人没来的,本就不配吃到! “谁敢离开这里去叫人的,我现在就把你的名字划了去! “要是谁再敢嘀咕、议论、说话,我也要给你们少分!” 几句话,立刻吓得这些庄户们一声不敢吭,只是乖乖站好。 来俊臣这才洋洋得意地向着胡家玉笑了笑,然后继续开始点名,发炸鸡。 河谷这边,已经登记造册的成年人共计317人,其中有180个男性,青壮年50余。 在册的孩童倒是不少,高达265人,并且,十二到十六岁的有九十多人! 三年之内,这些也是河谷的新鲜血液。 当然,这也是这两年大吉王朝横征暴敛加剧的缘故,不然也不该这么多少年,却没几个小孩。 不过,到了最后,也只发出去不到四百份炸鸡,在场的所有人便都领到了。 傻子都知道,肯定是有人没有来。 毕竟来之前实在不知道是好事坏事,有些人躲起来不敢出现,也是可以理解的。 霍军昨夜找青壮年的时候,也没有把所有的都叫过来,同样是这个道理。 听说是之前童贯在关中关西征兵的时候,就经常用这个法子,以至于现在的农户不少都变聪明了,习惯先打探下消息,再决定去不去。 只是今天这一次,注定那些聪明人是要吃亏了。 有些原本远处观瞧的庄户,发现真的是拨发肉食的好事之后,想要过来,却又害怕来俊臣,只能在原地捶胸顿足,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 待胡家玉说已经发够了之后,整个小阳河谷的新主人,刘观也是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众人都看着这个带着翩翩君子气的清秀青年,青年嘴角噙着笑,坦然、淡定的贵气,一下子便令有些紧张的庄户淡定了下来。 说没有一点恐慌与害怕,那是扯淡。 任谁也知道,弄出这几百个一模一样的纸桶,凭空变出来这么多只鸡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因此,愈加显得这位刘公子神仙非凡! “给诸位见礼了。” 刘观大大方方打招呼道:“我乃是咱们小阳河谷,奉贤庄的新东家,名唤刘观,大家叫我刘公子,刘庄主的便是。 “今日算是初见大家,又有昨日整治霍军吓到大家的缘故,特赠送一人一只炸鸡为礼,希望大家能别介意。 “今后,咱们一同操持这农庄,争取在元宝山和鼎耳山上分别盖书院和医馆,让咱们小阳河谷,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好不好?” 刘观说完,来俊臣似乎是担心这些庄户不知好歹,不热情,立刻便大呼一声好,带头跪拜。 后面的庄户们听刘观说的虽然懵懂,但也觉得兴奋。 以前,可还没有人给他们画过这种大饼呢! 再有来俊臣这榜样,一时间,几乎所有庄户都伏拜下去,大声地夸赞着刘庄主大人大德! 甚至,还有几声“千岁万岁”的话夹杂在里面…… 刘观虽然对来俊臣这样的佞臣行为有些不满,不过这种场景不是表达的地方,只是笑着让众人起身。 “我看你们的名单,似乎有人没有来啊,公子我准备的炸鸡,还没有全部发出去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能解答一下?” 刘观笑盈盈地看着这些庄户,他们却一个个地不太愿意张口提及。 刘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些庄户,到底还是传统农户的保守性,即便是知道一些事情,也不愿意主动说出来,不愿意凸显自己。 毕竟在大吉王朝的如今,圣人言论还是很占主流的。 若是明清那种心学当道,又有商业冲击下的农民,恐怕现在早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这样吧,只要是能把原因告诉我,并且如实者。” 刘观微微笑道,“我便再奖赏一只炸鸡,如何?” 第34章 帮穷人恰恰不方便免费 “公子说什么?” “公子说,好像谁把那个原因告诉他,他再奖一只……我也没听清,我再听听。” “公子,我知道啊!我知道啊!” 刘观一句话抛出去颇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意味,霎时间,面前的这些庄户们跟开锅了一样。 来俊臣看了刘观一眼,确认后者眼神后,凶恶地往前一步。 “肃静!” 不得不说,来俊臣确实管用。 一句话后,顿时又把这些庄户打回了不敢言语的原型…… “我是想知道,可咱们也得一个一个说啊,不然我一句话也听不清,不也知道不了嘛。” 刘观仍旧笑得和煦,“大家一个一个说,一人说的时候,别人不许插嘴。 “来先生,你在一旁看着一些。” “公子放心!” 来俊臣走到刘观面前两步的地方,回头看着庄户们,宛如鹰犬! 在这般威慑之下,胡说八道,大声乱喊的人少了许多,刘观也总算把情况弄明白了。 原因大抵上就是三种。 第一种,可能也是最难搞,脑袋最灵活的。 他们本能地觉得这样子聚集不会是什么好事,一听说要聚拢一块,立刻就躲起来了,生怕被找到一般。 第二种,则是家里有人需要照顾的。 这里也有的庄户是带着老爹老娘,甚至还在怀抱的娃娃落户的,家里有人需要照顾,自然不能全部都到。 这第三种,说起来也不知到底是忍俊不禁,还是应该心酸。 有的家庭里,一家只能够凑出来一条裤子。 裙子,他们才没办法来,一条裤子给了丈夫穿,妻子自然就出不来。 这类人也是最老实,最后悔的,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按人数发炸鸡,那便是拿个破布围上,那也得过来啊! 刘观耐心地听完这些,旋即把章来贺和来俊臣叫到一块,说要商量个办法。 由于众人手里都捧着炸鸡,天气又不是很好,刘观也没用开大会的意思,迅速说了几句,便来汇报结果了。 “刚才大家说的那些,我都是有思索了的。 “这当中,除了第一种情况,别的都是我们没想周全,自然要给些补偿。 “我刚才已经和章先生来先生商量过了,暂定补偿计划是,第一类人不给补偿,第二类人补偿炸鸡,并且是给送到这些孝子女贤父母手里。 “至于第三类,则是从以前的混账霍军家里抽钱先借给他们做衣服,等到秋收以后,让他们再还就是。 “本公子在这里亲自做下许诺,绝不收分毫利息!” 庄户们听了之后议论纷纷,不过,大抵上都是在褒扬刘观仁善的。 其实,方才在讨论第三类人时,章来贺与来俊臣都说要直接给钱让他们做衣服的,被刘观自己否定了。 如果直接给,而不是借给他们,那这种没衣服从而缺席召唤的事,会越来越多! 毕竟只要说自己没衣服,你刘公子就会出钱给买,甚至还会多给一些钱,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刘观不愿意诋毁谢谢庄户,可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很多会这样做的人, 他们不一定是这样想的,可是只要有了第一个这样做的,有样学样真的不难! 打一开始,这种事就该尽量预防。 刘观自己都发话了,他们两个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能提出这样利民的方式,本就是为了迎合刘观。 要是真让他们自己裁决,他俩才懒得管那些庄户呢! 说完了这些事,刘观便让所有的庄户都散去了。 来俊臣他们几人还要再忙碌一下,不过也没人有意见就是了。 原本刘观是让胡家玉吃过早饭就去安排人带胡家堡乡人过来的,硬生生被这些事拖到了下午。 等到做完事回来,胡雨简单吃了些东西,身上带了两天的食水,便直接骑着驴子出发了。 刘观倒是想把马车借给他们,可是几个少年全部拒绝了。 如今的京西西道,兵多将广是实话,可是各种各样的山贼路匪,也是前所未有之巨! 一群流浪汉一样的百姓,有一把刀,一头驴子,不会有山寨大王来抢。 可是一群流浪汉有两辆马车,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为了安全考虑,还是让他们费一下脚。 胡雨走了以后,胡家玉便是整天心不在焉一般的样子。 这还是他头一次远离乡人亲戚们这么久,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刘观也问了,难道胡家堡已经没有大人了吗?得到的答案也足以令人黯然。 大多数的青壮已经被童相爷征兵征走了,仅剩的老幼之中,偏有一个老迈的,不论如何都要胡家堡人不堕志气,不能去做山贼路匪所为。 刘观听了,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就连胡家玉自己也是满脸尴尬。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家这一老,可真是大吉王朝的一宝啊!” 傍晚时分,两人坐在元宝山的半山腰上,也是刘观常有的和下属掏心掏肺环节。 胡家玉挠了挠后脑勺,“我一开始,一直以为三爷爷说的是大道理,是我自己读书读误了,才有那种不堪的想法。” “你后来是怎么想通的?带着人直接劫了来俊臣?” 听着刘观调侃一般地提问,胡家玉也没憋住笑。 当初打劫来俊臣,细论起来,还真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肚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吃树皮,吃观音土都止不住。” 笑完,胡家玉叹了口气,继续说自己在逃难时的遭遇。 “那股饿劲儿就像抓着人的胃袋一样,让人只能想着填饱肚子,其他的事情,是一件也不能想的。 “到了那时候,书上的道理就没有那么明白了,公子,最饿的时候,我差点没把书给吃掉!” 刘观腹诽道:公子我饿得最厉害的时候还要饭呢! 其实,他对胡家玉三爷这样的文人心理,可以理解,不会照做,勉强尊重。 “最后呢?最后你们出来抢劫前,你那三爷爷说什么?” 胡家玉愈加尴尬,“他说我们不配姓胡,要给我们摘字。” 刘观听了哈哈大笑,然后用力地拍着胡家玉的肩膀。 “大可不必如此难过。 “人饿了就是要吃饭,没饭吃就是要去抢夺,咱们可以不赞同,可以惩治,但不能说那是错误的。 “固守贫饿而死与宁行恶事得活的人,在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在你三爷爷这样的人这里有些差异罢了。 “这么久没回去,你莫不是担心你三爷爷被饿死?” 胡家玉面色有些古怪,摇了摇头。 “他老人家倒是不会被饿死,他……我们每天摘的果子,打的鸽子,总是要先给他老人家一份的……” 刘观一愣,旋即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老头观感直线下降! 他要真是自己挨饿,还能规劝别人不做错事,那刘观是真的服气! 可是,你自己吃饱了,还要劝别人恪守道德? 这也太! 刘观有心辱骂,却不愿意伤到胡家玉,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你知道什么读书人吗?很有名的那种,教书不死板的。” 胡家玉笑得更加尴尬了,“我原本一直以为我三爷爷是那样的人……” 刘观彻底放弃了。 合着胡家玉是侥幸逃离了这种封建学问的迫害。 找先生这件事,看来是不能通过胡家玉来了。 不如……先建立学堂,然后签到试一试? 第35章 胡家的突发情况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胡雨总感觉,最近轮到自己出门,总是会碰见下雨的天气。 这次出来接一下胡家堡的遗民,便又是如此。 这些乡人遗民,本是在一处叫做猴子坡的地方居住着,过的真就类似野人的生活。 每天,男人们负责去捕猎,女人们负责采集,然后晚上聚拢一堆生活。 当然,说是捕猎采集,实际上他们早已丢失了相关的技能。 捕猎一整天,不见得能够抓到一只松鼠。 采集三五日,或许也就是那几十个果子,一多半还都是酸倒牙的那种。 若不是碰上了公子,那真的是将要没有活路了! 也是因此,胡雨异常地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在其心里,早已经是将自己的命卖给刘公子了。 毕竟,不论是气量大到可以接受他们这群叫花子,还是随手掏出美食的神仙手段,以及与来先生商议夺回农庄。 最重要的,还是公子对那些庄户的善意。 这都是令胡雨忠心的因素,以至于让他甘愿把自己的家人、亲戚、朋友全部带到公子的农庄生活。 即便是抛开一切,仅是冲着只收两成粮,小阳河谷也是个绝佳的地方,他们也一定要去! 回到猴子坡时,胡雨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连忙拔出公子给自己的长刀,疾驰到林中,去寻找自己离开前的聚集地。 驴子在他胯下发出“啊昂啊昂”的叫声,似乎都有些喘不过气时,他终于来到了那一片林子。 曾经连绵铺垫的被褥,挂在林间的油布现在全部被扯碎在地上,地面上更是洒落着斑斑血迹。 出事了! 这个念头闯进脑海时,胡雨几乎是下意识地感觉脊背一耸! 他连忙翻滚下驴,走到那些血迹旁,有心去寻找一下家人的方位,却完全不知该去何方。 他茫然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远路,终于在一块巨石后面,看见了一张脸。 漫天泼洒的雨丝当中,他自然不可能轻易看出来那到底是谁。 可不论是谁,只要有人活下来那就是极好的! 因此,胡雨也顾不得辨认,只是拉着驴子往那边走。 “别动!” 一声饱含悲怆的喊叫,胡雨听见身后身旁的林子里都有穿行声音。 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小七,是我啊,是我,胡雨!” 胡雨连忙解开蓑衣,摘掉斗笠,表露自己的身份。 他听出了那个声音,是当初和他一同前去剪径的胡七子。 石头后面的人似乎有些惊愕,声音都在颤抖。 “雨哥?是雨哥,是雨哥回来了!” 林中顿时有人奔走不停,胡雨也松了口气。 总算是找到了几个…… 几个相熟的伙伴带着胡雨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稍隐秘些的林子,往内树叶更加茂密。 再加上贴挂的油纸等物,旁边还有一个天然的断裂石带,零零散散也躲藏了不少人。 胡雨先行拜见过躺在最干燥地方的三爷爷,然后连忙去找那几个年轻人,询问眼下的状况。 他总共离开也不到一旬时间,猴子坡这里便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我们回来的时候,猴子坡已经被贼人给抢掠过了。” 胡七子低沉地说着,“听族里的人说,是清风涧的贼盗。” “清风涧?如何会招惹上那一群人?玉哥儿走前不是专门交代过,别往那边去吗?” “三爷爷病了,吃不下东西,想喝点红枣小米粥。 “他派崔婶子去,看能不能讨要点小米枣子,说他可以给清风涧的大王做军师……” 胡雨沉默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必再说了。 小辈的人都知道,族里位高权重说话顶用的三爷爷其实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哪里有什么军略? 真有军略的话,怎么会派一个妇人去清风涧换小米? 崔婶子心灵手巧,能照顾人,可是胡雨真不觉得,她能扛得住贼盗的恫吓,不告发自家这猴子坡的事。 不知清风涧的山贼到底再这里做了什么,可是粗略一看,少了得有几十人…… 胡雨猛地一拳砸在一旁石头上,指缝滴答起鲜血,他却浑然不觉一般。 “雨哥,现在怎么办啊?” 胡七子脸上带着终于找到主心骨了的镇定感,“猴子坡这里,已经待不成了。 “这几天,清风涧的贼盗还来过几次,只是咱们都躲过去了。 “昨天,他们还在林子里喊,让咱们杀自己人晾干也好,去抢也好,卖儿卖女也好,反正一旬要凑够一百斤粮食,五十斤肉,不然就要赶尽杀绝。 “真是没有活路了……” 胡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开口道: “我这次来,就是带你们去寻上次那位公子。 “那公子有整个的河谷,有良田,有河水,不时还会有咱们之前吃的肉……” 胡七子本就是上次跟胡雨他们一起出去的人,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点头。 “雨哥,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去吧!” 胡雨瞪了他一眼,怒道:“那么多姐妹婶姨,你就都不管了? “别的不说,玉哥儿他娘也在那里呢,你让我怎么跟玉哥儿开口?” 胡七子挨了骂顿时也缩起脖子,等着胡雨说解决方法。 不过,这事本就是无解的,便是胡雨自己又思索许久,也是没有一点路子。 他想要回胡家玉的亲属,就只有拿东西换,可若是让清风涧知道他有任何东西,那就必然会被抢走。 这倒是成了一个不可能解得开的难题! 胡七子见胡雨满脸愁容,思索良久也没个路数,便又小声建议: “不如咱们先去找刘公子和玉哥儿,让他们出个招……” 说到一半,胡七子似乎是怕胡雨骂他,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 “你!” 胡雨确实想刺他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 如今不这么做,还有别的任何办法吗? 但凡有一点方法,他都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求助于公子了。” 胡雨擦了把脸,把雨水一甩,冷声道:“不能停留,若是天色好了,恐怕清风涧的人会有所监视,以弄明白咱们去哪弄粮食或打算逃去哪里。 “只能趁着如今风雨赶路!” 第36章 不可能退步 路上用了整整六天,胡雨终于带着整个胡家的人赶了回来。 去的时候,胡雨一个虎虎生风,虽然衣服破烂,但很有精神的少年,带着斗笠蓑衣以及长刀,还骑着驴。 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一把刀和破衣服傍身了,连刘观的来俊臣的驴都没了! 远远看见一道道人影,负责把风的胡家少年就兴奋地对胡家玉说, 胡家玉二话不说,直接向刘观汇报,然后下山找了些已经相熟的庄户,拿着干粮和水上前迎接。 胡雨见了胡家玉便是一顿磕头,对来俊臣亦是如此。 胡家玉瞬间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待看过人群之后,更添一分白色。 来俊臣倒是看得开,摆了摆手“吃了就吃了吧,那本就是我行路途中碰巧遇上的,这就算是我归还了。” 旋即,他也注意到了胡家玉不对劲,连忙把这里的事全部交给老章,兀自带着两人上了元宝山,去找刘观了。 “这么说,胡家堡的人停留在猴子坡的时候,被贼盗给劫了?” 刘观本正在山上研究书院怎么定址修建,听说这事便连忙过来询问。 胡家玉捏紧拳头,低着脑袋。 胡雨倒是一脸说不上是惶恐还是难过的神情,对着胡家玉道:“玉哥儿,都怪我……” “不怪你,别说了,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 胡家玉嗓子有些沙哑,情绪极差,不过还是宽慰了胡雨一句。 “尧叔(胡家玉表字)说的有理,这个时候了,论定谁的责任,有什么帮助吗?先想办法解决才是。” 刘观伸手叩了叩桌板,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清风涧那伙贼盗势力如何?” 他向几人问着。 几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全都是一无所知。 迫不得已下,也只能再让胡雨下山,找来章老头,问一下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之,自打章老头掌握了奉贤庄的财政大权后,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 不到十天的时间,从六十五逆生长到五十五岁了! “公子,您找我?” 章来贺毕恭毕敬地给刘观作揖,倒是显得正派得很。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一伙蜂聚清风涧的贼盗?就是出了咱们河谷往……” “公子,我知道。” 章来贺不愧老成精,对周围地方的了解确实不是这几个年轻人可比。 “那得是五六年前了,官家大肆裁撤厢军的时候,原本在汉中的名叫汉阳军的厢军被裁,有几个头目就浪荡到了这里,停在清风涧。 “清风涧那地方特殊,一个不对劲可以直接溜到华州附近,之前韩大官人剿匪便没有碰上,想必是近来刚回来了。” 听了章来贺这么一解释,众人心里都清楚明白了些,自然是纷纷感叹。 “那这清风涧,有没有危害咱们小阳河谷的风险?” 刘观沉吟了下,继续问道。 “公子,韩大官人剿匪之前,咱们河谷的贼盗就是清风涧李大虎的结义兄弟。” 章来贺没有直说,刘观却已经听明白了。 那就是,小阳河谷必定会被对方发现! “时至今日,官府对哪能征到税,哪征不到早就一清二楚了。 “小阳河谷这么多年来根本没人征税,也是托那个李大虎的福。” “不征税?” 刘观一愣,“合着咱们还沾了这李大虎一点利市。” 章来贺干笑一声,道:“公子,那是以前。 “后来韩大官人收了这庄子以后,已经没这利市了。” 刘观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儿,看向众人。 “你们怎么想?不妨都说一说,集思广益。” “公子,我是觉得,李大虎这人就是个飞来飞去的臭虫。 “只要公子说动韩大官人再兴兵,李大虎一被赶走,至少也要一年半载……” 刘观心中直接便把这个给否了。 此时调兵,真让童贯知道了,怕不是要调集重兵直接围剿他刘某人! “朝廷征大白高在即,韩忠辅不可能帮这个忙,这条不用想了。” 刘观摆了摆手,直接断了一个可能性。 “此若不成的话……” 来俊臣沉吟道:“贼盗所求,不过钱粮武器。 “公子若是不缺乏这些,不妨花钱买个太平……” “这个也是不可能的!” 刘观更是不可能同意这个! “我不会效仿大吉王朝如此行事,纳贡的话,还不如鱼死网破!” 胡家玉强忍着某种悲伤,仍然开口道:“公子,护卫队仍未建成,便是公子不忿,也确实难能惩治他们。 “此事……此事……” “尧叔说的这个,其实也是我心中所想,” 刘观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 “如今,官府剥夺日渐增多,大吉和大白高之间又要打仗,一多半还要打输。 “听说大莽也不安生,大莽北边还有女真,如此多不安分的势力,这是天下大乱之兆。” 刘观挥舞拳头道:“这等时候,若想要护住咱们自己,就得有自己的力量! “依靠大吉官府?靠山山倒,靠人人走,大吉就那么稳若泰山吗?它就没想倒下的那一天吗? “至于委曲求全,更是要坚决抵制这种思想,人天然就有畏难避战的情绪,太宗皇帝当年也就是想缓一口气,可是呢?到今天还没缓过来!” 刘观大手往桌子上一拍,“只有打,强弱只有打了一次才知道。 “咱们小阳河谷要想在世间安稳生存,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 “对于这个理念,大家认可吗?” 刘观环视周围一圈,并没有任何一人反对。 胡家玉和胡雨本就是主战的,即便是胡家玉想要先稳一稳,也是要发展战斗的力量。 至于来俊臣,章来贺两人,他们根本就是知道,作为后勤人员,他俩不必亲上战场! 自然也不会投什么反对票! 这场决议,从一开始,就是刘观支持哪一方,哪一方便必胜的结果。 “既然无人反对,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刘观敲定了主战的基调后,立刻便开始进行准备。 “既然决定要打,那就一定要有咱们的人才行。 “河谷护卫队的组建,也要开始提上日程了。” 第37章 万事俱备,只缺一个好教头 除了胡家玉外,在座的几人甚至都还不知道,刘观有这么一个计划。 组建独属于自己的护卫队,说好听点叫护卫队,说不好听的,这就是地方团练武装! 一般,不到王朝末期,是不可能允许地方这么搞的! 而大吉王朝……按照蔡公相的说法,正在蒸蒸日上呢! 这时候做这种事情,或多或少沾一些大逆不道! 可是,真具体到这间房间里,却并没有什么人提出反对。 天高皇帝远不说,面前的这位刘公子,和伐大白高的韩大官人私下那么熟悉,就是有些私兵,应该也不妨事。 即便是原本害怕、担忧的章来贺,知道刘观只是想在谷中好好生活以后,也就没再担心过。 养点私兵护卫河谷,再正常不过了。 霍军那是没有这个魄力,他要是有,他也得养! 总之,在座并无一人反对,众人也是参与到了热切的探讨之中。 “既然要培养护卫队,所需要的几样,便是人、地、兵、财、粮、教。 “人员肯定是最重要的,这个我之前就有商议,再加上胡家堡的乡人都已过来,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刘观看向胡姓二人,二人果然是坚决点头。 此时此刻,对清风涧的战意,应该数这两个人最高了! “地盘我们也不需要准备,河谷内还有这么大地方呢。 “至于兵器,饷银,粮食,这些问题也不大。 “兵器的话我自己有不少,可以给大家配上,饷银……咱们就按照西军常例。” 这方面刘观是打听过的,在定安县的一个月,韩忠辅关于军事上请教了他许多东西,连带着许多军务细节他也清楚。 “每月五吊钱的饷,若有战事,逢战一旬加一吊钱,若有死伤,赔偿三贯!” 章来贺眼皮一动,“西军里面的条件这么好吗?” “这是写在纸上的,真发出去的话有些差距。” 刘观摆了摆手,“不过,咱们的护卫队就不要有差距了吧? “我可提前告诉你们,插手护卫队胡搞瞎搞的,我是不会客气的!” 在场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表忠心,刘观又道:“在此之外,粮食供应也得注重。 “不过,这方面咱们有优势。” 只有在这时候,刘观才感叹自己的金手指。 无限只炸鸡,若不是怕士兵天天吃一样东西吃腻了影响心态继而影响战力,他一个人就能供整个西军的军粮! “每人中午都有炸鸡吃,定粮一斤四两,来先生,你直接写一下,立个章程吧。” 来俊臣毫不迟疑,连忙拿过纸笔,开始书写。 “唯独最后一个问题难办。” 刘观眉头紧锁,“那就是咱们如何找一个够本事的教头呢?” 在座众人,可是没有一个懂怎么训练人的。 刘观倒是知道一些站军姿齐步走之类的,可是那都是些培养纪律的做法,真东西他可不知道。 虽然签到应该能获得相关的人或物,可他不敢笃定! 万一获得的是一本《纪效新书》乃至于《日军步兵操典》怎么办? “呃,不行,咱们贴些单子……” 胡雨话说到一半,声音就渐渐小下来了。 不用众人反对,他自己都能看出这条妙计有多扯淡! 公开贴文找一个教头,官府不办你办谁啊! “贴单子这法子基本上不用考虑了,那还不如你直接找童相爷借一个来。” 刘观吐槽一句后,又沉吟片刻。 “练兵一事,我稍略懂一些,可以先暂代。 “你们大家各自打探一下好了,说不定有哪些个出身行伍的队将部将,现在不是挑人的时候,只要不傻不瘸,都不妨拿来用。” 众人皆称明白,刘观又单独叫住胡家玉和章来贺。 “尧叔,老章,你们一个人最了解胡家堡众人,待会儿先去帮着统计造册,之后便可以筛选护卫队人员了。 “只要年岁合适,十六岁到四十岁间,身体健康,并非极度瘦弱,看起来不是懦弱之辈,我都要!” 胡家玉与章来贺自然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口称明白。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刘观心中过了一遍,已经是没有了任何疏漏。 倒是有件小事,不过这个无需过多在意,回头对胡家玉交代一声就是了。 不得不说,地盘小的时候,确实是能够达到政令通达。 上午才定下要建立护卫队的消息,只是下午,便已经开始有人要报名了。 当然,这当中有不少人是冲着每天的那只炸鸡来的,刘观也知道。 对于很多三十来岁有家有室的大肚腩干瘦男子,刘观是一概不征用的。 而在把胡家堡的惨痛事故宣传出去,又将清风涧的威胁性说明白之后,单单是主动投军的都不在少数。 尤其是那些少年人! 他们本就热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安定的地方。 清风涧的李大虎,你说抢走就能抢走? 这些年轻力量,刘观倒是来者不拒。 只是到了晚上,初步有意愿的便统计了97人,已经远远超过了刘观要培养的第一期护卫队人数。 兵在精,不在多,大吉王朝已经在正面战场上无数次映证这个道理了。 几十万打几万的都输过,足以说明这个教训。 因此,刘观并没有十分乐观地收下每一个人,而是让他们回家再询问一下父母。 尤其是刚满十六岁的,一定要询问父母的意思。 这还只是精简的第一招,先排除掉会有家庭干扰的。 不过,在河谷内,刘观觉得这样的父母不会很多。 要知道,和大吉王朝“西军作战是为了保护你们江南百姓安心事生产”以及“江南征收赋税都是为了西军不挨饿”不同。 在小阳河谷这里练兵,保护得到底是谁,这是一目了然的! 况且,刘观给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大吉王朝的人一直管士兵叫贼配军是有原因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士兵大多没钱,且生活条件恶劣。 刘观觉得,至少在眼下这个时期,他的护卫队应该不至于有“吃空饷”“喝兵血”“拿兵当奴仆”的事。 因此,按照刘观的预估,最少也能留下七十多人。 到时候,他也就可以用这七十多人,开展一些体力耐力之类的筛选,直到选出五十个最精壮,最有力的。 拿出这些人来,刘观就不信,还打不过李大虎那些厢军了! 夜间,吃完饭后,刘观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刀法,得了乔聪的赞叹后,独自回到屋子里,把手按到桌子上。 桌子上摆放着的,正是他们初定的练兵章程。 能不能抽到一个武将,就在此一举了! 刘观等待时间冷却刚一结束,便直接选择了“签到”。 【恭喜您获得武将“高顺”】 第38章 初具规模的护卫队 “高顺?什么人?” 刘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思索历史上哪个叫高顺? 仅仅是瞬息之后,他便想起了这个名字! 这不就是那个吕布的部将,组建陷阵营的高顺么! 三国特种兵王! 不仅有超过寻常人的武艺,部队军纪严明。 而且,还有一点。 他忠心啊! 吕布那种神一脚鬼一脚的领导,他都能那么忠诚,何况是能够善待,并且听从他建议的了! 这就是系统给自己安排的,最适合起家的练兵武将! 刘观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其实,单论个人能力,他都不一定比得上总是挂嘴边调侃的蔡公相和童相爷。 他比起这个时代人多的,只是更加开阔的思路,一些思维方法,以及没有那么多禁锢。 当然,还有就是对系统所提供人物的了解。 例如他知道高顺忠心耿耿,军纪严明,那自然会把护卫队全权交给他,任由他来操作。 刘观就不信了,高顺会打不过清风涧的一个李大虎!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刘观轻声劝着自己冷静,然后开始想到底要怎么领取这员虎将! 经过领取来俊臣的事件后,他现在对这个还是很敏感的。 万一操作过程有问题,把高顺的性格拗成吕布,那乐子可就大了。 趴在桌子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许久,刘观最终敲定了一条还算不错的命运线,然后开始从系统领取。 【高顺:京畿道人氏,武艺高强,擅演军事,因得罪上司遭贬心灰意冷,打听到小阳河谷奉贤庄招募习武的教师,便前往赴职,也有试探奉贤庄是否能识英才之意……】 一番安排,刘观自觉也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安心躺在床上休息,等着之后练兵,以及“招募勇将”。 没过两天,小阳河谷的护卫队五十人总算选了出来,暂时组成了一支小队伍。 值得一提的是,刘观之前让这些人去询问家长,以图除去几个,没料到反倒是多招来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人。 刘某人自以为很差的条件,实际上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已经是非常好了! 更何况,庄户们虽然并不认字读书,但也明白自己要想安心生活,这支力量少不了。 军权、政权本就是百姓为了自己安居乐业才赋予别人的。 刘观只是让这些又回归了本源。 经过了一番跑步,力量的比试之后,最终的五十人胜出者,加入了队伍。 此时高顺还没有过来,刘观也不会什么练兵的方式,只是简单做好名册,教一些在眼下人看来奇奇怪怪的站方阵,站军姿。 这些内容可以培养纪律性,倒是可以作为“先导版”军事训练。 护卫队的少年虽然对刘观这么一套陌生的训练感到极不熟悉,却也没人抱怨,只是按照刘公子所言训练着。 这天,刘观正穿着特意让陈氏缝制的“短袖短裤”带着这群少年跑步,突然看见章来贺来到一旁。 挥了挥手先让这些少年们歇息,他走到章来贺身边,抬了抬眉毛,示意后者开口。 “公子真是龙凤姿仪啊,远远看去,简直是……” “别吹捧了,我知道我这种穿着在你们看来跟裸奔似的。” 刘观直接打断章来贺的彩虹屁,“说正事!” “公子所说的教头一事,有门路了。” “哦?”刘观心中一动,高顺找过来了? “说说,怎么个人?” “我托枣社的人打听,说是应对山贼强盗,想练一练家丁武士,寻一个以前当过兵的人,最好是军头。 “今儿个早上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引荐了一个京畿道人,在禁军里做过教头,只是上司不满开缺出来的,姓高,我说先请来瞧瞧……” “对,直接请过来看一看,什么也就都明白了。” 刘观擦了把汗,道:“他什么时候能到?” “早上就传过信儿了,约摸下午就可以来谷里,这不是专门问公子要两个人,在谷口给他个下马威嘛!” 章来贺嘿嘿笑着,“公子,你是不知道这些贼配军,一个赛一个的心高气傲,骨子里不就是想混个吃饭,还想强压过主家……” 刘观听得好笑,连连摆手阻止章来贺。 就自己这边这几个人给高顺一个下马威?怕不是要让人家直接打全场了! “下马威这种事,先不要弄了。” 言简意赅之后,他也不忘继续安慰下章老头: “眼下正缺,不论他好坏,都得用,做这一遭图什么? “要真是格外不堪的,打一顿叉出去就是了。” 章来贺笑眯眯地连连点头,就好像刚才提出这句话不是他一样。 “公子说的是。” “不过,如果人家没什么问题,咱们也是要用人家的。” 刘观沉吟一下,“粮米,银饷都备好了,既然要用人家,这些用度不要寒酸。” “那是自然,我已经叫人预备了一间房,若是公子觉得合心意,直接启用就是了。” 刘观点了点头,对章老头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的。 “霍军那边遗留下来的银钱等物,统计出来了吗?” “回公子,已经估计好了。” 章来贺显然早有预备,甚至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报表来。 “银钱共计六十两一百四十四贯二十七吊又六十五个铜板,粮食糙米二百石又四十七斗,精米只有十九石……” 刘观耐心地听完霍军的所有遗产,然后点了点头。 “这些银钱的话,找个机会去定安买些牲畜小仔吧,庄户里有没有会养这些的?” “有!” 章来贺殷勤道:“咱们这的庄户里有户流民,以前是在盐州那边种地的,养牲畜是一绝。 “要不是三年前闹兵灾,他怎么也不会流落到咱们这里。” “那就好,让他代养着。” 刘观思索了下,又道:“物权是我的,人家代养也要稍微开些钱来,你定。 “至于农忙的时候,用到牲畜了,也是按价租赁给庄户。” 这时代,牲畜本就是生产力的一部分。 至于把牲畜按家按户分一下,包养的话……历史已经证明了,这招玩不明白。 章来贺自然是点头不停。 凭心而论,这么好心的东家他是真的没见过。 搁别的地方,这都是庄户自己的压力! 至于你想用老爷的牛?想瞎了心! 拜别刘观后,章来贺连忙去忙碌,也开始找些妇人给那位还没来的教头收拾一个房间。 第39章 高顺 傍晚时分,一个憨厚老实的农民一般打扮的人,来到了河谷口。 其人身穿土黄色布衫,脚踏一双手工极好却已经被磨损得不像样子的靴子,肩扛一杆枪,枪尖还挂着一个同色的包裹。 正是高顺。 刘观上午知道了他会来,虽然拒绝了章来贺给个下马威的提议,但终归还是派了两个庄户迎接一下,将他带到原本的霍军家,现如今的“谷内办事处”,也让各个庄户戏称“谷内衙门”的就是了。 迈步进院时,刘观仔细观察着这员虎将,频频颔首。 虽然面貌不算出奇,但神色之中自带一股子坚毅,也有稍许警觉。 “您就是高教头吧?幸会。” 刘观叉手一礼,高顺也连忙拱手抱拳。 “刘庄主,久仰大名。” 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读书人的庄主竟然这么随和,仓促间还有些手忙脚乱,对礼仪一事似乎并不算熟稔。 “听闻高教头原是京畿道人士,还曾任职过禁军?” 刘观行云流水地把他请进院子里,乔聪机敏地倒上茶水,然后便跑去隔壁院子玩耍,等待呼唤了。 “惭愧,只是在禁军中胡乱厮混过,算不上什么教头,更称不上任职了。” 高顺极为自谦,面貌像个农民,行为倒似个君子。 知道这类人一般都不喜欢说太多废话,刘观也只是简单地寒暄两句,直接便把话题引到了练兵上。 “我见高教头背着这么一把长枪,想必高教头是擅长用枪的? “需要我给谷里的这些人也备上木枪之类的物事吗?” “这倒不需公子准备,枪技最是难学,想来谷内也是备战一些山贼强盗,我还是教些刀法吧。” “高教头刀兵之物全部都会么?” “不不,称不上,称不上。” 高顺连连摆手,“只是稍微懂一些,见别人使过一些,不算精通什么的……” 两人说话间,外面来俊臣散步正回来,听见里面这么说,立刻便停到门口。 “什么?你说公子在院子里会见老章叫来的教头?” 来俊臣眼珠一转,近乎喊的说了起来,吓得门外庄户脸都白了。 “什么教头?我倒要看看,看看武艺到底真还是假!”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旋即好像才知道高顺在里面一样,连忙作揖行礼。 “在外面嚷嚷什么?” 刘观觉得好笑,不过知道来俊臣是为了自己要试一下高顺的武艺,并没有拒绝。 看热闹,谁不喜欢呢? 原本高顺还觉得这位刘庄主平易近人,正要放松下来,突然进来这么一位爷,也是不由地心里窝火。 真正有本事的人,再谦虚,也不会喜欢别人讽刺侮辱的。 再想到自己确实也没个什么证明,当即只能尴尬笑笑,四处寻摸起来。 “高教头,您这是找啥呢?” 来俊臣毫不顾忌两人的尴尬一般,笑嘻嘻开问。 高顺两只手有些下意识地握紧又张开,勉强笑道:“我是想寻个石头或树木之类的,方便展示一下武艺……” “哪里用得着石头木头,我们这儿有现成的蛮横人物!” 来俊臣连忙起身,又去跟庄户嘀咕几句,让他去请人。 不一会儿,之前跟霍军走得很近的那位泼皮无赖,来到了院子里。 “公子,来先生,你们找我?” 泼皮完全没有对霍军时的“倨傲”,恨不得把头贴两人脚底下了。 “洪二!” 来俊臣声音颇有气势,指着泼皮笑道: “检验你忠诚的时候到了。 “这个老农打算跟公子讨要多几亩地,你该怎么……” “什么?” 洪二立刻像是自己被侮辱了一样,指着高顺便痛喝一声:“呸,你也配! “来,走走走,跟爷爷出去,爷爷弄死……” 高顺听得聒噪,摇了摇头,只待洪二过来时,右手扛着的长枪轻轻一动,向前一戳,再左右一摆。 洪二两条小腿直接被扫开,扑通跪倒在地,有些发愣。 “爷爷!” 听得洪二这下意识地称呼,刘观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轻踹来俊臣一脚。 “高教头原是禁军里的教头,你找洪二这泼皮来,能比出个什么? “快快快,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来俊臣连连称是,然后拽起洪二就拎到了外面,这才回来继续看着刘观和高顺。 “高教头,对不住了,我这位账房先生就喜欢耍闹,你别往心里去……” “不敢不敢,试验一下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就是不知道来先生还有没有别的题目了。” 只能说老实人确实克制这腹黑心眼多的,高顺明摆着就是字面意思,来俊臣却有些不开心,俨然是以为对方在羞辱他。 嘲笑他只能找到这般没本事的人。 刘观哪里会管这小事,立刻便与高顺商量起了之后训练护卫队的事宜。 说到待遇时,刘观本想是按着禁军之中的准备将待遇发钱发粮,结果高顺却主动拒绝了。 “刘庄主,高顺并非拂您的心意,实在是自知性子有问题,故而不敢直接应下。 “我可以在庄上代为训练一旬,若是刘庄主觉得没意见,再说饷银事也不迟。” 来俊臣倒是疑惑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你性子上有什么问题?” 高顺尴尬一笑,道:“高顺向来施行军令严明,不可轻改,军中事务,只我一人。 “故而来贵庄之前,也曾去过几个庄子,面试过些,只是倒都没要下。” 来俊臣下意识就要吐槽,你这性子问题是真不小啊! 从京畿道到京西西道没一个人肯要的,这得是多怪的性子? 可是,他看见刘观眼神中反而有些欣赏,斟酌之余,也笑了起来。 “高教头,我家公子待人宽善,这些事情,公子您……” 刘观莞尔一笑,“治军严谨,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若是整个大吉厢军禁军都能如高教头一般治军严谨,倒是不用怕什么山贼强盗了。 “这些事情,我不会在意。 “高教头,留下试试吧。” 第40章 长生功 能得到东家的信任,高顺当然是开心的,不过到最后,他也只说是试一试,并没有直接敲定。 刘观知道这是个人性格的问题,也没有强行要求,只是安排他住进章来贺早早腾出的房间,暂任护卫队“队长”了。 两人晚上便说好,第二天早上刘观仍然操演一遍他之前的流程,让高顺看一看,然后再正式引荐,告诉众人,从今往后的教头是高队长。 次日清晨,刘观仍旧早早地赶到训练地,带着五十人进行他们的每日项目。 晨跑。 这倒不是完全出于对后世拙劣的模仿,而是在这个时代,跑得快确实是必要的军事素质之一。 毕竟,能上战场的生物里面,估计就属人的耐力最好了。 只要速度够快,纯粹步兵在远距离支援,夜袭,长距离追击是要胜过骑兵的。 故而,跑得快,跑的时间久,是有莫大好处的。 高顺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刘观的练兵安排,直到后来开始站军姿的时候,才微微动容。 这种纪律感,委实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部分。 即便以目前的护卫队成员来说,各种动作仍旧很慢,不达标,但是高顺知道,同时代各个部队,恐怕只有绝对精锐才能比得上了。 等到刘观面色微红,微微喘气地来到高顺面前,高顺已然拱手礼待。 “万没想到,庄主竟然也是知晓练兵之人。” “哈哈哈,我懂什么练兵,瞎胡闹罢了。” 刘观随意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高教头,您来吧?” 高顺点了点头,与刘观一同走在队列最前,看着茫然无知的五十人。 “各位,这是我为你们特意找来的教头,也是咱们护卫队的队长,名叫高顺。” 刘观一边介绍着,一边往后退了退。 “之前是山中无老虎,也只能让我这个二把刀来操练一下。 “现如今,有了高教头,大家可以更加努力地跟着练习了。 “这位高教头原先可是京畿道禁军里面的统领,你们可不要慢待了!” 虽说小阳河谷的少年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可是一些怠慢,总归是逃不掉的。 大家都很服气刘公子,至于你这个新来的高教头,凭什么令人服气? 只是现在,当着刘公子的面,不好发作罢了。 刘观也敏锐地察觉出了这种心态,本着给高顺找些左膀右臂的想法,直接点名道:“胡家玉,胡雨。” 两人立刻出列,喊了声“到”。 “你们两个,去做高教头的……” 话音未落,高顺却是先转过身。 “庄主。 “行伍之事,能否让我自己决定?” 高顺的话非常直,甚至有些不好听的程度。 不过,刘观毕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纳闷问道:“我这不是担心他们……” “庄主勿要担心一切,只要粮饷齐全,我保证让他们成为咱们庄子的一把尖刀!” 高顺声音斩钉截铁,显然是无论对这些护卫队成员,还是对刘观这个好说话的东主,都十分心热。 刘观笑了笑,他当然不知那些年轻人会是什么想法。 不过,知道的必要性也不大,肯定多是些抱怨之类的心思。 军事训练,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了。 “如此,那就劳烦高教头了。” 刘观拱手一礼,当真做到了全部放手,什么也不交代。 高顺感动得心肠发热,也更加严肃地面对这些少年。 他之前几次,无一不是被主家讨厌,从而离开的。 不论是练民兵,乡勇,还是如奉贤庄这般的私兵,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本就是为了练一批只听自己话的兵,你练出来的只听你的话,那谁用你啊! 甚至就连安插人,提拔人的这些权力都不给领导! 这种做派,乱世之中经常,太平盛世,上到皇帝,下到任意一个地主的,都是绝无可能接受的。 刘观全然不同,他自己知道高顺是什么样的人。 更何况,他自己还拥有一个无敌的金手指,本也不怕这些事。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才是领导该干的。 坐回院子里,喝着乔颖泡的凉茶,让乔聪揉捏肩膀,再揉一揉小腿。 这才是他刘阔少该干的嘛! 躺在过道里,刘观惬意了半天,这才进入了自己的系统页面。 奔雷刀练习得差不多了,功德又有了很大一笔进账,他也打算开始修行一下长生功了。 连上胡家堡的乡人,他一共算是解救了五百二十多百姓于危难。 仅仅是这些,便是五万两千功德! 再加上他实施仁政,分发炸鸡这些,现在已经达到了。 至于业力一边,由于坑害霍军的不地道,涨了五百! 值得一提的是,组建护卫队,直接增加了五千业力! 难怪会有这么一句圣人言语“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士兵本就是天下凶器,能够握住这一个凶器的人,天然就是要多出许多业力的。 越是如此,他越感觉到,童相爷那边应该是不可能赢。 他们根本就没有承担这些业障的勇气。 刘观却有,不仅是有,而且很大! 业力越多越好,最好是直接来个十几亿,让他把兑换页面最上方的什么诸葛亮、张角、周瑜全部兑换一下。 用功德兑换了长生功之后,他并无犹豫,直接消耗一千功德,兑换突飞猛进。 再消耗一千业力,兑换修为提升。 退出系统以后,仅仅是扫视了一眼脑海中的长生功,他便感觉自己的气血开始发生异动了! 躺在躺椅上的他呼吸逐渐悠长,体内气血汩汩流动的声音缓慢而有力,一身肌肉更是随着呼吸的节奏而快慢变化。 在这般修行之中,他的气力已经在不断地增长,之前弄在右臂上的伤口恢复都加快了一些! 身体内一些堪称本源的东西,更是在逐渐得到恢复! 修为提升,是直接提升功法或刀法这类的招式熟练度,大概可以视作提升1%到10%的完整度。 而突飞猛进,则是对加大一段时间内修行的进度,刚好叠加在修为提升上,达到近乎三倍的提升效果! 虽然不能用数字来表示,但刘观自己心里却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自己的长生功,应该只会提升到了1%的完成度。 各种功法都是有所不同的,有的功法可以提升到一品,有的却顶天也就是七品八品。 长生功在这一方面还算有优势的,它的上限是一品境界! 关羽关二爷尚且二品,而自己只需要百天时间,便可以修行成一个一品高手! “我于世间全无敌,不与天……” 呃,对有可能把系统安排给自己的天老爷,刘观还是很尊重的。 沉迷修行的刘观哪里知道,随着自己身上肌肉越来越硬朗,按腿的乔聪已经完全捏不动了。 乔聪刚要开口问一下,却见到了一些奇异场景,一张小脸迅速红了起来。 刘观体内阴阳滋生,身体不自觉地已经起了某种微妙反应。 更有肌肉变硬在前,乔聪想歪了,倒也正常…… 她捏起粉拳,轻轻敲了刘观小腿一下,连忙捂着脸跑回内院里,却是不好继续再看下去了。 第41章 修行不是人干的事! 严格说起来,其实无论是修为提升还是突飞猛进,他兑换的都是十二时辰,二十四小时。 这才是一天嘛! 可实际上,修行了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刘观已经觉得乏善可陈,有些无聊了。 即便目的是变强,可是真到了实践这一步,长时间做一些重复的事情,确实折磨人…… 搬运气血一开始还挺有意思的,可是一直这样搬运来,搬运去,搬运来,搬运去,是个人就会烦! 若不是考虑到已经付出了共计两千功德业力,刘观都不想继续再练着了。 不过,若是忽略了修炼时无聊这一点,其实修行这个功法还是很好的。 身体到处都是暖洋洋的,一点也不怕冷。 而且,精神一直处于饱满的状态,更不会因为自己修行耗费了一些心力而变得疲惫。 修行之中,他也暗戳戳地想着,这是不是就是神话故事中,那些修道几千年的老怪物心眼跟个孩童一般的原因? 真要说起来,说不定那老怪物一万岁高龄,修炼修了九千九百八十二年呢! 这么一来,被主角三两句破防,之后又用各种昏招对付主角,也就说得通了! 胡思乱想过了之后,刘观叹口气,终究还是要回到修行上的。 总不能把这些功德和业力白白浪费了, 一整天时间,除了中午吃饭,他都没有再做别的事。 就连晚饭也没有吃! 如今小阳河谷的大多数事情开始步入正轨,原本总是一起的四人小组,现在也大多分开生活了。 来俊臣居住在谷内衙门的后院里,收留了霍军四个妻子,每天生活怡然自得。 除了早晚定时来院里请安,有时刘观还真是一整天见不到他。 不过,他的眼里可以没有来俊臣,整个河谷的其他人都不能! 这厮实在是太能挑刺找事了! 一旦闲下来了,最喜欢的就是满河谷转悠,碰上什么事总要插两句嘴。 极其不招人待见! 也不知道是他故意营造人设,还是本性如此。 章来贺还是住他的老地方,让他的两个儿子三个儿媳服侍生活。 他本来就是技术入股霍军的事业,如今又成了新奉贤庄的一员。 忙活起来以后,看老头气色反而越来越好了,大儿子二儿子最近估计在天天唉声叹气呢! 胡家玉胡雨两人跟着胡家堡众人一起居住,是在鼎耳山下。 胡家堡的众人得了应允,砍树和泥盖房子。 刘观作为一个具有环保意识的少年,当然不可能让他们漫山遍野围着圈的砍树。 只是规范出了很小一块树林,并且严厉规定,砍伐一棵,来日必须再种出一棵! 且新种的只是偿还他们现在盖房,与他们毫无归属关系! 这些就和牲口不能免费用,给庄户制衣的钱算借不算给是一个道理,防着以后事情多。 真要是现在不规定后,等他人生活安稳了,肯定要把树归为己有。 到时候不动刀子,话就不好听进去了。 河谷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内部的地,也是时候分一下了。 分过之后,还要赶快播种刘某人的玉米呢。 他之前问过了庄户里的老庄稼把式,得到的答案是可以种,但是不建议。 春播夏浇秋收冬藏,自然四季变换是有道理的,并不是自己胡来,这种子也能够顺顺利利地长。 逆着时节种,收成时间不好定不说,种过之后,冬天还要用力肥土,春天使劲翻土,才能勉强抵消这种胡作非为。 对这些,刘观倒无所谓。 再怎么样,总比饿死许多人要好! 谷内要种玉米这件事定下了,他刘观说的! 官家来改都没用! 为了修行,刘观连晚饭都没吃,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便当晚饭了。 一夜之间,更是修行不断。 每到烦躁的时候,他便出去晃荡一圈,然后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能够拥有主宰自己生命的能力! 不得不说,心理暗示还是有作用的! 第二天上午,他总算把这艰难的一天给熬过去了! 熬过去的第一时刻,他便让乔聪跪坐后,然后躺在后者娇嫩的大腿上,让她按摩脑袋,享受一下地主老财的福分。 “这种活真不是人干的。” 即便是被按摩得像要升天一样爽快,一想起一昼夜间的修行,刘观仍然是不自觉地打冷战。 “公子说什么事不是人干的?” “你不懂,修行。” 他睁开眼睛,被某一对东西阻碍住了视线,只能看见乔聪一点头发和额头,看不见眼睛。 他索性又闭上,开口道:“修行,就是……人想要变强的一个过程。” 乔聪呵呵的笑,“公子不是已经很强了吗? “那天一刀连人带马都给劈开,我昨天夜里还能梦见哩!” “那种强大是暂时的,虚假的,真正的强大,比那个要复杂得多。” 刘观随意胡说八道着,心思一动,脑袋往右边挪了挪,坐了起来。 “你要不要也修行看看?” “啊?” 乔聪眉头蹙起,脑袋上似乎飘出了一个问号。 “这东西不难,你也可以试一试。” 刘观打定了主意,连忙朝外面喊:“乔明乔月,纸笔!” 外面传来两声“哦”,没过片刻,两人便一个拿着纸,一个拿着笔走了过来。 两个小妮子倒是不傻,竟然知道让小乔初拿砚台和墨条,额头都蹭黑了! “公子!” 三个小丫头齐声声喊了一句,给乔聪都吓呆住了。 “你们三个,干嘛在我房门外面?” “娘亲说了,公子和大姐二姐在一个房间的时候,不能偷听!” “那你们还偷听!”乔聪几乎都要炸毛了,这正是她的房间。 刘观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起来,然后随手拿过纸墨笔砚,开始用自己独特的狗爬字抄写记忆中的长生功。 小孩子正是如此,越不让她偷听,她反而偷听的劲头越大。 好在他刘某人自己是能把持住的,不然他既然能这样,那肯定也就那样了。 飞花大草地写完这篇功法,那边乔聪还在一姐训三妹,他还要拦一下,乔颖也走了过来。 乔颖很讲礼数,恨不得八百里外喊一声,好给两人穿衣的时间呢。 通传完了半天,这位最是娇柔的大姐儿走了进来。 “公子,门外有些庄户,说是要见您,有事求您……” “有事?” 他皱了下眉头,随手指了指功法跟乔聪说了一声,便直接随着乔颖离开了。 乔聪得知了此事,也没了继续训斥的念头,匆匆地跟了出去。 一不留神,倒把房间留给了三只小的。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写的字诶,这是天,这是地,后面这几个是太初归源,气……” “乔初,别读了。” 乔明乔月一对眼神,连忙叫住了小妹。 “怎么了?” “你快去找阿娘吧!” “我听来先生说的,外面来卖糖人的了,阿娘总共买了六个,三个是公子的,三个是给……” 乔月话音未落,便见小妹像一头牛一样冲出屋去。 两人也连忙跟着跑了出去,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娘亲竹条炒肉的声音,以及小妹“哇哇”的哭声。 微风吹拂,没吹动树叶,自然也没吹动纸张。 第42章 一起告状! “求公子主持一下公道吧!” 门外,一个相熟的大娘如丧考妣的哭喊,属实给刘观哭愣了。 这是干嘛呢? 其他人一见刘公子出来了,立刻也是纷纷下拜,七嘴八舌地说话。 说了半天,刘观才算弄明白是什么事。 他们都是来告状的,告高顺的状。 刘观听了也觉得稀奇,高顺这才管了多长时间。 刚好整一天? 怎么搞得好像天怒人怨了一样? 他先劝住众人,然后点上其中的章来贺,一起往高顺的训练场所去。 场地还是昨天那个场地,动作却是完全不同了。 高顺的练兵法门,真的是奔着练特殊士兵去的! 刘观到的时候,护卫队的成员们正在抱着大木头往前努力奔跑。 据说,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木条对面劈砍,大锤敲木桩,踢木桩,打木桩,迅速刨出木桩,最后则是抱着木桩跑到另外一边,继续蹂躏那块圆木头。 训练极不科学,似乎完全是靠着主观能动性来的,不过刘观感觉,这是真本事。 即便是在闲暇之余,他们还要操练刘观教学的队列方式,集体行动,以及一些协作化的内容。 总的来说,刘观的这个教头算是招对人了,非常值! 不过,这种训练方式确实对身体不太友好。 刘观正在思索要不要让他缓一缓,慢慢来,章来贺就跟个老鬼一样飘到了身边。 “你觉得练的怎么样?” “公子,我只知道出多大力气,就有多大收成。 “高教头既然用这样的方式,就说明这对于练兵来说确实是有益处的,这时候多出些力气,收成总要应在战……” 章来贺极为小心委婉地提醒,倒是令刘观一惊。 这老头现在竟然这么……明智? 倒真有了几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意思。 当然,他也明白了过来,那就是训练这件事,他不能够胡乱插嘴。 章来贺其实就是在提醒他,这时候别管劳累,还是对身体的损伤,都是为了以后战斗不死人。 凭心而论,到底是训练时劳累一些心痛,还是战斗的时候让人一刀宰了心痛? 之前已经把这个承诺做出来了,现在自己又违背。 会不会伤高顺的心不说,对于护卫队而言,岂不是滋长了这种遇难而下的氛围? 要知道,他们以后可不是农民把式,是要去杀人的! 弄清楚了主次,明白不是动妇人之仁的刘观点了点头,直接抛下这里的一切,往公房走去。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软弱,不敢担责的人。 搞明白了这是必要的,那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么安定一下那些打抱不平的父母亲眷。 其实说实话,这些士兵可能自己都没什么怨言,反倒是那些人自发地心疼,才来求这件事。 当坏人这事他干不习惯,不过有个人倒是很喜欢这个活儿。 来俊臣对这种事当然是当仁不让,听刘观说到一半,他便明白是怎么个是非了,立刻起身,一个人去说服那一群。 没过两刻的功夫,来先生得胜归来。 “公子,这些乡野村夫,实在是不通事理!” 来俊臣愤愤不平道:“真的到了保护河谷的时候,莫说挨打,苦练,就是死伤也是不可少的事情。 “若是因为现在训练温和一些,到时候遭了难,我看才真该他们哭!” 一旁章来贺咯咯地陪笑,令刘观感觉头痛。 来俊臣这是不知详情,一时没把握住,喷了一下自己妇人之仁的事。 可是老章头总不至于因为这,就以为自己会攻击来俊臣吧?笑得那么开心! 看来,有这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倒是不会无聊了。 “先不说他们了,说一说咱们谷的其他事。 “你们两个,我之前问胡家玉了,问他认不认识什么先生医师之类的人,我想请来两位。 “之前许诺给庄户的,不是空话,我是真的打算弄起来,你们合计合计,出个办法?” “公子,真的弄起来一个书院,一个医馆,可是不小的开支……” 章来贺对这点是真的有些奇异,这不就是瞎说的承诺么?您老来真的啊! “开支再大也得搞啊,无产者无恒心,只有生活幸福了,人才肯为了保护这样的生活死心塌地。” 刘观在这一点上毫无商量与讨论的余地,“我不希望,在我管理许久之后,小阳河谷还是一见到山贼强盗,只会跪地求饶。” “公子真是如天恩德,庄户们指不定多感激呢!” “公子,我认识一个医师,就在枣社住着,可是现在请来不合适。” 章来贺自认输了一阵,不同于来俊臣的拍马屁,直接给出了一个方案。 “你,公子,我可以暂任教书先生,我也是读过几年书的!” “你这教书先生还是省省吧。” 刘观笑骂一句,直接拒绝了来俊臣的自荐。 刘观哪里敢让这家伙教书去! 你能教出什么学问来,怕不只是一堆阴谋论腹黑学大宗师。 “咱们谷内要务实,教学也要以务实为重。 “至于那种教圣人书的先生,随便找个关学之类的亲传就是了。” 说着,刘观又看向章来贺。 “不合适?这是怎么一说?” “公子行事仁义,可这世界上,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公子一般的。” 章来贺如实回道:“霍军个王八蛋虽然死有余辜,但有一句话是对的。 “现在招先生,招医师都不好招,等到明年这时候,就会很方便了。” “你是说,等粮荒?” 刘观自然一点就透,直接明白了章来贺的意思。 “不错,公子,就是等明年粮荒。 “现在那些文人医师,都还自矜身价,说不定还会跟公子摆一摆傲骨之类的,尽是些于事无补的东西。 “等到年末,官家兴兵之后,第二年必定粮荒。 “到时候,挨饿便足以让他们求着咱们进河谷了。” 刘观听得颇不自在,这章老头,似乎是对文化人有什么恶意的偏见。 就好像霍军妄图对女子极尽羞辱一般,章老头也想对那些文人极尽羞辱。 “不是这样的事,孩子们长大了,总归是要进学的。 “这样吧,先修着书院和医馆,至少得盖出两间房吧,到时候再想办法。” 签到高顺之后,一连好几天了,刘观还没有签到过什么人物。 只是一堆兵刃,以及一些护腿的绑带,甚至是一匹马。 这也再次说明,指望着签到抽人物不是万能的,至少也要让两人先打听着。 其实,大吉王朝此时的医师,技术已经很强了! 即便是前世的宋朝,也是中医技术的巅峰,甚至已经开始应用手术。 只是师徒传承制这种制度,将儒家文化嵌套一切的这种习惯,以及医师身份传承制对中医的破坏实在太大了,才会让这瑰宝暗淡失色。 眼下这时候,找一个好医师还是简单的。 只要张嘴说不出什么之乎者也,一多半便是了。 第43章 炸鸡做工薪 修建建筑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要摊在百姓身上的。 名唤劳役! 虽然各个朝代都有不同的解决方法,商品经济发展之后,更是多出了许多付钱请人顶替的好路子。 可是这个古老的活动,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 刘观要盖书院和医馆,就要雇佣庄户。 以他的思维方式来看,当然是要给工钱的,不然人家谁干? 可是仔细一算,才发现这工钱开支竟然这么高! 按照一人五十文那样给,搞不好盖好书院医馆,比他养同样时间的护卫队还要贵! “公子,这类事项,从古至今就没有给工钱的。” 章来贺做完算数,看见刘观面色不好,便已经知道了是什么原因。 “即便公子恩德如海,也不该开这个例子……” 刘观摇了摇头,“给工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给是不对的。 “可以苦一苦百姓,可不能让百姓一直苦,咱们河谷的庄户,胡家堡的乡人,哪一个不是因为大吉官府让他们一直苦,没了办法才来的? “至少在我这里,行不通。” 章来贺嘴巴略微张大,自家公子倒真是个想法稀罕的人。 他想继续劝,却又怕拂了刘观的念头,只能求助一般看了看来俊臣。 后者梗着脖子,老神在在的,看着快要睡过去了。 “小狐狸!” 章来贺心里骂了一句,旋即老狐狸自己点头笑道:“公子说的是,那您看,咱们怎么使动这些庄户?” 刘观沉吟了许久,身体后仰,抬头道:“章老,以前官府使徭役,都是怎么个法子?” “之前朝代的事我不知道,可是崇宁年以来,徭役总是愈加重了的。 “以往都是闲暇时去一月,春秋各有,道路上粮食自己担负,到了做工的地方再由官府负责。 “至大观年,已经成了闲暇时去两月,春两月由官府负担,秋两月,农民已经有了收成,便要自己负担了。 “现如今,请人代徭役,大约得个一贯钱了,再加上差人的茶水钱,农民根本请不起。” “听着挺离谱,可是也不奇怪,是官家安排得出的事情。” 刘观叹了口气,毫不避讳地说出虎狼之词。 这一句话,来俊臣倒无所谓,他一个破落读书人自己都骂官家多少回了,却是给章来贺吓了一跳。 “公子,您可不能这样说。 “官家的心思总是好的,都是底下的人把事情……” “我知道了,你接着说如何安排这书院医馆建制就是。” 刘观自己也知道这句话对一个心思还在大吉的老头是多大的吓唬,并没有咬着不放,而是直接谈正事。 章来贺松了口气,继续道:“公子若是要盖书院和医馆,依着我来说,每天管一顿饭食,就能招来不少人了。” “这不是和大吉的徭役……” “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大吉做徭役,虽说官府管饭,可是去的时候不拿上够吃的粮米,能把一个人给活活饿死。 “户部确实会拨发粮食,可那些粮食,到不了州县,就会被上面的老爷们截走,换成糙米。 “到了地方,这些糙米还要再翻一次,变成掺着土灰沙石的坏米,临到工地,还要把米饭做成米粥,方才能到农民手里。” 刘观委实没想到,这一环节都要贪? 难怪一句“莫道石人一只眼”,就能掀起天一般高的浪潮! 但凡是老爷们做一点人,也不至于搞得天下火上浇油一般。 “咱们这里管饭食,应该不至于有人要贪图那一点东西吧?” 刘观回头,瞥了一眼来俊臣。 后者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嘿嘿笑道:“公子放心,莫说饭食,整个工程里,谁敢贪一个子,我就让他后悔生到世上。” 本想给自己家儿子找来个轻松事的章来贺迅速摒弃了这不成熟的想法。 这事,还是找别人吧! 按理说,他和来俊臣也算搭伴了一些日子,两人之间关系还算不错,即便偶尔小小地坑对方一下,也是无伤大雅的。 可是章来贺始终记得那晚来俊臣掏心掏肺的场景,他不认为,自己就能得了这个人的真心。 真要是把他当成亲密无间的同伴,一起试着蒙蔽刘公子,一开始,他肯定是不会揭穿的。 等到他揭穿的时候,多半要把人打到死无葬身之地才算了结! “咱们这边饭食也能省一省。” 都想按照两人所言定下的刘观突然一愣神,然后惊喜地想起了自己的炸鸡。 “让庄户们自己带饭,但是,咱们每人每天提供一桶炸鸡怎么样?” “炸鸡……” 两人都是一呆,旋即意识到,公子那神奇的术法,竟是毫无损耗的吗?! 两人本能的以为,公子之前的那些神仙手段,就好像话本里的张果老等等神仙一样,是要折耗修为的。 没想到,公子竟然愿意拿这个来招揽工人。 到底还是来俊臣年轻,反应快一些,连忙道:“公子若是可以这样,那来做工的庄户肯定是踊跃争先!” “不止如此!” 章来贺连忙接上,“公子做的那种鸡肉,味道甘美香酥,莫说是提供一桶,便是两人提供一桶,来的人也得络绎不绝。” 要知道,现在买只鸡都得三百文呢! 这可比开几十文的工钱要值得多! 对于刘观来说,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意义。 虽然说他平常不曾歧视或嘲笑过那些农户,可他打心底里还是觉得,如今的庄户,实在是太矮小了。 几乎人人都跟他乞讨那段时间一样,一张人皮包着排骨一样的骨头架子,完全看不到什么力量。 可那天见到的大白高人……或许也有那是贵人的缘故,身形着实是要高大威猛的! 若是可以改善一下这种强弱,那也不会让京西西道百年里屡屡遭遇劫掠了! 何况自己的炸鸡是健康配方,吃下去总不至于长得痴肥。 商量到最后,制定的章程在刘观看来还是有很大的不公,不过至少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可能说得上是待遇之最了。 做工的人每日发放一只炸鸡,其余饭食自带,同时庄上提供各种消暑止渴的饮水。 为了防止人人贪图每天的炸鸡而故意偷懒拖延工期,还要设置一个考量辞退重纳机制,干得不好的人会被解雇。 从开始执掌奉贤庄,刘观就意识到了。 全靠自己的炸鸡来供给天下,只会养出无数懒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东西,只能当做一种应急的东西使用。 例如现在,它便堵上了财政亏空。 第44章 来先生的钓鱼大略 两处工地招工的信息一发出去,那些咒骂来俊臣的庄户们也都没了话语,纷纷赶来应聘。 这等条件,比给官府做劳役要强太多了! 蜂拥而至的劳工并没有令刘观感到高兴,因为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奔着每天的炸鸡来的。 等到他们真正开启民智,为了自己和下一代来,这个世界才算走上正轨。 不过,没感到高兴也不代表着他要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众人。 毕竟更多的庄户之前都从未吃饱过! 书院的地址设立在元宝山的另外一边,同样平坦,环境清幽,适合学习。 医馆设置在鼎耳山脚下,同时划出了十亩平地与半片山林,留待回头种植药材。 大规模的种植永远是降低成本最快捷的方式,哪怕心理上会感觉药效差一些,也总比一点药都没有的好。 招够六十人后,把整个河谷压榨到几乎没几个人闲置,各项工作终于全面铺开了。 原先庄户家里的女人们负责谷外农田里的工作,以及协助胡家堡的一些老弱病残,在谷内开始播种刘公子那奇奇怪怪的植物。 大家都觉得这是刘公子的好奇心,带着一种玩乐的心态,也就没太把这放在心上。 反正今年播种已经是乱了时节,按照以往种植来看,收成会少得出奇。 左右都是啥也落不到,还不如满足一下刘公子的趣味。 五十人的护卫队在高顺的调教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军事训练,三五天,便已经初具雏形。 高顺在自己传统的打熬气力之法外,加入了刘观锻炼纪律的那一套,虽然惹得更多怨言,但不得不说,效果出奇的好。 对于这些埋怨的话,高顺的处理方式比刘观直接多了。 那就是打! 你觉得你不用练,不支持,等等。 只要你有意见,那就可以单挑一下高教头,只要能打赢了,高教头就听你的。 这个其实很不公平,刘观能看出来,高顺至少是个六品武者! 虽然他这个六品武者应该是强在军事以及技艺上,在力大无穷和杀伐两方面或许比不过鲁达和武将地板砖华老哥,却也足够寻常人看得了。 刘观自己开了那么多挂,现在也才九品半! 不过高顺也说了,那些护卫中,还真有一个出色的。 胡家玉很出色,如果有功法辅导,应该会很快成为九品。 刘观自己的长生功注重气力绵长,养身体的,并不适合沙场作战。 因此,这种事情也只能交给高顺来自己决定,要不要把自己的法门传出去了。 六十人的建筑队,则是分成了两班。 一班书院,一班医馆,速度还都不慢。 这年头盖房子也就木板,黏土,石头几种东西混搭使用,不用钢筋水泥,人力都是足够的,且速度不慢。 小一个月时间后,整个河谷都有些模样了。 生活一旦安稳下来,有些人就忘记了仇恨。 不少胡家堡的人,就在这一个月间,便渐渐忘记了自己被掳走的亲人,打算重新组建家庭了。 这是封建时代“草民”的特殊性,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如此。 毕竟不是什么大家族才能够流传子孙后代,真正能够把血脉延续下去的,反而是所谓草民。 于这个时代而言,百姓真的如同野草一样,在各种各样的凌虐下,四处流窜,却又能够生活。 一旦有机会繁衍,他们就会迅速产出后代,然后将“草民”这一身份延续下去。 王公贵族于明清前,每逢大变革总要死个遍。 能够传承千年的,只有这些野草。 刘观很不喜欢这种习气,可他也不能去鼓动仇恨。 他也只是默默积蓄力量,只期望在庄户们彻底忘掉仇恨前,能够将这仇恨报复回去! 这个时机很快便来了,只是来的有些诡异,甚至还掺杂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又是一天清晨。 胡建斗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又有些憋不住尿意了,连忙“诶”了几声,呼唤那个被安排来照顾自己的王八蛋。 “诶!诶!诶……” “叫什么叫,个老衰种,你要死了?” 洪二破门而入,手里提着一个夜壶,极不耐烦地给胡建斗脱了裤子。 “上吧。” “我怎么上!” 胡建斗气的吹胡子瞪眼,手连连拍着床铺。 洪二只是双臂抱胸冷笑,“你个老小子,该怎么上就怎么上。 “你以为老子是你家那些没种货?呸,老子才不伺候你!” 胡建斗感觉自己受了莫大的屈辱! 可是,他又不能真的尿裤子了,因此,也只能慢悠悠地起身,然后一泻千里。 “呵,老东西,这不是走路什么的都没毛病么。” 洪二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拆穿胡建斗在晚辈们面前演的戏,然后直接收走夜壶,看也不看一眼。 “唉,造孽啊,造孽啊……” 他嘴里念叨着,跺了跺脚,又颤颤巍巍地躺在了床上。 要说这俩人住到一块,还要从胡家堡众人来到河谷第一天开始。 胡家堡一行人到了河谷之后,没有居所,自然是要靠着自己那些人去修建。 房子盖好之前,这些人也就不免要风餐露宿一段时间。 即便是刘公子特别允许了他们暂时留住各种能避雨的地方,可是,这睡在外面,年轻人还行,老人是真的不行。 也不是老人不行,大部分上年纪的也好打发,唯独胡家最大的老人,那些小辈们的三爷爷不能遭受这风吹日晒啊! 于是,胡家玉就委托来俊臣,说找一户闲一点的人家,安置一下他的三爷爷。 最好是能帮着伺候一下,胡家堡的人可以给钱,现在虽然给不起,可之后肯定会补上。 胡家玉也委婉的说了,他这个三爷爷脾气不是很好,需要找一个能接受别人性子差的。 来俊臣满口答应,这种事,他怎会拒绝? 只是不知道是记恨胡家的几个少年打过他,还是确实要整治胡家玉的三爷爷。 他转头就找来一个能帮着伺候,并且性子挺差的。 洪二! 这泼皮无赖现在在河谷内名声算是毁了,没人怕他,自然也就没人让他占便宜。 他又不像以前一样,霍军管着吃喝,然后借他来吓唬人。 至于种地? 让他洪二爷种地?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正愁着没个过日子方式呢,来先生就提供了这么一个。 照顾胡建斗老爷子,钱的话先由刘公子垫着,回头胡家堡人把钱给刘公子,总是亏不了他洪二。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洪二还有什么拒绝的,连忙接受了。 直到真的开始接触,一个老泼皮和一个老的有文化泼皮,每天能有什么事? 这两个人,一个倚老卖老,非打即骂。 一个非打即骂,最是不管你道德体统。 碰到一块,一天到晚冲突就没停过。 两个人整天互相辱骂不停,胡建斗也是彻底被制裁了一把。 而且,洪二也不知是不是怕老头子告状,已经是隔绝了老头和外人的交通…… 胡建斗早就憋着告状了,可是住进来到现在,他一共也没看见几眼自家人! 自打范文正公设立族产族规以来,一姓一家之间,年龄最大辈分最老的人,便可以无条件地强迫任何人服从。 胡建斗弟兄三个辈分最大! 老大年轻的时候,保护胡家堡,让大白高人打死了。 等到中年,老二也为了抗税,被官府的人给拿去砍头了。 只剩下他一个混吃等死的老三,硬生生捱到大多数同龄人都入土。 这样一来,他自然威武了起来! 先是把大哥二哥做的事全部夸到自己头上,再是扭转自己的身份,从一个读过书的混混变成了官场昏暗,屡试不第的文化人。 靠着这点辈分,胡建斗这些年没少欺负自家的这些晚辈们。 打骂都是常有的,要是惹怒了他,动辄还要被打一顿棍子。 就连他那贴身侍候的仆妇崔氏,也是一个子侄的媳妇,让他用尽了手段,逼着和离,又弄到自己身边的。 如此顺心如意的生活,在一次官府逼粮之后,竟然就这样没了。 气得他真是差点没给崔氏的软肉捏烂! 不就是逼粮么?你们这些小辈卖一卖儿女,给上不就是了? 郭巨埋儿不懂吗?一群忤逆子! 也正是因此,胡建斗之后才会一直拧着那些小辈。 饿?饿也忍着,就不让你们去抢,去讨! 不是讲究吗?那就讲究到底! 反正他胡建斗一直是有吃的。 直到几个年轻人,真的出去了,他才有些慌乱。 他本想看一看,能不能沟通清风涧的强人,然后蹬下胡家这一群已经不管用的人们。 谁知道,强人没沟通上,红枣小米没带回来,崔氏反倒让人扣了! 一气之下,他只恨不能把那些小辈都弄死! 都怪你们,你们老老实实摘果子打猎侍奉长辈就不行么! 事到如今,他被抛在洪二这里,已经是彻底没了权力。 听说这个奉贤庄倒是挺强的,可这不是他的地盘,也不听他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什么劳什子刘公子,不知道尊老,想来也不会成什么大事。 像他这种长者,难道不该住进半山腰那个大院子,再找几个美妇侍候一下吗? 躺在床上的胡建斗不知是第多少次翻来覆去地想这些事情,禁不住地唉声叹气。 人心啊,道德啊,都崩坏了。 直到他听见门响,下意识地赶紧闭上眼装睡,以逃避洪二有可能拿他出气。 一个月前就有过! 那天下午洪二不知道去哪里跪着了,膝盖上都是土。 进门便给了他一顿老拳,好悬没给他打背过气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胡建斗也能说服自己,就当是被狗咬了! 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洪二那大嗓门,反而听见一个细声细语的声音。 “三,三爷爷,我来看你了。” 一个面容憨厚,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走到床边,老实笑着。 胡建斗看了便叹了口气。 这个人叫胡牛,倒是够孝敬长辈的,可是脑子有点呆傻。 他也是不待见看见这个傻大个,平日里能躲就躲过去了,如今却是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胡牛,你来干什么?” “三爷爷,我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看!看!看!” 胡建斗恶狠狠地在胡牛脑袋上打:“你单看,有什么用?! “你回头成亲洞房,把我扔炕上,你单坐着看吧!” 胡牛呜呜呜地小声哀嚎着,不过还是不躲,只是挨打。 “滚吧,看见你就烦!” 胡建斗毫不客气地让对方滚,翻身躺下的时候,心神却是一动。 “回来!”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胡牛下意识一抽眼睛,仿佛已经感觉到了疼痛一般。 他却不知道,胡建斗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种美妙的幻想。 是啊,他之前不能给李大虎什么好处,李大虎当然要扣下崔氏,并且任由他自生自灭啊!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有好东西可以献给李大虎了啊! 这个庄子,不就是好东西么! 只要把这个庄子献给李大虎,还愁崔氏回不来?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这庄子里当个管事的,说不定还能在李大虎那边当个军师什么的! 一想到这里,胡建斗感觉自己兴奋至极,好像年轻了许多! “回来,胡牛!” 他又大喊一声,旋即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只能连忙压低了声音。 “我问你,你能出了这个河谷不能?” 胡牛懵懵懂懂的,半天之后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能出去,那你能不能找到猴子坡?” 胡牛仍旧是点头,只是这次迟疑地久了一些。 “那就好!” 胡建斗一个激动,直接走下地来,行动敏捷。 其实他本身也没有那么衰老,只是平常装老装习惯了,以至于只要不是在这傻子面前,总要扮老。 “到了猴子坡,往南走……” 胡建斗给胡牛指了一条路,然后道:“那里就是清风涧,你能听明白不能?” 胡牛茫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胡建斗气得都要吃人了,瞪了胡牛半天,随手拿起门闩来。 “脱掉裤子!” 胡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只是抓紧了自己的裤腰带,连连摇头。 “我让你脱掉裤子,脱!” 胡建斗愈加暴躁,胡牛也害怕得很,连忙脱了下去,撅起屁股。 “三爷爷,疼,疼得很……” “疼?疼你就记住了!” 胡建斗拿起门闩就是一顿狂打,打得胡牛身子乱动,脑袋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最终,他总算记下了这些路,走路也成了一瘸一拐的,裤脚更是落了些血。 “记住,到那以后,找住李大虎老爷,告诉他,跟着你走,就是一个极好的庄子,是胡建斗献给李大虎老爷的,求李大虎老爷……” 胡牛一边抹眼泪一边复述,直到几乎没有问题了,胡建斗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好了,这样就行了。” 他大手一挥,“你去吧,今天就去,直接就去清风涧。 “记住,路上不管是谁问你,你都说是先找东西吃,马上就回来。” 胡牛艰难地点了点头,让他记住这么多东西,确实太难为他了。 “好了,走吧。” 胡建斗继续躺回床上,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错不了,只要把这个庄子献出去,想要什么没有啊? 满怀幻想的他在床上扭来扭去睡不下,却不料,屋外的胡牛,一瘸一拐的身影完全落在两人眼中。 第45章 针对自己人的阴谋 “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 洪二殷切地回应着来俊臣的话,“来爷,您真厉害,这都猜得到!” “本来就该是。” 来俊臣嗤笑一声,“先前我只是觉得这老头不对劲,以为只是倚老卖老,就下了这么一步闲棋。 “没想到还真让你给中了一下。” 洪二羞涩笑笑,一脸邀功的样子。 “也是这老头自己傻,天天说什么迟早把清风涧的李大虎引过来,好弄死我之类的话,我不举报他,实在是有点不合常理……” “这件事做的不错,不过现在还没有坐实。” 来俊臣叹了口气,起身道:“那个老头现在腿脚还灵活的,天天躺着不是个事啊。” 洪二心里一抖,抬头道:“爷,你的意思是……” 来俊臣点了点头,“四肢不能动的人,才天天躺着,不是吗?” “是,是,爷。” “你会治这种病不会,用不用我教一教你?” “不用了,爷,我知道,一攻人的后腰,使劲大了,人全身就不能动了。” “一个老头子,不会失手吧?” “不会!” “那就行。” 来俊臣努了努嘴,“去吧。” 洪二当然不愿意动用这种残酷手段,可是他又哪里敢反抗来俊臣? 只是,还没离开,来俊臣便又叫住了他。 “胡家玉最近在咱们谷内真是得威望,你帮我问一问,是不是胡家玉为了他娘,才让那个傻大个去找清风涧?” 洪二一愣,傻大个到底为了啥您不知道? “来爷,这样问,玉哥儿……” “玉哥儿?” 来俊臣睥睨着他,“你和他很熟吗?” “不熟,不熟……” “让你问就问,哪那么多废话? “记住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可一句也不要说出口,不然的话……” “来爷,我懂,我懂……” “哼!” 来俊臣冷哼一声,长出一口气又道:“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不也是担心有人私通外人,祸乱咱们奉贤庄吗?” “是,是,来爷您说的是……” “告诉老头,这种里外勾结的事,总得有个主谋,其他人才好脱罪。 “至于谁是主谋……只要公子觉得谁是,落在我手里,他终归会认的。” “来爷,我懂!我明白!” 洪二打了个冷颤,旋即义无反顾地往自己家走去。 没办法,既然决定要帮着来俊臣做事,这种恐惧与心理上的折磨。就始终逃不掉的。 还好,用不着他丧命,只是弄残一个糟老头子…… 来俊臣则是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跟着那个瘸子傻大个走着。 现在把情况如实通报给公子,可以挽救一场危机,定一定罪人,似乎非常完美了。 可是,有一种做法,比这个还好。 那就是不通报给公子,先把这事给坐实到胡家堡这一群人这里,再去通报。 既没有危机,还能够让自己更获信任。 弄残胡建斗,就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这种人,没什么义气人性可言,只要让他不能反抗了,他比谁都听话,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 只要再把那个被派出去传信的同样收买了,就可以嫁祸给胡家玉。 胡家玉意图卖了整个庄子,换来他娘亲,同时也做清风涧的贼头。 到时候,自己去公子那边报功,胡家玉肯定否定。 可是,这种事本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也是了。 自己定然可以更获得公子的信任! 来俊臣总觉得,这些学问就跟天生的一样,莫名出现在自己脑子里。 他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比公子强,因为那等通天手段,把他累死也学不会。 可是他可以成为公子最得心应手的人,最好是能借着公子的威势,做成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悄悄地跟着胡牛走了好久,快到谷口时,他才叫住前面的人。 “我知道你的事了,朋友。” 来俊臣脸上挂着诡谲的笑,“只要你帮我一件事,你的事我可以不揭发。 “公子待人宽容,只要你听我的,不会有事的。” 他开门见山,没想到对方竟然来了一句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我要去找点东西吃。” 胡牛说完,就愣着头继续往前走。 傻子? 来俊臣一愣,连忙又跟了上去。 “你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要去找点东西吃……” “……你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了胡牛,对方一停脚步,道了声:“我是胡牛!” 来俊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心道糟糕。 是个正常人也好,是个傻子也好,都能操控。 可这东西时傻时不傻的,最是控制不住。 一个不留神,在他这个环节崩盘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来俊臣连忙温和笑着,“胡牛,你过来。” “我要去……” “胡牛!” 来俊臣听得头痛,只能大喊一声,吓到对方。 他的手,已经是伸到了怀里,摸到了匕首。 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为了夺得上位者的信任,他可以付出很多东西,自然不怵杀人! 等到胡牛再度往前走,他连忙扑了上去,掏出匕首,就是一顿乱刺! 等到胡牛不堪伤痛倒下了,还没有哀嚎出声,他又把胡牛翻回正面,继续一顿乱刺! 直到面前的地面都被血染红,他才恢复了理智一般,哆哆嗦嗦地走到一旁,找了一棵树,用力一撞。 “咚”一声,他的脑门便见红了。 “来人啊……来人啊……” 他嚎叫了两声,感觉脑袋眩晕不止。 第46章 一处破,处处破 “什么?你说什么?” 正在工地上陪着庄户们一起吃炸鸡的刘观听到章来贺声音时整个人都一愣,直接站了起来。 旋即,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对周围庄户们道了一声:“各位,有些事叨扰,我先过去了,你们慢吃。” “公子尽管去,吃饭这事情,就不劳烦公子费心了!” “公子莫要把自己累着了……” “折家娘子,你那五大三粗的,公子累不着也相不中你。” “呸!你个该横死的货,老娘……” “哈哈哈哈……” 听着一群做工的和做饭的折家娘子互相调侃谩骂,刘观也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然后跟着章来贺走向远处。 大吉王朝这时代,本就是市民文化高度发展的时期,百姓们对上位者是很喜欢调侃的。 甚至就连东京城内的官家,每年都有几次与民同乐的机会,虽然只是百姓离得远远的,看一看官家的尊容。 这很难说得上是对还是错,不过刘观本来就不喜欢太把自己神秘化。 他又不是东岛的天皇。 跟着章来贺来到稍微偏僻些的地方他终于能听一听对方那个震撼的消息。 “来俊臣受伤了,和一个要背叛咱们河谷的叛徒打架受的伤。 “不过,那个叛徒也让他打死了,匕首扎死的,人都烂了。 “听他说,这里面有胡家玉参与,好像是他们胡家堡打算夺权,然后去投清风涧的李大虎,胡家玉换回自己娘亲……” “打住打住!” 刘观异常震撼地看着章来贺,“合着胡家堡的人到河谷这里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章来贺腼腆笑了笑,“都是来俊臣说的,我只是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观面带无语,“你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种话是能随便就说的吗?” “公子且恕罪,我这不也是被这事情吓到了嘛……” “他现在在哪儿?” 刘观没兴趣再听章来贺的“复述”,干脆去找来俊臣算了。 “在公房那边,据说是要把高教头叫去,先把庄户们的护卫队成员全部叫起来,然后直接一下子把这事情给清理了。” “不能这样做,什么都没有调查清楚,直接就去抓人,这怎么行?” 刘观忍不住冷声道:“即便是真有阴谋,则只能秘密处理。 “不然,助长了这种互相监视内耗的风气,咱们庄子才是真要完了!” “公子高见。” 两人匆匆往山下赶去,不多大一会儿,就来到了公房之中,见到了正在包扎的来俊臣,以及一具尸体,一个躺在木板上起不来的人,和洪二。 “怎么一回事?来俊臣,你说。” 刘观直接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吩咐了一声,摆出了审案的架势。 “回公子,这事……” 来俊臣悲戚至极,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叹了口气。 “这话我都不知如何开口。 “我与胡家众人,虽然结识不太愉快,可是在谷内的这些天,他们已经是和我的兄弟一般重要。 “今日乍一知道,胡家弟兄之中,竟然有人试图勾连清风涧,夺去公子的奉贤庄,我真是心如刀绞一般……” 来俊臣絮絮叨叨地把这一干事情全部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公子,事发突然,这个叛徒又是如此高大,我实在是拿他不下。 “再加上他又下狠手要杀我,情急万分之下,我才杀了他,真不是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没有故意杀了他,以不留活口的意思,是吗?” 刘观直接把话挑明白,弄得来俊臣有些尴尬,却也只能点头。 令来俊臣有些迷惑的是,公子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呢? 毕竟,以当初一言不合就清除霍军的态势来看,知道这事情,无论确实不确实,刘观应该都会先强势镇压住才对。 到时候,几番供词一说出口,来俊臣毫不怀疑自己会更受信任。 可现在…… 他哪里知道,刘观打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对外,对生疏的时候,刘观可以给予他几乎完全的信任。 甚至在两人看法相似时,也不惜给他权力。 唯独对于这种内斗专家,官场鲶鱼,刘观几乎不相信他关于自己人的任何指责。 也是前世的来俊臣,把自己名声搞臭了。 罗织经这种没错挑错的秘籍都编得出来的人,会对同僚们有什么情谊? 众人心中都在胡思乱想时,躺在木板上没动唤过的老头开口了。 “这个就是……” “公子,这个就是胡建斗,玉哥儿他们的三爷爷。” 洪二连忙指认,双膝一软,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刘观知道叫他起来说话也没用,索性直接开口问胡建斗。 “老爷子,您刚才说什么?” 胡建斗双眼氤氲浊泪,嘴巴张了几次,却是直接呜咽一般道: “老爷,我冤枉啊。” 刘观脑袋更大了,这上来就喊冤是什么意思? “全部都是胡家玉指使的,是他逼着我说给胡牛,让胡牛去寻清风涧的,这里面没有我的事啊!” 愚蠢! 来俊臣几乎都要吼出声了,眼睛瞪得溜圆。 这时候,胡建斗这个老王八竟然是想着自作聪明,开脱自己! 胡建斗这样说,相当于把罪名完全推给胡家玉,然后他自己便落得安稳。 可来俊臣一开始要做的就是莫须有,不然刘观和胡家玉一对话不就全曝光了?! 胡建斗一句话,直接摧毁了来俊臣至少八成的准备! 听了胡建斗一句话,刘观心中立刻就警醒了许多。 他反复狐疑地看了看几个人,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胡建斗身上。 老头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不断往下掉。 如果说是恐惧的话情有可原,可是一个恐惧至极的人,怎能和这个老头一样,说话那么伶俐? 他慢慢走了过来,看着老头的脸,又看了看老头的下半身。 “这个胡建斗,一直不能下床来着吗?” 他向来俊臣问道。 因为胡家堡众人赶来时,可没有一个这样的高度残疾啊! 来俊臣的呼吸也越加粗重,心中各种念头疯跑! 他一开始让洪二弄残老头,为的是让后者害怕。 没想到这个胡建斗,都残疾了,竟然还能坏事! 早知道还不如跟胡牛一样,做个不太圆满的死无对证局。 “公……” “罢了,不用你说了。” 刘观直接看向章来贺,“把胡家玉叫来吧,我一个一个地审讯。” 第47章 反内耗与对外冲突 针对一个团结性不强,并且心理素质较差的犯罪团伙,最有效的审理方式,永远是囚徒困境。 虽然这点小伎俩说不上多么的优越,但是刘观相信,在对付眼下这个情况时,是该有些作用的。 除了来俊臣,他并不觉得其他几人有什么心理素质可言。 果然,当他们分别处于不同房间,恐慌立刻便开始蔓延了。 洪二的主心骨就是来俊臣,离了来俊臣,当时便开始出汗,甚至都想主动交代。 毕竟,来爷上面还有人不是吗? 已经瘫了的胡建斗被来回运输极为疼痛,疼痛过后,他也开始想自己的活路。 在他看来,跟着来俊臣那样说,自己才是必死无疑! 必须要在死路里面,找到一线生机才是! 至于来俊臣,则想痛斥两个猪队友! 这下八成要完蛋了! 他几乎是已经开始想自己要如何认罪了! 里面三人做何想法不提,胡家玉被带到院子里,看见胡牛便愣住了。 “牛哥?” 他连忙趴跪在地上,仔细检查着尸体,旋即才想起什么一般,连忙来见过刘观。 “没必要那么多礼。” 刘观摆了摆手,指着胡牛。 “认识吗?” “那是我一个族兄,打小脑子不太好使,不过人老实至极。” 胡家玉老老实实回答,情绪复杂。 毕竟,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胡牛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也不是之前的愣头青了,没敢一进门就表态,生怕把自己也落进什么事件里。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还望公子明示!” 胡家玉后退一步,躬身拱手。 “没什么可明示的。” 刘观回头看了一眼章来贺,后者迅速会意,走出院外,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胡尧叔,现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像当初在大道上碰见你时一样。” 胡家玉心知事情严重,心中焦急慌乱之余,直接便跪了下去。 “公子有话请问,我若不说实话,出门便遭了雷劈死!” 胡家玉竖起右手,赌咒发誓! “娘亲被抓,你定然是心里急迫到了极点。” 刘观仍旧用冷淡的目光瞥着对方,心中却已经完全相信了对方无辜。 “这些日子,你不会做了什么错事吧? “现在如实说来,我或许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严厉的处理。” 胡家玉咽了口唾沫,眼圈微红。 “掠母之恨,我从未遗忘过,可是公子,也正是因此,我在高教头手下操练,向来是最争先的! “我当然想要去报仇,接回母亲,可我更知道胡乱行动的危害性,我不会毁了整个奉贤庄,就为了自己的私事。 “莫说今日做什么,即便是来日护卫队训练有成,公子不愿出兵,我亦不会自持身份哀求,只是默默辞行,自行营救。 “公子若说我做了什么错事,我……” 眼看胡家玉已经情绪激动到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了,刘观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起来吧。” 刘观说完,也并没有伸手去搀扶,只是远看着天空出神。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过,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他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在乎胡家堡被掠走的人。 这也是给今天遗留下了这个漏子。 实际上,如果把兵器全部发给高顺目前的队伍,再加上那些工人作为辅助,现在小阳河谷的实力,已经完全不输清风涧几百人的山贼了。 说是几百人的山贼,其实真正精干的,能有十五个都了不得了! 要知道大吉的部队,即便是禁军在战场上都是成千成万地逃跑,更别提这些破落户组成的厢军。 能不能有那些工人的战斗力都两说。 “这件事和你的关系不大,你回去吧,继续训练。” 想到最后,刘观叹了口气,开口道:“传两个消息。 “一个是传给高顺,问问他何时能够还击清风涧,以及他能不能帮上忙。 “第二个是让你们那里的人来收尸。” 胡家玉眼含泪光,真切地磕了一个头,起身又道: “公子,我能否问一下,到底是谁杀了胡牛?” “这件事我还没有查清楚,些许谣言,你也不要轻信。” 刘观瞥了往里的院子一眼,“总之,与你那位三爷爷脱不开干系。 “目前看来,是他想要将咱们庄子交给清风涧,拜托了胡牛做这一件事,只是碰巧被咱们庄上的人拦下来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这样?” 胡家玉面带怒火,显然是没想到,胡建斗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眼下整个京西西道,还能找到一处比奉贤庄,比小阳河谷还要好生活的地方吗? 他老人家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折腾自家的人呢! “这件事已经发生,我自然会妥当些处理。” 刘观稍显温和了一点,却并无一丝软弱之态。 胡家玉一滞,已然是明白,刘观打算替自己解决一个大麻烦。 即便胡建斗再怎么难为他们胡家堡的人,终究是长辈。 有些话,他要提出来,那就是大逆不道,要扒皮抽筋的! 刘观肯为他做出来,解决了这个往后可能会越来越显得臃肿的麻烦! 更何况,刘观还有要攻打清风涧,替他们胡家堡人夺回公平正义的意思! 这种东主,哪里去找? 胡家玉深吸一口气,后退三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刘观叹息一声,推开里院的门,又走到来俊臣房前。 来俊臣在里面早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仔细听着所有动静,此时听见刘观停在门前,自然恐慌,连忙跑过来打开门。 “公子,您听……” “进去再说。” 刘观止住了他要张开的嘴,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他这些日子长生功已经渐入佳境,虽然还是个九品半,但是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以他现在的力道,加上奔雷刀的刀术,二三十个人不在话下。 即便是那一日定安县内的大白高骑兵,一对一并且战马不冲锋的话,他也不会落败的。 更不用怕只会捅刀子的来俊臣。 “公子,我真不是恶意做这些事,是……” “是我的错,我忘了给你说了。” 刘观摆摆手,示意来俊臣先闭嘴。 后者只能静静聆听,一副不愿意错过一个字的模样。 “来俊臣,今日跟你说了这个事,若你下次再犯,就一定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下场了。” 刘观面色严肃,完全没有平日的悠然与笑意。 (下一章出金) 第48章 厢军真实战力 听刘观说这些,来俊臣是紧张又轻松。 紧张是因为,刘观动真格的了! 他能感觉到的,对面这位总是微笑的公子,真的在想杀了他的事情! 轻松的却又是,听起来,公子好像还要再给一次机会! 于他而言,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活命的机会啊! 他知道,自己现在远没有那么乐观。 公子说心善那是绝对仁慈,可是他的恶,也是毫不留情面的。 如果自己仗着现在有了轻松过关的可能,就开始再谋划什么。 那等待自己的,恐怕就只有死了! 于是,来俊臣直接哭了起来,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刘观会因为他落泪而放弃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哭诉起来似乎更好一些。 “公子,全怨我,这件事全怨我。 “我想着胡家玉那么遵从他们家这位三爷爷胡建斗的话,胡建斗又派人出去通风报信,便以为胡家玉也掺和其中。 “后来更是为了这一点杂念做出了错事,虽万死不辞,可还盼望公子念在我尚且有用的份上,饶我一次吧……” 刘观凝视了他许久,直到来俊臣哭声渐渐衰弱下去,这才道: “若是针对谷外之人,亦或者是我有所怀疑之人,我怎会对你如此严苛?我倚重你还来不及! “来俊臣,你把我想错了,我本就重感情,岂会因为什么事情厚此薄彼? “你和胡家玉都是第一批跟着我的人,无论如何,我对你们的信任都是相同的,我今天杀了他,明天你还能落得安稳吗?” 趴在地上的来俊臣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应在行动上只是更加诚恳地磕了两个头。 “这段时间你先别管着河谷的事了,先去医馆那边的工地上,看着修好了,之后再说。” 人心到底隔肚皮,刘观也不知道,嘚吧嘚说了这么多,来俊臣到底能听进去几个字。 不过,以他的智力水平,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弄什么幺蛾子了。 这倒是也反应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来俊臣始终是一个酷吏。 让他负责做一些黑活儿可以,真让他执掌一些事情,会出乱子的。 处理事务,还是要用专业的人才。 想到这里,刘观就头痛。 毕竟老会计章来贺虽然处理事情圆滑老道,但是只要刘观一点不盯着,这老登绝对立刻整个活来。 即便是管理一个小庄子,一个河谷,还是人才太少了。 就在来俊臣以为自己今天终于无事了时,刘观把他的匕首又扔到地上。 “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两个人都知道你栽赃胡家玉吧?” 来俊臣抖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有别的人吗?” “没有了,公子,只有他们两个。” “那你还轻松些。” 刘观颔首道:“未来胡家玉可能会执掌护卫队,高教头是有大本事的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身边的。 “你栽赃他这件事,让他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 来俊臣咽了口唾沫,眼神坚定: “公子放心,胡家玉绝不会知道!” “那就最好,你们还是和睦一些好。” 刘观直接背着手走了出去,一路不停留,径直走出了这座公房。 才一出门,他便听见了洪二求饶,以及胡建斗破口大骂和求救的声响。 只是这些声音消失得无比果决! 知晓发生了什么的刘观倒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这两人实在也是自身问题太大了。 为了维护河谷的稳定,还是牺牲一下他们两个吧。 出来以后,他没有直接回工地,只是在河谷里瞎走,偶尔和相碰见的人打个招呼。 没有什么能人辅佐,他就只能定规矩,然后自己总揽一切。 这些事情听起来简单,实际实行起来也是够人头疼的,愣是给他想得整个脑子昏昏沉沉。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到了训练场,看见了大力对夯的“士兵”。 高顺见到他过来,以为有什么事,安排了下训练事项,立刻走了过来,叉手一礼。 刘观却随意地很,随便找了一根圆木坐下,还不忘问道:“高教头,胡家玉跟你说那件事了吗?” “公子说的是,想要清剿清风涧山贼的事?” 刘观眉头一挑,高教头好大的口气! 他只是说要打一场,实际目的其实是秀一下自己的肌肉,然后换回一些利益。 高顺开口就是清剿,倒有些“酒且温下”的意思了。 “高教头,你觉得,咱们的护卫队水平,现在足以清剿那些山贼吗?” 高顺拧着两条粗眉毛,“我觉得差一点。” 刘观松了口气,刚要说所以是要打击一下,并非清剿,便听见了高顺的后半句。 “主要是人少了一些,不包围起来的话,容易放跑一些。” 刘观这下彻底迷惑了,他开口问道:“高教头,大吉的厢军,大抵是什么战力?” 厢军出身的山贼,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 高顺想了想,挠了挠脑袋,最后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拨拉了一小片土。 “公子你看,假说这里就是厢军本部。” 说完,他又拿起一块小石头,放了上去。 “这就是他们的统领。” 刘观乃是接受过后世各种抽象大作洗礼的人,当然不至于看不明白,点了点头:“然后呢?” “若是禁军,那只要打掉十分之一,外加阵斩主将,便足以击溃了。” 高顺拨出去一小点土,然后又将小石头扔了过去,只剩下大量代表禁军的土粒子。 “如果是各位相公操练的兵马,大约是折损三成,然后直接崩溃。” 他又比划了一下,让刘观直观感觉到大吉那极度之弱的战力。 弱出水准,弱出水平。 “那厢军?” 高顺指了指大堆和小堆之间的距离,“厢军只要赶这么一段路,就能崩溃。” “啊?” 刘观委实没有想到,厢军战力竟然如此感人。 “厢军本就是官府无处安置的灾民组成,当然不会强大到哪里去。” 说完,高顺也看了看那边训练的护卫队,开口道:“不过,公子也不要暗自觉得该早日出战。 “他们不强,咱们之前却是更加弱势。 “战场终归不是平常地方,多的是难怪雄心壮志,踏足之后却不敢抬脚的人。 “一个多月的训练以来,至少咱们的人不会害怕了。 “两军交战勇者胜,若是以十成相论,咱们大约有六成胜率。” “六成?” 刘观连忙问,“那若是想要提升一些胜率,该如何?” “兵器。” 高顺叹了口气,“胡家玉说公子可以提供兵器,不过,公子你连刀带匕首,似乎也就十几把。 “厢军弱归弱,一千人里总要抽出一二百有兵器的,甚至能抽出十几人披挂甲胄。 “清风涧这一伙山贼若为厢军落草,兵器想必是不缺,咱们拿农具作战,还是太被动了……” “高教头,兵器的事好解决啊!” 谈到这个,刘观可一点也不困了! 第49章 狄公 自打签到抽中高顺之后,刘观之后抽取到的,全部都是军队用得上的东西! 朴刀,草鞋,长弓,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几具铠甲! 这可是足以斩首的罪过了! 不过刘观砍杀大白高国使节和童相爷军师的事都做了,再反贼一点,也没啥不敢的。 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东西全部拿出来,用起来,也是正事。 他冲着高顺神秘地笑了笑。 “高教头,这个真的说不上是什么问题。” 刘观拍拍胸膛,“我明天就出去,给大家弄一车兵器回来。” 高顺虽然面色奇怪,有些感觉这位少年庄主在吹牛,但终究选择了微微颔首,没有非让刘观说个什么方法出来。 “高教头,到时候与山贼为战,你会……” “公子,我会出手的。” 高顺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笑道:“兵将本就为一体,焉有假借他人指挥的道理?” 刘观洒脱一笑,并未在乎高顺口中话语的某些“冒犯”。 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他早已明白,对方就是个直肠子,话直心更直。 若是跟这样的人还计较那么多,那是真的没救了。 说完了话,高顺自然还要回去训练。 刘观也没有一直在这里影响他们,回应了胡家玉感激的眼神后,拍拍屁股便往自家里走。 他签到的军资看起来多,实际上也就武装五十人,一辆马车是足够用的。 让乔聪喂好马,顺便找了个庄户套上车以后,他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直接购买了修行套餐。 一个月间他也陆陆续续修炼了几次,现在已经是达到了约4%的完成度。 根据他的推测,到达10%应该就会晋升九品,之后可能每10%晋升一个品阶? 那100%的时候会是什么?直接获得长生么? 这是不得而知的事情,总之,到了晚上,他被油泼辣子面香到醒来时还没有想出来。 吃些东西是会加快一些修行进度的,自打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每次修行间三餐都是齐备的,偶尔还加一个夜宵。 此时的大吉王朝并没有辣椒这东西,用作平替的各种香料始终差一些味道。 刘观本没有可能吃到这一经典美食,直到他签到了一串优质辣椒。 种子直接掏出来种下,那些辣椒则和以往的土豆、红薯一样,魂归一院人的肚子。 鲜红的辣椒面泼上热菜油以后味道极香,即便是面条由于面粉原因有些发黑发黄,但完全不影响刘观大快朵颐。 吃完饭后,一大三小四个人便躺在躺椅上乘凉,把收拾残局的事情完全交给稍大的姐妹俩。 如果不是章来贺突然来访,刘观感觉自己恐怕能直接睡过去一两个时辰。 那可就真是耽误了那些功德业力了。 “又怎么了?” 把章来贺请进外院坐下,刘观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 “公子,又有人来问我,想不种你给的种子,自己另种其他。” 章来贺鬼头鬼脑地拿出一份名单,“这上面都是……” “别弄这名单了,来俊臣最近一段时间没空儿处理。” 刘观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章来贺,“你老小子不会是想看一看,来俊臣是不是已经遭处理了?” “哪能啊!” 章来贺语气谄媚,“来先生跟胡家堡的人处理那三具尸体我看见了,公子如天恩德……” “别如天恩德了,害死两个人,有什么可恩德的?” 刘观叹了口气,上身微仰,把腿翘了起来。 “老章,胡家那个老头死了有好处,那个小的也有好处……” 章来贺眼睛似乎抽动了一下,罕见地没有开口回应。 “你老小子就这一点最烦人,还不如来俊臣。” 刘观不耐烦道:“有事不能直接说吗?猜来猜去的?” 看着面前一改往日温和姿态的刘公子,章来贺也知道不是自己打机锋的时候,连忙苦着脸道: “公子,这不是我那儿媳妇们,非要让我来问一问,打探打探,看是不是能……” “胡说八道别怪在别人身上,你那个儿媳妇我不知道?她敢违背你一点意思吗?” 刘观毫不客气地批驳,“做事就不能商量着来吗,你也是,来俊臣也是,非要把谁赶走才好一样。” 章来贺笑得更加尴尬了,修起了闭口禅。 “反正管事这个,你们两个都别想了,可怜我每天那么多事情,还得给你们断这种没必要的案子,把时间都用来内耗。” 话音一落,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章来贺不知真假地低着头,好似反思一样,眼珠骨碌碌地转! “做财务管事的,你就要专做财务管事,回头不许再胡说八道什么其他的,不然小心你这一点小官都没得做!” 刘观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吓得章老头都想连忙下跪说再也不敢了。 他可不愿意真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章老汉,啥权力也没有! 他现在六十五看着像五十,这都是掌握财政大权带来的好处。 毕竟霍军在时,钱都是自己把着的,他章来贺只能抱着一个账本。 瞥了一眼哆哆嗦嗦的章老头,刘观知道目的八成达到了,冷哼一声后,直接回屋里去了。 抻他一夜再说! 回屋又修行了大半夜,偶尔回神的时候,还会想到这档子乱糟事。 若是可以有人收拾一下这烂摊子,他就可以省下心来,专心享受自己的地主老财生活了。 唉声叹气的刘观刚想继续修行,顺便签个到。 最近一段时间天天朴刀长弓的,都给他弄得没动力了。 【恭喜您获得“狄仁杰”】 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刘观愣了一愣,旋即狂喜! 这个可真是重量级! 第50章 出趟门,顺便捡个宰相 武周代唐这么一桩中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中,这位狄公,可是横贯其中的! 武周时期攀上顶峰的人有很多,例如去工地上的来某。 可是能够护住自身不遭迫害,还能达成自己无数目的的,少之又少! 就连另一位高度和他平齐的太平公主,终归也没得个善终! 一个人一时赢可以说是运气,一直赢,那就是很有实力了! 更何况,这是一位超水准的内政高手! 有此人帮扶,至少不用刘观继续在这里吭吭哧哧地为内务着急。 全权委托便是,和操练兵马一样。 高顺,狄仁杰,别人不知道这些人的性子,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即便是狄仁杰的忠诚有一些摇摆的成分,那也是迫于大势不得不做的摇摆。 他对李唐的忠心,可是没有变过。 打定主意后,他迅速为狄仁杰定下命运。 满怀良策,踌躇满志的书生,因为大吉王朝晋身无门,提出有道理的政见后又被毒打一遭,几乎饿死,被自己捡到。 这样设定,一开始的忠诚很难说得上绝对。 可是刘观对自己的个人魅力是很有信心的! 高顺这不已经开始离不开河谷了吗? 修行到早晨,感受了一下自己再一次增长的力量,刘观很快便跑出房门,驾上马车,打算离开。 不得不说,他这行为吓了很多人一跳。 即便是昨天亲自忙活这些的乔聪,也只是以为他要让其他人用马车拉一些东西回来。 哪能想到,一大清早的,就看见刘某人自己驾着车就要走? 霎时间,刘观身上便长满了小姑娘,更有甚者扯着脖子就打算干扰谷里其他庄户的睡眠…… 不得已,刘观只能再三说明自己只是去附近的枣社转一圈,一定会按时回来,带着刀,回来的时候买冰糖葫芦…… 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这才被放了出来。 即便如此,走出谷口小一里了,他还能隐约看见那边乔聪在拼命招手——她倒蛮有学地理的天赋,迟早也能靠这个发现地球是圆的。 哼着些不健康的歪歌,刘观乐呵呵地往枣社去着。 只是,走出去大概五里地,他便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路边随时都能找到几乎一团灰影的人,大小都有,或跪或坐,等待着别人施舍。 听说今年的夏税又要增加,好像是北伐大白高国的大军需要军粮军饷。 已经六月多了,童贯童相爷仍然没有出发,还在等。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反正就是再等。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想起那个呆呆傻傻,挺有君子之风的韩忠辅。 有鲁达护着,即便是没啥战功,总也不该至于战死的。 自己把奉贤庄经营得好一些,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把他们两个接过来,也安置下来。 不过奉贤庄这个名字他倒是也想改一下了,太有忠臣孝子儒士风范味了。 但是在还成什么上面,还真是有待商榷。 刘观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手取出一桶炸鸡,然后三五块,三五块地扔向那些已经无力乞讨的人, 那些人当中,有佃户,有因为佃户破产而被加税破产的农户,有因为农户破产而破产的小地主,有因为小地主破产而流落的文人女子…… 总之,成分是很复杂的。 流民并非那么简单的就是佃户组成,若真是如此,他们怕是也很难形成什么有建制的力量。 分发着炸鸡时,刘观也忍不住在想,为什么自己招庄户,始终招不来多少? 按理来说,他已经宣传了不少消息了,可直到现在,小阳河谷谷内的地都还没分完! 不过全部种上倒是有的,无论是谷外已经要成熟的小麦,还是谷内已经生出半米高玉米,刘观都可以借着这些骄傲宣布:明年河谷不会缺粮了。 虽然今年也不怎么缺。 分发炸鸡到了后来,已经有大约二三十个流民,开始跟着他的马车走。 他发出去的炸鸡也就更多了,不止要给了路边的吃,还要给身后跟着的人吃。 直到从枣社买完东西出来,甚至又接上了那一批沿路乞讨的人,刘观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内务大臣。 狄仁杰! 与电视上胖胖的老人影响不同,或许也因为刘观要的是青年状态的原因。 刘观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青年真的很俊朗帅气。 只是有些身形消瘦,以及眼圈发青,不过这应该都是饿的,问题不大。 问清楚名字后,刘观直接将他放到了马车上,同时抛下五桶炸鸡。 趁着那些人疯抢炸鸡的功夫,他用力抽打了几下马匹,马车在枣社到河谷的小路上剧烈颠簸了起来,跟快要散架了一样! 跑出去不到半里地,刘观就停了下来。 倒不是心疼马车,而是心疼狄仁杰。 再这样跑下去,他就要散架了。 看了看四周无人,仅有的一个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他便直接开始掏自己的军资。 朴刀五十二,铠甲四副,长弓十六把,两袋箭矢…… 三匹军马自然也是取了出来,刘观用其中一匹代替了拉车的老马,剩下的二小一老全部把绳子挂在车后面,慢悠悠往谷内走。 期间,他也给狄仁杰喂了不少水,直到他醒来才停下。 “我这是死了?” 狄仁杰睁开双眼,双目无神地呢喃。 刘观随手递过去一桶炸鸡,香味弥漫间,狄仁杰很可耻地咽了口口水。 “吃吧,没有毒。” “多谢!” 狄仁杰尴尬地坐了起来,拱了拱手,这才拿起一块炸鸡来。 第51章 您抄家去了? 三块炸鸡入肚,饥饿已久的肠胃终于蠕动起来,狄仁杰舒服地呼了口气,环视了一周。 当看见自己背后那些军需用品后,狄仁杰沉默了。 自己这是上了一辆什么车? “怎么了?” 刘观心中觉得好笑,明知故问道。 狄仁杰嗫嚅半天,最终开口道:“敢问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先生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呵呵,我一介永不叙用之人,有什么好去的地方。” 狄仁杰自嘲地笑笑,显然对大吉官府还是很不满的。 “我要去的是一个河谷,几千亩良田,有河水横穿,周围山峦攒聚……里面正在修书院、医馆,先生有没有兴趣一同去看一看?” “河谷……” 狄仁杰嘴里嘟哝着,眼神也带着一丝希望。 “这世间真有桃源不成?” 刘观轻笑一声:“桃源是有的,可惜不会自己生出,只能靠大家双手努力造成。 “先生如果要去,我听说谷内缺一个书写理事的职位,倒是也不用让你下地刨食。” 狄仁杰惨淡地笑了笑:“我早已没有任何管事理事的愿望了。 “公子若是真能说得上话,那还是让我去医馆做个坐堂大夫吧。” 刘观瞥了他一眼,“可以兼任。” 狄仁杰:……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满车武器,以及几件足以砍头的铠甲,开口问道:“那河谷是要造反么?弄这么些武器?” “当然不是!” 刘观不满地看着他,说谁是反贼呢? “我们这是为了保护自己! “听说过清风涧的山贼吗?山贼祸乱这一带不说,还掳去了我们谷里一些人的家属。 “这便是拿来以牙还牙的好东西。” “以牙还牙……” 狄仁杰仔细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笑道:“河谷中人,倒有些汉唐的凌人盛气。” “先生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刘观哈哈笑着,马车悠悠向前。 走至河谷口,一路上庄户开始不断见礼,也让狄仁杰明白了面前这位公子的真正身份。 再接上一直在这里眼巴巴望着的乔初后,他们终于通过了元宝山和鼎耳山的缺口,进入了广袤河谷。 仅是看了一眼,狄仁杰便无法再挪开目光。 种植下去的玉米已经生出些杆叶,被其间的道路给分割成横竖的方块,看着便令人欣喜。 远处,无论是元宝山上修书院,还是鼎耳山上修医馆,都是令人感觉到生机活力的事情。 更别提那些正在田野间穿行跑步的人,以及那一眼如小太阳一般的水潭了。 “公子所说不错,这里当真是桃源一般。” 狄仁杰感慨一声,心中已经起了定居的心思。 在这里做个医师,应该真的挺不错的! 他会医术,虽然没有什么名医来的强,但简单地看下症状,开出药方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只是,看这位公子的意思,应该不止是想让他当一个医师。 “看起来不错罢了。” 刘观笑了一声,揉揉正在用力舔冰糖葫芦的小脑袋瓜,开口道: “谷中现在一切都好,唯独就是呆瓜谷主不愿意像以往地主一样,把百姓管得全无生气,自己本事又不够,惹来一堆烦心事。 “现在正打算请人来管呢。” 不得不说,这一句话,立即勾起了狄仁杰的一些心思。 他当然不会知道,屡屡进献政见,却被各种欺负的元凶就在面前。 只是想着,若是在这里,虽然官小,却也未必不能伸开拳脚。 话说这时节,这样一个河谷,本身不就是一个一个的封国一般了么? 说是当官,完全不为过。 毕竟身旁这位爷,都打算练兵了! 心念至此,他连忙认真向刘观行礼。 “同行一路,直到此时我才认出面前乃是谷主,真是失敬。” 刘观嘴角勾起,哈哈大笑,连道不见怪。 “先生也不用叫什么谷主,还称一声公子就是了。” 两人再次自我介绍一番,狄仁杰迫不及待问道:“刘公子先前所说,差一个管事的人,可是真的?” “不仅那一句是真的……” 刘观尴尬笑笑,也是厚着脸皮说了这么一句。 他也是真的缺医生,与其找一个腐儒,还不如让狄仁杰兼任。 他也能理解为何狄仁杰会如此想要伸展报复,因为此时的他到底不是大唐武周的那位名相。 若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再来,恐怕他的第一目的也是养老,可他现在方才二十来岁。 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如何会有那种垂暮之气? 得了这么一位内政人才,很多事情也就不用他们三个臭皮匠坐一块商量了。 仅仅是往公房走的路途中,他询问了狄仁杰一番,都得到了许多令人满意地答复。 名不虚传! 到了公房,刘观招来一个庄户少年,让他上山叫来乔聪接回她的妹妹和马车,又喊来一些人,开始卸车。 高顺、章来贺等人闻讯而来,纷纷傻眼了。 不是,您老还说和韩忠辅没有关系? 这差不多是抄了三五个队将的武器库吧! 这么多弓刀,还有四身铠甲,甚至还有三匹战马! 高顺双目茫然,喃喃道:“莫说是清风涧,就是定安县,用计成了,这也打下来了。” 章来贺震惊于自家公子又一次的神奇事迹时,也敏锐地发现,公子身旁多了一个人? 老头的表情立刻变换不停,最终还是尽量稳住,开口问道:“公子,这位是……” 刘观叫他指着狄仁杰,当然明白这老头子什么意思,笑着应答: “这位啊,这位是我在枣社找来的狄怀英狄先生。 “精通医术不说,也做过些主簿长史的活儿。 “刚好咱们谷里面总是出各种乱子,我便请来狄先生,一是暂任一下医师,二是管一下谷里的是非。” 章来贺虽然从未得到整个河谷的管事权力,可是听见这一句话,仍然是双眼一黑一般! 什么?!! 第52章 你要和狄仁杰比治政? 明明是我先来的…… 无论是公子身边也好,还是署理财务也好…… 明明是我先做的…… 可是为什么,会是今天这样…… 章来贺感觉自己三魂出窍了一样,也是知道,自己彻底只能做个老会计了。 莫说之前刘观有没有让他管事的意思,总之现在是彻底没有了。 章来贺虽然没有什么反驳的意愿,但还是不免要问一句。 难道他做的不够好吗? 也是因此,他心里立即便生了一种念头。 待会儿就要考考你,让你出个大丑! “高教头,这些东西,够咱们护卫队用了吧?” 刘观明知故问,面色惬意。 “当然足够,别说是这么多,只要一半,也够拿下清风涧了。” 高顺随手拿起一把朴刀,舞得虎虎生风,又拿起长弓试了试,发觉并不是那些破烂货,是真的可以上战场的好东西。 最令他觉得好用的,还是四身铠甲和三战马。 “公子,这些铠甲和马匹……应该如何分配?” 兴奋完了,他也问起了分发之法。 依着他来说,当然是分给训练中表现最好的。 可是再直肠子的人,也不会直接拿了上司的东西去分发。 那不是直,是傻了。 “除却给我留的以外,其他的任由高教头分发就是。” 刘观微笑道,并没有什么要安排的。 “公子,你也要去?” “公子,您……” 高顺和章来贺都愣住了,就连狄仁杰都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件事情还望公子三思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假,可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公子哥。” 刘观嬉笑着说,完全没有心中所想严肃。 他要亲自去一去战场,归根结底还是担心有朝一日沦落战火。 多些经历总是没有错的。 更何况,他还可以随时抽一张名将体验卡保底呢! 万一高顺猜错了,或者李大虎真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他还全军覆没了呢! “我的武艺,也不算差啊!” 刘观说笑一般拿起自己的长刀,挥舞几下,倒也有猎猎风声。 高顺一眼便看出了刘观身上的武学水平,纳闷之余,也算点头认下了。 虽然七品八品武者上了战场也未必得活,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修罗杀戮之地。 一伙厢军罢了。 纳闷的是,他之前可没看出来刘观有任何武学底子啊…… 难道就是这一段时间修行成了这样? 他哪里知道,刘观体会过关二爷的操作,又学了刀法,现如今靠着长生功提升体质。 虽然不能迈进什么名将圈子,可是在九品武者中,大约也算中上一层了。 交代了这些事,高顺自己带了人来分兵器自不必提,几个人走进院子里,章来贺很快便开口了。 “公子,这位狄怀英先生,是哪家以前请的西席?亦或者哪家用的管事?还是在官署里做过事?” 他语气慢吞吞,脸色笑眯眯,完全看不出一点恶感。 问的问题,却满怀杀气,几乎是质问狄仁杰底细了。 刘观本想替狄仁杰推说过去,谁料狄仁杰拱了拱手,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了。 “章老先生却是都猜错了,我并没有任过什么职位。 “只是读过几卷书,心里想过一些事情罢了。” “哦?” 章来贺本就不屑读书人,听狄仁杰这么说自然火药味更浓,用一种奇异的语调感慨: “原来是个读书的。” 狄仁杰当然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讥讽,只是轻轻一笑,并未理会。 “老章,你可别小觑狄怀英,他是个真正做事的人,不是书呆子。” 刘观正色规劝章来贺!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怎么也有些感情了,他也不想老章太过于丢脸。 你搞不过他的,他人还没进院,血条就进来了! 章来贺也不知是置若罔闻,还是没有听出弦外之意,仍然开口道:“既然公子让狄先生来署理谷内的是非,不如我就把这些是非说一说,让狄先生定个计较方法吧?” 刘观敏锐地察觉到章来贺似乎是想要狄仁杰出丑,他现在倒是想离开这里,把舞台交给两人唇枪舌炮。 可是他还没动身,就被狄仁杰拦下了。 “公子先莫走。” 狄仁杰呵呵乐道:“公子直接在这里做个见证好了。 “若是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那肯定还是需要章老先生先任着,我再慢慢替补。 “若是我所答疑全无问题,再说让我管事也不迟啊。” “是啊,公子先别走了,有的事也刚好解决下。” 章来贺也连连劝着,面色古井不波。 刘观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笑道:“行,那我就听你们说一说。” 两个人都挺自信的,他也想看一看这第一场斗争拳击大赛究竟是谁能赢下来。 章来贺率先发动攻势,严肃道:“公子,现如今最当紧的,其实就是一个问题。 “公子给的新种是极好的,可是庄户们大多不知道,不晓得,总是嚷嚷着杆长必薄收,非要换东西种。 “眼下闹腾得越来越烈,说是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有的人甚至已经要偷偷拔玉米了。 “狄先生,这事情该怎么办啊?” 刘观也一同看向狄仁杰,等着对方说出一个章程来。 狄仁杰只是略一思考,便笑着抬头:“这很简单。 “百姓不愿种植,无非就是担心收成不好,不明白公子意图,以及些许好事者鼓动。 “公子可以找些老者,妇女,先将这新作物的好处说明白,令其充当公子喉舌,说动谷内百姓。 “其次,就是加以一些宽松的调整,例如新作物明年少缴粮,亦或者若收成不好了有所补贴,解决后顾之忧。 “最终,则是等舆论转向之后,公开说有小人挑拨,严令必须种植新作物,违者重惩,震慑好事之人。 “这样一番处理,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 狄仁杰看着章来贺,表情谦虚得紧。 章来贺的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嘴巴大张,恨不能吞进一头牛去。 不是,这…… 这真不是个书呆子啊! “章老先生,谷内还有什么事急着解决?我也可以给出一些建议,当然了,最终还是要公子决断。” 刘观也似笑非笑地看着章老头,“人家问你呢,开口吧。” 原本一直糊弄事拔高自己地位的章来贺忍不住擦了擦汗,一时有些语塞了。 “公子,不然,不然您还是先过去了,也挺忙的,我自己和狄先生商议就是了……” “别别别,怪有意思的。” 刘观乐着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听。 第53章 多招人来 完败,任何意义上绝对的完败! 章来贺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一堆疑难杂症说的人头疼。 诸如原本有逃难来的妇人已经嫁了新男人,他原先丈夫又找来了,死了兄长但是没钱娶媳妇把嫂子转娶过门的等等。 这些事,大多是涉及了一些乡规民约,礼法冲突的事情,属于是刘某人的盲区。 关于这些事情,让他做出符合人情的判断很简单,可是符合人情并非符合礼法! 他自己倒是不怕说闲话,万一苦主被逼死了,那不也是白搭吗! 可这些问题在狄仁杰狄怀英这里,真成了小葱拌豆腐一般地简单。 几乎每个疑难杂症,狄仁杰只需要大约十秒钟做一下思考,就能够给出一个礼法上挑不出问题的解决方式。 关键是,他还能够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还会主动控制舆论去制造对当事人更温和的环境氛围。 真不愧是一国宰执之才! 问出这些问题的章来贺,自然对狄仁杰的强大与恐怖更加清楚。 老头不知不觉间就六十二三了,只差一丁点便能够打回原形。 刘观也并不开口劝和什么,只是看着章老头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这本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以前让他做也是代为管理。 现在只是正常地把权力移交回来,有什么好安慰的? 若是章老头真因为这点事就消极怠工,甚至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来,那刘观也不介意把来俊臣提前调回。 等到章来贺几乎要回归六十五时,他终于是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老汉自幼家里便贫困,最想去读书,每每听见各处私塾里的读书声,都恨不能把耳朵粘上去听。 “可后来几场大变故,到得最后,当初私塾里的孩子大多做了麻麻木木的佃户,反倒是我混得人模狗样。 “许是因此,上了年纪了,反倒愈加喜欢看不起读书人,先前冒犯狄先生了。” 狄仁杰也不倨傲,反而直接伸手把住章来贺的胳膊,不让他往下,笑道: “章老先生,我这人呆滞,可没感觉到什么冒犯,只是看见老前辈考校学问了。” 刘观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情商!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之前总觉得河谷怪异了。 来俊臣阿谀,章来贺奉承,难怪刮得一阵歪风邪气。 还是要这种刚正,办事有章法的人正一正风气,才能让人舒坦一些。 看着两人大和谐的刘观也开口问道:“怀英,我还有个事要问下你。 “之前我一直有让人去外面招揽流民,希望至少能把谷内土地全部分出去种植,可是这件事却一直进展不快。” 说着,他看向章来贺,“你那边没出过乱子吧?” 章来贺连忙回应:“没有没有,我通常都是派些庄户去说,可是少有人愿意跟着来的。” “就是这样,从五月初到现在,总共也就招来了不到四十个百姓。” 刘观苦笑一声,求教道:“这个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狄仁杰沉吟片刻,疑惑道:“公子要将谷内土地全部分给大家,敢问是这田皮还是田骨?” 刘观一愣,田皮田骨? “这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 狄仁杰仍旧侃侃而谈:“田皮就是所谓种植收成的这部分权益,田骨则是所属纳税的这部分权益。 “公子只说分田,不说是骨还是皮,或许有人觉得公子只是想找人担着税负,方才不敢来吧。” “咱们这儿用缴税粮吗?” 刘观看向章来贺,后者理所当然地摇头。 “公子,咱们这儿估计在定安县那边还是黑户山贼呢……” 韩忠辅当时拿下这地方,为了休养生息,可是没有恢复此地清白的! 狄仁杰看了看两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感觉这两个是反贼的概率好像更高了…… 虽然他对大吉也没什么好感,甚至被折辱折磨时也想过反了算了,可毕竟谷内实力才这么一点不是…… “那暂且应该就是不用交……放心吧,以后也不用交!” 刘观大手一挥,“收税赋本就应该承担拿走那些税赋的责任! “等到哪一天官家收回燕云十六州了,再无北方之患了,咱们再缴。” 狄仁杰打趣一句,“那怕不是狄某再也见不到大吉的税吏了。” 三人都笑了几声后,章来贺和狄仁杰倒也都感觉有些胸中堵塞。 他俩可是真正的大吉人,还是会因此感到失望的。 刘观则完全当个冷笑话听了,笑完了又问道: “你在这里办事,需要找些懂文字的人做助手,再找些庄户们值日吗?” 他们之前铁三角时代,完全就是随机抽取几个落入视界的庄户,公房这里一直没什么固定人的。 “公子若想要一切都步入正轨自然是要的,如果只是维持现有的样子,那找一个通晓文字的帮忙,再找两个值日的就行了。” 刘观摇了摇头,“怀英,虽然我这个人没什么均田的广大理想,但是只有自己活得像人,其他人活得比畜生还累的环境只会让人越来越畜生化。 “你之前说的很对,我确实没说清田皮田骨的区别,咱们河谷要分出去的自然是田皮,暂且说成田骨我受着算了,不然怕是更多人不敢来了。” 章来贺倒想提醒一句可以用炸鸡吸引来,可是也有可能是顾虑刘观的神仙身份,或者狄仁杰这个生人,终归未开口。 “先招来一些人,让更多人有个人样子,我在这里也才能过得舒坦。 “谷内肯定还是要招人的,你可以把文书和值日的名额定多一些!” 第54章 平清风涧(1) 六月十四,出征的这一天,风和日丽。 连夜苦修长生功的刘观在第一抹晨曦出现时睁开了眼睛,感受着体内再度增长的力量,对今日的事充满信心。 作战时间和行动方案都是高顺制订的,并且,在制订之前,他曾亲自带着十五人过去探查清风涧。 虽然没有进去仔细查看一下,但是也确实见到了李大虎出门时风光的样子。 清风涧作为一伙山贼的实力确实不错,不过也就仅限于不错而已了。 三五匹马,大概都和刘观拉车用的老马一个水准,十一二把刀,其中大多都在鞘里没拔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水准。 唯独人数不少,看起来应该有二三十精锐,剩下一百多都是跟着跑的乌合之众。 按理来说,正面进攻,河谷这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推过去,然后赢就是了。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高顺还是制订了详细的夜袭计划,来实施最有效的打击。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还是夜盲的,不过护卫队中却不是了。 一个个的一天一只炸鸡,再加上其他饮食供应,没有体重超标都是高顺练的力度强! 高顺的计划拿出来一讨论,刘观立刻拍板,就按照专业的来! 不过,即便是要夜袭,他们仍然是要清晨出发。 上午抵达附近,下午再休息就是了。 总不能大半夜全用来行军,赶天明了趁人家最为精力充沛时动手吧? 走下楼来,乔聪早已经起床收拾好了,眼中满是担忧。 “公子,你能不能……” 刘观哈哈一笑,“不用担心,没听高教头说嘛?没有事的。 “再说了,本公子的功夫,你还不知道?” 乔聪固然知道自家公子武艺几乎天下无双,可是担忧总是不免的。 不过,听刘观这么说着,她也没有再试着硬劝,只是不开心地拿来甲胄,给刘观穿戴。 红色内衬,材质坚固的锁甲套在身上,愈加显得刘观英武不凡! 乔聪并没有给他全部穿好,只是胸甲裙甲,肩甲颈甲腿甲这些全部放在袋子里挂在马背上,等到出战的时候再披挂。 这些都是多少影响行动的,行军途中,又是大吉王朝边界战线的大后方,倒也不用那么小心。 提着装甲胄的袋子往山下散步一般走去,刘观也不忘向着乔聪挥挥手。 到元宝山下路口时,狄仁杰,章来贺已经在此等候了。 就连不通人情的高顺也在一旁,并没有直接去训练场领兵。 “在这儿等着干什么?” 听了刘观的询问,狄仁杰最先叹了口气。 “即便知道劝不回您,可是多少也该劝一下。” “我也是这个意思。”章来贺也连忙表一下心迹,却是没趁机说些恨不得一起去的鬼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件事没有反驳的余地。” 刘观直接竖起手,搞起了一言堂。 狄仁杰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苦笑着问道:“那公子,若是有个万一……您可有个什么章程示下?” 刘观不屑地呵了一声,“没有万一。 “李大虎这种宵小之辈,还要不了我的命!” 高顺在一旁夸赞:“公子当真不愧勇略超群!” “超不超群以后再说,高教头,咱们的人呢?” “已经在训练场集合了。” “好家伙,我倒成了起来比较晚的。” 一夜未睡赶修行进度的刘观笑了笑,正色道:“咱们这就过去吧?” “请公子先行。” 高顺后退一步,待刘观走在前面后,也迅速跟了上去。 他同样披挂了甲胄甚至还拿了弓箭,但同样没有穿戴肩甲等最麻烦的那些。 当然,对于他来说,可能披甲确实有些多余了。 考虑到有可能存在的精神震慑,给高顺的体力多一些,他恐怕能单刷整个清风涧! 到训练场后,五十人已经完全准备就绪。 他们站成以往的队列,唯一不同的是穿上了刘观之前让胡家玉定做的红色军服,以及背上了朴刀。 其中有三两个以前打过弹弓,有些技巧的,还背着弓。 这次出征并没有让刘观把家里拉车的老马拿出来,只是三匹军马。 第三匹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接近九品的胡家玉手中。 倒也没人报不平,谁让人家训练的确实厉害呢? 铠甲也是三人三套,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一套没有给胡雨,而是谷内原本庄户的一人,叫做陈大郎的。 两人的实力差不多,也很难说到底是不是高顺考虑到部众之中毕竟隔着一层的因素。 刘观还是趋向于没有的。 高顺整队以后,刘观走上前来,做了一番狄仁杰出稿,章来贺口语化一下的演讲。 狄怀英干别的还行,可写东西太有气势了,四六骈文的,五十个人里面四十九个文盲,谁听得懂? “咱们大家,有本来就在庄子里面,被霍军始终欺压的人,也有原本住在梁钱山,被官府逼得远走他乡的人…… “可无论大家来自哪里,既然到了河谷,那就都是一家人! “清风涧的狗贼人,掳掠咱们的家人,于我们而言,就是敌人!就是血海深仇! “虽然大家从小就被教导,遇事要忍,要求助于县衙,甚至求助于乡老……但是,我就是要告诉大家,至少在咱们这个家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前去,只为将贼人杀尽,将家人迎还,还苍天以郎朗,还厚土以清明! “每杀一贼,割左耳作证,一耳五吊钱,本公子许给大家了!” 护卫队早已军纪严明,自然没有什么叫好的行为。 可是刘观可以感觉到,那股涌动的热血! “出发!” 连马带步的人们从玉米地中穿行而过,直接走出了狭窄的谷口,在一众庄户之间勇敢地走向了清风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复仇的坚毅神情! 第55章 平清风涧(2) 带着人往清风涧疾速行军的刘观,并没有在意路旁因为见到他们而恐惧退缩的百姓。 眼下大吉王朝的官军已经北上环州了,照理来说,整个宁州都不该再有什么军队才对。 这时突兀出现一军,难免激起老百姓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于是纷纷回避了起来。 他们倒也不怕被清风涧的人发现,因为不会有百姓受了“军爷”的怕,就直接往清风涧跑的。 咬人的虎和吃人的狼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距离清风涧还有六里路的一片小山林,高顺竖起手示意停下,然后一行人便迅速往林子里扎。 每人都找了个舒适地方之后,刘观高顺四人也分别找了人帮忙,把整套的甲胄穿全,然后闭目等待。 除了需要在树林边缘负责警戒的人,其他人都开始休息,养精蓄锐。 刘观自己背着两把刀,一把老朋友环首平头刀,另一把也是大白高剑。 大白高国有优质的铁矿,打造的武器可以说是当代巅峰。 唯独就是缺乏工匠,且几代国主对工匠并不重视,以至于现在大多数贵人都还用老年间的武器。 新打造的制式大白高长刀,打不了几场仗,自己就断掉了。 刘观所用的自然是系统出产的大白高剑,是大白高国锻造手艺巅峰时的杰作。 一剑刺出去,刘观毫不怀疑这可以刺穿一般的甲胄。 当然,像他们身上这精致的锁甲,应该也能扛一下,只是扛得有限。 确认周围没什么危险,且签到是可以使用的,刘观也闭上了眼睛,休息等待。 一直到傍晚时分,高顺一个一个地踢了过来,确认所有人醒了之后,把带来的饼子和饮水分了一下。 一群人躲到林子里就是为了隐藏,这种时候反倒不适合吃炸鸡,刘观也就没拿出来。 等到天色近乎全黑了,小阳河谷一行人才全部走了出去。 铠甲在夜间行走时相互碰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令刘观心中更加镇静。 清风涧说是水涧,实则也就是一条稍微宽阔些的水沟,后面点缀着杂乱的几个山头,多谢不好走的路罢了。 他们一行人自然不会在乎路好不好走,高顺一个人悄悄摸到那点着火把喝酒的明哨附近,抬弓一箭,便将对方的脑袋射穿了。 眼下整个京西西道谁都知道童相爷为了打仗抽调了所有兵马,正是山贼强盗们欢快生活的时期。 当然,即便是往日里,他们也不会专心地放哨就是了。 本来就是大吉王朝这等弱军王朝之中最弱的兵马,现在又当了山贼,能有什么军纪才怪! 射杀了放哨的山贼,一行人继续往这一方山水中行走。 走进这清风涧内,倒也能看见一片片的农田。 看来,即便是这些山贼,也是明白积蓄粮草重要性的。 只是横七竖八种了这些小麦,恐怕也就够李大虎那些精锐们过冬的了。 大小七个小山包,有三个上面是住了人的。 刘观和高顺带着人摸上第一个的同时,也派遣胡家玉和陈大郎分别带十人在剩下两个山包下面等着。 打蛇打七寸,既然他们要发兵,那就要一次把这清风涧打死打绝,再不复生! 韩忠辅那次本也该如此,甚至从他把小阳河谷里的山贼杀了个干净也可以看出来他不是那种舍不得动刀的人。 没有打下清风涧,应该还是人太多了,走漏了消息,李大虎才能够跑掉。 不过,从这也可以看出来,大吉军队确实很差…… 韩忠辅带的那些北伐军已经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了,仍然能整出这种花的…… 山包上面的山寨,说是山寨,其实也就是几片破房子,和一圈加厚加高的土墙。 或许是太过于信任哨兵了,这里竟然没一个人守夜! 率先翻过墙头的是两个身手利落的少年,紧跟着高顺也轻松跳了上去,刘观让旁人搭了把手,也直接翻身上去。 却是到了现在,才刚好有一个山贼出来撒尿,然后定定地看着这边墙角下。 “来人了!官兵来了!” 那山贼连裤腰带都不顾得提,直接嚎了一嗓子,转身就往背后房间里跑! 高顺也摸了下长弓,旋即摇了摇头。 “太远了,我射不中。” 不过,紧接着,他便举起朴刀,高喝一声:“冲!” 这些护卫队成员几乎下意识地接上一句“杀”,整齐划一的声音下掩盖的是每个人不一样的步伐! 几乎所有人都冲向了那些小房子,凡是迎面跑出来的,无一幸免,全要遭上几刀。 刘观喊了一声,也直接跳了出去,迎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山贼,上前便是一记奔雷刀! 长生功主长久持续,奔雷刀却是快刀乱麻的路子,和他的功法并不匹配,刀法威力自然也不完全。 即便如此,这一刀也是直接磕在对方脑门上,然后将头骨砍开半个,这才停下。 刘观震惊于自己的力道,手上却不慌乱,一脚踢开对方,又一个肩撞上去,对方算是死透了。 九品高手,只要不是碰到同样的武者,亦或者战场上遭人包围,一般都是很容易活下来的! 不是第一次杀人的刘观自然也没有什么呕吐恶心感,高声呼喊着,向着下一个人杀去。 与之同时,其他两个山包上似乎有人听见了此处的动静,纷纷也点起了灯火。 有人不顾夜色往山下跑,只是到了山下骤然发现那些穿着齐整,全部持刀的战士,也都懵逼了。 不是,官军不是已经全部北上了吗! 第56章 回返小阳河谷 这一场仗自然是赢了,赢得理所当然。 整个清风涧二百多山贼,一多半死在刚醒来就砍到面门上的砍刀下,剩下的则全部投降了。 事实上,这些山贼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其中一座山包下,更是实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们看见下面穿着齐整的人,以为是官军,直接便都跪下,等着被关起来了。 以往的大吉,往往都是诛除首恶,其余无论的。 首恶李大虎最终也没落到什么好结果,当这个满胸口黑毛的八品武者从房间里走出时,周围已经被十七八个护卫队包围了。 要说李大虎也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山贼,睡觉的时候刀就别在屁股后面,即便是这么绝望的情况,仍然是抽刀就对砍。 “谁要杀我! “是谁来杀我! “我愿降,我是八品武者,我愿降!” 总共就喊了这么三句话的功夫,他便砍倒了四个人。 赤裸上身,一手持刀的李大虎,看起来还真有些英雄人物穷途末路的样子。 不过周围的人自然没有惯着他,一人一刀地圈踢型战法,即便李大虎本事强,三五刀以后,也就跟一个普通人一样了。 又是几刀砍伤他的手臂双腿,此时更是跟一个普通差不了多少。 “为何要来杀我,你们让我死个明白!” 李大虎哀嚎一般呼喊着,似乎只求死个明白。 周围一个护卫走上前,一刀把磕到嘴上,给对方打了个满脸花,鼻子里面酸甜苦辣什么味都有,一时也张不开嘴了。 “还投降?还死个明白?你也配!” 俘虏李大虎的这些人当中,正好有两个胡家堡的乡人,这两人毫不顾忌形象,直接往李大虎身上啐了两口。 “给他捆起来,带回去给公子还有教头。” 立刻有杀过猪的自告奋勇,拿来木棍和绳子,捆了个攒蹄,再把手掌上的筋都割了个一干二净,便带来给刘观看了。 看见这奇葩姿势出现的李大虎,刘观没忍住冷笑一声,旋即也是什么也不说,只摆了摆手让他们带下去。 紧接着,他们也来人盘点这山贼老窝里的东西。 田里的粮肯定是要收走的,这里距离河谷太远了,派人看着不合适。 即便现在还不成熟,哪怕收回去炒青麦吃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在李大虎的房间旁边有个地窖,地窖里面全部都是钱财,其中大量的都是白银! 仅是粗略一估计,这也在三千两以上! 这年头到底是抢劫最赚钱,比刘观以前卖鸡挣得还多! 除却白银以外,那些金玉首饰之类的,就不太实用了,只是拿了大包裹全部装走。 与此同时,高顺也明确了一条军令。 不论缴获什么,都要全部装起来,带回去统一分配! 如果敢私自带走什么,要收严惩! 虽然刘观自己并不觉得拿点战利品算什么,但是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高顺有这样的权力,他当然不会说话当放屁。 护卫队的人也都迫于高顺往日的“淫威”,不得不拿起各种各样的箱子盒子,把所有缴获都装了起来。 等到把整个山头搜刮一遍,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了,众人才下山,往别的山头去。 三处作战都已经结束了,第二座山包下任务稍微困难一些,是胡家玉带着的人正在看守投降的六十多山贼。 看见抬猪一样抬着李大虎下来,胡家玉眼睛都快喷火了,似乎就要上来一刀把李大虎砍死! 但这毕竟不止是胡家玉一人的仇恨,其他人自然要阻止。 这个回头要杀给所有胡家堡的人看,作为邀请他们加入河谷的邀请函。 得知暂时杀不了他,刘观和高顺的兵又接手了此处,胡家玉也迫不及待地往第三处山包上跑! 既然前两处都没有被抓住的那些妇人,那第三个山包上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很快,攻上第三处山包的陈大郎也回来复命,面容古怪。 亲自上去一看,刘观也面容古怪了起来。 只是再看向李大虎时,也是眼神冰冷了。 这厮竟然在山上用大大的围墙围了起来,中间放养牲畜一样扔着百十个女人! 而且这些人,都是没有衣服的,偏偏围墙中间只是平地,她们也只能尽力蜷缩起来。 他连忙让护卫队的人去收缴各处的衣服,再弄了些木板车来,打算把这些女子全拉回河谷。 他当然不是起了什么色心,只是先给她们提供一个住处罢了。 若是今后有谁缓过劲儿来,要去哪里,刘观自然也不会阻拦。 若是有谁要重新开始生活,那河谷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年头就别扯是不是伤害了那些把她们讨为老婆的老实人了。 官家崩坏,天底下谁不受难? 能够凑凑合合地在这世道下活下来,即便是“老实人”自己,对老婆也只会有赞美,不会嫌弃之前什么经历。 最终,三匹战马,外加清风涧本身的五匹老马拉着共六辆大车往河谷方向走,一辆车是财货,后面车上全是女人。 到了河谷,还要再拉一些庄户回来,把这清风涧的粮全部收了。 再加上清风涧本身还有一些白丁、俘虏和老仆妇,没办法直接都带走。 因此,高顺也就带这些人留在了这里,也是做个保险,防止回头这里再出什么危险。 刘观本想一同留下,在高顺合情合理地强烈请求下,也只能押车往河谷走。 想想也是,现如今护卫队的军纪还远没有到高顺不监督也能好到极致的程度。 若是没人看着,半路指不定化作什么野兽呢! 即便是有刘观在前面押运着,跟车的少年也总是忍不住看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子。 有些甚至还要咽口水。 刘某人瞥了他们半天,最后只是叹气开口道:“真的有娶媳妇的心思,回头到了谷里,确认人家不走以后,找人提亲再娶。 “我可警告你们,谁要是做出坏事了,莫说高教头不会饶过,哪怕是我,也绝不会放过的!” 众人都知道谷内领导层属公子最是宽仁,现在连他都这么说,对于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也可见一斑,纷纷道不敢。 不过,这当中,也有抱头痛哭,甚至一度想红着眼去弄死李大虎的。 胡家玉在其中找到了自己娘亲! 胡母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有人问,她自己自然也没有提起。 可是娘儿俩抱头痛哭,着实是令听者悲伤,闻者落泪。 抬着李大虎的两人越是见到如此,越要恶狠狠地踢打那个被倒捆着的李大虎,踢得脸色发白嘴里塞块抹布的李大虎乱哼哼。 方才他缓过劲来,能说话时,有人就给里面塞了一块抹布,继续人工闭麦。 此时的李大虎已经明白自己命运了,无论如何,都已经是逃不过死了。 第57章 规范与反贼化 战争一事,过程往往都是这样。 积极准备,搜集信息,寻找机会,然后一击毙命,再也不给对方翻身的可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敲人闷棍倒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次出征清风涧的事当然也是如此,并且获得了不错的战果。 当刘观带着人回到河谷谷口时,迎接他们的,自然是无数庄户的敬意与欢笑。 没有以往对大吉“贼配军”的辱骂称呼,几乎每个人都拉着一个护卫队成员嘘寒问暖一般。 至于作为“谷主”的刘观,反倒没有人敢围上来了,只是离他三两步,然后“为公子贺”。 “去叫来你那些同宗们,尽快到公房那边,咱们在那里处置这个王八蛋。” 刘观本也不喜欢和人腻歪,自然对这情形没啥话说。 他在欢笑的人群中找到了正在看着李大虎不被打死的胡家玉,给了他另一个任务。 与其说杀李大虎是为了某种公道,还不如说这已经成了一种仪式。 公开处决这个山贼,同时也是对梁钱山胡家堡的一种淡忘,从今往后,这些人也要把小阳河谷当成自己的家了。 这同时也坚定了刘观改地名的想法。 历来不论哪朝哪代,得了天下后都喜欢对曾经的竞争者隳城更名,以淡忘其原本的影响力。 而刘观是要等最初的谷户够了以后,更加增强谷内人的影响力! 安排下了一百人跟着五个护卫队成员往清风涧走后,他连忙来到公房,看着在上手一切的狄仁杰。 之前章来贺刻意做成几篇几章的户籍让狄仁杰以一本“庄户名籍”合为一本,无论内外,原住民和胡家堡乡民。 得出来最终的统计是657人,其中胡家堡有46个人是之前被李大虎掳走的。 这当中肯定有没能撑住河谷练兵就已经丧命的,不过,这一次从清风涧还多带回来许多。 仅从人数上看,应当还有增加。 “河谷连上谷内与谷外土地,承载个两千人不是问题。” 狄仁杰抬头跟刘观拱了拱手后,直接便开口了。 “眼下那些新住户已经在鼎耳山下盖房子了,回头咱们把庄户名籍统计够两千人便封册,剩下的人,即便再来,也只能往别的土地分担了。” “这两千人,土地够分么?” “这一代是够的,下一代肯定不够。” 狄仁杰摇了摇头,“公子万万不能学前隋的均田法。 “均分数代以后,分出去的田地比整个天下的土地还多,比一开始就定下土地为私产还要祸乱。”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刘观也认真了起来,这个问题他还是很关心的。 原本他以为,直接仿照某些厉害的人物,直接把田地一分就完了,谁知道田地竟然牵扯这么大? “先将土地按照标准分给百姓,之后定制土地籍册,一式两份,保存在公房之内。 “土地允许买卖,可是价格要由咱们定下,并且签订公契,凡进行过交易的土地,十年间只要没有流转,便再次收回官府,官府可将其再度出售,即为原田,次田之分……” 刘观一开始只是以为狄仁杰给了一些适应这个时代的解决对策,例如不鼓励也不反对兼并等,结果狄仁杰几句话一摆出来,反而让刘观刮目相看。 这对策之中,竟然是有强化职权,削弱豪强的意识在! 确实是有些超前了! “还有一点。” 狄仁杰严肃说道:“我听闻章老先生说,公子有妙法,可以随时变出煎炸的鸡肉,不知这是真是假?” 刘观心说看章这嘴这么漏吗?但也并没有直接否认,而是点了点头承认了。 “可是需要我这本事……” “不,恰恰不是。” 狄仁杰异常地认真:“若是支援无路可退,无田可耕之人,用这炸鸡是极好的。 “可是公子若要恢复民力,这东西就只有救灾时用才行。” “可是刚来这里的人,他们本身连点吃的都没有,想开启新生活也没办法啊……” “今年公子的玉米丰收之后,咱们的粮食会突破一个很大的数量。 “如果公子想要让百姓自食其力,那就应该转做青苗平粜之法,而不是继续以炸鸡毫不节制地供养。” 狄仁杰很快解释了下他所说的这些方法,也令刘观感觉茅塞顿开。 简单来说,就是把土地调整为不鼓励私下交易,但是不否定,并且在交易后几年后,重新收回土地,再进行售卖。 这样就有效地防止了累世佃农的产生,同时加强地方权力,防止形成宗族势力的豪强绑架官府。 至于青苗平粜,则是以刘观这个官方,把农民种地和需要的粮食贷出去,以低利息维系他们生存。 到了收成时,再靠平衡人口与粮食数量平衡粮价,有利百姓的同时,又是对豪强的一种削弱。 仅就目前的大吉王朝而言,这可以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至于刘观本身的炸鸡,则应该用于救急救灾时使用,平日里百姓购买,也可以出售,价格不低于民间鸡肉定价就是。 这样不仅能促活经济,还能够提升居民体质,也是莫大之功! 同时,做出了这些事情,总好过一句轻飘飘的“来河谷这里,有地耕种,有饭吃”,自然也更能够招揽百姓。 “既然如此,那为河谷招揽百姓一事,真就全权委托先生了。” 刘观笑道,前些日子那算打听了一个具体方案,今天这才是正式任命一般。 狄仁杰自然也没有推辞,又笑道:“公子,我觉得还有件事,也要正经一些。 “那就是无论今后公房这里做什么事,都要公子的确认才是。 “例如我打算派一些庄户去招百姓,高教头想带人去哪里训练,章老先生要购买些什么,这些本就得有个规矩…… “如此一来,出现什么情况了,也更加方便问责,公子觉得如何?” 刘观听完,这次倒没有一开始就张口,而是叹了口气。 “狄怀英啊,有朝一日我成了反贼,都是被你给逼的。” 狄仁杰一阵错愕,难道刘观没有这想法? “拿笔来,这个就作为第一条命令了。” 第58章 幸福年岁不知春秋 狄仁杰的话,刘观不是没有考虑过。 其实,抛开他自欺欺人的因素不提,在这个时代要想自由自在地生活,总归是要与东京城内那位官家起根本冲突的。 他老人家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刘观既然不把他当做君父,自然也就没有献出心脏的觉悟。 只是刘观这人实在太是惫懒了,若不是他和赵官家已经不可调和了的话,他是真不愿举起这反旗。 如果不是因为有危险,他甚至不愿意成立现在的这一支护卫队。 现在只希望韩忠辅能够平安无事,甚至在童贯这场必败战争之中立些大功了。 到时候,依附在韩相爷的手下,做出来一片世外桃源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派往清风涧的庄户全部回来以后,李大虎等十七人也进入了斩首的流程。 刘观仍然没有启用来俊臣,这次审案的主审是狄仁杰,靠着分开审验,诱人供话一系列手段,狄仁杰成功地把十六个杀过人的山贼挑了出来。 剩下的那些做工、放下人的并非不罚,三年劳工刑罚,刑罚完了,仍然可以再做百姓。 整个审判过程,断无一人开口说一句“要不咱们送到官府吧”。 范文正公之后,大吉王朝到了县这一级,基本上就要靠地方乡老自治了。 好的一方面自然是使地方更加平稳,坏的一方面也显而易见。 那就是这些百姓,尤其是当过流民的,根本就不把官府当一回事。 他们自然更不明白,法律的解释和行使是关键权力之一,只能在官府,不能在私人。 某种意义上,刘观这么搞,比一个公开挑旗“替天行道”的要反贼得多。 处决之后,狄仁杰带着章来贺一同去枣社和定安逛了一圈,先找来了十个文吏,又在庄户中抽取二十人,护卫队抽取五人,形成了简易衙门。 按照他的设想,这是要负责管理整个河谷的,如果回头人口再增加,则还要再添。 当然,书院的先生他们也没有忘记,找来一位思想还算活泛,几乎吃不上饭的年轻文士做教书先生。 自打蔡京实施太学生直接入官的制度以来,多的是读书人没门路进不了太学赶不起考的。 倒真成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了。 新教书先生名叫廖友文,讲课风格结合了当下热门的关学与道学,既讨论人生,也讨论公理的。 只是不知他发现河谷的怪异之处后,会不会闹着要逃跑。 人手够了,自然就要更大规模地征集流民。 这一次,狄仁杰采用的是施粥策略。 每天在一个地方施粥,其中还配着炸鸡块。 到了施粥的最后环节,则告诉所有人,第二天会在五里以外的某处继续。 令这些流民活动起来,同时,也是把懒惰的给踢出局。 第三天仍旧如此,直到几天后,再突然开始入谷登记。 不带家人落户的可以额外得五吊钱,带着家人的只分田地耕种,且因为接下来要收的粮食不是他们种的,只能取一成。 不过,明年春耕可以拆借,过冬的钱粮也可以拆借。 再依靠这个方式,把不顾家的给筛选出去以后,最终留下的,就是可以拖家带口入河谷落户的人了。 等到河谷内外够了两千人后,狄仁杰的大籍封本,就此完成了河谷户口。 河谷口内外总共六千八百四十又七亩地全部分完,并且请定安县钱庄的管事做了凭证,公布了买卖规则。 倒也没谁提意见,毕竟眼下的庄户内当过地主的还是少。 流民根本就不明白,地主到底是如何永远成为人上人的! 刘观知道,狄仁杰构建的政策绝对不是什么完美的造物,但毕竟是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人多了以后,护卫队的人数自然也要增长。 为了达到一定规模的防御能力,同时也是为了直接一次练兵到位,刘观一次性批给高顺五百人的员额。 这个人数,即便是把谷内所有年轻男性都算上也不一定够。 高顺也算得了特许,从外面征召了三百个少年,编练部队。 这三百人,拖家带口的也不算少。 狄仁杰也并不觉得是什么累赘,迅速编好了总共一千二百多人的第二本户籍,成功归档。 刘观的势力范围自然也要相应地扩大,毕竟仅是河谷这里,田地已经被开发完了。 还好从河谷,南到清风涧,北到枣社,东到定安县,都还有不少荒地。 粗略开垦之后,倒是也够分的。 况且,这些军属本来也不靠种地活。 他们的子侄在高顺手下,有饷银的! 得益于清风涧多年的积累,至少三年内,刘观还不至于出什么债务危机。 那一战之后,他也亲自去清风涧看了,以防止那里再成什么山贼机构。 结果还算不错的,并没有什么山贼占据,而是被许多流民给占了地方。 这些人就像野草一样,明年春风吹到,立刻就会复苏,然后规规矩矩的野蛮生长。 这样倒也不错,不用兼济天下的话当然最好了。 就这样在河谷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好的。 到了七月中旬,玉米都开始结果实了。 这时整个河谷已经再无一人质疑刘观了。 什么?你质疑刘公子? 看看地里这够不知道多少人吃的粮食,看看这青山绿水屋舍俨然,看看这能蹲在路边扯淡憧憬未来的农民,听听远处元宝山上书院里廖友文先生骂学生不开窍的声音。 这还不够?还要啥? 就连生病了,都可以直接上公房找狄先生给开药,甚至扎针。 有这种幸福的日子,刘观即便是个欺男霸女的恶棍他们都认了! 可是自家公子,除了喜欢要求别人讲卫生,不让喝生水,哪怕借他的钱也要买衣服不能赤裸上街以外,一点缺点也没有! 甚至就连打趣刘公子两句,刘公子也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不过,打趣也要看人,至少在乔二妮子面前,是不能打趣给公子说媳妇的…… 小妮子那眼神能活活瞪死一个人! 小桥流水的悠长日子里,渐渐到了八月。 这天,定安县衙新来了一个人。 第59章 定安新县尉 四月初六大案已经发生四个月了! 案发之后,童贯申饬韩忠辅主持抓捕凶犯,可是结果也是不太好。 直到把城外大白高骑士都找到了,案子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童相爷迫于无奈,只能给官家写信,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那个反贼! 官家自然震怒,直接严厉申饬了京西西道的经略使与京西西道的宪司衙门。 限期办案,不然滚蛋! 官家的怒火,当然是烧不到知县这小官的,可是宪司衙门可以。 宪司衙门毕竟除了办案什么都会,只能给定安县县尉摊派时间,办不完刺配沧州。 可想而知,县尉大人最终是没办了这案子的。 捕头丁甫寸挨了好几顿打,可抓不到就是抓不到,不是你定个只许胜不许败就能成事的。 最终县尉大人直接“发”了急病离职了,留待中枢再任命一位。 蔡京改制三级太学以后,多了专业刑法的官员预备,眼见这案子竟然破不掉,定安县这么嚣张,便在礼部留了一句“定安该好好整治了”。 于是,礼部点选了一位答题最为激进的明法科进士,让吏部出文书,直接送到定安任县尉。 小进士也知道,自己身上带了多少朝堂大佬的期许! 自然也明白,只要这案子破了,一步登天都是低的! 因此,宋勇宋仲威,上任时便带着满满的能量! 这天便是他上任的第一天,穿好官服之后,走出房门,他便是定安县的八品小官,县尉老爷了。 婉拒了知县许白圭“书房喝杯茶”的提议,宋勇直接坐到自己的公房,唤来了满县城所有的捕快。 快壮皂三班衙役一百四十六人,除了十几个在知县或其他人那里听用的,其他全部集合到院子里了。 以丁甫寸为首的三班头目也都进屋挨骂。 “我到定安,已经五日了,算是把定安周遭都走了一遍吧。” 年轻且盛气凌人的宋勇面无表情地说着:“猜猜我对你们看法如何?” 这种问题自然没人回答,大家恨不得把头埋地底下去…… “很差!差劲透顶了! “一个生人,在定安县到处走,这几天,你们可有谁盘问过我?有谁怀疑过我? “你们又可曾抓过县里哪个人?你们审问过谁?有没有找那个凶徒的下落? “全部没有!” 宋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除了丁甫寸外几个班头一哆嗦! “难怪你们定安县发生一个案子,这么长时间办不了! “我今天就直说了吧,官家、公相他们派我来,就是来整治定安的这种不正之风,调查凶案的!” 看着除了那个高个捕头别人全陷入紧张,宋勇也满意了,点了点头道:“既往之事,我可以不咎,不过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做,我希望你们可以全部按着我的规矩来! “丁捕头,你在他们之中算是领头的吧,你可有什么意见?” 丁甫寸额头生汗,只能一拱手道:“但凭县尉吩咐。” “好!” 宋勇大喝一声,直接起身道:“首先,外来生人,随时盘问! “今天起,把那些流民全部赶出城外,不许逗留城内! “并且之后,城中按照五人编伍,十人编十,若是有人犯案,一伍同罪,一十连坐! “此外,有生人入而不汇报,即便无事发生,被检举了,也是一伍住牢一个月,一十打板子二十下! “我就不信,一个嚣张跋扈的凶犯,还能查不出来!” 听了这话,若不是顾忌这个宋县尉心思狠辣,怕不是已经有人要喊难了。 会不会搞得百姓民不聊生且不提,这么多事,这点人哪够用嘛! 大家不要喝水聊天,调戏调戏小姑娘的嘛! 几个班头心中叫苦,嘴上还不得不应承。 宋勇对于这些反应很是满意,立刻又道:“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铲除周围的山贼,和那些所谓的强人! “别的州县我不管,也管不着,可是本县境内,一定要太平安乐,绝无一个坏人! “至于那些流民,虽然不作恶,但是他们存在本身就罪大恶极! “不思纳税粮报国,竟然等着官家赈济,这是何等无耻? “铲除山贼之后,我会同知县一起,将其余流民全部编入籍贯,安排野地开荒。 “反正,按我说的做,最多一个月,定安县境内将再无一个生人,但凡是凶手还在,必被抓出!” 宋勇往几人面前一走,傲然道:“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几个班头哪里有话说?可是身后的捕快们却实在不能不开口了! 开玩笑,一个月三吊钱,他们卖什么命啊! 还给你抓山贼? “县尉老爷,不是我们不想抓山贼,清风涧李大虎,小阳河谷薛通,这些都是有三五百人的贼人。 “弟兄们以一当二,也不够打的啊!” 这确实是客观情况,按理来说宋勇没话可以反驳。 谁知,宋县尉微微一笑,反道:“只要按照伍什抽人就足够了! “到时候,只要敢退,一伍进大狱,一什交罚金! “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们定安了!” 说完以后,宋勇显然没有想听下面人意见的意思,直接将他们全部发出去做事,并且列了一个考评表。 一天查不了二十户人的,在衙门里待着时间超过一个时辰的,都要认罚二十文钱! 叫苦不迭的捕快们来到街上,又能对百姓有什么好脸色?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破门而入在定安成风,进门便是对家里一通搜查,凡是能贮藏的东西全部打碎! 什么?你不愿意?这可是县尉的命令! 大街上的流民,晚上巡夜不在家的,全部赶出去,再想进城,必须要人作保! 这种境况,又有谁敢给人作保呢? 天怒人怨不提,等到完成了县内的清查工作后,宋勇宋县尉大为振奋,定下了一个大目标。 平定清风涧! 第60章 县尉出兵清风涧 出征出征,两个字在一起,已经很是说明了“征兵”的重要性。 至少宋勇是这样认为的。 些许山贼,还是逃跑厢军组成的山贼,再强又能有多强? 以精锐捕快打头,良家子弟铺在后面壮声势,提前埋伏些人拦着清风涧的出口,一鼓而下就是。 这些天内,他也了解了定安县衙的捕快本事高低,明白了那位捕头丁甫寸还是有真本事的。 因此,他御下时,对丁甫寸说话也和气了一点,不过也就一点。 大吉向来优待读书人,轻待武人,会些武术把式算什么?能东华门唱名吗? 武人是把刀,最终还要握在谁的手中不言自明。 临到要打清风涧了,宋勇从知县那里讨了一张文书,直接便让三班衙役抓人一样征起兵来。 这种为了本县繁荣的事,当然是没有什么饷银的。 只是充作了临时徭役,记几个功,县里面负责一日三餐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死了也就死了,不会有人赔什么家用的。 为了自己的家乡而死,就该觉得死得其所才对! 在宋勇的指挥下,定安县经历了恓惶的痛苦分离,七百三十人的大军还真让他凑了起来! 从大户人家手里借来几匹马,一群人倒也算像模像样,往清风涧杀去。 宋勇虽然不太在意那些乡勇民兵的命,可是对自己的命还是很在意的。 才出发没有多久,他就把坚持在后方步行押阵,防止李大虎派人咬屁股的丁甫寸叫到前面来。 “为军阵者,当一往无前!” 宋勇严肃道:“丁捕头万夫不当之勇,不在前方迎敌,却在后方实在是令人不齿耳!” 丁甫寸原以为宋勇是要夸他,还打算谦虚一句自己只是个八品武者,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是打压! 他连忙道歉:“县尉,并非丁某怕死,实在是后方民丁不经战阵,只怕一冲便要垮了……” 宋勇嗤笑一声:“行军打仗,未闻有不打正面,反而直接衔尾的。 “再者说了,山贼真敢衔尾,岂不是把自己的腹心露在咱们面前?咱们一鼓而下,岂有不胜之理?” 丁甫寸人都愣了,不是,那你就不要后面的百姓了吗? 即便如此,宋勇尚且不够,趁胜追击羞辱道:“大吉就是因为有那么多动脑子的武夫,才会连年吃败仗!” 即便是丁甫寸脾气再好,这下也忍不了了! 大吉王朝历来出兵,可有一次是武人说了算? 奈何赢了就是这个公那个王的功劳,输了却是武夫职责? 他刚要反驳,宋勇却一挥袖子。 “行军之中,莫要私言,速速归位!” 丁甫寸脸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叉手领命。 一时间,他心里仿照那个凶徒刘观所作所为的心思都有了! 骑在马背上,丁甫寸把位置调整到宋勇的右后方,然后便保持不动了,始终比县尉老爷后一点点。 定安的县治虽然比京畿道那种皇城根大许多,但终究没有到离谱的地步。 即便是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到了傍晚,也已经赶到了清风涧附近。 “丁捕头。” 下令歇息之后,遍天的哀嚎抱怨声中,宋勇直接找到了丁甫寸。 “山贼势大,今日左右是无法进军的。” 心思敏锐的丁甫寸一下把握到了某些重点,凝重道:“您的意思是,咱们要去……” “对!” 宋勇带着鼓励的意味,“我打算让你去探一探清风涧山贼的底。” “探!” 丁甫寸表情一滞,然后抬手指着自己。 “我独自前去吗?” “那当然不是,你尽可以挑选一些勇士。” 宋勇不满道:“只是让你看一看山贼的布置如何,又不是让你把他们给一网打尽。 “你怕什么?” 丁甫寸听得胸闷气短,只是不忿答道: “便是县尉真的要我去死,我又有何可怕?奈何总是以此轻蔑我?” 宋勇用一种很稀罕的眼神看着丁甫寸,笑了起来。 “没想到,还是个有几分脾气的武人?” 不过,他的夸奖便停留在了这里,紧接着的就是直接转过身去,“我要是你,早在凶案不破时就自戕而亡了。 “去吧。” 气得双目血红,偏偏又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丁甫寸只能点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兄弟,一起往清风涧里摸过去。 清风涧的李大虎同他一样,八品武者。 如果是几个生手,转身就跑之下,李大虎带人骑马追逐,一个也活不了。 惟有几个相熟的,放心得下的,才能够结成阵对抗李大虎那些不成气候的骑兵。 过了清风涧前面的树林和坳口之后,丁甫寸一把抓住了自己的下属,然后怪异地看着面前的那些“山贼”。 李大虎早已经料到了?竟然派了人在这里阻截? 丁甫寸看了许久,慢慢直起腰背,虽然更加纳闷,但语气也放松了些。 “不对啊,这是百姓,不像山贼……” “不是山贼?” 几个捕快也面色各异,不过总的来说都是惊喜的。 没有山贼,毕竟也意味着今夜不用流血,更不用担心生死难题了。 “走,咱们上前去问一问。” 第61章 抛锅学 “没山贼了?真的?” 在营盘中,已经洗脚洗脸准备睡觉的宋勇拿着一本几乎是关学内部资料的张载注释文集翻看,听到这消息,委实振奋了起来! 丁甫寸满脸没一点好颜色,比起汇报更像是敷衍一般:“清风涧的山贼已经全部跑光了,所剩下的尽是一些流民百姓。 “县尉,若是真有心救治他们,断绝山贼,现在就应赈济……” “这个不急。” 宋勇喜出望外之余,还不忘几乎下意识一般反驳丁甫寸。 “官府若是事事都赈济,只会养出来一些懒蛋百姓,这件事情不能这样乱来。” 丁甫寸又是一个瞠目结舌,整个人震撼于宋勇的说辞。 胡乱赈济或许确实会让百姓失去劳动欲望与劳动能力,可是您老可一点也没赈济啊! 这些流民也就是勉强从生死线上活下来,他们还能…… “你觉得,如果把这些流民编入籍册,会不会收够今年赋税,甚至把定安县往年欠缺的还上一部分?” “县尉,这万万不可……” 宋勇看着竟然敢反驳自己的丁甫寸,异常轻蔑地从鼻子里嗤笑一声。 “也是,这些事该通知县和知州商议,跟你说个什么?” “县尉!” 丁甫寸认真辩驳,带着较真的语气格外激烈。 “这些流民本就是失了家园的,哪里交得起赋税? “县尉这么做,不就是在逼着他们继续当山贼吗?” 宋勇怒了,“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我在京畿道时见了,那里的百姓最是刁蛮,把粮食布帛藏到地底下,生十几个儿子却都唤阿大。 “你瞒得住以往那些书呆子县尉,却瞒不住我! “那些百姓定然是有物给养的,不然怎会一个饿死的也没有?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定安县内,我可还未曾见过饿死的流民!” “这!” 丁甫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仔细说来,这也确实很奇怪,为什么流民遍地,反倒没什么死人? 那些快饿死的流民到底去了哪里? “还想替那些奸诈刁民开脱?丁捕头,若是不想被治罪,宋某奉劝一句,实心用事,不要用那么多奸诡手段!” “县尉,您!” 丁甫寸还待开口,宋勇却直接抛下他走了,要去休息。 留在原地的丁甫寸站了许久,这才恶狠狠地一脚踢在一旁石头上,把石头踢裂成几块,愤懑不平地离开了。 照这样搞,迟早又要有一伙山贼强人,占据清风涧! “胡来!” 他低骂一句,心下都忍不住想直接离了定安县衙算了。 只是在大吉王朝,有个官身是所有百姓的期望。 自己一介武夫,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从九品的捕头,难道就为了百姓离了官职吗? 心中愁绪不平,丁甫寸一夜都没睡着。 宋勇倒是休息得很好,神完气足,把昨夜的几个捕快纷纷叫来问话,然后在心底有了计较。 他招手喊来丁甫寸,开口道:“你先去小阳河谷追踪薛通,我要先回县衙,跟知县说一声收复清风涧的事。” 说完以后,他发觉丁甫寸有些不太积极的样子。 虽然对武人极度鄙视,可为了能够好好驱使,他还是不卑不亢道: “丁捕头尽管去战,不论死伤,只要是能够拿下小阳河谷,我一定为你报上一功。” 丁甫寸极为严肃,“县尉,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乡勇本就不擅苦战久行,此时正应该回定安休整,加以整顿士气……” 话音未落,宋勇不满地摆起了手。 “今日一见,强盛如李大虎者不过望风而逃,可见这恶了定安县这么久的山贼,果然没什么实力。 “大军一至,小阳河谷必败,不需多言。” “你!” 宋勇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你不愿去? “没关系,郑捕头昨夜也和我说了,知道你丁捕头心思谨慎,你不愿去,就随我一同回去吧,让郑捕头去就是了。” 丁甫寸心中一惊,想到了管着衙役的郑牢头。 若是自己不去,郑牢头去了,怕不是要死更多人! 而且,听宋勇这意思,今天自己敢不去,明天他就敢把官职给了别人。 丁甫寸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县尉,我愿去。 “只央求县尉一件事。” 宋勇一脸猜透你了的理所当然,倨傲应道:“说吧。” “我不求县尉为我记一功,只希望县尉能跟知县、知州实话实说就好。” 宋勇这下倒是有些没猜中。 这个傻蛋武夫,竟然不要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军功? 熟料丁甫寸心中已知,今日绝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这些乡勇不大规模死掉已经算最好了。 眼下是争功劳的时刻?是该怎么把这个锅让别人一起担! 第62章 丁甫寸的桃花源记(上) 被迫听从宋勇命令的丁甫寸没精打采地走着,身后跟着的是更加没精打采的“定安县大军”。 跟宋勇拧着头做事的不好处已经展现出来了,宋县尉回城,顺带把丁甫寸的马带走了。 不听话,便只能和其他人一样,走着去小阳河谷。 “头儿,别难受了。” 几个向来和丁甫寸要好的捕快连连劝道:“县尉老爷锋芒毕露,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就是就是,听说知县和知州都知道了前些日子他在定安折腾的事情,估计弹劾的书信已经往官家那儿去了。” “到时候官家一笔勾下去,他就跟个白身没两样,咱们弟兄继续当差,生这冤枉气干什么?” 几个人挨个劝慰丁甫寸,丁甫寸明白弟兄们的心意,叹了口气后,却只能实话实说。 “你们真以为,我还是生气宋勇胡作非为? “我是心疼咱们后面跟着的百姓。” 丁甫寸不忍地回望一眼,又道:“这等作战之事,本就不该拉着百姓来做。 “如今既无饷银,又无奖赏,死了还和白死没两样。 “定安本就是靠着往来客商做买卖才能繁荣,如今遭了他这一趟,比什么旱涝灾害都管用!” 听了这话的几个捕快,义愤填膺之余,也有些埋怨当初那个砍杀大白高国几个骑士的人。 “说来也真是的,当初他要是不动手,如今前线也不会打仗,咱们也不用受这磨难……” 听了这话,丁甫寸心中一惊,面不改色地岔开话题。 这么多日子以来,有件事,只有最贴心的几个弟兄知道。 那就是那一天砍杀大白高国骑士的,就是刘观! 那天呼延烨临死前是喊出了声的,再加上自那以后黄金凤这道菜便没了,他也再没见过刘观,几乎可以确认! 只是不知为何,青石巷内一把火,说是刘观被火烧死了,也是可信。 月香馆的秦掌柜为了不惹事上身,更是逢人就说那个神厨被作乱的那天一把火烧死了,这才没人怀疑那个风云人物。 他现在,也是担心别人提起,再被郑牢头宋勇两人给他安个什么罪名。 天晓得郑牢头表面和气,心底却早就看不惯丁甫寸,甚至到了要打小报告害他下去的地步? 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快到小阳河谷处,眼见路边一个茶棚,丁甫寸把所有人安置下来,仍旧是只带十几个兄弟,打算去前面探路。 临行前,他还把留在这里,确定听他命令的捕快叫来,吩咐道:“只要没人发现,有人跑也不要声张,由着他们跑就是。” 他太清楚了,这点人去打山贼?给山贼塞牙缝都不一定够! 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薛通也因为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也好回去交差。 最差的结果,就是不得不一战了。 这一战之后,恐怕小阳河谷的势力会再度加强,死人无数。 至于定安县内,那些被抽调民丁的,还不得掀翻了天? 如此倾颓之势下,整个定安县易帜改姓,那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他不知到时又能沦落何处。 心中无限悲凉的丁甫寸抬起脑袋,用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看向前方。 然后,他便误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用力揉眼。 “小三子,你看看,前面真是我看到的样子?” 他惊慌地抓来一个人问道。 被他抓来的捕快,此刻也已经双目失神,只是望着眼前的一切。 一条被夯实了的黄土路,两旁是一些各种各样的菜地,以及一些养了一小片作物的土地。 夕阳播撒在上面,真成了金色的光辉,闪耀着幸福的感觉! 路边有个棚子,几个老头在里面喝茶水吹牛皮,竟然全无饥馑面色。 甚至看起来还挺光润的! 沿着小路,那一头走来一个赤裸上身穿条裤子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笑。 “小乙,又给顺哥儿买炸鸡去了?” “是啊,小孩子长身体呢,不吃不行啊。” 叫做小乙的年轻人乐呵呵回应,“公子的医馆要完活儿了,这一完活儿,以后说不定哪里还能赚钱买炸鸡呢。 “趁着方便买,补一补。” “好好好,我那儿子要是有你家弟兄一半兄友弟恭,我也不愁咯……” “老混球,你就那一个儿子,他拿头给你兄友弟恭去,你再娶一个看人谁要你……” 这次轮不到年轻人开口,同坐茶棚的人便调笑了一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年轻人也是伸手挥了挥,示意离开,转头便看见了丁甫寸一行人。 也怪不得他吃惊,毕竟谁在大傍晚的看见几个挎着刀长着大嘴原地不动的人,都得吃惊。 “几位,你们是……” 年轻人礼貌地一拱手,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丁甫寸一行人,已经痴了。 “头儿,我觉得,神仙老爷的地界,也不过如此了……” 一个小捕快喃喃道,满脸憧憬与向往。 第63章 丁甫寸的桃花源记(上中) 最终,还是老捕头丁甫寸最先回过神来,对着年轻人拱手之后,拉着几个下属,飞一般跑向没人的地方。 到了地方以后,他向着一个人脸上就是一口唾沫,又张开大手肆意摆弄一番,几乎涂抹满脸。 “头,不是,你这……” 小捕快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呸”,一张嘴让丁甫寸把手指头杵嘴里了。 齁咸! “闭嘴!” 丁甫寸说完,又把他朝向那片怡然自得的地方,开口道:“以前行走江湖听老道说过,唾沫里面有生气,抹脸上就看不见那种鬼把戏。 “现在还能看见刚才那场景不?” 小捕快感受着脸上在蔓延的臭味,直想干哕,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 丁甫寸有些茫然地放开小捕快,然后小声重复了几遍。 整个定安,不,整个大吉,竟然还有这样的乐土吗? 那些老头都得是多大的人了,五六十了,即便还能耕种,也养不活自己才对! 他们不该是脸和菜色差不多,争着抢着要自己施舍,甚至为了点吃的东西大打出手才对吗? 他们不该是受尽了山贼的压迫,现在急着让王师来解救才对吗? 他们不该…… 为何看起来,比定安治下的良民过得还好? 仅说个还好都算亏心,这不得好上许多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甫寸反问自己,身旁小捕快却连忙道:“头,我刚才闻见那人手里食盒的味道了……” “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丁甫寸不耐烦地一挥手,“迟早有你吃的,别……” “不是,头。” 小捕快摇了摇头,道:“我闻见的,是那个小乞儿黄金凤的味道。” “小乞儿?黄金凤?” 丁甫寸一顿,显然是有些记忆浮出了水面。 “不错,我闻着也像。” “不会吧,那个乞儿没被火烧死吗?我听说他是要了人家母女,惹得天罚雷劈死的……” “别胡说八道!” 这些人中,只有丁甫寸知道,刘观应当是没有死的! 他只是不知道,刘观究竟如何逃出了定安县,又会怎样和这里搭上关系。 难不成,薛通喜欢吃刘观的黄金凤? 想不明白,丁甫寸索性直接带着所有人都回到了驻地,然后一个人自己带了两把佩刀,打算夜闯小阳河谷看一看。 这种潜入行动,自己一个八品武者都是很勉强的,再带着他们,那就根本施展不开了。 至于危险,那也得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虽然丁甫寸平日里总是以自己的一切为重,但是若真有那办法,牺牲了他一人可以换整个大吉所有百姓衣食无忧,那他也不怕死! 虽然是一个宋勇完全看不起的武人,可他丁甫寸自认为,自己只是命不好,不然怎么也是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儒侠才对! 当然,最关键的是,小阳河谷里,还有一个疑似自家旧相识的人。 若是“观哥儿”身处高位,他不信刘观真下得了手,直接杀他! 交代完“若我出不来,直接散开回定安”的命令后,丁甫寸迎着夜色,往不远处的河谷里走去。 夜幕之下,元宝山和鼎耳山就像两头巨兽伏着身子,随时打算起身择人而噬一般! 平白无故的,丁甫寸竟然打了个寒颤。 就好像这河谷当中,有什么潜藏的危险一般。 “应该是自心里的作用罢。” 丁甫寸宽慰着自己,一手在掌心里画了一个“勇”字,做出一口吞下的姿态,旋即也义无反顾地往河谷那边走去。 第64章 丁甫寸的桃花源记(中) 越往这河谷口走,丁甫寸就越是惊诧。 土地平坦开阔,房屋齐整有序。 虽然更多的是还没种上什么的荒地,有的房屋更是才有个样子,还没搭建完成,但是不难看出,这里比定安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晚风吹拂下,他一溜烟儿跑到快到谷口的位置,连一个人都没碰见。 周遭最大的变化,就是从菜地,到收成完的小麦地,最后变成了某种近两米高的植物地。 他不知道这能长得比人还高的作物是什么,像高粱,但仔细摸索了下,又绝不是。 心中想着一些事情,他也蹲到了路边,然后打开自己身上的褡裢,去掰了几根玉米下来。 他大约也能看出来,这么细的杆上就两个果子,想必也是这两个果子才是目的,便没有去取穗。 几根玉米装进褡裢,怕不是有十来斤沉,也让他对这东西的亩产量感到心惊。 这几株就十来斤,这一亩地不得…… 想到这里,他系口袋的手也更有力了。 如果这是可以治愈贫困的良药,那自己这一举动绝对是有意义的。 官家也只是征六分粮,只要剩下四分粮能够养活百姓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多流民了。 心下想着,脚步也继续往谷口挪动,直到他确实地来到宽阔不到十丈的谷口。 这小阳河谷与清风涧全然不同,清风涧只是容易溜走,小阳河谷这地形,那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标人死守住这个口子,任你几千几万,同时交手的也就是几十人。 总是能够守住的。 至于两侧山林,元宝山往上爬是真的陡峭,另一边的鼎耳山密得跟什么似的,爬进去也就出不来了。 不过,眼下的谷口处既然没有人把守,丁甫寸自然是可以轻松攀爬到元宝山上,然后向上半登半爬。 就在刚刚,他看见山上面有一处明亮。 谷内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这没什么可探查的,相比较起来,他更想弄明白那片明亮是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元宝山上。 拄着长枪的高顺看着面前背了把刀便累死累活的新兵蛋子,以及三十多个气息悠长的老兵,又是一通训斥。 在刘观的建议下,他开始进行一些夜间的行军、战斗、队列练习,以增加夜间的战斗力。 夜袭清风涧让他们吃到甜头了,该说不说,眼下这个时代,打夜战就是有优势。 制约夜里打仗的一大难题-夜盲在这里几乎不存在! 高顺也不是什么死板的人,闻弦声而知雅意,立刻便增加了这些训练。 今夜正是他们在山顶训练行军的时候。 从谷内往元宝山顶,是白天已经带着这些士兵走过二三十回的山路。 这一次的夜间行军训练是刘观规划的,在脱离高顺的情况下,让每十个人的什长和每百人的队长发挥作用上山。 初时,高顺还以为这是要剥夺自己的指挥权,等到真的开始才意识到,这也是加强军队如臂指使的一环。 一个个队长和什长,就像胳膊和手腕的关节,把他的命令和战略目的传导至每一个人。 这种意识还是很新颖的,毕竟眼下最流行的,是类似空投手令一样的指导制度。 大吉王朝的任何一个将军行军打仗的路数,都是要汇报给前线的相爷,然后让相爷给出指示的。 按照刘观这么来,便是对军队进行放权了。 反倒是对高顺更加放心的表现。 心中感动的高顺训起人来自然更有动力,话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夜间行军打仗,最重一个动静之说。 “咱们的动静要尽量小,对敌人的动静要尽量探寻,这才能够寻找先机!” 高顺正要批评他们上山的时候动静大,突然耳朵微微一动,眼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个方向。 “你们这次,虽然达到目的了,但是极为勉强,基本算是不合格的。 “人都到齐了吗?各队长什长?” 本就叫苦不迭的士兵们又迅速自我统计了下,然后一声声“到齐了”之中,高顺把长枪微微调动了方向。 “到齐了,我就给你们说些正事。” 他瞥了一眼陈大郎,开口道:“陈大郎,把刀给我。” “是!” 陈大郎迅速起身,把自己的刀解下来,刚走到高顺三五步的距离,便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自己面前飘过! 高顺于瞬息之间将长枪后拖,像是射箭一样,当做标枪掷了出去! 这么大一把枪,自然激荡起一阵风来! 长枪飞出时,他也伸手拿过陈大郎的刀,紧随其后冲了过去。 大约四十步的一棵树下,丁甫寸瞳孔缩小,连忙躲闪,也只是擦肩而过,枪锋扯破了自己的衣服,并在肩膀上留下血迹。 “铮”一声怪响,长枪刺入一旁的树木之中。 握着刀的高顺,也便杀到了面前! “这是个高手!” 丁甫寸心中迅速显现出几个字眼,也连忙拔刀来应对。 只是,八品武者与六品武者之间,确实鸿沟! 即便高顺并不以单对单的搏杀擅长,也绝非丁甫寸一个江湖把式可以势均力敌甚至打赢的。 声势浩大的二十刀后,丁甫寸感觉自己右手微微发麻,已经是连刀都握不住了! 至于自己的第二把刀,根本没有机会拔出来! 这等高压之下,只要自己敢去拔刀,必然会被砍死! 他气喘吁吁,举起满是狗咬缺口的刀还欲再战,高顺却没这意思了。 高顺随意抽出长枪,手腕一动,丁甫寸的刀便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 “阁下若想活的话,还是降了吧。” 高顺声音冷冽,不过也确实指了一条生路。 丁甫寸叹了口气,缓缓跪下,把另一把刀扔得远远的。 我既被抓,为何不降? 第65章 丁甫寸的桃花源记(中下) 九品高手的世界是寂寞的,不论多少次查验一下自己的修为,刘观都会这样想一下。 那些功德和业力没有白费,大约十天前的夜晚,刘某人终于成了货真价实的九品! 虽然说不上什么举重若轻,但毕竟也是高手行列了不是? 至少每天睡觉,比别人安稳得多。 长生功似乎就带着这样的作用,无论吃喝睡,只要不是过量的,刘观都会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凝实了许多。 这是好事,自己的修行本来就是抄了近道的,要是还能滑翔就再好不过了。 人最早醒来的器官往往是鼻子和耳朵,刘观猜测他大概也是被陈氏做的小笼包香味给诱惑醒的,只是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本来他还是要多躺一会的,乔初在枕头旁边“咚咚咚”摇拨浪鼓他忍了,可是拿小草叶挠鼻子属实忍不了。 刘观故作张牙舞爪状,吓得小姑娘一溜烟儿地跑到楼下去,这才得意地随手拿过一件长衫套上。 没有走门,九品高手不快捷一些岂不是白白修行了? 从窗户上“哐哐”两脚飞踏出去,落在地上,动作性满分! “公子,你怎么又跳下来了。” 那边正在折腾到底给刘观配青衫翠腰带翡色玉钩还是蓝衫绿带黑靴子的乔聪跺了跺脚,拿着一双靴子便跑了过来。 “高手都是这样飞下来飞上去的,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御前班直不,里面的高手都是这样上下楼的。” 乔聪撇了撇嘴,直接反驳自家公子吹嘘:“你又在骗我了,我都请教过狄先生了,御前班直是地上跑的。” “不是,他一个没进过东华门的书生,怎么见过班直?” 刘观很是惊奇,狄怀英还有这等经历? “狄先生说他在京畿道被御前班直的人抓过,没抓住……” 两人嘴里絮絮叨叨,迅速把衣服鞋子整好,又简单洗漱一番,刘观便直接来到了外间。 陈氏伤养好了之后,在这各种菜蔬兽鱼丰富的地方,自然有了许多展现手艺的机会。 虽然离开故土已经多年,但是一手烧菜的手艺还是带着许多淮扬味道的。也是个新奇景儿。 唯独有一点,陈氏在意刘观名誉,怕他被别人说是只顾女子的,愣是每天早晨把饭食弄成两桌。 一桌在外面,刘观和谷里各个关节人物一起吃,也多个商议时间。 另一桌才是她们母女的,倒是自己强加的森严等级。 这算是这时代转不过去的弯,就连乔颖乔聪自己也是觉得就该这样,只是舍不得同公子一起,刘观还能多说什么? 不过,妇孺吃剩菜这个劣俗属实是让他改了,他刘阔少缺这点东西吗,还要让几个人吃他早上吃剩的? 于是,便成了今日分食两桌的样子,唯独里面的那一桌量少一些罢了。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狄仁杰高顺老章都已经到了。 这些人当中,老章章来贺是最恭敬的,恨不能把刘观捧到天上。 任他一辈子也没想过,竟然能够掌这么大一个河谷,这么多人的钱粮公事。 甚至还有五百兵呢! 狄怀英老人精,属于是程序必定到位,但是程序之外,却似朋友一般交往。 高顺闷不吭声惯了,说完公事以后顶多就是随着两人说几句话,刘观也不强求。 总之,这也算是整个河谷的大脑,要是一个陨石砸下来给全部砸没了,那整个河谷肯定会…… 让医馆工地上的来俊臣全面霸占…… “公子,您要不再给来俊臣找个活计吧。” 章来贺到底还是率先提起了这件事情,刘观一手捏着小笼包,眼睛已经斜扫了过去。 “你怎么想起替他说话了,他给你塞钱了?” “公子这是哪里话?”老会计章来贺心里一惊,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这才坦荡荡起来。 “他现在为了让您注意到,医馆是越盖越多,已经绵延八间房了。 “公子您不发话,恐怕他能围着整个鼎耳山底下盖一圈!” 狄仁杰也笑着开口:“章老说的这个事,我也注意到了。 “眼下谷内的医师,连上我也不过两人,公子,当真用不着再扩大了。” 刘观浅思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想必这么长时间,他也反思过来了。 “既然这样,老章你今天就去把他叫回来吧,同时医馆那边完工收尾就结了,不要再扩大了。 “至于职务的话……咱们河谷好像也没什么法务需要他来管理吧。” “公子明鉴,眼下河谷内外几无争端,自然也就不需要专门一位通判。” 狄仁杰若有所思道:“不如,让这位来兄管一管那些当差的庄户?” 刘观也极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和狄仁杰都是宽仁的,说白了就是脾气好。 近来在公房做事的那几个庄户,确实有些懒散态度,让来俊臣整一整风气也好。 “狄先生,还真有一桩案子需要办。” 向来不做声的高顺居然主动开口了,三人都有些惊奇。 “怎么了?” “公子,昨夜在山上操练的时候,抓住了一个细作。 “事发突然,又是半夜,我带着人四处搜寻过后,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怕引起恐慌,便分派五个小队分别坐镇几处关键要点,防着有人来。” “细作?” 刘观这下有些懵了,韩忠辅他们不还没回来呢嘛? 现在定安县范围内,竟然还有兵丁吗? “可有审讯?” 狄仁杰也认真问道,心里还是激动的。 终于要在大吉那些迫害他的人面前露一手了! “没有,还没找到时间……我也不擅长此事,清扫身上一切东西,查验发现没有毒药后,就捆到树上了。” “还在树上捆着呢?” 刘观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咱们吃完饭赶快去看看。” 狄仁杰想了想,又道:“可有什么犯案的痕迹?” 一个细作绝不止是打探消息这一层作用,胡乱杀平民的治安战也是恐怖的。 “狄先生,昨夜四处搜寻时并未发现,到现在也没人来报案,应该是没有的。” 说完,高顺的脸色又有些古怪。 “不过,这个人偷了点玉米……” 第66章 丁甫寸的桃花源记(下) 闯进河谷来,只是为了偷玉米? 刘观当然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不过这傻贼做的事也够他笑一笑的了。 “那正好,把咱们的来先生带来和这个细作对上一对,看看到底是哪的人。” 刘观打趣说道:“待会儿咱们也先过去看一看。 “还有高教头,这些日子不妨改成轮流训练吧,闲暇时让他们去河谷四处守卫巡视,以防万一。” 高顺连忙道:“我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任谁也能看出来河谷范围和真正的大吉治下有多少差距,但凡不反人类的,都会对河谷有些爱护之心。 说完了这个事,狄仁杰又主动提到:“公子之前要说的要给河谷和庄子改名一事,不知怎么样了?” 小阳河谷是定安百姓叫惯了的,可终究听起来太小气了。 奉贤庄更不用提,八成是霍军老小子起出来吹捧韩忠辅的,稍显狭隘了一些。 刘观又不自比圣贤,一介俗人罢了。 “想了几个,都不怎好听的,还有老章,刘家谷刘家庄的你就别提了,听起来不够丢人的……” 章来贺尴尬地笑笑,情知刘观不喜欢这称呼后,又问道:“那公子想怎样取名?” “至少得跟这山水相符合吧,总不能取个月亮谷。” 狄仁杰无奈,看着两个臭味几乎相投的“丈育”,略一停顿,便道: “既然公子要以河谷中心的池潭似日命名,那不如干脆叫金乌谷好了,至于庄子也好取名,同取一个象征新生的春和景明之中的景明二字,怎样?” 刘观咂摸了下,虽然还是不满意,可是比起小阳河谷的称谓已经好了许多,直接便这样定下了。 定下名号后,一边派人去通知来俊臣,他们一行人则是往元宝山上走,去见一见那个偷玉米的贼。 一路上,立下功劳的陈大郎念念叨叨地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搞得好像那一枪是他扔出去的一样。 到得快要山顶的地方,刘观远远地一看,只是见到一个人被捆在树上,一旁几个士兵刀握在手中,随时小心着他的模样。 虽然看不真切,耳朵里却也听得到“呜呜”的声响,想来也是高顺让人堵住了对方的嘴巴。 再走了几十步,刘观却恍惚愣了愣神,然后脸上带了笑意, “怎么是他……” 他连忙转头对着高顺道:“高教头,把他放了吧,是个熟人,我认识的。” “认识?” 高顺迟疑了下,又道:“公子还是近看一下吧,莫要弄错了。” 刘观哪里能弄错,即便再脸盲,在自己最困难时期微微帮着自己一些的人还能认错么? 他快步走了过去,嘴角坏笑着,看着眼睛瞪圆的丁甫寸。 “怎么样,丁捕头,还认得出我不?” 说完,他顺便把丁甫寸嘴里的布给拽了出来。 后者“呸”了两声,吐了吐嘴里的布絮子,甚至来不及管一下自己干燥透了的口腔和喉咙,立即惊喜道: “观哥儿,真的是你! “我昨天下午闻见那个黄金凤的味道,就猜想你在这谷里,没想到你真的在。” 刘观打趣道:“怎么,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值得丁捕头大半夜来探查? “我庄子上的教头可说了,你是个细作,说不出个二五六来,我可不放你!” 丁甫寸原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落在山贼手里,偏偏自己还是官府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看来,却是绝处逢生,因祸得福。 非但没有什么危险,反倒是遇到了故交。 他也不瞒着,连忙把定安县尉让他来征讨薛通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末了才叹口气。 “如今看来,我是征讨不了你们了,观哥儿若是还念旧情,就和那教头求上一求……” 此时高顺等人已经到了身旁,知道高顺不会来事的章来贺连忙接话: “丁捕头,您可不知道,薛通老贼早就死了! “现在咱们这里,就是公子当家!” “薛通死了?” 丁甫寸一愣,刘观笑而不语,没有把韩忠辅给牵扯进来。 平定此处以后,韩忠辅为了恢复民力,同时也让河谷不再聚拢山贼,这才没有报上去。 不然税吏来个几趟,又是个什么张王赵李通出来。 “唉,说什么当家,玩笑话,玩笑话,只是安家而已。” 刘观回头一个眼神,刚才还在说着自己的刀如何把丁甫寸砍得落花流水的陈大郎讪笑几声,连忙过来解绳子。 刘观说的客气,可丁甫寸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刘观真的发达了! 想当初那个跟别的乞儿打架让自己拉开,后来喜欢蹲施粥点说闲话的刘观,如今真成事了! 实际上,早在一刀砍掉嵬名贺陆与呼延烨脑袋时,刘观就已经发达了! 天晓得这个小乞儿如何有一身通天的本事,还有心计。 心中几番思虑,丁甫寸一转念头,恭恭敬敬地叉手行礼。 “丁某拜见谷主。” “诶,丁捕头,这样不生疏了么!” 刘观连连摆手示意拒绝,旋即笑着道:“丁捕头,偷偷来探查这事说明白了,你掰玉米这事还没说呢! “你说你,探查就探查,背一口袋玉米干什么?” 丁甫寸不好意思地笑笑:“来时见这东西结得旺盛,想着偷几株出去种,好歹也解一解灾民的疾苦……” 刘观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他早就看出来了,丁甫寸就是那种讲点义气但不多的江湖人。 在他可以伸得上手的地方,求他帮助他是一定会帮的。 “那你为啥不出去的时候再偷?这样你来回探查不是轻松些么?” 章来贺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惹得刘观频频看他。 老东西这么了解小偷小摸之道,别是从事过相关行业吧…… 丁甫寸更加羞愧,“一时心急,我忘了……”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就连高顺也笑了两声,旋即去找人,宣布紧急状态暂时结束。 除了一支小队随时预备着,其他的都可以歇息了。 这边,丁甫寸也是对高顺的武艺赞不绝口。 “昨夜那位教头是真的厉害,若非故意留我一命,恐怕单靠一把刀能活活砍死我。 “观哥儿,这都是你从哪儿找的人才?” 刘观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回答这个稍有些敏感的问题。 丁甫寸心知自己问多了,仔细一想,叫法也有问题。 便连忙学了狄仁杰等人,也称一声“公子”。 刘公子对此并无太大感触,实际上他只是不愿意回答高顺来历的问题,并不反感丁甫寸的叫法。 可惜的是,即便再不愿承认,两人之间也确实有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对了,把你那几个弟兄叫进来呗,一块吃点热汤饭。” 待客的礼仪刘观还是有的,立刻提议:“至于外面那些被派来剿我的百姓,吃饭了没?” 第67章 大吉王朝已经失去了制约我的唯一机会 当庄户们带着吃的东西送到“定安大军”面前时,险些把那些拿着厨具的大军给吓死。 这是什么路数? 山贼要收买我们? 留在此处把控部队的几个捕快也觉得纳闷,听说眼下河谷的主人是丁捕头的旧友后,便将信将疑地先后去了河谷,然后确实见到了丁甫寸。 以及那个曾在定安县讨饭的小乞儿! 这种事情,令谁见了能不心惊? 昔日定安县一个喜欢吹牛的小乞儿,如今竟然成了这么大一方河谷的主人? 众人见面之后,虽然刘观嘴上一直说还和以前一样就是。 可是还有谁真敢“小乞儿”“观哥儿”这样轻蔑或亲昵的叫? 除了一个想多多巴结一下的捕快还一直观哥儿观哥儿叫着,甚至还想称兄道弟以外,其他人都学了丁甫寸的叫法。 丁甫寸知道身旁这位教头到底有多强悍,也知道河谷中训练的士兵甚至不亚于西军精锐。 这场平河谷的战役,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要打的话,恐怕整个定安都不够那几百兵丁杀的! 这可不是厢军那些废物蛋子,西军精锐是什么? 之前刘法刘将军远征立起平夏城,好水川止住颓势不把整个关中关西送出去,这叫西军精锐! 心思通透以后,他也打定了主意。 把几个捕快叫来,就是让他们一起见识一下此处的军事实力。 以便于他能够纠正他们的心态,一同编个谎话去蒙蔽宋勇。 等到饭后,参观过新命名金乌谷中心的水潭之后,丁甫寸也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是说,你们回去之后,只是称把河谷打下来了,并且其中也被流民住下。” 刘观听了丁甫寸的话,几无迟疑便有回复:“往后那个宋县尉每年来收税粮,我就交一些?” “公子,如今河谷财大气粗,些许钱粮就能够摆平宋勇,没必要继续拼着死人啊……” 丁甫寸也是直挠头,他当然知道这其实是很无耻的一种做法,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提出来。 “我自然不想也不会带着百姓做这种无谓的事情,可是宋勇他是个不通事的,县衙的郑牢头又……” “我知道你的苦衷,丁捕头待人还是善良的。” 刘观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一顿乱怼,反而是肯定了丁甫寸的人品。 “公子能体谅丁某,丁某真是不尽感……” “先别急着感动,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刘观回身,指了指广阔的玉米地,悠然开口道:“再有最多两天,这里就要开始秋收了。 “新作物的产量很高,除了交给我的两成,都够百姓生活的,即便是后加入的流民,也足够明年起步,然后还账的了。 “说了这些,你能明白什么意思吗?” 丁甫寸摇了摇头,有些困惑。 “百姓上交给我的两成,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同时也是对狄怀英,就是那个看起来跟主簿一样的人,管理的信任。 “我拿着这些东西去讨那个县尉的欢心,我不成王八蛋了么?” “这……” 丁甫寸尬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经历过童贯那档子事我就明白了……你知道是什么事吧?” “我知道的,应该就是那件事。” “没错,就是那件事,经过那档子事我就清楚了,大吉这地方,只要你不是皇亲国戚,怎么都是要受欺负的。 “韩忠辅,呼延烨,他们也是大家子弟吧? “可是在大白高人面前,又能怎么样?七个大白高人按着全城百姓的脑袋前进,当街掠我汉人女子,又能有什么后果?” 丁甫寸咽了口唾沫,声音无力了许多:“朝廷也有苦衷……” “是啊,朝廷有苦衷,他们有苦衷,就不管别人是不是吃苦了。” 刘观极为认真地盯着丁甫寸,“回去你大可以实话对宋勇说,我无妨的。 “一开始,我是想做大吉的忠臣,可是发现朝廷不管我的苦衷,我得给自己撑腰啊! “现在,整个金乌谷,已经不再认作大吉子民了,呵呵,河谷的名字毕竟都改了嘛! “既然不是大吉子民,这税赋怎么也收不到我们头上,我不招惹他,他也别来招惹我,不然高顺那五百人也不是训练着玩的。”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 丁甫寸发现自己还是错看了刘观,即便他在心里已经把刘观的身位狠狠地往上抬了。 并非所有的山贼强人,都是要对百姓不好的。 刘观就是这样,他对百姓很是宽仁,可是这并没有改变,眼下他已经几乎公开实名对抗大吉的事实。 “刘公子,可我还是要劝一句,童相爷的大军眼下在大白高,他终归要回来的,到时候宋勇若是说动了……” “童贯赢不了,打了败仗的溃兵,我不怕的。” 刘观轻蔑一笑:“再者,即便是童贯,即便是东京城的赵官家在我面前,我也是这一句话。 “勿谓言之不预就足够了。” 丁甫寸看着狂傲的刘观,却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压制对方气焰的话。 即便刘观的话再不好听,可对于如今的大吉王朝,确实是对得不能再对了。 “刘公子是治民的,恢复民生,自然是好事。 “也是我方才太过于无理了,公子放心,我会尽力维持金乌谷一方净土不被践踏。” “哈哈,丁捕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观朗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 说着笑着,他拿出一张谷中特意为百姓做的籍册证明,竟然是已经给丁甫寸做好了一张! “若是你非要给大吉说话,我肯定还念着你曾经的好,只是这张籍册,却是给不了你了。 “丁捕头,若事不好办,你也可以过来这里住,带些人也行,我这谷里,也还没个捕头呢。 “至于会不会被官府围剿,你大可以放心。” 刘观早已经不是刚刚开始摸索势力的阶段,如今各方面架构都已经成型了。 如果大吉官府真敢动手,分分钟他就能扯出百万义军来! 到时候往黄河里塞个石头人什么的,不是手拿把掐么? 第68章 照抄剧本的对谈 丁甫寸不敢久待,刘观也没有强留,到了傍晚便把他送了出去。 站在谷口送别了这些人,回过身来,他便看见了狄仁杰的笑脸。 “你怎么这么开心?” 刘观随口问了一句,直接往谷里走着。 “公子终于打算开始吞吐天下了,我为何不开心?” “什么吞吐天下,都是被人逼的。” 刘观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直待在谷里养老。” 狄仁杰并没有拆穿,只是笑容热烈地陪着刘观回去。 他能看出来自家公子的野心,虽然说起来很奇怪。 他觉得刘观单论本心,真的没有争霸天下的意思,不论是练兵还是屯田,像是都为了自保。 可是大吉王朝的地界,大吉官家作为天子,如何能接受你在国上再建一国? 这是刘观和官家天然的矛盾,即便是赵官家把土地割让了,即便是刘观发毒誓说自己不会出谷,双方也不会相信。 只有把对方弄死,才能解开这般天然的矛盾。 若不是有图谋定安县之心,又为何会带那些捕快进来? 直接一股气派人冲出去,把定安县的大军打穿,枭丁甫寸之首挂在县衙门上,即便是宋勇还有胆量,定安县其他人还敢来吗? 至于刘观不忍心这种事,狄仁杰毫不考虑。 自家公子确实宽仁,可是那种宽仁绝不是什么圣人一般的善良。 换而言之,如果给刘观一根笔,只要勾去一些人人的性命,就能够使河谷现状永远不变,他绝对会做的! 送别刘观后,狄仁杰回到公房内,见到了那个男人。 稍显内敛一些的来俊臣,正坐在椅子上,看似老老实实的样子。 见到狄仁杰回来,心中虽然极为不满,可还是僵硬地笑了笑,然后拱手起身。 到底自己也是先来的,可是因为胡作非为丢了权位,如今竟然被后来者居上了…… “来先生莫要如此多礼,你也是金乌谷的元老了,我哪里受……” “金乌谷?” 来俊臣露出一丝疑惑。 “啊?你不知道吗?公子给这里更名了。” 狄仁杰一脸惊奇,旋即笑呵呵地轻扇自己一下。 “呵呵,怪我怪我,竟忘了之前来先生忙碌着其他事呢……” 狄仁杰本不是这么尖酸刻薄的人,是来时刘观特意地交代,才让他如此不客气起来。 来俊臣是个小性子的人,你要是显得比他弱,他就要踩你,需得比他强,让他不敢擅动才是。 而此时,在来俊臣的心中也正是如此。 如果狄仁杰真的只是个小年轻,什么也不懂,恐怕回去他就要试着打压对方了。 唯独看起来这么深不见底,倒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对儿延续上辈子争斗的政敌姑且不谈,单是丁甫寸一边,也于一天后的傍晚,回到了定安县。 一进县城,便能够感觉到那股消极的日暮之气,令人不舒服。 回到县衙以后,门口衙役告知,县尉老爷正和知县老爷,知州老爷一起谈话,让丁甫寸先等待着。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宋勇才满面春风地走到自己那边。 “丁捕头这是得胜归来了?” 宋勇瞥了眼丁甫寸肩膀上的伤口,并无过问,笑着说道。 “县尉,我也不知算不算得胜。” 丁甫寸没有跟往常一样,循着宋勇的说法生闷气,而是用在谷内时狄仁杰章来贺两个人精教他的方法,引导宋勇自己觉得再去找金乌谷的是非不值。 “哦?败军之将,还有脸回营?” 宋勇的脸说变就变,声音也冷冰冰的。 “县尉,小阳河谷山贼狡诈至极。” 丁甫寸无奈吹捧道:“大军一至,他们便往山上跑,囤聚起来,不与作战。 “大军一撤,他们又冲将下来,追逐我军。 “我也想奋力一战,肩膀上的伤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可是我一个人孤身作战实在是打不过。 “这些乡勇无能,遇事就会乱跑,打一下顺风仗还行,没有县尉督导,根本没办法防守反击!” 按照两人所说的方式吹捧一番,宋勇的表情果然好看了一些。 “这么说,还倒有几分可信。” 他哼了一声,“虽然无能,不过对官家还是忠心的,也不算负了大吉给你的信任。” “属下铭记县尉宽宏大恩。” 心中再不满,丁甫寸也只能按照这个谄媚上司的剧本走下去。 “那你觉得,需要多久操练乡勇,才能够把山贼围在山上,让他们下不来?” 听着这几乎完全被狄仁杰猜到了的疑问,丁甫寸毫不犹豫回道: “县尉,我觉得现在一心一意练兵为了这个不太妥当。 “前线童相爷正在为国而战,这时候后方各处都有难题,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咱们定安抽调粮草,甚至军汉上去顶着,您看这……” 宋勇听了,倒真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感。 “不过一区区武人,竟也能看清一点天下大势。” 他仍旧对丁甫寸很不屑,但语气也柔和了些。 “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咱们要在定安做些事情,以支持童相爷,也算鼎力相助官家北伐!” 丁甫寸一愣神,这种反应,狄仁杰可没有说过。 “县尉,您打算怎么……” “首先,要预征收几年税赋。” 宋勇心胸之中激荡风雷,“童相爷前线必然是苦战,打仗哪有钱粮够用的? “征收些税赋,给前线将士鼓舞士气,这也是咱们定安百姓奉献官家的一种方式!” 丁甫寸这次彻底不开口了,只是黯然点了点头。 定安县乡勇去打仗时,他宋勇可一句饷银钱粮都没有提过。 他之前以为宋勇只是一个不惦记民生,不知晓军事之中杂务胜过一切的官员。 现在看来,他分明是清楚的,只是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赵官家一人而已。 丁甫寸消极地告辞,心中竟然萌生了一些不如去投刘观的想法。 或许也是他没留神的缘故,竟然没有发现,宋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第69章 背叛者的身份具备传染性 丁甫寸前脚刚走,宋勇就叫来了郑牢头,把刚才的那些事全部对他说了一遍。 “老郑,你在定安县做差人时间久,对他也更加了解。” 宋勇眼中带着一丝怀疑,“这厮会不会有什么地方藏着算计?” 对自己为了君上不惜一切的好政策,竟然一点也不表示支持? 郑牢头名唤郑万钧,名字虽然霸气,终归只是做了个差人,打熬多年才是个牢头小吏。 快壮皂三班之中,只有丁甫寸的快班是有品级的,虽然也就是个九品下。 属于是个人有个人的敌人,各人有各人的争斗了。 原本郑万钧就对丁甫寸不满,现在得了这好机会,哪里还按捺得住? “老爷,您是不知道,其实打您来开始,他一直都是阳奉阴违的。” 郑万钧说着句句“呕心沥血”的真话,“他这人,平日里就喜欢凭着一股江湖气莽撞,替着那些农把式说话。 “以前更稀罕,身为一个捕头,大街上跟一个小乞丐好得不得了。 “按着我说,这就是个官贼,偷官家的,偿他自己的……” 宋勇“砰”地一拍桌子,吓了郑万钧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惹到县尉了。 “早就觉得此人有些拿朝廷声名,官家产业收买人心的打算,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听得宋勇赞同自己,郑万钧也不管滴到眼眶里的冷汗,连忙补充道:“就是,县尉,您就是说他打算上山从草寇了我都信。” “岂有此理!真是害群之马!” 宋勇怒骂一句,这次却没有冲动行事。 郑万钧一眼便知,宋县尉还是嫌证据不够。 虽然新来的县尉背景强大,以至于怎么胡搞瞎搞知县也不管他,可是开缺一个捕头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若是不管知县直接开缺,恐怕许白圭要被整个京西西道所有官员嘲笑至死。 一心为了解上司烦心事的郑万钧上前一步道:“县尉,凡有所行事者,必定有证据。 “他咱们不能随便审,那些百姓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他手底下的捕快,咱们还是能拿的。” 宋勇犹豫道:“进了大牢,你就能审出来?” “县尉。” 谈到自己的专业,郑万钧挺直了腰杆子。 “审人这事,您想要什么,我就能审出来什么!” “荒唐!国家公器是让你这样用的?” 宋勇怒斥一声,吓得郑万钧再次弯腰。 “审出来实话就好,不许乱来!” “属下知道了。” 郑万钧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没边没沿儿说些胡话,要不是宋勇有所偏待,早给他自己塞牢房里了。 离了宋勇,郑万钧也不透露消息,只找了两个心腹,挑了一个向来和丁甫寸交好又把不住嘴的捕快,直接便趁着他回家时给按住拖回牢房了。 一进大牢,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大记忆恢复术可是历来牢头秘传! 一番毒打之后,小捕快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只差磕头告饶了。 “郑爷,您要问什么我招啊,您得先问啊,不打我我也招啊……” 放下鞭子的郑万钧有些尴尬,可能是升官有望了,心底是有些发热的。 不过面对犯人最是不能有任何情绪,他当即便冷哼一声。 “你随丁甫寸久了,定然也是油嘴滑舌的货,不打你一顿,怕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我现在问你,你敢有不如实禀报的,我便扒你的皮!” “我全招,我全招……” 小捕快勉力坐了起来,泪水混着血水,弄得面前地上都脏污了许多。 “这还差不多……” 郑万钧双臂抱胸,一手捻着鞭子棱角,喝道:“我问你,丁甫寸去小阳河谷到底是怎样一桩事?” 正在哭着央求放过的小捕快一愣,旋即面色竟然有些犹豫。 “嘿,还敢不说实话!” 郑万钧狞笑道:“你以为我一点也不了解吗? “若不是只差一份人证,我又怎会直接抓来你?” 小捕快有些失神,脸色都苍白了起来,“郑爷知道捕头和观哥儿的交情?” “那是当然!” 郑万钧心道一声“入他娘的,真挖到料了”,也是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鞭子就轻握着,随时可以挥动一般。 “说吧,我看看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有何差异!” 小捕快哭丧着脸,“我们也没想到观哥儿会在小阳河谷,我们早前还以为观哥儿已经死在定安县了。” 说完,他便将这次探查小阳河谷,从那只“黄金凤”开始,一字一句全部倒了个干净。 郑牢头也是越听越心惊! 刘观他不清楚,不过黄金凤他可是了解的! 之前在定安,那可是风靡一时,他郑万钧,也不过是凑富户家玩弄女犯人的机会尝过一只。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白高使节被杀的那天,做黄金凤的厨子家被烧了,不是死了么?! 眼下,刺杀……不,当街强杀使节的犯人始终抓不到,一个该死的人又活了下来。 那么这件事…… 郑万钧对办案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之间的巧合,足以让他万分怀疑了! 他冷眼瞥了一下小捕快,直接走出门去,向宋勇汇报了此事。 宋勇听说了这件事,都惊呆了! 他本以为,丁甫寸只是糊弄事,然后自发地想同那些刁民一伙,对抗自己。 没想到,对方身上竟然背着这么大的事! 杀使节,占河谷,不纳粮…… 好一个刘观,难怪之前成了定安县那么大的风云人物! “县尉,这件事,您看应当如何处理?” 郑万钧不断深呼吸着,劝告自己,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 他可是破了一件惊天大案! 以后调往东京城做捕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还要问?” 宋勇一瞪眼,“刘观与背叛大吉有何区别?我等是官家子民,这天然就是死敌! “不能同仇敌忾就罢了,他竟然还论私交?真是该杀! “想个法子,把他抓了,以儆效尤,然后……” 宋勇的表情严峻,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再次征兵,咱们荡平小阳河谷!” 第70章 定安再起争端 抓捕一个八品武者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郑万钧和宋勇两个加起来不够一个九品的前提下。 寻常九品武者,便是三五人奈何不了的,有门厉害武艺的话,十几人也打得过。 至于八品武者,二十人以下,根本奈何不了。 当然,这都是指些武艺稀松,类比为厢军的人。 单个武者面对部队精锐作战,人数也会变少许多。 宋勇虽为县尉,可是手底下能打的也就丁甫寸一个了。 要抓他的话,靠着衙役们是不可能的。 唯有靠着自己智取! 考虑到这个丁甫寸毒杀在自己这里,这事情反而缺个人证,也就少个案犯,他当即便让郑万钧去找城内医馆,配了些迷药来。 因是怕丁甫寸次日得知了捕快被抓的消息有了预备,次日一早,宋勇便派去了自己贴身的仆役,请丁甫寸来县衙商谈。 丁甫寸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还在家收拾行囊,打算投奔刘观呢! 即便是现在不投奔,终有一日免不了落草为寇的。 难道新的经略使,亦或者知州会因为计策是宋勇出的,便刨开了他这个捕头的罪责不成? 当谁都是官家?为了表现心胸宽广,会刻意地放过一些人? 得了宋勇的邀约,他本能地便以为,宋勇变了念头。 无论如何,只要不是今年用力剥削百姓,哪怕明年呢?百姓终归是可以爬起来的。 因此,丁甫寸想也不想,便直接赴约了宋勇的早饭。 宋勇向来主张节俭,早饭也就是一碗粥两个发黄发黑的馒头,仅有的菜还是些咸菜根子。 以一个县尉的薪酬,他大可不必如此节省。 丁甫寸心中也是感慨,宋县尉哪里都像一个好官,唯独不办什么人事。 坐在椅子上后,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神色有些僵硬的宋勇,丁甫寸只当是对方自认有错后有些尴尬,并未多想。 “丁捕头,吃菜,喝粥啊。” 宋勇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地请丁甫寸动手,自己也拿起了筷子。 即便事先有再多准备,真到了和这个武夫面对面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有些害怕。 八品武者,到底是能一拳打死自己的存在! 不过,一想到自己这样是为了国朝,为了官家,宋县尉也能够勉强挺直腰杆子。 “多谢县尉相邀。” 丁甫寸凝结的眉头好不容易散开,夹了根咸菜吃下后,便又问道: “县尉可是改了主意?” 宋勇心中骂了一万句该死,嘴上却也只能乐呵呵地说一句“吃饭的时候不谈公务”,然后自己也开始小口小口吃早饭。 郑万钧总不至于把药都给下错了,因此,两人的饭吃到一半时,丁甫寸便突然感觉到夹菜的手臂有些无力。 就好像那天与高顺拼杀时,被打到无力了一般。 心中胡思乱想着,他还以为这只是自己最近心思焦躁的原因,再一动筷,却把筷子都扔出去了。 “你……” 这下,即便再傻的人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丁甫寸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就勉强坐起来,再想站起来时,眼睛都模糊了。 “县……宋勇,你要……干什么?” 宋勇被丁甫寸这一跤吓了一跳,眼见对方摔倒不起以后,哈哈笑了几声,连忙喊道:“来人!” 郑万钧等几个衙役奸笑着走了进来,几根麻绳扔过来,直接将丁甫寸给绑了起来。 “县尉真是智勇双全,真把这贼厮给抓到了!” 让三个衙役把丁甫寸扔大牢里以后,郑万钧连忙对着宋勇一阵吹捧。 “区区贼人,我一身浩然正气,又有何惧?” 宋勇压着手指的颤抖,沉着发令:“迅速召集兵丁,预备突袭小阳河谷! “千万不要让其他人走漏了风声!” “是!” 郑万钧回答的声音干脆,这下,自己的捕头身份应该也就坐实了! “此战,郑捕头你为统帅。” “啊?” 心怀激荡的郑万钧一愣,旋即脸色骤变。 只想到了做捕头有官身,还能作威作福。 万万忘记了,现在把丁甫寸搞掉,自己岂不是要冲锋陷阵去? 看着郑万钧面色不太好,宋勇皱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县尉,我愿意。” 郑万钧后背一凉,连忙领命。 他上位全部依靠宋勇,宋勇若是真不要他,一句话的事! 为了再进一步,打仗就打吧…… 反正,按着丁甫寸的说法,小阳河谷的山贼也不是什么敢战之人,见了官兵只敢跑。 只要自己能后上先下,总不至于死在小阳河谷那边吧。 征兵这事,之前虽然不是郑万钧负责的,但是这种简单小事,郑牢头自己也可以胜任。 无非就是把那些青壮年男子全部捞来就是了。 再加上之前丁甫寸曾经征过一次,才刚放回去一天,县衙的衙役对他们的地址还记得很清楚。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侥幸没死的青壮丁还没欢快多长时间,立刻又被衙役抓走,怨气自然深重无比。 以整个定安县来论,最大的问题却还不在这里! 作为一个依靠往来商人吃饭的县城,童贯前线打仗已经令城中百姓很难过了。 宋县尉又这样整了一下,许多城中勉强活下来的百姓,也是在慢慢化作流民! 定安县的蒸蒸日上之下,百姓的怨气也正在沸腾,转化成一种奇怪的东西…… 毕竟能抱着对官家的忠诚饿死的百姓,并不是多数…… 第71章 金乌谷特别军事行动 有了第一次差点被定安县的大军摸到老家里的事例,刘观不可能不关注着一点这座小县城。 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放过自己治理这么好的一块肥肉的,主动把消息透给定安县,本就是对自己河谷现有实力的检测。 因此,当在县城外进行监视的庄户回来报信时,刘观都听乐了。 宋勇他们为了军心士气,竟然还打了两面旗帜。 一面“为国讨贼”,一面“诛除叛逆”。 旗子应该是找城中专门写拖把字的王老学究书写的,看起来真是有几分风骨。 可是百姓哪还能在意这个啊! 刘观也骑马前去看了一眼,一群饿死鬼一样的人,来征讨枕戈待旦的金乌谷职业军人…… 即便真有大吉官家的保佑,怕是也打不过吧…… 向谷内通传军情后,所有人都汇聚在公房内,临时召开了一个小会。 来俊臣自然也有资格参加。 好不容易才回到这个房间的来俊臣感动坏了,这两天和妻子使劲腻歪也没散掉的一股心气,在这里彻底达到顶峰! 泪目了,刘公子要打出去了! 只要出了金乌谷,他肯定又能被委以重任,而不是现在一个区区捕头一样的货色…… 金乌谷根本就没人犯事啊!他除了给狄仁杰喊堂威,什么也做不来! “这就是具体的事,按照上一次丁甫寸的说法,大约明天下午会到咱们的领地。” 刘观把已经让人誊抄几份的纸张分别递给几人,然后老神在在。 “议一议吧。” 来俊臣迅速看完,眼中充满怒火。 “定安县这个县尉着实可恨,竟然以叛逆、贼人相称,羞辱公子,这不是逼着咱们金乌谷反呢嘛!” “正是,老夫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 “官逼民反啊,官府竟然丝毫不给公子活路,大吉真是昏聩至极!” 章来贺狄仁杰也依次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活生生三个大吉五十万。 高顺哪有这种“给自己争一个大义名声”的念头,他只是看行军以及对定安县军的描写,略一沉吟。 “此战应该能赢。” 就连最不懂军事,甚至没怎么管过军事的章来贺都没忍住翻了翻白眼。 如今的金乌谷,在刘观的“买卖”下,已经拥有朴刀三百,大白高长刀三百,长弓一百五,锁甲六十六,战马五十三了! 定安县军一方,锄头若干,耙子若干,条凳若干,秤杆子若干,铁尺二十五根,腰刀九把。 双方的军备,并不是特别公平。 “料敌从宽总是没有错的。” 刘观也笑了起来,还真是分不出高顺到底是幽默还是确实老实。 “大家说的没错,大吉官府不做人事,我这都是被逼的啊。” 刘观叹气摇头,很是伤春悲秋。 “公子难处,我们也理解,可是公子,定安县遭这几次风波,百姓日子肯定是越发艰难。 “以公子善心,看百姓艰辛度日,又哪里忍得下?” 章来贺和来俊臣都看待了,不亏是有学问的。 他俩马屁精还在想着怎么接刘观的“伤感”,狄仁杰已经把这种“为了大义,您上位是身不由己”的话说出来了! “那?要不你们出一个安置百姓的法子?” “明公,我已经制订好了。” 狄仁杰面色严肃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纸张,递了过来。 剩下俩还准备讨论的心里再次一骂娘,合着你早就准备好了! 不是,称呼都变了??! 尤其是来俊臣,心里对狄仁杰的警惕又高了无数倍。 刘观拿来简单一翻,直接扔了回来。 “先行征收百姓六成粮食这一条就不行,即便是拿这些粮食做青苗贷,也只会让民间债务错综复杂,没什么好处。 “无产者无恒心,大吉管辖下百姓什么都没有,轮到咱们管了,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那不是白跟着咱们做事了么? “按照着我的炸鸡重新制订方案吧……” 刘观说着,叹了口气,“宁肯劳累我一人,莫要多劳累百姓一分。” 几人一阵感动! 大家都知道刘观的神迹,可是都觉得刘观这种等级的神迹,是要牺牲什么的。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自家明公为了百姓真是没二话。 “既然公子说了,那就制订另一个方略,将炸鸡当做救济,同时也算做官府的青苗贷,催促百姓劳动。 “既是给养了百姓,又不会培养懒人,明公您看这样可好?” “能够如此当然最好。” 狄仁杰点了点头,正色起身。 “狄某自知卑贱,可还是要代替天下百姓,先行谢过明公。” 狄仁杰是真心实意的,给刘观都弄得有点脸红了。 “为民做事,本就是应该的,没啥好谢的…… “至于百姓的还债期限,可以定长一些。” 狄仁杰何等人精,立刻便明白了,这便等同于把炸鸡交换成了一段时间内的加税。 合情合理地恢复了民生,还能达到增强自身实力的目的。 只是在执行层面,还需要完善许多细节。 这不妨事,越是要做这些,不才越显得他重要么? 眼看着狄仁杰两眼放光地开始琢磨,刘观又继续给章来贺来俊臣交代任务。 “老章,你要赶快统计户籍册子,主持分地,核算产业钱财,这种事耽误不得。” “不能耽误,不能耽误……” 章来贺连忙微微起身,抬着手说, 见到两人都有了事情,来俊臣不免有些失落,头还没低下,便听到了刘观点名。 “来俊臣。” 刘观笑着看着这位酷吏,这几个月的调理,应该也可以合心意使用了。 “公子……明公,请吩咐!” 来俊臣激动地嘴都没把稳,更是晃荡一声把凳子给挤翻了。 “自己召集些人,监察城内作奸犯科,以及文吏不法的事,只要坐实了的,该怎么炮制能防范,由你来定!” “明公,多谢明公信任……” 来俊臣几乎都要掬一把老泪了! 公子还是很在乎我的,一下子就交出了这么大的权力! “别高兴得太早,记着点之前的教训!” 刘观又板起脸来,“绝对不要再有那种设局构陷自己人的事情!” “我绝不会如此,敢再有此事,便让天雷把我劈了!” “也用不着发毒誓,好好做事就行了。 “高教头,战斗一事,我应该用不着再对你说什么了。” 交代完这些,最后,他才看向了需要最早做事的高顺。 “定不辱命!” 高顺的答案最为冷冽快捷,也最是令人觉得安心,不会出一点乱子。 “那就行了。” 刘观眼眸深邃,“大事定成!” 第72章 震撼宋勇一百年 狄仁杰,章来贺,来俊臣带上河谷公房内办事的所有人,上了驴车,专心等待着接管定安县。 高顺和刘观则迅速将兵马全部整顿完毕,预备出战。 目前的金乌谷护卫队,总共五百人,分为六队。 最后一队,是人数五十的骑兵,由胡家玉做队将,胡雨做什长,分担半边兵力。 剩下五队,每队都有披甲者,大多也都拿着大白高特色的长刀。 大吉的朴刀虽然也可用于战场,但毕竟矿石差一些,质量略差,杂质更多,更重,而且难度也比可用于劈砍刺的长刀大一些。 高顺还采用刘观的建议,给每一什都发了自己的旗,以便于迅速指挥,以及士兵集结。 虽然在刘观这种大力发挥主观能动性的部队中,士兵集结本来就是极快的。 做了一番针对定安县宋县尉的讨伐演讲,包括但不仅限于“想要收回大家的土地”“补缴往年税赋”“重新计算徭役”等等宋勇害国害民的举措。 听完演讲,就连脾气最和善的庄户,嘴里也骂骂咧咧的,支持讨伐! 金乌谷的百姓,已经和大吉的百姓有些不同了。 汉人不是没有血性,而是从来都要被阉割掉的。 若是真没有血性,怎会把诸夷驱逐四方,逼着蛮人西迁北走,上山下河的? 更别提自古以来,每次受到外夷颠覆,都要自己阉割自己百年以上了。 气势汹汹的护卫队在高顺导引下,并未等宋勇的“大军”到此,而是主动出击了! 平日里的跑步和负重越野此时成了优势,莫说跑一半了,就是直接跑到定安县城下,大家也是有体力作战的。 刘观纵马奔驰其间,防备出现某类神人之外,也是要第一次在战场签到了。 上次偷袭清风涧严格来说并不能称得上战场,这一次注定要有刀兵煞气的,才叫战场! 疾速行军半个时辰后,最前方的斥候胡雨奔马回返,立刻汇报军情。 “公子,教头,只差不到十里路,咱们就要和他们碰头了。” “十里?” 高顺迅速下马,拿一根棍在地上画了些除了他谁都看不明白的图,然后上马宣布军令。 “着甲者全部位列最后,胡雨传令,命胡家玉引军至敌后,待击溃敌方主力后,追杀下去,别让他们停下。 “至于你自己,赶快去定安县附近,找地方换点破烂衣服,强进县城,不许关门。” “遵命!” 胡雨立刻拱手抱拳,刚要离开,却被刘观叫住了。 “大义之师,即便是为了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随意掠夺百姓物品。” 刘观说着,随手扔去一贯钱。 “遵命!” 胡雨再次领命,然后一溜烟儿远去了。 “公子此事极对,是我疏忽了。” 高顺惭愧地说了一句,乃是坦然认错。 他本身就是坚持军纪到死的人,当然已经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他的士兵身上不许带浮财,胡雨若是要弄衣服,只有抢一条道。 等于因为遵守军纪而要违反军纪了。 “些许细枝末节,也只有我这闲人能注意到了。” 刘观自谦一句,并没有趾高气扬地贬低高顺,而是仍旧抬高对方的指挥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高顺信心再次振奋,调动一番以后,偃下旗子,继续行军! 一行人为了这个难度很低的军事演习奔来奔去的时候,郑万钧正在头疼,想把宋勇劝回去。 “县尉,您要不还是回去吧。” 郑万钧苦笑着,“刀兵无眼,万一哪个手黑的伤了你……” “不必担心。” 宋勇异常淡定,“孤身一人”抓住丁甫寸带给他极大的自信。 “不过些许山贼耳,丁甫寸之流称兄道弟的人,能有多强?” “县尉说的是,县尉说的是……” 郑万钧直想抽自己两耳光! 就不该为了整丁甫寸,把后者说得那么不堪来着! 现在自食其果了,宋勇对战斗丝毫畏惧也没有了。 那自己怎么临阵脱逃?怎么冲在最后方? 直到此时,郑万钧也并没有觉得,那些山贼能够如何。 按照那小捕快说的,顶多有一两号狠角色,其他的也就普通人。 自己虽然并没有什么武学傍身,可毕竟膀大腰圆的,几个普通人还能打不过了? 开玩笑! 胡思乱想之间,宋勇突然一愣神,然后冷声喝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模模糊糊的郑万钧抬头看了一眼,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山贼打出来了?! 有这能耐,你们怎么不早点打到定安县里面呢? 心中震惊的同时,郑万钧一时竟然忘了一切的事。 就连发号施令,都给忘了! 在来之前,他向身后的民兵都宣讲过,什么进退失据就斩,听令不前就斩之类的。 这也确实起到了军纪的效果,至少眼下来说,民兵们害怕归害怕,还真没有一个往回跑的。 “郑捕头?郑捕头?老郑!” 宋勇几乎是厉声喝道,吓得郑万钧一激灵,连忙回过神来。 “县尉。” “快领军冲锋啊,你还等什么呢?” 宋勇虽然不懂什么打仗,可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不论怎么说,打仗都不可能是站在原地发愣能胜利的。 郑万钧好半天才调整好心态,也是一发狠,喊道:“冲啊!” 宋勇撇了撇嘴,不过也没我这时候骂这厮一句。 好歹算是冲出去了,也算没有耽误自己的期待。 两军交战,并且都是没怎么训练过的部队,谁的士气更强,谁就会赢。 照目前来看,自己一方的人已经跑过了将近一小半的路程,而对面的山贼竟然还没怎么动过…… 赢定了! 宋勇傲然向前看去,那些山贼一个个的开始抓耳挠腮。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 真是一副未开化的样子!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那不是在抓耳挠腮,那些山贼从背后拔出一把一把的长刀来? 不是,山贼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吗? 宋勇有些奇怪,不过,就在他恍惚的时候,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了…… 第73章 大功劳 战争停留在双方接触的第一瞬间,定安县民兵彻底崩溃了! 护卫队们拔出长刀之后,民兵们便冷静了许多。 待彻底接触上后,高顺一枪将郑万钧给扫在地上,身后自然有几个士兵拿绳子捆绑,扔在地上,继续前进。 到了此时,第一层碰上来的民兵便已经被缴械或砍翻,升腾而起的甜腥气味迅速促得他们冷静下来。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嘈杂的战场声响中,金乌谷士兵纷纷开始高声劝降,并且对跪地投降的,真的只是没收武器,便冲了过去。 这些毕竟不是职业士兵,什么捆绑和斩断手脚的临时措施也不至于。 经历了最初的兴奋,狂躁,迅速冷静之后,定安县的民兵陷入了最深的恐惧。 这可不是什么挥一挥锄头就行了,要出人命的! “逃啊!” 一时间,不止一人开始大声号丧! 更有无数人,直接就这么做了! 浩浩荡荡的民兵立刻便反卷了回去,金乌谷一方反倒成了赶羊一般。 “快跑!快跑啊!” “快回去!山贼杀过来啦!” 民兵刚开始向后转进,宋勇便意识到坏大事了! 输了! 他读过许多书,知道本朝几次对西夏用兵,吃败仗时就是这样的场景! 军心一旦散了,不论什么样的动静,都只会成为鼓舞士兵逃跑的根源! 除非自己有能够把他们颓势顶住的督战队! 可此时还在后方的本就他一个人了,去哪里现抽调督战队来呢? 三思之后,宋勇拉过马匹,向着定安县方向跑了回去。 败局已定,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留着有用之身…… 一触即溃之后,高顺迅速扫清战场,将所有投降者安排到一个地方蹲着坐着,命令两什看守,其余人便向着定安一路奔去。 定安县城附近,换了一身农民打扮的胡雨等人,也直接往城门处走。 到底城中是有过行宫的,定安城墙虽然有所崩坏垮塌,可是绝对说不上没有防御能力。 不过,城中的力量已经被宋勇完全抽空了,眼下也就四个捕快收着门,还有些心不在焉。 胡雨他们见此情形,自然狂喜,也赶紧推着载着他们长刀的小推车过去,停在城门正下。 捕快们正要上来让他们滚,突然就看见这些贫下中农打扮的人,人手一把长刀拿了出来。 饶是这些捕快平日里见识比常人广得多,此时也懵了! 这什么状况? “你们……” “闭嘴!不想死的就跪下受降,不然刀兵可不长眼!” 胡雨例行劝降一下,心里还是挺期待这些捕快要坚持到底的。 毕竟,他学了那么久的武艺,都没有一个伸展腿脚的地方…… “各位爷,走这边!” 一个刚还在发愣的捕快,此时立刻摆出一副“我与大宋不共戴天”的神情。 “快,我带着你们去包围县衙!” 胡雨心下一惊,反倒没敢跟过去,越发警惕起来。 能叛变的见过,这么快就叛变的,确实罕见。 “各位爷,我是丁爷的人!” 小捕快见这些人不敢进去,连忙说出自己的来历。 “丁爷让那个王八县尉给抓了,我们正寻思怎么救一下呢! “各位爷来了,就太好了!” 胡雨立刻明悟了过来,连忙派了六个人跟着他一起去县衙擒贼擒王,又安排三个人去带着马来,自己则亲自镇着城门。 虽然有胡家玉在半途不断消耗民兵实力,使他们失去组织,但是生死攸关的事,还是操心一点好。 他这里三下五除二地拿下,胡家玉他们,也成功地在半道上发现了这些溃兵。 当他们骑着马拿着刀冲锋而来时,溃兵哪里还有一点组织反抗的意识,只是更加丧家之犬一般的逃亡。 军心士气一旦被打消了,再多的人也只是被倒卷珠帘一般赶着走。 狂追不舍当中,宋勇也随波逐流一般骑着马奔跑。 此时此刻,他胯下的马匹反倒成了他危险的来源。 胡家玉他们都能够看见,一眼望得到边的几百人当中,就那么一个骑马的。 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个肯定是个什么头目之流。 艺高人胆大的胡家玉让其他人继续追逐,他则是一手握着刀,向着宋勇冲了过去。 几个月来,他已经达到了九品武者的边缘。 即便算不上高手,在这样的战场之中,也已经不用太过担心了。 正是立功之时! 拍马追逐上的一瞬间,胡家玉拿刀背用力一磕,宋勇“啊”地大叫一声,险些掉到地上。 确认对方没有什么战斗力后,胡家玉上前伸手一拽,直接将宋勇给押在马上,转身挤出民兵群。 第74章 入主定安 当战局成为全面碾压姿态后,轻松下来的刘观便直接任由马匹走着,心思转向了签到。 虽然早就知道这次战争的结果应当是大获全胜,可真到了此时,又怎能不激动一下呢? “签到!” 【恭喜您获得“李靖”】 “李靖?” 马背上的刘观一愣,还以为是和哪吒有关联的那一位。 仔细一想,却想起了曾经在功德商店刷到过的那人。 大唐军神? 唐早期两位军神,一位专打运动战,另一个专精对峙。 其中的第二位,便是这李靖了。 真正的军神并非三国演义当中的诸葛亮一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而是近乎一台超级计算机且心黑手狠的人。 大军团战役,别说是打仗了,仅仅是统兵这一环节,都是大难题。 安营扎寨,饮食取水,敌军动态,我军士气,上方指示…… 这些问题,看似简单,真落在实际上,某一点便足以其他人忙碌大半天时间去思索、抉择。 能够冠以“军神”类称谓的,无一不是其中的佼佼者,例如兵仙韩信等。 抽到的这位爷,虽然战力只是个小小的九品,但价值确实是不输二品武者的。 甚至在一些地方,比二品武者还有用。 立刻简单编写了下过往,刘观继续向着定安县跑去。 这条路他之前走过,曾经他也差一点做了山贼强人的奴隶。 今日重回定安,却是一切感觉都不太相同的。 首先不同的,自然就是身旁这五百雄兵。 孤身一人,连件衣服都没有和骑着高头大马进城的感觉着实不同。 进城时,胡雨已经将县衙里的所有人都给带来了! 知县许白圭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白发白胡子老头,一脸苦巴巴的表情,心情想必不太美妙。 稍显肥胖的县丞更是脸色吓得白纸一样,见着刘观时便开始半跪半不跪地耸着身子。 “胡雨。” 刘观点向一旁昂首挺胸的胡雨,开口道:“迅速传信回去,告诉狄仁杰他们,这里已经完工了,让他们迅速赶来。 “带些人回去,要严防谷内出事,毕竟此时防备力量最是缺乏了。” 胡雨连忙领命,骑上马便召集了自己那些同袍,打算找地方喂了马后便直接回去。 刘观则一路这样骑着马,直接入了县衙。 整个定安县的权贵人物都知道县城里面发生了大事,分别派遣自己家的仆役去四处打听。 看看到底是哪家得了定安,什么人,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喜欢女人还是喜欢钱等等…… 这些个老狐狸哪里不懂,什么钱财,声名都是虚的! 这种时候,只有刀把子和人手是实在的! 不赶紧拉拢到这位定安县的新主人,自己再大的家产,被抄没了也就是一句话的时。 即便是其他的权贵因此受刺激联合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被抄家了个屁的…… 不过,所有人急匆匆跑出家门后,迎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全城戒严。 刘观虽然没有过做这种事的经验,可是无论如何,先阻断了人和人之间的连接,总是没有错的。 等到狄仁杰进城后,几个捕快也将被关在大牢里的丁甫寸放了出来,衙门的快壮皂三班衙役几乎恢复了建制,才继续开始新的命令。 首先便是粮食,这个主要靠刘观自己。 大批量生产了满满一院子炸鸡后,分发给城中百姓,维持生计的同时,强令戒严。 之后便是造册统计,以及收缴资产。 所有人挨家挨户地统计人口和资产,按照人与房的比例,征收房大人少的贵人税。 钱这东西永远都是缺的,尤其是势力变大了。 不趁着这个时候强收,之后的推诿难以应付。 人口钱粮之外,便是清查曾经的荒唐案卷。 此前定安县审理过的案子都要翻看,有不妥处,便要拉出来重审。 至于百姓,也给了限期二十天,但凡之前有不公的事,都可以来说,刘观给他们做主。 至于编排农户分田地一事,就要靠高顺和章来贺配合了。 老章给流民们分田造册是没问题的,问题在于地主肯定希望保留自己的财产。 对于这些人,刘观深切地表示同情,然后给出指示。 主动交于章来贺分配的,可以获得未来三年刘观方在这些土地上的收益,之后才是划清界限。 至于不愿意这样的,可以将土地按照之前买时的价格重新出售给刘观这些人,无论钱还是粮食,总不会克扣的。 但无论怎样,既然是支持态度,那刘观就是有所恩待的。 他们都被格外厚待,可以每人分配一百亩田地。 分不想分,卖也不想卖的人。 刘观也只能不客气了。 初步定下的策略是拖在马屁股后面,沿着他的每一寸土地拖上一圈,如果不死的话就可以继续保持家业。 城东与刘观同姓的财主,半圈的时候就哀嚎着愿意充公了,可是执行的来俊臣碰巧耳聋发了,没听见,硬生生拖完。 整个人的脑袋没了血肉,眼眶、鼻孔和耳洞里都是土。 倒是还活着。 来俊臣对家属很是表达了一番惋惜,便继续去分下一家了。 刘财主的儿子本以为这祸事过去了,没想到当天夜里,他老爹一咽气,第二天来俊臣就又来讨要土地了。 一言九鼎,只要能捱住,绝对不强来。 这次没人敢再声张:“那是我家几代人努力得来的,凭什么分给穷人。” 等到分田工作也差不多了,狄仁杰的青苗法才彻底开始实施。 凡是领了土地还没有种植,需要种植的人,可以来县衙,以户籍和土地册为抵押,签订一份十年借款。 之后每天都可以领到一只炸鸡,如果家里人口多土地多的,也会相应增长。 刘观一开始还担心,不论是否穷人都来抵押领炸鸡,后来发现自己确实预料错了。 百姓是真的拿土地当命根子,如果不是确认了县衙不是要将土地收回,有些人甚至宁愿吃点蚯蚓,也不愿意来抵押。 他们大多都是之前将土地抵押,然后便当了一辈子苦力的人,自然知道土地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一来,定安县倒也确实没人饿死,便完成了一场颠覆。 等到做完这些事后,他们才有机会去清算那些衙役,官员。 在丁甫寸的协助筛选下,快壮皂三班最后留下了四十人,剩下的全部排了出去。 当然,缺乏的那些名额,是从金乌谷庄户当中补满的。 对各个主犯们的处理,则轻描淡写了许多。 知县许白圭,虽然人老了,啥事也不管,酿成惨祸,但毕竟没干过什么。 只是批评了一顿,找了个房子软禁起来罢了。 那个白胖的县丞,在之前贪污的事情做过不少,最终定了抄家住牢的结局。 毕竟,单是他的大小老婆就有六人,这些全部流入市场,立刻便解决了一些婚配问题。 至于县尉宋勇和郑万钧,是无论如何也饶不过的。 最憎恨他们的不是金乌谷的人,而是定安县的人。 恨之入骨一般! 毕竟,闯入百姓家乱拿乱取的是他,征召百姓儿子上战场的还是他! 甚至有些知识分子,都有请愿的心思了…… p.s.1:大宋的名字还是改回来的,说这个的太多了,无所谓了,被锤就锤吧(哭笑不得) p.s.2:笔者有在听取大家意见,有意见的兄弟们尽管提,不骂娘的我全接受并改正。 第75章 新军 阴森潮湿的大牢里,刘观亲自来见识见识,这位宋县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胡家玉抓住以后,这厮就被关进了县衙大牢里。 和他住对门的,就是郑万钧。 两个人到底是因为得罪了丁甫寸,虽然老丁捕头没有光明正大地蹂躏二人,不过底下人难免要加一些对待。 例如此时,宋勇的眼睛上就多了一个黑眼圈,还跟个面瘫一样瞪着刘观。 “宋县尉,这么恨我吗?” 刘观随口说着,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也不是啥名贵东西,半只炸鸡而已。 宋勇冷笑一声,刚要说点壮声势的话,一旁郑万钧便号丧一样喊了起来。 “大王!大王放过我吧!我跟宋勇不是一伙的!坏事都是他干的啊大王!” 宋勇的面子这下彻底绷不住了,低骂一句:“无耻之尤!” 刘观哈哈一笑,然后转过头交代道:“弄住这位郑牢头,他再张嘴说一个字就拔一颗牙。” 郑万钧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乱叫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对我的河谷紧咬不放呢?” 刘观叹了口气,“刘某无罪,都是你逼着我反的啊!” “你!” 宋勇心说他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呢! 我逼着你反?我逼着你打造那么多大刀了?我逼着你练兵了? 甚至还有骑兵,你说你是西夏来探索情报的细作我都信! “阁下何以羞辱我?阁下不顾国事,杀西夏使节,也是我逼的?” “不是你,总得是大宋的官府。” 刘观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我问你,你不觉得在大宋和西夏的事情上,你们那个官家做的很不合理吗?” “什么你们官家我们官家?官家统御天下,是天子……” 宋勇嘟嘟囔囔道:“有何不合理?朝廷为了大局……” “什么大局?” 刘观嘿嘿笑着,“你这大局,就是不管百姓? “那百姓不管你的大局,不也正常么?” “……哼!嗟尔小民,你懂什么?” 宋勇一时语塞,没了办法,只能攻击刘观的立场地位。 “唉,原以为是个能办事,不死读书的,谁料你倒不蠢,纯坏。” 刘观拍拍屁股直接走了,没有了交流的欲望。 哪怕宋勇说些两难的话,他或许都还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赡养赔偿那些百姓,来换个活命。 纯纯不拿百姓当人看,那就没啥可说的了。 “慢着!” 刘观将要走出去时,宋勇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 “我随不会从贼,可你若将我放还,我可以不告发你……” 刘观甚至都没有理会,直接便走出去了。 宋勇好不容易才说出这恳求,被刘观这么一忽视,立刻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倒是让郑万钧看了笑话。 “还骂我是小人,你倒不是小人,你都恨不得去求着人家放你一条活命了。” “你还敢说!都怪你是个废物!你为何不赢?” “赢你奶奶个头……” 两个期货死人对骂了起来,毫不留情面,就好像不是曾经的黄金搭档一样。 现如今的县衙,内政由狄仁杰负责,财务由章来贺负责,刑罚有来俊臣担当,他也成了最大的甩手掌柜。 除了每天出去转一转,让百姓们见识见识这个占领定安县的“大王”到底长什么样子以外,主要就是接待以前认识的人。 例如月香馆的秦掌柜。 秦掌柜知道县衙给穷困百姓发炸鸡后,哭着喊着也要来找刘观。 真的见到之后,这个东京人上来就跪下了,哭得真心实意。 主要都是自责,自责当年没有看出来刘观这么大本事,以至于还曾经对刘观出言不逊。 现在就是求刘观放过,只要把他放回东京城就好。 刘观当然明白秦掌柜什么意思。 秦掌柜觉得他挺不了多久,定安县是会被官军夺回来的! 若是此时在刘观手下,到时候指不定要被发配到哪,还不如回公羊正店找自家老爷。 对于这样的人,刘观并不想搭理。 只是秦掌柜终究是曾经帮过他一把,他也是连忙请秦掌柜站起来,并说只要待到明年开春,便亲自送秦掌柜出定安县界。 这是刘观能接受最大的让步,毕竟秦掌柜不是一般人。 定安县城只要是能和上方通消息的人,现在都是不允许外出的。 即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对抗大宋,在彻底兴盛之前,刘观还是要蛰伏的。 如果他都这样了,秦掌柜还是要走…… 那他只能让来俊臣考察一下秦掌柜对他们这些人的忠诚性了。 所幸秦掌柜也知进退,并没有强行要求,得了这许诺后也是千恩万谢的。 送走了他之后,刘观左等右等才盼来的李靖,也终于到了县衙。 这位大唐军神很是不凡,相貌英武,颔下一点小胡子,颇显英雄气。 两人一个人怀才不遇,一个人正缺人才,立即便是奸夫……一般,非常和恰。 只是刘观并没有上来就让他执掌全部军事,而是让他先做副手,同时负责募集新军,高顺仍旧练兵,同时负责五百金乌谷部队。 即便刨出了忠诚问题,高顺到底是自己势力初期便到的,如今一点理由也没有就让新人压他一头,谁能高兴? 两人的侧重点不同,将才与帅才终究会自我发现和发现对方的长处。 到时候再进行职位调整,才是一个靠谱的领导该做的。 定安县百姓一开始听说要征兵,脸都黑了,可是听完刘观的待遇,又纷纷举荐自家孩子当兵。 无他,金乌谷部队他们都是见过的! 说这些年轻人不羡慕,那些上岁数的不指着他们说自家娃没出息,那是不可能的。 这可比大宋那些乞丐一样的厢军强太多了! 再加上刘观给的饷银,每日伙食,还有习武的好处。 定安县,一时搞得有些穷兵黩武的样子…… 最终,新军暂定人数两千五百人,仍然由高顺训练。 只是作战时,高顺是这共计三千人的将官,李靖作为副将官而已。 第76章 狂扁小朋友! 公然占领一个县城到底是严重的。 刚到九月,京西西道的上下官员都知道了这一档子事。 新科进士宋勇到地方严查案件,用力过猛逼反百姓,现在叛军已经拿下整个定安及周边地区了! 这种大型事故,按道理来说是要迅速调动人员平叛,顺便摘掉经略使的官帽的! 不过,京西西道的经略使之前被革职了,蔡公相迟迟未定新的经略使,担心影响童相爷给东京城的官家送东西…… 因此,出了这天大的事,京西西道反倒群龙无首了起来。 不过,其他人能够装糊涂,写奏表说是地方无能,宋勇无能,宁州知州是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偏偏那宋勇就把这么一摊扔到我宁州来了啊! 着急之下,他也连忙编练两千乡勇,匆匆训练了五天鼓进金退,直接全部撒出去攻打定安。 领兵的将领,是原宁州军司,在侍卫亲军步兵司挂着名的焦桐。 与他对战的,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叫个什么李靖。 李军神彻底让这些划水将领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军略的恐怖。 前线还没有交到手,高顺便亲自带着骑兵袭击宁州军右部,直接打散了。 仓促编练出来的宁州军,兵甲不足,本就是全凭着一股血气上阵,右部被吓得动摇起来,整个军队都开始失去号令。 李靖不慌不忙调度,派出正副共计六十三个队将轮番出击,确保每一队多少有一点战斗经验。 才派出去六个方向,不到三百人,宁州军就彻底被打垮了! 开始四散逃命! 所幸焦桐确实是有些能耐的,再加上李靖有练兵的需要,跑出去以后,还给对方缓了缓的时机。 焦桐匆忙收拢溃兵,明白打野战是绝对要输的,策略一改,打算固一个寨子,向前线童相爷那里请一支真正的精锐来! 自己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谁知道看出他有安置营盘打算的李靖直接没了兴趣,趁着天黑时,派出四个队将带着人轮番过去讨战,自己直接带着大部往宁州州城去了。 营外整夜没消停,不过焦桐完全不担心。 守营战和野战不同,士兵被打击范围小,也不容易出现军令不明,士气动荡从而溃败的现象。 直到天亮以后,他就没那么淡定了。 宁州作为州城,本是有常备厢军的,即便是这一次编练乡勇讨贼,知州也为自己的州城留了八百守军。 他原以为只是自己杞人忧天,没想到前军交战的报告刚到,后脚李靖就来到城外了! 看了看宁州城墙,李靖明白这是不好打的,可能要死人。 野战轮流练手很重要,攻城没这个必要性,那是纯粹拿人命往里垫。 不过这并没有难到他,派出些嗓门大的士兵,往宁州城边上,向内对话。 “我家公子有破城之后屠戮富户的习惯!若是不想被屠戮,就要先献上一些和意。 “只要夜里打开城门,第一家富户可以领取全城其他人的产业,前十家保有不变……” 知州老爷知道这事以后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要坏! 这是来攻心了! 不过,他到底是比李靖少想了那么一茬。 他以为这是李靖在攻城内人家的心,殊不知,李靖就是在攻他自己。 出于恐惧,知州一方面写信催促焦桐出战阻击,另一边也消耗了大量力气在盯紧城内的强人们。 这时候富户出面说协助守城,谁他娘知道你到底是要守,还是打算把城门打开迎反贼? 那边还打算完善营盘的焦桐也没了办法,只能拆掉营盘,重新拐回宁州州城外,被迫发动攻击。 李靖怡然自得地用轮战方式练兵,焦桐强大的个人能力,反倒成了不断收拢溃兵的教练。 等到训练得差不多了,李靖请高顺一波强袭,直接杀到了焦桐的面前,拿了这位七品武者,宁州军司的人头! 宁州军四散而逃,再无一人敢反抗。 李靖却也没有下死功夫去打这座州城,而是带兵回定安,继续搞一些练兵的工作。 这次,高顺自愧不如,领了新军的训练权,新军的指挥权却是直接移交了。 不过,在金乌谷部队上,高顺是没有把权力交出去的。 这是一支要大刀剜心的精兵,拿出去就是要直取贼首的,没有什么军法谋略的事情。 做完了这些事,定安县名声大增,一些其他事情也开始传扬。 例如刘观命令分田,并且给予炸鸡以度过今年最难过的这一段时间。 可谓是风头无两,就连山贼强盗都来投奔刘家大王! 当然,对待这些人,刘观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公开清算,惩治其中作恶多端的人。 只有一些并非血债累累的,或者被强迫加入的,才会分配土地,然后强加一段时间的劳役。 这个结果对很多被逼当山贼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们最初的梦想。 至于幻想着过来以后继续做个领兵将军,甚至还想搞两头顾,一面投降一面和大宋官府私通的。 刘观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不吝啬使用武力,同时也毫不在意这些个所谓人才。 过往起义中,这些投奔的山贼全部要当做人才拉拢进来的。 只有真正的人主气象,才会分开对待投机者和有才能之人,不让自己的队伍泥沙俱下。 更何况,刘观不缺做事的人啊! 占领定安县衙后,他几次签到,虽然大多是一些用具以及兵器之类的,但次数多了,总是要出金的。 一个月内,他先后签到出了“鲁肃”“王猛”两人。 两个都是出将入相的人物,几乎是能够担任一方大员的存在,一个做县丞,一个做县尉,这还缺什么人才? 剩下的,只是稳步推进各项事业,打造自己的理想国! 忙忙碌碌间,很快便到了十月中旬。 这是出征西夏的第六个月,经过后方各个亲自派出的主簿统计,童贯明白,他的粮草还够坚持最多两个月! 第77章 平夏城 这次平夏之战,不可谓不顺利。 这很有可能是大宋立国以来,距离打败西夏最近的一次了! 四月那档子糟心事过去以后,童贯迫不得已只能进军,终于是摆出了五路大军奔赴瀚海的架势! 浩浩荡荡二十万大军,几乎把整个瀚海荒漠给铺得到处有人烟! 都督全军的自然是童贯童相爷,可是真正负责行军统帅的,是之前整个京西西道的明星将军。 刘法! 四品巅峰的个人实力,强大的谋算能力,都足以让其撑起这一场战争的大局! 在刘法的统领下,盐州一触即溃,只能躲在城中固守。 韦州守军更是近乎全军覆没,统兵的将领被阵斩之后剁成肉泥,往兴庆府送了过去! 西夏哪个不震惊?! 国主李乾顺在位,以恢复民力为主,可以说是承平日久了。 除了每年象征性宣示宋夏并不和平,让大宋缴纳岁币,劫掠大宋人口妇女以外,真的没有战端。 即便是之前童贯号称要来打,西夏也只是派了使节去谈和,根本没想过真能打起来。 结果真打起来了! 而且看着竟然是能赢! 李乾顺几次挥洒大军去阻击,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眼看着童贯已经踏过两国之间的天然禁地了,李乾顺慌张之下,也只能把多年不曾动用的将领全部掏了出来,在西平府对峙。 西平府如果守不住,那顺黄河北上,拿下兴庆府就在一旬之间! 一时间,西夏的各路大军全部集结于此,倒有几分战略决战的意味! 不过,主帅刘法,却在此时停下了。 从疾如风瞬间换作徐如林,非但不去攻城,反而搭建营寨,建筑平夏城。 他一方面稳固自己的后勤路线,一方面严防死守龙州的西夏人去盐州汇聚,一副要持久战的样子。 童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遣人问他。 刘法的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打后勤! 西夏归根结底,粮食是比大宋少的。 只要能够拖住,平夏城彻底建设完成,再拿下盐州,原本困住大宋的三百里瀚海就成了大宋的前沿阵地! 这样一来,即便是输了,也等于往西夏的裤裆里插了把刀,什么时候动手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军略得到了上下的一致认可,除了童贯! 童相爷总不能说,你盼着的那点军需粮饷,我已经全部倒卖换钱了! 这本来就是打着国家名义,侵吞国有资源为官家私产的事,一步一步被推着,已经兜不住了! 如果真的暴露了,官家会认罪么? 他老人家肯定会推脱,他征讨西夏的心是好的,全是下面人办坏了事情! 童贯这个万众瞩目的相爷,一下子不知道会遭多少弹劾,背多少杀头的重罪! 于是,他根本不能容下刘法继续建造平夏城,只能速速决战! 刘法对此不解,还以为中间传话的人没有说明白,亲自来找童贯申明利弊。 解决办法当然是没有任何改变的,速度攻城,然后议和。 议和! 直到此时,刘法才明白,这一场仗就赢不了。 真正的主帅童贯想的就是议和,如何能赢? 不过,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平夏城不立好,都不方便浪战。 此时已经深入西夏了,建造平夏城不仅是军事意义的,对于军心士气,也是一种稳固。 刘法敢保证,在这里输一场,能直接被西夏追着打到环州去! 只是毕竟他做不了主,无论向谁上书,都是没用的。 即便是军中有人跟他一起上书,甚至走自己家私人的路子。 韩忠辅! 他这次没有再沉默,没有再“为了大局着想”,而是直接给官家和自己父亲兄长写信,强调重要性。 国朝收回西北,就在今朝! 童贯已经倒卖了的军需也无所谓,后方只要再调就行了! 哪怕要强压一下百姓,也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了这个放了百年血的顽疾! 可是,蔡公相最终下了决定,不能援助粮草。 援助粮草不就是直接承认了军需不足么? 准备了那么久,加税百万户不是明明凑够了么! 大宋涉及到官家威名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没有议论空间。 到了前线平夏城,童贯也知道了,捅自己刀子的就是韩忠辅。 震怒的他直接将韩忠辅扔到平夏城前线,去统计修筑城池的物料,统计不清不许回中军营帐! 修城物料,如何能够统计得清清楚楚? 只是没有明言地贬谪罢了。 这一日是十一月二十,韩忠辅带着一百人的贴身护卫一同来到了平夏城外。 胡天八月即飞雪不是胡说八道的,瀚海阑干百丈冰也不是。 平夏城开始修筑以来,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冷,现在已经是彻底严寒了! 披着大氅的韩忠辅远远地看见城墙下面站着一个黑披风,连忙跑了过去,正是刘法。 “多谢韩军师帮我参议!” 刘法倒是知恩图报,上来便点明了,自己就是来感谢的。 韩忠辅苦笑一声,“有什么可谢的,本就是职责所在。 “我一个朋友告诉我,这次战争是汇聚了万千民力的,一旦失败,就是真正地愧对百姓。 “刘都统也不用将我当做知己,我也是为了百姓。” 刘法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将他往平夏城内引。 这里天然要做一座军事城市,因此街道旁没有给民居留空间,直接盖成了营盘。 每一条道路都是四通八达的,营墙也做成了适合阻击的类型,确保城破了也能最大程度杀敌! 不论西夏还是辽国,都嘲笑大宋军事羸弱,甚至就连大宋自己的读书人也这样想。 可实际上,大宋羸弱,和宋军有什么关系? 退一万步讲,宋军羸弱,和西军有什么关系? 西军除了喜欢闹饷,平常喜欢出点民事案件以外,打起仗来是很豁得出去的。 到了城中刘法休息的军堡,让鲁达带着护卫先去歇息,韩忠辅这才跟着刘法一起到一间小屋子,喝些热酒,吃点牛肉。 在这里倒是不缺肉吃,相中了直接打就行了,反正都是西夏人的。 “都统,你打算怎么做?” 第78章 五路伐夏大失败 分列两席,韩忠辅甚至没有客套几句的心思,直接便开口问了。 “速战风险甚大,可是无论是童相爷还是蔡公相,全部都催着速战,官家又不给旨意,我还能怎么办?” 刘法叹息一声,“惟有遵命也。” “可这样哪行?若是不修好这平夏城便去作战……” “韩军师,有些事情,你有得选择,我是没得选择的。” 刘法苦笑道:“我之前曾经在西夏这里立下了两千颗脑袋的军功,就因为对监军说了句若不信将士功劳自可纠察一番,便被剥夺军职三年。 “如今好不容易才做得清平关准备将,又蒙童相爷北伐,认了个五路大军主帅。 “这大约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打仗的机会了,我不能继续按照自己的来。 “相爷让打,我打就是了。” 韩忠辅有些焦急,“难道必败的仗你也要打? “刘法,你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这二十万大军吗?” “好像我刘法违背上令不出战,他们就不会死了一样。” 刘法摇头叹息,“韩军师,在这场旋涡里,你我都做不得选择!” “我是信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若是……” “没有若是。” 刘法阖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很是淡然了。 “韩军师,我念你当初援护情谊,才来劝你,若你执迷不悟,那咱们只能不欢而散了。” 韩忠辅气笑了,点头道:“好好好,好个不欢而散!” 他一把将酒杯扔了出去,起身便要离开,只是最后抛下一句: “当初那位好友虽未明说,却也暗指许多,这一场仗,注定打不赢。 “现在看来,要指望着大宋收复西夏故土,那是不可能了!” 刘法没有出声,自斟自饮,很是快活一样。 船要倒了,有仍旧拆船底续船顶暖炕的,有拼死拼活救船的,也有且歌且唱享受最后欢乐的。 刘法已经不会为实际做一丁点考虑了! 回去自己被分配的军堡后,鲁达就一直很担心地看着韩忠辅。 他感觉,韩忠辅真有种随时抹脖子自裁的气质…… 在西夏人的焦躁不安中,这座城池终究没有修建完成。 腊月初一夜间,天空微微飘雪,刘法出击了。 数万部队在雪夜调动上一个很恐怖的事情,仅仅是路上带来的伤亡恐怕也不会小于一场大规模械斗。 可这也是仅有的机会,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搞突袭,等天气晴朗了,西夏的铁鹞子能逐个把几万部队全部打散! 刘法自己则是一个给西夏施压的打法,他将带着精锐部队,强行突破西平府的防线,往大后方兴庆府去! 城中的西夏将领嵬名察哥得知此事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排人固守西平府,万万不可以让出,自己也点上兵马,追逐刘法。 与此同时,他也给静州、怀州、顺州三州军司发文,协同防守! 这种等同于十面埋伏的打法,只要刘法落进包围圈内,没了后勤,这种天气就是在找死! 不过,刘法似乎笃定了就要一路奔往兴庆府,大路小路不断穿行,期间留下兵马死战应敌拖延时间。 整四天后,嵬名察哥仍然没有抓住刘法本部,即便是他已经屠戮了四千西军精锐了! 而其他三州,也毫无阻截消息! 正当无数人都以为刘法兵行险着赢了时,戏剧性的一幕,彻底撕碎了这次北伐的梦。 刘法走小道过静州附近的登山时,恰好碰见了李乾顺派来的铁鹞子。 此时天色已经晴了,正是这等骑兵纵横的好时候! 为了不中断行军,他只能连夜分兵继续往兴庆府走,却不慎掉落山崖,给自己的腿摔断了。 堂堂四品武者,最终让一群西夏牧民摘了脑袋! 得了主将头颅,嵬名察哥狂喜,连忙四处散播消息,同时纠结所有部西夏大军,开始反攻! 先是刘法自己撒在西平府到兴庆府之间的各部残余,侥幸没有全部战死的得知战略完全失败,心灰意冷之下,尽数被屠! 再是西平府围城的宋军,西平府南面城墙已经快被打断了! 得知主将阵亡,宋军惊恐,铁鹞子趁此良机夜袭,斩杀一千余,打散了六万大军! 剩下的,只有守在平夏城的五万人! 嵬名察哥作为一代名将,自然也明白强行攻城的下场。 于是,他下令用投石机把宋军尸体投到平夏城内,同时遣铁鹞子彻底断了平夏城的后勤。 童贯和韩忠辅得知此消息,都是一惊! 只是一个是惊惧,另一个,却是有些惊喜。 与韩忠辅临危受任开始统率城防不同,童贯迅速开始打报告,同时一小队一小队的宋军往瀚海里派。 他们带的都是空车,可是在账簿上,这一车一车都是满当的军需! 可算能够把这个账目盖过去了! 韩忠辅在平夏城中久久未曾等到援助,即便是侥幸送来的军需,也都是些空箱子,以及装了沙子的粮食袋。 腊月十九,韩忠辅彻底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了,拔出匕首就要自裁,却被鲁达一巴掌拦下。 鲁达虽然已经忘记了刘观当初交代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却知道,此时应该劝回韩忠辅的心。 “公子,你忘了刘观了吗!” 鲁达抓着韩忠辅的手,冷声道:“即便一次失败了又如何,莫非你梅花韩氏,就应该做什么,成什么? “公子若真的为国,才应该在战后赶快去寻刘观,去搞明白,到底怎样才能兴国!” 韩忠辅听了这话,扯着脖子哭了一场,然后下了那个最让他不堪忍受的命令。 退兵! 五路伐夏的大谋,就在这样荒唐的一些事情推动下,直接失败了。 童贯虽然很生气韩忠辅当初不跟他一条战线,不过毕竟是韩忠辅守了一段时间的平夏城,他还是很给这个梅花韩面子的。 直到路过宁州,却被知州告诉不好直接从宁州过时…… 宁州现在最大的一伙叛军,就是当初那个叫做刘观的,杀了西夏使节的人! 并且,宁州已经被打残过一次了,眼下已经是没了任何还手的能力! 几乎整个宁州境内,除了一座州城,全部成了刘观的领土了! 第79章 旧友重逢 童贯大帐中,一如既往的沉重。 还有四天便要过年了,大军已经是无法退回了,只能暂在环州驻停。 眼下要面临的最重大的问题,就是谁去打一下宁州的这个反贼? 因为听起来,这个反贼还是蛮强的…… 而且从以往的案例来看,大宋的各路反贼对于劫掠军需是很有兴趣的! 若是这几万溃兵退到宁州附近,让这伙反贼打一下,恐怕他童相爷就要几百骑回东京城了! 即便是在大宋,这也将是史无前例的大败! 哪怕只是找一个人牵制住宁州的贼人,也是好的。 童贯给出意见后,咨询在座所有人,只是看见了满堂军师和将领的推诿。 这个说那个强,那个说这个厉害。 就是没有一个人主动请缨,说去把宁州的反贼给剿了。 推来推去,到最后,大家还是推给了一个不在现场的人。 自打带着平夏城官兵逃回来以后,就一直养病的韩忠辅,据说水米不进已经三天了。 童贯也知道这是多荒唐的事,可是思来想去,竟然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件事交给他。 毕竟从过往的经验来看,这个小韩虽然同样不怎么通军事,好歹也能够做到治军严谨。 并且,他还担着一份责任呢! 当初出兵之前,就是他囤在定安,本该把定安反贼全部剿除才对! 虽然这个刘观是开战之后才在定安兴起。 得知此事以后,鲁达气得就要去找那些个“统军大将”理论,最后却被韩忠辅劝住了。 他本来就想亲自去拜访一下刘观,现如今刘观倒是好找了,甚至都不用去自己当初给他的那方河谷了。 骨瘦如柴的韩忠辅带着一千五百还能打的精锐前往宁州北部备战,童贯他们则匆匆自宁州北部逃离,往东京城走去。 由于刘观给农民百姓们分了地,并且还交代对方随时通报宋军动向。 因此,韩忠辅驻兵之后只用了两天,定安县的刘观便知道了。 他匆忙让李靖带两千人,高顺带五百精兵北上,前往去看一看,这是哪一支人。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依靠签到把定安所有士兵都武装了起来。 披甲者都有三百人了! 其中,金乌谷的人正式更名为近卫,定安县的新军则改名为定安军。 除了没有正经官位,眼下的整个造反集团和一个正规官府没区别。 浩浩荡荡来到宁州北部,刘观亲自骑马去看了看这些吃了大败仗的西军精锐营寨。 领兵之人确实不错,营寨依着河边,不需要担心取水问题,周边是矮木搭成的墙,里面则是军帐。 强行进攻的话,恐怕伤亡也是要有一些的。 不过,这些西军精锐属于是孤军悬在这里,自己只要打断后勤补充,小心应对敌方可能突出来的人,这些人就只是困以待毙。 他平日里也是会向李靖请教许多兵法上的问题的,现在比起军神当然还有很大差距。 可是比起一般的大宋文官,已经是强出许多倍了。 “派些人去挑战一下,看看这些西军什么路数?” 欣赏完了营寨,刘观回到正门出,李靖正带着一千人在这里无声对峙。 “公子,应该是不用派人前去了。” 李靖轻笑了声,指了指营寨。 只见营寨之中,一个高大汉子缓缓走出,手里举着一面大盾牌。 这一看便是要来传什么话的信使,李靖立刻命令弓箭手不要射箭,然后派了一员队将上去询问。 队将疾驰向前,在还有二十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开口问了句话。 对方的大盾牌一挪开,刘观便看见了那颗熟悉的贼配军脑袋。 他忍俊不禁道:“可以把这个人请过来,这是咱们自己人。” 李靖虽然不认识那个高大的军士,但是刘观都这么说了,自家公子又不是什么不稳重的人。 便也就将那个军士直接叫了过来。 “鲁大师,别来无恙啊!” 等到那个熟悉的贼配军走到面前,刘观直接开口打招呼,毫无生疏之感。 “他……阿弥陀佛,真的是你啊!” 鲁达下意识就想骂娘,看着两旁森严军士,却是不好太肆意了。 于是就连多少年没念过的佛号都掏出来了。 “怎么样?很惊喜吧?” 刘观挥了挥手,示意不必那么警惕,然后只是带着二三十军士,匆促赶来的高顺在旁,走到了一处背风的亭子里说话。 “你家韩公子呢?把他一道叫来啊?” 鲁达苦涩笑了笑,“他近日来每天不服水米,已经连床都起不来了。” 刘观震惊道:“他发了什么病?” “哪有什么病?公子他虽然文质彬彬,可年轻时好歹也修过些武艺,只是不入流罢了。” 鲁达一摆手,似乎想要把什么厄运挥走一样。 “若非要说病症,那也是心病。 “刘……” 看着鲁大师语塞,刘观笑道:“怎么,现在连怎么叫我都不知道了?” “那可不!” 鲁大师理所当然,“现在总不能还一个小乞儿小乞儿的挂在嘴边了。” 鲁达纠结了会儿,终究是一个看得开的人。 念得刘观反正也是公开的反贼了,直接叫声大王拉倒。 “刘家大王你是不知道,你与公子商议军略时的事,几乎全碰见了。 “刘法原本打算在西夏建城,慢慢打,一次性把整个河套收回来,可是童相爷……呸,童贯老贼果然是贪污了军需,只能速战。 “最后的那一段时间,公子每天都在念叨,如果是你在会怎么做,每天都念叨。” 刘观对这个还真是很好奇,“那他最后得出个什么结果?” “这不,我们直接撤回来了嘛。” 鲁达理所当然地回答,丝毫不顾忌刘观愤恨的表情。 “合着我就会逃跑?” “足下杀了嵬名贺陆的时候,怎么出的城来着?” 刘观放弃了和鲁达辩经,这厮知道自己过去的黑历史太多了。 “不过,留着有用之身总是有用的,你家公子现在怎么打算?” “他被童贯指派,来剿除你。” 第80章 赵宋的恩情 刘观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只是悠悠道: “如果你鲁大师觉得我确实该杀,那就摘了我的人头好了。” 高顺闻言面色骤变,提枪就要上前,却被刘观抬手阻住了。 “别给我整这一套,你们这些心思深沉的哪个不知道我什么人?我下得了手么?” 鲁达破口反驳,唾沫星子飞漫天。 “公子现在就是两难的情景,要不就是真的来和你打,不过我估计又要全军覆没,要不就是直接往回走。” 鲁达叹息一声:“如果公子没有动手直接往东京城走了,刘家大王你就追上去把他杀了,也算不株连他的家人。” “不是不杀士大夫吗?梅花韩氏也能株连?” “不是国朝的株连,是士林的株连。” 鲁达冷声道:“舌头根子压死人不是白说的,真要是给他定了谋反大罪,他老子为了证明自家清白,搞不好要杀自家多少人。” “愚昧。” 刘观斥责一句,却并未点评什么。 “鲁大师,不如你回去直接告诉你家公子,让他来我这里做事算了。” 刘观没有继续绕弯子,而是直接抛出了橄榄枝。 “他虽然打仗不怎么行,可是安抚百姓还是有些能耐的,而且胆子不小。 “过来我这里,早晚是要出兵西夏,收复汉家故土的,到时候他还能再做参赞军务,怎样?” “如果不是韩老相公对我有恩情,我早就在你这里落草了。 “奶奶的,看你治下的百姓,比京畿道最富裕的地方都要好一百倍,还有你那黄金凤……现在叫做炸鸡么?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鲁达很是激动,“就是整个宁州全用来养鸡,也不够你那样祸祸吧?” 刘观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是个神仙,你信吗?” “官家如今的各种毛病就是从修仙开始的,你别告诉我,你也要修行?” “那倒不是,只是会一些小小的法术。” 刘观说着,直接扔出一桶炸鸡,看得鲁达几乎把眼珠瞪出来了! “我的天老爷啊,有这一手,哪里还能落下饥荒?” 鲁达呢喃着,拿起炸鸡直接开吃,倒也不怕下毒。 “怎么样?是不是让你觉得更有信心了?” “我对你一直都很有信心的,打你弄死呼延烨以后就更有了。” 鲁达真切地点了点头,“我今天回去以后会问一下他的,看看他什么意思。” 两个敌对方的人又说了些闲话,顾忌韩忠辅的鲁达只是带了五桶炸鸡早早回去了。 刘观这里也不担心,让李靖注意夜里防守以防韩忠辅那小子抽风,他便直接找了个军帐睡下了。 夜间,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小雪,正当刘观睡得正香,负责守夜的胡雨却在帐外小声呼唤了起来。 “什么事?” 睡眼惺忪的刘观并没有发什么起床气,行军打仗途中,碰见些突发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官军的那个鲁都头又来了,在营外等待。” 胡雨小声解释,“要不要将他带进来?若是带进来的话,用不用叫上高教头……” “没那个必要,带他过来吧。” 刘观走出帐外,倏忽而至的冷气令他也不免寒颤一下。 不过,雪粒子落在发烫的脸上,倒也有几分爽快。 “他还带了个人,斗篷罩着的……” “我知道那是谁,没问题的。” 刘观摇了摇头,笑道:“不用那么小心,你家公子功夫不低的。” 胡雨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鲁达便带着一个鬼一样的人来了。 那斗篷下面的人已经瘦削到了没有人形,随时都能够摔倒一般。 “快进来说话吧,要弄点热酒吗?” 刘观赶忙掀起帘子,开口问道。 “用不着,他现在喝不得酒。” 鲁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来,递给刘观。 “里面是热羊奶,你俩说话的时候倒着点给他喝喝就是了。” “你不进来?” “我不进去,我进去了怕他碍着自己的面子,不好开口。” 鲁达搓了搓双手,呼出一口雾气,“让你手底下的人借我半件披马的毡子,我今天晚上就给你们看门。” “怎么,你们那边连个毡子都腾不出来了?” 刘观好奇地问着,却是赶快让胡雨去取棉衣来。 哪能真用一条毡子卷着人? “没有了,大军回京的时候,除了一些掺沙子的粮食,别的什么东西都带走了。” 斗篷下面的“骷髅”开口了,声音沙哑无力。 刘观“啧”了一声,“过的真够苦的,快进来吧。” 帐篷内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从冰天雪地到达温暖的一瞬间,韩忠辅甚至感觉自己眩晕了一下。 面前这个逐渐有了温润如玉气质的,就是当初那个卖炸鸡的乞儿? 也是如今宁州……不,整个天下第四大的反贼头子? “韩忠辅,拜见刘……” “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假客套?” 刘观没有站在那里接受韩忠辅行礼,直接走到床榻旁,盘腿坐了上去。 面容枯槁的韩忠辅举起的双手就这么在半空悬着,良久以后,这才放下。 “多谢。” 他闷闷地回应了一声,盘腿坐了上去。 刘观挑了挑眉毛,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个碗,倒了些羊奶出来,自己尝了尝味,又给韩忠辅倒了一碗。 过了许久,韩忠辅才开口道:“刘兄,我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我哪做错了,为什么这场仗就是赢不了……” 刘观摆手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了,还总喜欢把罪过全部套在自己身上,才会这么难受。” “想得太多了?”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问题出在你这里呢?问题很明显出在童贯,出在大宋官家那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观嗤笑一声,“你觉得自己,真的重要到了成为这场仗的关键点? “你只是不敢直言是那位官家的错罢了!” 韩忠辅端着羊奶的手顿住了,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一句: “终究是太祖平了乱世,天底下谁不欠赵官家一份恩情……” “是啊,赵官家的恩,还也还不完呐!” 刘观意有所指地感叹一句,令韩忠辅眉头皱起。 “韩兄,你得把这个事情考虑清楚了。 “你心里的,到底是汉家万千百姓,是正确的道理,还是东京城里的那个赵官家?” 第81章 背锅侠 心底到底是为了谁? 若是一年前,韩忠辅能直接对刘观破口大骂,骂死这个目无君上的混蛋! 可现在,他甚至想骂那位君上是混蛋! 十几万好男儿的命啊…… 不过到底是打小就被教育忠君的,想了很久,他还是道: “可能是蔡公相,亦或者童贯办坏了事,官家也不一定就那样坏……” “对嘛,上面人的想法肯定是好的,都是下面的人把事办错了。” 刘观冷哼道:“那鲁达所说的,官家到最后也没对你跟我那本家回信,这是因为什么?” “蔡公相阻塞言路……” “蔡京阻塞言路,那京城的那个官家到底是蠢还是坏,竟然还让蔡京担任公相? “整个大宋的官员,难道都惧怕蔡京,没有一个敢跟官家说真话的?” 韩忠辅木讷无言,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观的话虽然大逆不道,可听起来却真的是有几分道理。 官家到底知不知道蔡京所作所为? 不知道,他岂不是被架空了? 若是知道,那官家到底是…… “归根结底,千错万错,还是他一人之错! “就连蔡京和童贯老狗都有的原谅,只有那个官家毫无原谅可言!” “所以,你才要……” 韩忠辅指了指这军帐,意思不言而喻。 “这倒不是,他就是再坏一百倍,若是影响不到我,我也懒得管他。” 刘观摊了摊手,“说实话,直到今天,我都是被官府和百姓逼的。” 刘观把自己从建设小阳河谷卫队,到今天横占一州三县,官府全面失去作用的大反贼事迹全说了一遍。 听得韩忠辅瞠目结舌,结巴了许久,才哑然笑道: “那日咱们在我家里相遇,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有些军事才能的落寞文人,还想将你收为幕僚。 “现在看来,我比之公相差甚远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比起我来差得远的人太多了……” 刘观谦虚了一句,看着韩忠辅心结总算有了些打开的模样,开始喝奶了。 “言归正传,不管如何,你总得活下去吧,饭还是要吃,事还是要做,别管你去哪。” “我都到你大营来了,你还会放走我不成?” “那是自然。” 刘观理所当然地点头道:“你当初是帮过我的,就冲这一点,我也不会对你怎样。 “莫说你现在只是奉命前来,即便你真的要害我,我也会给你机会! “当然了,这也有次数限制,也不是……” “我明白。” 韩忠辅四处看了看,没有酒杯,只能举起碗来: “我韩忠辅总是自诩友人遍地,今日才知道,真正友人只有刘公一个。 “我敬你!” “还没听说过以奶代酒的。” 刘观没忍住吐槽一句,不过也确实碰了碰碗。 韩忠辅心中,已经完全折服于刘观了! 麾下战士尽是敢战之人,治下百姓生活远胜大宋其他地界。 就连人品也是这么好,宁肯让他人负自己,也不愿主动伤害曾经有过情谊的人。 此等人主之像…… 想到这里,韩忠辅心里一惊,没敢继续想下去。 “人主之像”四个字,触发忠君被动了! “怎么样?在我这里做些事吧?” 刘观目光中带着笑意,看着韩忠辅。 “我不敢保证我永远不昏聩,可我至少能保证,你在这里做事不会得到在大宋官家手底下的掣肘。 “绝不会有什么打仗军需却被倒卖的事,也绝不会有什么不通军事的人担任主帅的事。” 刘观心中闪过李靖的模样,这个应该不算不通军事的人。 韩忠辅憋气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我是梅花韩氏的人,我若是叛了,等着我的就是……” “这个简单。” 刘观轻松地往后一靠,“等着,我还能再给你弄一个大义牺牲的美名出来。 “无非就是你今后在我这里换个名字罢了,不是事儿。” 韩忠辅沉默了许久,浑身颤抖着行了一礼。 “韩忠辅拜见明公……” 旋即,他便直接昏倒了。 刘观先是塞了一颗药丸进他的嘴里,确保不会出事,然后才喊来鲁达,带着韩忠辅去找医师。 次日一早,鲁达便亲自偷偷出去猎了一只鹿,剁成了肉和骨渣混合的泥,让刘观的人送到宁州知州府上。 等到知州老爷看清楚上面那行“请知州品尝梅花鹿肉”时,几乎骇晕了过去! 反贼之残忍,足可见一斑! 当天他便再度写了六七封向上请兵援助的奏表,同时自己也搬到了仆役房里住,让仆役住自己的房间。 梅花韩氏的人,有高手防身尚且被剁成了肉泥! 他一个小知州,凭什么为了大宋的一方安宁,卖掉自己的命啊! 等到他的奏疏密集地飞往东府,蔡京几乎都要骂人了! 非重事,地方官员最多一月一奏。 这一天下来,宁州知州已经把两三年的给用干净了! 不过,仔细阅读了知州的公文后,蔡京心里也是一句“要坏”! 他和高俅这种幸佞不同,他有真本事的! 也就因此,他瞬间便明白,宁州的事情严重了! 大宋每年都有反贼,如果算上各个地方的,甚至可以说每个月都有反贼。 可为什么,大宋仍然能够坚毅不倒? 什么祖上保佑都是虚的,原因只在一点,反贼治下还没有朝廷治下好! 真要是反贼治下比朝廷治下还好,那就不是一般的反贼了…… 那是瞄准了帝王之位的反贼! 当务之急,按理来说应该是挑选人去平叛。 但是蔡公相心中,却是在想,这个锅应该让谁背? 总不能自己扛! 三思之后,他便把奏疏压了一压,同时快速催促组织上已经决定好了的经略使! 之前是担心对方打乱童贯倒卖军需的部署,现在却是不担心了。 第82章 新经略使 京西西道新的经略使,叫做杨昌杰。 这位和东京城显赫的杨家没什么直接关系,不过据说倒是能和前唐的杨氏攀扯上什么。 他也算能臣,之前新党旧党几次争锋,他都没有参与其中,反倒以中立的姿势,从通判到宪司,这次直接升了经略使。 而他之前所管辖的河北东道大名府,现今正是国泰民安之相,就连辽国都不敢轻易碰瓷了。 打仗之前,蔡京就知道,这场必败的仗打完了,京西西道肯定要不太平! 如此刚好把这个头脑顽固的家伙调派过去,既是让他当救火队长,救一救京西西道的局势。 也是给他合情合理的升官,毕竟杨昌杰按着正常时间来论,此时也该做一方大员了。 新经略使领命后,日夜兼程地往京西西道赶,直赴延安。 到了延安后,却是连当地官员的接风宴席都没有露面,直接带着两个仆人往宁州去了。 一个是贴身老仆,速来是帮着做事的人。 另一个则是在大名府当地收来的保镖头子,也是江湖人士,见他杨昌杰不是个坏官,便来效命。 三个人入宁州境内的时候,那叫一个小心谨慎,虎视眈眈。 结果,走了两天,快到州城了,也屁事没有。 眼下已经要到了春耕的时候,关中比大名府稍晚些,却也差不了多少。 哪家农户们不因此而乐呵开心?谁有空去关注这些个外人。 当然,也是杨昌杰没有大队随行的原因,不然相关信息早就送到定安县了。 冬天的时候,狄仁杰一直在主持书吏下乡宣讲,保土有责。 一旦官军来了,大家没有及时通报,万一打了败仗,官军要把土地全部收走的! 仅是这一句话,就足够让宁州百姓和大宋官府彻底对立起来了! 图谋百姓土地的人,百姓怎么可能不跟他们对立? 杨昌杰三人往宁州城走着,到了城下,便能够感觉到城内死气沉沉的意味。 刘观虽然还没有攻城,但包括知州在内都明白,宁州已经是刘公的囊中之物了! 只是看他什么时候取而已! 那知州因为没有上方命令,也不知是该跑或是组织乡勇。 这边刘观又不逼他交出控制权……虽然实际上也没有控制权了。 他反倒像是被忽略了一样! 韩忠辅那包肉带给他的恐惧也消散了许多,家里睡觉的房间也再一次调换了回来。 实际控制宁州的刘观团伙究竟有多太平?就这么说吧,知州老爷打在这里做官以来,还没见过这种太平年景。 以往横起来没边没沿的小吏捕快们如今不敢出城,即便在城内,都担心被百姓打死。 什么?你说审判? 百姓掉头就跑出去投敌了,看你审判谁去! 大力开展分田的同时,刘观也并未放弃民众之间自行进行的小规模交易活动,甚至还大力鼓动这种集市经济。 只是很可惜,现在大家都没有钱,在今年秋收之间,经济上不可能有什么发展了。 不过,拜狄仁杰的炸鸡发放方法所赐,至少还没有靠这东西挤兑到饭馆全部歇业。 杨昌杰他们在宁州境内四处巡视了几圈,对着那些被组织起来修建河道水渠,铺路的百姓感到惊奇。 要知道,即便是他的大名府,也不会有百姓主动去做这些事情。 这些都属于徭役的范畴! 可是宁州的百姓,至少他问起来时,对方竟然是毫无压力的。 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们来修,他们就像是出于为了自家农田来修建的! 这种奇迹光景一直延续到定安县,杨昌杰三人来到了这里。 只见城门上高悬了两个脑袋,都已经干枯成骷髅了。 正是宋勇和郑万钧两人,他们在经历过全城百姓的唾骂后,被斩首示众,就连脑袋都挂城门上面了。 杨昌杰唏嘘一声:“自此,方见贼人酷烈一角。” 老仆自然连连称是,那护卫却找别扭一般,开口道:“也未必就是这位刘公太酷烈了。” “宋勇不过一介县尉,即便作恶又能做什么,他却这样对待宋勇,这不是酷烈,是什么呢?” “老爷子,您是不知道。” 护卫反驳道:“真要是想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县尉都用不着,一个捕快都绰绰有余了! “依着我说,如果刘公对百姓一直没什么错处的话。即便是对一些官吏酷烈一些,也是正常的。” “史大郎,你怎么一直跟老爷对着说?” “呵呵,你们不要吵。” 杨昌杰“呵呵”一笑,“我说的是一种道理,史大郎说的自然也是一种道理。 “真要验证,还是得去问一问城内的百姓啊。” 这下,那老仆和史大郎才算平下气来,走了进去。 却见城中,虽然同样百业凋零,不过比之京西西道其他地方,也要强出许多。 最重要的是,已经开始有往来的商人了。 自打童贯撤走,那些经营西域生意的人就跟闻着味来的一样,开始走动了起来。 只要能维持着这样的走动,到不了今年六月,定安县的商业就能恢复往年最繁荣的状态! 甚至还会比往年要强! 因为毕竟城中那些靠喝百姓血的行当少了,没了许多杂税以及小吏的盘剥。 纵然可以将这说成是一个新生政权必然拥有的,可是杨昌杰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已经超过大宋大多数地界了。 第83章 汉贼不两立,绝不媾和 定安县衙中的刘观,正在拜祭天老爷。 李靖之后,历朝历代的胥吏不知道已经抽取到了多少,可是真正能主事的,已经很久没有抽到了! 当然,征讨整个宁州境内,给了他不少功德和业力,倒是兑换了几个武将谋士。 可是兑换毕竟是要昂贵许多的,若是不能白嫖,想靠着兑换把那些极致的将领谋士弄出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眼下,他共是兑换到了六十万功德武将,五品武者徐盛,一百万功德武将,四品武者定彦平。 一次兑换两个武将,是因为徐盛算个福将,他是免费的…… 亲眼见到以后刘观觉得大跌眼镜,这个徐盛并没有什么谁都一刀劈的武艺实力。 他真实的水准乃是在防守上,算是一员保家卫国的良将。 至于定彦平,则是一个老骑将,并且手中双枪妖得很! 四品的实力不是闹着玩的,刘观觉得自己加上高顺徐盛一块,也打不过这老头。 谋士方面,他并没有选择兑换,而是继续等待签到。 能够兑换的大多都是谋士,也就是以谋略或者知识、庙算能力为先计算价格的。 可是强将如云的环境下,这样的谋士需求少,刘观更想要一些地方干臣,能治理国家的。 这当中的佼佼者荀彧又实在太贵,至少暂时还买不起,只能继续积攒了。 拜天老爷间,韩忠辅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刘观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口道: “修养好了,考察完毕了?” 自打年前彻底投了反贼阵营,韩忠辅是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已经恢复许多了! 刚一好了他便闲不住,说要从刘观这里请一封命令,去巡视宁州各处,检查到底是不是哪里都好。 刘观自然乐见其成,也不顾来俊臣的脸色,直接给了他这权力,让他来回检视。 他相信韩忠辅这人不会被什么黑恶势力吓退,更不会被什么人收买。 这样的人巡检四方,是一件好事。 “哪有那么容易?你那位来县尉每天可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要想摆脱他的影响让老百姓说真话,还是得一些手段。” 韩忠辅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气色好了许多。 “你们之间斗智斗勇的事,我也管不着。” 刘观并没有直接点谁对点谁错,而是用一种和稀泥一般的姿态,鼓励韩忠辅督促来俊臣的工作。 “总之有鲁大师在你身边,来俊臣打不过你,有什么直接汇报就是了。” “这方面我不担心,他还敢直接来害我不成?” 韩忠辅毫不在意的模样引起了刘观的谨慎,不过咽了口唾沫后,刘观并没有说什么。 韩忠辅这人,还是容易飘。 来俊臣可没有你们大宋文臣这么讲规矩,深谙消灭肉体就是消灭你的一切这个道理,并且愿意付出实践! 回头还是要跟鲁达多说一说,让他提起一些警惕。 至于韩忠辅,吓他一跳也没什么问题,刚好让他长一长见识。 “我这次来,主要是昨天宁州知州收到的邸报。” 韩忠辅并没有卖什么关子,寒暄完便立即进入正题了。 “邸报?邸报上面写什么了?” 刘观对于邸报并不陌生,甚至他的名字还出现在上面过。 邸报就是类似官方消息一类的东西,只是它并不是由官方自己发布的,而是类似一地官员士绅统一雇人在东京城传递的。 刘观在这种消息上见过自己的名字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这说明他已经进入了大宋中央的眼界。 虽然也没啥可觉得危险的…… “新任京西西道经略使已经要上任了。” 韩忠辅一本正经地解释:“此人我知道一些,名叫杨昌杰,是少有的干臣。 “之前正是在我老家大名府任官,我父亲兄长都去拜访过。” “干臣?说清楚,是军政两用干臣,还是地方政务干臣?” 刘观直言不讳地疑问,几乎是默认了大宋的干臣标准就是通政务。 至于军事嘛…… “军政两用……倒是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军事上的事,他做的只是些常规的事情。 “厘清官员侵占厢军名额,清查兵员名单,严格实行练兵策略,打一打有名的盗贼……” “这就算是知兵的了,顶多可能不太会打仗。” 刘观摩挲着下巴,给了杨昌杰一个不算低的评价。 练兵和打仗终归是两种事,知兵更是与二者都不同。 明白军务如何运转,怎么调理士兵就是知兵。 知道训练方法,能够练出如臂指使部队叫练兵。 至于打仗,那就是李靖这样的军事家了,需要的素质还是蛮多的。 “不过,年后扩军,咱们的部队可能要破六千人,高顺的近卫营都要再征五百人。 “近万人的军队,他应该也打不赢吧?” “明公,这种事情,哪有论应该的?” 韩忠辅摇了摇头,“我来提醒你,就是想说,是时候占住宁州城,开始吞食整个京西西道了。” 吞掉宁州城,一下子又可以解放出许多官员名额,瞬间使整个势力获得一定的搭建完全。 仅以一个县的编制,现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件事情不算太难,知州老爷有意见吗?” 刘观故作斟酌姿态,说得韩忠辅没绷住笑出声了。 宁州知州,眼下不战不退不逃,不和不问不管。 已经是等着刘观找上门,然后死于贼手偿报君恩了。 “待会儿我就找来狄怀英商议,也确实该再进一步了。 “不过,拿下整个宁州之后,大宋会派人来剿是一方面,西夏恐怕也不会愿意看着我们坐大。 “到时候,北方反而会成问题。” “西夏人……” 提及心中的痛,韩忠辅脸上的肉都绷紧了,想来也是极为仇恨。 “放心,在我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和西夏人媾和的事。” 刘观半似安慰,半似阐明自己的主张。 “到时我自然会安排一员大将驻守北部,绝不会让西夏人随意来去,到处劫掠的。 “至于媾和一事,汉贼不两立,西夏人窃取中原大地一角,自然不可能轻与了他!” 韩忠辅认真得拱手道:“多谢了。” 话虽不多,但刘观能够听出些深意。 这是在多谢自己,能够实现他的抱负。 谈话间,丁甫寸走了进来,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样子。 “老丁,你干什么?偷东西偷我家来了?” 刘观毫不客气地直接玩笑,丁甫寸笑了笑,也大方走了进来。 “看着你在忙,就想着待会儿再说。 “我在县里看见一人,原来做过山贼,也跑过江湖的,叫做个什么史进史大郎的,我的武艺差他很远! “明公要不要见一面,我去请他来?” 第84章 通事理的经略使 丁甫寸说得开心,韩忠辅却猛地警惕了起来。 “明公,这个史大郎,以前就是在大名府一带做强人的。” 他连忙向刘观解释一句,后者自然心里明白了。 史进是大名府的强盗,杨昌杰是大名府的官,现在来做京西西道经略使。 说两个人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这年头的强人都有依附“好官”的爱好…… 刘观看向丁甫寸,“你说的这个史大郎,是结伴而行,还是自己一个人?” 丁甫寸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连忙道:“是结伴而行,还有两个年岁稍大的人。” “去抓住他们!” 刘观立刻便要下令,心头还是觉得有些忍俊不禁的。 身为大宋一方最高的地方长官,上任以后竟然先来自己这里玩灯下黑? 这下抓住了,京西西道下一个经略使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能不能上任了! “明公,您不能去,咱们去也不好抓。” 丁甫寸连忙劝道:“史大郎武艺绝伦,绝对不是一般的六品七品能抓得住的! “如果真的要抓,那就请高将军带些精锐来,再尽取渔网,长枪这类的兵器……” “不用。” 刘观摇了摇头,直接笑着道:“你快去,把正跟在李靖身边的定教头喊来便是。” 史进再强,还能强的过定彦平不成? 这可是刘观目前见到的最强武者! 四品实力,又擅长枪棒,太适合抓人了。 丁甫寸不敢怠慢,连忙去找人的同时,也让一些捕快出去,尽可能地通报史进三人行踪。 如今的定安军实在太多了,军营肯定不可能还在城内,早已安置在城外的平地上了。 丁甫寸跑到城外,未经什么麻烦,便见到了那位四十多岁的武者。 定彦平! 听说这位爷早年间也是给朝廷打仗的,实在是负气不过,再加上看刘观势力对百姓不错,这才来投奔。 是个真正能打的人! 丁甫寸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武艺深浅! 定彦平问清楚了事由,二话不说便骑上马一起赶往城中。 到城中后,刘观心中有底,直接便过去找史进三人。 杨昌杰还正在一家面馆吃面,顺便尝了尝那叫玉米的食物,和饭馆用粮食从资助穷困百姓手里换来的炸鸡。 吃饭间,突然就被捕快把饭馆包围了! 老板意识到了不对劲,早早地躲在一群捕快后面,看着自家面馆里吃面的三人。 “杨公!” 史进眉头一皱,手便握住了一旁的熟铜棍。 “不必惊慌。” 杨昌杰伸手阻拦,看了眼那些只是包围,并没有任何更进一步动作的捕快,继续吃着自己的面条。 倒是极为坦然。 史进本也被身边老者的态度所传染,镇定了下来,却在定彦平过来的一瞬间,几乎炸毛了! 这是真正的强者! 他自认为,自己的六品巅峰已经不弱于一些五品武者! 更遑论锤棍武者,本就力气比一般武者大,即便真是五品武者,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可是面对定彦平,他却能感到极度的危险! 刘观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对着定彦平那边点了点头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一旁桌子上,倒了杯茶喝。 “老先生从哪里来的啊?” 看着杨昌杰那微笑的神情,刘观是真害怕对方说什么“从来处来”的混账话。 “自大名府来的,我等是从大名府来的客商,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您。” 杨昌杰温和地拱手致歉,并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也没用点明刘观的身份。 刘观眉头一扬,笑着问道:“老先生觉得定安怎么样?” “虽然暂且还在萧条,不过,迟早必是京西西道的繁华之地。” 杨昌杰赞道:“百姓不乏吃用,官吏不便横行,若是能十年二十年的维持下去,便是胜过长安、洛阳也不一定。” “老先生是觉得坚持不下去吗?” “坚持下去不下去,我说了算不得数,要这里管事的人说了,才能算数。” 刘观微微眯眼,开口道:“老先生难道不知道,此地已经被反贼刘观给占据了?” “此地若是反贼所为,那整个大宋天下都是反贼,大宋就再也无忧也。” 杨昌杰感慨一声,“让我看来,说是反贼占据,倒不如说,是被不得志的忠臣占据。 “能做出这么好的局势,却并未担任高位,不正说明了,目前署理此地却是大宋的忠臣?” 杨昌杰“呵呵”地笑了起来,“只是因为一些人无能,强行把他人打成反贼罢了。” 刘观愣住了。 他本来是想嘲讽一下这个敢孤身犯险的经略使,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能说通一些道理。 可惜,这不是刚来到大宋的时候。 刘观真切地叹息一声,拱了拱手:“老先生,如果京西西道的官员都能像你一样,那我也不会做出那些事情了。” “呵呵……” 杨昌杰自然早就知道了刘观的身份,笑了两声,又道: “初时,我也不知道宋勇到底能做出什么,竟会招致那样的结局。 “也是在城中多方打听以后,我才明白,胥吏作祟,不亚于大虫食人也! “至少在我这里,小友砍了宋勇的脑袋,真算不上做了什么恶事。” “刘观?!” 史进明白了对面是谁,原本就在手边的熟铜棍直接便举了起来,上来就要搏杀! “住手!” 杨昌杰惊了一跳,连忙劝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熟铜棍在半空一闪而过,直奔刘观脑袋而去! 这一棍若是打实在了,把脑浆子打出来都算是轻的! 谁料刘观全然不惧,只是笑吟吟地说了句:“定老先生,给经略使一个面子。” 声音刚落,一柄长枪便接住了熟铜棍! 来如山崩的熟铜棍,在这横生出来的枪杆面前,竟然动都动不了! “好小子,来试试我的枪!” 定彦平声似风雷,哈哈一笑,枪尖微抬,将史进的棍子引向自己这边。 第85章 一笔交易 碾压,实实在在的碾压! 刚才吆五喝六,看起来似乎可以把刘观的性命拿捏在掌心的史进面对定彦平一长一短两把枪,别说还手了,接都接不住! 往常值得称道的力气在定彦平面前什么也算不上! 至于棍法? 定彦平两把枪都快舞成花了! 不出十招,史进便已经气喘吁吁了,定彦平还是稳如泰山的模样。 偏偏这还是他史大郎不讲江湖规矩,打算偷袭,眼下连个求饶都不方便。 丁甫寸在一旁看着,心里对定彦平老爷子的敬重也达到了顶峰。 老头这也太猛了! 又是缠斗十招,定彦平抽冷子挥动长枪,木杆抽打在史进的肋骨上,后者立刻便将熟铜棍丢了出来。 “小子,说正事的时候动手,太没规矩了。” 定彦平冷哼一声,虽然手下留情了,却还是调转长枪,抽打了史进三下。 杨昌杰看着这一幕也深叹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生气或失望一类的话语。 “我还以为杨公会对此狡辩一二。” “有何可狡辩的,他既是我的人,做什么事便都挂在我的名下,技不如人认输就是,何况还是自己不义在先?” 杨昌杰几句话也算批评了史进,这才又开口道:“刘大官人。 “你我做一笔交易如何?” 刘观眯起眼睛盯着他,心中极为谨慎。 可以怀疑大宋文臣的军略,但不要怀疑大宋文臣的坏心眼! 这些人不论忠奸,心都是大大滴黑。 “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说完,刘观又担心杨昌杰觉得自己是在讨价还价,补充道:“我不接受诏安!” “并非诏安。” 杨昌杰摇头道:“童相一朝战败,京西西道已经疲敝不堪,再难支撑征兵讨伐一事,更遑论是你的地界。 “若你我再进行缠斗,把这广袤土地让给西夏人,刘大官人也不愿意吧?” 刘观脑袋往后一撇,“杨老先生,你可别误会了。 “大宋朝的军队没啥可怕的,即便是童贯和西夏人一起来我也不怕!” 杨昌杰沉吟了会,点了点头,“有一些道理,童相军略确实有些不够用。” “再说了,杨老先生,你这样做,不怕上头的人责罚你?” “有何可责罚的?” 杨昌杰笑道:“就是责罚,也要做事啊。 “我原以为,你不过也是个凌虐百姓的反贼,若真是那样,我亲自督战,雷霆锋戈之下,怎会输? “现在看来,你非但不会凌虐百姓,反而可以增长民力。 “如今朝纲不振,你忠臣难做,只能以这种方式实现抱负,我也明白……” 刘观心说您老这次可猜错了,他可真没有什么抱负!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答应杨昌杰没什么坏处。 老东西还是很坏的,事情可能是这个事情,可是老东西说的原因不对。 他要短暂和平的原因,更多的应该是准备接下来的战争! 如今西军全面溃败,战力全无,精锐更是全部去了京畿道。 全靠着民兵乡勇,就是给他三五十万,也不可能拿下自己。 老杨昌杰现在就是等,一是等恢复民力,二是等西军调回。 到时候有了精兵强将,再行讨伐,事半功倍! 果然如此,大宋朝的文臣,尤其是老头,没一个好相与的! 刘观看着杨昌杰,脸上也带着和煦的微笑。 不过,这般等待,对自己也不算坏事…… 尤其是杨昌杰为了囤聚力量,麻痹自己,应该会容忍自己更多行为! “杨公,你所说,正是我之心意啊!” 刘观顿时满脸热诚,就差当场向着东京城方向磕两个了。 惹得韩忠辅都有些焦急! 他自然是可以看明白其中的关窍,可是大庭广众地直接提醒,对刘观的威严岂不是一种打压? 只是,这种事刘观会没看出来吗? 心头焦急间,这一老一小已经快要觥筹交错了。 反倒是刚才骤然出棍的史进,现在跟个小丑一样,不知该如何自处。 定彦平对这种桌子上文文气气地定下前方将士是否要拼命的事很反感,此时不离开,只是因为对刘观的责任感。 毕竟这也算是自己的主公嘛! 众人眼看着这一老一少越商议越好,最后把臂言欢一般,刘观更是亲自把杨昌杰送出定安县。 刚一转回来,韩忠辅就要上前进言,却直接被刘观拦住了。 “你之前不是说该拿下宁州城了吗?眼下是时间了!” 刘观锐意进取,眼神更是明亮锋利! 丁甫寸一愣,他可是借着捕头的名义在旁边全部都听了。 自家主公明明答应了杨昌杰“三年之内,绝不拓展……”之类的话来着。 “拿下宁州后,无论是北方的庆州还是南边的邠州都要迅速拿下,把咱们的地界连成一块,缩短防守城市,同时也更迅速地补充兵力! “至于军需辎重方面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对于军需辎重,韩忠辅虽然奇怪,却没有担心过。 近万大军,人手一把西夏刀,这就很不讲道理! 在西夏那边,如今勋贵们都不一定能人手一把,有的士兵手上的更是一刀传三代,人走刀还在了! 凭什么你定安军人手一把啊! 而且近千甲胄齐全的重甲兵,四千多把长弓! 以及不计其数的朴刀! 即便是他们五路伐夏的二十万大军,军备恐怕也就是这两三倍而已! 军中甚至还有人拿的就是农具改的兵器! 这定安军每一个都能当西军精锐用了,更别提定安军中的精锐,近卫军! 听说高顺最近正在训练重骑和轻骑,要克制一下西夏的铁鹞子! 骑兵来去如风,再加上弓箭,对步兵的杀伤难以想象! 重骑兵是什么样的东西?重骑兵就是不来去如风,站那儿对射,步兵照样要崩溃! 打不动啊! 连人带马跟铁桶一样的东西,在战场上奔杀起来是什么样子? 即便如此,还要扩军! 此时韩忠辅已经没有一点刚才担心刘观玩脱了玩出状况来的神情了。 照此来看,即便是真的玩脱了,吃亏的肯定也是杨昌杰。 同样的时间,杨昌杰顶多等来西军一些精锐。 刘观这边,可不知要练出什么来呢! 第86章 五州贼头刘大官人 却说杨昌杰再回了延安,果然没有什么和平发育的调子。 亦或者说,他确实是个有能耐,有想法的。 西军既然已经败过了,溃兵战力是很低的,他并没有全指望着童贯回头把西军调度回来。 环州军司的兵也不方便调动,真要是把跟西夏的大门打开,到时候指不定哪一边更让人头疼呢! 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重新编练兵马,以乡勇搭建肉身,用西军精锐为骨,构造新的西军。 同时,这还有益于安排一下京西西道这么多的流民,一举多得。 只是需要他去敲打一下此地的地主富绅,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这些地主们逼着农民成流民,就是为了更低价格地招佃户。 现在杨昌杰给了流民另一条出路,并且这条路还不错,那么愿意安心当佃户的人可能就少了。 杨昌杰心知如此,却并不担心。 他才不怕那些地主富绅! 回了延安,他便立刻书写了许多章程,再去新招了些书吏,请了蔡京的公文,把这些条目当做政令推行了下去。 那些不平的地主富绅疯狂找人弹劾杨昌杰,不过有蔡京的背书,这些雪片一样的弹劾奏章完全没有作用。 他热火朝天地搞新京西西道的同时,刘观这里也确实让狄仁杰兼了宁州知州,然后开始开疆拓土! 攻城略地,完全没有难度! 向北的庆州虽然军镇军堡甚多,可是定彦平和徐盛出马,完全没有宋军将领挡得住。 五路伐夏丢了太多的精锐,眼下守环州的兵还有些战力,庆州诸军司完全都是新兵蛋子。 和刘观这里不同,由于经济上的重压,庆州军司的人还要去进行春耕,还要打仗! 哪里能比得上这些脱产了的士兵? 至于南边的邠州,更是令人忍俊不禁。 知州降了! 两边离得太近,刘观这里做些什么事,邠州上下对此都是一清二楚。 思来想去,邠州士绅直接裹挟着知州投降了,兵不血刃。 刘观也是直接把韩忠辅来俊臣派了过去,前者施政,后者监督。 他是相信韩忠辅人品的,可是军国大事总不能全仰仗一个人的人品来做。 所幸韩忠辅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并没有什么感觉自己不被信任的黯然。 反而为了自证清白,每日往定安发一封线报。 西方的泾州军司,则是一种类似绥靖的状态。 刘观给他粮食,给那位提举银子,来交换他不出兵。 秦凤道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这里的人是真的经不住腐蚀。 至少泾州军司上下已经一心同意,只要不是刘观有覆灭之危,他们就不会出手。 确定了北西南三个方向的战略,最后的东方,则由李靖带四千五百兵镇守。 杨昌杰若要反攻,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升平镇的。 李靖越过子午山,直接将升平镇拿下,一边用各种优惠政策来吸引杨昌杰一方的百姓前来投奔,一边修建各种防御措施。 防守没什么可巧思的,就是一点问题也不能出。 依托山势修建工事,同时每日训练士兵射箭,囤聚粮食与各种防御器械。 在此之外,就是李靖游览京西西道风光了。 他每天带着些人,拿着纸笔,沿着京西西道的山水四处画图,构思攻防问题。 倒是敬业得很! 积极备战的状态之下,刘观签到到的人才库也渐渐开始拓展。 先后抽到了罗艺、窦建德等几位可以为将可以为帅的武将,又抽到了三位王姓文官。 王导,王猛,王守仁。 这三王直接联袂而来了,设定为厌烦了大宋不断对外求和软弱姿态的文人。 至于罗艺窦建德则是定彦平差不多的出身,窦建德用来防备泾州军司,罗艺则调到北边,和徐盛他们一起开拓地盘。 等到庆州拿到手之后,王猛便被派了过去,作为一地知州文官。 与他搭伴的则是徐盛,负责应对环州军司,以及有可能南下的西夏人! 狄仁杰仍旧管理宁州,并且大约可以当做署理刘观麾下一切政务的相才。 王守仁则替代了安稳下局势的韩忠辅与来俊臣,将两人调回定安以后,韩忠辅仍旧作为咨询官,来俊臣则统领各州监督事务。 王导与狄仁杰一同负责宁州事宜,只是狄仁杰彻底定死不动,而王导则和救火队长一样,哪里出问题就去哪里出外勤。 这片勃勃生机之感,是彻底吓到杨昌杰了! 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过刘观所说的不往外扩张,相反,他是心存鼓励,想让刘观扩张的。 现在的定安军实在太过于铁板一块了,尤其是几个人才往那里一堆,管理起来比官府还强! 不给他更多的地盘人力,他根本不可能自己乱起来! 只有宁州自己乱起来,他这边才会轻松些。 现在看来,刘观那里非但没乱,版图扩张反而是非同一般的稳定! 更令他头痛的是,刘观哪儿来那么多能人? 不会吧,高手在民间这种事已经这么严重了? 随便出来一个,都是宰辅之才,却任职一个小小军州! 军中大将更是一个接一个的! 单单是那个双枪的老将,杨昌杰都还没找到能够稳胜他的人呢! 据庆州军司说,又多了一员徐盛,那个罗艺也找不到一合之敌…… 而且,邠州军司,泾州军司,哪里都有打不过的将领! 这个刘观,到底有多少人才可用啊! 杨昌杰心态都要炸了! 他这里,到目前为止,可就一个史进,还是被定彦平轻松拿下的。 不过,听说京东东道的张叔夜,倒是有些许剿贼的本事! 时至三月,原本淡定自若地杨昌杰不敢再托大,连连催促朝廷,迅速调遣兵将来! 梁山的宋江已经被剿除了,童贯去平南方的方腊。 现在京西西道的这个刘观,也该重视一下了! 还好,蔡京还是很注重这些事的,二话不说便派来一位宿将,带着张叔夜讨伐宋江的两万精锐,前来助杨昌杰平贼。 这员宿将还和刘观有点仇恨,他的孙子是让刘观腰斩的! 他姓呼延! 第87章 讨伐贼头刘观 双鞭呼延灼的名头,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响亮的! 至于张叔夜的两万大军,相比起来都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刘观让窦建德往泾州军司送了一封信和一百两银子,就是问一问呼延灼的实力。 得知是一个五品武者后,这才松了口气。 定彦平比他厉害! 随着宋军越来越多的过了洛阳,进入关中地区,刘观也亲自转移到了升平镇,打算看一看这场战斗。 李靖的四千五百兵,以及临时征召的一万两千民兵负责后勤和修筑工程,看起来兵力也不弱! 再加上刘观前来,是带着高顺的千人大队的,这同样是一股可以决定胜负的力量! 眼下,李靖这边的强势战力有六品的高顺、罗艺,九品的刘某人自己,四品的定彦平,以及八品的胡家玉。 据探听的情报,呼延灼一方则是一个五品武者,以及杨家的六品武者杨珏,曹家的六品武者曹善茂,潘家的七品武者潘辉。 都是大宋的勋贵世家,跟着太祖爷一起打江山的贵胄…… 虽然看起来大宋一方也气势汹汹的,可是排除用兵不论,真打起来,几个勋贵叠一块不好说能不能打过定彦平! 呼延灼带着人去延安拜访过杨昌杰后,杨昌杰也随军一同奔赴升平镇,打算在这里和反贼决战。 几个月时间足够他调动了,至少现在的京西西道民生比年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后勤方面,也够支撑四个月战斗的,并且武器甲胄不算太过缺乏! 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碰到一起的机会不多见,如果这样的状态下,自己还要避战,那蔡京都要怀疑自己了! 为了达到分散贼人兵力的效果,他还遣人去了环州,找环州兵马趁机攻击刘观在庆州的人。 只是王猛按照王守仁的保甲法编制的战事传导机制确实出众,环州边军一次进攻,非但没有打掉贼人,还被徐盛打了个回马枪! 虽然没有长江,但徐盛仍然能当做铜墙铁壁! 西边的窦建德都快和泾州军司的人处上了,泾州军司已经彻底不服管了,竟然有些将要见风使舵的嫌疑。 反贼刘观那里的经济状况太好了,如果这一战还赢,秦凤道搞不好会集体从贼! 过往百年,赵宋人人都看不起大头兵,对军人的待遇更是极低,眼下正是苦果! 秦凤道的兵,现在不需要赵宋看得起了,反贼刘观很看得起! 杨昌杰的决战之心,在看见李靖子午山大寨后,迅速沉入水底了! 李靖依偎着子午山,造出来了绵延几里地,约为一座城的大寨! 为了防止火攻水攻,还改挖了河道,砍伐了大量树木营造出防火带! 几乎是做到了防守的极致! 呼延灼到了战场以后就反复钻研如何破寨,从白天看到晚上,派出去二百人试了一试后,又叫人接应了回来的一百一十人,面色难看至极。 反贼一反常态,这次竟然不主动出击了。 构造城寨的方式,简直和朝廷大军剿逆一样,哪里看得出其实是反贼? 只是随便去试一试,便早抛下几十条人命! “杨公!” 怒气冲冲的呼延灼回到营帐里,不顾任何人的劝阻,直接去找杨昌杰。 “那些贼人怎么连弓箭都那么娴熟? “杨公之前拖延时间,到底是给谁拖延了时间? “这些贼人,又是哪里的军司造反?” 杨昌杰苦笑着,全然不顾呼延灼的语气难听,只是道:“呼延将军有所不知啊。 “之前童相北伐,西军精锐一战尽墨,京西西道各军司疲敝不堪,哪里有兵丁可用? “现在他又带着西军前往南方平定方腊,这贼人已经是一年没人管了!” 呼延灼脸都憋红了,不过终究是没敢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只是愤恨不平! “山高寨险,不出奇策,恐怕是不行。” 杨珏到底出身杨家,也是将种当中唯二没全成废物的,还能说上两句。 “奇策奇策,偌大的山寨就在那里,能出什么奇策?” 呼延灼让士兵掀开营帐的帘子,在中军竟然可以直接看见绵延向子午山上的城寨! 刘贼是奔着安家来的吧! 杨珏看着也是一阵麻爪,只能在心里暗骂刘观。 修筑营寨竟然是把所有可能的遗漏都补全了! 潘辉和曹善茂两家已经很多年没人上过战阵了,即便是有不凡的武艺在身,对军略一事,也是一窍不通。 当即潘辉便开口道:“咱们直接派人去强攻不成吗? “云梯,火油,扒钩全部用上,毁了一段寨墙以后,呼延老将军您点将先登,一鼓作气拿下就是……” “想得简单!那些兵都是死的!你让他们上去就上去?!” 呼延灼毫不顾忌情面,开口就是一通喝骂。 不过,不满归不满,再想二百年,也就只有这一招。 硬莽上去! 此处是断无其他路的,而且,即便是自己从南边打通过去了,只要这子午山的城寨在这里,刘观一辈子也剿除不干净! 这倒称不上什么阳谋,只是呼延灼也确实没有别的招数! 两军对垒的第一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 到了夜间,官军一方全部安歇以后,子午山城寨上一个完全没有透光窗口的房间内,李靖拿出一部军令,笑眯眯地递给定彦平。 “定老将军,这打消官军气焰的第一仗,非您不可了。” 如果双方都就这样打呆仗,自然最后还是李靖赢。 而且,资源军需,甚至士兵都不会消耗几个,可以说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可是李靖要的不是这个! 他要打败官军,夺取更重要的东西,时间! 他可不愿意再在子午山这里耗下去了! 定彦平知道李靖本事,闻言只是一笑,接过军令以后,向着李靖抱了抱拳。 “定某领命,只是不知,统领想要个什么战果?” 一部也就是五百人,如果领五百骑兵,由他定彦平做将,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还要看李靖最想要的,是什么战果! 第88章 生擒 “咱们可以久战,官军却是军粮军械不足的光景,当然要以烧毁辎重为先!” 李靖毫不犹豫,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战略目标。 就是要烧呼延灼的后勤! 官军大营里肯定不会储藏了所有粮草,但能烧掉一些官军就少一些,这是莫大的战果。 定彦平立刻领命,出去凭借调令带了五百人,趁着夜色杀往官军大营。 要说呼延灼本身也是确实懂军略的,即便官军大营尚未修好,他仍然制备了相当齐全的守夜制度,并且由各个勋贵子弟的人负责。 杨珏等勋贵,自己有没有本事完全可以抛开不谈,家里送出来的家将确实是能用的。 也是因此,这场夜袭并不算太出乎意料,大营西北边骚乱起来的时候,呼延灼立刻便从床上起来,握着双锏,坐在中军大帐里等待。 早有预防之下,贼人方失手的可能性很大! 西北边是潘辉的地盘,只要他们缠住贼军,到时候自己紧跟着打上城寨,搞不好可以一举突破进去! 这是一个破绽,因此呼延灼调动自己直属的两千兵,随时准备跟过去。 只是,这剧情却和他设想的有些小小的区别。 一直到过了一刻钟,潘辉那里的骚乱都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竟然有些波及他处的架势! 呼延灼不敢托大,连忙带着五百人亲自过去,寻找潘辉。 黑夜之中,又是乱军缠斗,呼延灼好不容易才在西北边找到了潘辉。 这位潘家的二少爷,此时已经没有人形了! 右下腹部被戳穿了一个窟窿,左臂已经彻底断了,整个人不断呕血。 眼看着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 周围几个家将身上也净是血液,一看也是拼死才将潘辉救了下来! 呼延灼连忙将双锏挂起,跑了过去,扶起潘辉。 “潘辉!潘辉?!” 怀中的勋贵子弟身躯渐渐变冷,潘辉双目无神,不知看着什么。 发现他已经死定了之后,呼延灼心中一震,连忙看向那些个家将。 “你们为何没能尽到职责?怎让潘辉死了!” 几个家将真是齐齐喊冤的心都有了,连忙解释道:“将军,不是我们解救无力! “敌军将领实在太过于强悍了,发现我们有所预备,竟然一点惊慌也没有,反倒直接杀了过来! “二少爷见敌军领头的是个老人,以为战力不强,就冲上去作战,然后让那老头两枪打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也是拼尽了全力,才把他给救回来!” 呼延灼心底焦躁,但也并没有怀疑这些人说的话是假的。 他们这些家将都是依附潘家生存的,如今在战场上把潘辉搞死了,回了东京城,他们一个个都少不了清算! 虽然顾忌到家将众多,杀是不可能杀的,但是一番仔细的审较,绝对是少不了的。 这时候撒谎,没有意义。 “随我一同去清剿贼军,若能功成,回头老子亲自去潘家求情!” 事态急迫,呼延灼知道不是愣着的时候,连忙上马,把这些家将叫到一块,打算过去找一找那个老头。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山野村夫,即便是抽冷子杀了潘辉,还能打过自己不成? 呼延灼命人点上火把,此时也顾不得防火不防火的了,一番穿梭寻找,倒是真找到了一个怪异老头。 老头手里两把枪,一长一短,倒是有些气势。 能拿两把兵器的,力道天然就不凡,呼延灼最明白这个! 他自己就是两把兵器! 认准了人以后,呼延灼把扛旗的亲兵赶往一旁,自己俯下身来,一手倒提锏,悄悄摸了过去! 战场本就无所不用其极,还有谁跟你讲道义不成? 定彦平此时心情本来就非常不好了,远远地看见一个人悄悄朝自己袭来,也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夜袭必定会有抵抗,他是明白的。 他唯独不明白的是,自己好像两枪戳死了一个有点资历的人。 之后官军的那些个小队将一个个跟疯了一样,朝自己这边招呼。 现在看来,放火烧仓这一节可能是做不到了,如何能令他不难受? 没达到李靖的要求! 斜瞥了一眼呼延灼的方向,定彦平再度挥舞长枪,轻松挑飞两个宋军,然后继续让身旁亲兵吹号。 临走之前,他还要最后试一试,看能不能杀到营盘后方。 若是实在不行,当断则断的道理他也明白,自然不会再继续苦战。 思绪与动作之中,呼延灼已经到了身旁,整个人昂起身子,手中铁锏用力砸下! 定彦平嘴角勾起,短枪轻松挡住长枪又一挑,竟然险些将呼延灼的胸腹剖开! 呼延灼大惊失色,连忙取出另一把铁锏,乒乒乓乓地接起招来! 难怪潘辉让这老头给打死了,一点也不亏! 这老头的武艺,不知道能顶多少个潘辉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替潘辉报仇不报仇的了! 冲这老头阴毒的枪法又霸道的力量,自己能活着回中军大帐就是成功了! 仓促躲避几次出枪,呼延灼双臂用力,荡开定彦平长枪,二话不说便要跑! “想跑!” 定彦平哪里肯放过? 如今烧不了后勤,刚好可以拿下一员大将,作为补偿! 这个霸道惯了的老将直接撇开自己身旁众人,短枪用力掷出,扔向呼延灼的背心。 同时,自己也迅速催马追逐,双手持握长枪,打算一枪给他扫下马来! 刚才被呼延灼喝住,在原地等着接应的众将领也吓了一跳,连忙一窝蜂地跑来,援救自家主将! 丢了潘辉和丢了呼延灼,这能同日而语吗?! 只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呼延灼抬起铁锏磕开了短枪,自己却没能拉开距离,让定彦平追到身侧了! 紧接着,就是一通狂风乱雨的枪法,呼延灼躲闪不及,一把铁锏被挑飞,整个人居然没有拉稳缰绳,晃荡掉了下去! 定彦平嘿嘿一笑,长枪锋刃抵在脖颈处,朝身后渐渐跟来的士兵喊了一声“绑了”,便看向那些官军。 此时的官军,竟无一人敢上前来! 呼延灼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惊为天人的武力了,现在又来一个更厉害不知几倍的! 又有谁胆子能这么大?这时候上来援救主将? 第89章 再次攻心 李靖在子午山营寨当中等候消息,也不焦急,只是默默地捻着两个棋子,在心里谋算着什么。 当营寨口传来动静后,他也迅速起身,拿上刘观给他的佩剑,往营寨口走去。 夜袭之事本就是输赢参半的事,这次看呼延灼营中火光一直亮,成功的可能性变得很小。 偏偏定彦平迟迟未归,任谁也想得到,恐怕是老头偏执,非要立功,没能快速撤回。 即便再相信定彦平的实力,李靖也不得不考虑万一丢了这老家伙,后面怎么安排。 所幸,老头本事是真大,倒也没有死。 更令李靖没想到的是,定彦平不仅自己安全,带的兵也没有多少死伤。 还把官军的主帅给抓来了! 看着头发灰白的呼延灼被去了头盔,卸了盔甲,牛筋绳子穿破几处筋肉捆了起来,饶是李靖平常以镇静示人,也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这就是呼延灼?” 李靖绕着呼延灼几圈,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呼延灼低着头,面色灰暗,已经是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了! 太丢脸了! 被定彦平一枪扫到地上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此前南征北战无数,虽然勋贵子弟的身份令他没什么可能去实地任一方提督,但是胜仗是真的没少打,败仗更是几乎没碰见过! 现在直接来了一个大的,自己身为主帅亲身被俘! “要杀便杀,无须折辱我!” 呼延灼见自己的鸵鸟对策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只能抬起头来。 他一开始打算胡乱报一个名字,因为杨昌杰一定会想办法来交换他回去的! 结果,偏偏因为拿了双锏,让一些人认了出来,直接把身份揭出来了。 反倒有些丢人,毕竟他可喊了好多遍:“我复姓皇甫……”来着。 “折辱你?本帅不会做那样的事。” 李靖呵呵笑着,开口道:“看来这次的第一功,是让定老将军拿实在了。” 两军交战,一战得擒对方主帅,这种功劳实在是少见而巨大。 定彦平红光满面,向着四周的那些军将拱手。 “统制,下一步该如何?” 抬手遮住半边脸的韩忠辅来问询对策,他倒不敢露全脸。 万一到时候这呼延灼又被放回去了呢? 虽然他们世代相公的梅花韩氏与勋贵呼延氏交往不算多,但万一对方记住了自己呢? 李靖本想做出什么指示,话到嘴边,也是一笑。 “还是请示下主公该如何吧,我也没碰见过这种直接抓了主帅的事……” 众人嘲弄呼延灼的同时,也明白李靖让去问刘观的原因。 那就是打仗已经不是问题了,只是要看下一步的策略。 本正在山上营寨睡觉的刘观被叫醒后,下来便立刻做出了决定。 扩张!东扩! 如今大宋到处都是烽火,自己这里落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当然要趁东京城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打出一大片领土来! 最好是能够拿下延安府,将整个关中平原连成一块,再打到汉中,潼关,彻底切断大宋与京西西道、秦凤道的联系。 秦凤道由于地理原因,只要京西西道一丢,秦凤道自然就落入了别人之手。 上一个达成如此版图的,是战国的秦…… 得到了刘观的授意,李靖也并不迟疑,让麾下将士前往睡觉,期间轮流上对方营前喊话消减对方士气,明日便要大举进攻了! 他自己,则是要对着那张舆图过夜。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这种大事前,谁能睡得着? 凡是队将以上,知道明天行动与今夜战果的,都兴奋不已! 与子午山营寨仅仅隔了不到十二里地的宋军大营,此时却死一般的寂静。 潘辉那边的闹腾已经渐渐压了下去,杨珏派出自己的家将带人整备,同时唤醒了整座大营的所有士兵。 然后,便发现了一个令所有人表情都不乐观的事情…… 呼延灼不见了! 没人相信他背宋投贼,可是莫名其妙不见了,总得有个说法啊! 问过呼延灼的那些家将,杨珏一度以为,是他们弄错了。 被生擒了…… 大宋打了那么多年败仗,可是主帅被抓走的,真的没有! 仅以身免的倒是不少…… 于是,最严重的问题,便成了如何防备贼军,变成了如何尽量减少官军损失。 杨昌杰是早就赶到了中军营帐的,出了这种大事,他不敢不来。 一进帐篷,年龄大了又睡眠少导致面色暗黄的杨昌杰便下了命令。 迅速召集队将及以上军官,以厚利鼓舞,让他们鼓动士气! 这种事,贼军不可能不拿来宣传的! 只有提前鼓动士气,才能尽量抵消影响。 其次,就是连夜整修大营,同时快马去东京城请新的元帅。 至于眼下,则是名义上杨昌杰这位经略使任事,实际上由杨珏代管。 现在不是能不能收复失土了,能够不把大营丢了,让刘观开闸放水,那就是大胜利! 才安排下那些军官回去发放奖励和宣告打胜仗后的奖赏,后半夜,外面果然来人了! 轮流地会有几十到一百人来到营外不远处,大声喊“呼延灼已被生擒!明日夜间攻城,在右臂绑白布视为反正……”之类的话。 给杨昌杰听得脸都绿了! 他陷入了宁州知州相同的困境,那就是李靖太鸡贼了! 他的攻心之法,竟然是针对自己以及那些底层军官来的! 使官兵不能相互信任,这才是他攻心的目标! 而偏偏呼延灼本就是用来对付定彦平的,现在没了这个高端战力,杨昌杰也不敢随意把人放出去,追杀那些喊话的士兵。 竟然就只能这样受着! 就这样,宋军这边好不容易捱到早上,只听见子午山大营突然一声喧嚷,竟然全部冲了过来! 第90章 对峙西夏 发酵了一晚上的恐怖与动荡之后,李靖毫不犹豫,全军押上! 无论如何,在己方的宣传和杨昌杰的维稳之下,宋军的士气已经低到了极点,正是决战的时机! 包括那些辅助修筑城寨的民兵,全部都掏了出来,用以加强气势! 亏得杨昌杰的反应已经不算慢了,而且凭心而论,他一个九品武者都比不上的老文官,又能做些什么呢? 便是出身勋臣的杨珏,曹善茂,也只是看着天崩而已! 由于呼延灼四品武者的危害性,以及对方死不投降的话语,李靖不敢长时间关着,担心生变。 就在短兵相接之前,临阵斩首,并用以劝降了! 那颗灰白头发的头颅吓得宋军胆寒,原本从剿灭宋江那里得来的信心顿时荡然无存。 定安军偏绯红色的军衣遍布宋军营寨周围,数不清的战士挥动着长刀冲锋! 杨珏刚要凭借自己的武力强顶一下,就碰见了一个同样提长枪的武将,被缠斗起来,却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至于曹善茂,他和潘辉一样,看见了一个舞动双枪的老头,误以为大功就在眼下…… 接战不足两刻时间,宋军全面溃败! 除却大部分直接扔开武器下跪投降的,被追赶着像野猪一样狂奔的溃兵竟然直接扫除了定安军面前的所有阻碍! 他们之前修筑的工事,现在又全部让自己人挪开以逃命。 一番惨烈的混战之后,宋军大部投降,杨珏被高顺纠缠住以后胡家玉一刀砍死,曹善茂惨死定彦平枪下。 唯独杨昌杰被活捉了下来,不过这里面也有史进的因素。 史进本来就震撼于定彦平的实力了,再加上刘观做的事情更符合他的观念。 悄无声息的,史大郎便转换了阵营,选择加入。 再加上现在看见宋军落败,义军大胜,心下也就连忙抓了杨昌杰,以便于自己改换门庭。 杨昌杰筹备了小半年的收复失土之战,就这样全面溃败了下来! 声势浩大的义军直接杀到了坊州城,坊州守军已经被前面的宋军带歪了心思,守城的士兵直接打开城门,献上坊州。 将坊州拿下后,以宁州为中心的泾水上游被连成了一块,也算有了一片基本盘。 虽然固国不以山川之险,但是在发展的最初阶段,有些自然地理的边界,自然是更加有利的。 如今泾水上游被连成一块,在诸多河口设下关卡以后,便不用在各地都养着成堆成堆的士兵了。 真有战事,以河流来交通便是! 刘观所统治的地方还不到半个京西西道,手底下的人已经开始疯狂恭贺,同时希望他称帝了。 当然,这当中必定有一些基层官吏的教唆,总不能全部都是百姓的想法。 跟狄仁杰深谈一次以后,刘观还是打算先苟着不称帝,再等一等。 将整个泾水上游打造成铁板一块以后,再吞下整个京西西道,那才是称帝的机会! 与他实际上统领了泾水上游几乎同一时间的,便是李乾顺发来了国书。 上次打赢了童贯之后,西夏人本就有再进一步的想法。 后来和真正的老大哥辽国通过消息以后,获得了准许,他便让嵬名察哥不断派出游骑往庆州环州打探消息。 得知宋军与那伙义军交战后,他便一直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按照常理,义军都是前期强势,宋军初战也算好汉。 只待他们打个差不多了,自己横插出去,到时候那个叫什么刘观的义军将领,还不只有投奔一途? 于是,这样的一种姿态下,闻听宋军与义军的战争结束,他便大摇大摆地派人来收好处。 只是这次显然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西夏使者一入定安,刘观便请胡家玉亲切地将对方绑了拿来。 问清楚事情原委以后,便割掉鼻子下体,放归已经被拿下了六座关堡的环州。 放马过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一点也不怕! 说实话,西夏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如果不是大宋更加跳梁也更加小丑,早便拿下了! 现在他兵甲正利,粮草正足,对方也敢来碰? 这不是纯纯找死嘛?! 气势正旺的刘某人还不忘直接给提举环州军司的统制官折可存写信,防守不住了大可以放开防线,由徐盛部接管。 至于折可存与哥哥折克求两人,也可以随时投奔,刘观欢迎。 折克求虽然是个废物,但是他把守的麟州、保安军是刘观所面对的延安府最后门户,如果直接投降,那自然是要轻松许多。 折克求这厮倒也真不枉自己的“忠心耿耿”,弟兄俩商量半天,研究出了一出两头下注的把戏。 让折可存投降,折克求盛怒,与折可存断绝关系,并且向中枢请罪。 枢密院为了延安府的安危,一定会对折克求多加呵护,不会治罪的。 一进一出,折家就能获得更多的军事力量。 不得不说这老小子想的是挺美的,可是刘观并不打算让他的梦想成真。 徐盛所接到的命令,便是接管折可存的军堡关隘之后,杀了折可存。 想要左右逢迎?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折克求这次不是盛怒了,而是暴怒! 几乎是立刻,他便出兵要攻打坊州,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失地,报仇雪恨! 坊州城的李靖和定彦平又给他上了一课…… 他围城攻城二十天,李靖就是不出战,靠着守城方的优势几乎打掉他实实在在的三千折家军! 等到折克求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完了,开始后悔了,定彦平出城野战了。 骁勇善战的定老头就没有输过,一波下来,非但没有夺回坊州报仇雪恨,险些把麟州也给送出去! 一时间,泾州军司更加震动,四处再无一人敢冒犯刘观的这一堆势力。 也不对,唯一敢冒犯的人,就是沿着白马川对峙的嵬名察哥! 第91章 冠军侯! 环州山脉实在众多,层层叠叠。 每一重山后面,就是一座军寨,沿着白马川设置,意在阻塞西夏进军! 这些军寨至今为止,已经挡住了西夏不知多少年。 即便西夏人哪年攻势强大,连下几座军堡,可只要留下一座没有拿下,就等于没用。 西夏人毕竟有瀚海阻碍物资输送,一座军堡这时候就像一颗蛀牙一样。 不拿掉它,你就永远不能走远,拿掉它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超乎想象! 西夏人已经接连夺取了安边城、清平关、洪德寨、乌仑寨几处军堡,即便是白马川的另一边的荒漠中,木瓜堡安塞堡也已经接连陷落。 若是没有一座环州城以及石昌镇作为最后的北部屏障,恐怕徐盛都守不住,只能往南方引人来。 所幸现在不仅有城池可以防守,李靖那里更是已经腾出手来,发来了三千五百兵! 加上徐盛目前手下的两千五百人,倒也够号称个三两万了。 目前势力还是太小了,以至于只能做这样的共享兵团…… 环州比起宁州来,民兵素质差距也极大。 宁州民兵也就是相当于可以行军的农民工,大多做一些修缮城池的活,也就到头了。 环州的民兵则不然! 他们完全可以当做经过一些简易训练的士兵用! 至少杀人这件事,人家是没有多少心理压力的。 想想也是,这里与宁州比起来,风貌都已经完全不同。 若是与东京城,与江南相比,那就完全是两个国度了! 经过两个人的磋商,最终王猛坐镇在环州城,徐盛则守在石昌镇。 王猛此人本就是出将入相的,文能够安置半个天下,武略亦不输寻常将领。 仅仅是冲阵一事上有些缺陷,倒也没关系。 不是徐盛跟他搭伴呢嘛! 这位“江东铁壁”到了塞上,虽然环境不同了,可是善守却是一点没变的。 到了环州,领了环州本地的一万两千宋军后,他便安置大营,然后来回巡视,去寻找防线有可能的突破口。 至于折克求那边,他完全没有考虑过。 主公既然说了不用担心,那折可存斩了就是。 骑着马在石昌镇与白马川之间再走了最后一圈,安排下各个驻防点的轮班防守后,他便回了营帐,洗了洗口鼻里的风沙,打算休息。 双方兵力上来了以后的战争就是这么斤斤计较,每一处都不能出什么疏漏。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不止用于棋盘之上! 像李靖在子午山打的那种大胜仗,反倒是比较少见的。 嵬名察哥的兵力共计四万五千,其中包括了铁鹞子,泼喜军这些精锐在内,以及捉生军这样的类民兵。 仔细算来,大约也就是几百泼喜军,两千多铁鹞子,六千左右的正常兵丁,以及三两万的民兵补充。 泼喜军和铁鹞子都是重装士兵,即便是西夏不缺金属,匠人的限制也足以让他们一时间掏不出太多。 令人觉得麻烦的是那六千兵丁,党项人上马就是骑兵,这六千多随时可以当做轻骑绕行,摧毁庆州宁州的播种。 虽然已经收了一季粮食了,但是谁会嫌自己粮食少呢? 一念及此,徐盛夜间都有些睡不着。 前线难捱,后方的刘观心里也觉得不爽利。 正面进攻,累死嵬名察哥也不可能突破徐盛和王猛的联合防线。 这一点不用去质疑,必定是这样的。 可是西夏人拥有随时来打治安战的手段,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应对呢? 难道真的就“苦一苦百姓”? 除非能够签到一位擅长以快打快,以偷制偷的将领,才能够稳住后方,甚至对西夏造成骚扰。 人选倒是不少,可是刘观迟迟没有签到出来。 今夜不休息,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要等子时过去,再次进行签到。 这一次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用功德和业力兑换了一堆东西! 像什么班超的笔,王玄策的行令,蓝玉的头盔,等等等等。 这些但凡异域作战过的文臣武将用品,他都兑换了一件出来。 为的就是能够靠着这些东西,签到出自己想要的人。 现在,便是决定成败的时候了。 躺在床上的刘观辗转反侧了许久,看见签到明亮了起来,连忙披着中衣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圣遗物”摆放了一圈,中间则留给他站进去,准备今夜的签到。 向上天真切地祷告了几句后,刘观睁开双眼,毅然决然地开始签到。 自己都做到这番程度了,如果还是救不下来那些百姓,那也怨不得自己了。 这倒正是那一句“非我也,岁也”了。 似乎是上苍回应他的祈求,这一次的签到,果然是中了大奖…… 【恭喜您获得“霍去病”】 听见那个足以“噔噔咚”的名字时,刘观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自带卫星的霍去病?! 饶是已经经历过徐盛李靖冲击的刘观,照样是被震撼了一下。 冠军侯! 若说骑兵野战,恐怕五千年上下也没人能出其右。 以快打快的闪电战战术,更是针对游牧民族的利器! 即便是西夏李乾顺有兴庆府这座坚城,能够固守,刘观仍然毫不担心。 与党项人被加强了相同的是,霍去病也加强了! 至少自己的冠军侯,大约是不会早死的! 境界:二品初期! 刘观打算给他安排的设定,是这些年定安县往来西夏,拥有一腔杀胡热血的商人家青年。 毕竟他可没有张骞来给冠军侯带路,还是让冠军侯先熟悉一下吧。 有了他,再给安排上一定的人手。 西夏妥了! p.s.作者写书好像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搞点群众史观,半红不红的东西。 经过这本小火了一天的书的提醒,俺也明白了,其实网文的历史分区,还是要以快乐为主,群众史观不是拿来娱乐群众的。 所以很抱歉,这本书又要草草结尾了……虽然俺心态挺强的,但是被喷的好像很严重,不是一意孤行能够坚持得了的了。 不过,下一本书已经打定主意了,明天上传,就是要写娱乐大众,可能书友们相对更喜欢的。 这本书的话,现在就是进入收尾阶段了,感谢喜欢过,追更过,催更过的所有人。 第92章 轻骑赴贺兰 冠军侯果然不凡,长相都比普通人霸道许多! 安排下霍去病的刘观等到了前者上门,然后看着这个堪称英武的年轻人,喜不自胜。 霍去病倒也不是什么消瘦的小鲜肉型号,面阔口方,身材高大,更像一个型男! 至于身上二品高手的威压,更是强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刘观自己也体验过二品高手的感觉。 结论就是,到了二品,人便不是人了! 那是战争机器! 举手抬足之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别人的命! 即便是攻城拔寨这样的战斗,二品高手仍然可以发挥作用! 就以刘观当时的感觉来看,少了几千个悍不畏死的士兵,连拖住他都拖不住! 更遑论杀了他了! 能够对付二品武者的,只有前者执意死战死战,亦或者同样的二品高手。 霍去病身怀整个西夏来去自由的实力,脑袋里面更是装了导航系统一般。 再给他一些骑兵,便可以静待功成了! 刘观毫不怀疑这一点! 与霍去病联络完感情,他便立刻开始了境内所有骑兵的调度!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西夏这一战,不是打服了,羁縻一下就可以的。 一定要让这些党项人付出血一般的代价,才会让他们不敢再觊觎中原! 为了接下来的长治久安,霍去病有任务了。 如今刘观治下,精锐骑兵就是高顺那千人近卫,刘观直接调拨了八百。 剩下的一些粗浅骑兵,加上环州会骑马的壮年,加在一块大约两千多人。 和近卫凑到一起,勉强也就是三千人! 三千人,扔到嵬名察哥和徐盛对峙的战场上,也就是一场战役的人数。 现在霍去病却要用这三千人偷家,并且几乎可以说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旦失败,没了这些骑兵,至少一年以内,和西夏只能僵持,甚至受对方攻击了。 不过刘观相信冠军侯,绝对会马到功成的! 诸地兵马调动,按理来说瞒不过折克求,嵬名察哥这些人。 但毕竟只是很少一部分,再加上刘观现在大片势力都处于防守,也就没人真的发现那些变少了的骑兵。 且说,霍去病带上这三千骑兵,以及跨越瀚海所需的辎重后,毅然决然地便向北去了。 是的,他根本就没有带在西夏境内作战时候要用的辎重。 以战养战之心昭然若揭,而那些有可能被抢掠的西夏百姓,自然就成了双方大战的牺牲品。 一行人沿着蒲川附近的山脉一路往北走,轻轻松松地绕过了环州前线,来到了灵州川的下游。 此地前唐还是养马地,现在却已经完全被党项人经略成自己的地盘了。 沿着灵州川进军自然是最方便的,连路都不用辨认。 只要沿着这一条河往北走,迟早就能够到达兴庆府。 可是霍去病非但没有沿着这条河走这简单的道路,反而极为细心地躲着灵州川下游,以及往韦州和环州前线的方便道路。 他们觉得好走的地方,西夏人自然也觉得好走! 真走这一条路,碰见西夏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霍去病要的是直接大刀剜心的泼天功劳,哪里敢让自己被发现了? 三百里瀚海荒漠,说起来似乎应当渺无人烟。 可是这么多年来,宋夏两国的政治犯大多都会逃到这里,在荒漠之中定居。 毕竟此时还有抢劫这么一个热门行当。 这些人自然是不敢碰瓷大规模军团的,可是霍去病担心他们走漏了风声,对这些人也有一些安排。 他找了些瘦小的军士,骑着马带着辎重走在前面,大队的精锐骑兵则像一张网一样包了过去。 每当那些强盗过来抢夺时,就会有一眼看不到边的骑兵冲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是讲讲道理,强盗纳头便拜这么轻松的。 准确的说,纳头这一环节倒是也有。 霍去病将所有看见过自己的强盗全部砍了脑袋,老小不论。 期间有一些士兵对砍小孩是很排斥的,霍去病也没有强压,而是讲明白了这个道理。 现在,他们三千人的生命,就相当于拴在一根细线上了。 让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的行踪,都是等同于把这么多人的生命交给那一个人。 接下来进入西夏境内,还有数不清的老幼妇孺要杀,甚至可以说直到兴庆府前,除了自己这些人,不可以有一个活人见过他们。 赞成的,自然是共分军功,不赞成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他说完这些话,最紧张的,莫过于暂任副统制的胡家玉。 以霍去病的性子,是不可能任由那些意志不坚的人随便来回的。 这时候真的站出来了,等待的必然是屠刀清洗。 不过,也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总之并没有人要退出! 不论是眼下在刘公子治下,还是之前做大宋百姓的时候,收复西夏,一直是任何一个宋人心里的开边大愿! 死的这些人,固然值得为之可怜,可是为了他们自己死去,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说服了自己的骑兵再次北上,终于进入了这次偷袭的最紧要地带! 西平府! 接下来的路更加好走,也更加难走了。 好走是因为,那座高大的山脉在这里已经可以隐约看见了! 贺兰山! 那条如同雷鸣一样激荡水声的大河上游动静,也足以传出去几十里。 黄河! 越过黄河,越过唐来渠,就是贺兰山! 就是贺兰山脚下的西夏国都,兴庆府! 此时此刻,这一支骑兵的辎重已经近乎完全消耗完了。 接下来,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只有速战! 他们从蒲川尽头,到这里用了整整二十三天。 从环州出发,即便再快也要十五天才能追上。 更别提从西平府发信告急,到嵬名察哥往回救援,这中间的时间与差节了。 前进!不惜一切的前进,自然就是胜利! 第93章 狂怒的嵬名察哥 此时的环州前线,嵬名察哥还和王猛互通有无,写信玩呢! 受李乾顺的影响,现如今的几个西夏宗室都很仰慕汉学。 嵬名察哥也是附庸风雅的其中之一,尤其是发现王猛的才学之后,更是跟弄不明白自己干嘛了一样,恨不得前线拜个师! 这种事,嵬名察哥知道是假的,王猛也知道是假的。 可是现在就是僵持的阶段,出兵就要死人,死大量的自己人。 解题的方法就是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因此,即便是两人再不喜欢,也得摆出兄友弟恭的姿态才行。 双方对峙就在这种严肃紧张,偏偏又有些不着调的情况下,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里,徐盛的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 他现在愈加担心,嵬名察哥已经摸清了如果绕过石昌镇-环州防线,直接劫掠后方。 毕竟,对峙时间可不短了! 但偏偏刘观抽走了他这里的骑兵,并且有军令,防守,等待反击。 至于等待到什么时候?等待到敌人自乱阵脚,然后反击! 敌人凭什么会自乱阵脚啊? 在这一个环节上,就一点回复也没有了。 担心泄露消息,这些骑兵派出去的时候,运粮草的车都是借用的商号大车,在城中进进出出了整一天! 刘观自然不可能写在纸上,毕竟万一的泄密可能,给霍去病的就是百分之百的失败。 真让西夏兴全国之兵围剿他们,那便是他这位高手中的高手,也活不下来啊! 北部驻守的军队心里自然不会没底,相反,他们还觉得这是第一次这么有心气。 以往的宋军驻守都是只要劫掠得少,就算赢了。 这一次,徐盛要的是完全碰不到环州后方! 相比起来,即便是没达到徐盛的战略设想,比起以往也好太多了。 要是折可存时代,恐怕现在已经可以跟在西夏人屁股后面捡一点残羹剩渣吃吃了。 直到八月初三这天,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军需辎重粮草都是顺着灵州川走水路运送到环州前线,可是军情急报以及李乾顺的命令,还是要快马不间断送信的。 对峙两个月间,李乾顺的信件一直都是在鼓励,从不做什么指挥。 这倒不是说他嵬名察哥在国主那里的信任无人可及,主要还是李乾顺确实不懂军事,怕担责任。 而到了这一日,静州那边的嵬名冲哥突然送来的一封军报,给正在写信的嵬名察哥一下子看立起来了! 一支汉人骑兵出现在黄河东岸!劫掠了几个部落后凑出来了筏子。 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渡过去一多半了! 简单来说,那就是家被偷了! 一支汉人军队杀到了兴庆府! 李乾顺即便对他再宽仁,也绝不可能宽恕这种罪过的。 不,更令人忧心的是…… 李乾顺会不会被弄死?! 心急如焚的嵬名察哥连忙对着舆图比较半天,得出了一些粗浅的结论! 那支汉人骑兵,全速往兴庆府,途中没有碰见有效阻碍的话,需要七天。 如果李乾顺能够组织兴庆府残余的士兵死守唐渠,那支汉人骑兵就需要至少十五天才能过去。 十五天,自己从前线回转,即便是让铁鹞子全脱了甲,不带辎重,也要十九天以上! 这如何救得了?! “军报是什么时候发来的,还有知道些消息的人吗? “快,把各营各部所有将校都叫来,捉生军的头人不要叫!” 霎时间,嵬名察哥甚至对情况还有些不知所以,却已经开始发号施令,做一些最基础的事了。 无论如何,无论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些事都是避免不了的。 这消息藏不住,更遑论回去援护国主比攻打环州要重要的多,军官们肯定是要知道的。 至于捉生军的头人们,他们本来就是被强征来当兵的,一旦知道李乾顺那边出了这种大事,不知道会生什么乱子。 能够压制还是先压制一下吧! 与此同时,他也在等。 等后续的军报,等能够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的人。 明明是在面前对峙,怎么一下子又到身后了? 如果不是这个什么刘观的义军,而是宋军去偷兴庆府,那自家为什么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这支规模不小的骑兵,到底是哪里来的? 惴惴不安中,他只是通知各级别军官,尤其是骑兵,准备拔寨,却不说要去哪里。 直到傍晚,又一封紧急军报送到,他连忙拿来拆开,要看上面所述的情况! 小小的一张纸上,却记载着让他感觉无力感油然而生的讯息! 嵬名冲哥败了,被这支骑兵反复冲杀几遍,丢盔弃甲! 据说,这个骑兵的主将,比当初那个刘法还强许多! 更要命的是,嵬名冲哥这一败不要紧,溃兵被压迫着往唐渠走了! 这下,即便是李乾顺及时组织防御,恐怕也不行了! 溃兵如潮,冲击到唐渠的防线上,必定会带着那些老爷兵撤退难止! 这个主将,到底是谁? 心头焦躁的嵬名察哥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连忙下令,立刻拢集骑兵,即刻回防! 凭心而论,此时往兴庆府退,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王徐二人的联军所屠戮。 可现在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家都要没了,总不能还在前线对峙吧?! 尤其是想了想自己最近这些日子所作所为,嵬名察哥直想骂娘! 自己做的这些事,岂不是把自己党项叛徒的名头给坐实了! 后方兴庆府遭遇攻击,前线的嵬名察哥呢? 他在和汉人的主将写信称兄道弟,请教学问。 是嵬名察哥想想都头皮发麻的地步! 不过,不论如何,眼下都是要回防的! 只是嵬名察哥不知道,当西夏大营开始有异动的那一刻起,徐盛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连忙跑到一处高地,仔细观察! 此时已经天黑,饶是徐盛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得见一丝一毫的。 可是,顶级大将的敏锐,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下了这一片高地,他便回营搜罗了一千精兵,打算去探一探。 即便忽略了一切西夏人的反常行为,这也足够达到刘观所给的进攻条件了! 西夏人真的有所异动! 第94章 贺兰山阙 嵬名察哥再小心,毕竟这是要提前撤走一小半的战兵,动静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丝动静扩散至整个营盘,就成了某种嵬名察哥自己无法控制的躁动不安。 徐盛也不愧自己名将的名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便掏出一千人,押上了赌桌! 双方对峙日久,早就在盯着对方,等着对方露出破绽了! 由他打头,一千精锐犹如一把尖刀入腹,直接插向嵬名察哥的大营。 交手之后的声响实在不小,嵬名察哥又不算聋子,立刻便明白,自己的动向被发现了! 此时他无比唾弃那些汉人! 一个二个的太狡猾了,他还以为大家都是在这里困在僵局里。 没想到对面的汉人已经把路通到了兴庆府! 狡诈至极! 惊惧之余,开始愤怒的他也不再顾忌是否会生其他乱子,派了两千捉生军去迎敌。 其实这时候更好的做法,应当是派出泼喜军。 可是这毕竟是直属于李乾顺的重甲兵,对于他们来说,李乾顺就是唯一的太阳。 嵬名察哥指使不动,至少是让这些泼喜军留在这里,他指使不动。 好在这些汉人不算多,轻易便可以拦截。 汇聚了两千的先头骑兵以后,他也顾不上后面的人,自己便先带着人往北去了。 没走多远,便听见白马川对岸有呼喝声。 抬头一看,竟然是被追截了上来! 东岸稍显平坦的地面此时便发挥了作用,同样是赶路,王猛的步兵速度竟然完全不比嵬名察哥部慢! 担心之后受到骚扰,嵬名察哥不得不派人去冲阵,试图把王猛的这点人给打散了! 反正驻守环州的是个文官来着,大宋的文官他了解,真上了战阵不带头跑的都是绝代名将了! 谁知,与他对战的偏偏是王猛这位文官当中的异类? 王知州让人后退,让开河岸的地段,留足了嵬名察哥部登陆的空间。 即便是率众冲来的将领都觉得王猛好笑! 真等着自己有了这落脚点,冲散个几千兵马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愧是文人,总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出令我们开心的事! 可是,在岸边登陆一半时,情况突然开始不对劲了! 王猛根本没派人过来短兵相接阻碍上岸,而是直接让人拿出长弓来! 就是离着你们几十米,一顿狂射! 射得西夏人都抬不起头来,新过河的不能上岸,已经过河的险些成了刺猬! 这时,西夏将领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王猛要让开这么个地方。 如果没有这么轻松可以登陆的口子,汉人拿出弓箭来,他们一定会往两边寻找突破口的! 只要在其他任何一处找到机会,总也不至于被打成这个样子!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半渡,临时调整的话,这些登陆的战士就完蛋了! 为了不让这一半人白死,这些西夏人们只能大声怒斥着往岸上跑! 他们怒骂那些射箭的汉军是狗杂种,不是人,可是这只能换来更加猛烈的箭雨! 终于,不知从那一刻开始,西夏人承受不住不断增加的伤亡了。 开始有第一个人做了逃兵,转身向后方狂奔,一点也不管什么大国小国的理念了。 一个二个,紧接着便是一群两群。 死亡面前,大家都是一样的恐惧,不论是西夏兵还是宋军。 以往他们所表现的悍不畏死,只是沉浸在大宋营造的一胡当五汉的氛围中罢了。 现在死了三百多人,连对方的指尖都没碰到,傻子都知道不能再打了! 嵬名察哥的一波突袭,还是以精锐突袭一个文官带队的步兵,竟然失败了! 盛怒之余,他也有些惶恐! 杀往兴庆府的那一支汉人军队,会不会也有这种战斗力? 弄清楚了这件事,他只能留下些部队,然后再往北走! 只能留下来牵制,至于把那些步兵给杀散,已经成了某种妄想! 再次抛下一部分,他手头竟然只剩了不到九百骑兵! 即便是之后石昌镇大营的人全部追上,恐怕也最多五千人! 五千疲兵,到底能不能救得西夏…… 这个问题,嵬名察哥已经不敢深思了! · 却说再往北直线几百里的地方,霍去病带着最为精锐的一百人,再玩了一次强杀敌首的把戏! 二品武者在西夏这个只靠蛮力的地方,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 暴打原始人! 此地最强大的猛士,也不过就是三品四品之间的水平,能不能稳拿下定彦平和刘法都不好说。 遑论冠军侯! 这些天碰到的所有阻碍,霍去病解决的方法就是a上去。 然后就赢了,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主将可以在他面前过几招! 自从嵬名冲哥目送他们过河以来,这是碰见的第六个部落军! 李乾顺以文治国,虽然官僚主义不可避免的盛行,但在各个部落乃至于生民眼中,这位可汗比以往穷兵黩武的强太多了! 这些部落都是自发地前来勤王,知道李乾顺身陷危机后,便顶着一腔热血来了。 一腔又一腔热血也就这样让霍去病泼洒到兴灵大地上,化作明年大地的养分。 他才不在乎这些西夏部落的忠臣到底多么忠心耿耿。 这些人劫掠汉地的时候,难道还会在乎被杀的汉人爱不爱自己的家园? 杀散了一支部落,牛羊奶,甚至女人自然是不缺的。 不过,霍去病的人虽然大肆杀戮西夏人的牲畜果腹,西夏的女人却只是拿绳子捆了,没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也不是没那心思,至于军纪,虽然高顺手下那些精锐是讲究的,但毕竟不是全部。 更多的还是下不去手…… 生活习惯不太一样,导致这些人性张力是比较小的…… 这是他们越过黄河的第六天,遥遥望去,贺兰山已经到了正北! 面前的唐渠之侧,再有六十里,就是兴庆府! 今天下午鏖战之时,已经有斥候看见,李乾顺的白牛大纛出现在了唐渠之侧。 李乾顺虽然仰慕汉化,可满朝臣子终究是党项人的考虑方法。 当然是不可能直接投降! 除非是这些党项贵族明白,自己面对的敌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 第95章 大胜 唐渠畔,身材微微发福的李乾顺正在白牛大纛下搓动两个白嫩的手掌,面容之上满是忧色。 关于这次出兵攻打京西西道,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虽然看起来,和他仰慕汉学,爱好和平的人设不搭,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是西夏的国君! 大宋势微,又攻伐在前。 此时京西西道内有叛乱,正是夺取领土的大好时机,即便是他再假装爱好和平,这件事也不能阻拦。 谁敢阻拦啊!这种大事上还要阻拦,那不就是要做党项的罪人吗?! 虽然,他好像已经要成党项的罪人了。 一支骑兵,悄悄跨过瀚海,直接出现在了西夏的腹心,接连屠戮数个部落! 这在西夏史上并非史无前例,可那都是大辽做的啊! 做出这一次的事的,是大宋,是汉人,那能一样吗? 即便是他仰慕汉学,内心之中,也是一直没有把汉人当一回事的。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做了极大的误判! 焦躁不安间,内侍端来了一碗热奶茶,李乾顺一饮而尽后,听着前军嘈杂的声音,疑惑问道: “怎么回事?天都黑了,为何如此喧嚷?” 内侍知晓这几天国君脾气不好,惶恐一拜以后,连忙派人去前面询问。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全副武装的泼喜军前来回复,沉重的铁甲声声作响。 “国主,南野细风部下午与汉人作战,死伤大半,头人已经死了。 “静州军司的人只见过他们部头人,现在没了相认的人,夜间不敢让他们过来,只能催促他们继续回前方扎营……” 听完这军士所言,李乾顺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细风部的头人他没有见过,实际上,对于他这位以文学出名的国君来说,大多数的头人他都不熟悉。 只是,为国捐躯的人,其部落子民怎么能这样待遇? 那军士肉眼可见的有点不满意,不过终究是没敢直接反驳,而是小心翼翼道:“国主,天色幽黑,都统的意思是先在前面安营,明天天亮了,再做计较。 “不然……” “不然做何?让我的子民夜间再遭那个霍去病屠戮吗?” 李乾顺极为不悦。 他既然仰慕汉学,自然也学来了最顶级的汉学…… 那就是内斗…… 从嵬名察哥能够打仗却多年不得重用,侥幸得了用,还要装模作样学汉学,便也可以看出来,这位国君也是沾着点不靠谱的。 只是没有大宋官家那么离谱罢了。 说回当下,李乾顺发现忠臣义士的族人受难倒是小事。 令他感觉到不舒服的是,统兵的将领竟然有些不服他的意思。 要知道,现在是一个极为敏感的状况。 汉人的精兵强将到了兴庆府城下,这时候你作为统兵之人,却不听皇帝的话…… 这件事情越是仔细琢磨,李乾顺越觉得,似乎是有要坑害自己的意思! 因此,当即他便下令。 放开前军管制,让那些细风部仅存的族人得到西夏大军的庇佑! 李乾顺倒也贴心,十分细致地解决了如果那些人有问题的做法。 安排仅剩的几百泼喜军囤聚在其后,将那些溃兵和老爷兵们隔开,即便其中有一二叛徒,也不会造成什么大乱! 前线将领自然只能照做,不过在做这种事之前,他还是给嵬名察哥发去了一封军报。 任何一个知兵之人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将溃兵放进来。 这不只是士气的问题,其中的细作如果真的本事很大,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只可惜国主强命,他阻止不了,只得遵从。 只是,心头的那个万一,促使他终究要把自己的想法留下。 以防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当夜发生的事,果真验证了这一点。 只不过成为千古罪人的并非临危找出来的统帅,而是李乾顺本人。 为了细作能够建功立业,确保潜入作战的成功。 霍去病把自己派出去了! 他自己混在那些溃兵之中,进了西夏人的营寨! 他当然不足以将岸边几千人全部杀光,如果真做这件事,率先力竭而亡的必然是他自己。 可是,有些状况是不需要把人杀光的。 骤然暴起的他就好像一尊神明一样,从溃兵营盘一路杀穿泼喜军,几乎要到李乾顺面前! 李乾顺半夜闻听这消息,哪里还顾得着什么军心士气?连忙便跑路了! 他这一动不要紧,好不容易凑齐的这些士兵全跑了,一个不剩! 到最后,只有那个不被信任的统帅仰天长叹,终归是无力回天了。 八月初六,霍去病在唐渠一旁杀穿了西夏最后的防备力量。 李乾顺率众重新躲回兴庆府城中,除却城墙上的兵马以外,兴庆府再无可战之人! 与此同时的嵬名察哥,才刚刚摆脱了徐盛和王莽的缠斗,和自己的几千骑兵汇合,焦急地往北来呢! 只是他注定来不及解救李乾顺了。 八月初六霍去病率军在兴庆府外向城内射箭,劝降! 若是现在投降,来日刘观统治了这养马地,照样还有一官半职相授。 若是不降,砍杀不论! 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城中的贵族们承平日久,哪里有过这种遭遇? 到了这时候,考虑什么是皇帝的那都是虚的,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利益实在。 李乾顺身旁所有人的声音,都成了不如投降吧。 嵬名察哥带兵在外,汉人总不可能把整个西夏都得了。 只要留下兴灵之地,过些年汉人势微了,照样是一条好汉! 再说了,以大宋人的性子,恐怕自己投降过去,也只是训斥几句,然后放回来。 他们敢顶着嵬名察哥疯狂报复的风险,真的把国君怎么样嘛? 要知道,当今国君和嵬名察哥,可是兄弟关系! 一套一套颇有道理的理论被掏出来,李乾顺即便心里再清楚,思维也动摇了。 再加上霍去病开始攻城,心里的惴惴不安几乎是催着他做决定。 八月初九,兴庆府城门大开,李乾顺降了。 第96章 隳城焚宫 可惜,霍去病并没有李乾顺所设想的那么讲武德。 投降于霍去病的西夏贵族们,并没有享受到什么就地任职的权利,而是被霍去病扒光了拿绳子串起来,要当做俘虏往回押送! 至于兴庆府这座城池,以及城外的西夏皇宫,高大的庙宇,所有可以用于防备攻击的东西全部被摧毁一绝。 无数的金银珠宝,巨大的纯金佛身,华贵的炫彩壁画,这些则是拆了下来,方便带走的带着,不方便的就地分发给西夏的汉人。 隳城焚宫是听起来很不人道的事情,可是在这种时候,也是摧毁党项人战斗意志最有效的做法。 至于让这些贵族们脱光了一起押送回去,纯纯是因为这样不好跑,不好藏兵器。 还真不是什么恶趣味! 霍去病知道,自己在兴庆府这么一番作为,消息必定已经被前线所知晓了。 接下来返回环州,还需要面对不知多惨烈的战斗呢,太过于分心在意这些被抓住的贵族不是好事。 派遣了五百骑兵,掺杂着一千二百多西夏汉人一起押送着俘虏向回走,两千左右的人在前方开路,他自己则独领精锐,四处出击! 打击还在集结当中的部落,截断还没有到来的军队。 以快打快的真正做法! 在连战连胜的加持下,一些西夏兵早已经被这赫赫战功吓到不敢与之为敌。 霍去病三个字,几乎可以止小儿夜啼了! 由于大部队走路的速度快不起来,这一次霍去病也没有再从瀚海经过,而是打算沿着白马川走到蒲川附近,在大宋的地盘等待接应。 此时就不需要担心泄露情报了,他恨不得一天十封军报发回定安,汇报自己的回程路线,以求得支援。 无上军功已经立下,西夏已经被打了个半残。 如果想要求稳,此时已经可以施施然重建平夏城,遥控西平府兴灵之地,至于盐州韦州,西夏人就不要再想了。 就连瀚海荒漠都要成为汉军布置广阔防线的区域。 如果不求稳,那便可以派遣精锐步兵,以堂皇之势一点一点打散西夏所有有生力量了。 西夏皇族,除了领兵和不在兴庆府的,其他的已经被霍去病打包带走了。 眼下他们是没有办法再立新皇的,正是迷茫混乱的时候。 只要将嵬名察哥,嵬名冲哥,以及其他几个大部落给打散,一团散沙的西夏人也便成了瓮中之鳖。 随时都可以拿下! 定安一边,刘观得了消息也是大喜。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很明显。 派谁去接应霍去病? 徐盛和王猛已经彻底摧毁了西夏进攻的态势,可是收拾残局还需要一段时间。 若是此时把这里腾开了,让这些打过仗的西夏人回去,立刻又是起事的资本。 李靖定彦平方还在和折克求对峙,虽然对方挺菜的,但是把庆州再还给对方,那就是自己成傻子了。 一时间,他反倒陷入了无人可用的某种窘境。 不过,好在隔壁泾州军司的守将高胜功很识时务,听闻刘观的人几乎把西夏捅了个对穿,直接投敌了。 大宋百年打不出一个结果的地方,被义军打穿了! 到底哪一方更有前途,已经不需要再明说了! 更何况,他们就与宁州相连,隔壁过得什么好日子,再清楚不过了! 有必要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甚至不在乎他们这些大头兵死活的官家,就要把生命献出来? 至少高胜功是想通了,于是转投了刘观。 刘观对此也称不上什么激动与喜悦,只是刚好有了人手而已。 于是,他当即把高胜功提拔为宁州军司准备将,然后以窦建德统帅泾州兵北上,支援霍去病。 大宋文臣他信不过,武将也差不多。 真指望着高胜功这家伙能成事,那才是要完蛋了! 第96章 归土援军 听闻着滔滔黄河水声,霍去病心情愉悦至极。 打小他便与父辈商户往来西夏与定安,见惯了汉人的屈辱场景。 可以说,今天白马川西边的这一幕,是他多年梦想成真了! 西夏无比尊贵的国主李乾顺,只围着白色的兜裆布,披着一件破羊皮袄子,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不断哆嗦。 至于那哆嗦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痛苦自己不该投降,霍去病并不在乎。 总之,对方是投降了。 一扬汉家威风的泼天功名已经立下,随后到来的麻烦,此时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虽然嵬名察哥很有声名,无论是与刘法对峙,还是采用拖拖拉拉的战术硬生生耗死要大刀剜心的刘法,都是令一些武将闻风丧胆的事。 可是,霍去病并不认为,这个嵬名察哥能打得过自己! 换句话说,骑兵野战,此时他并不认为任何人玩得过他! 即便是呼叫支援,也只是担心这些个俘虏没法全须全尾地带回京西西道。 这可是要拿来炫耀的东西! 这一日走完,浩浩荡荡的白马川已经见了颓势,开始有些小河潺潺的意味了。 这是好事,再往前走二十里,应该就可以强渡到对岸,进去清平关的防守范畴。 到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需要再担心什么袭击了。 缓步行走的大队人马之间,忽然有一骑从背后追了上来,扬起漫天尘灰。 说起来,他们这一支远征军,现在也足够脏的了。 长途奔袭这些日子,除了打破兴庆府,隳城之后到了唐渠简单清洁了一下,到现在连个洗澡的功夫都没有。 白天就是无休止的战斗和行军,到了夜里,不守夜的倒头就睡,哪里有那么多空闲? 现在他们看起来,倒像是邋里邋遢的西夏捉生军了。 “什么军情?” 斥候迅速和队将验证了口号,然后直抵霍去病面前,后者坦然自诺,毫不慌张。 “嵬名察哥已经到了身后不足十里处,今夜必定要攻击我军,请统制裁度。” “十里了吗?” 霍去病下意识地就想抽身回去,给嵬名察哥来一波突脸! 可是看见自己麾下这些人满脸的疲惫,有些几乎已经是行军都能睡着了。 马匹都瘦了许多! 实在是撑不起再来一次汇聚全力的战斗了! “大家实在是疲惫了,今日不如就放嵬名察哥一马。” 霍去病叹息一声,开口道:“再行军五里,就地休息,杀几匹西夏马,今晚都吃饱一些。 “吃饭的时候,各队将都来跟我排一下守夜顺序,到三更时,全军杀回去,把这贼厮的胆气杀干净! “至于前军俘虏,连夜行军,必须过了白马川! “其他俘虏无论,只有李乾顺,必须不能死,实在不行给他一匹马骑,拿绳子套住不让乱跑就是了。” 身旁传令兵嘴巴蠕动几下,终究是点头领命,然后去通知各队将。 凭心而论,此时谁也不想再打了。 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那么多的精力,去持续这种高密度高强度的战斗? 可是,今夜不打,明天就要被敌军追上来打。 甚至入夜以后,嵬名察哥就要派人来了。 这反倒成了必做不可的一件事情。 就在全军有些哀鸿遍野的时候,胡家玉突然一脸欢喜地从前方押运队伍那边跑来。 霍去病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伙只是主公用来牵制自己的,可是后来发现,此人虽然武力平平,可是执行起来确实是一把好手。 于是,几次放权之后,也给了胡家玉相当的信任,没有再让对方只担当传令兵,好知晓自己的一切行为。 “怎么了?” 这个不需要验证身份,他资历比霍去病还老! 要是他都叛投西夏了,那定安军就完蛋了! “统制,窦统制带援兵过来了!” 胡家玉很是开心,再也没有任何事比此时看见援军更令人开心了! 这意味着有了一股新的力量,意味着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意味着重新和自己的故土取得了联系! 就连霍去病,也是振奋一下! “可曾验证过?” “验证过了,绝对是主公给的勘合。” 胡家玉连连点头,又道:“窦统制率人不少,约有四千,可是大多数都是泾州军司的宋军。 “若说一战即溃倒不至于,可是敌不过嵬名察哥部是理所当然得了。 “所以,窦统制也没有让我们过于放心,只是援护归国还是没问题的……” 霍去病凝思片刻,开口道:“无论如何,和嵬名察哥一战是逃不掉的! “既然窦统制不便于对敌,那就让他搭建好防御工事,然后等着我们过去了,有个歇息地方即可。 “今夜,他负责守,明日清晨,我来攻!” 第98章 火焰 窦建德对霍去病的安排很不服气! 大家同样的职位,都是统制官,你还是个新来的,凭什么随便指使我? 不过亲眼看了看那些已经变成精排的党项贵族,胡子拉碴的窦建德即便再不服气,也不得不念叨一句“霍统制牛批”了。 一举扫清汉人百年屈辱,要说这么大的功劳,自己给他打打下手也没什么。 何况人家霍统制还是很有礼貌的嘛! 那个姓胡的传令兵来到自己这里,那叫一个好声好气,大局为重。 自己也不能轻易乱了大谋略,便这样忍了。 他连忙让这些宋军士兵扎好营寨,构建防御工事,防备必然会来的嵬名察哥部。 嵬名察哥不可能不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不能在白马川西岸毕其功于一役,等到了白马川东岸,更是想都不要想! 徐盛和王猛已经在那边磨刀霍霍了! 修筑营盘的同时,也连忙派人打水做饭,烧热水备饮用,再准备地方洗澡,以及支起营帐。 霍去病很自信自己的士兵仍然能够杀散嵬名察哥,现在只是疲惫了。 那自然要用最快的办法来消除它! 所有东西预备齐全了,霍去病也率众施施然入营,对窦建德微微颔首示意。 搞得窦建德又瞪起粗粗的眉毛。 这厮真是无礼,派人来也是彬彬有礼的,当面却这么倨傲! 不过,东西都准备好了,总不能不给他用。 于是,霍去病这些老爷兵们吃饱喝足,派了极少数人守夜,便钻进帐篷里打起了呼噜。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窦建德虽然很不满,但是面对西夏人还不至于做什么资敌攻友的事。 入夜以后,嵬名察哥便开始派人来攻击,一个又一个的百人小队都扔了出来。 他自己亲率军法队,紧跟在后面,严厉执行! 但凡不进,就可以死了! 绝无第二条路可以走! 在这种“鼓励”下,无论是现抓来的捉生军,还是没了坐骑的铁鹞子,拼死也要上! 面前是木墙?那不论那锤砸,拿斧劈,拿刀砍,怎么也要过去! 面前是汉人?那就更不用提了,全无让他们存活之理! 疯狂的嵬名察哥,正在推着战场上所有的西夏兵一起变得疯狂无比! 到了这时候,理智什么的再无意义,就是双方对轰罢了! 窦建德虽然老将英勇,可是麾下毕竟是宋军。 即便是边军,终归也是宋军,面对这样的惨烈战事,不可避免地开始回退。 一时之间,竟然是让西夏人全面压制! 窦建德心里憋屈,可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硬抗死守! 等到防线几乎崩溃时,更是直接一发狠,把任何可以燃烧的东西都扔到工事上,点燃了一把大火! 此时正是秋冬季节,火势一起,旁边的山林如何幸免? 若非霍去病部休息的地方正是地势高又平坦的荒漠,恐怕现在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快跑。 燎原大火之下,普通的进攻再无意义。 谁又能冒着火焰,冲过火海去对面杀人呢? 嵬名察哥看着面前境况,心下难受,一时竟然没绷住眼泪,哭了起来! 西夏,或许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全军严阵以待,看着对面宋军烧火,把辎重烧了不说,旁边的山林也化作灰烬。 绵延向大宋领土的山火,还不知何时能够熄灭。 不过,仗打到这个程度,谁还顾忌得了这个? 眼看火势小了,嵬名察哥就要派人进攻,突然便听见了马蹄的声音。 旋即,一道人影从微薄火焰中杀出,手里长枪如龙! 第99章 不敢摆烂的大宋君臣 那道身影就像是寺庙当中供奉的某些神只一样,从火焰中杀了出来,然后张弓引箭。 飞速射杀了十几人之后,这才继续挥动长枪,欲要冲阵! 而在其身后,也有骑兵接连踏过愈加渺小的火苗,冲锋向前! 经历了这么多次冲阵战斗,霍去病所率领的骑兵早就不是当初只会娴熟驭马的雏儿了。 有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枪尖在,他们每次冲阵都好像把一把长枪扎进了敌阵之中,不断深入,直到贯通! 向来,都是无人能够挡住的! 嵬名察哥并没有例外,或者说是他率领的这些疲惫的西夏军并没有例外。 霍去病一行疯狂逃窜的同时,嵬名察哥也是带人奔袭将近一个月了! 他们从环州一路北上,沿途部落全被杀了个一塌糊涂,根本得不到任何补给。 接着又从黄河一侧,沿着白马川疯狂往南追,仍然是疯魔一样赶路。 这样赶路的效果自然是有的,这不他们在霍去病部逃离之前追到了么? 可是负面作用就是,此时嵬名察哥的部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只差最后一哆嗦! 霍去病就是这最后的一哆嗦! 没有可对标的强大武者弊端便体现在这里,根本没人能够拦得住霍去病! 万千人中肆意横行,你又有什么办法? 若是鼎盛西夏,若是泼喜军全副武装赶来,或许还可以耗一耗。 可是泼喜军都是脱了重甲,轻骑赶来的! 甚至于那些重甲,全部落在徐盛手里了…… 想到这些日子在汉人手上吃过的亏,嵬名察哥再看一看眼前已经被杀穿的前军,开始颤抖的中军后军,心头怒火一冲,没绷住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颤抖的手几次摸到了腰间李乾顺亲赠的长剑,终究,嵬名察哥没能下手自裁。 西夏败亡,非战之罪啊! 他心中愤懑着,催动马匹,发动了向死的冲锋! 可是两人的实力毕竟云泥之别,霍去病眼看着一个甲胄华丽的武将冲了过来,自知有功,一枪打翻在地,便叫身后亲兵给绑了。 至于嵬名察哥嘴里一直嚷嚷着“杀了我”云云,霍去病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 个败军之将,好意思提要求? 擒住嵬名察哥以后,这些没有甲胄的铁鹞子和泼喜军也陷入了惶恐地全军溃败,最终四散而逃。 霍去病也没有全功的意念,只是把在场的西夏军士十抽三杀了,然后便计功归国。 留着这些溃兵祸患西夏,总比让一些有能力的头人轻松统一了那些部落要好。 经此一役,窦建德对他也是彻底钦佩,并没有再说些古怪的话,或者生什么厌烦的心思。 这个年轻人成为大英雄了! 回到环州,王猛和徐盛接待了两人,王猛派人用囚车装了,好生提供饮食,押送着那些西夏贵胄回定安。 霍去病和窦建德,则是帮着两人一起清理了一下潜逃或者固守着的西夏士兵。 四人雷厉风行连抽带打之下,周遭的西夏兵,以及之前一些看见战事起了便开始动乱的汉人强盗,全部被打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收回清平关,回定安述职的时候,几乎人人面色带喜。 这次实在是太涨威风了! 大宋消耗了几亿财富没有打下来的西夏,就这样让刘观的人拿下了! 一时之间,潼关以西已经成了隐隐尊刘观为王的趋势! 百年不可战胜的西夏厉害吧?他们的国主现在在定安县被百姓参观呢! 嵬名察哥霸道吧?童贯二十万大军被打得全军覆没,现在在定安县劳改呢! 西夏宗室六个王爵被抓住了四个,一个匆匆逃入辽国,只剩下一位赵王嵬名硕哥,现在根本连声都不敢出! 侯爵伯爵之流更是抓了无数,仅仅是霍去病带回来路上死掉的,都够在宋朝任一方经略使的大功了! 消息传到中原大地,百姓一方面为刘观的胜果感到振奋,同时又有些恐惧。 尤其是东京城内的官员,以及那位赵官家,吓得夜不能寐好几天! 刘贼不除不行了! 不,不止是要除贼,还要赶尽杀绝,还得快才行! 西夏这地方,任何人只要占领了兴灵之地,就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给。 任何人只要占领了河套,便可以豢养大规模骑兵。 更遑论那里接着天山,古丝绸之路还是通的! 西方各国会源源不断地输送财物,西夏旧地可以提供军粮,战马,以及最好的骑兵,质量最好的金属。 偏偏刘观还派人大肆宣扬工匠的地位,只要是能打武器能打盔甲的,到了那边都是高福利待遇! 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工匠都席卷过去! 此消彼长之下,几年之后,大宋不仅是战斗比不上刘观,就连经济也很难相提并论! 海运再方便,也没有刘观能随时沟通西域方便! 据说,这次是赵官家少有的对蔡京发了脾气,并且隐隐有提拔其子,放弃老蔡公相的意思。 蔡京之子蔡攸,虽然还是荫父亲的官职才当的官,可是侍奉赵佶这么多年,渐渐有点父慈子孝的意思了。 毕竟,蔡京干的这点事,还真是我上我也行! 再加上蔡公相得罪人不少,赵佶也有制衡他的需要,大公子蔡攸应运而生,已经成了蔡公相当官路上最大的敌人。 现在若是再放任刘观不管,等到关中关西全部被占据之后,自己就可以请辞然后上吊了! 因此,蔡京即便再不想管这烂糟事,也得亲力亲为一下了! 给延安府的折克求加河东道经略使,命其统领延安府,保安军等包括河东道大半兵马,集结剿匪。 同时,任命种师道为华州、耀州、长安防御使,加京西西道经略使,统兵北上征伐刘观。 调动利州路夔州路军粮盐铁税以充军资,真是称得上粮饷足供了! 至于已经大半投敌的秦凤道,蔡京只是象征性地发了旨意,给那些能够仗义讨伐刘观的民间力量一个名头。 真正的支持,也给不了什么了。 毕竟,刘观的战绩已经震动东京城了,其他地方人对这个新兴势力什么看法,那也自不用提。 这是把大宋一半的力量都押在桌子上了,如果这一战输了,大宋倒退十年都算轻的! 可是,这一战赢了,羁縻西夏,养马,收复河北也将不是梦想! 这次最幸运的是,辽国竟然没有从中作梗! 要是辽国趁这个时候打秋风,那大宋这边,还真没有办法应对。 听说辽国东北边兴起了一个女真部落,声势不小。 应该成不了什么大事,不过能重创一下辽国当然是好事啦! 第100章 汉王 大宋那边大肆兴兵之时,刘观这边也渐渐步入正轨。 经过狄仁杰等人的讨论,刘某人最后自立为王。 照理来说,是该认作秦王的,不过古秦国地方没有得全,再加上姓刘封秦王也怪怪的,最后便当了汉王! 至于有没有四川湖北的封地……没关系,打下来就是了! 有了名头之后,手下的人才好有名头,才好做事! 狄仁杰任宁州知州,王府长史,约为文官之首了。 王守仁和王猛也纷纷做了一方大员,至于王导则留在中枢,担任詹事,查漏补缺。 六部架构已经在规划之中了,来俊臣也担任了一种新职位。 王府监事! 当然,现在来俊臣还以为自己是奔着监察御史的路子走的,可是刘观知道,这种人执掌御史台就完了。 到时候不成党争利器他跟来俊臣姓。 这么好的本事,不去当个锦衣卫之流的不可惜了么? 文官建制的同时,他也开始统一梳理一下军事这一方面。 功劳最大的自然是李靖和霍去病,两个人也分别任职了目前的步兵总都统和骑兵总都统,等待回头再进行调整。 都统便是都统制的意思,乃是统领统制官的职位。 如今吸取了宋军精锐,再加上几次征兵之后,刘观的步兵规模也不可小觑了。 五万步兵,一万骑兵! 骑兵之中,尤以跟随霍去病远征西夏的三千精锐为首,剩下的七千人中,则有些多民族融合的意味。 嵬名硕哥俯首称臣,已经“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汉王一个太阳”了,自然贡献了西夏军马骑兵无数。 远在草原上的西蒙古忽儿扎胡思听闻了这种阔举,表面上没有表示,心头也是有些惊慌的。 听闻刘观要组建骑兵,当即也遣送了一个儿子带着一千蒙古骑兵过来,尊汉王为上。 不过,蛮夷畏威而不怀德的观念深入刘观之心,嵬名硕哥和忽儿扎胡思的恭顺并没有令他的控制欲减少。 两人都被封了长史詹事,负责一定的政治权力。 当然,听的是刘观的话,并且有身后汉军作为背书! 对此,忽儿扎胡思还算无所谓,他的西蒙古本来就胡来得很。 现在虽然有些受制于人,可是不得不说,内部架构反而更好了。 嵬名硕哥就为难了。 他一方面要安抚党项诸部,一方面还要无条件服从天使的任何指令。 你说不听? 被一把火烧光了的兴庆府和王宫就是前例! 为难之余,倒也还有些好处。 首先自然是粮食、经济和武器的支持。 双方的军马都不是白白交出去的,交换来的粮食茶叶武器,无一不是紧俏货。 四舍五入,倒也能说服自己。 自两位都统制以下,论功第一自然是定彦平,作为前军统制官,麾下五千人。 麾下人数不多的主要原因还是这位爷就不需要人多,人家喜欢玩的就是单骑擒贼! 其次就是高顺,同样为统制官,可是高顺的两千兵,不计入任何一方的都统制下。 近卫军统制,名义上比李靖霍去病低一等级,实则相同。 徐盛,中军统制官,率兵一万,现在在做南方铁壁,防范种师道。 罗艺,后军统制官,率兵四千,主要是在西夏活动。 清扫西夏那些反汉王势力部落,基本上做的就是挥一挥衣袖不留下活口的脏活儿。 窦建德,左军统制官,率兵四千,负责接受秦凤道的所有军民百姓。 右军统制官,由胡家玉担任,不过韩忠辅做副统制,领军六千,在坊州防备折克求。 两人身上也是有军功的,再加上毕竟是最早的从龙之臣,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剩余的兵力,全部由李靖直率,并且于任何时候调遣至各军听用。 共计五万步兵,着全甲的可以有一万人! 即便是用泼喜军重甲的,也有一千人,作为重甲步兵营存在,是一股可以主宰小范围战场胜负的力量。 可以说,现在的刘某人,真的已经不算弱小了。 若是不惜苦一苦百姓压榨民力,他甚至已经可以跟宋军打最终决战了! 只是,做这种事终究是自毁根基,他还是做不来的。 而这一次来犯汉土的人,也不算简单。 折克求率军十万,出延安府,已经在求战的路上了! 据说这位“宿将”,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彻底打倒刘观! 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也号称率军八万,在邠州常宁寨前囤聚,要一举荡平贼寇的意思。 也算是再兴战事了。 不过,这两件事终究没有拦得住刘观登临王位的庆典! 庆典自然在西庆宫举行,毕竟眼下他们既没有延安,又没有长安,还真没有一个都城之类的地方, 原本兴庆府倒是挺有这意思的,可是一来那是西夏王城,二来一把火烧了,也就不做考虑。 西庆宫称王之后,刘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签到! 如今都封王了,签到的奖励,总不该是什么寻常奖励了吧? 【恭喜您获得“夸功称王礼包”】 “夸功称王礼包?” 刘观一愣,这还是他自新手礼包之后,第一次签到抽取到礼包。 还没等一切事情结束,他便匆匆打开礼包,看其中的奖励。 既然称王,自然该有称王需要的臣子相匹配! “称王”礼包当中,乃是三文三武六位臣子。 仅仅是看了一眼,饶是刘观自认为也是见过世面了的,仍然不免小吃一惊。 第101章 东征折克求 荀彧、魏征、张居正! 龙且、冉闵、常遇春! 三文臣,无一不是王佐之才。 三武将,无一不是万人敌! 三个三品武将,大大补充了汉军这一边的武将匮乏。 至于三个人的性格缺陷……这就需要自己这位王来帮着他们一起解决了。 别的不提,龙且需要自己用心对待,冉闵不便跟党项人蒙古人一起作战,常遇春更是只能做将不能做帅。 不然的话,总要给自己出些头疼的幺蛾子! 得了这三人,刘观也发布了王府的第一条政令。 荀彧自然是在身旁担任政事主官,魏征到处弹劾引人头痛的同时,其实主持军政也不算废物。 张居正更是要用在地方上积攒经验,然后任职户部,大肆改革一下,振奋经济。 这些文臣职位调动以后,龙且三人也分别在东军中担任了准备将。 做完了这些,刘观便兴兵东征了。 折克求和种师道之间,毕竟是折克求更弱一些,自然要先易后难。 反正种师道突破徐盛防线这种事几乎不用考虑了,铁壁的名头可是徐盛没日没夜思考防御劳累出来的! 于是,等到过了年,刘观便让李靖统兵,高顺的近卫跟随,前往坊州桥山。 该说不说,宋军战斗力不怎么样,可是搞土木建筑这一方面确实是有本事的。 锁住洛水的大寨,以及紧紧依偎洛水修建的高大陆寨,着实是看上去便令人头疼。 强攻之下,必然要有许多人丧生于此。 折克求干的这件事,就仿佛一个刺猬跳到粪坑里用力打滚,然后再钻出来。 硬实力并没有多少,可是你要是招惹他,总归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李靖虽然不把士兵的命当命,可是刘观还是在意的。 反正大宋也不可能赢,要耗就耗呗? 自己这边千万粮秣,怕你来耗不成? 于是,对峙的战局越打越大,双方的寨子也越修越大,越修越完善。 互相攀比一般的搞土木工程时,刘观也亲自跑到距离洛水没多远的地方,欣赏了一下折克求的大寨。 正值春季,洛水水势湍急,远看青绿色的水波发出浩荡声响,倒是激得人心里壮怀激烈。 “胡大统制,你们去年在黄河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盛景不成?” “回殿下,黄河侧旁的声响,可比这声音大得多了。” 胡家玉的面部轮廓已经稍显硬朗,再也不是当初刘观在半路捡到他时的困窘神色,反而怡然自得。 “黄河的声音,晚上睡觉的时候隔了几里,听起来还是跟打雷一样,轰隆隆鸣响,有时天气不好,天上打雷,地上也打雷,连雷声从哪里来都分不出来。” “如此远征,真是辛苦。” 刘观感慨一句,又笑着问道:“不过,立下这等天大功劳,感觉怎么样?” “要说感觉……” 胡家玉怔了下,缓缓开口道:“当时真的没有再想过立功这一类的事。 “瀚海走到一半以后,满心都是想要回家的念头,再也不想到这一处。 “为了行军速度,当时好多人骑马骑到裤子都烂了,为了消息不泄露,即便是妇人正给幼儿哺乳,也要将其杀死。 “一开始真的不理解霍都统为什么如此心狠手辣,可是后来将李乾顺他们擒回来,这些就想通了。 “归根结底,还是西夏对咱们的侵略,防是防不住的,劝也不可能听劝,惟有拿血来震慑才行。” 刘观严肃地点了点头,看着浩渺江波,忍不住道:“确实如此。 “有的人杀戮就是为了自己,可是有的杀戮为的就是不再有各种各样烂糟的事。 “我可是拿你当都统培养的,你得争气,好好学着他们做的事,心狠也罢,只要不对自己百姓,都是无所谓的。” 胡家玉连连点头称是,对这一点,确实无可辩驳。 “就像这个折克求,如果他打败了咱们,几州百姓能有一个得善了?” 刘观不屑地看着远处大寨。 高大坚固的军寨都是需要人修的,可是宋汉区别大得很! 宋军那边,直接发徭役,不论你农民本身是要干什么的,全部拉到这里来给兵爷修军寨,修得不好命都没了,还回家? 至于一天的口粮,蔡京那边肯定是以为调配齐全了的,可是到了折克求这里,怎么还能不削一点。 往下的每一层军官削一点,到了士兵手里,已经没有多少了! 更遑论是到了那些做徭役的人口中? 基本上每天也就是碎石沙子或者粮食熬的稀粥,外加一些草根蚯蚓一类度日。 而这种现象,在汉军这里是绝迹的。 这自然有一个新政权勃勃生机的因素在其中,更重要的是,在刘观治下,粮食的价格稳定。 别小看这么一点因素,就因为这一点,便足以导致双方结果的完全不同! 粮食价格稳定,自然就没有什么低买高卖的事。 而克扣军粮的严厉惩罚,也使得人不敢靠这一点收入来冲抵掉脑袋的风险。 李靖治军虽然不把人当人,可是在赏罚分明上面,是一点疏漏也没有的。 听着徭役农户们的痛苦声响,便已经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将会是谁。 第102章 用间 巡视完洛水,回到营帐时,李靖正在跟韩忠辅讨论破敌之策。 按理来说,折克求的大寨其实有很大隐患。 修军寨的主要材料是木头,而洛水在这一段是由汉军方流往宋军一方的。 这就注定了火攻的容易操作! 可偏偏春夏时节,洛水激荡,不便于进行。 倒还让折克求误打误撞,碰巧找到了不便于攻打的时机。 两人起身见礼后,李靖先行笑道:“殿下观视洛水,有何结果?” “洛水河道里都是水,其他的,就一点也没有了。” 刘观摇了摇头,并不硬吹自己什么军略。 他哪里有什么军略啊,大多数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真正让他指挥的战争,现在还没有一场呢! “若这是异族,倒是方便了。” 韩忠辅叹息一声,对不能用上骑兵而感到不太开心。 若是异族的话,你敢困守不出,那就太简单了。 我的大军同样跟你对峙,困守不出,轻骑则进入你后方,烧杀抢掠,你又能如何? 这也是西夏以往的战术,仗着的就是不把宋人的命当命。 可是汉王既然是以仁义即位,那自然就不能干这种畜生事。 或者说,对本族不能干这种畜生事…… 况且,折克求才不会在意这个。 至于让霍去病去偷东京城,那更是一种妄想。 这种办法自古以来只能对少数民族使用,那是有原因的。 不论是匈奴还是党项,出了关口,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荒漠,自然由着你到处乱跑。 可是中原大地不同,城邦城寨多的能累死你! 真要是一支轻骑散入中原,肯定能搅得各方鸡犬不宁,可等着宋军回过神来,那可就是瓮中捉鳖了。 你可以赢一千次,对方只要赢一次,那你就要全军覆没。 这种混账安排,刘观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若是秋冬就好了,放些火舟过去,只需要让霍都统的骑兵追着对方打,自然就能够将对方杀败。” 韩忠辅感慨一声,又笑道:“可惜折克求不能听从咱们的安排。” “若堂堂正正之势,自然也可以赢,只是要付出很多士兵的生命。” 李靖看着刘观,开口道:“殿下,不如先派龙且将军扫荡折克求后勤,然后间歇性攻击,磨他们的时间?” 李靖给的办法自然是折中的,这办法傻,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用。 我就拿人一点一点磨,也不拼命,就是耗你。 不过,这法子同样需要时间就是了。 “跟他比起来,种师道更加厉害些,若是先解决他,自然也方便去援助徐盛那边。” 刘观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还是要尊重现实,又道:“各位继续想着办法,如果实在没法子,那就一点一点磨。” 领导就是用在这个时候拿主意的。 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用那种方法,领导自然要负起责任了,做出这个磨人的决定。 不然怎么办?像大宋的那位官家一样,什么都任由下面的人猜? 有了刘观背书,几人自然不用担心战略问题,一时又热闹讨论起来。 刘观自己则去见了见那三位新猛将,并且深入谈了谈话,宾主尽欢地离开了三座小军营。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睡到半夜,刘观突然醒来,然后连忙召集来李靖和韩忠辅他们。 “用间,不知行不行得通!” 刘观脸色微微发红,连忙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原本睡眼惺忪的韩忠辅和能熬住只是眼睛红的李靖,听完立刻没了什么睡意。 用间! 眼下汉军这边新来了三个将军的事,折克求那里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一次性一支整编部队过去投奔,折克求肯定怀疑,可是一个人过去投奔呢? 李靖毫不怀疑,新来的三位将军每个人都拥有顶一小支部队的战力。 那么,这个计划就是存在可行性的。 “那么,派三位将军之中的谁去?” 韩忠辅看向刘观,询问对方的意见。 至于忠心这方面的问题,刘观并不担心。 如果说起义初期,还需要担心有人可能背叛自己,现在已经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了。 谁傻了,放弃一个冉冉升起的新生政权,投奔一个有可能把自己折腾死的大宋? 尤其是武将! 因此,龙且三人在这方面上几乎相同。 思量一番后,刘观还是决定派常遇春去。 龙且需要人的关怀,立下大功封赏更是要注意,还不如直接让他平庸些,只当一个强无敌的先锋来用。 冉闵的话,说实话毕竟霍去病那里有不少异族人,冉闵万一下黑手弄死点自己人,上哪说理去? 常遇春就好得多了,除了喜欢杀,别的问题都不大。 至于喜欢严肃军纪这种事嘛,反正是帮折克求打工,当然是随便咯。 折克求真有种的话,让常遇春把他手底下杀个一干二净,刘观都不会说一句阻止的话。 定下了计策人选,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眼下这三人,别说折克求知道不知道了,他们自己手底下的士兵都不一定知道! 派出去真就是最好的时机。 一番交代之后,常遇春并没有拒绝这个任务,欣然领命。 然后,提起自己的长枪,他便去找个方便机会投奔折克求了。 折克求那里,上次让定彦平给杀怕了,现在正需要一个强大的武将! 在延安府,也算广泛求贤了,不论是什么出身,只要能打,他都要!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找来一些八品九品的武者,再强大的便找不到了。 大宋压抑武学都百年了,哪有那么容易,迅速找出来一些武艺高强的人的可能? 山野有遗贤是肯定的,可是这山野遗贤,有那么容易找到吗? 不过,这一日,折克求还是碰见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人。 大早上就有人过来禀报,外面有人求见。 折克求一开始还以为又是哪个穷兵将,只是让手底下人打发走了,没想到一上午过去,又来汇报了。 “那人打发不走,不光打发不走,还让他弄死几个军士……” 折克求气急败坏,“那你们就不会多些人去抓他吗?” 底下军士也很为难,那已经很多了! 一个队将带着一百来人过去,让那个汉子挑死了一二十个,剩下的全跑了! 这下折克求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听说对方又是来找自己的,只能小心翼翼过去查看一下。 到了寨墙上,他小心看着下面的常遇春,问道:“不知阁下是……” “我是来投军的,折家军!” 常遇春摆出了自己混不吝的性子。 开玩笑,在汉军当中,看见一个就和自己差不多,看见一个就比自己只弱一些,当然憋屈。 现如今来到宋军这里,虽然看不上这些宋军,但还真能让自己装起来。 “我本就是良家子投军,折克求经略相公不肯见就算了,还派些人来羞辱我?再不通报,我就打烂你们的营门!” 第103章 折家军 “壮士,里面请。” 折克求终究还是将常遇春请了进来,大喜过望! 这汉子的实力他刚才是看见了的,那是真有本事啊! 而且,听闻是良家子,并且确实没有在反贼那边挂过号,折克求也就相信了大半。 总不能天底下是个有本事的人都直接投了你刘汉吧? 至于自身的安危,倒也不必担心。 常遇春本来也没有打算直接近距离搏杀折克求,虽然这样确实会导致折家军陷入一定的内乱。 关键是,这样来一下子,常遇春自己不一定跑得走啊! 要知道,他可是被下了武器,才来到折克求面前的。 如果真拼起来,大事倒是成了,可是自己八成要陪死。 还不如选择更稳妥的方法。 那就是祸害折克求的营寨兵马,让他们内部出问题。 然后再里应外合,随着李靖大举进攻将折家军拿下! “相公,某家有礼了。” 常遇春巧妙地展现出一丁点不好意思,道:“山野村夫不识相公真面目,刚才也是一时性急,相公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 折克求连连摆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死几个小兵算什么? 一将难求才是真的! 到了营寨主楼,折克求立刻让人摆上酒宴,然后简单询问了一下。 “壮士是从哪里来的?姓甚名谁?在朝中可有谁熟识?” 怕常遇春生气,折克求的身位可以说是非常低了,连忙补充道: “壮士不要误会,我不是信不过壮士的意思,而是终究要做个登记,才好计功。” 常遇春轻轻点头,哈哈笑道:“相公,某本就是这京西西道人,姓常,名遇春二字,并无甚表字。 “某家家里原本是坊州的富户,刘贼一来,尽掠富户田地,以图自己名声,欺人太甚! “我实在看他不过,又苦于势单力薄,听说相公奉官家命来讨贼,这才来相公这里,想讨一个先锋的差事!” 折克求心里一动,已经有了想法。 这个壮汉,武艺高强,又没有什么背景,更遑论朝中有人了。 正是一个让自己收为折家家将的好苗子! 因此,他立刻便不动声色道:“呵呵,英雄何问出处,壮士既有这一身本事,成就功名只在举手之间。 “至于这先锋差事,非我不信壮士,实在是壮士虽然展现了武艺,可毕竟未曾服众…… “若你能够立下些功劳,我愿封你为前营准备将……” 常遇春听了这话,便知道这厮已经信了自己八成了。 只是折克求自己也知道宋军有多菜,因此想用汉军来做质检员罢了。 “无妨,相公明日且看,我亲自去搦战,拿下些贼军将领便是。” 折克求大喜,“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劳烦壮士了。” 得了这承诺,折克求安心不少,立刻便成了真正宾主尽欢的宴会。 宴席之后,折克求亲自拿了一身自家的宝贝甲胄,又将常遇春的长枪送还,并临时调拨了一个队将的人给他用。 既是搦战,由于怕出乱子,一般都不会有大部人马行动。 倒也不用直接给常遇春大片大片拨人。 在宋军营寨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常遇春并不食言,直接带着一百来人往汉军营寨而去。 到了地方,便是一通骂战。 站在远程武器射程之外大声辱骂,只等对方来近战了便是。 没过多长时间,汉军果然受不了了,定彦平亲身出阵! 老将提枪出来的时候,常遇春便迎了上去,然后就是一通武艺展示! 不过,将对将的本事大差不差,常遇春甚至还屡屡有胜利气象,可是那点宋军实在是不禁用! 开始打还没多长时间,宋军便轰然后退,一百多人抛下二三十尸体,剩下的连常遇春也不管了,只是闷头跑! 远看着这幅场景的折克求吓了一跳,几乎都要发大军去救人了! 不会吧,刚抽到一张好卡,这就要没了? 不过好在常遇春武艺高强,一顿乱枪横刺将定彦平扫开,便直接往回逃,倒也活了一条命下来。 刚回到折克求这里,常遇春便道:“相公,这些兵马不行! “相公自己也看见了,某在前方与那老将相争,一寸也未曾落败,可是身后军士已经跑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下去,如何打仗?” 常遇春说话的语气很不好,可是折克求现在正指望着他打仗,又哪里敢说什么? 只是一昧哄着便是了! 又一顿宴席过后,常遇春果然升任了准备将,并且受折克求的请托,要操练五百兵马! 不说别的,至少这位先锋冲锋陷阵的时候,总不能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吧! 常遇春对折克求“大表特表”了一通感激,然后便按照汉军的训练经营方式,严酷地训练起折克求的兵。 当然,他并不是要真拿这些人为折克求所用的。 这支部队在营中的意义,就是拿最好的待遇,然后引起其他士兵的不满。 同时,常遇春完全不吝啬地让所有士兵只听自己一人的命令,用鸣箭之法把这些士兵调教成了自己手脚的延伸。 为了如臂指使,他也用上了响箭。 一箭射出去,倏忽声响后,五百人必须要紧跟着方向射箭。 不论那支响箭射到哪里,只要不照做的军士就会受到重罚。 没有多长时间,折克求营寨中的普通军士就有些抱怨连天了。 大家谁管你们训练累不累,你们条件更好就是原罪! 谁让你们这一营士兵吃最好的东西,喝最干净的水,每天还有郎中管医治训练的跌打损伤? 这些东西,其他军士可没有! 不过,与底层士兵完全相反的是,折克求反而极其满意。 这就是他想要的折家军啊! 令行禁止,战力强大! 再加上这一员猛将,折克求感觉自家在京西西道再经营大势不难! 靠着这个猛将常遇春,说不定回头在辽国都能讨到不小的功劳! 第104章 放火!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已经过去一月了。 这一月里,看着日新月异的常遇春部,折克求的信任越来越重,给予的权限也越来越高! 现如今的常遇春虽然还只是一个准备将,可是直属于折克求本部,就连一些统制都比不上他! 更别提那支拿钱堆出来的精兵了! 在这种骄纵之下,常遇春自然也要表现出一个本事大的人应该有的性子。 军中只要发生争执,只要你不是折克求和折克求的几个近将,上去就是拿鞭子抽! 你有什么办法?告到折克求面前也是人家常遇春有理! 至于普通军士,那就更不用提了。 几乎已经成了常遇春的奴隶,稍有不对付,直接便打杀了! 时间长了,折克求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也想过委婉地劝一劝常遇春。 谁料人家常遇春虽然杀人肆意妄为,可是心里实在委屈啊! 一来劝诫,立刻便是一通哭诉,哭诉宋军哪里哪里不得力,报不了仇了。 折克求有什么办法?分明是劝诫,劝着劝着甚至还要安抚一下! 你毕竟现在是指望着人家打仗呢! 这样磨了一段时间以后,常遇春也提出了一节作战计划。 起因是汉军的一队民兵被抓住了,总共一百六十多个人,让日常巡视的折克求部其他将领抓住了, 虽然很难说清楚,这些民兵出现在那里有没有受什么人的指点…… 总之就是,这伙押运粮食的民兵暴露了一个情况,汉军最近在粮荒! 折克求一开始并没有相信这种取巧的事情,可听手下人一汇报,心里也重视了起来! 好像确实啊! 汉军最近拿下了西夏需要治理,秦凤道那个穷地方更不用说了,消耗比产出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这种状况下,汉军内部粮荒很合理啊! 至于那些农民吹嘘的什么亩产十几石的粮食,一听就是扯淡! 即便是京畿,不,即便是江南富庶之地,一年两熟甚至两年五熟,也达不到这个产量! 你说这种话,不就是放屁一样吗? 而汉军内部粮荒的情况下,自己又摸清楚了运粮路线。 这是多大的战机,就连折克求这废物都明白! 这是天赐的机会,一旦烧毁粮食,必然能够催动汉军退兵! 只要退兵,管你是什么原因,折克求肯定都要汇报大胜。 不世之功,克日可成? 要是往常,折克求肯定还要犹豫许久,一直下不了决定。 可是现在的态势,属实等不到他做决定了。 你毕竟抓了一队运粮的民兵,今天反应不过来,明天也必定全知道了。 到时候,有什么盘算都白搭! 于是,仅仅是召集了四位统制官和常遇春简单地组织了这一场军事会议,折克求便下了决定。 攻!一定要攻!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抓住了汉军的这一个疏漏,即便是他们有再厉害将领,还能让士兵吃饱饭吗? 同时,这也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一时间,各方宋军都争起了先攻,打算争头功。 争论间,常遇春突然问了一句:“万一那里有汉军驻守怎么办? “照理来说,屯粮重地,即便不派重兵把守,也一定有些人的吧?” 听了这话,方才还像斗鸡一样的统制和准备将,都安静下来了。 “来统制兵精粮足,当为此战先!” “还是你去,还是你去……” “值此大役,不若相公亲自上前督战,将士们必定舍生忘死!” 看着他们推诿,折克求打从心底里感觉烦躁! 所幸还有一旁的常遇春,他立刻看向常遇春,开口道:“常将军,你觉得应该如何?” “值此良机,惟舍生而忘死的便是!” 常遇春眼神坚定道:“折公,我愿为先锋,先行去到汉军粮仓。 “若一点问题也没有,再派人送回消息,届时折公再出便是!” 折克求满心地感动,这是什么好将啊! 他一脸不争气地扫过自己的这些位统制,然后和颜悦色对常遇春道: “常将军需要什么尽管直言。” “火油,火把,各类燃料!” 常遇春毫不客气地提出了一批价格不菲的军资。 众人一听便知道常遇春是什么意思,这是打算火攻! 确实,若是那边汉军守卫森严,一时半会攻不进去,一把火就是最简单最快捷的解决方法。 折克求听常遇春连如何进攻的方法都给出来了,心中欢喜更上一层,连忙便安排人去准备。 火油这些本就是行军打仗必备的东西,即便是考虑到自己的军寨容易受火攻,折克求仍然有大量储备。 平日里放在水边营寨就是了。 现在用到了,自然将五百人能带走的全部带了来。 一人一小坛子火油,一些助火的燃料。 而常遇春,在向折克求表示必定建立功业,并且说折克求麾下统制有可能阳奉阴违后,让折克求尽量亲身临战场。 只有这样,才能强迫四个统制出兵,才能胜利。 折克求也知道自己这几个人的德行,连忙拍胸脯表示,没有问题。 他本来也是一个可以上战场的武将,只是地位上来了,自然就没有天天拿刀拿枪去战场拼杀的心了。 约定好这一切,常遇春带着五百人,挟持了二十个民兵,向着那处“汉军粮仓”走去。 快要到达的时候,他便让麾下士兵把那些东西都散在树林里,然后集结到一块。 “折公麾下几个统制必定要出乱子,现在起火,他们必定畏缩不敢前!” 常遇春有理有据地下令:“现在你便去,给折公传军情,让他务必赶快出兵! “剩下的人,全部跟我一起走,咱们走到另一头,等着大军押上,汉军开始逃窜的时候,我们便堵上,不给他们机会。” 麾下士兵自然不敢不从,全部跟着常遇春去打埋伏。 另一边,折克求带重兵赶到,果然看见林间零零散散地着了火,并且还有人争斗的声音! 他连忙带着人冲进林子,却发现这声音始终在周围。 而且,约定好的常遇春部,竟然一直不出现…… 折克求心中越来越没底,可是始终觉得,常遇春总不可能欺骗自己! 自己对他,可已经是掏心窝子的好了啊! 第105章 屠戮 此时的常遇春,已经快跑到汉军营里了! 李靖早已经安排了伏兵,派人去接洽,得知常遇春的安排后,立刻便打算引火烧寨! 反正那是一个空的粮仓,什么也没有的! 与此同时,他安排龙且、冉闵、定彦平各领一路部曲,围追堵截折克求! 胡家玉带人去攻城寨,即便不能成,也要大搞破坏,迫使折克求以放弃城寨为作战计划。 安排既定以后,一行人便开始了行动。 李靖本部兵马,早就埋伏在林中给折克求演戏的,连忙开始四处点火,并且跑出林子。 这里到处都是引火之物,再加上已经有一旬没有下过雨了,这火烧起来,可不会管你是汉军还是宋军! 敢在林子里,就要化作灰烬! 折克求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后撤,也终究晚了一步。 四处火起,士兵的士气一瞬间便陷入谷底! 再加上有些徭役民夫,发现了这是机会,纷纷开始溃逃了起来! 若是往常,宋军发现溃逃民夫,肯定是一刀杀了了事。 可是眼下这个状况,他们自己都想逃,哪里还管得着这些民夫? 林中的宋军迅速混乱了起来,指挥系统迅速失效。 兵不见将,将不见兵,如何指挥? 这时代毕竟没有给他们构建通讯频道的能力! 只在此时,折克求仍然抱着一丝幻想。 虽然如此,可是汉军毕竟不在。 自己慢慢撤出去,总不可能输了吧? 他的意识在阻止他去设想,万一输了怎么办! 万一输了?没有万一!不能有万一! 这种境况,如果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可言,哪里还有什么经略使? 蔡京不砍了他的九族,都算蔡京念及旧情了! 可是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秩序? 有能力要求秩序的,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溜了! 四个统制官,有一个已经逃出了火海,剩下三个里面也有这念头。 大火蔓延处,已经开始有地方死人了! 痛苦地哀嚎声从林中各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几乎想要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现在,别说是普通士兵了,就连折克求的亲卫都开始动摇了! 几乎再没有一个人得用了一般,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地往外窜,谁还顾得上这个经略使? 折克求也只是愣了愣神,很快便加入了逃命的队伍! 他又不傻,他要真是笨人的话,怎么可能上一次便逃过去? 刚才不愿意逃,与其说是有办法,不如说是反正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还不如在原地发呆。 现在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的折克求,爆发了惊人的行动力! 他的亲卫本就是装备最精良的,来到火海边缘,便开始强迫普通士兵去趟平火海。 人烧起来没有那么快,足够多的人扔进火里,确实可以短暂压出一条路来。 士兵当然不愿意去,可是打又打不过,逃也没地方逃,到最后只能疯狂咒骂着折克求,然后向着火海的另一端跑去! 哀嚎声在这里也显得愈加明显,痛苦的声音中夹杂着人肉被烧糊了的嘎巴声响,以及诡异的香味。 虽然很快便会演变成焦炭一般的臭味! 折克求到底是从火海之中杀了出来,虽然身上到处都有烧伤,可是毕竟没死在里面。 而到了外面,真正的战斗也才刚刚开始! 几路汉军纷纷开始对林子外的宋军展开攻击,当然,以迫降为主。 身后就是火海,身前就是屠刀,自己身上可能连装备都不齐全。 这种选择题,是人都会做! 大家当兵,本就有许多人不得不来,更有许多人是为了要一份饷银。 一个月本来也没几两银子,玩什么命啊! 大范围的宋军投降,很快便传入了折克求的耳中。 可是这位经略使,此时此刻除了掉几滴眼泪,还能做什么呢! 他自己当初有机会投降汉军,可是毕竟不相信刘观真能成事,便想左右摇摆一下。 谁知道汉军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现在身陷囹圄,难道就会允许他投降了? 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可是这种情况,不投降还有什么办法? 自己的这点亲兵已经眼看着要造反了,面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汉军,还有定彦平那个老头! 这些东西,共同构成了折克求此时此刻的噩梦!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折公在哪里?折公在哪里?我是常遇春!” 是自己的先锋常遇春! 折克求真是感动地掉下泪来,连忙道:“常遇春,我在这边!” 听见这声音,就连身边的亲卫都安稳了下来! 是的,如果是常遇春的话,眼前的一切都是有解决办法的…… 昏暗的火光中,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健壮身影,更加开心了,连忙挥舞着手臂! “上!” 常遇春也极为开心,立刻大声道:“折克求已无路可走!我麾下仍愿从军者,这就是立身之机! “敢有违背大势者,立杀之!” 他自己的那一营兵,本就在长久的训练中形成了以常遇春为主导的思维模式。 此时一听状况,再加上面前什么样子谁也看得见,当即便反正了。 给谁放兵不是当? 再说了,汉军那边还发田地呢!宋军这边又不发! 若是地主富农兵,还需要考虑一下自家的状况,可历来打仗时用的最多的人,都是祖辈穷光蛋。 家里本就啥也没有,打仗投了敌人啥都有了,为啥不投? 常遇春率众冲击折克求部,便这样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折克求本就疲敝不堪,这时候更是难以抵挡,直接被一波全部打散! 至于他本人,常遇春倒是没有发挥以往的个性,抓住以后狠狠地往地上一掼,也就没再管过。 麾下的宋军,可就有些惨了。 那一夜,火光之中的两军大战持续了许久。 最早接战的是冉闵部,可是杀到最后,却以常遇春部所获人头人耳最多! 折克求所有的亲卫,两个统制官,准备将十二人,让他可是杀了个痛快! 第106章 老种经略相公 “战场上屠杀这么多,还有许多都是投降了的人,搞什么!” 这份特殊的人头报给到刘观手里,饶是刘某人早就对这种东西有了预备,还是觉得有些过头了。 这些人本来收拢起来,都是生产力,都是百姓啊! 这下一波让常遇春杀了个干净。 当然,刘观并不是反对常遇春上阵杀敌的事,只是这种杀法,迟早激起天大的反抗。 思来想去许久,刘观只是留了一封让李靖酌情处理的书信,并没有要直接参与的意思。 要这位都统,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么? 李靖狠狠地批评,刘观再做褒奖和规劝才是, 抛开常遇春的问题,这一战着实打得不错! 通往延安府的门户已经打开了,随时都可以一下子灌满! 之后拿下潼关,便与中原做下切割了! 至于说从山西打过来……平型关会告诉一切想从那里来的人答案。 关中千里沃野,已经姓刘了! 不过,这个时节,也确实该重视一下水土问题。 历朝历代在长安修建宫室掏空了关中的树木,再加上无限制的种植,关中水土问题已经十分严峻了! 再拖上几十年,形成积重难返之势,关中便彻底废了! 从兴庆府到延安府,恐怕再无多少农田可以耕种。 到时,自然而然地便成了明代中晚期的现象…… 不过,这都是些长远的事。 当下需要做的,便是南面的种师道! 种师道一直统制长安周遭,经营陕西与四川,东往河南的地带。 而且,这位经略相公办事和折克求完全不同! 以宽待人,处人以仁,再加上朝中有人帮忙,这些年,经营确实不错! 如果不是因为蔡京催促战斗,从而在耀州囤聚重兵,恐怕要拖住整个汉军很长时间。 打到那里,就会形成一种持久拉锯的态势! 长安自古以来都是自己内部烂透了,包不住的,还没有让人从外面强攻破城过! 也是因为这边更不好打,所以刘观派来的是徐盛。 守?对着守就是了。 种师道防御不破,徐盛更是铁壁一面! 再加上种师道部的骑兵比不过汉军骑兵能打,攻势随时都掌握在汉军手里! 想打就打,不想打就守着! 现在,东路军的胜利又给种师道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冬面越是节节胜利,庙堂之上越要催促种师道迅速应战! 只要逼得种师道受不住了,这位老种经略相公也就成了囊中之物! 徐盛从邠州出来,骑着马上到附近山坡上,远眺南方,连连皱眉。 此处到长安有旧时驰道的痕迹,方便运兵。 若是让他安排出击,肯定会走这里。 也是因此,防守旧驰道便成了重中之重。 旁人只认为做个防御将军很简单,只要傻呆着不动便行了。 又有谁能知道,做防御的事,总是要紧紧盯着一切,防备住一切的缺口才行! 这些日子以来,邠州通往长安的各处方向,耀州方向的山川河流,多已经安排上了驻军。 不需要多,以如今汉军的素质,倒是不可能直接一言不发溜跑。 种师道和徐盛之间,只要有一方的进攻被确认了,另一方就会发动一切力量反击! 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征发辅兵,现在种师道的兵马也已经超过了十万这条线。 没有办法,折克求太废物,又太惹人注意了! 虽然折克求多次向蔡京说自己的营寨固若金汤,可是种师道知道,这厮肯定是要出事! 整天只顾着增加自己的实力,全然不顾士兵如何训练,将领如何调教。 甚至就连那个固若金汤的营寨都有问题,守不过秋冬时节! 种师道将这些东西都在给中枢的奏章中说明白了,可是他感觉折克求并不会听。 徐盛远眺南方的这一天,年迈的种师道也在人的扶持下往北看。 必须尽早破敌! 不说生擒徐盛,活捉刘观的事,哪怕只是吸引来刘贼的注意力,也是对大局有所贡献了! 这一日晚上,他亲自调用了一千最得用的士兵,顺着泾水,悄悄北上! 刚到常宁寨地界,便小心翼翼地下船步行,横穿山岭,从另一面的麻亭寨发起了进攻。 这次是一种混合了真实打击目的的佯攻! 若是在这里打不来徐盛的主力,那麻亭寨便会是宋军的桥头堡,源源不断往这里送人。 如果要打来了徐盛的主力,便可以通过计算得出徐盛互相支援的速度,回头推演真正的进攻地点! 入夜以后,麻亭寨的灯火逐渐晦暗了下来,种师道也立即发动士兵,开始进攻。 攀爬军寨的长梯都是早早便准备好了的,等到汉军发现了宋军行踪以后,便飞速跑到军寨边缘,把长梯往上一挂,然后向上攀爬! 种师道年老体弱,只是在远处观察战场,同时安排调度。 囤聚在这里的汉军大约有六百多人,只是一个准备将。 即便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住了,这次进攻,仍然是消耗了大量兵力。 宋军英勇地攀爬上去,可是一站到寨墙上便要面对几个人的攻击,只能被迫被砍死,或者推倒下来。 不过,拖延的这一点时间终究是有用的。 当攀爬上去的宋军达到了二三十人的规模,一个小小的战团便撑了起来! 后面梯子上陆陆续续爬上来的宋军更是提供了源源不断支持! 汉军眼看情势危急,也顾不了什么别的事了,连忙跑到军寨高处,点燃了那团用来报信的大亭子! 骤然明亮的火焰被早有安排的汉军看在眼中,消息迅速通传之间,种师道也在一旁做着记录。 “原来如此,依靠这烽火狼烟一样的手段,他倒是想得出来!” 种师道看了看自己下来的那座山,轻笑一声:“把人安排在山坡上,只要不是雨水情况,都能够发现进攻。 “下雨时节,我军又难以精确行动。 “这个徐盛,名声不大,却有些算计。” 第107章 关胜 宋军仍然在军寨墙上战作一团,远处邠州城大营,已经有斥候迅速来通传了消息。 麻亭寨点燃篝火,遭遇攻击! 心情激动的徐盛连忙点齐四营两千步兵,并且派了五百骑兵先发支援。 种师道终究还是先露出了獠牙,开始进攻了! 骑兵来去如风,速度飞快,很快便传回来了具体状况。 攻城的兵马并不多! 意识到这一状况,徐盛的心中立即便陷入了是否还有其他地方受袭的困惑。 他连忙派人去各处军寨询问情况,传达今夜备战的消息。 再往前行军了不到十里地,徐盛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安排人去断这些宋军的后路。 种师道又不知道自己这里什么情况,况且自己做的安排不少,真是全面开战,为何只有一处有消息? 想清楚了这一点,试探虚实的可能性便出现在徐盛脑海中,他也连忙试图斩掉种师道伸出来的手。 麻亭寨靠东面的墙壁几乎被打碎了,上面挂满了残破的血肉和各种各样的碎屑。 宋军的木梯都被砍翻了三条,足见战况之惨烈。 不过,直到现在,宋军也并未完全杀入麻亭寨,反而仍然在城墙上拉锯。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麻亭寨内所有汉军都已经醒了过来,赶来守城了! 本来宋军也只是堪堪和城头上的汉军打个平手,现在汉军人多,加上地方一直腾不出来,宋军反而有了些败退之势。 拉扯了半个时辰后,远处的山道拐口传来了马匹的动静,一下子令种师道警觉了起来。 “刘贼这里还有骑兵,也是一大难处啊。” 种师道说着,往小本上记了一笔,然后安排身旁高大壮汉。 “去吧,将骑兵顶住,咱们鸣金收兵。 “儿郎们在城头上已经死了很多了,没必要全部都折在这里!” 身旁壮汉“诺”了一声,也骑上自己的马匹,向着赶来的骑兵迎了过去。 种师道并非纯粹步兵,还是有六十来骑兵的。 至于他如此放心那一员骑将,则是因为对方武艺给自己留下的深刻印象! 那骑将名叫关胜,一把大刀挥舞如风,竟是一个五品武者! 虽然种师道知道刘观麾下强大武者如云,可是到了关胜这种强度,总不可能见面三两下就被打死了。 实在不行,他逃跑回来也不是问题。 迎上汉军骑兵的关胜,果然是大显神威! 毕竟都是些普通骑兵,连九品武者都没有几个! 在关胜的大刀之下,骑兵几乎扛不住一回合,便要被砍死砍翻! 那边宋军撤退,虽然抛下了近二百具尸体以及城墙上的四十来个士兵,但毕竟算是探清了敌情。 在种师道看来,这还是值得的! 汉军骑兵几乎要被杀溃时,徐盛终于带兵赶到携着满腔的怒火杀向关胜! 刀兵相撞间,铿锵响声震得周围汉军宋军都耳朵生疼! 关胜一刀劈过,惊诧之余,也开始谋算跑路了。 这个徐盛的武艺估计也就比自己差一点,一招两招的差距! 若是自己拖延的时间长了,遭步兵围住了,今天必定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连忙用力劈开几刀,震得徐盛气血不畅时,趁机拨转马头便跑! “呔!有本事休要逃跑!” 徐盛怒不可遏,紧追不舍! 关胜一开始还以为贼军能有多厉害,这才如此托大。 谁料这贼军竟然有可能杀了自己! 现在的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敢放松了,连忙奔逃间,直接一闪身跑到了骑兵队伍正前! 后面的宋军马匹不如他,也不如徐盛,自然只有被后者追上,然后一刀剁掉的份儿。 就这样一追一逃,直到关胜逃入山林,徐盛这才堪堪停下,回防的同时,也开始谋划怎样给种师道来上一刀! 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恶心人了,种师道带的人并不足以攻下城寨或打入邠州腹地。 似乎只是为了恶心人而来的一样。 当然,站在双方角度上,打仗自无不可用。 只是站在徐盛的角度上,对此极为厌恶罢了。 好不容易才安抚下麻亭寨,又想到那个比自己强一些的武将,徐盛越发觉得受不了这气,连夜便给刘观写信。 刘观早在之前便说过,有些人的武艺就是比别人厉害,没什么好不敢承认的。 承认自己的短板,获得最终的胜利不丢人。 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短处,结果被人家搞到全军覆没,那才丢人! 因此,徐盛对写信求救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确实打不过,这能有什么办法? 这封信很快就到了东路前线刘观处,刘观看完之后,也找人开了会。 要说此时调三位先锋谁过去都可以,这种难题对于他们汉军来说,反倒问题不大。 可是,想到进攻长安的困难性以及骑兵在这场战争中的重要性,刘观当即拍板! 就派自己的骑兵都统去! 霍去病二品的实力,总不会被打败了吧! 毕竟,徐盛说种师道的那一员猛将,打败他都很勉强! 不过,霍去病骑兵运动战虽然厉害,这种攻防拉扯,却不一定比徐盛更强! 因此,他临时为徐盛加了征南都统衔,暂行指挥霍去病,待战后自然重回自己的统制官。 霍去病对此没什么意见,面子上的事嘛! 现在天底下谁还能比他霍小爷更有面子? 即便是徐盛做了征南都统,他霍去病需要暂时听令,难道就会有人说他不行吗? 他可是灭西夏的最大功臣! 骑兵大队用了四天时间便全部赶到了邠州,霍去病也亲自见了见徐盛。 两人之前就已经配合过,在环州北部剿杀犯境以后出不去的那些党项人。 现在,也已经算是老相识了,自然更加默契。 霍去病来到这里,也是最先注意到了往长安去的驰道! 这也太方便了吧,一条道路直插腹心? 也就是之前仗着徐盛没有骑兵,不敢直接去了! 两人在邠州做了许久的商议,最终算计出来一个计划,打算照样实施。 霍去病自然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来去如风,肆意杀敌就是。 而徐盛,则是要把种师道所有人都调动起来,以报复那一日种师道的挑衅! 第108章 固北镇 九月,屯兵泾阳的种师道听闻固北镇失陷,心里一时还有些开心! 徐盛绷不住啦! 汉军的主将终究是没有忍住自己挑衅一样的做法,开始率先攻击了! 虽然固北镇作为长安北梁山和九燮山之间很重要的一道防线,这也值得! 徐盛先攻,主动权反而就握在了自己手里! 种师道拿来附近的军事布防图,仔细思索之后,直接安排下三个军镇,四个军寨的兵马去围追堵截徐盛部。 与此同时,他直接征发咸阳宋军,混合着一定数量的役夫,以及部分长安骑兵,往邠州远征而去, 高手过招,出手即是杀手! 种师道毫不留情地调动了自己半数兵马,并且又派出关胜,亲去与徐盛对敌! 上次回来,关胜已经说过了,那个徐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自己不好强杀他,这才活了一命罢了! 现在两军对垒,他单杀徐盛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种师道对自己麾下的猛将当然也很信任,不遗余力地发兵出去,力图功成! 固北镇附近,率领五千步兵的徐盛在微微细雨中迅速调整新的城防,并且派出两千人另建营寨。 此处防御并不弱,只是与泾阳有些距离。 今日下雨,一切传讯方式都不好用,所以徐盛才会突袭此处,并且一击得手! 有无援军对士兵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若是固北镇的宋军知道自己援兵将至,那一定也能多守一会儿! 可毕竟下着雨,援兵连点踪迹也没有,再加上汉军战力确实高! 丢个军镇不丢人! 军镇与军寨的区别便是,大多数军镇或囤积一些武器粮食,或还住着百姓。 固北镇便是如此,原来也住着百姓的,被种师道征至咸阳,留下了一座正经军镇。 徐盛占住了这地方,便开始拆城中住宅,全部化作守城材料。 现在,他比种师道多出来的消息就是,种师道根本不知道霍去病部已经到了邠州,并且已经出兵了! 固北镇周围,有两千藩兵轻骑协助击破宋军援军,他徐盛只要守城就好了! 而这里打得越惨烈,种师道越会觉得机会已到,转而进攻邠州! 凭心而论,种师道确实不算折克求那样的废柴。 若是持有相同的信息,种师道绝不会选择今天出击,更不会让周遭军镇军寨士兵过来攻击徐盛。 可惜,没有如果。 下午到晚上,朦胧细雨中,两千藩兵轻骑硬生生杀散了六路援军! 种师道安排的军镇兵军寨兵,只是在固守上有一种士气的加持。 野战下来的话,甚至不如折克求的兵管用。 毕竟折克求的很多兵都是轮番上过环州前线的,有过野战经验! 种师道的兵,攻防战可圈可点,野战那是一碰就碎! 根本架不住一丁点进攻强度! 直到傍晚,关胜才带着另一支碰巧躲过了轻骑进攻的援军赶到固北镇城下。 到了城下,关胜也觉得这一战实在是不好打! 那么多援军,结果只到了这一路? 当然,此时他还不知道,雨水之中已经被杀散了多少人,只是以为全部失约未至了。 在宋军当中,发生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他毕竟是受了种师道提拔大恩,无论如何,哪怕只是演戏,他也是要先进攻几次,知道打不下来,才方便回去回话。 于是,即便是雨中赶了这么远的路,麾下宋军仍然是不得安歇,只得冒着已经黑下来的夜色和雨天发起自杀一样的冲锋。 关胜是从南门开始进攻的,开始打了没多久,便看见南门上竟然竖起来一根旗。 “徐”! 正是徐盛的旗子,一下便勾起了关胜心中的火苗。 上次徐盛打得憋屈,关胜又何尝如意? 他是真觉得自己能打过徐盛!能砍了对方的人头! 一时性急,他让宋军停下了攀爬的行动,直接走到城下大喊! “城上将领,可敢下来一战?” 徐盛知道是关胜在下面喊,嘴角冷笑着,却也不给回复。 瓮中之鳖也,还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关胜和霍去病位于同一个战场,并且没有城池庇护,没有兵卒包裹! 只有霍去病打倒了驰道上的宋军,回身一击,关胜连一刻钟都挡不住! 因此,他给关胜的回话就是一通辱骂。 战场上嘛,嘴臭是正常的! 关胜一听,勃然大怒,立刻又让士兵趁夜攻城! 可是,徐盛没有到达城南时,他尚且打不动。 现在有了这个西北铁壁挡着,他又怎能打得上来? 宋军即便是冒着上面的滚木箭矢爬了上去,也是被徐盛一刀两断,一半挂木梯上,一半扔下去的结局。 最大程度地摧毁宋军士气! 白白抛下三百多条命后,关胜也冷静了下来,只是挥手收兵。 再这样打下去,今日便彻底完蛋了! 反正自己还有援军,更有人已经去偷袭邠州了。 和徐盛置这气干什么?不值当的! 收兵回营以后,关胜只能这样说服自己,才不生这闷气。 到了后半夜,全军开始轮流守夜休息的时候,关胜摸着一旁的大刀刚刚睡下,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连忙起身出外询问。 一场秋雨一场寒,本就已经到了九月份,若是和平时期,现在都应该开始考虑冬服了! 现在却只能披着军中大氅,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进来说!” 关胜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转身先走进帐篷里。 “统制!” 斥候走进来后,带进来一股寒风。 他随手从脸上抹下来一把雨水,沉声道:“统制,其他六路援军,都被打散了! “是有几个准备将逃到泾阳,相公知道了这件事,才让我来传信儿的。 “统制可还有何安排?亦或者有什么军令需传?” 原本还有些迷惑的关胜瞬间被惊醒,几乎是感觉到透心一凉! 并非失约,都被打散了? 第109章 有危险?我溜! 六路援军,虽然说不上什么兵精粮足,可是全部被打散了,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徐盛有什么仙术不成?! 关胜心中不解,坐在床榻上半天,却是不敢再躺回去睡了。 这时候还能睡着,心得多大啊! 帐篷外仍旧雨水漫天,帐篷里寒气渐渐涌来,冻得关胜手脚冰凉。 “不行,这仗不能打了!” 不过片刻之后,这位忠勇大将就有了决断! 再打下去,自己的安危都不好说顾不顾得住了! 徐盛显然是已经有了支援,而他们宋军一方虽然一直叫对面刘逆,倒是对那位的功绩是认同的! 不会是捣毁西夏的那个霍去病来了吧…… 关胜虽然不在乎兵卒的生命,倒是自己的命不能不顾啊! 由于这一世祖上并未出名,关胜一家祖辈都是在山西做些军将事务的。 好不容易轮到前些年,种师道在同州做知州时跟上了这位经略相公,才有了今日地位。 若是前些年,说不定为报恩而死也就死了。 这些年,关胜渐渐也有了自己的人脉,也明白了许多朝局上的事情。 总不能还要求他跟当年一样纯洁吧! 思虑一定,他立刻便让自己的亲兵传令,将自己最精锐的那批人召集起来。 逃跑也不能随便逃,不然回去以后朝廷不会放过他的。 现在城下有两部兵马,另一支的准备将名叫曹功,只要明日曹功被打败,自己趁乱逃开,也就没谁可以说自己了。 就在他还愁如何让曹功挑衅一下徐盛的时候,下面亲卫便传来了消息。 “关将军,北营遭袭了!” 他与曹功营盘分南北,现在是北面遭到了袭击? 毕竟,这片战场不是只有他一个脑子灵活的。 徐盛在城头上挑衅过关胜之后,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另一部宋军上了! 自古以来,守城真正的战略意义就是出击,除非是国都保卫战一类的战斗。 固北镇本来就是充当军事基地作用的,如今双方实力大差不差,为什么要放弃了这个摧毁敌军士气的机会呢? 关胜得知曹功部遭袭之后,心里立刻便想回去了。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是让麾下将领组织进攻城墙,他自己则带着精锐去救援曹功。 救援是肯定不可能救援的了,这种天气,这种时候,乱军一片,能救个屁! 能不能分清楚敌我都是问题! 这样说,自然是为了逃跑找借口。 这样一来,便可以将罪责推给曹功了嘛! 开开心心的关胜穿上披风斗笠,便率众出发往北边大营走去。 且说徐盛率军夜袭,是真真正正地打了曹功一个措手不及! 曹功本也是地方匪首诏安成了军官,军纪不算严格,虽然几次交代了这种雨夜守夜的重要性,可底下人还是擅作主张,偷了个懒。 直到徐盛已经推倒了寨墙,曹功这才发现已经陷入了多大的危机,这才调动人迎战。 可是仓促之间,衣服都没有穿好的宋军如何架得住汉军的狂暴进击? 黑夜之中的雨水烂泥很快便蒙上了一层浅浅红色,即便是冲刷都一时冲刷不掉了。 曹功依靠着背后的寨墙,派人拿帐篷等东西做城墙,又点燃了草料粮食,好不容易才派出去人,通知关胜。 队友呢!救一下啊! 汉军像潮水拍岸一样,一波一波冲上来,仅存的宋军脚踩泥泞,在昏暗火光中对着上来的黑影猛攻回去。 已经是到强弩之末了,再有稍微强一点的进攻,怕不是就要完蛋! 墙倒屋塌的动静里面,终于传来了关胜的呼喊。 “曹将军,你在哪里!” 关胜喊起来还是很卖力的,一二百人也大声呼唤着曹功部。 “援军……是援军,援军到了!” 曹功猛地抬起头,惊喜地喊道:“援军到了! “弟兄们,只要再坚持一时半刻,关将军必定带着人打败贼军!” 士气已经跌入谷底的宋军到底还是为之振奋了一下,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的士兵们再次匆匆拿起武器。 沉寂下来的战线继续喧嚣起来,虽然这似乎带着一种诡异感! 曹功几次几乎已经到了拼杀最前线,来激励士气! 可是过了许久,曹功有些纳闷了。 怎么还没来? 虽然他已经失去了时间,但是大约的观念还是知道的。 得有一刻钟了吧? 仔细去听,不仅是人没有来! 连声音都变小了个屁的! 关胜卖了我了! 一瞬间,这个念头划过曹功的脑海,令他怒火中烧! 关胜的这一招确实狡猾! 他若是自己不投降,今日战死在这里,那关胜卖自己的事情就会被掩盖。 他若是投降了,再说那些话,老种经略相公会信吗? 真他娘一个小人! 心中怒意勃发的同时,曹功也感觉自己越来越无力了。 雨水之中打仗是大忌,因为仅仅是不断冲刷的雨水就会带走兵卒大量体力! 如果没有关胜这一茬,他自己在那里固守,说不定还能多坚持一会儿。 现在,信了关胜援军鬼话的他发动兵卒来了狠狠地一波浪战,眼下哪里还有体力? 昏暗的激流不断流淌,有太多的宋军扑通扑通倒下,即便是再有战意,身体撑不住了,还能不投降吗? 曹功只是在雨水中站着,不战不逃! 终于,等到汉军将领徐盛把刀架脖子上的时候,曹功终于放轻松了。 都坚持到敌方大将来到自己身前了,也算对得起自己学的那点忠义良心了。 “徐统制莫要动手!罪将愿降!” 曹功放下武器,迎着徐盛跪了下来,跪在泥水之中。 徐盛皱了皱眉,终归不是常遇春那样以杀戮为乐的性子,直接让身后的士兵把曹功给绑了带走。 直到宋军北营完全落入徐盛之手,天色才终于蒙蒙亮了。 这一战虽然打得不算容易,可是战果当然是不小的。 这是进攻固北镇的最后一路宋军,击败他们意味着除了关胜本部,固北镇附近已经没有成编制的宋军了。 不过,令他纳闷的是,昨夜怎么总是听见关胜的声音,但是不见人影呢? 第110章 等待,只有等待 “固北镇丢了,丢全了。” 种师道昨日傍晚传完军报,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今天早上让侍女服侍着穿好衣服,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没来由地便说了这么一句。 关胜能发现的,他当然不会发现不了。 霍去病有可能到了这个战场上,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因为敌人强大便不打了吗? 可是深更半夜反复思索,种师道意识到,霍去病这样的超强轻骑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这场战争,实际上已经输了。 固守城防,你不可能永远守得住,不然蜀中就要先乱起来! 真当蜀中百姓就自愿让朝廷提前收缴赋税,来养陕西的兵吗? 出城野战的话,霍去病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一样! 只要出城,就有可能会被这位覆灭西夏的超强骑将带走生命! 这种状况下,厌战情绪,士气,都是足以左右成败的事。 而且,这些因素还全部都靠到一起了! 仅以理性而论,种师道也觉得该让关胜曹功都撤回来,继续留在自己面前还有机会搏一搏。 不过,感性而言,他又希望这两人能打! 前唐时候,全然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西域还能坚守那么久,怎么偏偏到了大宋就不行呢? 侍女举着伞护送种师道越过露着风雨的廊道,来到尽头的公房,各处军报以及询问的信函全部都摆了过来。 他一封一封的处理着,中间除了侍女端来一碗红枣小米羹以外,几乎是连眼神都没有挪动过。 他已经下了军令,命令那些沿着旧驰道偷袭邠州的士兵就地安营扎寨等候救援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信能送到不能,这些士兵能不能守得住。 按理来说,毕竟也是三五万人。 霍去病还有骑兵在这里辅助徐盛,总不可能几千人撵着几万人跑吧? 一念想到好水川,种师道叹了口气,不敢再想。 几十万都被撵着跑过…… 再聚精会神批复了十几封军报,门外突然又有小吏通传。 “关胜将军回来了!” 种师道立刻站了起来,甚至顾不上侍女打伞,便往外面的大厅走去! 到了外面,一身落汤鸡打扮的关胜出现在面前,须发皆脏乱不堪。 “相公,我……” “莫要多说!” 种师道抬手止住,看向小吏。 “全部出去,离这间屋子远一些!” 小吏立即领命出门,把房间留给两人。 “现在说吧,贼人的那个霍去病,真的到了?” 关胜心说这我哪知道? 不过看昨天的战况,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是到了,击溃昨日六路大军的,应该就是这个霍去病! “本以为他能够覆灭西夏,也是个识大体,明大义的,谁知道,他竟然也是如此一个小……” “这些气话先不要说,我再问你,曹功呢?” 关胜心里咯噔一下,旋即尽量稳住道:“末将不知。 “相公,昨夜间突发乱战,曹将军突然遇袭,我没办法,只能派士兵攻城吸引贼军,然后亲自过去援救。 “可是昨夜风雨太大,实在是难明情况,我几次冲到营寨里,都没有见到曹将军踪影,后来只能跑了!” 说来,关胜还有意外的收获。 那就是昨夜他确认了徐盛在北营,还把攻城的士兵也带上了,应该没多久就到城里了吧。 种师道怔了半天,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你,那种情况,谁能够反应得过来? “只是,这么多人一同进攻,到最后竟然是只剩下了你一部回来!” 关胜嘴巴动了动,宽慰的话没能说出来。 说起来,人家西夏一部也没回得来呢…… “相公,如今应该做什么打算?” “做什么打算?还能做什么打算?” 种师道叹了口气,“到了如今,只有劝官家严收洛阳襄阳汉中三地,尽量不让刘贼继续扩张一事了。” 现在的大宋,已经完全打不过刘观了! 不,也不能说打不过,如果把所有的士兵都压过来,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关键是这种顶级武将层出不穷,小兵素质之高,分田政策的诱惑…… 带过来再多的兵,也是再给对方提供兵源! 只能说是,对比刘观,大宋实在是没有什么竞争优势了。 “不知能否说动辽国一战……” 关胜小心翼翼地提醒,似乎也是在努力为家为国思虑一样。 “说动辽国?辽国现在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呢!” 种师道叹息一声,开口道:“罢了,听童相说,江南方腊已经平定了。 “西军将领当中,也有些新起的将星。 “或许大宋的将来,就指望着这些人了。” 听这话,关胜有些不服气。 什么新起的将星?这话把自己放在哪里? 不过转念一想那个擒贼擒王的年轻人,也就蔫了。 算了,还是指望年轻人吧…… “此时咱们要做的,就是协助守城,想办法把那几万儿郎们调回来,还有就是给中枢的信。” 种师道看着关胜,“如此也是给你一个晋身之阶,这封信,你来写,如何防守,你来裁决!” 关胜刚要问为什么让自己写,突然便意识到,这好像是一桩天大的富贵! 当今的官家看下面的臣子一视同仁,即便是蔡公相也不是那么信任。 公相与经略使私通信件,说别的没问题,说打不过逆贼,要转攻为守,这就是大问题! 你俩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种师道越想防守,越要摆出进攻的姿态,然后让麾下的将领举报自己,才能迫使国家转为防守。 虽然听起来很复杂很费力,可这是大宋不得不行之的办法。 这也就是说,种师道舍身给了自己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相公,这,这如何使得?” 关胜心中虽然惊喜,但是焦虑和担忧也是确实的。 他是真不想让面前的这个老头被整治! 要知道,对于当今的官家来说,哪有什么不杀文臣的说法? “此事就这么安排吧,我现在便起草信件。” 种师道摆了摆手:“去派些人,打听打听驰道上那一军。 “我心里实在是不安稳!” 第111章 驰道军事 种师道究竟是不是真的要把自己作为政治资产赠送出去无从得知。 不过,仅就种师道肉眼可见,那就是关胜听完这话以后,确实殷切了许多。 就连跟贼军不共戴天的话都说出来了! 为了协助种师道和驰道兵马的沟通,他甚至不惜派出去自己那二百多亲卫,做这个斥候、信使! 泾阳城阴雨连绵的这个清晨,驰道上的兵马迎来了第二天的艰难赶路生涯。 统制官赵化也不愿意继续行军了,可是不论是出于对种师道的尊敬,还是自己这个军官位子应该做的事,他都不得不坐镇中军,在雨中赶赴攻城。 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没有收到什么往来信件! 距离这段驰道直线距离不到十里的地方,起源于九燮山的王公包上,霍去病冷冷地注视着这些慢吞吞的步兵。 他脚下的王公包,听说就是当年黄巢攻入长安,天街踏遍公卿骨之后,残余崔家逃到这里,被赶尽杀绝之地。 周遭村民都以此地阴气盛为由,平日里都不敢来。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好坡道。 遥控近一百里长的驰道,高度以及前方的大平坡适合冲锋! 也就是说,从昨天开始,这些宋军已经毫无防备地走在霍去病部的目光中了。 不过,昨日刚发,士气正重,即便是打散了,也很容易有人逃出去,甚至溃兵形成小组织,后患无穷。 霍去病的等待,就是为了让他们在驰道最中央的地段,连逃都不好逃,溃都不好溃! 以防万一,他还派遣藩兵追上杀死了宋军往来信使,不让他们到处传递消息。 赵化是蜀中剿贼名将,若说不会打仗不能打仗,那是瞎说。 可是,他肯定是不会在这种山川平原之中,打轻重骑交错的全面战争! 杀败西夏所获得铁鹞子装甲,以及目前的汉军重骑,一共才有不到一千五百人。 看着人数委实不多,可是用于这些宋军,已经是远远足够了! 安排重骑兵吃饱喝足,马匹吃了六成饱的干草料和豆饼子以后,霍去病派了一个西夏降将,带着一千五百重骑发动了冲锋! 轻骑适用于敌军开始溃败的战场,轻飘飘的骑兵踏马追过,一刀毙命,极尽凌厉一词! 可是,若要用于大规模步兵,还是重骑兵先破坏了阵型,才便于开始追逐。 连人带马,披着一百多斤的甲胄,战锤钢刀在侧,更有强弓劲弩! 什么步兵敢面对这样的恐怖? 赵化的士兵,现在面对的便是这种情况! 一排看不清楚面容的士兵踏在枯黄平原上冲锋而来,直到两军之间不到一百步了,才有士兵掏出铁胎大弓! 这些西夏藩兵,基本上可以说是个个身怀绝技了! 硬弓开合一下,箭矢已经飞了出去,快逾惊雷! “噗嗤”一声,一个还在诧异的宋军便被射穿了肺腑,发出轻轻的呜声倒了下去! 一箭毙命! 可是这些重骑兵却不止射了一箭,而是一阵箭雨! 一瞬间有数十宋军倒下,更有些人架不住恐惧,开始无意识地推搡身前身后的人,试图逃跑! 还击?还击个屁! 直到现在,那些钢铁铸就一般的重骑兵,还没有到步兵的攻击范围呢! 一轮又一轮射击极大地摧毁了士气,这种我摸得到你,你摸不到我的战斗最容易摧毁人心了。 当宋军开始奔跑后,原本整齐的阵型便有了口子,重骑轻松地插了进去,然后像一个四射的炸弹一样迸散开! 几乎每一个骑兵,都能追赶二三十人跑! 宋军的长刀朴刀砍在那精良的盔甲上,甚至都无法破甲! 可是这种重骑兵手中精致的西夏刀,一刀便足以将这些士卒身上的甲胄撕碎! 西夏的优质金属叠加大宋的工匠实力,打造出来的军械,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世界第一! 不论是长刀、长剑、战锤,在密集的步兵阵型当中,都是足以令人恐惧的武器! 赵化得知遇袭,他的反应也很及时,连忙切割前军后军,重新摆好了枪阵,预备骑兵! 步兵应对重骑兵的策略,也就是大车围路和枪阵两招了。 这也只能用于防御! 最前排的宋军拿上短刀硬盾,身后士兵举起长枪架在肩膀上,斜指向上,令骑兵无法接触。 密集的枪阵动起来,甚至可以成为对骑兵的绞肉机! 当然,慌乱之中,赵化想要迅速动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长枪军阵确实预防了重骑袭击,骑兵们知道霍去病的战斗目的就是破开宋军防御,制造“流血”的口子。 因此,也没有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的硬冲枪阵! 转向离开的汉军重骑继续在宋军后军阵型之中反复剿杀碾压,彻底将军阵打碎以后,便向着一旁平原冲了出去,离开了战场。 赵化的脸色无比难看,却只能连忙下令。 四面枪阵不变,开始安营扎寨,同时派军官去收拢溃军。 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解决方法,不列阵,不结营,那就完蛋了! 后军大约也有一万多人,反复撕扯最多也就杀了一二千,剩下的人收拢起来,将来未必不能用。 归根结底,这些重骑兵只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远处王公包上的霍去病当然也知道这结果,哈哈大笑之后,亲自率卫兵下山督战,同时派出了所有轻骑。 除了两千藩兵和一千五百重骑,他麾下还有五千以上的轻骑兵可用! 此时此刻,这些轻骑兵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从各个方向围追堵截宋军,逼迫宋军步兵去撞开他们的枪阵! 这既是对士气的打击,也是破开枪阵最好的方法。 这东西防得住骑兵,却很轻易便能被大量步兵冲开! 霍去病的轻骑兵只要在周围不断驱赶宋军,逼迫他们只能向中间逃便是了。 溃兵溃兵,没有脑子的! 待到枪阵被撕开,宋军开始自顾不暇的时候,就是他大刀剜心的时刻了! 斗将一事,至少现在霍去病还没有碰见过对手! 能够和李乾顺,嵬名察哥这些王师大将一个待遇,宋军的将领应该高兴才对! 第112章 剿杀军功 关胜的亲兵派出去没有一个时辰,便又跑回来了。 “回禀将军,路上有西夏人!” 回来报信的军头义愤填膺:“那个刘贼说什么西夏已灭,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根本就是他做了西夏的儿王,这才来征伐咱们大宋!” “别胡说八道!” 关胜反驳一句,皱着眉开始寻思。 经过最初的平定西夏的狂喜后,现在宋军中的现象就是,上层基本相信,下层基本不信。 就像关胜,心知刘观那里这么多宿将,拿下西夏确实不该是难事。 可是在小兵而言,怎么可能嘛! 汉人怎么可能打过西夏人? 殊不知眼下的兴庆府到瀚海之间,已经快一汉当五胡了…… 党项人毕竟是得用的,尤其是拿来给商队当护卫。 嵬名硕哥不敢在境内搞什么针对汉人的事,发生争端也都是拉偏架,可以说是小兵的话完全反过来,倒是正确无比。 关胜知道那不是什么西夏打过来了,在他的心里,则是在想另一桩事。 西夏藩兵? 他原本投身种师道,自然也是有覆灭西夏的大志向的! 对西夏党项人,当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如果说大宋只是武学断代,那党项人就已经是武学荒漠了。 现在的党项大将,只能依靠天赋异禀的选手来充当,根本没有什么武学宗师。 霍去病这么具有汉人色彩的将领,让他用这些党项人肯定会用,总不可能亲自指挥党项人吧? 关胜心中不由得开始想,其实如果只是党项人,普通宋军挡不住也正常。 也就是说,有可能霍去病暂时并不在这一处战场上,而是徐盛借来的藩兵骑兵? 这些关胜不怕啊! 原本的必死之地,反而有可能是自己获取功劳的宝贝地方? 这事搁在谁心里不激动啊?当然也怪不得关胜! 不过,还是要做一些预防的。 想到这里,他让军头扛上自己的大旗,然后亲自去找种师道领命出击驰道上的骑兵。 到时候自己装成普通宋军打扮,即便是霍去病在也是可以轻松逃过的吧? 同时,给种师道做了这件事,也可以视作是一种忠心的体现嘛! 毕竟种师道都要把自己作为传承人了,自己不做一些回馈,似乎也不太对。 当然,救出驰道上的宋军就是了,不能对刘贼的人赶尽杀绝。 如果有了克复五州之地的希望,种师道发癫了才会把这个机会给自己! 他去请命,种师道自无不准。 他对关胜很信任的,觉得以关胜的才能,不说稳压霍去病一头,逃跑总也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驰道上的赵化部本来就牵扯着很重要的事,关胜这一去,也算除了自己的这一块心病。 他再三交代,万一真碰上什么不得已的场景,以保全自己为上后,这才让关胜带着二百亲兵,以及泾阳城中抽调了五百骑出发。 八百骑,大约也是能当十万兵的配制了。 出城以后,关胜偃旗息鼓出战,第一战碰见的自然是一些藩兵轻骑。 这是霍去病用来隔断赵化与泾阳联络的先手,一昼夜间捕杀的信使至少也有三十多了! 现在关胜发现了对方,人数不多,还都是轻骑,立刻便疯狗一样追了上去! 总共十七个藩兵,一夜间还是往来奔追了许久的,现在能有什么战力? 很轻松的,关胜便全歼了这些人,并且全部枭首,挂在马脖子上! 这回头都是夸功的根据,如何能够不取? 拿下这些以后,他再度向北走,一路上杀了至少七伙藩兵。 共计二百三十人,除了有十五个藩骑逃掉了,剩下的二百一十五人全部被枭首计功了! 越打下来,关胜越觉得汉军骑兵的脆弱! 自己杀了这么多,现在宋军一方的折损不过就是三十多人,轻伤一百多。 如果藩兵都是这种水准,如果霍去病只有这种实力。 那好像也不需要多么担心啊! 至于西夏骑兵成千上万出没……没有见过这盛景的关胜很难想象。 总之,继续向前走,不免便见到一些溃兵。 这些溃兵大多都是宋军,已经被杀到一问三不知的程度了。 他们能够逃出霍去病包围圈的唯一原因就是,目标太小,不值得专门过去拦一拦。 也正是因此,他们并没有和重骑主力作战,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打败的。 眼下见了关胜的旗号,连忙过去跟都头汇报军情,只是说了一下自己这边输了而已。 关胜踱马过去以后,听了这话便直皱眉头。 这些溃兵到了这里,一丁点有用的消息都说不出来,只能说些耽误士气的话。 又听了一阵,干脆直接杀了,取下人头计功了事。 溃兵只有这么一点,即便遭遇了攻击,又能有多大事? 想来这些也是慌乱之中被杀散了,起了畏惧之心,便想直接逃回去算了。 这样的溃兵,本就是人尽可杀的。 以往大宋都是成军成军溃败,当然不方便执行军法。 对于这三五个人,关胜并没有那么多考虑。 杀了他们之后,继续向前走了没多远,便听见了厮杀吼声,以及一些催促声! 喊声震天!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会战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声音? 面色迅速变得不太好看的关胜放弃了直接往驰道上走的打算,环顾四周,指着一座山头,直接跑了过去。 说是山头,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小山包而已。 关胜他们走到一半时,便看见了这是多么庞大的战场! 驰道中间的一段路径被彻底封堵,宋军在那里安营扎寨一般死守,周遭则是数不尽的骑兵围攻! 不断移动的骑兵就像磨盘一样,反复碾压中间的宋军,时不时撕开一个豁口,便是许多惨叫声! 最恐怖的是,他们这样直奔小山包,似乎惹来了某支骑兵的注意! 一个骑将打扮的人,缓缓跑了过来,似乎是带着疑问! 第113章 不投降我就都鲨了! 关胜明白,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霍去病。 哪有那么凑巧,偏偏霍去病也打扮成一个寻常骑将,然后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明白这个道理,关胜心中虽然对这片战场已经有所敬畏,但并不害怕迎面而来的骑将。 “你是哪部官兵,谁统领?” 那骑将走到大约三十多步的距离,拉下面甲,吐出一口浓重蒙古味的话。 是个藩兵。 关胜心中一动,然后越过打着自己旗子的都头,往前一走,嘴里小声嘟哝了句什么。 那蒙古兵并没有听清,还以为是自己汉话不行,侧着耳朵继续往前几步。 关胜趁此良机,骤然出手,试图一刀劈下来对方的脑袋! 赵化的这些兵马肯定是救不成了,能多拿一个脑袋积攒一下战功即可,不需要在这里冒着危险苦战。 说实话,若非这个蒙古骑将突然看见自己,自己也不至于要杀了对方。 现在已经被发现了,偷溜的话,这厮喊上一嗓子,自己还能逃得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刀没能劈死这个蒙古人! 关胜手刚抬起,蒙古骑将就猛地一躲,大刀擦肩而过,一刀劈断了半条胳膊,但是并没有砍死他! 仔细一看,这蒙古人竟然有些武学一般! “糟了!” 关胜心中怒骂一声,连忙继续挥刀要砍死面前的人。 这八成是一个跟着汉人学习了些武艺的蒙古人,大约有个七品境界。 七品武者,本来也捱不住关胜一刀。 可偏偏关胜一直注意着周遭情况,并没有专心致志地挥动这一刀。 总而言之,种种巧合之下,这个蒙古骑将喊了起来! “有宋军!” 一声叽里咕噜的蒙古语,远处立刻有几双眼睛看了过来,看见了人头腾空的这一幕! 这下这伙骑兵彻底被发现了! 远处正在寻找最佳入阵时机的霍去病突然一回头,看向这边的喧闹,然后抬手指了指关胜的那面旗子。 “关?这个就是徐盛徐统制说的那个胜他一筹的武将?” 身侧的副将亲兵纷纷看了过去,然后点起了头。 宋军当中能有几个姓关的统制,姓关,又是骑兵,更被发来做眼下这些宋军的救援。 即便不是他,这也是八九不离十。 只见几十蒙古藩兵追过去后,关胜一伙一溜烟便开始跑,也彻底引动了霍去病。 “呵呵,他都不往前来,本来还想在这里替徐将军报了仇的。” 霍去病轻笑一声,驭动自己的马匹,顺手接过了旁人递来的长枪。 “你们继续执行原有军略,我去会一会这个关将军,看看其人到底如何!” 霍去病只带了二十人,便向着关胜追了过去。 他不在乎关胜到底多强,反正没他自己强。 带着二十人也是为了方便看俘虏,像这样没什么战意的骑兵,仅他一人,大概也足够追着跑了。 关胜那边,逃开了不到二里地,便看见身后追着几十个蒙古人,以及另一边的几个汉人。 那些汉人一看便不简单,他迅速便意识到,霍去病应该就身在其中! 最当头的那个,身穿暗金色的精锻轻甲,肩挂红披风,手持长枪,生怕别人不去打他一样。 没有远超常人的战力,谁敢这副打扮? 穿着普通士兵战甲的关胜心急如焚,现在只期盼霍去病部没有那个俘虏全军的实力,能让自己顺利地逃出去! 他还有要事要做呢!他要防备关中强贼!要做经略使呢! 岂能死在这里? 梦想终归是梦想,即便关胜再做这般幻想,终究架不住霍去病的战马比他们普遍的战马高一头,速度也快上许多的事实。 那一顶红披风冲入阵中的时候,就好像突然掀起了一阵风暴一般! 长枪舞动,周围士兵但凡是碰到了的,无不被扫飞出去或扫在地上! 若是运气不好碰到枪刃枪尖,那就完全没有活口了! 满脸兴奋的年轻人向着那面“关”字大旗便冲了过来,途中还不忘高喊一句: “只诛首恶关胜,旁人不问!” 首恶一词都用上了,真不知道到底你们是造反的,还是我们是造反的! 关胜心中不忿,却丝毫不敢回话,只是逃跑。 拄着军旗的都头不干了! 他原以为关胜只是让自己代他带着旗子,而且中军大将的位置更安全,并且关胜要突出杀将,才接受这个任务的。 哪里能想到,这竟然是让自己做替死鬼的手段?! 因此,他也连忙摘了头盔,喊着:“关将军!关统制!我不是关胜”之类的话。 可惜作用不大。 霍去病哪里会管这个,匹马单枪硬是杀得宋军无一人敢当,硬生生给他露出了一个直通腹心的通道! 远远地看见“关”字大旗下的人,霍去病爽朗地笑了起来。 都头心中愈加焦急,大声喊着:“天王,我不是关胜啊!我不是啊!” 霍去病轻哼一声,很是看不起对方,拍马前进间一枪挑来一个宋军的长枪,当做标枪直接扔了出去! 枪身摇晃间,隐隐有风雷攒动一般,直接将都头的上半身砸碎了一些! 碎肉血液在空中弥散,都头面带着愤懑倒下,马匹嘶鸣着跑走! 旁边举旗的也不敢再碰了,连滚带爬地落马到泥地里,往一旁跑走,旗子掉落下来,沾染了污黑。 “果然不是……” 霍去病一愣,旋即有些不满。 竟然真的不是! 那关胜跑到哪里去了?还能让别人打着他的旗子来做事吗? 天底下谁会被你吓到还是怎么回事? 想到最后,霍都统也想不明白,只好叹了口气,要求所有想投降的立刻下马跪地。 不想投降的,他就要动手了! 大队宋军立刻以他为中心,开始下马跪倒,等着汉军来受降。 霍去病很满意,看来看去,竟然还看见一个逃跑的! 嚯,这个倒是够壮实的! 霍去病来了兴趣,迅速催马赶往,手中长枪扬起。 关胜当然不可能乖乖受降! 霍去病肯定不会杀他,可是他逃得了徐盛这一关? 投降的话就死定了,惟有逃跑出去还有一丝生机! 他闷着头向前跑,无论是什么声音什么动静都不管,只是为了逃出来自己这一条活命! 可是情况比他想得糟糕,某个独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完全到了自己身后一般。 关胜突然毛骨悚然,连抬刀的冲动都没有,回头就喊道:“我愿降,我愿降……” “噗嗤”! 霍去病一枪轻松了解了面前的这一个士兵,哼了一声,转身便回。 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呢,说了不投降就杀,还能饶了你不成? 第114章 永乐求助 赵化部最终还是全军覆没了,大部投降,主将自刎。 他的枪阵终究没有架得住霍去病轻骑的高强度试探,加上宋军步兵自己破坏枪阵,这寨子终究没能扎起来。 长安方向,种师道的兵力,至少已经折损了一半了! 他看中的是徐盛先发露出来的破绽,徐盛看上的却是种师道拿来吃掉自己破绽的兵力。 这一战打到现在,完全可以说一句“宋军大败”了。 不过,令霍去病和徐盛都思绪复杂的是,到最后也没找到关胜到底在哪里。 就连关胜本部亲兵,后来都没认出来,只知道他是假扮小兵在军中来着。 两人找了半天没有办法,只能唏嘘感慨,或许是乱战之中不晓得死在那里了吧。 彻底将固北镇一线完全稳固,散开轻骑充斥在各防线之间充当耳目和卫军以后,长安周遭算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至少泾阳北部,已经是完全没有任何遮蔽了。 拿下泾阳以后,不论是要破咸阳渡河攻长安,还是接连打通渭桥灞桥之后包围那个超大城市,都是行得通的。 这里是战国时称霸一时的秦国发源之处,后代无数王朝都曾在此定都,说是天大功劳也不为过。 徐盛本是作为防御统制派来的,若是直接拿下长安,恐怕功劳能够直升都统! 可是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力量打到这里,翻车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只能更加稳妥得来。 再加上折克求已经被打败了,眼下刘观腾出手来了,长安一事没必要那么急。 他们只是将赵化和关胜曹功等全军覆没的消息给了种师道,并且以胜者姿态,给了种师道一个机会。 此时投降,还可以为官! 若是非要顽抗下去,那就是要杀头的罪名了! 种师道除了嗟叹,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能够做事的关胜没了,他自己也只能写信给陛下,请求固守潼关,同时调强人守汉中。 最好还是能让童贯去秦地,与刘观进行一次战略决战,摧毁对方的力量。 不然,国朝覆亡,只在朝夕之间了。 他的话或许有几分鸟道理,可是太过于强调危机,令官家心忧至极。 甚至想要让童贯放弃已经被打散主力的方腊,全神贯注地来打刘观。 不过,这种混账操作终究是没成了的。 不仅是蔡京反对,就是蔡攸也不能认同这种做法! 童贯好不容易攻下杭州和江宁,正是要好好捞一笔犒劳将士们的时候,哪能这样让他们回来? 不怕西军发生哗变吗? 那边既然是不能动的,中原兵又要集合起来打算会金攻辽,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种师道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与此不同的是,西庆宫中,刘观拿到了徐盛和霍去病的联名请战文书。 眼下折克求已定,正是攻略长安的大好时机,不容错过! 刘观对此当然是大有兴趣,立刻便要准备出发。 只是,在出发前还有几桩政务要处理。 当然没有折克求什么事,这位折家将种完全不够刘某人注意一眼的,确认抓捕以后直接扔牢里了。 现在没什么必杀的罪名,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一天两碗饭罢了,养个他还是轻松的。 主要的事务,第一个就是辽国派人来了。 辽国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心腹大患金国,可是搅屎棍的思维模式始终未变。 眼看着刘观的汉国渐立,西夏又不争气被一波偷了,立刻便有了培养新傀儡国的意图。 这次派来的使者便是,听说是辽国汉人内的大家族高家的子嗣,名叫高信荣。 高信荣到定安就带着一股天朝上国来人的派头,恨不得当街砍两个人壮一壮声势一般。 刘观就看不惯这个,连夜让来俊臣从环州调来一个干将,好好调理调理这位辽国使臣。 算算日子,也调理八九天了,是时候见一面了。 除却这位以外,还有一个稀罕的。 方腊竟然派了人来,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匪号“尚书”的王寅。 这位老哥来的时候是想求汉王出奇兵入中原,以拉扯即将攻破杭州的童贯。 不过,他的任务目标没来多久就落空了,杭州城破了。 现在他又转为希望刘观能够帮方腊一把,并且承诺天下太平以后愿意做刘观手下的鹰犬。 当然,鹰犬指的是王寅,方腊好歹也是要封王的级别。 凭心而论,对于方腊刘观还真有那么一点好感。 不论是打算均分土地,还是要依法治地,都是很先进的思路,只是在这个年代搞不通。 算是可以拉拢的一支力量。 可是,能拉拢归能拉拢,让刘观就凭借这点好感便派一些骑兵不顾死活地往南方去,那是做梦。 他所能做的,就是谴责大宋,支援一些粮食武器,并且在攻破长安以后,可以试着派一些人去广西,帮着方腊守住起家之地。 做到这些,刘某人自认也是仁至义尽了! 王寅很是不愿意,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一开始方腊给他的条件其实是两分天下,一南一北来着。 可是他亲眼见过刘观麾下的强大以后,平分天下的话就没有再说过了。 不可能的! 这般强大的兵马,比童贯都要超出数倍! 现在的永乐王朝还在为了童贯头疼到没办法呢! 为了确保刘观到时候能够出兵,王寅现在也只能先为刘观做事,而不能先行返回南方,协助方腊。 这一日,一起会见高信荣的,除了狄仁杰韩忠辅便是他了。 第115章 恐吓辽使 辽国和兄弟之国大宋、西夏其实都差不多。 立国至今,三国除了自己内部菜鸡互啄,确实很少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战争发生。 久而久之,烂是一样的烂。 若非要说个区别,大概就是辽国毕竟控制河北山西,国家军力还稍微强大一点。 因此,高信荣一开始是作为上国天使而来的,至少他自己这样以为。 什么敢自称为汉的国家,连你们大宋都只能俯首称臣,侥幸打败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西夏,有什么可值得吹捧的吗? 顺带一提,西夏的半死不活就是被辽国搅屎棍搅和出来的。 一到来此地,高信荣就被上了一课。 刑讯逼供历来都是各种刑事高手的拿手好戏,突出一个什么事都能让你认下。 高信荣就这样被强行逼供了一旬光景,最痛苦的是这群人只是逼供,具体什么也不要! 他们只问“说不说”,从来不说要让自己说什么?! 你这样我如何折服啊! 在痛苦和黑暗中,高信荣渐渐变得极为谦卑。 今天被带出来时狱卒给他穿衣服,还得了两句谢谢呢! 走过一片风景不错的园子,高信荣被带到一个亭子旁,亭子里坐着一个人,站着三个。 他刚要拱手行礼,突然听见左侧书生一样的人喊了句“外臣面见汉王,如何不跪”? 颤抖一下,高信荣扑通跪在地上,重重地一磕头。 “外臣高信荣,叩见汉王!” 刘观笑着瞥了韩忠辅一眼,好你个宋人,倒来这里显摆见辽臣的威风了。 毕竟辽国一直是父兄之国,在大宋朝堂上哪有跪拜的? “起来回话。” 刘观随便一抬手,微微后仰,“听说你初到定安,做了些不法事?” 高信荣心中仓惶不已,连忙解释道:“外臣误以为汉王所持国仍是宋国一般无礼,才有此举……” “宋国无礼,这么说,你原来是宋国人?” “……外臣,外臣不是。” “你既不是宋国人,怎能说无礼行为是误以为在宋国?你是哪国人?” 三言两语之间,诛心之论便砸到脑袋上了。 高信荣哪能回答这种问题?这种话要是真说了,回辽国不得被骂死! 不,甚至被打死! “汉王,外臣不知汉王欲要听什么……” 刘观一皱眉,声音阴冷了下来。 “怎么?连自己是哪个国家的都不知道?如此说来,你岂不是个什么世外之人?” “外臣不敢,外臣出身大辽高氏……” “哦,辽国人。” 刘观点了点头,指着一旁做记录的舍人,“好好记上,他说他是辽国人,蛮夷惯了。” “我……” 高信荣彻底低下头了,合着面前的这位汉王跟之前折磨自己的人一个路数。 这个新生的汉国,别说和大宋一样珍视辽国了,对辽国恐怕是五分的仇恨,十分的看不起才对! “好吧,蛮夷之国的使者,你想做什么?” 高信荣咽了口唾沫,终归还是有一丝为国家计的尊严,声音高亢道: “汉王如此羞辱大辽,难道不怕我国明日便陈兵百万吗?” “若是阿保机说陈兵百万,大约我还会怕一下,耶律延禧的话,还是算了吧。” 刘观嗤笑一声,道:“东北边一个小小的金,你们已经打了多长时间? “现在吹嘘什么陈兵百万,真以为谁怕你们呢?” 狄仁杰见刘观说完了,连忙出来堵嘴,开口道:“高使节总不是来说狠话的吧,有何国事,还请直言。” 高信荣被羞辱一顿,偏偏又找不到还嘴的机会,一时更加胸闷气短。 “我受国主命,前来与汉王定兄弟盟国协约,汉王称臣于大辽,定然……” “定你个头!” 刘观直接没绷住骂了一句,“我就猜你们辽国人没啥好话,果然如此。 “我堂堂中正华人,为何要和你们蛮夷签订什么兄弟盟国约定?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说完,刘观直接招呼了一下,喊道:“找匹快马,给他送到大同府,扔到那里便走! “你也别傲气,回去通报辽国帝王,明日我便约了宋国一同出战,不犁庭扫穴,我就……” 高信荣的心如坠冰窟,完蛋! 这下名誉上的外交事故,要变成实质上的外交事故了。 天晓得这个刘观怎么这么讨厌大辽,就听一听名字,恨不得就要打过去? 他还待张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嗬嗬”的声音。 好在,狄仁杰终于还是替他解围了一句。 “殿下息怒,此人虽然出身卑劣,来处脏恶,但毕竟是大国之事,还是要慎重些。 “况且殿下向来仁德,这般放他回去,岂不是要连累一家一姓去死……” 刘观面具不忍,在高信荣哀求的眼神中,还是给了个回还的余地。 “既然有人为你求情,我便给你这野狗一个活命的机会! “回去以后,告诉蛮夷国君,既然要定亲谊,我为汉,其为胡,当然是父子关系!辽当以我汉家正统为父!” “汉王殿下言之有理,只是每年岁……” “既然认作父国,岁币便不能少!” 刘观直接认下了辽国应该给岁币,伸手一挥,狄仁杰会意递出一张纸条。 “上面的金银绢布都是宋国给的数目,别糊弄事,敢有糊弄,明日就发兵,和金宋一起打到燕京去!” 高信荣有些发愣了。 他原以为,刘观只是要个名分,因为辽宋之间,大宋也做过父兄。 虽然是大宋做什么,哪一方就要给岁币便是了…… 怎么刘观既要认一个高位,还直言不讳地索要岁币呢? “听清了没有?!” 刘观见他没有反应,突然吼了一声,吓得高信荣颤抖不停! “听,听清了,只是殿下,我国……” “你只管传话,其他事情不要管。” 刘观摆了摆手,笑道:“总之就是一句话,辽国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就是趁火打劫,不服只管试一试。 “滚吧!” 高信荣被身旁卫士拉扯着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失魂落魄。 第116章 亲征 “怀英,你说咱们这一出,会有什么效果吗?” 等到辽国使节走远了,刘观这才悠悠问道。 “殿下,必然是有些用处的。” 狄仁杰微微一笑,“辽国蛮横惯了,殿下若是不以这般蛮横模样相对,必然招致轻视。 “况且,殿下不是已经知道,辽国必败了吗?” “不错,辽金一战,辽国没有什么嬴的可能,即便是用上常胜军八营都没用。” 刘观直接点头。 辽国已经渐渐走到护步达冈的那一步了,而那也将是它迅速下滑的起点。 八十万打两万被打败,之后也就成了嗟尔辽国了。 “既然辽国将要出大乱,这时候不浑水摸鱼,岂不是天予而不取?” 狄仁杰心中不是很有底,不过自家汉王到底不是平凡人。 预知未来并非不可能的吧…… “这话倒也是,老天爷送到嘴边的好处不吃,这不得遭报应?” 刘观伸了个懒腰,开口道:“行了,此事已经结了,那就说一说种师道吧。 “王尚书等急了吧?” 王寅即便心中再焦急,又哪敢催促,只能连连道“不是”。 “长安原本军镇军寨众多,可是徐统制既然靠着种师道不知霍都统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拿下诸多军镇,泾阳近在咫尺,反倒好打了许多。” 韩忠辅见是自己所擅长的军务领域,连忙开口。 “此次打下长安,殿下可是要迁过去?” 狄仁杰半开玩笑的直接开始规划战后的事了。 “虽然宋军向来很弱,但是种师道确实有几分安排的能耐在,暂且还是要专心对敌。” 刘观一句话将话题拉了回来,又道:“这次还是派李都统去?” “殿下说下了那般豪言,即便是辽国再卑弱,终归还是要有一战。” 韩忠辅和狄仁杰都苦笑一下,韩忠辅又道:“盐州地界单靠那些党项人是守不住的,恐怕还要劳烦李都统。 “不过,蒙古倒是可以联系一下,西蒙古部应该很乐意劫掠一番,甚至趁机和东蒙古部沟通上也未必。” 刘观很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这关系到能否拿到辽国的供奉。 “那就先这样安排,长安方面,不行的话就由我亲征!” 他爽朗一笑:“猛将如云,军心似铁,小小种师道,有什么可怕的?” “殿下说的是,而且此战,您亲征最为合适。” 韩忠辅先捧了一句,又道:“前唐以来,长安一直作为天下之最,若是其他人取了这城池,泼天之功,也不好消受啊。” “诶,咱们这里不需要讲究这个。” 刘观摆了摆手:“有什么功劳不能奖励的?官职之外还有钱财,还可以实封海外土地,你心思不要太大宋了!” 韩忠辅连忙自责两句,亭中笑了起来。 汉王“御驾亲征”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单是先锋大将,便有龙且冉闵两人,常遇春定彦平则跟着李靖扫北去了。 在旁协助的,还有窦建德的兵马,共计一万七千正兵,加上征发农夫,也有四万人了。 这般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固北镇,吓得泾阳守军惊慌失措至极。 如果不是因为种师道还在城中,大家都相信他老人家是要守下去的,恐怕早就溃逃了! 徐盛和霍去病纷纷过来见礼,并且通报了一下眼下的状况。 这些日子种师道的实际统治范围还在不断收缩,一些孤悬在外的军堡军镇也积攒了足够的军粮,打算顽抗! 仗打到这个地步,要想出奇制胜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似乎只有堂堂正正攻城一条路可走。 亦或者就是拿着种师道的脑袋,去挨个劝降。 不过,无论如何,泾阳都是掌中之物的。 这地方实在是暴露得太多了,全军多个方向进攻,又有多位猛将可以先登,绝对守不住。 这又不是方圆几十里的长安城! 种师道也察觉到了这种恐惧的气氛,再三思索之后,仍然是选择留了下来。 长安自有守将,即便是自己死在前面也不会直接献城。 自己在泾阳,才能最大程度地指引这里的守军坚守,拖延时间。 至于自己这脑袋带给守城的危险,种师道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 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他就会放火自尽,不给贼军留下这一具尸体。 汉军一方,刘观也在思索破敌之策。 有些办法用惯了就想多用几次,例如常遇春上次做内应。 泾阳城也是如此,城池牢固,不顾士兵生死的话,三五天大概也就打下来了。 可是接下来呢?以一场发泄式的屠城作为收尾? 种师道这种完全不同的混蛋行为,也确实令人又爱又恨。 单从忠良二字来看,无可指责。 可是他毕竟是为了一个行将就木,腐朽无比的大宋做的这些事情,就不禁令人有些不满了。 他将派人做内应的事直接摆在桌面上,告诉了众位统制和将领。 霍去病和徐盛很赞同这个方案,可是他们两个都是露过脸的,做不了这种事。 种师道还是收拢了许多宋军溃兵的,搞不好就有几个人看见过两个人的长相。 而且,上次常遇春的招式也不能再用了。 种师道不是傻子,折克求的经历更是已经被通报给宋军各部,胡乱接受什么人作为重将是不可能的了。 倒是可以借用宋军溃兵的名头,让龙且和冉闵爬上去! 说到便做,刘观当天便派两人,一人去夺一个军堡。 再让霍去病安排一些轻骑,追着那些溃兵逃到泾阳城下。 在途中时,再让龙且冉闵带着精锐化妆掺和进去,一起在泾阳城下求救。 汉军不曾全天候攻城,即便是种师道三令五申不许让任何人进城,可是士兵之间毕竟关系复杂。 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扔一个篮子下来,救自己的老乡一命的。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一夜时间都没有挨过去,龙且和冉闵便都已经登上城池,掺和进宋军当中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两个人的任务。 刘观给的详细目标只有两个,其一是趁汉军攻城时破门。 其次就是,一定要活捉种师道! 第117章 咱们投了! “你们暂且都在这里住着!” 一个宋军士卒推开院门,露出一片有些荒芜的院子。 “经略说了,你们这群人当中怕不是有贼军的细作,这些天绝对不能出去! “你们也放心,经略让每天会供食两餐,只是没有兵员吃得好,不过谁让你们打了败仗呢?” 士卒嘴里嘲笑着,眼看着三四百颓唐的士兵挨个进了院子,开始寻找住处,冷哼一声关门落锁。 若不是这群人无能,自己现在也不至于沦落为困守孤城的地步! 被关进院子的龙且冉闵对视一眼,并不意外,迅速找了个干净些的地带,就这样待下了。 在固北镇的时候就曾经讨论过进城以后的情况了。 所幸种师道对士卒基层的掌握还没有那么精细,不然重新划分什伍编入军队,那才是大难题。 现在这荒废宅子里扔三五百溃兵,用不了多长时间,只要开战了,立刻就等同于没了管理。 “龙将军怎样打算?今夜咱们出去看一看各处什么样子?” 让几个弟兄上前把那些占据了这干燥屋子的宋军丢出去,两人进去找了桌椅坐下。 这群溃兵当中,他们以及各自的亲兵精锐就是混世魔王一般了。 “种师道这样安排溃兵,晚上想必也有宵禁和查夜,今晚出去?安稳不?” 年轻英武的龙且和颔下已经有须的冉闵不是一个流派,英勇之余睿智不减。 “安稳不安稳有什么区别?咱们联手,城中哪里去不得?” 龙且轻笑一声,道:“冉兄,咱们的目的是要活捉种师道,打开泾阳城门。 “到处乱杀是轻松,可是真这样打起来,种师道老儿万一自焚了怎么办? “城中大街上都在传呢,说种相爷现在每天都睡在煤油木材屋旁边,随时起了战事,大军入城,他就要点火了。” 冉闵有些泄气,“要说种师道这厮也真是烦人,文人倒真有几分骨气。 “龙将军,你说咱们怎么办?” 龙且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眼眸明亮。 “要我说,反正这院子里这么多溃兵,与其咱们慢慢摸索,不如直接挑拨他们闹腾起来,先把城里搞乱了,再行事。” “你是说,让这些人在城中乱起来,咱们火中取栗?” 冉闵也思索了起来,并且觉得这办法好像行得通。 什么样的情况下种师道不会去自杀,反而会露面? 那就是城防未破,但是城中出乱子的情况。 若是城中内讧,种师道不出来安抚是不可能的。 他只要出来,就是给了两人机会! 别说还有几十军士做辅助,哪怕只有他们两个,生擒种师道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要破城,还需要军士帮助罢了! “可是,这般祸害城内,是不是不太好?” 冉闵民族情绪很强,如果这是西夏人或者辽国的城池,他直接就开始做了。 偏偏泾阳是汉人城池,不禁令他有些迟疑。 “冉兄,这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龙且正色道:“泾阳多一日困守,不论是城中饿死百姓,还是被军士欺负的百姓,甚至是进城后咱们自己人的侵袭,都是要增加的! “眼下为了破城,这笔债本就应该记在种师道头上!” 冉闵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那张须发粗壮的脸终归是点了点。 “道理确实如此,那就开始吧!” 龙且见冉闵同意了自己的方法,立刻便安排下面的军士,去把宋军当中管事的都给带来。 宋军溃兵同样是按照自己相熟的编制,队将集结在一起。 四百多人,是有分为八九伙的! 龙且和冉闵把其他几伙的头脑全部叫到了房间里,然后开始大肆抱怨,并且诓骗大家一些事情。 “我刚才给外面的看守使了钱,听他们说,经略觉得咱们里面有贼军的细作,要把咱们二十个二十个杀头啊!” 被扔到这里来的宋军本就对种师道有些失去信任,一听这话,至少一多半的军头心里开始犯嘀咕。 他们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溃败是什么无能的表现,对面太强了! 骑兵反复碾压的战术,他们根本就受不住! 现在听了龙且冉闵的蛊惑,心中对此立即便信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真说在城中鼓噪闹事,他们又不敢。 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啊! 龙且见有两人还在沉着思考,其他人都已经被吓唬得差不多了,连忙和冉闵对了个眼神。 冉闵迅速会意,连忙将那两人叫了出去,没再进来。 “诸位,我便实话同大家说了吧。” 龙且见有脑子的出去了,也就开始“诚恳”地蛊惑。 “我们在外面,其实已经听了汉军那边劝降的条件。 “每个人过去,不能当兵的,一个男丁四亩地耕种,夏粮秋粮也就征收两成,偶尔减一减,直接就是一成! “那边徭役都是官府出钱的,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还有能亩产十五石的粮食,种子官府都愿意借出来! “若是可以当兵的,六亩田,官府雇人耕种,收成直接给到手里不说,还有军功授田,军功授官! “这是多大的福祉啊,干嘛非要跟种师道这么一个信不过咱们的干?” 龙且的一番话,算是切中了大宋一方的痛点。 大宋依赖军士维护国家,却又对军士极尽羞辱和轻视。 一个平民百姓,多半要叫士兵贼配军,并且当面害怕,背后看不起。 这样的社会氛围下,怎么期待宋军能百战成钢? 又能怎么众志成城? 听了龙且的话,这群人立刻都脸红脖子粗的,似乎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到汉军中“建功立业”的场景了。 这么想来,造反似乎也挺合算的! 尤其是跟着已经成了气候的义军造反! 现在汉军可了不得嘞,连西夏都被打没了! 正值此时,冉闵带着血气走进屋里,坐下便骂: “龙将军,你说得果然不错! “那两个人是种经略安排进来的,目的就是找机会挑唆内斗,让咱们自己人先杀自己人,他们再轻松解决了有可能是汉军细作的溃兵。 “用心真是险恶!” 冉闵愤懑不平地往椅子上一坐,开口道:“在这里处处受困,明明是自己人的地方,却还不如城外舒坦! “要我说,反正也是溃兵了,不如直接反了,把城让给汉军算了!” 这一次并没有多少人反对冉闵,大多数人眼中都泛着“要做大事”的精明光芒! 第118章 乱城 说干就干,宋军溃兵们担心夜长梦多,冉闵龙且也担心有人反悔,便直接操练了起来! 还是龙且,先派人使钱让门外的看守买了酒肉,然后在里面大会英雄一般,让众人最后鼓了鼓胸中勇气! 人就是这样,一多半的决定都是气血上涌时胡乱做出来的,大半的人生都是在用冷静为一时汹涌找补。 就这样,宋军反了! 大家拿着板凳木棍,甚至是木柴门闩,推翻大门,涌了出去! 种师道虽然对这里安排了人防备,但是谁能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汉军派来的强者? 要说种师道,真的算是尽心尽责了! 在城防如此严峻的时刻,还是抽出来八百人,分别固守宅子各处。 八百人都是有武器的,对付三四百赤手空拳的人,哪怕是汉军,也能打得过! 关键在于,种师道也不相信刘观能有那么多超强武将! 他这里找到一个关胜已经是耗尽心思了,刘观那里已经有了霍去病,常遇春,定彦平,窦建德,徐盛…… 这些挂过名号的,他还专门找人在溃兵里认了认,确认没有或者长得像的! 谁能想到,有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先锋,也是如此强大的武者? 两个三品武者带头,身后的几百溃兵打出了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轻松便冲出了宋军的包围! 到了外面,龙且和冉闵交代这些溃兵喊汉军已经入城,城破了,来搅混水。 情况不乱起来,怎么让种师道调度? 另一方面,他们自己则穿着宋军的衣服,到底传播消息。 “汉军没有进城,是昨天进城的溃兵哗变了。” 各种消息胡乱传播,更加加剧了城中的混乱! 若非两个人没有什么传递军令的信物和密语,恐怕现在已经要开始调兵行动了。 城中喧嚣一起,原本监视宵禁的兵丁便彻底失去了作用。 哪里都是人,总不能真的执行种师道的方略,见人就杀吧? 若是真那样做了,即便种师道再表扬,事后也少不了平息民怨一刀砍了的结局! 宵禁便就这样化作了一纸空文! 却说城中种师道府上,忙碌了一天的老头刚在自己的新房间睡下,立刻便听见了城中“汉军入城了”的话。 瞬间他便惊醒了,却也没有直接让人放火。 心中如何能不迟疑?有那么快吗? 下午的时候还只是围城,顶多是派一些弓箭娴熟的人压一压城头,晚上就直接入城了? 四面安排的城防,都是空谈不成? 那些士兵,全部反叛了不成? 他立刻穿上衣物,让人去打探消息。 在冉闵他们有心地传播消息之下,很快他们便打听到,只是入城的那些溃兵哗变了。 知道是这样,种师道心里安生了许多,连忙调度人手去监督城防,防止城外汉军看见这样子,再出什么招数。 越是这时候,越要防着一些汉军强攻! 旋即,他便亲自调动自己的两千直属兵马,城中平乱! 溃兵们只是三百多,胡乱搅和城中是做得到的,真正被军队打击,却是撑也撑不住。 都不用种师道前去,仅仅是附近的宋军和捕快,只要是克服了恐惧的,也能反杀许多! 只是,这些人带起来的乱子确实不小! 种师道跟一个救火队长一般,发现有士兵哗变,有百姓趁机烧杀抢夺,全部都派人去安定。 渐渐的,城中太平地界越来越多的同时,种师道身旁的人也越来越少。 直到剩下三百多人,他便不再分兵了,只是就地点选一些宋军,让他们去做事。 渐渐的,躁动的泾阳城也太平了下来,虽然城外的汉军不知为何,突然便开始了不计较生死的猛烈攻击。 问题不大,只要那些个武艺绝伦的不上来,能守得住。 种师道心里渐渐安稳了下来,路过一处混乱地段,救火之后,据说也抓住了带头的。 立即有人把那些为乱的人给带了过来,按在驾前! “尔等既是贼军细作,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斩首,传遍四门,今后不许再放任何一人进来!” 种师道简单一句,并没有什么详询的打算。 “经略,饶命啊!” 有一个队将硬生生昂起头来,“我们一开始没打算反为贼军,是几个武艺强横的将领硬逼的! “经略处置我们可以,只是经略会不会因为爱惜人才就放过他们?还希望经略持事公道!” 三言两语把自己主动作乱变成了被逼闹事,队将忐忑地跪着,只希望种师道为了几个还算能打的战将,连自己一同放过。 种师道行事向来讲究得很,若要放过,绝不可能只是放过其中某一个人。 谁料这句话一说出来,种师道直接愣住了。 他表情有些难看地骑马到几人面前,开口道:“那些武艺强横的将领,姓甚名谁,是谁部下?” 那队将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他并不知道啊! 仔细说来,自己好像只是当时被鼓动情绪,一时冲动跟着冲了出来爽了一把。 对那些人,除了知道他们投降了贼军以外,竟然一无所知! 种师道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招呼自己的人,要把两千多人召集到一起! 可惜时间已经晚了! 暗中搞了一些破坏的冉闵和龙且早就已经跟了过来,并且劫了一队骑兵,抢来了一些马匹! 眼看着事情已经要泄露了,两人都知道这便是机会了,并没有继续等候下去,直接便开始了这一途冲锋! 冉闵挥舞着抢来的大刀,龙且斜提一根铁矛,率众而来,倒真有几分令宋军闻风丧胆一样的感觉! 第119章 泾阳 仓促之间还来不及防御的宋军将士,只是惊呼一声,便被冉闵的大刀斩过,变作两段! 高品级武者的强大就是如此,面对不达到一定数量的普通士兵,那就是杀鸡一般。 有些人也想起了种师道之前让苦练的内容,掏出弓箭,开弓搭箭,夜色之中,却一时没有把握。 深夜之中,本来就晦暗不明,再加上几个人已经杀到了宋军中间。 此时不发箭,似乎才是最好的做法。 即便有几人射出去了,也很难说一箭射中那两个鏖战的人。 更多的是被宋军自己挡住,亦或者侥幸到两人身旁,然后被随意挡下来。 那样巨大的两个兵器,在两人手中使用起来却是那样的轻松写意,毫不费力一般。 “保护经略!” “集合!集合!” “不要顾忌自己人,用弓箭射他们!” 慌乱之中,还未研究明白到底要如何应对,冉闵和龙且便已经到了种师道身前不到三十步! 种师道面色阴晴不定,并没有连忙让周围军士杀自己,而是指挥若定。 这时候自杀了,才是白白给两人送上一颗人头和莫大军功! 得用火烧到别人认不出来,才能够维持住长安城防! 同时,这一战也让他知道刘观多喜欢用间! 如果还有机会,如果能够活下来…… 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任何一处有可能要和刘观作战的宋军! 在他的指挥下,宋军恢复了一点秩序,一层一层地铺了过来! 虽然这些士兵仍然是一招便要下马,极其幸运才能挨上第二招,可还是拖延了一些时间。 只是好景不长,当跟随两人的数十骑兵追来,宋军阵势晃动了起来,似乎就要被冲击溃散了一般。 种师道不得不开始后退,以腾挪出更多的空间给两方交战。 同时,他也迅速派人去找来各处援军,一起围剿这两个武将! 只是种师道向来不知,打仗的时候,除非早有安排,不然是不能退的,一步也不能退! 他自己稍微往后退了退,当然不是不敢战,而是要提供打仗的地方。 可是,在士兵看来,你这不就是打算跑了吗? 主将都打算跑了,自己还卖个什么命啊? 意思意思得了,一起跑才是正理! 就这样,几百宋军迅速崩溃,生怕落下自己一般,连忙跟上自己人。 龙且和冉闵大喜,手中武器更加利落迅捷,直杀得宋军败退! 种师道这一退之后,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事情,脸色顿时苍白不已! 他连忙大喊:“老夫就在这里,老夫哪里也不去! “贼军就那么一点人,回身作战者,老夫奖一万钱!” 种师道给的条件很好,可是战事正浓烈的时刻,有谁能冷静下来,听种师道一阵劝说,然后再鼓起勇气作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外明显不过了! 浩浩荡荡的宋军在前方开路,汉军更是轻松杀穿了军阵! 待到只剩下不到两匹马的身位,龙且给了冉闵一声信号,两人忽然奋战,仍有龙且快速越过十几个士卒,然后一铁矛将种师道打了下来! “给我拿了!” 龙且大喊一声,继续向前冲刺! 身后的汉军迅速扔出绳网子,把种师道罩住以后,随意一拉,种师道还没站起便扑通摔倒,根本做不了什么反抗! 老头刚才还拿出匕首打算自尽,可是被这绳网子一拖,匕首也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 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几次试图爬起来后,种师道彻底没了体力,只能随着绳网子在地上来回翻滚。 所幸龙且并没有拖死他的意图,追逐了一段时间以后,他让冉闵继续追逐,并且最好是驱使城中的预备队都动起来,这才把网子拉起,看了看里面的种师道。 此时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再加上种师道是披了轻甲过来的,这么一阵颠簸,除了额头一处伤口,别的地方倒也完好无损。 “种经略,如今还有何可说?” 龙且心知自己大功,狂喜不止,洋洋得意地问道。 “唉……” 种师道勉强站了起来,几次想冲过去撞士兵的兵器,只是被踢翻了几回,便只是坐在地上,叹息道: “败军之将,惟求一死而已。” “美得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龙且眉目冷了下来,哼道:“快把冉将军叫来,待会儿我们一起用种师道把北城门打开。” 种师道脸色一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且本来都要离开了,突然又转了回来,琢磨了下,让一旁士兵捏住种师道的脸颊,逼得他张开嘴巴。 然后,龙且拿枪尾轻轻一撞,一堆牙齿混合着血液掉到了地上。 “这样带回去,防止老东西待会儿喊什么不中听的话。” 种师道彻底绝望了,心如死灰。 他原本就是打算到城下高喊大家守住,由谁来负责守城。 可是,现在这也只能落空了。 嘴里面不知一时被砸出了多少伤口,更是有血液滴滴答答流落下来,触目惊心! 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如何喊得出来? 追逐出去的冉闵满大街撵着这些宋军跑,跑了一段距离以后他自己便停了下来,任由这些已经没了斗志的溃兵去冲垮一条又一条的防线。 找到龙且后,两人大概一商量,直接向北城而去。 到了城下,龙且和冉闵便开始驮着种师道到处走,到处劝降。 无非就是什么汉军已经从南门攻了进来,种经略已经被生擒了,泾阳已经被汉军占领了这一类的话。 其实,这些谎言很轻易就可以分别。 奈何经过城池内乱之后,城头守军本就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此时再亲眼见到这一幕,顿时心灰胆丧。 原本恶狠狠往下扔圆木,往下射箭的宋军都保守了起来,开始慢吞吞地消极应对。 待会儿说不定就要成为对方的阶下囚了,这时候还那么卖命干什么? 本就是连试探带解城中两员大将之围的攻城兵马立刻察觉到了城头攻势减缓,连汇报都不用,便直接按照预定的军略,开始总攻! 一时间,各处城墙都有汉军爬了上来,推打开几个宋军之后,拿着盾牌或者短刀守住云梯,等待身后汉军跟上! 随着城头上的汉军越来越多,渐渐的甚至开始有成建制的行伍开始在城头构筑自家进攻阵线。 主导这一场进攻的徐盛当机立断,自己也去攀爬云梯,冲到了城上。 到了这时,即便是其他几处城墙全不要了,把士兵都派到北墙上,也已经不管用了。 剩下的宋军迫于无奈,也只能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第120章 提督长安军务 “什么?泾阳没了?” 三日后,长安城中的提督崔源目瞪口呆,看着面前前来通报信息的汉军士卒。 这小兵满脸高傲地拿过劝降书以后,便坦然道:“我家汉王有言在先,从泾阳到长安,大军一共要走十二天。 “十二天之内,崔提督若是投降,自然还有封赏,若是不识时务,那便休怪汉王无情! “每多一天,届时崔提督就要在长安城中多做一日被旁人观瞧的人彘。 “崔提督在长安几代人经营的好名声,到底是继续好下去,还是以闹剧收尾,只在您自己了。” 崔源目瞪口呆,四面环视以后,怒道:“出去!给我出去!” 不过,他倒是没有说要杀了这军士一类的话。 在场众多文武更是被吓得胆寒,即便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虽然所有人都猜想到或许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汉军没有杀来的时候,大家都会幻想如果自己真到了生死之间要如何做,要怎样骄傲地辱骂汉军一番,然后焚城自尽。 可是事到临头,难免心生一种,或许没到那么绝望的时候呢的心情。 万一汉军对待百姓其实也很好呢? 烧死了,今年的新粮可就吃不到了。 明年的酒水也喝不到了。 自家埋在树底下的状元红,那些…… 仓促而来的消息将这份恐惧强压给满长安臣子,崔源连忙对兵丁交代一句:“彰显大国风范,不许待他严苛。” 最主要的还是,这实在太快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想到种师道就挡了这么一点时间,以至于殉国的念头,还没有完全建起来。 看着军士被押下去了,崔源环视一下,开口道:“诸位,事已至此了,议一下吧。” 立刻便有官员出列道:“崔大使,如今种经略兵败失守,长安已成孤城,再无其他支援可待。 “如此情形……反正在下是没有什么法子了。” 说了半天,终究是没有人愿意承担最早开口投降的大黑锅。 如果一条路走到黑,汉军可以统一天下,自然会留下明智的美名。 可是如果汉军被打败了呢? 到时候自己反复,还不得被骂死? 说不得要打成铜像,骂个一二千年! 众多人员在这里絮絮叨叨半天,终归说不出一句有用的。 崔源寻了个时机,直接自己走出厅堂,在院子里长吁短叹。 他能提督长安军务还是种师道的举荐,如今知道恩主下落不明,心里自然也是难受的。 与此同时,他也不免有些幻想。 种经略不会已经投敌了吧? 说实话,若是种师道已经投降了,他这里倒要好做许多。 毕竟种师道属于文官头脑,他都已经投降了,长安文官再怎么投敌,都是要算在他身上了。 现在种师道生死未卜,自己若是投降了,这罪过岂不是就要数到自己? 唉,果然当初就不该贪这点权…… 崔源一阵胡思乱想,至于如何防守城池,倒是真没有做什么准备。 亦或者说,大家心中已经对某个结果有了一种类似“命中注定”的既视感。 关中南北,谁敢违抗刘观的意愿? 就连秦凤道那些混账军士,都已经陆续投奔刘观了! “国家灭亡,又岂是我之罪啊。” 崔源正叹息间,下面军士立刻来回传消息。 “提督,种经略没有投降,也没有战死在泾阳。” 军士面色似乎有些纠结一般,“他被汉军活捉了!” “活!” 崔源有些惊讶一样,“他被活捉了?” “是,听说汉军用了什么细作,夜袭的时候把种经略活捉了,然后又逼迫士卒打开城门……” “细作?!” 崔源浑身一阵颤抖,突然谨慎问道:“府上这些日子可有来什么新人?” 军士哪里知道这个,还没等回话,崔源便又摇起头来: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我可不能丢了全家几代的声名。” 崔源犹豫至极,终于还是对军士道:“去汉军营中传句话,你可敢做?” 军士大喜,连忙道:“卑下敢不效死?” 他开心的主要原因,就是崔源的称呼。 崔源已经把称呼从贼军换做汉军,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某种倾向。 果然,崔源紧接着便道:“就告诉汉军刘王,崔源愿降,可是城中文武众多,心意不齐,希望刘王可以做出一些安排。” 军士连忙低头称是,旋即马不停蹄地去找马匹护卫,然后往泾阳而去。 在普通士卒心里,早就把这些情况给简单归结为“大宋大势已去”了。 接连丢土,接连败仗,宋军的士气军心都已经几乎没有了。 种师道,只不过是一记重击,彻底打消了长安城困守的勇气罢了。 军士单身上路,只用了七天便再次回到长安,只是脸色不是特别漂亮。 “刘王给了咱们解决办法,只是……” 军士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般。 “说啊,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崔源焦急道:“援兵?还是派了那个大将来为咱们撑腰?” “都不是……” 军士抬手,拿出一条字幅来。 “待我入城之日,未出城迎接者屠九族!” 就是这么一幅字,甚至可以说写得有些难看。 可是,没有任何人怀疑这字幅的效力! 崔源这下也释然了些。 虽然很不尊重,甚至有些轻蔑的感觉。 但不得不说,这一幅字是有用的。 至少长安城这么几位,真没谁有这个胆量! 第121章 北线 刘观给长安留守崔源规定的时间不短,但这也确实是他需要一段时间。 活捉种师道后,收拾泾阳城便用了四五天,以至于他见到这位大宋边军老经略都已经是破城五天后的事了。 几天的慌乱生涯,军士们还要提防种师道自杀,因此并没有给这老者什么好的住宿环境。 老头灰白的头发已经粘连成一缗一缗的,眼神颓丧,嘴巴也肿了起来,浑身有些发臭。 即便是送到刘观面前,仍旧是捆绑着的。 “听说种家几代都在关中任经略使,种老经略何必对我如此仇恨?” 刘观轻笑道:“关中诸百姓,可有谁反对我的吗?” 种师道本不想回答,可是上来就听刘观用天下大义说事,立刻不忿道: “刘逆,支持你的,无非只是一些黔首,无智不慧,无君无父的人! “你凭什么说关中诸百姓?” “莫非老经略眼中,士绅豪族才是百姓?农夫商人这些都是黔首?” “士农工商各有所序,你不善待士人,还以为自己能得什么好名誉吗?” 种师道更加不屑,甚至还有些高傲地抬起头来。 刘观摇了摇头,叹道:“本以为你还是个可用之人,没想到只是一个迂腐的忠臣。 “忠义倒是有几分可称道的,可是其他的处事方略,简直令人作呕! “传令下去,让徐盛好好待这老头,回头拿下长安城便将折克求一起押过来关起来攒起来,我倒要让他们看一看,百姓到底念他们,还是念我。” 军士称“是”之后,便迅速将种师道又推了下去。 倒是没人在乎他嘴里一直大声骂着的那些脏话。 不过,这当中难免也有些种师道挨了一枪的因素,他嘟嘟哝哝的一般人也听不清楚…… 才将他押下去,韩忠辅便快步走了进来,拿着新的军情,以及在开封府传来的消息。 自打开始造反,刘观就派了一些人去东京城,假借行商的名义,来回传一些邸报和市井消息。 赵宋时期,市井文化大肆发展,很多政治上的消息都开始下沉。 东京城的百姓,肚子里是真有料的。 派在那里一些人,了解一下最新的状况,也是军情的一部分,并且由韩忠辅负责。 毕竟,他对东京城的官僚和权力流向更加清楚。 “灞桥泾水都已经投降了,殿下这一战说是威震关中一点也不错。” 韩忠辅满脸笑意道:“先灭西夏,败折克求,活捉种师道,殿下声望已无人可比矣! “长安那边都已经要投降了,上午刚又来了信,说是崔源已经将殿下的话传达城中所有人了。” “崔源此人,以对手的角度很喜欢,若是真重用他,那就是自取灭亡之道。” 刘观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开口又道:“这些降官,之后如何处理最好?” “异地任职,降职再任,如果殿下不放心的话,回头交由来俊臣处理?” 韩忠辅也不知道刘观问的到底是什么个处理法,只能把所有处理办法都给了出来。 “交给来俊臣,这处理得未免太过了。” 刘观嘿嘿一笑道:“找一些权轻事小的官职,让他们任着吧。 “总之是不能再任教育一方的地方官,也绝对不能有兵权!” “殿下所言甚是。” 韩忠辅点头称是,转身便要去安排。 解决了这两件事,刘观也不回房间,直接在大厅中便睡了过去。 等到傍晚时分,外面再有了脚步声,他睁眼一看,却是一个信使,以及在廊外等待了许久的徐盛。 刘观轻轻一笑,连忙让两人都进来,伸了个懒腰,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徐盛此人擅军事,知进退,只是原本的他碰巧没生一个好时候,只能一直任地方卫戍司令。 现在倒好了,俨然已经成了自己到处挪动的铁壁。 “军务要紧吗?不要紧我先听他的。” 刘观指着信使询问徐盛道。 毕竟这信使是李靖那边派过来的,而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李靖现在应该已经在龙州附近,面临辽国大同的压力了。 “是一些杂务以及询问殿下何时出发的事,不比紧急军务,殿下还是先听李都统的事吧。” 徐盛也很知道轻重,并没有仗着自己就是此地指挥长官耍什么没必要的威风。 刘观点了点头,一指信使,拿到书信,同时开始问话。 却是高信荣回了辽国,耶律延禧听了刘观的条件,勃然大怒,与南院枢密使萧兀纳完全不同。 萧兀纳认为,辽东的完颜阿骨打已经成了心腹大患,处理掉这个事情以外,不可以再起兵戈,不如先逢迎一下。 可是,不论是耶律延禧还是宠臣北院枢密使萧奉先,全部认为这是折辱自己面子的事,应该趁早出击,直接打垮这个灭个西夏便以为自己了不得的“汉家正统”。 于是,萧奉先领了大同军六万,便去攻打龙州了。 也是他自己糊涂,这时候如果放弃攻打龙州,而是转从河东入陕西大肆劫掠,即便最后还是输,总归还是要捞回本的。 毕竟折克求死后,延安府已经全面落入汉军之手,还没有经营成功的,属于弱势地带。 偏偏萧奉先就要攻打最强大的一部分! 龙州地带已经是草原了,汉军的士卒大多都是步兵,在这里其实是很被动的。 而草原两部,忽儿扎胡思和合不勒在汉辽两家分出胜负以前,显然是没什么出手的意愿。 都只是在想趁着某一方失败以后痛打落水狗罢了。 因此,萧奉先完全没有将李靖的人放在眼里。 大军昼行夜息,完全没有什么兵法可言。 就是堂堂正正出击! 李靖面对这种敌人似乎也没什么妙计可施,只能让仅有的骑兵定彦平部偶尔做一些骚扰,困守龙州城。 萧奉先见此情况,更加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安然在龙州前安营扎寨,打算等待下雪天过去。 是的,在他到达龙州没有多长时间,天气更加冷了,直接下起鹅毛大雪来。 前方休息的萧奉先当然不会知道,汉军早已经将西夏彻底降服,甚至打造了类似雇佣兵一样的藩兵。 此时农事不忙,正是党项人大举投军,打算赚一点过冬钱粮的时候。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举道而降的秦凤道。 以及被编入罗艺部的两千宋军骑兵精锐和六千藩兵轻骑。 李靖的龙州城没有骑兵不假,可是放眼整个汉辽战场,汉军的骑兵可不在少数! 就在萧奉先歇息的雪夜,确定了萧奉先没有通过河东进入延安府地界的李靖已经下了军令,命罗艺从河东借道而出,轻骑袭扰大同府。 脱离了“仁义君王”的条框限制,李军神明显要狠得多! 他要求罗艺打大同,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一路上只做两件事。 一是尽量少杀人,二是尽量多烧粮,多烧各种军库。 此时刚入十月份没多久! 他要把萧奉先的六万大军全部困死在这个冬天里! 第122章 长安 “都统说殿下以仁义立国,心念慈悲,担心殿下不同意此方军略,故而并未事先言之,此为李都统布置兵事图册。” 泾阳城,信使简单地说了下北面战场上的事,然后给出了李靖的军事安排图。 刘观大为感动,哪里还会生气? 李靖李军神实在太好用了,简直令人感动。 直接将这种遭骂一辈子的事背在自己身上,成全刘观的名望。 当然,其中有几分自污的成分,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徐盛听了也是大为惭愧,心中觉得自己还是差李都统太多了。 原来是要这样做事的…… “李都统沉着谋事,我自然是信服的。” 刘观呵呵笑着,并没有当面打开图册,而是直接道:“回去时待我问候李都统,并且告诉他,我对他很有信心。 “有他这样的重臣,实在是国家之幸。” 反正也看不懂,干嘛不直接做个赞许呢? 信使听了连忙点头,旋即又拿着其他军报去和韩忠辅对接。 眼下韩忠辅担任的是类似处理军报的长官,即便是这东西已经在刘观这里通过了,还是要通报一声的。 等到他离开后,徐盛这才感慨道: “先前臣也曾觉得自己战功显赫,与李都统比起来,才能知道什么才叫当世名将。” “行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各有所长,各有所事,徐卿的工作也是重要的,你们都是国家重臣。” 刘观直接把这些事给盖过去,旋即才笑问道:“去长安城一路上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妥当了。” 徐盛连忙答道:“霍都统已经先发骑兵去接管灞桥,殿下将从灞桥往长安,六百四十骑做扈从,旗帜兵甲都已经准备齐全……” 在刘观看来,迁往长安只是搬个家而已,可在狄仁杰他们看来,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彰显自己武德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 他们精心研究了大宋属于火德,刘观要以汉代之,自然该兴水德玄色。 六百四十套乌黑铠甲,二十面黑色大旗,八十面黑色小旗,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就连进城时候的马匹毛色,都是特意安排的。 刘观让长安城的官员跪拜出迎,抖威风给天下看,就是目的之一。 眼下的汉地,仓库充盈,兵甲煊赫,正该是锐意进取的时候! 根据诸多文臣对大宋的了解,这一场进城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大宋就要割让讲和了。 方腊那边手尾还没有弄干净呢,这边两年时间搞出来一个千里大国来! 以大宋文武的德行,不割让土地以备战那就是被夺舍了。 不过,刘观倒是不能轻松大意。 关中之地自古就有龙兴一说,若是占据西夏,宋还可能有人掣肘,不让北伐。 若是占据关中,大宋但凡是个忠臣都会对这里提出源源不断的讨伐。 不然是要亡国的! 当然,若是刘观能和朝中重臣和大族世家勾兑勾兑…… 亡国就亡呗,自家都保存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过,在这一方面,刘观倒也有一个天生的弱点。 他把大面积的土地用作分给平民百姓和军功授田,固然打造了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可也失去了大多士大夫的支持。 毕竟此时代,士大夫还不会搞什么金融,大家都是靠土地赚钱的。 刘观这样做事,就是不希望他们大家继续赚下去,如何会有士大夫支持。 这同时也是刘观自己内部的问题,如果将来平定天下后迟迟得不到解决,最后也难免走上秦国的老路。 严苛治民,官逼民反。 不过,他比后世人可知道,现在搞商贸可赚得多了! 等到这一场仗打完了,他就要派霍去病去大概梳理一下丝绸之路,看看能不能再重新开启这贸易。 海陆并用,掠夺财富嘛,不丢人。 至于所谓梳理,自然不会真的是什么讲道理。 亦或者说,只对愿意讲道理的国家讲道理……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刘观接下来在行军中度过了十几天。 最终,于十二天最后一天的时候,他越过灞桥,乘上了自己的天子车驾,并且穿上了早就预备好了的冕服。 虽然以水德玄色为国家根本,可是毕竟是成大事的冕服,并没有采用纯黑的颜色,而是黄袍红带为主体,只在许多重要的细节之处,用了黑色。 俊郎青年乘坐八骏之车缓缓从长安城各路官员排出来的道路中过去,身后跟的则是六百多重骑。 至于长安的城防,早就已经被徐盛给掌控住了。 刘观身后,更有霍去病扈从,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霍都统虽然对打异族之外的事情兴趣都不大,总也不会一时头脑发昏对刘观做出什么来。 古老的长安城墙在刘观的眼中越来越大,这座城市自汉唐以来,就一直是这片大地的权力核心所在。 即便是在关中作用日渐稀薄的今天,它仍然象征着某种天赐的权力一般。 从进城的那一刻起,三国鼎立的格局变了一变,虽然仍然是三国鼎立。 只是原本的西夏转而变成了强化无数倍的大汉! 第123章 亲征潼关 新皇登基,自然是一股崭新气象。 整个陕甘宁地区所有官员都写了一封贺表,甚至就连在草原上吃西北风的李靖都忙里抽闲写了。 而他给刘观的贺礼,是对辽国的一场大胜! 罗艺没有打下整个大同府,可是多半个大同府的仓储军库被烧了个干净。 如今萧奉先身后几乎是义军各起,军中粮食军械短缺,就连袄子都不齐全! 这种环境下,某个雪夜李靖以步对骑,直接打出了辽军溃败的战绩。 步兵打骑兵,硬生生是给推回到辽国境内,这才罢休! 这一战之后,合不勒也不敢摇摆,连忙将“永远忠于大汉”的书信递来,并且承担了进入大同境内进攻辽国溃军的任务。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对辽国百姓的掠夺和争抢战利品的行为。 可是李靖并没有反对,上书请求同意以彻底拉拢东蒙古。 现在的辽国已经显露了自己强大外表下虚弱的本质,自己这边的实力越强,越能够得到好处。 至于会不会肥东蒙古的事情…… 李靖已经在联络忽儿扎胡思,打算趁东蒙古不备来一波大的了。 蛮夷向来畏威而不怀德,他们才不在乎跟着大汉会有多少好处。 即便是刘观给合不勒再多的东西,他也只会以为这是他应得的。 只要让他们见证一下毁灭的可能性,他们才知道得到大汉的一条狗链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刚好霍去病这里也没了战事嘛…… 至于征辽军团的战利品,则是要辽国赔款的。 暂时刘观并没有打算割辽国一片地,反正它也活不下去了,等辽国败亡之后自助就是了。 可是赔款金银,这些还是要的。 这才是士兵肯当兵的原生意义! 西庆宫的一应臣属都迅速赶到了长安,并且挨个换了牌匾。 首先是狄仁杰,论功劳,论资历,他似乎都应该是中书门下的平章才对。 可是,刘观吸取了大宋几代强悍文臣的经验,只在中书门下设立了参知政事一职,并且可以由多人担任。 只有在他自己亲征的时候,才会临时选出一位参知政事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重任,成为公相。 不过眼下的参知政事自然只是狄仁杰一人。 六部的尚书省尚书令交给了王猛,这位文武双全的官员做这个职位再适合不过。 荀彧任职吏部尚书,张居正任职户部尚书,王导任礼部尚书,王守仁任兵部尚书,剩下两部则只任侍郎,尚书一位空缺。 与荀彧张居正同时的官员魏征,刘观并没有起用,更遑论御史台了。 刘观没有什么找虐的打算,专门打造一个跟自己唱反调的机构,那是傻子。 魏征既然是要挑毛病,那就放在中书门下参知政事,至少自己不能做文臣刷名望的机器。 不然明朝后期的皇帝,就是自己未来的榜样…… 枢密院暂时空了下来,刘观还没有让李靖和霍去病完全进入中央任官的意思。 至少,在更多的名将出来之前,他没有这个打算。 登基大肆封赏之后,自然就是一段时间的与民生息。 只是大汉的休养生息,看起来确实和别的地方不同。 不论宋辽,所谓休养生息都是让百姓积攒一些财富,好为之后继续掠夺而做准备。 在刘观这里,休养生息却是让百姓的钱袋子鼓起来,好为更强大的进取做准备。 简单来说,就是分红。 首先是整个陕西的土地,全部重新清丈划分带来的民心都不用说了。 在这之外,全面开始种植玉米以抵消粮荒,一年以后,饥饿这种事会远离关中! 商贸的繁荣就更别提了,与西域诸国往来商贸,收取的税负都低了许多,突出一个鼓励。 只有让所有人都尝到了地盘扩大的红利,汉军的锐意进取才会越来越强大,而不是渐渐变得死气沉沉。 真要是干得差了百姓吃亏,干得好了百姓还吃亏,傻子才肯继续跟呢! 而关中地区无赖的地形,也带给了刘观安心发育的天然条件。 无论是潼关还是平型关,过去以后就是几百里处处可以设伏的山路! 刘观想往东出,河南山西就在咫尺,想往川蜀只需要过一个汉中便是。 往南走可以轻易占据湖南湖北,往西往北则是兴灵之地,塞上江南。 哦对,还有秦凤道的万千骑兵! 可以说,刘观起家的这地方,比中原要强太多了! 他端坐这里,四周国家却不得不头痛起来! 辽国的耶律延禧当然是硬气不起来了,一波大战使自己的部曲再少一大部分,更是惹来了蒙古这条野狗。 他现在积极向刘观求和,剩下的磨嘴皮子的事自然是交给狄相爷了。 相比起辽国的中枢,大宋更加难受! 好消息,辽国被北面的金国牵制,大宋有望收回燕云十六州! 坏消息,关中丢了! 刘观立汉对于大宋来说,影响最大! 毕竟辽国的主体掌权民族还是契丹人,耶律阿保机的后代。 可是大宋可不同啊,大宋以汉人自居啊! 现在西边就多出了一个称作“汉”的国家,你今后还怎么以汉自居? 更痛苦的是,折克求种师道接连失败,眼下西军一点反抗的力量和契机都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大宋还掌握着潼关,恐怕现在洛阳人已经要大规模逃离了! 潼关是大宋人最后的坚持和倔强了! 如果潼关丢了,刘观重设函谷关,那整个关中从此就和大宋没关系了。 函谷关完全可以称作一道铁门,只要这个关隘在手,关中面对中原就是无敌的! 自古以来,大一统的政权无不废除这关隘,目的就是防止关中自立! 函谷关后二百里山路,处处可设伏! 关键是尽头还是潼关这另一处铁门! 因此,大宋的有识之士,都提出了自己的应对策略。 那就是赶快贬了蔡京,换一位公相! 蔡京无能,才把这个仗打成了今天这样! 不过,蔡京毕竟是有童贯的支持,而现在,童贯还没有决裂的打算。 因此,一百封骂蔡京的奏章无所谓,只要有童贯一封保蔡京的,赵官家便做了决定。 方腊的永乐政权彻底迎来了解救,童贯还没来得及赶尽杀绝,已经是要调西军精锐回来,过潼关入关中了! 闻得此事,刘观哪里会有一丁点害怕? 他派霍去病和李靖去打遍草原无敌手,顺便通一通西域,便要御驾亲征,攻打潼关! 而经过了秦凤道的宋军加入和休养生息后更多的军功爱好者投军以后,这年春天,刘观的进攻大军一度达到了十二万! 比起童贯从东京城兴起的十八万大军,也只是少了三分之一。 第124章 韩世忠 旌旗猎猎,锋刃成林! 这便是大军出征带给刘观的第一感觉,也让他体会到了天子权力的无限性。 十二万大军,再加上一些辅助后勤的民兵,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目了! 别说是进攻潼关了,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进攻整个东京城都够! 不过,兴奋归兴奋,对自己这些“大军”的实际战斗力,刘观还是心里有数的。 这当中有不少是以往大宋的士兵,实在没有地方分给他们了,不得不让他们从军。 所经历的训练,也不过短短一个冬天而已,与其中的两万汉军精锐是不能比的。 真打起来,这近十万人不跑就是胜利。 要是能帮着攻城或者野战,那都是烧高香了! 鉴于之前一战的功劳,冉闵成了大军出征的先锋统制,统领五千精兵,前方开路,同时建设大营。 龙且则成了三千骑兵的统制,辅佐侧翼,随时回护刘观中军。 可以说,两人都是小小的一步登了半截天。 和霍去病定彦平这些宿将还有差异,不过比起一些军中起来的将领,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看着两人意气风发地出发,尤其是冉闵,提着精钢双刃矛的身影着实霸道威风,刘观对这场战事并没有几分重视。 直到刘观进驻华州,这才收到先锋的军报。 冉闵小败一场,虽然没有溃败,但是自己负了伤,并且麾下竟然被宋军冲散了! 即便是事后收拾得很及时,仍旧是没能掩盖下来某些反常识的内容。 宋军赢了一阵?! 刘观难免有些不可思议,宋军升级了? 怎么突然之间,战力变得如此强悍? 纳闷的他连忙命令龙且的骑兵回护,要去潼关下的冉闵大营看一眼。 不料,半路上竟然被一支宋军骑兵冲锋袭击,险些整个军阵被打成两段! 其中刘观更是差点被抓,若不是龙且舍命战住了那个宋军将领,恐怕成立了不到一年的大汉就要完蛋了! 那将领猛打一阵以后,一枪扎伤了龙且,眼见追不上了,麾下宋军又和汉军打得旗鼓相当,并没有多大优势,便也没有冒险前去。 只是在原地嘲笑。 嘲笑这种事情刘观是一点也不怕,打不过不就是要被这样狠狠羞辱嘛! 那个将领也大声地自我介绍了一下,让汉军都听清楚了他的名字。 大宋西军童相帐下前军统制,韩世忠! 令得刘观心中惊诧的同时,也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既视感! 要知道,宋军孱弱到了极致,却有几员强将曾短暂地撑起来过! 韩世忠就是其中之一,剩下的一位…… 刘观只期盼剩下的那一位最好不要参军! 龙且冉闵常遇春虽然都是三品武者,可是每个品级本来就有高下之分。 按照严格的划分,三人都属于是三品当中不算太强的存在。 而根据冉闵和龙且的战绩,大概也可以猜想得到,对面的韩世忠大约是一个三品中顶级,甚至是二品的存在! 以往刘观总是出给宋军的难题,这一次轮到了他自己。 斗将斗不过! 霍去病不在身旁,带着的将领并没有一个能够和韩世忠决一高下的! 即便是汉军士气并没有那么容易散乱,这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因为这次是刘观亲征…… 就像霍去病之前单挑西夏一样,韩世忠同样不需要打败所有的汉军,他只要抓住刘观就行了。 因此,刘某人躲在华州之中,结结实实地当了几天缩头乌龟。 汉军强大,单个士兵素质终究比大部分宋军高,韩世忠不敢硬攻。 困守起来,反而是应对这个强大武者的最好办法。 刘观也并非黔驴技穷了,在发觉了眼下困境之后,他便痛定思痛,决定以后至少要留一个二品武者在身边! 这种超级武将在战争中的作用实在太强了! 输给韩世忠第一阵后,刘观连夜签到。 这次签到的结果不错,可是刘观不太敢拿来用…… 他这次签到获得了一位一品武者! 可是,这个武者名叫吕布…… 若是其他一品武者,人品稍好一些的,他也就取出来应对韩世忠了。 吕布能打过韩世忠这一点不用怀疑,可是打过韩世忠以后会不会来打自己刘观很是怀疑…… 总不能给自己身边放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吧…… 这倒是让刘某人好好的窘迫了几天,只能坚守华州,连城都不能出。 就连冉闵锐意进取的大营都腾挪了回来,在华州城外,由他和龙且一同掌管。 汉军转为了全面守势,一副要持久战的样子。 童贯大喜之余,连忙将这般情况写信回东京城,告知赵官家。 韩世忠大败汉军,杀得贼王不敢出城! 当然,这一切都是赵官家的英明指导和蔡公相慧眼识英,韩世忠的功劳大约排第五…… 汉军的气势,一时间有些小小的消极。 刘观也并不着急,总之是没有取出吕布的打算。 他宁肯发调令,请霍去病回来破敌,也不愿意放出这只吃人猛虎! 或许是他和系统的拉锯最后生效了,总之,这天签到时,终于不再是什么兵器马匹,而是又一个超强的武将。 【恭喜您获得武将“文鸯”】 签到的刘观都不自觉一愣,旋即连忙查看了起来。 不出自己所料,文鸯最终还是被划定为二品武者。 不过,这应该已经足够了! 第125章 给我办事好处大大的 文鸯,最简单的介绍方法就是,曹魏赵云。 七进七出,屡屡破阵,最后吓死司马师的便是他了! 刘观抽到的文鸯拥有二品的实力,七进七出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即便是与宋军不知道怎么发掘出来的韩世忠一战,也理应无所畏惧! 心里有底的刘观迅速安排了一下登场方式,然后便坦然睡下。 距此不到六十里处,童贯哈哈大笑地举起酒杯,直接向韩世忠敬上一杯酒! “良臣果真良臣也!” 一声赞语,不知引起麾下多少将官的羡慕。 不过,眼下的韩世忠却非当初的韩忠辅,即便是排斥,也没人敢做什么。 当时童贯手下以禁军军官居多,想排外当然随便来。 如今西军已经开始被广泛提拔、扶持,成为童相爷的心腹。 他们这些东京派这时候闹事,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凳子往西军屁股底下送! “相爷谬赞,相爷谬赞……” 还未那么老成的韩世忠此时已经在西军当中厮混多年,只是这次攻打方腊时,才被童贯知道,西军中竟然有这样一员猛将。 于是,几番提拔,韩世忠也是将童贯视作恩相。 “这个刘观小儿,当年与我便有恩怨,挑起大宋与西夏争端。” 几句寒暄废话之后,童贯气愤道:“本相迫不得已,兴二十万大军伐西夏,将西夏打得一蹶不振。 “若非如此,这个刘观如何能够灭掉西夏? “拾人剩饭的东西,眼下居然还厉害起来了,竟敢叛宋,还自称大汉? “良臣,这一杯再敬你,就当是预祝你能获生擒贼首的大功!” 听了童贯的话,韩世忠知道他与刘观之间的恩怨,忙不迭端杯相敬。 虽然心中也将这个平定西夏的刘观视作一个不如自己的英雄人物,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怎能夸赞对方呢? “相爷说的是,这等狡诈小人,正该生擒了送回东京去!” “哈哈哈……” 欢快的氛围中,众多心思复杂的军士吃得酒足饭饱,顺便看童贯在那不断夸耀韩世忠。 能不夸吗? 种家折家,哪个不是屡世将门? 结果最后都让这个刘观给活捉了! 甚至不是兵败而死,是被活捉的! 这等状况下,韩世忠给自己狠狠地涨了一波面子,让自己在文官们的面前更能趾高气扬。 童贯不善待韩世忠才是有鬼了。 这老太监虽然贪污军饷军粮,还喜欢瞎指挥,但是在对于自己相中的人上面,还是很舍得的。 酒过三巡之后,童贯一挥手,开口问道: “良臣,现如今刘逆困守华州,士卒又不是那么堪用,你可有何良策?” 韩世忠浅饮一口酒水,缓缓道:“相爷,您也说了,士卒不堪用,强行攻城不易,反而会造成较大伤亡,卑下私以为不值啊。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围困华州,逼那刘逆迫不得已出城逃跑,中间截断粮草,定能大胜!” 童贯听了,脸色却不是十分满意。 “良臣有所不知,华州虽然不是坚城铁关,可是汉军向来粮食丰富,恐怕能守的时间很长! “此次出征,户部调拨军饷军粮虽然丰富,却也比不上汉军能捱的时间,你看看……” 韩世忠一愣,旋即沉思起来。 其实,这一场战争,蔡京直接按照能打两年谋划的,粮食军饷都是要大大地压榨一下东南! 怎会缺乏粮饷? 无非还是老套路,从军饷中抽出银两,以供官家修园子罢了。 可是,心里知道,嘴上还能说出来不成? 韩世忠少年时期一直是在延安府做地痞流氓,这些看人面色的事情是基本功。 既然童贯代表圣意,官家想要速战速决,那自己就…… 韩世忠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相爷,若是想要速胜,倒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如今,汉军之中无可挡我之敌,刘逆的两员大将斗我一人也是勉强,若是落单,卑下有自信将其杀戮! “既然如此,不如派重兵三面围城,卑下破了冉闵大营后,直接向长安打,逼他们出战?” 童贯闻言大喜,连忙道:“刘逆将长安做都城,都城遭袭,若是不回去救援,他这逆汉就要亡了! “他们只要敢出城支援……” “我便将其打败,不论刘逆在不在其中,迟早都能活捉了他!” 韩世忠轻蔑道:“若是在其中,我自然要亲手擒之,若是不在其中,我便几次将汉军引出打败,最终城内守军势微,便是破城之时!” “妙啊!” 童贯情不自禁,直接拍了下巴掌,吓了其他军官一跳。 他们还在想韩世忠说的到底是要怎样做呢! 即便是跟了童贯这么久,直到现在,还有几个东京派的军官,根本没有亲身上过战场呢…… “有此良策,有良臣,何愁大事不可成?” 童贯又亲自敬了一杯,旋即道:“那从明日起,便开始行事吧?” “但凭相爷吩咐!” 韩世忠坦然饮下,高傲地睥睨四周,然后低头拱手。 “好好好,那就从明天开始。” 童贯说着笑着,又拍了拍手。 外面传来一阵莺莺燕燕之声,竟然进来了一群女人! 众将都呆了,有些不敢相信。 童贯缺乏某种功能,大家在军中,无论是敬重也好,畏惧也罢,一些行为向来是不做的。 这下童贯竟然亲自找了几个美人来? “自古有言,良将最要两样东西,一是好兵甲,二是好坐骑!” 童贯脸上的笑容浓烈,“良臣如今有了骏马,我再赠你美人马,好让你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啊。” 韩世忠哪里见过这种场景,环肥燕瘦,直接给他看得口干舌燥。 “相爷,这这不能,这哪里使得……” 韩世忠连连摆手拒绝。 眼见童贯非要坚持,他才无奈地挑选了一番,捡选出其中四个身姿最丰润,面貌最姣好的。 红着眼珠子的韩世忠恨不能当场给童贯行个大礼,然后承诺迟早生擒了刘逆陷于堂上! 其他将领统制也都蠢蠢欲动。 韩世忠已经挑完了,剩下的童相爷总不能要自用吧? 谁料童贯哈哈大笑了一阵,一挥手,又让剩下的美人都走了出去,自有专人照料。 给众将气得脸红脖子粗! “美人,美酒,骏马,银钱。” 童贯缓缓起身,神色狠厉。 “只要愿意为官家,愿意为我而战,什么都有你们的! “良臣如今立下大功,我便以重赏恩赐,这便是我童贯行事的法子。 “明日开始,众将都要听韩世忠谋划,只要能做成大事,什么都可以赏赐给你们! “可有异议?” 堂中众将,欲望大起的同时也心中一凛,连忙纷纷强低下头称是。 童贯哈哈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就像某种刺激大家用心打仗的信号一般。 这一夜,韩世忠营中大战不止,直到快天亮这才停下。 第126章 进攻城外大营 次日一早,韩世忠虽然神色稍显萎靡,却也不到不能作战的程度。 一出帐篷,周遭士兵眼珠子都是红的,看来都比较上火。 对这些从延安府一起走出来的老兄弟,韩世忠还是非常在乎的,嘿嘿笑着四处拱了拱手,然后便直奔中军大帐了。 潼关一关锁山河的地势,几乎可以看做威压关中大地的感觉。 童贯当然把大营设在关城之内,以符合老相爷位高权重之态。 确认了今日的行军事宜后,韩世忠分派了几个统制和准备将事情做,便率着自己的亲兵先出关了。 今日要做的,就是佯装攻城的同时,尽力去拿下冉闵大营。 刘观在城外设置大营的做法很正确,两处互为犄角之势,韩世忠想要锁住华州的做法就永远成功不了。 你韩世忠一离开,冉闵就过来偷童贯后背,还能怎么办? 韩世忠虽然没怎么学过兵法谋略,可有些人就是天然有这样的天赋,天然就能够看出来。 因此,打下冉闵大营势在必行。 为防止那些东京军官胡乱做事,卖队友,甚至跟汉军通信,韩世忠是一个东京将领也没有用! 这固然防止了一部分问题的出现,可也实实在在地让问题更加僵化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韩世忠总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觉得你们有可能会为了嫉妒卖国。 但是你不说清楚,人家就会以为,你就是不想让各类奖励旁落。 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昨夜的美人,谁愿意拱手让人? 毕竟,宋军内部这种抢军功的事情太常见了。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毕竟宋军真正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不出手,其他人谁能管得住手下兵头互相乱争呢? 总而言之,韩世忠自己带着亲兵到冉闵大营附近时,华州已经开始防守反击了。 汉军虽然士气有所下降,可是守城的精锐士卒训练强度绝对比西军精锐还要高! 这种条件天差地别的攻防战中,守城一方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此时,华州甚至还没有把各种守城器械都拿出来用上。 直到现在,还是以箭矢为主要的防御手段! 热油、滚木、巨石这些够宋军喝一壶的储备,还在后头呢。 城头的散漫对射间,刘观也亲自来射了几箭。 如今的他也有八品巅峰实力,只差一层境界就要追上高顺和徐盛了。 只要韩世忠不在,和普通士兵玩玩对射游戏还是没在怕的。 不过,他在城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等文鸯。 文鸯最后的设定是关中良家子,以前对大宋很是心灰意冷,在家避世。 眼下大汉已立,正是需要人才,建立功业的时候,便拉乡人成一标骑兵,赶来投军。 可谁能想到,偏偏今天宋军来攻城啊! 弄不清楚韩世忠所在,刘观也不敢随便开城门战斗,便只能在各处墙头上巡逻一下,寻找文小鸟。 若是找到了,自然不必担心韩世忠,直接开城去接应义士便是了。 一上午过去了,却是始终未见。 不过,文鸯没有找到,汉军的士气倒是被大大的鼓动了一下。 毕竟刘观来回四面城墙七个城门的跑,几乎每处城墙上的汉军都看见陛下的英勇身姿了…… 与此同时,冉闵大营。 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的两人正打算点齐兵马,一起去勤王保驾,突然便遭到了韩世忠的猛烈进攻! 韩世忠驱赶一些宋军士兵去拆除营墙拒马,自己就在六七百步外的距离等候。 显然是打算等没了阻碍以后,直接长驱直入大刀剜心! 冉闵和龙且不敢小觑,也顾不上华州城那里,只能先紧着眼前的宋军打。 龙且明白兵法谋略,一看见韩世忠出现在这里,便明白了宋军的计策。 冉闵大营这里明显更受宋军重视,当然要更加严密地防护! 厮杀的血腥味很快便传遍了整片平原! 拆除营墙的宋军面对内部持弓的汉军就跟靶子一样,更别提还有拿刀来防卫的了。 这是场不公平的战斗,可是这些宋军没有办法。 攻方就是这么难熬,除非守军意志力极差,会轻易被震慑,然后献营逃跑。 以往汉军攻略城池,从来都是因为大宋承平日久,没有几个肯与城共存亡的守城者,才会毫无阻碍地拿下关中几十县。 可是汉军现在正是冉冉升起之时,怎会轻易投降,亦或者轻易被破城呢? 大营外的死人越来越多,渐渐的,鲜血完全浸润了土地,变成了稀泥汤一样的东西,令人作呕。 冉闵和龙且面色严肃,严阵以待。 如果是其他的宋军将领,两人只要准备齐全,等营墙一破,反过来冲锋过去便是。 可偏偏是韩世忠在外面,若是冲过去,怕不是要成自杀。 反倒是只能依靠兵营内骑兵冲锋不开,更有地形优势来和敌人周旋了。 两人手上的性命怎么也有一二百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仍然是避免不了的紧张。 不知什么时候,一面营墙忽然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一整块地坍塌了下来! 宋军发出耀武扬威的吼声,更多的人跑了进来,撕裂更多的营墙。 韩世忠微微催动胯下战马! 第127章 进攻城外大营 距离华阴不到十里处,一队骑兵飒沓奔过,却又在最前方骑士拉住缰绳后迅速停了下来。 一个看年龄便知老成持重的骑士迅速上前,来到了为首者身旁,低头道:“公子,怎么了?可是要再三思……” “昌伯,既然说定了要投汉军,我自然便不会有胡乱更改之意。” 少年骑士摇了摇头,一身骚包的白色衣甲在众多骑兵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我父与我都生在宋时,朝廷昏聩,国家无能,已经是恨透了,如今怎会突然变了心思? “我只是闻听远处似乎有兵将大战的声音,心想不如派些人过去先打探一下,再看是否前行?” 文昌立刻便明白了,这是自家公子担心自己这些随从们的性命。 以公子他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亦如探囊取物的本事,怕什么前面打仗? 只是出来的时候,老爷已经交代过了,打仗不是他以往江湖殴斗。 只顾着自己乱来是不行的,麾下的人把命交给你,难道是拿来让你胡乱扔掉的吗? 文昌心中慰然,也连忙叫来后面几个骑术不错的人,让他们赶快去调查情况。 “公子务必担心,若真是大汉天子正在作战,我等前往投军,岂不是雪中送炭……” 文鸯摇了摇头,却道:“不会是什么正在打仗的。 “来之前已经是有多方消息了,宋军童贯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一个韩世忠,号称万夫不当之勇。 “霍都统又不在天子帐下,正在西域广播大汉威名,雪中送炭倒是对极了。” 文昌沉吟了下,连忙道:“公子,那还为何要打探军情,不直接前往营救……” “天子并非未经战阵之人,韩世忠定然也是做尽了谋略。” 文鸯眼中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火焰:“如果不弄清楚,怎能贸然掺和进去这般战争? “我既要去作战,便是要与霍都统一样,一战而定胜负、分成败,才算不枉来一场!” 文昌这下沉默了,对这位少年英雄出了赞许再无他言。 不到两刻,几个派去打探消息的骑士便回来复命。 “华州城果然被围,天子亲上城头以弓矢杀敌,目前虽然围城兵卒不少,但并未有什么差池。 “反倒是城外大营,由韩世忠所率宋军正在拆除营墙,算算时间,应该是已经拆完了,只等大军冲锋,生死对决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文鸯点了点头,笑道:“天子久经沙场,当然不会只囤城内,不在城外置营。” 说完,他便严肃地往前骑了一段距离,回身道:“儿郎们! “昔日大宋无道,盘剥庶民若仇雠,待外敌却如兄父,为人所不耻也! “今天子兴大汉威名,正是我等报国之时,覆灭弱宋,只在今朝! “随我一同杀败那宋将韩世忠,好叫天下人都知道,我才是万夫不当之上将军!” 身后七八十兵本就是文鸯老父见乱世将至,好好培育出来打算护住家业的,个个除了没有精致甲胄,与精锐骑兵倒是无异。 随着文鸯一番交心的激昂言语,众人便一同冲向了城外汉军大营。 大营之中,冉闵和龙且已经且战且退了近半个营盘! 韩世忠实在难当,一把大刀硬是劈得他们两个人节节败退,互相遮掩之下,这才没有扔一具尸体给宋军。 那刀势大力沉,冉闵接一下胳膊要麻半天,龙且更惨,肩膀有伤,几次都差点把武器给掉了。 直到现在,两人才无比期盼霍去病能够在这里。 倒不是大丈夫不敢死国,只是以眼下的状况,无论如何都打不过这厮啊! 若是他孤军深入,还能试着用士卒堆死他,可是这韩世忠一身霸道武艺却搭了颗谨慎至极的心。 稍有不对,便要立刻退回军阵之中。 始终作为一个枪尖,将所有宋军都一寸一寸砸进汉军大营里。 两个人算是彻底没法子了,只能尽量疏通一下各队将之间的顺序,打算待会弃了大营回撤。 不能不撤啊,陛下还在城里呢,这消息咋也得传出去啊! 龙且胡思乱想之间,看见那个比他高半头的身影又一次沉稳地控着马匹冲了上来,奔雷一样的马蹄声令他感觉肩膀下意识酸软! “冉将军,来了!” 他喊了一声,掣起长枪,“铿锵”一声招架住了一式,嘴角直接流出了几滴鲜血。 力道实在是太强了! 冉闵从士兵手中接了把刀,单手握矛,抽冷子刺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将刀也举起,风驰电掣地打来! 韩世忠嘴角轻蔑一笑,手中大刀轮转一圈,轻松磕开两件武器,然后重重地一刀横抡,夹起风雷的响动! 冉闵连忙举矛,却还是差了一点,砰的一声直接带着整个坐骑横挪了几步,翻下马去! “冉将军!” 龙且来不及查看冉闵情况,又是一刀斩来! 连忙招架住以后,左肩的伤口似乎已经撕裂了,一些血液渗了出来。 龙且双目赤红,奋身再战,长枪挥动如同雨点一样,这才勉强架住韩世忠,给冉闵留了一个逃跑的空当。 冉闵起身以后,仓惶跑了几步,捡起长矛回身再刺,三人战作一团!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一阵骚动,令三人都侧目看向了宋军方向。 只见人群当中,似乎有一个白色的骑将身影,左冲右突,竟然硬生生地把韩世忠的亲兵给凿了个口子出来! 文鸯天神一般杀出,一张脸上满是年轻气盛,白衣身上有血,却没人怀疑这是他自己的。 “韩世忠是哪个?” 文鸯眼看三员大将血战,随口问了一句,便迅速驭马前来! 因为眼下的情况,好像也不需要如何分辨了。 冉闵和龙且被打得挺惨的,一眼看上去便足以分辨出来了…… 韩世忠见有一员小将杀来,心中虽然不以为意,手上的大刀还是握紧了些。 能够冲破自己的亲兵,即便是从身后袭来,也必然是有点本事的。 还是认真一些的好! 文鸯长枪一挺,韩世忠大刀劈下! “当”! 武器相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两个人宛如某些凶兽一样,开始用这般强大的力道,以急速开始面对面的厮杀! 文鸯长枪鬼魅,枪锋却势大力沉,不止捅刺,即便是劈砍,也能够轻松撕开人的身体! 偶尔有宋军或汉军上来,只一瞬间,便会死于非命! 冉闵和龙且也让汉军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围攻,强命汉军挡住宋军的攻势,两人纷纷调整一下,开始寻找加入之机。 战场上势均力敌者才有拼命一说,狮子搏兔只是用了力道,却没有以死相拼。 之前韩世忠对战二人便是,轻松写意地撵着打。 现在面对这个不知名小将,却是实实在在地拿命在拼,紧咬牙关,生怕疏漏了一招一式! 快枪快马的乱击,就连两个三品武者,都找不到上前偷袭的机会! 韩世忠心中也越来越焦急,偶尔余光瞥见汉军开始反败为胜,更是心头一阵惶恐。 若是被这小将拖在这里,恐有性命之忧! 他找了个机会,虚晃一刀,抽身便走! 只是胯下战马还没有跑出去二十步,身旁便再响起了马匹之声! 回头一看,那小将虽然没有追上来,可是刚才的两个手下败将却已经追至身边,提刀握枪! 第128章 文小鸟 韩世忠心中大骇! 自然不是怕身旁这两个,是怕身后那个正在调整马匹,马上便要追来的小将! 他迅速挥刀,三两下逼开冉闵,又一刀砍开龙且,便要继续逃! 可是在旁边看了许久的两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迅速黏了上来,纠缠不休! 打走冉闵,龙且的长枪就会阴毒地刺过来! 逼开龙且,身旁必有一把劈下的长矛! 这种纠缠之下,他根本就无法脱身! 最恐怖的是,远处那白衣小将,已经开始从侧旁包抄了! “滚啊!” 韩世忠一改方才的淡定姿态,拼命挥刀,用力荡出来一个供自己逃跑的空间! 冉闵感觉胸闷气短,却仍然咬牙拼上去,将韩世忠死死拖住! 都是超凡绝伦的武将,谁愿意忍受这种天天被人按着打的屈辱? 现在终于有机会报复,哪怕是依靠其他人,哪怕是绝境的韩世忠更加危险,两人也在所不惜! 终于,在文鸯再次冲过来时,这个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出一截的猛将负伤了,背上让冉闵的两刃矛打烂了铁甲,划出一片伤口。 虽然只是破了皮,伤口并不深,却足以让韩世忠对眼下自己的状况更加毛骨悚然! 他狂怒着挥刀,几乎是不要命的招式,将龙且打开! 刀锋磕开了龙且的长枪,直接落在额前,将头盔直接打飞! 然后,韩世忠冒着身中一矛一枪的风险,直接骑马窜了出去,然后不要命地往自己本阵逃跑! 冉闵还待再追,文鸯却连忙道:“将军速速查看那位将军的伤势,此獠断尾求生,已然没了心气,我去追他!” 冉闵侧头一看,龙且倒在地上生死未卜,心头也是一痛。 道了声“好”后,他便连忙下马,去查看龙且的伤势。 两人自打投军以来,一直是当做兄弟相看。 此时看见兄弟伤重,他自然是没了追下去的打算。 文鸯紧追过去,冉闵也将龙且扶起。 所幸龙且挡了一下,头盔又救他一命。 虽然脑袋上有一道伤口,但是并不致命。 脑袋上受伤有伤口是好事,总归里面的脑浆子没事。 要是挨了这一刀,脑袋上却没有伤势,恐怕明天龙且部骑兵就要戴孝出战了。 却说韩世忠本就挨了一身伤断尾求生逃跑,再加上文鸯交代了冉闵两句,最终自然是没追上。 不过,回过身来的文鸯,却把韩世忠的那些西军精锐杀得七零八落! 大展雄风的他在这些蛮横的西军精锐之中,已经是等同于韩世忠的狠人了! 到了最后,基本上就是白衣在哪里,西军精锐就躲着哪里走。 直到将入营的宋军全部剿杀,就连营盘外面的都杀了七七八八,只剩下溃军,文鸯这才来找冉闵。 “敢问将军是……” “我乃汉军步军都司下统制官冉闵,多谢义士相救!” 冉闵连忙对少年文鸯行礼,很是尊重! 这么年轻,就能有这般成就! 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丢下中年人了…… 要知道,霍去病和面前的少年年岁加起来,恐怕也就比他冉闵大几岁而已…… “冉将军不必多礼,那这位想必就是龙将军了吧。” 文鸯连忙也查看了下龙且的伤势,看着没什么问题,便连忙道: “韩世忠今日佯攻华州城,实攻将军大寨的计策已被破,冉将军,既然龙将军已无碍,不如咱们……” 冉闵将龙且交给亲兵,自己也点了点头。 “不错,韩世忠此处兵败,正是解陛下之围的好时机。 “还未请教……” “某姓文,单名一个鸯字,乃是延安府人士。” “好!文义士!” 冉闵郑重道:“义士身怀绝技,何不与我一同前往破宋军之围,解救陛下。” 文鸯面带高兴,“我此次前来华州正是为了投军,将军都这样说了,当然要一同去!” 确定了文鸯不用说服,冉闵大喜,连忙点齐骑兵,又拿龙且的印信和副将一起的,带上他部,一同往华州城疾驰而去! 却说华州……此时还在远程攻防。 围困此处的宋军将领,即便是韩世忠的亲信也知道目的不是打下这座住着十万汉军的城池! 他们的攻防战,始终处于弓箭对射阶段。 只有某处城墙一段时间内攻击性显得不是那么强了,才会有宋军将领派一两个队将前往试一试。 不过,稍有不对劲,当然要迅速撤回! 佯攻的任务不能失利,不然童贯真的会打报告杀人的! 就这样互相试探了几个时辰,城墙上的人和城墙下的人一样心焦。 宋军担心的是韩世忠那里到底成不成,他们在这里已经抛下不少尸体了! 汉军担心……准确来说是刘观一人担心。 担心自己的ssr之一,不会看见这情况,不来了吧…… 第129章 童相爷的逆天操作 事实证明,刘观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了。 对射游戏突然停滞,原因是东城外的宋军突然开始大规模躁动。 刘观闻听这个消息,立即便往东城而去,站上城头,眺望城外。 虽然看不具体,不过一个“冉”字大旗若隐若现,那是自己的人! 冉闵打不过韩世忠,他现在既然可以出来,必定是已经解决了城外的麻烦! 很轻易地,刘观便得出韩世忠大约已经败给文鸯他们联手的信息。 斟酌片刻,他找来了行军都统制徐盛,让他直接开门,率精锐步兵出城杀敌! 宋军大乱,正是出城攻打的好时机! 徐盛发现东城外宋军成了这个样子,出城打一波本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当然没有反驳刘观的出战建议。 不过,他自己也有别的要坚持的东西。 那就是无论如何,刘观不可以出城! 虽然现在刘观带旗出城会大大地提升士气,一呼而上,外面骑兵包围遥控,直接将东城外宋军全包了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一旦刘观出一点岔子,那就全完蛋了! 至少没有看见韩世忠的首级或知道对方的具体消息之前,徐盛绝对不敢让主君出战的。 刘观也不使什么愣子脾气,直接应允了徐盛,然后便在城头看汉军破敌。 外部冲锋的骑兵中,冉闵率领的自然是汉军精骑。 文鸯所带领的,除了十几个自家骑士以外,也都是汉军骑兵。 他的家将家兵身上毕竟兵甲不及汉军,刚才一番折腾已经有十几人死去了。 这次来冲击宋军军阵,更加危险,自然是带齐装备的汉军优先。 两人带着骑兵在宋军之中来回绞杀,直接将宋军本就因为忙活了一上午而有些涣散的阵型打碎了。 尤其是文鸯,单看着那些铠甲兵器精良的杀! 在他有意识地摧毁宋军指挥结构下,不到两刻时间,六千宋军彻底失去了指挥能力,变成了一盘散沙。 偏这时,徐盛又带兵杀了出来! 城头之上,衣甲猎猎的刘观也直接攀登上一处高台,拿着鼓槌开始击鼓! “咚咚”鼓声之中,汉军士气愈加高涨,以一种狂热状态投入到了城下的战争之中! 这段时间以来的颓丧气氛瞬间荡然无存,汉军一方,无论步骑,全部开始撞击宋军的西军精锐! 负责东门的宋军准备将成闵见此情形,明白大势已去,连忙冲击几次,试图逃出! 可是,不断层层叠上来的汉军步兵,反复冲向自己的汉军骑兵,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直到第三次冲击出阵失败,成闵倒在地上哭了一阵,然后拔剑自刎,死在了军阵之中。 在他死后,原本还奋战的西军精锐也是个个悲叹,投降了下来。 其实,对于这些人来说,为宋作战还是为汉作战,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艰苦耐劳性子是被关中这种天地铸造出来,刚强的手腕则是要抵御西夏人的劫掠不得不为之。 甚至双方军中,都有对方的乡人朋友。 方才作为宋军大战,哪有人真的为了东京城里的赵官家? 只是受了将领的恩情,外加上毕竟吃了军饷军粮,报答而已。 现在主将死了,无人指挥,还不投降就没有意义了。 徐盛再三确认了其中没有那个比常人高一截的汉子后,便收纳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却并没有让冉闵和文鸯入城觐见。 反而是直接将两个人给支到其他三门,带上徐盛本部的亲卫骑兵,去杀其他三路宋军。 这做法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刘观却从中见到了徐盛的小心翼翼,莞尔一笑。 徐盛这是担心冉闵龙且擒种师道的故事再现。 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得罪文鸯,言说担心对方,便只能出了这么个法子。 不过,知道徐盛的想法是一回事,具体要怎么做却是另外一回事。 文鸯虽然老东家不少,可是每次改换门庭都带着一些被逼无奈的意味,倒不像吕布一样。 至少眼下来说,文鸯的忠诚是值得信任的。 因此,刘观直接打马北城,开城门出击! 他现在勉强也算是一个马上天子了,面对一些不超模的武将,都是没问题自保的。 刚才文鸯选的真是剿灭北门宋军,此时刚刚来到北门,却见天子亲征出城了! 文鸯大喜过望,连忙奋力杀到刘观面前,眼见着刘观随手一枪刺死一个宋军! 这才是天子该有的模样! 在东京城里装死人,那不是天子,只是一只待宰的肥猪! 文鸯连忙上前下拜道:“臣文鸯文次骞,拜见陛下!” 刘观哈哈大笑,也不顾及身份直接跳了下来,然后亲手将文鸯托起。 “小将军不必如此多礼,少年英才,朕方才在城上都已看到了。 “朕便暂封小将军为御前行军都司前军提督一职,可愿为朕平定眼前这些逆军?” 文鸯心中感动,低头一声“臣领命”,便直接上马,更加兴奋地冲杀了出去! 刘观也笑了下,策马扬鞭,毫不落于人后。 这一战成果不小,仅仅是阵斩宋军便有近两千,投降的更是近万! 当天晚上便直接安排冉闵带龙且回泾阳休养,同时带这些降兵回去看守。 汉军相比较宋军而言,拥有广阔的大后方,根本不需要担心缺地方,亦或者缺任何后勤。 尤其是现在已经不必死守城池以后。 抓了俘虏,各种各样的担心都没必要,直接拉回泾阳关起来就是了。 那里被种师道改造成了军城,做个大监狱也方便得很。 此战唯独是吓得徐盛胆寒,差点没直接在城下自刎了。 一跑上城楼,发觉皇帝丢了,这种恐怖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到的。 虽然最后是个完美的结局,文鸯并不是什么宋军细作,但这件事仍然把徐盛吓得不轻。 偏偏刘观还能狡辩,因为他确实没有出东门…… 当然,刘观最后还是道了歉的,说了自己考虑不周的地方。 并且,以衣代人,挨了二十军棍。 于是,这件事非但没有折损徐盛的权威,反而令他更有令行禁止的权力了。 皇帝违背军令都受罚,你们谁能胡乱违背军令? 于是徐盛反而哭笑不得。 关于新任统制官文鸯的事,徐盛便只有开心了。 之前因为韩世忠的原因,别说攻打潼关了,就连华州城的城门都没出过! 眼下有了出城的能力,自然要开始啃食这一座号称铁打的关口。 虽然汉军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可是综合起来,还是宋军折损的士气更大。 毕竟汉军有天子亲征buff加持,只要没有溃败,用不了多长时间,刘观下一下基层,便能维持得差不多。 宋军一方……童贯地位再高,也不会有任何人把他和赵官家混淆的! 你毕竟是一个太监,有什么可激励人心的地方? 更遑论童贯曾经带大家经历过的平夏城一败了。 军官之中自然是把锅全部推给了刘法和韩忠辅,可是底下的士兵会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吗? 刘法和韩忠辅又不背人,他们商议的军略都是公开的堂堂正正之谋! 再加上韩世忠的失利,西军精锐的实质上损失,都是大大损耗士气的事情。 而上天终究也不负刘观之望,很快他的对手便亲自把士气按到了谷底。 前线大败之后,刘观早就让人把消息传到河东和汉中了。 因此,没用多长时间,中枢便知道了这一场惨败。 童贯为大局着想,怎能直接承认这里面有自己的责任呢? 当然是要全部推给韩世忠,全部都是韩世忠一人之决定! 赵官家虽然恼火,却也知道临阵杀大将不利,便冷冷地让童贯“自己决断”。 童贯一想到韩世忠没敢死战,便觉得这种人无能。 为国而战,打输了你自己不就该死在战场上吗? 于是,为了羞辱这个胆小之辈,他打算扒光了韩世忠,位于大军之前打屁股,同时给官家出气。 第130章 夸功文鸯 韩世忠当然不会服气! 眼下的他早就不是当年在延安府当青皮时候的泼韩五了,哪里受得这些? 若是童贯以军法处置,甚至是动一些私刑,狠狠地打他也能接受! 可偏偏童贯痛恨那些投降了的西军精锐,非要以这种羞辱的方式来对待他! 当然,韩世忠也明白,这当中必定有那些东京派的挑唆。 只是归根结底,这是你童贯做出来的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背上两处重创的韩世忠咬牙承受了这羞辱大于实质的酷刑,向童贯磕头认错,便在下属的搀扶下回了大营。 才一回去,他便一脚踹翻了兵器架,侧卧在床上生闷气! 童贯并没有打死他的意图,这些伤势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事。 此事更多的,还是羞辱! 一想到汉军那边的强大武将,宋军整体矮一截的战斗素养,以及自己死在这场战争中的亲人兄弟…… 韩世忠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时有些厌弃了这一切。 还没有悲伤多久,他便听见外面有马蹄声。 几个传令的亲兵过去听了军令,然后又跑进大帐来,结结巴巴不肯说。 “有话直说,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韩世忠烦躁地一挥手,让他们直接开口,没有揣测一下的意思。 “回……回禀统制,相爷说此次进攻逆贼失利,一时半会没有再战之机。 “他担心汉……贼军霸占潼关前所有军堡,命令咱们出关扎寨,共成犄角……” 韩世忠一听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汉军寻求犄角之势他可以理解,因为华州是孤悬之城,有这个必要。 宋军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干嘛? 天下雄关还不够宋军囤兵的?还非要再开一营? 很快,另一种想法便闪入脑海。 守城也是要用人的,汉军这么强大,即便是攻城一方,恐怕守城的士兵也要死不少。 怎么才能让士兵不死呢? 说起来这是个白痴问题,可是大家其实并不在乎死人,只想不死自己人。 那么把不是自己人的给漏出头去,自己人自然就不会遭受猛烈的攻击,然后死人了。 “他妈的,这是对自己人的阴谋!” 韩世忠脱口而出,愤愤不平,身上的伤口都迸裂了一些! 暗红的血液流下来,更是显得面前这位雄将可怖! “统制,那我们怎么办。” 士卒不敢劝慰,也不敢说什么不听军令的话,只能茫然无措地问。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方才还怒虎一样的韩世忠突然又弯下腰来,仍旧愤懑不平,却只能道:“拔营,去城外再扎。” “是,是……” 几个亲兵连忙下去传令,却是片刻也不敢待。 与宋军这片的异样气氛不同,汉军这边却是气势高涨。 文鸯入城之后,暂领的官职也就直接变成了真正官职。 对此也没什么人有异议,勤王保驾,历来就是最大的功劳之一! 顶多是有些人对刘观待文鸯这么亲近有些意见。 文鸯功劳虽大,终归是刚投奔没多久的人才。 委以重任倒是可以的,可是直接安排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有些太鲁莽了? 这些疑问都被刘观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压了下来。 今后要遭受这样质疑的可能还多着呢…… 趁此机会,他也直接将高顺的御前步军都司中军统制的名义定了下来。 今后,御前步军以及还未有能力组建的御前骑军,便是刘观的亲兵序列了。 解决了眼下的韩世忠,刘观也连忙给李靖和霍去病发去军令,取消之前的调回军令,仍旧按照原计划进行。 做完了这一切,手下的斥候也带来了新消息。 “你是说,韩世忠把营寨迁出来了?” 斥候说完话,华州知州大堂内,一众文武都愣了。 韩忠辅冷笑两声道:“童相爷惯来喜欢折腾忠诚之辈,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难道是他们内部生了什么嫌隙?” “不如试一试能否招降韩世忠?” 一众发言说什么的都有,这也是刘观的习惯。 集思广益的时候就要什么话都说才行,不然怎么会有灵感的碰撞? “那便,先招降试一试。” 第131章 泼韩五的智谋 韩世忠刚在潼关前八里左右的地方扎好营寨,并且让人往周围五里的地方全部做了哨所,这才肯安心下来。 安稳加固的话,只要供应粮草军需不出问题,纯龟缩也能够龟缩至少半年。 到时候退回潼关还能继续坚守个一两年,基本也就是将贼军锁死在关中了。 虽然对朝堂大势没什么了解,可是韩世忠隐约也听过一些消息。 辽国东北边似乎出了一个新的蛮夷部落,并且打得辽国很惨。 若是能够连通那个部落,拿下燕云十六州,重夺河北汉人。 那过个两年反攻关中,倒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刚晌午,吃过饭上过药的韩世忠正在床上侧卧着修养,突然听见门外响动,睁开眼便看见亲兵前来报信。 “说。” “回禀统制,汉军派人来了……” “汉什么汉,那是贼军。” “是,是贼军,贼军派人来了,说是一些送韩统制的礼物,还提了,若是统制有心再收一些,不妨派一些个心腹去他们大营里要一些。” “什么东西?可有信使留下?” “没有,那信使把东西送到就跑了,弟兄们出去接管了那些东西,但是没抓住信使。” “呵,他们倒是挺识趣的,知道老爷我肯定不会放过一个贼子。” 韩世忠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披上一件衣服。 “走,看看刘逆又在玩什么鬼名堂。” 来到营帐外的空地上,宋军早已经聚集不少好事的人,看着那些箱子嘀嘀咕咕。 “五哥,快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吧。” “就是就是,贼军给咱们的孝敬……” 几个一同投军的泼皮嬉笑说着,发现韩世忠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这才严肃起来。 挨个打开盖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里面大多是些包子之类的面食,还有字幅。 “赠给宋军关中子弟,年节尚要征战在外,辛苦了” 要知道,跟着韩世忠的,大多是老西军。 当年征讨西夏失败以后,韩世忠他们便一路跟着童贯去了东京城,之后又南下平方腊。 至今,离家时间最短的,也已经有两年了。 两年里,总是听闻家乡有点消息,大多也是刘观如何如何,天天好像都在战火之中。 这一次来征讨,本就是大多带着一股怒火的。 现在那股怒火不说排泄干净了,总归是让人喉头突然一梗,不知道说什么。 大家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贵人,汉军什么风范早就已经传开了,汉地如何治理也早就传开了。 哪有朝廷说的那么凶悍? 或许早期对待大地主有一点,可是现在真的没有了。 更有不少人收到家书,还说自己多分了几亩地,用不着去投军吃一份皇粮了。 赶明官家裁军的时候,要赶快回来。 这些事情共同铸就的近乡情绪,确实令宋军全部闭口不言了。 “统制,这……” 有泼皮看向韩世忠,韩世忠怒瞪一眼:“什么这这那那的? “贼军送来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心思么? “这些东西,全都不准动!” 话音刚落,韩世忠自己便都感觉到有点不合适。 宋军的粮食还是有些紧张的,以带着麸子的炒面和饼子为主。 吃包子一般都是年节才有的物事,还得是上头的军官发善心,下面才有肉吃。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问道:“有哪几个不怕死的,便可以来尝一尝。 “不过记住了,先有十个人吃到嘴里,每个箱子里的都要吃,一个时辰以后没问题其他人才能分食,什长以上不准吃!” 说完,下面的军士议论一番,便有人站了出来,嘿嘿的笑。 “五哥,俺算一个,先尝尝。” 韩世忠冷哼一声,“不怕死随你。” “五哥,俺们没你的武艺,咋也是个死,有啥好怕的嘛。” 军士说着,抓起一个包子咬进嘴里,一股肉香味弥漫开。 就在众人纷纷用力吸气,就连韩世忠鼻翼都在翕动时,军士又摇头晃脑地再拿一个。 “没尝出来味,再尝一个……” “滚你的蛋去!尝其他箱子里的去!” 箱子边的亲兵直接一脚踹前者的屁股上,其人嘿嘿笑着去开其他箱子。 其他箱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吃食,特点倒是都一样。 有些关中特色,不吃放不了一两天就会坏。 刘观倒也不傻,即便是搞四面楚歌,也没有真给对方塞粮草的打算。 一堆人跟狂欢了一样,撒着泼地吃。 前十个人吃过了,后面的一个个都羡慕地看着那些人,嘴里说着有些恼羞成怒的诅咒。 “这东西吃了肯定烂肠胃!” “八成有毒,九成九有毒,汉军最奸诈了!” “吃这东西跟他娘的饿死鬼投胎了一样,慢点吃吧!” 各种各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不过以身犯险试毒的几位却是毫不在乎。 更有甚者,还不知道去哪倒了点醋和紫苏叶子。 韩世忠也看了许久,过了两刻钟,没有一个人毒发的。 他的眼神倒也说不上什么希望还是失望,只是回身走了。 等他一走,宋军们便扑向几个箱子,恨不能把自己的肠胃掏出来,把箱子套进去,再装回去。 他们大快朵颐之时,韩世忠也叫来一个亲兵,开口便问:“你有胆吗?” 亲兵咽了口唾沫,“当然有啊!” “好,有胆你就去汉军营里,回他们一句韩某多谢抬爱,不知这是否是求来日战场相见的卖命钱,如果是,那就太少了。” 亲兵脸色“刷”一下煞白,不敢出声。 “看你那德行,我看这个汉军的伪帝,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肯定不能杀了你。” 韩世忠冷笑两声,道:“关中这地界我知道,以往富庶也是前唐的事,现在穷得跟什么一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吃食? “这是他们乱我军心的计策! “你去的时候,带些肉包子,到汉军营里再吃,汉军士卒若是问了,你就说这是汉王给我们的奖赏,难道你们没有吗? “把这烂糟事再给他们丢回去,看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第132章 他自己会干掉自己 亲兵很快便理解了韩世忠的意思,重重地一点头,便要去拿着肉包子往汉军营里去。 这个知州通判他们也弄过,经略使下来巡视的时候,即便是本地再穷,也得抽出些粮赋来施舍给秦凤道的军州。 怎么不得给知州通判他们挣一挣面子么? 韩世忠的亲兵很快便来到正在完善工事的汉军大营前,挺直腰背,站得倒像那么一回事。 大门周围的汉军早就得了指令,也不驱赶,只是饶有兴趣地看这个乡党打算干什么。 傻站了一会儿,亲兵可能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通报下自己干嘛的确实有点问题,便有些红脸道:“麻烦通报一下,大宋韩世忠派人回汉军礼。” 几个汉军将士装模作样地通传了一下,便要带着他进去。 进到军营里,这宋军便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从怀里掏出肉包子来吃。 他大口大口地吃,还故意地往地上掉了一些,散发香气。 可是来来往往的汉军,扛木头的扛木头,搬兵器的搬兵器,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即便是有人看一眼,更多也是看他的衣甲打扮,然后便置之不顾了。 如果是一群宋军,这就是战功。 可是一个宋军,天晓得这是来干嘛的。 他这样的行为很快也吸引来了周围几个军士的注意。 其中一个汉军若有所思地带着宋军先去找到一营炊事…… “来,没吃饱先吃着,紧着你吃。” 汉军们往旁边一坐,便看着那宋军吃饭。 还有人端来一碗油泼辣子,把宋军看一迷糊。 这东西问起来比紫苏叶子还香,可是…… 他咽了口唾沫,这里面不会有毒吧? “后生,吃吧,都是可怜娃捏。” 做饭的老卒看着,过来劝了两句, “这都是你们那个官家不干人事捏,才让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你吃老头一顿饭可以,回头战场见了俺后生,可不要……” “行咧,高老头别说话咧,赶紧让他吃完还要去见陛下捏。” 有汉军士卒不耐烦地跟老卒说了一句,老卒骂几句小王八蛋,倒也就不再说了。 只有那宋军,看着面前的伙食呆滞了。 统制还说让自己来惑乱军心,这是惑乱自己人军心了吧! 由于汉军一方根本不缺肉食,肉对于汉军来说基本就是每餐都有。 哪跟宋军一样,年节才能吃一次? 更别提辣椒和花生牛肉或者的油泼辣子,这调料比东京城一两银子一两的香料味道还好! 他忘我地大吃一顿,旁边的汉军看他吃了一点,也不等吃饱便让人收起食物,带着继续往中军大帐走。 “不是不让你吃饱,你小子在这里吃饱了,去面见陛下的时候别再吐出来。” 几个汉军解释着,似乎还挺在乎大汉的面子。 那宋军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茫然地点着头,然后听汉军在自己身边解释着各种东西,最终来到了中军大帐。 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衣甲的人正要出去。 那白甲衣袍的人斜眼瞥了他一下,便直接走了出去。 文鸯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眼差点吓死这个宋军。 韩世忠的这些兵都还记着呢,那天天神下凡一样的白衣小将! 直接给他吓出一背冷汗来! 再进大帐,看见那个年轻英武的人,他便直接跪下了。 “草民王攀叩见官家!” 宋军一个头磕下去,立刻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和东京城的赵官家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汉军向来都称呼陛下的,他这一句官家算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刘逆,也就是汉军的皇帝,却并未有传闻中的那般嗜杀。 反倒是极为温和,至少比童相爷温和得多。 “免礼平身。” 刘观好笑得说了一句,旋即故意板起脸来。 “韩世忠让你回来说什么?” “统制,统制让我说,多谢陛下的美意……” 后续那些卖命钱的大逆不道之言,王攀却又不是那么敢说了。 在韩世忠面前信誓旦旦的,可是真到了面对这位汉军领袖时,他才能感觉到这股若有若无的压力。 面对能够决定几千几万人生死的人,一点恐惧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正常的。 “韩世忠说的话竟然这么客气吗?你可不要胡乱修改他的话语。” 刘观有些诧异,这泼皮竟然有这样的语气? 果然,王攀颤抖一阵以后说出那些话,这才符合那泼皮的性子。 他与一旁屏风后的韩忠辅对视一眼,然后道:“韩世忠虽然待朕无礼,可是朕却真不想见咱们关中乡党互相征伐。 “细细说来,宋国几年来一直对关中予取予夺,拿关中人性命换些粮食的事做了不少。 “要说恩情,赵官家的恩情也早就还完了吧? “回去以后告诉韩世忠,早日归降,过往罪责,朕可以既往不咎。” 说完,刘观一挥手,便有人端来了几张银票和田契。 “这是大汉商号的银票以及长安县的土地田契,十五亩。” 王攀一愣,连忙道:“陛下,某……草民替统制多谢陛下恩情……” “不用谢,这是给你的,给统制的在那边。” 刘观又指向一个士兵手里捧着的盒子。 王攀更是直接呆住了,过了半天才跪下磕头谢恩,然后直接被汉军带出了营帐。 出去前,刘观还不忘交代,油泼辣子喜欢吃就多带一些,毕竟回了宋营这可就吃不到了。 等到他离开后,刘观再坐回椅子上,韩忠辅才走了出来。 “如何?” “还能如何?” 韩忠辅摇头笑道:“陛下离间计已经成了。 “韩世忠要想破此计策,只有第一次受了那些食物便直接烧了或者送给童相,以证清白。 “现在不仅是收了些许吃食的问题,更是收了财物。” 韩忠辅叹了口气,然后道:“大宋别的地方都不行,只有这一点,对咱们来说是大好事。 “真正有才能的人,陛下不需要打败他,只要对他格外好一些,他自己内部就会打败他。” 第133章 看戏上 韩世忠看着王攀捧回来的盒子简直就是一个瞠目结舌,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让你去骂对方,你怎么领了一堆赏赐回来了? 问清楚了以后,他便更加迷惑了。 这个刘观是个什么癫子?怎么还要上赶着给自己赏赐呢? 而且,关中现在已经那么物资丰富了么? 竟然可以供起全军那样的好伙食,并且看起来不止一天两天? 难怪汉军的战斗力要强于他们西军之中的精锐! 要知道,童贯率领的大部分禁军,是属于只有一个月两三百钱卖命的阶段。 西军稍好一点,不过朝廷规定的一两二钱军饷也拿不齐,大概有个六钱到七钱。 西军精锐是他韩世忠所属,之前抢掠杭州得来的财物不少。 即便如此,也只是每月一两二钱拿齐,并且每到年节给吃一些肉,仅此而已。 汉军这是什么状况? 更让韩世忠心绪纷乱的,是那一盒子财物。 奶奶的,一盒子财物一点正经值钱的都没有,每一个都是必须去汉军所控制的地方才能兑现。 这东西,自己投降了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自己不投降顶多就是有点韧劲,制作精美的纸! 拿这东西有什么用?或者说对于目前这状况有个什么用? 可是出于劳动民族的某些特性,虽然没用,他却不太舍得扔掉…… 到底也是钱财呢啊…… 思来想去,韩世忠打算先收起来。 反正在潼关前恐怕还要对峙许久,这中间总会有机会的。 到时候派人去把银票和田地折现就是了。 殊不知,他收下了这些财物,在一些人眼中已经是极大的罪过了! 仅就此刻而言,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韩世忠,打算在他身上找到一个破绽,然后拼死弹劾一下这位勇将呢! 更何况,韩世忠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惯了,又有童贯的宠信。 以至于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背着点人的想法! 西军将士们的议论很快便传进关内,关内的军官士卒有一个算一个,心中都开始生出不平。 主要原因还是朝廷没给大家劫掠杭州的时间,现在大家的口袋里都没钱呢! 童贯原定是要劫掠一两个月以恢复战斗力的,可是由于折克求种师道的速败,他们总共劫掠了十二天。 还是攻破城的西军在劫掠,东京禁军还没怎么伸手,就结束了。 现在来看,不仅是劫掠了杭州,你们甚至还要收逆贼的钱? 好家伙,爱国的人的钱你要,不爱国的人的钱你也要? 真拿弟兄们当木头了! 一时间,东京派的军官们开小会说的都是这件事情,议论纷纷! 其中更是有人直接对韩世忠和西军破口大骂,却又不敢真的给童贯说去。 毕竟,克扣士兵饷银这种事情,说出去本就不光彩。 可是,不能当面跟你韩世忠撕,背地里找些乱子,这还不是轻轻松松么? 从四月开始,潼关关外大营收到的粮食,便开始掺沙土了。 西军气急败坏,多次和城上宋军争执,最终都是糊涂账。 而在此时,刘观这边仍然稳定操作。 送些口粮,几坛子酒,偶尔还有些助农的水果蔬菜。 总得来说,这反倒成了刘观拿开战的军饷来做收买敌军的事情。 甚至有些西军已经向刘观请命了,希望陛下能派人唱些戏文。 此时虽然还没有像后世一样形成广泛的戏曲说书文化,不过一些简单的戏剧也已经现世了。 能够得到这种回应,汉军自然更加欢喜。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直接请人,反倒是对西军进行询问。 汉军让西军询问一下韩世忠,韩世忠是否会杀那些来唱戏的演员。 理由当然也好找,刘王仁德,不愿意让那些演员凭白死在这里。 韩世忠哪能答应这种狗屁条件?可是看营中士兵思乡情绪越来越高涨,他又不得不想办法解决。 一个士兵的思想可以强行压住,一群士兵思想不对劲,要是强行压住,那就是要哗变的迹象! 韩世忠不愿意赌这种有可能导致整体大溃败的事,便只能答应了汉军一方。 不过,也只是说了不杀戏子。 如果唱戏的那天在场有汉军,他是不会留手的。 第134章 看戏下 得此消息,刘观很兴奋,连忙回了一封信,除却保护戏班子的十五名骑兵,别的一个也不会多派。 十五人也在韩世忠的理解范围之内,毕竟一个人也不让来,确实不可能。 于是,四月十六,两军道路中途,便有了这么一场诡异的戏曲下乡大舞台。 刘观专门从长安请来的演员,表演几处乱七八糟的戏曲。 现在的戏曲还都是一些什么剧情都有的水平,各种各样的故事也不齐全,甚至还有些故事和后世截然不同。 例如西游记,现在的西游记唐三藏还是唐三葬呢,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第一天开始演,只来了一百来宋军,还都是带着武器,全副武装地观看表演。 甚至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味! 韩世忠更是亲率大军严阵以待,似乎打算趁汉军拿这个机会搞事情的时候要出手一般。 现实却真的让他大失所望。 刘观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出击的打算,反而也找了戏班子在自己的大营里唱。 除了负责防守和巡视的人以外,其他士兵确确实实地在休息。 这简直令韩世忠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几天之后,他才有些警醒。 汉军说要演十五天,他让人去看都是一个队将一个队将的带人。 有的队将麾下注定是无缘看戏的,这回头就会成为分裂自己军心的手段! 他不由地大骂汉军无耻,却也不得不能派一些人去看。 值得一提的是,宋军仍然是选择带武器了的。 因为戏班子那边,十五个汉军骑兵也带着武器,严阵以待。 不过,与其说他们是兵,倒不如说是保镖了。 就这样,直到最后一天,汉军仍然没有搞事情。 韩世忠这些日子没事,也便派人去搜寻汉军踪迹,想了想,打算故意卖一个破绽。 他也去看,并且要让汉军知道他去看了。 或许汉军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机会,等待他去的时候,才会发起特别军事行动。 只是半下午的时光,汉军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响动。 这就搞得韩世忠有些槑头槑脑了。 不是,汉军真就来送福利了? 刘观不会以为,施这点小恩小惠,自己就跟着他混了吧? 心思愁虑间,他也不自觉地看起了戏。 直到一处戏剧演了一半,韩世忠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戏有些古怪的味道,并且说的竟然还是当今的事。 是在说一个叫做林冲的禁军统制,武艺高强,治军有方。 却因为一些琐事得罪了高太尉,直接被一系列整治的事…… 幸亏西方有个大汉朝,才给了林冲一个停脚的地方,并且正是在大汉朝,林冲的事情才得以平反…… 文宣这种事情向来如此,你不把握有的是人把握。 韩世忠看着看着,忽然虎目一瞪,忙道“不好”! 只是他匆匆让人去抓下台上的演员,却见那些演员似乎得了什么信号一样,一个个东西也不要了,飞快得跑向那些汉军骑兵。 今天下午来的演员还很少,韩世忠一开始以为是要结束了,没想到竟然是猜想到自己会对他们动手。 也就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保镖头子竟然是文鸯! 一个晃神的功夫,那些人便跑远了。 韩世忠有心去追,却又担心汉军还有其他安排。 再说了,以汉军干事的德行,恐怕早就把这种联谊广泛传播给关中了。 他自己承诺不杀演员,现在却又动手,岂不是自毁名节的事? 并且,直到此刻,除了他自己,可能还没有几个宋军明白他为何突然就要翻脸。 翻脸的原因,是他突然意识到,这戏目对自己的影响。 翻来覆去都在说一个人受了委屈便背宋投汉,最后还来反攻大宋的故事。 万一让童贯以为自己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韩世忠几乎要惊出来一身冷汗。 更令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不知何时起,他自己已经不觉得投汉是一件什么不好的事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现在宋军已败,他自己便愿意…… 明灭的火光下,这位权限极大的统制表情有些忧愁。 第135章 举办你! “什么?你是说那泼韩五会反?” 童贯看着面前叫做傅源的统制,刻意弄得杂乱的眉头拧得很紧。 “你不要胡乱猜疑同袍! “韩世忠虽然上次未能击败贼军有罪,可是无论征西夏还是平方腊,他都是忠心耿耿每战必先,何罪之有? “你说他有罪,我倒说你有罪呢,你乐意啊?” “相爷,我可不是乱说的,这都是有实据的!” 叫做傅源的统制伸出一手,赌咒发誓一样。 “你看,前些日子,刘观给韩世忠送了那么多粮食,韩世忠怎么办的,他收下了。 “我还问了,里面还是刘观在感谢西军在外征战,他为何要这样做?不就是为了把西军挑唆反了吗?” “单以此事,也不可直言韩世忠便有罪。” 童贯轻笑一声,不屑道:“刘观小道尔。 “他这一招,就是为了让咱们自己生疑,好浑水摸鱼,心思何其歹毒?” “关键是,他们之后往来可没有停过啊! “这么长时间,刘观又是送银票,又是送田契,隔三差五便要送一些关中吃食。 “前两天,直接拉来一个戏班子唱戏来了!里面还有讽刺今上和高太尉的话,简直就是……” “反贼言语,满怀不忿倒也正常。” 童贯哼了一声,倒也不在乎这反贼放什么厥词一样。 “可是他唱的这个词,有古怪啊。” 傅源说完,把自己从西军嘴里打听来的唱词誊写出来的纸递了出来。 “相爷,您看。” 童贯打眼一看,看着看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要说韩世忠对之前挨打没有一点气那是不可能的,要是一点也不生气,他不白打了吗? 这篇戏文里面唱的是什么? 这林冲又何尝不是被上级欺压,然后便投了汉…… 投了汉! 童贯神色愈加凝重,傅源却还觉得自己没做到位,又连忙道:“韩世忠倒好,之前唱戏他都不听,偏就到这一段,他就去了。 “而且最后,他可没有抓了那些诽谤君上的戏子,竟然还放了他们,真真是……” “闭嘴!” 童贯怒斥一声,吓得傅源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再添油加醋。 打从心底里,童贯还是相信韩世忠的。 别的不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点,童贯还真是胜过许多人。 可是,这件事情确实牵扯得有点大了。 且不说韩世忠若是真的反叛会对朝廷造成多大影响,单是对自己的影响,就已经很大了! 首先便是自己是否会重蹈种师道的覆辙? 刘观生擒种师道可是已经成了某种笑话一样传扬了起来。 直到现在,潼关内还在施行“有人投军先关起来”的法子呢! 想着这些事,童贯一时也没了方寸。 傅源看童贯开始思考这事情,心中不由大喜。 他们东京派的将领,看不惯那个关中泥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次若是能一把将他拉下来,那真是做了一件大事! 想到这里,他终究还是添了一把火。 “若是韩世忠真的没什么杂乱心思还好,若是有了,相爷,咱们可连一个制衡他的法子都没有。 “毕竟,他带的兵都是关中人!” 童贯一瞪眼道:“当初不就是你们非要让韩世忠带着人去外面再立营寨,以扩展关中内区域的吗? “现在又来说这种话?” 一句话给傅源呛得不好再开口了,过了半天才道:“相爷,此一时彼一时嘛……” “罢了罢了,这些事你都不用再说,总之就是不能擅动韩世忠!” 童贯眼珠子来回转了转,最终道:“不如这样。 “回头让韩世忠去打一打汉军的大营! “只要他们打出血,打出命来,什么同乡,都是白搭!” 傅源心思电转,连忙低头称是。 第136章 杀人,筑京观! 军营中忐忑不安的韩世忠最终还是收到了这一份军令调度。 看见加盖了童贯大印的军令时,韩世忠几乎都听见自己的脑袋“嗡”了一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之前就明白,总归是逃不过这一天的。 可是,他的心态却和刚来到关中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只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觉得正该是好男儿立功的时候! 再加上他毕竟是携带大功劳而来,说是锐不可当也不为过。 又几次险些抓到刘观,成了童贯手中的明日之星,前途无量。 可是现在呢? 一场夺营大战硬是让文鸯打出了一些心理阴影…… 宋军内部派系纷争带来的内耗,童贯的人格羞辱,麾下士兵愈加浓郁的乡土情节。 无一不是在逼着韩世忠,赶快停下这一战算了。 偏偏越是这样,童贯越是会催促他出战。 原因他也可以理解,毕竟童相爷又不是你们关中人。 人家管你们老乡会开成什么程度?不影响立大功就好! 这几天,这两种思想交织在脑子里,令他开始犹豫不决了起来。 这种犹豫,再看见童贯命令的一瞬间化作一阵颤栗。 “怎么?韩统制,你不愿意去?” 宣传军令的正是傅源,他颇为同情地看着韩世忠,道: “若是不愿意去也无妨,我这就去替你跟相爷求求情便是了。” 韩世忠摇了摇头,“多谢傅统制美意,当兵哪有想去不想去一说?相爷既有军令,韩某遵命就是。 “只是这没来由地一战,要做些什么,亦或者要有什么战果,相爷可曾交代?” “没什么战果。” 傅源见韩世忠没有上钩,异常失望道:“只是相爷见你大营里的兵好像有些太亲近贼军了,这样不好。 “此次大战,尽可能地多杀一些贼军就是,最好能够砍脑袋筑京观,以儆效尤。” “这!” 韩世忠瞠目结舌,“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韩统制莫不是要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傅源瞪眼道:“你要是有此念,就莫怪我不讲同袍情谊,要把这种事告诉相爷了。” 韩世忠苦涩道:“韩某不敢。” “那就对了,行了,尽快出发吧。” 傅源说完便走了出去,却并没有离韩世忠大营多远。 只是在外面稍稍转了一圈,便带着一些骑士在远处观看。 万一韩世忠还有什么不忠的行径,他可是还等着举报呢! 且说送走傅源之后,韩世忠便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打完仗还要把人的脑袋割下来筑京观,这是要不死不休的意思啊! 他韩世忠本就是关中人,难道要对关中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他如何回得延安府?如何见得家乡父老? 可是说童贯那边不相信他,让他拿出这样的投名状来,似乎也是合理。 这时,他才意识到汉军的毒计。 那些糖衣炮弹就是毒计,完完全全把宋军在不自觉中便化作了自己人。 现在自己以功名引诱士兵去打仗,底下人肯定都还愿意,可是说让他们去筑京观,恐怕就要有一半以上的人违背军令了! 虽说当兵是为了吃军饷,可是能够在自己这里做事的西军精锐,本来可就是对乡梓情感最深的人! 他们当初就是为了保护家乡人不受西夏劫掠,才勇敢地站出来当兵。 现在让他们反过来去屠杀自己的乡亲? 韩世忠自己在营帐里纠结了许久,始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到最后,他也只能想出一个阳奉阴违的法子。 他不动声色地叫来王攀,然后故意面色阴狠地下令。 “传令下去,赶快造饭,然后所有人打点行装,今日行军!要攻破汉军大营,不论军民,全部格杀勿论!” 王攀都震惊了,抬起头看着韩世忠,“统制,这……” “这是军令,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恶狠狠地看着王攀,后者终究是败退了,连忙过去传军令。 不过,他却知道,以王攀的性子,八成会跟汉军通信。 这样也好! 一是让刘观知道,大家终究是宋贼不两立,还是要动刀子的! 二则是也提醒他们一下,大战之下别死太多人。 自己小吃一亏,回来以后再跟相爷说,也就有了交代。 第137章 早知道你是叛徒! 王攀果然不出韩世忠所料,知晓了这消息以后,立刻便赶去寻找汉军,传递这种急切的军情了。 军民格杀勿论,这意思就是追逐途中,要把遇见的不论军民都杀了,杀良冒功! 若是只打军队,王攀当然忠诚。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关中的爱护已经重新回到了心里,如何还能够做出这种在别的地方才能做得出来的畜生事? 得到宋军的消息以后,刘观淡定一笑,仍旧是给了王攀奖赏,让他回去了。 坦白说,此事虽然没有什么“我早就料到了”,可也让刘观这里的人猜了个大概。 韩世忠和童贯生嫌隙,本来就是大家的战略目标! 现如今达到目标了,下面就是要把这火烧得更旺才行。 整个军帐中,只有文鸯,异常的无聊。 他本以为从军就是要从头打到尾的,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虽然他对陛下和军师所说的那些“断绝宋军快速移动力量”和“分隔禁军与西军”的话能听明白,可是让他去想,是真的理不出来。 这些日子做事,也只是照做罢了。 不过该说不说,虽然这种手段他没有学会,但是韩世忠那种感觉,他却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不用说也知道,这种仿佛身陷蜘蛛网,越陷越深的感觉到底有多难过。 不过毕竟大家敌对嘛,你难过四舍五入也就是我快乐了。 帐内讨论迅速便结束了,刘观安排下来命令,让一个准备将带着人去在大营外五十步的地方挖了一道浅沟。 这也将是攻心计的一点点小应用。 进攻坚城雄关就是这样,得耗尽心力去算计,令对方军心士气崩溃,才能好打。 坚固的堡垒最弱的点永远都是在内部,这是已经被验证过无数遍的真理。 韩世忠等了许久,确定王攀已经传递完消息后,这才浩浩荡荡的,带着大军奔赴汉军大营。 这些天的密切交流,双方的营盘早就不陌生了! 如果要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韩世忠并没有那么多人每天围着他给他分析对面的弱点,亦或者说是方便进攻的点。 来到汉军营外,正待发起进攻,却听见汉军几乎整齐地喊了起来。 “陛下有命,乡梓情谊不得有失,今日但不过线者,不许进攻!” 震天的喊声令韩世忠沉默,更令他麾下的士兵议论纷纷。 虽然没人能给出客观的评价,但是韩世忠觉得自己手下的兵,早已经没有当初在杭州作战时的凝聚力了! 喊了几遍之后,士气消弭得很严重! 韩世忠催人上去攻击,可确实是过了线,汉军才会射击。 甚至在射击途中,他们还会提醒! “后生,快回去,回去那条线,回去了我们就不打你了。” 有了这安全区,谁还能下狠心拼命? 韩世忠有心施行军法,却是无能为力,只能造出来几十个伤兵,然后用绳子拖拽回来,狼狈回营。 这仗是打不了了! 不过,韩世忠还有别的办法,也不怕汉军! 只要从今日开始,不论刘观送什么东西过来,全部都烧掉! 刘观的使者,全部都杀掉! 严令拒绝麾下士兵再和刘观那边的人有任何接触,甚至大庭广众处罚一些人,让他们长一长记性!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恢复军心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只要恢复了军心,再严加训练一段时间,还能再战! 激昂振奋了一路的韩世忠才回到自己大营,就看见傅源面色极其难看地走了进来。 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心生惶恐。 童贯怎么可能这么快便知道了军情,甚至不用他去通报? 还有,为何这个傅源又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有件事做错了。 一件事做错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在这一件错事之前,他好像已经做了十几二十件错事…… “韩统制,我是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也背宋投贼。” 傅源叹息一声,开口道:“童相爷说了,今日只要你不愿意动手,就请你回去,回关城,给相爷一个交代。” 韩世忠脸色大变,双手握紧,隐隐有种要动手的冲动。 单就是这细微的动作,也给傅源吓了一跳。 奶奶的,事情办得太得意了,竟然忘了,这个韩世忠还是个厉害武者来着…… 第138章 大宋危局 “韩韩韩世忠,你你你可不要乱来啊我跟你说!” 傅源往后退了几步,声音有些结巴。 也是不得不结巴,想当初的刘法已经够震撼的了,可是和韩世忠比起来,刘法似乎都不算武艺特别高强的。 不可同日而语一般! 韩世忠虽然青筋毕露,肌肉虬结,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他落寞道:“没关系,我可以跟相爷说清楚的。 “傅统制不必担心,韩某没有叛宋,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忍之事。” 傅源咽了口唾沫,却仍然强装硬气。 “你知道就好!” 他遣了两个军士拿了绳子来,象征性地给韩世忠五花大绑,塞进一辆粮车,便带着向潼关走去。 他还没有敢当着韩世忠满营将士把韩世忠带走的魄力,那八成要招惹来士兵哗变! 韩世忠也一直沉默不语的,直到晃晃悠悠半晌,进了潼关,他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相爷近来可好?” 一旁小心翼翼的士兵连忙告诉不远处同样小心翼翼的傅源,傅源回道: “他老人家最近一切都好,唯独是想拿下贼军,你也没做到。” 韩世忠听闻以后,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对不起相爷,对不起大宋……” 童贯本来还自信满满地等着韩世忠大捷的消息传来呢,殊不知自己竟然在关城内见到了韩世忠。 对方一副作茧自缚的模样,那绳子根本就捆不住他! 听了傅源的一番话以后,童贯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一个阉人,没有后代,所要的唯独也就是一时的权势和财富。 这一切都需要官家才能够实现! 所以,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为了自己能够在官家面前获得更多。 可是韩世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不就是在祸害自己吗? 看着面前跪着的韩世忠,童贯真是恨不得让人给他砍了脑袋算了! 不过,到底韩世忠是一个万夫不当的猛将啊! 童贯斟酌了许久,面色异常的难看。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走出那一步,没有让人砍头。 “把他收监起来,傅源,你先暂任他那一营统制。” 一旁正在开心的傅源突然一愣,手指着自己。 “相爷,你让我去?” “不然呢?快去吧!” “不是,相爷,我……” 傅源还待开口,可是看见童贯的表情,实在是没敢说出来。 争权夺利的心他是有的,可是出去为国捐躯? 傅统制还没有做好这种准备! 可是这么多人里,他一直来回跳出来折腾,很明显是得了童贯的器重。 如今只能说是这份器重有些太重了…… 他们两个人都下去以后,童贯自己也是连连叹气。 当初以为定安县的叛军只不过是疥藓之患,没想到竟然折腾得这么大! 说起来,倒是都怪当初派出去征讨的韩忠辅! 若非他自己无能,被叛军剁成肉沫,现在怎么会是如此局势? 听说这伙叛军的头目刘逆,比起李乾顺来说,不论是文治武功都要强得多,已经快要成为大宋的心腹大患了! 以前的李乾顺,虽然是党项人,最终却没能逃出汉化王朝的魔掌,渐渐开始建造大城,搞农业。 可是如今这个刘逆呢?听说他不仅打败了辽国一场,更要直接重开当年的丝绸之路旧址! 都不需要他再通到波斯,只是天山诸地一拿到,唯一能够禁锢关中的一点点商事,都要大受局限! 一言以蔽之,大宋已经危在旦夕了,偏偏这时候,韩世忠整了这么一出! 若是杀了他,让谁来代替? 难道让童相爷操刀子上吗?! 第139章 胡作非为 傅源满肚子不愿意,甚至几度想要装病直接躲过去算了。 不过,他也知道童贯的性子,再加上东京派其他几人纷纷劝慰他没事的,最终也是不情不愿地出了潼关,往关前大营而去。 进营之后,便是一场比较大的清洗和整顿。 首先便是韩世忠安排的那些将领军官,肯定是不能再要了。 不然前任统制被关着,还要这些人效力卖命,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傅源连忙写了好几封奏请换准备将和队将的公文,直接给了童贯。 队将还可以自行调换,事后再跟中枢汇报,准备将却是不行。 不过,大宋的军制倒也没有那么僵化,必须要让这份公文回京有了批示才能回来。 童贯在前线便可以先相机决断,公文去了东京城以后再批复就是了。 这一番调整,自然又是一个做人情,壮大东京派势力的好手段,好机会。 毕竟你总需要一些新鲜血液的吧,那大家调一些人进来,也是帮助傅源掌控这些西军了。 至于队将升准备将,什长升队将这种,都属于是一些不得不做的补偿嘛,毕竟是让大家离开原军。 仅此一事,营中便渐渐有了些怨言。 大家本来都是关中人,老乡结会。 现在好了,突然换了一位统制官不说,就连这些准备将也都要调换? 这些犟种能乐意了才怪! 可是傅源毕竟是代表童贯来的,况且他也有心眼,故意留下了一个准备将和三个队将来安稳这些大头兵,这才算糊弄过去。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却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 汉军仍然送着自己日常的贿赂,可是这一次送过去的食物,却引起了一些微妙的反应。 傅源哪管这有毒没毒,一看汉军给做伙食险些没笑出声来。 他立刻把营中预定的军粮全部收起来,塞回潼关里,交给自己的“好兄弟”带进中原去卖。 汉军送来的口粮则全部留起来,一天发放一些,当军粮用。 军营中的粮食开支很大,这也是打仗就是打后勤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只是两天的口粮,折兑出来,几十上百两银子也有了。 要知道,出了潼关再走几百里便是洛阳,洛阳附近还有饿肚子的人呢! 这些钱虽然不多,可是积土成山,大家谁的家业不是这样一点一点节省下来的呢? 殊不知,这一次确实把这些犟种给激怒了! 以前韩世忠在的时候,喝兵血的事情也干,不过由于杭州的缴获,西军过的其实是禁军眼巴巴的好日子。 碰到汉军来“孝敬”的时候,那是加餐。 哪像现在? 口粮被克扣,汉军送来的东西反而当做军粮用? 这跟在这些人头上拉屎有何区别? 于是,这些兵痞子也不跟傅源废话。 直接哗变闹饷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个都在敲锅敲盆的,要求傅源把军粮全给吐出来! 傅源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只好连忙向自己的好兄弟们再购买粮食。 一进一出,净赔百八十两! 这一下给他傅源也弄生气了! 来当兵,本来就是挣钱的! 现在钱没有挣到,自己还要冒着危险待在城外,甚至还要赔钱! 换谁谁不生气?! 于是,平息了士兵的怒火之后,他直接调集了自己二百多亲卫,趁着白天的时候分批次抓了五十多个西军。 这些正是之前敢来要求他交还军粮,闹事最厉害的那些! 抓住以后,傅源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按照闹饷全杀了。 以往整治禁军就是如此,全杀了就是了。 只是,傅源却不知道,禁军常年居于东京城附近,即便是要动刀子,也只是杀一些山贼强盗。 和西军这些当农民的时候需要和老天爷抗争,当兵以后需要和西夏人抗争的群体可不一样! 他的高压办法非但没有令西军屈服,反而有不少西军打算反抗! 仅仅是过了一天,傅源早上醒来时,外面已经多了九具尸体。 全部都是傅源的亲兵! 骤然爆发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几乎令傅源毛骨悚然! 他哪里还敢继续待在这大营里?当时便要准备逃跑了! 却偏偏这时候,汉军赶来袭营! 相隔不远,之前更是联系密切,宋军大营里的事怎么可能全面瞒住汉军? 意识到期待的乱子开始了,刘观毫不犹豫,直接派人来攻击。 不过,这一次的攻击却不是为了对宋军造成重创,而是为了收编这些关中人组成的西军! 第140章 辽国,进攻的口号! 马蹄踩踏在雨后的地面上,激起泥水和一股奇异的芬芳感。 马背上的骑士轻轻一拉,掣住马匹以后,慢悠悠停顿了下来,拿马鞭指着前方不远处还冒着烟的大营。 “那边就是了吧?” 身旁紧跟着的几员骑士辨认了下,然后纷纷赞同。 “天公不作美啊,昨日那种时机,竟然偏偏下雨,山道滑湿,没能把咱们的人塞进潼关里。” 刘观感叹一声,也是摇了摇头。 天老爷做主,谁又敢说什么呢? 昨日傅源出逃,军营异动。 刘观果断抓住了机会,派文鸯徐盛冉闵高顺多路出击,围了宋军大营,把这些人全部吃下。 本来还有后手,那就是吃下以后迅速给一些人换了军服,往潼关里塞,有助于夺城! 可是天助小人啊,偏偏那傅源一跑走,这边汉军刚刚接受,就下了一场几十年不见的暴雨。 这种恶劣天气下,童贯再傻也不会开关门的,派人去就是送死了。 这一招钻进童贯龟壳的谋略,也不得已而落空。 不过凡事大多如此,刘观也习惯了,并没有因此去责怪自己麾下将士。 将那些宋军收缴了兵器衣甲以后,便直接发回了泾阳。 狄仁杰坐镇长安,陆陆续续为这些打仗得来的俘虏分了周遭大户的地后,现在那些西军精锐已经全部被吸收了。 长安县城池本来就有几十平方公里大,数道城墙! 周遭的田地更是全部有主,只是没有一亩地是农民的。 刘观这一夺城,再加上关中地区正在蓬勃发展的分田事业,现在田地在汉军一方属于是人人都有! 这样收买人心,效果很足。 夺下这座大营以后,不少人心思都开始有些不自觉地沉重。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这座天下雄关了! 没有人愿意让士兵去送命,可是要想拿下潼关,不付出人命是不行的。 盛势凌云的汉军,也会在这里丢下无数尸体。 这一刻,谁要是露出什么开心之类的表情,那就是真正的蠢蛋了。 将中军大帐挪移到了这里,刘观却并没有急着开打。 他不断斟酌,最终也没有下决断。 韩忠辅本来在周边观察地形,闻听此事以后,也连忙来到驾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自己如今这位陛下,韩忠辅了解得很。 绝对不是因为担负不起那些人命身上所带有所背负的东西而不敢开打,刘观不动兵,不可能因为这个。 于是,刘观还没有刚停驻下来,风尘仆仆的他便赶到了。 “陛下迟迟不发起进攻,可是在等着什么?” 韩忠辅并没有客套,第一句话便直入主题。 他也很想弄明白,这位果决胜过历代赵官家加起来的人,到底在担心什么? “不是等什么……其实也算是吧,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既然已经有了些眉目,我就想看一看它的结果。” 刘观说完,递过去一张军报。 韩忠辅不敢怠慢,连忙一看,大吃一惊。 之前辽国被打回去以后,迫于无奈,耶律延禧便乖乖上贡了。 不上贡没有办法啊,打了一仗,净削弱自己兵力了,对对方几乎没有一点伤害的! 不过,辽国虽然地大物博,可是你要短时间内要那么多东西也是不可能的。 不行你就直接拿下整个大辽。 李靖对这种王八蛋思维虽然很想真的拿下整个大辽,但是一些军情还是让刘观盖住了这个想法。 辽国北进伐金的军队被困住了! 困住的地方,叫护步达冈! 堪比明朝萨尔浒的一场传奇战争即将上演,已经腐朽不堪的辽国受了金国这一巴掌,就要轰然倒地了! 它倒下之后,就是分割他尸体的时候! 这时候,对于大宋而言,有一块更重要的地方! 燕云十六州! “只要宋军想要夺回燕云十六州,他们就要抽调人手,不是从山西,就是从潼关。” 刘观的声音低沉,缓缓道:“只要他们调动兵马,不论山西还是潼关这里,都会一下子轻松许多。” 韩忠辅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就是要看这场护步达冈之战辽国如何了! 第141章 护步达冈 龙州城中,后半夜才睡下的李靖一到天明便精神烨烨地坐在城头。 辽国派出无数兵马去援救,同时也是要兴全国之力讨伐这个后起之秀,金国了。 甚至胜负就在几天之间! 即便李靖已经是一个主持了多长战争的主帅,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一旦辽国有所失利,那也用不着后方刘观交代,李靖也知道正是拿下大同府之时! 大同府一下,便可以轻松从太原平原北部进攻太原府,另一路出井道平型关。 只要再锁住太原,半个,甚至于整个河东也就在手了。 到时候,潼关就会成为一座关系并没有那么大的关城。 毕竟它难打是难打,可是屋里屋外都被占领了,你独独把着一面铁门有什么道理呢? 因此,李靖对辽国的局势十分在意,每天都要派出大量的游骑获取消息。 其中,蒙古人反倒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年初霍去病和李靖一同谋划的连打带罚成功整治了合不勒一番。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李靖真正怀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思去交流,合不勒就要动脑筋。 可是李靖真的在桑干河北边做了许多起惨案后,合不勒便愿意献上他的忠诚,并且送他的儿子去给刘观做近侍。 倒是体现得一览无遗。 这一日,发金黄的阳光刚刚洒到城墙上,便有穿着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蒙古骑兵冲到了城下,对照了兵符之后,直接进城上城头。 “乞禾木,派到白山黑水的勇士回来了吗?” 李靖眺望远方,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回来了,回来了!” 乞禾木扑通一声单膝跪倒,黝黑发紫的脸上便是惊喜与惊恐纠集在一起的表情。 “金人赢了!” 李靖搭在胸前的双臂突然紧了一下,表情却并无变化。 他看了眼身旁的亲兵,亲兵立刻会意,迅速找人一起,拖来了那副巨大的舆图。 这是从蒙古那里得来的宝图,不得不说异国他乡总也是有能人的。 那个纯靠四条马腿走遍辽国边境,绘制了这副简易舆图的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种地图在刘观的补全下,现在已经几乎对应大体地形了。 刘观比起他们都多了一处优点,那就是他真的见过全国的地形图…… 乞禾木伸出他又短又粗的手指,点在地图偏北偏东的地方,又指了指大约就是燕京的地方。 “辽国的皇帝先后总共派了六十万大军到护步达冈,全部都输了!” 饶是淡定如李靖,都没忍住拧了拧眉。 他完全相信辽国掏的出这六十万大军,里面肯定是混着大量民夫嘛! 可是不论如何,这个数字都是有些吓人了。 之前一次传来军报,完颜阿骨打不过六千人,还是算上整个女真全族才掏的出来。 现在却直接打倒了整个辽国! “辽国采用的是什么样的进兵方式?你全部说来,不要省略!” 乞禾木唯唯诺诺几声,连忙开始在地图上比划。 金国这一战,着实打响了许多人的名声! 首先自然是金国的皇帝完颜阿骨打,这位当初险些被辽国皇帝斩了的部落首领,这下名扬天下了! 其次就是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两人依靠运动战和闪电战围点打援,几乎可以说是把整个辽国打了一个全军覆没! 而这个消息传到东京城,带来了一场新的风波! 辽国主力军尽墨,这也意味着,自太宗皇帝开始一直没收回的燕云十六州,有破绽! 第142章 东京震动 东京朝堂,一时掀起了一股大规模的请战风暴! 几乎每一个文官都在请战,每一位太学生都在秦楼楚馆高谈阔论,言说应当如何收回燕云十六州,血洗大宋耻辱! 当然,也有人在为关中的丢失而担心,只是这一部分人始终还是占少数的。 起因便是朝廷每年的开支,有八分之一都要给西军开饷发粮! 仅是关中一地,占据的军事物资比河东和河北加起来还要多。 如今丢了关中,死守太原府和潼关的状况下,不得不说开销竟然反倒小了许多。 相比起来,只会吞金银的关中当然没有建立不世功业的燕云十六州重要啦! 一开始,这些争执还只是处于到底先打哪里对国家的好处更大。 到了后面,竟然又成了当年新旧党争之势! 支持先拿下燕云十六州的,能拿出来各种各样的历史来支持自己。 毕竟这是大宋百年未曾一统的根本之地! 另一方则支持先打关中,关中龙兴之地,如果让给贼汉,后果不堪设想!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竟然会说起当年太宗皇帝懦弱,不曾迁都长安的旧事。 赵佶哪管你们这个那个的?只要涉及自家祖宗的,全部拖出来打屁股! 不过,打归打,如何进行决策,也成了他的一个大难点。 这一日,蔡京还在处理各级太学今年举荐的士子,突然便看见太监走进东府,连忙上前询问。 “蔡公相,这是官家今日的手谕。” 太监捧上一封黄绢,蔡京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接过,仔细阅读。 果不其然,上面也是到底攻向北方还是打向西方的事。 大争之世,就连“轻佻”的官家,都有了建功立业的心思。 对于这种事情,蔡公相当然要表达百分之百的……拒绝! 不仅是蔡京,任何一个传统儒家士大夫都是不可能同意这种方案的! 依着蔡京而言,燕云十六州夺不回便夺不回了,强行要回有什么好处吗? 包括关中在内,要了这些地方只会增长数不尽的军费开支! 还不如把这些地方全部割出去了来得安稳,如此才能实现天下大同! 可是赵官家多好大喜功他也是知道的,心里这么想没问题,只要他敢这样提出来,那他的公相之位肯定是要没了! 而且,蔡京现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去打北方! 按理说,他和童贯互为表里,一起把持朝纲,经营得整个朝堂滴水不漏,似乎应该很欣赏对方。 可是他打心底里看不上那个太监! 他一心制订的让皇帝多消费以促进百姓富康的国策,就是让童贯无休止地剥夺民财,克扣军饷毁掉的! 因此,拿着赵佶的条子,蔡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公相,公相。” 宦官呼唤两声,轻笑着道:“还请公相给个明白话,我还等着跟官家回话呢。” 蔡京恍然回神一般,沉稳道:“劳烦内官回禀官家,兵者国家大事,蔡京不敢一人做主,此事还是要与童相商议一下才是。” 童贯此时,还是大宋的枢密使呢! “相爷有这份心就是好的,我这就去跟官家回话。” 宦官呵呵笑着,刚要回身离开,却又像在隐喻什么一样,开口道: “公相,我倒要替官家说一句心里话。 “燕云十六州,是大宋几代官家心心念念着的地方,当年太祖皇帝早逝,太宗皇帝又没能一举拿下,终生抱憾。 “如今官家有了机会,若是什么也不做,以后如何向大宋列祖列宗交代呢?” 蔡京感觉肩膀上一股重压,心头烦闷,连连点头。 送走了那宦官以后,他这才按着太阳穴,躺在榻上,良久不动,眼神就像木雕一样盯着前方。 童贯行军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如今打那小小贼汉尚且无法拿下来,若是要打辽国,怎么打得赢? 当然,蔡京也知道汉军在草原上大败辽军的事,不过以他的了解,这多半是个假消息。 怎么可能呢?还打败辽军,还打得萧奉先全军覆没? 若是真派遣童贯去北伐,赢了对自己全无好处。 自己已经是太师公相了,再进一步,还要当皇帝不成? 可要是输了…… 别的人不说,单是自己的宝贝儿子,都少不了弹劾自己! 蔡京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满脸苦闷。 命苦啊,怎么偏偏有这样一个逆子啊…… 第143章 放弃潼关 蔡京这边还在头痛,大孝子蔡攸却早已经开始写信行动了。 他直接向父亲的政治盟友童贯写信,信也很直白,直接就是让童贯放弃潼关,放弃蔡京。 夺回燕云十六州,这是要封王的造化! 封王,什么概念? 大宋文臣,从来都是要死了以后才能追封为王,谁曾活着封王的? 打下来关中,只是夺回失土,拿下燕云,却是不世功业! 两者相比较,当然是可以很轻松得出来答案的! 至于父亲那边,蔡攸很是不屑。 蔡京老了,而且只会宠爱自己那个没用的弟弟。 老了就该退位嘛,迟迟不退,搞得自己只能以一个舍人的身份,干最少一个尚书的活儿! 前些日子,不知道哪传消息说他老子死了,蔡攸直接跑着就回家了。 可惜了,老爷子没死成,还活着。 不然自己进阶六部尚书,再进首相、公相,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吧? 信才送出去,他在宫中的人就回了信儿。 蔡京没有直接让童贯回京,而是想要拖延一下。 先下手为强的蔡攸得知此事只是笑一笑,完全不在意。 童贯不可能继续跟自家老子合作了,他深有把握。 且不说之前蔡京背地里跟官家面前告过几状,仅仅是这一次没让童相爷在杭州再杀几十万贼,立下大功,蔡京便与童贯有了嫌隙。 本身两个人就已经看对方不爽了,再是这么紧要的关节,搞不好要封王的事。 童贯不给蔡京一刀是不可能的。 而事情,大约也确实没出蔡攸所预料。 童贯本来还在想如何描述傅源那一场大败,把西军打没了一多半呢,突然就来了这好消息。 蔡攸可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他直接连大体的军略方向都制订好了。 女真受辽国压迫实在太久了,每年即便是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辽参麋鹿等山珍还要上齐上够,节度使还要克扣许多。 这一反抗,护步达冈之前还好,麻杆打狼两头怕。 护步达冈以后,金国上下都知道辽国已经糜烂不堪,就差最后轻轻推一下了。 就在这时候,完颜阿骨打已经开始整顿女真各部,打算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女真国度了。 这种大好机会,要夺取燕云,便应该会同金国,南北夹击。 到时候将燕京以北给了金国便是,反正那里有山脉护持,易守难攻。 再说了,再往北去,要么是白山黑水,要么是冻泽草原,宋人也不乐意在那种地方生活驻兵啊。 童贯一看,觉得这个战略实施的可能性真是前所未有的大! 只是,要想去做这件大事,那攻略关中,必然是要往后推的。 这是蔡京交代的,影响大宋命脉的事,他要直接一股脑不要潼关了,回头能少了挨骂吗? 蔡攸不知道,可是他却已经很清楚了。 刘观是绝对的毒瘤,绝对不能放过! 这才只过了两年多,他便已经积蓄了那么厚的底蕴,并且收服了秦凤道的那些贼配军们! 再给他两年,怕不是蜀中,天山南麓,全都要被这小子给拿下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大宋讨伐逆贼了,那完全就是东西割据对抗了! 童贯不敢小觑此事,连忙把相关的事情给写清楚了,然后又给蔡京也回了模棱两可的信。 这样一来,傅源大败的事就不能上奏了。 这时候若是上奏这么一件事,官家必然觉得关中也很重要,哪还能把他放去燕云? 至于关中今后怎么办,倒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以他猜想,蔡攸大概会再找一个资历比较老的统制来升任都统制,坐镇潼关,同时再派出一些勋贵来守。 这样一来,潼关这里应该很难建功,不过丢了倒是不可能的。 等他童贯什么时候拿下燕云,封为王爵了,再让人把傅源那件事挑出来便是了。 到时候除了“小小惩戒,罚酒三杯”,还能直接给他脑袋砍了不成? 第144章 奔赴大同 七月,自从得知护步达冈金国大胜以后,宋军那边的大新闻就没有停过。 先是童贯童相爷确定要去北伐讨回燕云,算上从潼关这里带走的十一万人,共计大军十七万,号称三十万北上! 其中,因为在护步达冈败阵担心被杀的郭药师也投奔大宋了,辽国怨军成了大宋常胜军。 郭药师仍然任职节度使,并且率领的一万九千人成为了童贯的先锋首发。 东京城那边,最大的消息应该就是蔡京。 蔡京被请辞了! 蔡公相把握权力多年,即便真的老得要死了,也不可能主动放弃权力的。 他既然肯向赵官家递出那一份辞呈奏表,那就说明了一切。 蔡京走了,现在是他儿子蔡攸的时代! 蔡攸和童贯,后者做了大军主帅,前者做了监军,同时领燕云经略的文官职位。 打不打得过辽国这件事嘛,已经跟金国商量好了啊! 一南一北,两面夹击。 只是这战略,在任何一个聪明心狠的人的眼中,都是自寻死路的。 不,或许也就是那些误以为宋军仍然很强的人会相信了吧。 大宋完全就是与虎谋皮! 金国实力强大是不错,可是作为一个类似军政府的国度,他们打起仗来是停不下来的! 大宋和金国之间留着辽国缓冲,还能多积蓄几年实力,顺带磨一磨金军的锐气。 这样一来,岂不成了大宋求着要和金军接壤? 这真是嫌自己的实力太强了! 收到这些军报的刘观止不住的摇头,却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他总不能去劝大宋,别打这一仗吧? 宋军那边有一个人肯信他都算他刘观细作埋得深! 更何况,他还知道此事会是怎样发展。 先是大宋这边逼着郭药师降而复叛,夺下燕京城却又要投靠辽国,童贯捞功劳失败。 之后再进攻一个被辽军怨军劫掠过好几次的燕京城,宋军居然又失败了,久攻不下。 童贯没有办法,只能掏出自己半数身家外加燕云所有百姓为代价,买金军攻下燕京。 不过,这样一来,潼关这里倒是不重要了。 拿下大同府显然更重要一些! 此时无论是北边拿大同,还是南边夺汉中,都比死守一个潼关要紧得多! 更何况,现在要想进攻潼关,刘观并不觉得有多大难度。 童贯走了,带走了城中一多半的军队! 现在城中只剩下兵马近万,一个新任都统制,名叫杨续,说是杨氏的家将,具体水平倒是未知。 耐人寻味的是,韩世忠也被带走了。 听说自己的弟兄们让傅源败了个精光后,韩世忠差点就把傅源给当中抽死! 不过,傅源这一败,倒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首先自然是证明了韩世忠一多半的清白。 不论如何,韩世忠在的时候,就是一直没有败,傅源去了,输了,多半个西军精锐,可能也是大宋最后的关中兵,就这样没了。 要不是现在有大事要做,不能让官家失去信任,童贯早就把他的事迹给报上去,然后砍了那脑袋了! 一个身世清白的无双猛将,童贯怎能舍得不用呢? 这些人走了之后,现在攻下潼关应该没那么困难,可是汉军也有了更加值得的目标。 因此,徐盛仍旧担任铁壁,位于潼关之前和杨续对峙。 韩忠辅带冉闵去攻汉中,刘观则带着文鸯高顺,以及已经恢复了的龙且北上去寻李靖。 听说辽国皇室已经西逃到大同府了,接下来那片草原与平原的山地交界,将会十分热闹。 汉军,宋军,辽军,金军! 这片大地上目前实力最强大的四个国度的大军将聚在一起,来一场争夺大同的战斗! 第145章 蒙古驰道 将近冬月的时候,刘观一路走,一路把一些不合格的士兵留在各地重新做良民,判了一些乱七八糟七拐八拐的冤案,这才来到龙州。 到了这座李靖驻守了两年的坚城时,其人正在这里等候着。 不过,李靖所带的近五万大军却不在此处,而在更东方的石州。 倒也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李靖刻意而为的因素。 毕竟他也算是脱离了中枢两年之久,又是一直率领大军,甚至可以说在西夏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军政一把抓了。 这种情况下,君王怀疑你搞地方小团体,你根本就是无可辩驳! 不过,好在刘观本身还是十分大度的。 他知道李靖也是很识时务的人,君臣之间,倒没有生疏到那个地步。 见过礼后,刘观亲自将李靖扶了起来,笑道:“药师,石州军务想必要比这里繁复不少,何必亲自来此啊。” 李靖刚正的俊脸一笑,并未做太多解释,只是说自己有些想念陛下了,这才来到龙州。 仅从刘观的亲昵态度便可以看出来,这位君王并没有对自己的恶意。 “陛下,这是臣一年来在龙州做事留下来的存档,这个则是臣把大军挪往石州的说明,都已经写好了。” 寒暄过后,李靖叫人拿了一堆文稿过来,然后拿起开拨大军的。 剩下的,自然是要交给中枢舍人们去研讨一下。 刘观拿来简单一看,便也直接放在了手边。 “以往为了疲弊辽军,才故意将石州留给他们打,也幸亏他们没有打下来,不然这一次争大同就难咯!” 李靖呵呵一笑,“陛下鸿运齐天,辽军何德能拿下石州来。” “什么鸿运齐天,我跟那赵官家不同,不信这个。” 刘观摆了摆手,并没有接着李靖的话茬夸一顿自己。 虽然换成赵佶,多半就是要这样做了。 “听说现在辽国耶律延禧已经住进了大同府,并且征发周遭的一切粮食,宋军停在了雁门关,随时打算出塞,金军打到了大定府,也是打算南下,是吗。” “陛下,军情大抵如此,这些日子除了宋军试着攻进辽国以外,还没有其他人对西京道动手。” “宋军实力怕不是要论最弱,战意反倒是最强了。” 刘观毫不客气地取笑道,又在舆图上一番测量。 “药师,咱们距离大同,可不近啊。” 石州距离大同之间,还有两片荒漠,几十个军堡,以及两座城池! “陛下,从石州虽然远道行军,可是与雁门关的宋军,大定府的金军却没有什么区别。 “况且,辽军虽然一败再败,可是现在国朝之内还有余力,若是强攻这些军堡,还是要费力。 “我已经让霍都统协助,从草原上另开行军道路,待三国乱战以后,再快速行军而至,这不……” 刘观听完了也是连连点头,对这种奇特的安置没什么话可说。 李靖说得很有道理,辽国破船上有三千钉,更何况国家破败之际,总有忠臣猛人出世。 没有必要挑战对方,反正从蒙古也能开辟行军道不是。 至于合不勒,最近还是比较老实的,相当一段时间内,他应该都是不敢阳奉阴违。 “不过蒙古人向来狡诈多变,不可全信,还要跟霍都统说,一定要小心谨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观异常严肃地交代道,说完以后又斟酌了下,开口道:“金人那边,可有和蒙古有什么交流?” “合不勒还未曾提起,不过臣已经派遣人去蒙古各部落私下里询问,再有两日便是回信之期。” “这一点也一定要注意,金人用武力惯了,什么问题都会想当然的用武力解决的。” 刘观颔首道:“若是他们记恨之前蒙古有往会宁府劫掠女真的事,做出什么报复行为,也不敢说。 “要让蒙古人知道,咱们是可以给他们撑腰的,没有必要一经金人吓唬,就投金了。” 刘观笑着说道:“对了,不妨把合不勒给请来,朕跟他好好交交心。” 李靖并没有反对,而是笑着答道:“上次霍都统差点给他们犁庭扫穴,现在合不勒汗即便是不想来,也不能不来了。” 平日里可以称合不勒,但是每到和刘观并称的时候,还是要加一个“汗”字。 以表尊重,虽然刘观自己都不在乎这种尊重就是了。 第146章 窃宋国的小贼罢了 “出饶州西行一百八十里,水草丰美之地有一方圆十里之水泊,冬春方起,夏秋为最……” 完颜希尹嘴里念叨着这些字,胯下战马也慢慢停下了飞驰的脚步。 面前不过三里处,有一个不算小的湖泊,湿润的水汽迎面而来。 此地与蒙古人常居的环境并不相同,虽然一眼望过去都是草原,可是水草丰美,与沙土上盖了一层草,怎能一样呢? 走到水泊的边缘,完颜希尹轻轻念着“撒得袅”三个字。 不得不说,以宋人官话说起这水泊之名,颇有些奇异感觉。 完颜希尹在女真人中也是个异类,虽然算是完颜部中血脉优先级比较高的一员,可是他却始终对宋有些莫大的兴趣。 金国中的“五十万”便是了。 水草的清新之气终究还是被一些血腥给沾染,甚至掩盖,令他睁开有些忧郁的眼睛,无奈地骑马回去。 “何必要全杀光,当初侵袭咱们女真的,并非哈岂礼他们部族。” “为何不杀?国主只说要让合不勒来拜见,只要合不勒不来,别的杀不杀都不妨事。” 开口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真人,与完颜希尹比起来,他倒是看起来更像一个老女真。 时任一军都统,麾下几个猛安的完颜粘罕已经初显后世统领大金两路军的残忍与霸道,随手将刀插在一个向长生天祈求的人喉咙里,完颜粘罕方才开口。 “大金如今也算是千里之国万里之国,这些蒙古人之前在国主征讨辽国时就首鼠两端,我这也是替国主出一口恶气。 “你倒不用担心,我回去会受罚。” 说到这个,完颜希尹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 这个倒是不需要担心的。 就像完颜粘罕说的,大金如今可是万里之国。 国主怎么会因为这些蒙古人就责罚完颜粘罕这员猛将呢? 况且,他所说的不要杀哈岂礼部族,并非是说不能杀男人,不能杀战士。 完颜希尹抬头望去,不到五里的地方,虽然从这里看不清楚,不过那边明年的草应该会格外肥美。 哈岂礼部的男人们,早就在他们到来的时候便被杀光了。 光秃秃的皮毛挡不住金军的铁箭,获得了大半个辽国的军械,现如今的金军正是要大秀肌肉的时刻。 此次他和完颜粘罕来草原上,要求合不勒称臣都不是主要目的。 国主的性子他也了解,这次更重要的,应该就是完颜粘罕做的事。 杀一个血流成河,然后这些蒙古人自然会依附大金。 前边不远处有一个跪着的女人,与其他人的祈求不同,她说的话有些奇怪。 完颜希尹过去听了一会儿,然后向完颜粘罕道:“这个应该就是哈岂礼的大妻子。” 完颜粘罕有些奇怪地走了过来,用粗浅的蒙古话知识听了听以后便笑道:“还真是。” 与其他人祈求长生天不同,作为霍去病当初纵横草原的见证者妻子,她已经明白,在遥远的西南方,有一位大汉天子。 她所说的,也正是如此。 “我们已经向汉天子跪拜,我们是汉天子的臣民,你们怎么敢如此……” 完颜希尹遗憾道:“刘汉不过是窃宋人之地的一个乱臣贼子,僭越天子已经是无耻,你等竟然会侍奉这样的人。” 完颜粘罕见对方没有要说的了,随手一刀割下脑袋,开口道:“要我说,你对宋国也太热爱了吧。 “我感觉宋国好像也没那么强大,应该也和辽国一样,一推就倒。” “宋国强大的并非如此,而是他们的头脑。” 完颜希尹笑道:“你在草原上大兴屠杀,草原人会向你跪拜,将你视作主宰生死的神。 “可是你在宋国做此等事,他们反而会接二连三的起事,不死不休。 “不然,辽国强大的那些年,岂不直接就将宋国覆灭了?” 完颜粘罕摸了摸脑门,旋即很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液,直接拒绝和完颜希尹辩论了。 这小子是部族里读书最多的人,傻子才和他辩这个! 第147章 金父汉兄 在完颜粘罕肆意妄为十五天之后,合不勒和俺巴孩才在两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撒得袅这里。 满地枯骨,看得合不勒的手用力攥紧马鞭,恨不能把马鞭攥到肉里! “合不勒,哈岂礼部先前竟敢冒犯我家国主,我替大汗惩治了他,大汗没有意见吧?” 完颜粘罕悠哉悠哉骑到了合不勒面前,饶有兴趣地低下脑袋,斜着去看合不勒。 这种场景,完颜希尹也是完全没有任何放松和怜悯,冷漠地看着合不勒。 合不勒腮帮子鼓得极紧,却是仍然弯下腰来,道:“既然哈岂礼做了这种事,上臣做任何事自然都是对的。” “哈哈哈,那就好嘛,这就对了。” 完颜粘罕哈哈笑着,轻轻纵马往前,一路踏着枯骨过去。 “合不勒,既然如此,你还不赶快来投我大金? “如今再来,仍然不失整片草原大汗之位,可要是继续不识明主,那可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啊。” 完颜粘罕这般说完,俺巴孩正要发怒,完颜希尹便向前一步,笑道: “各位都冷静些。 “大汗,我家国主也是为了大汗好,辽失其国,如今天下共分其地。 “不论是大宋还是贼汉,都难以进草原,可我大金以铁骑立国,拿下王庭,易如反掌。” 完颜希尹呵呵笑着,真的伸出右手翻了一下。 “大汗反正都要寻人依附,依我大金,岂不免了杀身之祸?” 合不勒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完颜粘罕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位蒙古大汗,毫无一丝尊敬可言。 俺巴孩似乎很生气,可是没有拿准兄长到底是要从还是不要从,此时也是不知到底该如何。 终究,思虑良久的合不勒汗并没有直言反抗,而是微微躬身。 “乞颜部将是金国的雄鹰。” 完颜希尹面容很是满意,完颜粘罕有些不屑,轻视更甚。 “只是,两位上臣,我还有一事需问。” 完颜粘罕一横眉:“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合不勒当然愿意。” 合不勒抬起头,所有的仇恨都被藏在眼底。 “只是乞颜部之前已经认作汉天子臣属,不知今后该如何称呼大金与大汉?” “自然是称我金国做父,称贼汉为兄。” 合不勒点了点头,旋即又道:“那此事是由金国通传?” “那是自然。” 完颜希尹道:“合不勒汗尽管放心,乞颜部既为大金子属,大金自然就当代替行事。” “那便好。” 合不勒一垂眼,道:“既然如此,那合不勒便先归王庭了。 “回头,合不勒自会拜访国主。” 完颜粘罕和完颜希尹当然对此并没有意见,两人便这样眼看着合不勒率一众义愤填膺的蒙古人缓缓远去。 “希尹,这乞颜部的大汗,不过如此。” “大宋与贼汉都难以触碰到其王庭,惟有大金以骑兵纵横天下,轻而易举便可以犁庭扫穴。 “这等境况,合不勒讨饶也不奇怪。” 完颜粘罕轻笑道:“要我说,还是让咱们给吓到了更合理。 “你先前所说的,我觉得还是不对。 “天底下哪有人不要命的?辽人如此,宋人自然也如此。” 完颜希尹也不争论,笑道:“这不国主就要和宋人一起攻燕京了么? “此事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远处,蒙古人的队伍中。 俺巴孩满脸仇恨与怨怼,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 “大汗! “为何你要如此对待金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 “你怎么样?你还能杀了完颜粘罕不成?你就不怕阿骨打兴兵前来!” 合不勒不满地看着自己弟弟,眼神深沉。 “答应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想过,大汉其实也以铁骑为立国之本…… “他们只是想当然地轻视西夏,自然也轻视大汉……” 第148章 这样吧,我派点驻军 离开了撒得袅,合不勒、俺巴孩带着几百帐下精锐,一路奔驰,直到石州! 在这里,他才第一次见到自己已经效忠的天子。 在龙州短暂歇息之后,刘观也赶到了前线石州。 合不勒来到石州附近便谨慎地派出自己部族懂得汉话的人去石州禀报,自己只是在城外等候召唤。 霍去病那一场突袭,实在是给合不勒打怕了! 他缩在草原深处那么多年,就连辽国也没有找到过他的王庭! 这帮汉人硬是找到了,并且还偷袭了一波大的! 因此,以往从来不讲礼仪的合不勒汗,专门派人去问询了一下,面见天子应该是什么流程。 不过真实流程明显比那些个书呆子说的要简单许多,刘观并没有要他三跪九拜,只是在进屋的时候跪拜了一下,走进去以后,天子竟然还给他们弟兄二人安排了饭食! 此时正是刘观吃早餐的时候,听说合不勒汗带着弟弟一起来了,便直接在一块吃个早饭。 同席的还有李靖,以及就坐在刘观右手第一位的文鸯。 有这一谋一武,刘观基本上不用担心蒙古人给他出什么刁钻题。 由于金人行事隐蔽,再加上还没什么人回来通传消息,刘观还真不知道两人这是来干嘛的。 合不勒坐下以后没吃几口,突然就“哇”地哭了起来,一旁的俺巴孩也是满脸愁容与痛苦。 刘观也有些莫名其妙,劝慰道:“二位有什么话尽管开口,可是需要我做什么?” “陛下,前些日子,金军竟然屠戮我东草原哈岂礼部族,部族的所有人都被杀干净了! “金人说,要让我转投金国,做金国臣属,做金国之子,还说乞颜部与汉之间是兄弟,与金国才是父子……” 合不勒很懂得恰到好处一说,他看着刘观的表情不是太和善了,便立刻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挑拨火气,只是兀自在那里哭。 “金人竟有如此嚣张吗?” 刘观看向李靖身后的中枢舍人,那人连忙开口道:“陛下,咱们还未收到金国国书。” 合不勒又“嗷”一嗓子,悲痛道:“陛下要为我们做主啊! “自从霍都统教训过小臣以后,小臣一直将大汉捧在头顶,每日从清晨到黄昏,不断地宣扬陛下的仁善美名。 “可是金国,他们竟然如此无礼,这哪里是在杀哈岂礼部的人,分明就是在屠杀大汉子民……” “好了。” 刘观平静开口打断,古井不波地安排道:“行了,先带合不勒汗和俺巴孩下去休息一下。” 两人明白汉天子这是要和自己人讨论,连忙一句话也不说,乖乖地跟着侍者一起离开。 “这金人,未免太失礼了。” 刘观轻轻敲了下桌子,声音中含着一丝怒意。 他才刚刚派人去和合不勒说过,不需要害怕金人如何,然后哈岂礼部便让金人杀了个精光? 虽然主观上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客观来看,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么。 李靖连忙回道:“陛下,或许是其国其民出自白山黑水,向来粗鲁惯了,行事鲁莽……” “粗鲁惯了并非他可以随便杀戮的理由,更不是将咱们大汉给踩在脚下,甚至以父子来羞辱的理由。” 刘观摆了摆手,直言道:“药师,我军可有哪一部,可以给金人一个教训?” “陛下,此时正要让金人在辽军身上下苦功夫,这时候出兵,是不是不太好?” 刘观一愣,旋即也觉得这样确实有点不符合坐收渔翁之利的方案。 金军现在和仅剩的辽军打得不亦乐乎,自己这掺和进去一手,别的不说,完颜阿骨打一定会早早地注意到大汉,并且做出一些防备。 这样他摘桃子,可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那依药师来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陛下应以替乞颜部找回颜面为名,召集忽儿扎胡思部蒙古骑兵与霍都统部一起屯兵乞颜部王庭,只待大同一战出结果,亦或者金军有了什么变化,达成了咱们的目的,再行出兵。” 刘观一听,恍然大悟。 李靖就是要先抻着一点,刚好借着蒙古这件事,光明正大地派人去乞颜部王庭驻扎。 颇有些后世某不要脸国的意思…… “这法子好,抗金是一档子事,但也不该让合不勒做主导,更不能让他得了最大的好处。” 刘观连连点头,“就这么做!” 第149章 恩威并施 “大汗,你说那汉天子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让霍去病去帮咱们讨回公道?” 回到住所,确认没有人偷听,俺巴孩连忙就来到合不勒房间之中。 在他们看来,此时兴兵打金国,是双赢的事情,只是乞颜部赢得大一些! 此时汉军兴兵,汉军去打了重仗,收获了威名! 而乞颜部就可以在汉军消灭了金军主力强军之后,再几遍抢掠,占一些实际的便宜,顺便还能拐带一些人口。 哈岂礼部人被杀光了,讨回公道固然重要,可是找人填充那片草原也很重要嘛! 合不勒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我看反倒是有些不太可能。 “之前我发兵伐辽晚了一些,霍去病来咱们王庭,我一开始以为是那位李靖都统做的事情,今日一看,却觉得这怕不是那位年轻天子的安排。 “若真是他安排的,一个在气头上都不会主动出兵,而是等过去之后再搞偷袭的人,要么很能纳谏,要么很有才能。 “总之,你不要多想那些好事,只要记得,咱们的目的便是为哈岂礼部的人出气,就不会错。” 俺巴孩有些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还是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天子没有那么多算计……” 两人还没有商讨完,便听见外面有人通传的声音。 刘观已经遣来了一位中书舍人,过来告诉两人决策了。 毕竟,这也是要用到乞颜部的王庭的嘛,终究还是要说一声。 两人见到那中书舍人,下意识就要叩拜,后者连忙走上前去扶起来,笑道:“二位千万不要如此。 “只有臣子叩见君主的,哪有王侯叩见臣子的道理。” 俺巴孩也不明白到底说了啥意思,什么君臣王侯的,只能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老实笑容,看得那舍人忍俊不禁。 “上臣,陛下如何说的?” 合不勒也懒得管自家兄弟这模样,小心翼翼地开口,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会把某些幻想吹走一样。 “陛下说了,金国做出此事,天怒人怨,岂可容之?必定要发兵讨伐!” “陛下英明!” 俺巴孩直接喊了一声,连连捶击自己胸口,仿佛刘观是什么千古明君似的。 那中书舍人苦笑一声,也只能随着赞扬一句,然后道:“只不过,现在金辽正在交战,而大汉为了之后能跟乞颜部有更多交流,大同是一定要拿的。 “所以还是希望大汗可以忍一忍,陛下说了,此仇不报非君子所为,一定会有所报复的……” 俺巴孩愣住了,怎么偏偏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那陛下打算如何?” 突如其来的迷惑令他甚至忘了之前兄长交代的,来到石州以后一定要以他为主。 “陛下将着令忽儿扎胡思部出蒙古游骑,以及霍都统部轻骑驻扎大汗王庭。” 那中书舍人笑道:“若是金国再有所不轨行为,霍都统自然会予以惩戒。 “若是金国不再冒犯,且待金辽争斗结束,霍都统自然会出兵,让金国明白明白什么叫体统。” 合不勒叹息一声,彻底地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忠诚刘官家了。 怒而不兴兵,还能够做出这种狡诈安排。 他才是草原上真正的狼王,狡诈至极,有…… “至于军械后勤一事,大汗也不必担心。” 中书舍人继续道:“陛下说了,此番出征,军粮由大汉所出,乞颜部只要派人负责承运即可。” 合不勒一愣,旋即居然向着刘观行在行了大礼跪拜。 若是在王庭驻军上狡诈,那将军粮的损耗担在自己身上,就是仁义! 本来合不勒都已经做好大力供奉那两支骑兵的准备了! 不然他又有什么办法?不给两支骑兵口粮辎重,难道让他们把自己推翻了不成? 可谁曾料到,这位大汉天子竟然如此仁义! 直接将这些负担担了下来?! 虽然对于乞颜部来说很大的负担,对于汉军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些日常出征的军粮,可是能够这样做,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恩威并施! 俺巴孩不明就里,不过也是随着兄长一起跪拜了下来。 两个人大礼参拜,倒像是什么虔诚的信徒。 第150章 常胜军 忽儿扎胡思闻听刘观调动,几乎是毫不犹豫便过来了。 这些年派给霍去病的那些藩骑多好的待遇,他早就眼馋了! 尤其是开辟西域的时候,以及之前劫掠乞颜部王庭。 无一不在告诉忽儿扎胡思,只要一心一意跟着大汉混,肉是少不了的! 这一次又要去进攻金国,忽儿扎胡思虽然听说过这个很强大的部落,毕竟草原上的消息就像风一样快。 可是一听说有霍去病在行军行列内,便二话不说要跟上了。 跟着霍都统,还能吃了亏不成? 为此,他几乎发动了除了必要的放牧人口以外的所有人,号称四万骑兵,横跨草原而来。 合不勒听说了这种事,心里不免担心自己这位曾经的老伙计。 两个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光明的不光明的什么招数都是用过的。 真让忽儿扎胡思在自己部族,自己却不在,合不勒还担心对方搞事情呢! 刘观对此并不反对,只是提前告诉合不勒,要准备一下承担后勤工作。 同时,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是后勤的任免上,一切权力都在霍去病! 万一真有乞颜部哪些头人,不开窍的,试图靠出卖大汉来获取利益的,霍去病肯定不会舍不得下手。 可惜的就是,这一场战争派冉闵不太合适,刘观只是派了龙且与霍去病一同去。 算上合不勒号称在乞颜部征出来的五万骑兵,加上霍去病一万二,已经可以号称十万铁骑了! 这等大规模的集战争、劫掠、破坏为一体的队伍,倒还真是少见。 只说有效摧毁对方主力部队,自然要靠霍去病。 可是要最大限度地嚯嚯金国,还得靠这些蒙古游骑! 反正金国不给自己面子,刘观也不打算跟他们客气。 想打就打呗,怎么,还以为咱是大宋么? 草原上大动兵戈地准备时,其他地区的异动也从未停止。 例如燕京! 这是童贯挥师北上的第四个月了,这一次,即便是他都没有克扣军粮军饷来给赵佶私用。 不过,用在攻打燕京的,并不是他的大宋精兵,而是收编自辽国怨军的常胜军。 郭药师便是这一营的统制,对此即便是有天大的意见,也没有什么办法。 怨军本是辽国用各种囚犯和游侠儿凑成的一支军队,单论个体战斗力,一定是顶级的。 可是这散是满天星,聚是一泡屎的常胜军,最不能打的,就是不顺风的仗。 若是敌人已经被打溃了,让常胜军去,那必然是追击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可是敌人能够顽固一些抵挡住,那常胜军就大概要失去冲锋的动力。 如果敌人是守城的,那常胜军八成就是不敢上了。 大家谁也不傻,你让我上,我还让你上呢! 偏偏童贯还就是让他们去夺下燕京城的! 为了自己在大宋的前途,郭药师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靠着新组建的军法队砍了十几个脑袋,强逼着那些“武林高手”去爬城墙。 军法队刚开始砍脑袋的时候,常胜军的人都不敢相信! 他们还以为是这些人打算冒着郭药师的反对投靠大宋,靠这个立功呢! 后来才发现,原来真的是郭药师的命令。 于是,武术高手们也只能如丧考妣地去攻城。 还真别说,他们这一猛冲,还真就把燕京城给拿下来了! 而且郭药师也很懂事,虽然是自己夺城,却完全不认功劳,把功劳全部给了童相爷。 第151章 进燕京 虽然加入大宋还不到一年,郭药师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白宋人的秘密了。 这是一种功劳必定归于上,责任必定归于下的模式,虽然不利于战争,可是大宋总有人可以支撑起真正的战事,剩下的人与其说是要打仗,不如说只是大宋用来统御百万大军的工具。 等候在童贯的营外,一身甲胄齐全,几绺胡须被冷风吹动来回摇摆的郭药师始终拱着手,一刻也不曾改变姿势。 他自己只是一个四品武者,算不上太强,可是在这般天气下维持一段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燕京附近,此时已经到了一年最是干冷的时候,只要不下雪,往后会一天比一天难捱。 所幸,他的常胜军还是赶在天气更加恶劣以前,拿下了燕京…… “郭统制。” 一个甲胄明亮衣服干净人也帅气的班直走了出来,拄着枪有些不屑道: “相爷就在里面等着,你快进去吧。” 郭药师二话不说连连点头道谢,路过时还不忘伸手扶了班直一把,塞了几块碎银子,这才过去。 即便是收了郭药师的贿赂,那班直也不曾有什么动容,只在郭药师走远以后,才不屑地哼了一声。 “辽狗,人虽然一身臭味,但还竟然懂规矩。” 郭药师听见了这小声的讥讽,身形只是微微一顿,便走进了童贯大帐。 如果放开厮杀,一个呼吸之间他就可以打死这个班直!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在大宋要想军官做大,首先就要进枢密院,而童贯就是枢密院的西府相公。 自己又能对童相身边的班直如何? 进了大帐,郭药师二话不说便下拜,拜完这才站起来,操着一口北方口音浓重的官话道: “童相,常胜军已经拿下燕京了,郭药师特来请童相入城,宣告皇宋国统。” 童贯身旁几个军官纷纷露出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只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忧郁的高大将领眉宇松动了些。 只是到底是势单力薄,那个将领也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没和别人一样用眼神杀郭药师。 “哦,燕京已经破城了?” 主位上那个高大的太监喜出望外,连连抚掌。 “之前就有传闻说,郭统制的怨军能够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今日来看,这话竟是果真了。” 郭药师还没来得及谦虚,便有东京派的统制官开口道: “相爷还是听郭统制再说一说详情吧,别只是打了一个城门,一面城墙的,就跑来扰相爷清净。” 郭药师连忙为自己辩解,“不是一个城门,也不是城墙,是整个燕京! “燕京守军得知辽军已经放弃了这里,我军奋勇争先攻城,他们现在已经投降了,打开了所有方向的城门,并且都在城中等待咱们去接受……相爷去接受。” “我说郭统制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原来是人家投降了,郭统制算作自己的。” 有统制官说了一声,其他人便都笑起来了,笑得郭药师脸红脖子粗。 “真不是他们直接投降了,是常胜军士卒奋勇争先,拿命换来的……” “有何可笑?前线士兵血战得城,有何可笑?” 韩世忠冷哼一声,也是看不惯这种欺生的行为,还是说了句公道话。 几个东京派军官骤然收声,只不过大家一看便都只是慑服于韩世忠能打,而并没有感到一丝羞愧。 大家都是宋人,可这个郭药师是辽狗诶,凭什么不笑他? 郭药师向韩世忠递过一个感激的眼神,便继续问道: “相爷打算何时出发?” “出发,这也是大事,等候不得。” 童贯扶着把手,霍然站了起来,满屋子人也立刻变得一个赛一个严肃,紧跟着都站了起来。 “走,咱们这便出发,去燕京,看一看这百年不曾归为华夏的地方。” 童贯都发话了,其他人当然也不敢有意见,纷纷恭贺童贯得了燕京,气氛倒是很融洽。 众人刚要出去,突然有一统制道:“相爷,既然燕京已回皇宋国统,那要不要带着人直接进城……” 郭药师眉头大动,连忙道:“不可,绝对不可!” 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表情大多不是很和善。 也有人直接发问了:“郭统制,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你早就与城中辽人商量好了,只等相爷孤身入城,好方便你……” 第152章 没什么用的约法3章 几句诛心之论先后说出,直把郭药师说的心慌手抖,连忙下拜。 “相爷,我,末将不敢。” “到底是辽狗……” 有人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等着童贯严惩。 韩世忠却恰得其时站了出来,开口低声道:“相爷,不妨问一问,他为何要让如此。” 童贯微微颔首,开口道:“郭药师,你需知道,宋辽虽同出一种,可毕竟已经隔离百年,为何你不让宋军入城?” 郭药师抬起头来,要开口却及时停住了。 为何不想让宋军进城,还不是因为知道宋军的风气? 就以这些个统制的所作所为,对辽地人的歧视,入城以后不欺压百姓,不羞辱原本的燕京驻军才怪! 到时候容易把燕京逼得再次反过去! 郭药师唯唯诺诺半天,最终还是道:“城中百姓多日以来知道外有兵戈,恐怕见到宋军降临会受到惊吓,万一……” “这怕什么的?我与他们约法三章便是了。” 童贯哈哈一笑,然后在郭药师毛骨悚然的眼神中,真的约法三章来了。 “尔等可要注意,燕京既已归大宋,入城之后,不可滥行杀戮……” “相爷,这……” 郭药师还要开口,看众人不太和善的眼睛都瞪了过来,身体一僵,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听完了童贯要严惩的几种行为,然后所有统制也都连忙答应,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郭药师心中暗叹,自己也就不愿意再管这件事情了。 反正死的受辱的也是燕京的百姓,又不是自己。 为了燕京百姓,把自己以及整个常胜军的前程都葬送掉,这就值么? 童贯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麾下都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觉得,只要不做那些极度恶劣的事情,简单地打骂几下没有妨碍。 他哪里知道,当一伙人拥有使用暴力的权力,而另一伙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当天傍晚,他便亲自骑马,韩世忠郭药师在旁护卫,带着一千人光明正大地进城了。 城中的辽军其实数目不少,连上各地征发的民夫,竟然有将近六万之众! 这六万辽军也知道已经是被辽国给抛下了,对辽国也算失去了信心,如今只是心灰意冷地叩拜童贯,然后喊几声大宋万岁。 以后做宋人了,还有些不习惯…… 童贯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他哈哈大笑地住进了内城的官邸,同时让人收缴了辽军的武器,划出来几处地方,先集中看管。 等到一些工作做完了,就可以先将民夫发回各地,再筛选一些能打仗的士兵加入队伍,剩下的人就地遣散了。 至少,在童贯和那些辽军看起来,这件事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终归不是万事都能遂人心意,当天只是进城的时候,便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 宋军光明正大进城的时候,辽国百姓出于恐惧和一种茫然无措,有的便给宋军下跪了。 一开始并不是全部,可是慢慢传播开,到最后不下跪的竟成了极少数人。 这些极少数人立刻便被宋军看做刺头,还没有安置营盘,便有些宋军或三或五地找到那些不跪的刺头,一顿暴打! 被他们自己的统制发现了,当然要正军法,抽个几鞭子。 这种责罚是相当轻的,不过这也正常,因为统制官也觉得那些士兵做得对。 以前你们辽国天天赢就算了,现在打了败仗,国都都没了,还敢瞪大宋天兵? 讨打! 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 它所造成的最恶劣影响反倒不在于有人去打了辽国百姓,而在于那些宋军没有受到什么严厉处罚! 一时间几乎所有宋军,都感觉好像摸透了统制们的意思。 稍微欺负一下这些辽国百姓出出气,应该也没问题。 这种念头一起,哪还有什么停止的机会? 我打他几拳,有没有问题? 我家没钱,抢他们点钱,有没有问题? 我没有老婆…… 总之,童贯的约法三章很快就成了废纸! 除了韩世忠的部队只敲诈一些富户的钱,其他人都恨不得对这些贱民敲骨吸髓! 包括郭药师! 在郭药师看来,百姓怎样对待,这只是说辞。 他只是害怕宋军去招惹那些辽军,引发叛乱。 若只是辽国百姓的话,他自己也愿意欺压一番。 大家都在做这种事不是吗…… 第153章 反抗!反抗! 这一夜注定无法太平度过,对这城中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从傍晚到前半夜,一直都是某种单方面的羞辱,是宋军对辽国军民这些年不忿的宣泄。 当然,各种各样的手段,宋军都用上了。 奸淫掳掠,也可以说是没有不干的。 只是这时候终究还算可以约束,每隔一个时辰还会太平一些。 各队将准备将无法控场,只好用按时辰点名的方法,强行要求所有人每时辰一集合。 必须要等他们发泄了这所有的负面情绪,才可以继续强调纪律和服从。 这种时候强加约束,那几乎就是等着他们哗变! 于是,宋军大多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是一种肆意妄为和要按时集结相混合的状态…… 不过,自然也有例外的。 例如到了二更天,禁军的一个统制突然看见手下有人跑了进来,嘴巴嗫嚅,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统制,咱们有一人被杀了……” 队将犹犹豫豫,担心挨骂地低下头。 那统制一愣,旋即严肃地起身,声音不自然地大了一些。 “你说什么?” “咱们这儿有人……跟妇女买春,被她家官人给拿刀捅死了,不过统制放心,我已经把那一家人全部拿下了,不会有……” “谁他妈问你这个了,我问你,死尸在哪?” 统制往前一步,眼中愤怒至极。 “那个贼配军的尸体在哪?” 队将一愣,“还,还在原地啊……” “还在原地!” 统制“砰”一声把手拍在桌案上,声音都有些颤抖。 “快找人把尸体抬回来!动静小一点,别让其他任何人发现!” 他连忙下令,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坐回椅子的时候都是倒上去的。 完了! 真要让别的宋军看见这具尸体,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急于报仇的宋军,已经开始生出反抗情绪的辽人…… 统制咽了口唾沫,连忙跑出门,对着亲兵吩咐了一句“备马”! 亲兵有些不明所以,还跟上来问道:“统制这是要去哪?” “去哪?去韩世忠营里!” 他一边走,一边用近乎于喊的声音交代道:“赶快,顺便叫上你那哥儿几个,只要在营的,都赶快跟着我一起去!” 与此同时,是辽国的百姓们,确实开始还击了! 到了深夜,忍受了半天半夜恐惧的人们实在忍耐不住,开始向着宋军纷纷拿起武器。 一开始宋军自然是占优的,毕竟宋军手里是刀枪,百姓手中顶多是一些菜刀板凳擀面杖。 可是人数一多起来,尤其是宋军,人数上十,实力至少下滑五成。 等到一百多人的时候,一丁点风吹草动,一百多人就全跑了! 等到这些辽人发现,欺负了自己这么久的人,竟然只是些懦弱无比的胆小鬼! 这些辽人瞬间恼怒了! 尤其是之前委曲求全了的,拿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武器,便要冲进宋军人群之中开始杀戮!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有队将和准备将还敢过去,试图将双方的矛盾解开。 直到他被一刀扎死之后,矛盾也是彻底的激化了! 整个燕京,无处不是杀戮,无处不反抗! 就连已经投降的辽军都受到了这些百姓的鼓舞,找了个机会,直接杀了看管他们的宋军,跑去抢回武器,开始反击。 第154章 先救大佬 郭药师和韩世忠都属于是早就感觉到有些不对的人,在城中大势刚起的时候,就立刻开始行动了。 郭药师连忙带着常胜军的人,打算把控一处城门,随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溜! 燕京人口少说二十万以上,还有几万兵,即便能战之人只有五分之一,那也是十来万人了! 自己这万余常胜军看着挺像样子的,一旦投入这种规模的战争中,死不了一千人就彻底崩溃了。 偏偏宋军还大力发挥了折磨人的精神,现如今辽国人基本都处于同仇敌忾的状态…… 傻子才留在城中陪葬呢,即便是要上进也不是这么个上进法啊! 韩世忠没有他那么光棍,当那位东京禁军的方悦统制说了具体情况以后,他便让士兵拔营,直去解救童贯。 由于西军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几千人也早就让东京派给分割了,现在他手底下也就六百多关中人。 这点人数,主持不了大局! 不论是到处行凶的宋军,还是已经开始反抗并且激出血性来的辽人,都不是靠这不到千人可以阻止的。 他所能做的,只有把童贯赶紧捞出来,好恢复一下北伐军的中枢。 童贯居住的官邸在燕京内城,韩世忠抵达的时候,童相爷还在睡觉呢。 他也不含糊,直接骑着马冲到了童贯所在的院子里,下马进屋把童贯捞出来便跑。 童贯的侍卫还以为是碰到了什么刺客呢,直到认出来这位是韩统制,这才放下兵器。 “韩世忠?你这是要干什么?” 童贯被吓了一跳,也不敢胡乱挣扎,还以为是韩世忠要绑了他去草原投汉了! “相爷,城中宋人激火了辽国军民,现在已经打起来了,辽军恐怕要去抢白天收缴的兵器库,相爷赶快出城,晚了恐怕有失!” 韩世忠将童贯放到一匹马上,迅速交代完了大致情况。 就连方悦也在一旁连连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丝毫不敢顶撞韩世忠,再搞派系之争了。 童贯大吃一惊,“怎会如此? “我不是已经约法三章了吗?” 韩世忠默不作声,也不敢直言弊处了。 大家都是一个体系的人,怎么可能监督下来,怎么可能约法三章? 他自己都认为那只是一个说辞,没想到童贯真的在期待它起个什么临时的法律作用。 摇了摇头,韩世忠安排了一百多人护送童贯,就准备带着剩下的人去试着尽量聚拢一些宋军。 为今之计,只有带着人先撤出去,等待回来一切问题都协调好了,再带人进城接管了。 只是他还没转身,童贯便略有些紧张道:“韩统制要去哪?” 韩世忠回身拱手:“相爷,卑下正要去试着聚拢城中兵马,一同出城……” 童贯咽了口唾沫,慢吞吞道:“城中现在挺危险的吧,韩统制这一去,一定要小心一些。” 韩世忠道了声遵命便要走,一旁的方悦看不下去了,连忙开口道:“韩统制! “难道你就放心,任由相爷一个人出城?万一相爷遇见什么危险……” 韩世忠听得毛骨悚然,抬头看了方悦一眼,差点没给他道声谢。 不愧是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构陷别人的东京派武官,这种条条道道,让韩世忠自己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这时候不去陪着童贯,将来有人告黑状,确实不好解释。 可是现在不去收拢兵马,那可就…… 他默不作声地思考着,看了眼童贯,发现后者并没有什么祈求保护之意,反而微微仰着头,很不在意一般。 只是眼神深处,确实有一些忌惮和担忧…… 这就不必再说了,该怎么做已经很清楚了。 韩世忠心中叹了口气,连忙道:“多谢方统制点醒,否则悔之晚矣! “相爷,还是让某先送你出城吧?” 童贯终于有了反应,悠悠地叹息一声后,默默点头,同意了韩世忠这种太年轻欠考虑不成熟的做法。 一行人连忙便上路,有这一员无双猛将打头阵,一路上倒也未曾遇见什么抵抗,便狼狈地从西门逃了出去。 逃出去之前,城中的暴动已经彻底转换成了厮杀! 拿到兵器的辽军发现宋军仍然是以前那个一碰就碎的东西以后,毫不留情,几乎是每攒够了一伙就集体砍头! 用最残忍,最血腥的方法,来报复他们和城中百姓的不满。 韩世忠一行人谁都没有说话,可是任谁也知道,这场大胜……已经成为一场大败了。 第155章 白扔人命 燕京烧了一场好似蔓延整个城市的大火,就连天边的夜幕都被烧灼成了红色。 到天明时分,才陆陆续续地有宋军从城中逃了出来,燕京六个城门也开始一一被辽军夺回。 郭药师倒也不骗人,确实是等到宋军大部都逃离之后才逃出来。 童贯的北伐大军,经过这荒唐的一战直接少了十分之一! 当然,这不可能全部都是被杀了,只是各种原因的失踪,全部加在一起,就是这个数字。 童贯极为生气,亲自拿着鞭子,把除了韩世忠以外的每一个统制都抽了一顿! 几乎就是全胜之势,竟然让辽军啃下来这么大一块血肉! 饶是童贯想为他们开脱,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偏偏这次他还真的能推卸责任,一开始约法三章不就是童相爷搞的嘛! 原地整顿了一番宋军,再去和燕京守军交涉,这次却让童贯郭药师等人傻眼了。 辽军拒绝投降,并且直接把宋军的信使给杀了,以表明自己不降之决心! 昨夜宋军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过分,以至于辽人完全看不下去了! 原本以为投降是获得安定,是能够和平交接的法子! 这下全城都知道了,真投降了生活会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这种强烈的排斥情绪之下,没有众志成城直接出来偷袭宋军已经算是辽军相当克制了! 童贯很生气,却也拿城中的辽军无能为力。 燕京做了耶律家这么多年的中枢,虽然多京城轮换并不会令这座城市一直充当首都的作用,可是即便以军事重镇来看,它也不是易攻难守的。 城池高大而坚厚,城墙上完全足够守军舒适地进行任何调整,守城军械应有尽有,城中的辽军不惧出城作战。 强打这一座城,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要多少人命才行。 可是童相爷毕竟生气了,宋军当然要重视一下! 虽说童相爷一怒远远达不到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程度,可是他这一怒,强逼着手下统制去攻城还是可以的。 郭药师的常胜军也不敢含糊,市井出身的他并没有趁这个机会去辩驳什么,只是做一个隐形人。 宋军大帐的氛围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过去解释自己的罪责,不论怎么解释,最终都要被围攻一次。 只是随着童相的军令,出营开战,鸣金收兵罢了。 其实,当童贯玩笑一般把他拿下的燕京又给丢了以后,他便在想。 大宋真的是什么好去处吗? 毕竟,就从目前童贯的军队来看,互相攻讦这种事也不少。 他相信,这种现象都出现了,那互相挖坑,栽赃陷害这些个传统行为能不存在么? 他弃辽投宋,就是因为辽军都不相信他的怨军,亦或者说是把他的怨军当炮灰用。 他就是不想要当炮灰,这才率先投宋。 可现在看来,投宋真的…… 城下的郭药师叹了口气,抛开胡思乱想,让身旁亲兵摇动旗子,催促一队士兵赶快出击,攻城。 之前他的攻城方略就是表现出常胜军不怕死的意志,吓得城上投降。 现在再想投降的事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鼓励士兵去做先登的勇士。 燕京城头上的辽军不是什么老弱病残,强弓硬弩也不缺,更有滚石横木这些招数。 各种攻击一起扔下来,即便是常胜军确实武力不俗,也只能白白在城墙下扔一堆尸体。 算上今天,几处城门总共已经死了约两千人了! 宋军完全就是在消耗人命,以缓解童相的情绪罢了。 一天的草草进攻下来,常胜军的所有士兵都灰溜溜地回了大营。 城墙上的辽军开始欢呼,开始肆意大骂,骂城下的人作宋狗。 对这种辱骂,郭药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生气。 因为就在一年以前,他还和上面的人一样,同出大辽呢…… 回了大营以后,军营的气氛仍旧是很低沉。 郭药师琢磨了半天,找来人问清楚监军去童贯大营了不在这里后,立刻杀了几只牲口,给全军分肉吃! 以往有宋人监军的时候,每天常胜军的口粮都是比较拘谨的。 可是现在全军士气低迷,郭药师也不得不用一些手段,来鼓舞一下大家。 第156章 大宋监军 常胜军以前作为怨军的时候,向来都是当炮灰,也吃不到好的东西,因此每次吃肉分肉便成了传统。 军中不吃包子饺子,纯纯就是把肉一煮一撒盐,然后就支起秤杆子,旁边站着厨子,一块一块剁。 该是每人几两肉,不能多,不能少,必须正好才行! 不论多少飘动多少,都会让大家感觉不公平,厨子就有可能要掉脑袋。 这也是郭药师所能想到最好的增加凝聚力的方法。 大家都是从当年大辽的黑牢里面出来的人,本身就带着一种疏离感,若非长久以往这样培养下来,恐怕战场上割自己人脑袋的都不少见。 不过,今天的事,终究却是没有按照郭药师所设想的那般解决。 郭药师坐在帐中,正要动筷子,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便连忙走向那地方,就连亲兵都没有叫。 那是一处往日放饭的地方,稍微平坦的一些的土地上支了一口很大的铁锅,里面炖着香喷喷的猪肉,一旁是站着发愣的厨子,气呼呼的士兵,以及同样气呼呼的一个人。 “监军?!” 郭药师失声喊出来一句,旋即连忙正色起来,“监军不是说去找相爷说军情么,怎么就到了这里?” 名叫张出的御史回过头来,斜眼瞥着郭药师,冷哼一声道: “怎么,我回来得早,耽搁郭统制收买人心了,不乐意了?” 郭药师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只能笑呵呵的,“哪里哪里,监军,我这不是什么收买人心,弟兄们今天都累……” “都累,谁人不累?我不累?统制不累? “官家等着咱们赶快收复河北,回东京报喜呢,结果你们可好,一天杀了几只辽狗?就在这里吃上肉了,这是你们能吃的吗?军粮没调度了是吗?” 郭药师被骂得羞愧地低下了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寸功未立,谈及点吃食,一个一个那个劲儿,真不愧是一些蛮人,未开化的夷子。” 眼看郭药师不出声了,张出非但没有饶过他,反而喋喋不休地继续骂上几句,这才一瞪眼看着那个煮肉的军士。 “起来!把这都给我收起来!不许分了,明天再吃!” 那军士茫然了,他回头看了看郭药师,开口道:“可是这肉才分了一半……” “分了一半还不够?让他们自己匀一下,剩下的明天立功了再吃!” 张出瞪着那个军士,怒斥道:“你想反吗?” 军士本来想继续讲清楚这道理,可是张出大帽子一扣,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憋着气不动弹。 “呵,怎么不说了?不挺能说的吗?” 张出冷言骂了两句,然后回头看向排队的士卒,喊道:“大宋不比蛮夷,向来自有条例! “只要是功臣,只要是有劳于社稷的人,大宋会以心血相待,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莫说些许肉了,便是金银美女,想要什么都有! “可是你们今日呢?苦战一日,一点胜果都未见,有何颜面去吃这肉? “这些肉我全部留下来了,本官也不会动一点,只等明日清晨再给大家,只要明日攻上城头,本官做主,明晚还有肉食……” 话音刚落,抱怨声便到处响起,甚至有人开始大声喊着反驳。 第157章 再反一回 “整日里为了他们打生打死的,连口肉都要克扣!” “大宋官家还是不是人?” “早知道投宋是这鸟德行,当初我就留在城里。” “宋人一点鸟用都没有,全靠着咱们弟兄才能拿下燕京,让他们自己搞丢了以后,又让咱们弟兄卖命,这讲道理嘛?” 抱怨声源源不断,听得张出也感觉有丝不对劲。 这帮常胜军与大宋的禁军差距太大了,要是禁军碰到这种情况,那肯定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一般都是抱怨几句,就散开了,可是这些蛮夷,抱怨着抱怨着,人反而是越聚越多? 他连忙看向一旁的郭药师,低声道:“郭统制,这就是你带的兵吗?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样子,可还有一点……” “监军,此事既是你招惹出来的,还请自己收场吧。” 郭药师拱了拱手,并没有再给这些大宋人遮掩,而是直接把锅甩了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跟着宋人一起做事,实在是太熬人了! “你?!” 张出有些意料之外的意思,他凶狠道:“等我再去面见相爷,一定要了你的狗命!” “倒不如说,你先想一想如何不让他们要了你的狗命吧!” 郭药师冷冷地看着他,开口喊道: “弟兄们! “之前郭某是为了让弟兄们都有一条出路,不得已这才投宋,是希望大家至少不要让辽人当狗使唤! “可是这些大宋人呢?他们可曾真心对待过你我兄弟?他们嘴里天天念叨的是什么?蛮夷! “这种人,这样的大宋,你们愿意投吗?” 原本就骚动不堪的人群立刻开始大声吆喝,有些人更是直接鼓噪起来。 “杀了张狗!反宋!” “反宋!” 张出脸色已经变得灰白一片,这种事情,他可是第一次面对。 他有心赶快问一问以前担任过监军的同僚,也有心去问一下蔡攸,可是他隐约感觉到,郭药师可能不会给自己机会了。 “郭……郭统制,那还可否将我送回童相大营?” 郭药师转过头来,看稀罕物品一样看着它,然后噗嗤一笑。 “就你们大宋这种样子,还指望靠得回燕云十六州称霸天下? “你们也配?!” 他一声令下,随便一挥手,立刻便有人上来按住张出。 哪有人管他在骂什么,做饭的军士一刀割下来他的脑袋,然后放在盘子上,端着呈给郭药师。 “不看这猪猡的样子,直接拿下去,传首各营。” 郭药师看都懒得看一眼,满脸鄙夷。 “告诉所有人,老子不投宋了,咱们一起往北,老子拼了命也要在金人中给大家找一条出路! “还有,肉照常吃,吃完收拾一下,有快马的跟我一起,再去劫宋军点粮食,就当他们给咱们赔礼道歉了。” 众多士卒一阵欢呼,然后欢天喜地地去做别的事情了。 有的继续分肉吃,有的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不过,更多的还是去叫上自己的上司,过来听新的指示。 在郭药师看来,投宋虽然没有那么崇高的愿景,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是真不假。 只是眼下在大宋这边,他看不见一丁点前途! 就这么一个文恬武嬉不说,胡乱指挥,太监做大帅的国家,有何前途可言? 相对来说,护步达冈打杀几十万辽军的完颜家,似乎更适合去投奔! 虽然常胜军在做前身怨军的时候,与金人也交战过,并且伤亡不小,但是完颜阿骨打应该不会惦记这些事。 若是完颜阿骨打真的要把这点小事都一直放在心上,那他去也就真的没有什么必要了。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投靠任意一方应该都是一个被杀的结果,有什么好犹豫的? 留在大宋?他已经杀了大宋派来的监军,这是一位御史! 他打听过,御史这官连公相都能弹劾,能小了么? 至于投奔回辽……且不说萧家能不能放过他,至少燕京的百姓不会放过他。 之前一次燕京投降,燕京百姓和辽军都是看在郭药师同族才给了一次机会。 按照宋人做过的恶来看,一进燕京不被逮起来只能说明自己的化妆技术非常好。 西边的贼汉不考虑,所剩下的,也就只有金国了。 好在完颜阿骨打正在广泛地收编辽东地区的生女真以及渤海汉人,北地汉人为军。 自己带着常胜军过去投奔,不说继续担任统制吧,至少有一个位子上肯定的。 第158章 给你出个招 收拾好了营寨,郭药师带上最精锐的骑兵,直奔屯粮地而去! 由于这一次是攻城战,且城中辽军数目不少,但是只要腾挪开一部分城防就会有漏洞,因此宋军屯粮之处不算太远,可以轻松找到。 郭药师直接杀了看管粮草的小半兵马,抢来了自己能带走的所有粮食以后,一把火将粮仓烧了一半。 投了大金,虽然眼下两国未曾开战,可是以后必定会做敌人。 此时能最大程度地难为大宋就要做,一是为自己出一出气,二来才是为新东家效忠。 烧杀抢之后,郭药师带着常胜军,屁颠屁颠绕过燕京,向着大定府而去。 金军如今就在大定府,听说完颜阿骨打打算将所有兵力都集合统计完毕了,再进军大同府。 这种时候,自己这一支战绩不菲的队伍加入完颜阿骨打的南征大军,他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 与郭药师这边幻想的春风得意不同,童贯这里,可就有些悲惨咯…… 几天没有将燕京打下来,谁都生闷气,蔡攸格外的生气。 他之前一直都是在后方的,好不容易听说燕京被收回了,这才赶来这里。 谁知道一夜过去,人才刚起步,燕京又给回去了。 简直就是荒唐! 燕京到手,这可是要封王爵的功劳,就这样让一帮混蛋给葬送了! 气得蔡攸恨不能把所有在燕京城中闹事的统制和士兵全杀了,好好的正一下军法! 不过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这么做,反而要好好地劳慰一下兵马,然后来给童贯极限施压! 中军大帐中,童贯仍旧坐在主位,蔡攸这位监军坐在左手上首位,却一脸反客为主的面貌。 “我说童相啊,燕京这件事,我可是替你先瞒下来了。” 蔡攸缓缓道:“不过,你第一次拿下燕京的时候,给中枢的快马急报,恕蔡某无能为力,这个我真的拦不住。 “总之,你还是先写封奏报,把这些事交代的清楚一些为好。” 童贯本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此时还要应付蔡攸,哪有什么空闲去争论? 只是满口答应“好好好”罢了。 蔡攸横眉看了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才道:“不过,张出和郭药师这件事,童相可是已经有了对朝廷的说法?” 童贯脑袋又大了起来,愁苦道:“这两件事我自然会交代,不用蔡相操心。” “倒不是操心。” 蔡攸伸展了一下腰肢,“昔日为了让你能够得了这天大的功劳,我可是连自己亲爹都给送出中枢了? “如今咱们在这里郁郁不得志,只怕中枢已经在商量如何踹掉我,驱虎吞狼,赶走蔡家父子的事了。 “童相,唇亡齿寒,如果没了我,你一人孤身在外,斗得过满朝文武不成? “亦或者你要守在内廷?可是没了我,你如何管得着中书门下尚书?” 童贯强抑着愤怒,开口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燕京!” 蔡攸眼眸中光芒闪烁,似乎是已经想了很久。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要让燕京成为大宋的地盘! “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我才不用被踢出中枢,你也才有机会继续当你的相爷。” “不惜一切代价,谁他娘的惜过?士兵上不去城头,我有什么办法?” 童贯骂骂咧咧地说了两句,心烦气躁之下直接一巴掌拍走桌子上的其他东西,站起来反复踱步。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大宋的人惜命,上不去这城头,可是这里不是有别的地方的人么?” 蔡攸隐晦地提示道:“听说,金人就在大定府?” “金人?” 童贯“嘶”了一声,也低声问道:“莫非,是借金人之力,去夺下燕京? “金人会允许么……” “夺下燕京是你的事,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罢了。” 蔡攸点到为止,却是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拱了拱手后,他站了起来,向外走了几步,这才道:“童相。 “不要让官家失望才是咱们做臣子的天职。” 童贯听了也不回话,只是连连摆手,然后仍旧是自己来回踱步,很惆怅一般。 第159章 宋金第一位信使 童贯并非什么官场的雏儿,知道做出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他和金人只要做了这个交易,迟早有一天就会被曝光出来。 到时候,他在朝堂,在民间,都会是一个人人都要骂几句的存在。 大宋臣民哪里会管你这么多? 大家只知道,你是卖国贼,你该骂,谁都可以骂就够了。 虽然这种事情,若是别人做出来,童相爷也会骂他们。 金人可不是什么纯洁的绵羊,他们是些狡猾的狼还差不多。 虽然举国上下都看不起这些白山黑水的蛮人,可是童贯知道,护步达冈那种战绩,纯粹靠着野蛮是打不出来的! 这至少证明了两件事,一个是目前的金军还很能打,另一个是金军的将领精通战争! 自己这边呢?大多是一些平庸之辈,仅有的一个韩世忠,心态不老实还不方便用。 能否制得住金人这头狼,也是一个困难的问题…… 童贯就这样在屋子里来回挪了一夜,最终在清晨下了决定。 他找来了一个亲兵,让他带人去大定府送信,拜访完颜阿骨打。 什么名声,什么实际,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等自己当了王爵,那些黔首百姓再骂又能有什么用? 太宗皇帝不也天天被骂么?难道太宗皇帝就应该舍掉皇位,还位于兄长那一支? 别傻了! 童贯的使者,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耐人寻味的是,他们几乎是与郭药师前后脚到了大定府…… 以至于完颜阿骨打刚刚收留了无处可去的郭药师,收编了一万左右的常胜军,这边宋军的信使就到了。 信使走进大帐,便看见身旁一个一个虎背熊腰的将领,以及最上首的那个岁数已经不小但是健壮程度依旧的人。 完颜阿骨打! 信使不由得有些两股战战,甚至不敢多看几眼。 能不紧张么?这可是改变了辽宋关系的人,白山黑水杀出来,直接捅穿整个辽国的猛人! 若非刘观后来者居上的缘故,恐怕完颜阿骨打就要做第一个灭国之人了! 高座上的完颜阿骨打并没有接过这封信,而是一个正值青壮年的年轻人接了过去,看完以后,对着完颜阿骨打说了一通稀奇古怪的文字。 虽然信使不懂他们的女真语,但是猜也能猜得到,这是在说信上的内容。 信自然就是童贯邀请完颜阿骨打去打燕京的话,并且在上面为这次特别军事行动标注了价格。 听完之后,那年轻人又把信递了过去。 信使心中还在吐槽“你看得懂么”,突然便听见年轻人开口道: “宋使,我名乌林达赞谟,按着你们宋国说,应当是个舍人。” 信使一听这结结实实没有一点磕绊的宋话,心中也是真的敬佩,连忙躬身行礼。 “乌舍人……” “乌林达,乌林达是我的姓氏。” 乌林达赞谟并没有任由信使胡乱称呼,虽然这信使一句话几乎逗笑了在场所有。 “乌林达舍人,请问,国主殿下说什么?” “我大金亦为皇帝,与高丽大理不同,你应当称作陛下才是。” 乌林达赞谟似乎是某种意义上的汉化先锋,反复点戳信使,弄得他已经焦头烂额了起来。 “是,是,陛下,请问……” 信使慌忙之中,自然忘了称呼与礼仪之事,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代替大宋认下了金国已经是同等位阶。 当然,名头上的事,只是寻一个乐子罢了。 合作能不能成,才是完颜阿骨打最关心的事! 第160章 阿骨打的心思 宋金之间的事对于汉军来说本应该是黑箱操作,可是在刘观的精准预测外加各种打探消息的游骑之下,就跟透明的一样。 可能唯一有点意外的,就是雁门的都统制王禀马扩了。 本来,这两人应当是在童贯帐前听用的。 之前王禀一直试着进攻大同,直到汉军停在石州以后,他也不敢再贸然出兵,只好一边驻扎雁门,一边派兵监视。 西边对峙的双方都不想让对手摘桃子,因此对大同周围的游骑很多的。 一旦到了大同,打听一些燕京的消息也就不难了。 听说童相爷不出意外地先得后丢之后,李靖便开始谋划和金人打一场了。 按照刘观所言,完颜阿骨打会同意童贯的请求,打下燕京,然后赠送给童贯以做军功,他只带着燕京所有百姓、工匠、财富回大定府。 虽然只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城池,可是童相爷也够了。 等到那时候,不正是适合让霍去病劫一趟吗? 前有霍去病联合蒙古的骑兵,后再有李靖和定彦平追击,打退金军就是必然的。 打退一路以后,就是搞外交上的事了。 现在这种乱战的局势下,最害怕的是谁? 当然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禧! 另外三家哪一家都是兵多将广或者兵多的类型,只有他,已经是困兽犹斗了。 大同倒是可以守足够久,可它不是襄阳,没有自成体系的食物供应。 真要是沦落到一家围城的情况下,他什么时候被饿红了眼的士兵推出来投降就是个时间问题。 为了不达成那个完美结局,耶律延禧会懂事的。 童贯的信使只让完颜阿骨打看见了大宋的软弱! 一个国家东拼西凑出来的纸面实力最强的军队,需要攻城,攻城的方法是什么? 雇别的国家代打! 如果你大宋是自己能够拿下来,但是不愿意付出倒也没问题,可现实就是你拿不下来啊! 不过即便是如此弱小的大宋,阿骨打也知道,自己肯定打不下来的。 不,不是打不下来,而是一定无法吃透嚼烂! 作为这个世界最有远见的人之一,阿骨打早就对南边这个号称中原正统的国家产生了兴趣,并且派人去打探。 结论就是,派去的人跑了多半年以后才回来,他只跑到了长江。 据说长江往南,还有这么长的路程,才能到大宋的最南边。 阿骨打不由大吃一惊,这是多大的一个国家? 现在看来,这个国家虽然足够大,却也怯懦,弱小,甚至于腐朽。 每每想到这里,他甚至忍不住轻笑出声。 童贯答应了他很多要求,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拿下燕京。 为此,童贯除了要给出二十万两白银以外,还要搜刮大名府以北的所有工匠,允许阿骨打带走燕京以北的所有人口,包括燕京。 并且,这些条件都是在阿骨打可以先进城肆意劫掠一番以后的。 也就是说,阿骨打只要拿下燕京,便可以先进去抢,再将所有人,或者说整个河北的军事潜力带走。 哦对了,除了太原那边……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完颜阿骨打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不过,一鼓作气南下吞掉整个大宋这种美梦,他倒也不敢想。 金人发家迅猛,可是有个问题一直笼罩在头顶,只要不解决,拿下的土地就得长时间经营。 完颜部本部的人口,很少! 当初起家的时候,阿骨打连妇女老人孩子都算上,也就两千五百人! 这么点人,或者说这么点能信得过的人要占据广袤无垠的土地,那是做梦。 在他的设想中,应该是他先给金国积攒实力,等到完颜部足够多,足够统治整个天下。 再让他的下一代,去统治整个天下! 不过,想到下一代,阿骨打也是有点惆怅。 想当初谁能想到会到今天这步,直接便把兄终弟及给许出去了。 他倒不是后悔了,亦或者讨厌吴乞买,他只是觉得,自己若是没了,几个儿子肯定要不服,和吴乞买生嫌隙! 直到今天,他对吴乞买仍然是停留在少年时的印象,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很壮实的跟屁虫。 为了弟弟,不让自己的几个儿子长能耐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为了儿子,杀了最喜欢的弟弟也不可能。 后继问题,反倒成了阿骨打心头最大的痛处。 部队行军用不了五天,他便到了燕京城下。 攻城这种事情,金军并不擅长,可是做过这么多次,多少也明白该怎样做了。 吴乞买,粘罕,宗望宗弼哥儿俩,一个比一个凶猛,恨不得自己第一个爬到城头上! 以完颜阿骨打如今的地位,爬城头这种活儿当然是轮不到了,也正因此,看着后辈们做这种事,他心头也说不清到底是开心还是拧巴。 自己拼死拼活的忙活,不就是为了你们能不做这种危险的事么! 现在倒好,一个一个的倒是以此为风尚了,还挺推崇! 尤其是宗望那小子,完颜阿骨打亲眼看见他冒着滴火油落火星的盾牌,倏忽跳到城头上,挥刀劈开一堆辽军。 亲冒矢石没问题,可是这也…… 没时间为自己二哥感到担心,紧跟其后的就是四儿子完颜宗弼,也和傻子一样跳了上去,呜呜哇哇的。 俩傻子! 完颜阿骨打摇了摇头,继续驰马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不过,傻归傻,一旦登城以后,以两人的武艺,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不相信辽军之中会有能战胜自己这两个儿子的存在! 完颜宗望举着大盾牌发出怒吼,一旁的完颜宗弼也接过二哥丢来的刀,双刀挥动,开辟了一块没有辽军的区域,以供后面的金军登城。 两个“皇家贵胄”的奋勇对底层士兵的振奋作用极大,在两人的带头之下,城下金军立刻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攻势,近乎强行占据整个城头! 不过这并不算持久,加上完颜阿骨打并没有真的全军押上给宋军办事的打算。 这只是让城中的辽人见识一下金军的强大,然后让他们投降。 只有傻子才会不在乎伤亡地不断征伐下去,山林里面再厉害的猛兽也不会无休止地战个不停。 只要受伤,就有可能会死掉,受的伤越多死得越快。 打出来虎熊的威势,然后令其他的野兽不敢反抗,不敢冒犯,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依次看过了完颜粘罕,吴乞买的阵地之后,金军鸣金收兵,然后又派出了乌林达赞谟去担当这位上燕京城墙的使者。 乌林达赞谟跟着温敦思忠学习的时间不短,也是时候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了。 当然,也和温敦思忠不在面前有关。 完颜粘罕和完颜希尹干的那件事他不是很开心,对山林里的野兽和平原上的猪羊可以用武力威慑,对草原上的鹰和马,还是应该温和一些。 毕竟他们随时都可以溜走,也可以随时溜回来。 造成了这么惨烈的影响,完颜阿骨打当然要派温敦思忠过去处理一番。 不然蒙古若开始与大金敌对,那大金往来如风的优势就会受到极大的限制,甚至于开始停顿在大定府, 这并非他想要看见的未来。 傍晚时分离开,还不到天明,乌林达赞谟便已经赶了回来。 “国主,我去问了城中的守将,是他们临时推举的统制,名叫薛垕,是以前耶律延禧的卫队行都司里面的队将…… “他说,愿带着满城军民从我大金之国统。” 完颜阿骨打看着这个和自己比起来还很年轻的晚辈,微微颔首。 他没有了解这背后乌林达赞谟进行过什么样的威胁的意思,因为如果没有威胁而是承诺,乌林达赞谟现在已经说出来了。 辽国人早就已经没有了耶律阿保机孤身一人杀出半片天下的勇气,以至于自己只要派乌林达赞谟过去吓唬一下,对方便屈服了。 “那明日便进城,进城之后,一定要吸取宋军的教训!” 完颜阿骨打表情很严肃,帐中的几人也都是如此。 不过,吸取宋军的教训当然不会是指要对燕京的百姓好一些。 而是要带上所有的燕京门阀,许给他们好处,然后裹挟全城离开。 这个过程当中死掉的人,只会比大宋的摧残更多。 阿骨打不在乎。 第161章 挖参的变成了吃参的 每一次攻下一座辽国的城池,都是进去捞幕僚的好时候。 辽东太苦了,完颜部也太小了,此前哪里有什么政治架构? 仅有的政治架构便是这一部落有一个族长,也就是阿骨打自己。 要想构建出一个完整的管理制度,他们很需要辽国文臣的帮助,甚至极度需要一些大宋文人。 大宋文人打仗不如一根柴火管用,可是在做起这些谋划上面,那是一个比一个管用。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一起在燕京城中百年以上的石阶道上走着,看着两旁金军在排列辽人,打算回头带走。 “二哥,要这些文人有什么用。” 完颜宗弼非常不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刻意拽了拽缰绳,让马蹄乱了几步,踩起一大片灰尘。 “亲手创造一个国家,不是杀人,也不是射猎,只靠着弓和箭是不够用的,还要靠着有人来帮助才行。 “之前咱们被辽国奴役的时候,耶律延禧和他爹他爷爷从来都没有到过按出虎水,那咱们部为什么要给他们冬参,给他们熊胆?” 刚进入青年期的完颜宗弼对这问题并不清楚,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有制度,有制度在,即便耶律延禧一辈子不去按出虎水一次,也会有人替他把冬参收够。 “咱们以后是要吃冬参的,不是要挖冬参的人了,这些念头一定要转过来,不然你还不如回去按出虎水留守。” 完颜宗望的官话不算好,比起乌林达赞谟完颜希尹这些汉文化精通者差得多,即便是完颜宗弼完颜阿骨打这些粗略的学过的人,也比他强出一截来。 不过他却很喜欢说,完颜宗弼也不知道为什么。 “二哥说的有道理。” 完颜宗弼完全没看着自家二哥,心思早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身体还勉强跟着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摇了摇头,也不管自己这兄弟有没有在听,哼着古怪的曲调。 宋军那样的奸淫掳掠百姓是受不了的,可是金军这样来编排队伍,却几乎没有人敢反对,没有人敢拒绝。 人本身就是这样的动物,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一般的就都忍了。 当然,这里的辽人肯定有忍不了的时候,不过完颜宗望并不担心。 金军对于大开杀戒没有什么心理阴影,而百姓们即便有意见,成百上千的人开始死亡以后,也就没有什么矛盾了。 走过了几家大宅门,有许多辽国的门阀都派出人跟着两兄弟,混上了一张做金国富人的船票。 当然,也有人只是客客气气的,该给银子给银子,该给宝贝给宝贝,却不跟着走。 这都是已经找到了恩主的,弟兄两个也没有什么意见。 反正都是自家的,担心什么? 进到城中旧时的行宫,父亲完颜阿骨打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正在分发行宫中漂亮的女人。 行宫里面的宦官早就不为耶律家做事了,之前要不是看童贯是同道中人,这些宫人恐怕已经被挑完了。 现在的挑选,也是一种相当原始又野性的法子,想要进去挑的核心完颜们骑着马,驰骋到人堆里,就像抓羊一样,抓到哪个是哪个。 完颜阿骨打没这心思,只是在一旁看着。 再说,里面那些身份尊贵的,格外漂亮的,早就已经不包分配了…… 完颜粘罕等人也都没有参加,只有完颜奔绪这样的年轻小辈,才会对这种活动乐此不疲。 完颜宗望对着弟弟努了努嘴,发现弟弟没这心思以后,便直接走到了父亲身后,环视着周围的人。 大家此时聚在这里,应该都是一个心思。 只是都还没有想出到底该怎么提出来吧。 一群老狐狸里面,到底是完颜宗弼先绷不住了,也不知道确实是好奇,还是单纯地想劝诫。 “国主,这燕京咱们非要让吗?” 第162章 借题发挥 他这一问,身后所有人都恨不能竖起耳朵来听。 这也是大家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非要把燕京让给宋人吗? 这并非是这些金国权贵们觉得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城池不该相让,而只是一种单纯的不愿施舍给宋人的感觉。 流血流汗,至少目前的金军并不怕。 完颜阿骨打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儿子的疑问,瞥了一眼以后就直接看向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头皮一紧,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开的,连忙主动承认,上前一步道:“国主,我也想知道。” 即便不是自己教唆的,父亲肯定也已经这样以为了,还是承认了的好。 不然自己又要多一条撒谎的印象…… “你们能为国思虑我很开心,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看得远一些,不要只看面前。 “我问你们几个,是不是都觉得咱们大金正是蒸蒸日上,合该吞吐整个天下才是?” 再度开口,阿骨打已经换成了土话,在周围侍奉的人听来,和鬼叫没什么区别。 从完颜宗望到完颜粘罕,乃至于完颜希尹这读书人都是在轻轻颔首,没一个人觉得有异。 只有完颜吴乞买一人在摇头,并且是完全不担心别人发现一样,肆意地摇动脑袋。 这种行为引起了莫名其妙的怨愤,一众少壮派都紧紧盯着他,似乎要用眼神从他身上剜一块肉下来。 只是完颜吴乞买没有一点害怕就是了,他肆无忌惮地回瞪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直到其人挪开目光! 他可不是凭借什么身份,凭借交情才来到金国中枢。 年轻时,他可是能亲手搏杀虎熊的人! “别瞪着吴乞买看,若要说起来,他才是唯一一个说出我心里话的人。” 阿骨打完全不在乎某种意义上对他的冒犯,反而亲自出手替吴乞买把仇恨给转走。 “咱们大金现在看似很大,一臂可伸到草原上的乞颜部打巴掌,另一臂可以伸到高丽,看着真的是很大,可是咱们的脚没有站稳啊。” 他似乎在悲叹,走到了完颜粘罕面前。 “就好像粘罕做的事情,把合不勒的哈岂礼部杀了个一干二净,看起来威武无双是吧?” 他抻了抻完颜粘罕的衣服,看得对方感觉心脏狂跳,连忙伸手去整理自己衣服,却让阿骨打直接按下了。 “别乱动,要当都统制的人了,衣服弄不整齐…… “你杀光了哈岂礼部的人,是彰显武勇了,可是合不勒难不成不会生气吗?他就这样咽下去了?” 完颜粘罕咽了口唾沫,他这才知道,派温敦思忠去安抚并非是这件事的结束…… “国主,我……” 完颜阿骨打忽然扬起巴掌,极为用力地抽在完颜粘罕的脸上,将后者抽了一跤。 “国主!” 完颜希尹连忙就要上前下跪,同完颜粘罕一起领罪。 “没你的事,这事不是你能干出来的。” 阿骨打毫不理会,又将完颜粘罕拽了起来,问道:“疼不疼?怒不怒?” 完颜粘罕当然不敢出声,也不止是他,在场众人岂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 完颜阿骨打的成长是一个脾气越来越好的过程,少年时因为整个部族要为了辽国皇帝而舍去生命,在庙堂之上就要和皇帝做过一场,得亏吴乞买才保住性命。 再到稍微成长起来,鞭杀提举按出虎水的辽官,举兵反辽! 直到护步达冈都打赢了之后,他脾气这才稍好了一些,不论对待自己这些亲人还是下面的军士。 也可以说,是护步达冈之后,完颜阿骨打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反叛者,而是当做一国皇帝。 正因如此,此时骤然暴怒,才显得更令面对者感到绝望! “你怒,你疼,合不勒也怒,合不勒也疼,他岂能轻松放过咱们? “跟你们说这件事,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的是大金能长久的统治,能吞下整个大宋! “现如今,这些渤海人,大定府的辽人且先不提,就是辽东的女真各部,咱们都还没有拧成一股绳。 “这时候去打宋国,你们疯了吗? “护步达冈不过是赢了一个已经发烂的尸体,就这么令你们搞不清楚天高地厚吗?” 完颜阿骨打的声音振聋发聩,令在场的人们都低下头,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阿骨打这才用愠怒但不失希望的眼神扫视了一遍众人,冷哼一声,直接离开。 欺压合不勒算个鸟事?可是借此打压一下这些人才是正事! 现在占住燕京干什么?回去经营大定府才是正道! 一群被麋鹿遮住了眼睛的傻子,完全忘记了已经扑倒了三只大肥猪! 第163章 挖自家墙角的辽国权贵 借着带离渤海人回大定府这档子事结结实实把内部夯实在了一些以后,完颜阿骨打开开心心地踏上了返程的路。 吴乞买事后来找过他,问他大同府的事,顺带也是自责了一顿。 吴乞买自认为众臣头领,为臣的不明白国主的心思,他当然要负带头责任。 不过阿骨打对他也没有任何责罚就是了,毕竟是和自己通心意的兄弟,有什么好惩罚的。 大同府一事,他们原本来打,为的是把辽国人的皇帝给弄死了,然后收一下渤海人的心。 现在来看,宋国和那贼汉都在围着大同府这块肥肉,想太平拿下可能性不大。 如果后方安稳的话,亦或者说后方人口再少一些,国内压力没那么大,他也就继续浑水摸鱼了。 现在有了童贯的鼎力相助,南征的一部分目的已经达成了,还耗个什么劲儿? 至于另一个目的,他不相信宋汉之间会有一个傻子,得了耶律延禧却不处死。 贼汉听说都是一些山野村夫,肯定也没啥纵横捭阖的能耐,得了不赶快杀了裹挟更多百姓才怪。 真以为所有造反的都和我阿骨打一样睿智吗? 大宋那边的话,以战力来看,基本上不用考虑。 从大定府来燕京的时候,骑兵随意奔驰,到了走的时候,却不能那么自由了。 首先是金军核心和一些普通猛安的家眷,以及童贯从河北搜刮来的工匠和家属。 其次就是金银珠宝,军械军具,当成仓储和粮食一起,被押送着回去。 最后才是燕京的辽人,汉人,宋人的混合体。 燕京是一座大城,虽然无法与百万人口的东京媲美,三十万人也是有的,绵延起来的队伍,足有二三十里! 以至于来时的两万兵,看守起来都没有那么显眼了。 两万多士兵零零散散地撒在山间平原上,看管着搬家蚂蚁一样的三十万人,效率不算太高,但也不会轻易有人跑得开。 人的腿跑不过马的腿,也跑不过金军能把人射穿的重矢! 逃跑是走不通的,只能找个好地方装死。 不过这种事情,很有可能也会变成真死。 因为金军检验人是否死了的标准就是骑马过去踏一脚,不动的自然是死人。 这种状况之下,只有撞了天大的好运,才能躲过金军的眼睛,装死逃得过去。 蜿蜒长龙一样的队伍行走着,远处的一块稍高些的平原上,冉闵正探着脑袋偷看。 汉军当然不可能眼看着宋金之间的交易完美收官,因此在前些日子做了决定。 首先是把前沿战线推进到富民东边的德州,一路上势如破竹,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 辽国大势已去,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西京道。 越靠近大同的达官贵人越是惶恐地逃向这座京城,而大同内的达官贵人也是惶恐地把西京能战之兵全部聚拢到大同府内。 刘观和李靖当初没有打通的大同西部防线,轻而易举地被自己人给蛀通了。 国家板荡之时,谁还顾得着那么多?都是先护住自己的周全,先把自己喂饱了再说。 殊不知,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让辽国这只困兽,迅速变成了一只死兽。 以至于定彦平和冉闵,可以率领两千骑轻轻松松跨越西京道隋唐旧长城,来到燕京北边,大定府南边。 要想驱赶着阿骨打占领燕京,拉扯金军的防线,就得让他这一次拿燕京占不到一点便宜。 具体的行动方案,就要看两人的了。 两个人也算是久经沙场了,早就过了这种事还要制订下完整方略的时候,这次军事行动,便也就成了前线见机行事。 例如眼前的这个机会便是了。 为了少过几条河,金军便没有选择后世的天津卫地段,而是顺着平谷往蓟县绕路。 中途也便给了定彦平这一个机会。 “这么多平民百姓都被折腾成难民一样,怎么受得住咱们追赶?” 趴在冉闵身侧看了看情况,定彦平丝毫不慌,甚至还有些笑意。 “今夜偷袭,必让他们炸营才行!” 第164章 对冲之夜 到了傍晚时分,天光正昏暗时,金军便开始安营扎寨了。 完颜阿骨打所在之处,自然是精锐完颜部骑士立下营寨,其他地方,自然也就会疏漏上一些。 到底只住一夜,又不是长时间居住,全面建造一个大营不值当。 还有许多人分别带领骑兵囤驻在周围的村庄寨子堡子里。 那些地方原来的主人,也就被…… 前军如此,后面越靠近那三十万百姓的地方,也就越散漫一些。 虽然有军纪罩着,可是总归是有些强奸虐杀之类的事不可避免,总之这个夜晚不算安宁。 完颜奔绪就是其中之一,随便踏杀了两个好看妇人之后,觉得没有意思,便摆摆手让人开灶做饭。 这些百姓的饭自然是金军供应,毕竟他们总不能让这些辽人百姓自己掌握粮食。 做好饭食以后,之前每一百户里抽调出来的户头们便来领粮食,背着一口袋发黑的馍馍离开。 这些便是他们几百人今天的口粮,不过户头们自行分配,他们当然是可以吃饱的。 其他人的话……这时候也就管不了了。 安排好这些事,排下了夜里轮流值班和守夜的军士,完颜奔绪也回了给自己搭建的草房子,早早休息。 明天还得赶路呢,晚上娱乐节目就不安排太多了。 入夜二更天的时候,即便是一直吵闹的辽人区域也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了悠悠的哭声和不知道谁训斥谁的喝骂。 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幽静的夜晚可以传播很远,再加上此时已经是早秋时节,天气渐凉,夜间也就愈加寂静。 偶尔传来一声鸟兽鸣叫,都会引起巡夜骑士的注意,盯个半天。 除了这些偶尔传来的声音,夜实在是无聊得可怕! 直到突然有雷霆一般的声音响起时! 所有巡夜的骑士都是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然后纷纷拿起兵器,并且开始“哚哚”驱动马匹动起来! 夜晚作战,马匹也是要稍微热身的。 还在睡觉的金军们也纷纷惊醒,他们无愧于此时代最强军事组织的威名,立刻开始反应,准备迎敌! 毕竟,从越来越近的声音不难推断出,敌人要进攻的就是完颜奔绪这一部! 近到二百步时,暗夜中的杀手露出了面目! 虽然没有举什么旗帜,可是那些马匹,那些铠甲,战刀,都足以让所有金军意识到这些骑兵的难缠与强大! 于是他们也快速上马,提前准备好的更是直接冲锋了过去! 金军纵横辽国南北这些年,还没有怕过! 至于什么面对敌军怯懦而逃的事情,即便当场没有被猛安打杀了,事后也没有面目再留在军中做事了。 这点胆气都没有,好意思跟着大家南下吗? 两支军队,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竟然还展开了一场对冲! 结局是金军输了! 虽然汉军装备好一点,可是金军精锐的骑砍技术是足以冲抵一些优势的。 真正打出来巨大优势的是两个强大武者! 不论是一条钢矛随意挥舞的冉闵,还是两把长枪挑飞数骑的定彦平,都展现出了足以令这些金军瞠目结舌的武力! 这还是人? 更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些骑兵竟然不像辽国的精锐骑兵一样,一冲就垮。 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这些人,他们似乎碰到了什么不好惹的东西…… 第165章 吞噬梦想之地 定彦平和冉闵,同样意识到了金军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两个人明白自己的本事,以往不论是打宋军还是辽军,都可以称得上无往不利。 面对金军,倒是第一次有了敌手! 轻松挑起一个满挂盔甲的金军,应当是一个小队将一般的角色,定彦平短枪一划,挂铁环的护颈被枪尖划断,血液飙射而出! 金军的盔甲不错,护步达冈之后整个大定府的力量都被其发掘,阿骨打最先注重的,就是军事。 此时代的金军,别的有可能不怎么样,可是军事上面一定是点满了的! 击杀了这个小头领后,定彦平这里轻松了许多,轻松杀穿了面前的金人,然后派人去清理那些肆虐自己军阵的,调整一下便要继续冲击。 冉闵那边就稍显麻烦一些了,不过这麻烦并非金人制作的,或者说不全是…… 冉闵对这些异族人的仇恨异常强烈,并不止停步于打杀了对方军中较强之人,几乎是率几十亲军反复研磨,快把那些金军碾成齑粉了! 令定彦平都不由得吐槽一声,这得是多大仇恨啊! 两人这里的时间稍显拖延一些,完颜奔绪便已经走出了大帐,身旁几个相熟的扈从拿起了铁甲与大刀,更有人牵马而来。 他已经看见了第一波金军的下场,可是这被潮水吞没的士兵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恐惧,反而有一些似乎是源于心头不想承认的怒火。 竟然被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给淹没了,还偏偏就发生在自己的阵地! 大金天下无敌的名声,这不就让自己给堕了嘛! 这种事情不可原谅,因而大部军士上马或拿起武器以后,他只是简单地整了下队,便全军冲锋了起来! 他不相信,这种铁与火的碰撞之中,金军竟然会输! 铁和铁碰撞到一起,发出乒乒乓乓声。 火光与火光碰在一起,更是发出了无数惨叫。 金军优异的骑术在轻骑追逐和弓马对射时用处更大,真是这样密集对冲,反倒不如汉军的甲胄好用! 这地方没有你施展骑术的空间,同样对砍一刀,你死了,我只是被破甲,这就是胜负! 完颜奔绪毫不缩水的勇敢,反而使金军陷入了比散骑冲阵更加头疼的境况。 毕竟,人少的时候,还可以闪转腾挪呢! 此时的完颜奔绪也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握紧手里的长刀,目光锁死在定彦平身上,向着那个花白胡子老头冲去! 这支不知何方的兵马有两个头,一端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将领,另一端便是这个老头子。 依着完颜奔绪来想,这老头子总该比那个中年人更重要也更虚弱一些,正适合拿来立功退敌! 其他的事情,他还来不及想太多。 例如那些辽人被惊动了会不会到处乱跑,这些人是否有后续埋伏或手段,这些问题,他都没有来得及思考。 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一线,连接着他与定彦平! 他是完颜阿骨打的晚辈,比不上几个亲生子嗣亲近,再加上没有父辈的势力,要想在今后的大金出头,那就只要不要命的拼! 还好,他并不缺乏这种勇气! 两骑交错而过,定彦平短枪架住了完颜奔绪的长刀,另一手直接将长枪抡起来,砸了他一下! 这老头的两把枪,竟然都是金属枪芯的! 一枪下来,无异于西夏人善用的连枷,砸得完颜奔绪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痛! 令人头脑肿胀的疼痛从后腰袭来,完颜奔绪扑到在地,嘴里发出嘶嘶喘息声,还是过了片刻,才意识到了自己处于何等危险境地! 两军冲锋,他丢了兵器,毫无还手之力时,掉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起身要站立,迎面一个汉军骑士毫不畏惧地撞了过来,将他又撞飞一些。 扑通倒地以后,原本只是腰背的疼痛成功变成了全身都像骨头蜕变一样的痛楚。 这次他站不起来了,两面冲锋的骑军我没有顾忌到这个倒在地上身份不明的人,几番碾压之后,盔甲之下的人,也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第166章 向西跑! 战场绝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显贵,你能耐大,你运气好,你有理想而放过你,它像一头看不着边际的巨兽,轰隆隆碾压而来,将可以碰触到的一切都拉到身前,然后碾压过去。 任何一个从这种炼狱脱身出来的人,都会深信自己的强大和好运,并且将此作为本钱,投入新一轮的赌博。 完颜奔绪输了,输得比较惨。 浩浩荡荡的骑兵踏过,单单是被踩死的肉泥便不知道有多少。 再加上他并未与定彦平互相报一声名号,这员英勇小将的身亡,竟也是籍籍无名。 吞没了完颜奔绪的骑兵去势稍颓,金军由于完颜奔绪不要命的冲击而变得失去理智,他们又尚且不知道完颜奔绪已死的消息,还未曾动摇。 当然,即便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动摇,只会更加酷烈地冲锋。 因为阿骨打残暴的那一面已经为这种事制订下了完整的制度,主将死后,负责的一应军官都要处决! 这种不论如何都要催动士兵拼死拼活的态势明显优于大宋大辽,即便是他有弊端,在金军大败一场之前,也不必担心。 每个金军都深信这制度,因此他们的死战,颇为强力! 冉闵好不容易杀出头来,一眼便看见了定彦平仍旧在跟金军纠缠,观察了下情况,并没有派人过去营救,而是直戳戳奔着辽人而去! 金军已经被惊醒了,以他们集合的这速度,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过来。 两万骑,即便赶来的只有四千,也足以拖住汉军,然后慢慢放血,直到杀光了! 必须要动起来,让所有人都动起来,搅混了这水! 此时辽人们多半也醒了过来,胆子大的,直接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火把,向着山野便跑了! 跑出去不知道能不能活命,可是继续跟着北上,八成就是要死! 这才几天啊,仅仅是目之所及,已经死了二三十人了! 也有的人迅速聚拢起来,开始杀金军找的户头,偿报冤债。 不论这些人是在做什么,冉闵一骑当先冲到这里,所做的就一件事。 一边开始挥刀,一边大声呼喊道:“皇帝陛下的援兵来了,就在西边,快去啊!” 这话当然是假的,可是西边是他们撤退的方向,越多人越好! 刚开始喊时并没有多少人动唤,因为近处的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远处的更是没听清都说了什么。 等到他的屠刀越来越近,一些人迅速反应了过来,拖家带口向西逃去! 果然,这个将军根本不会杀已经开始逆流而上逃命的人! 这消息比瘟疫传得还要快,所有人都开始奔逃,就连有些还被金军看护着的地方,也开始有了松动的痕迹! 金军做过许多预备,可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过会是眼前这种情况! 一边是敌袭,一边是自己负责的辽人开始逃跑。 先处理哪里的事情,便成了难题。 如果真是辽军来救护,出于对自己人的爱护,他们会选择尽可能地与金军作战,解救本国百姓。 可是汉军就有所不同了,尤其是冉闵! 他根本不在乎面前的任意伤亡! 只要是能够促成目的的,他甚至可以由自己先发动杀戮! 恓惶的声音传播到了极远处,刚刚安静下来的夜又喧闹了起来,哭声更是之前的几十倍。 不知道哪里掀翻了装着火油的物件,轰隆一声,冲天的火光燃烧了起来,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更多的辽人却选择向着黑暗处逃跑! 即便是往危险的地方逃,他们也绝不愿意再同金军一起向北走了! 绵延的队伍一旦开始行动,速度便会渐渐地快了起来,很快,便铺满了整片平原! 冉闵见大势已成,也不再管这些辽人百姓,看见一处正在血腥镇压辽人的金军部曲,纵马便赶了过去。 那边的金人头目还在对这些辽人户头进行绝对不能逃跑,有敢逃者全家连带左右邻居全部杀干净的通知,突然便听见了马蹄声音,连忙抬头望去。 最前方那人格外雄壮,手提长枪,怒目而来。 金人头目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敌军时,心头一惊,连忙喊人应战,然后他便一个人率先杀了过去! 虽然是夜晚的乱军之中,可是打仗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个回合,他便让冉闵的钢矛刺了个对穿! 这等勇冠三军的行为,让冉闵部士气大增的同时,也为那些辽人户头们大开眼界! 这…… 有些机灵的户头,立刻便大喊一声,往众人身后退去。 “皇帝陛下派人来救我们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原本就焦躁不安,冷冰冰看着金人训诫的辽人们就像抽了大烟一样,突然兴奋起来,很多人都已经站了起来,拿上了自己的家当。 虽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直到冉闵那比赛开始一样的大嗓门! “向西跑!” 第167章 跟你一起出征真是倒霉 定彦平很快发现了一些诡异的现象。 他反复冲击,就是为了将大约与自己这支远征军人数相仿的金军杀光,可是杀着杀着,一些情况悄然发生了。 他娘的,这人怎么越杀越多了! 黑灯瞎火的,他们也分不出到处乱跑的金军和辽人有什么区别,唯一的方式就是上去砍一刀…… 试图反击的那肯定是金军,可是不反击的也不好说,也有可能是比较能忍的金军…… 总之就是,此处已经不再适合做绞杀那一伙金军的战场了。 定彦平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他迅速搜寻了一下冉闵部的身影,发现四处没有,大约便也知道了,这小子八成是去骚扰辽人了。 这样也好,对于他们来说,局势越复杂,反而越有利! 他立刻呼唤起自己的骑兵,试图聚集起来,然后贯穿整个战场,去到另一边。 这里是最早开始聚集金军的地方,其他金军大多知道此处的异样,恐怕很快就会赶过来。 漫山遍野的辽人看似很多,真让金军把屠刀挥起来,也用不了多久。 定彦平作为一个老枪术大师,早便意识到了自己眼下境况的危险性。 这已经约等于将枪用出了八分力,不及时收回去,要断的! 迅速集结之后,定彦平甚至顾不上那些杀红眼了的金军仍旧追着自己,向着远处便开始奔驰。 男女老少的哭喊声中,方才骤然升起的火团迅速蛰伏了下去,整片平原都成了映照着橙红的黑蓝色。 定彦平部在黑夜中呼啸而过,远远地听见了冉闵的大嗓门,他也迅速赶了过去。 直到此时,冉闵仍然在大声呼喊,只是陷入了一些迷茫。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向金军大营前进。 那里存放的是完颜阿骨打这一次最大的收入,如果要去烧一手,肯定会逼得对方与大宋的关系更加恶劣。 只是这次行动绝对是九死一生,而且逼迫金军停留在燕京的目的,他们已经达成了。 没了这些人口,完颜阿骨打肯定不甘白白吃了这个亏,怎么还不得让童贯补上? 有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了。 于是,他只是在战场上到处呼喊,搅混水的同时也寻找着定彦平。 黑夜之中一旦分开,再到一块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更何况是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 所幸定彦平还能够找到自己,看见这员老将,也是这一次行动的实际统制,冉闵不敢玩什么花的,只好笑嘻嘻见个礼,认个错。 “他娘的,跟你一起真是倒了大霉了!” 定彦平之前与常遇春一起打过几仗,原以为换了一个不喜欢滥杀的会好一些,没想到这个比之前那个还癫! 有时候真是觉得,这江湖不适合老年人闯荡了…… “统制,惩罚事后再说,现在有个事更急迫一些。 “前面就是金军真正的核心大营了,咱们是过去试一把,还是现在回去?” “金军大营?” 定彦平皱起眉头,开口道:“那当然要去,在哪里,你指给老夫!” 第168章 夜战,直取贼寇 完颜阿骨打营帐前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一个又一个金军骑士来到,滚身下马以后便和护卫验证身份,方才可以进营帐问对。 阿骨打自己正襟危坐在其中,穿甲佩刀,满脸严肃,两旁整顿好军队,但是因为情况复杂没有直接发出去的人也都肃穆站着,随时准备出战。 再单纯的人也应该明白局势的不对劲了,有过前车之鉴,不明白阿骨打在想什么以前,也没有人敢擅作主张。 “国主,那些辽人,恐怕已经散出去一多半了。” 跑进来的军士满脸发黑的火灰,方才起来的几堆火此时都已经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残烬,只要出去,脸上立刻便要乌黑。 “知道了,再探再报,还有,仍旧寻找完颜奔绪!” “遵命!” 军士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掀开篷布的时候,谁都听见了那好似传说中地狱一般的鬼哭狼嚎。 是风声,秋夜的风本来凄厉,混上了这些意义不明的声音以后,也就愈加令人感觉背后发凉。 “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了吗?” 阿骨打似乎在对空气发问,几个从外围赶来勤王保驾的却知道是在问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 “大乱忽起,再加上他们不称旗号,现在还没有分辨出来…… “不过,可以知道的是这些大抵都不是燕云渤海人等……” 阿骨打微微颔首,他明白,这便意味着这些人并非辽军。 “这些辽人……这些生民散出去以后,你们觉得能抓回来多少?” 又是令人沉默的发问,吴乞买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心中感叹,只好走出来。 “回国主,约摸能拿回来十来万,剩下的,就得看运气了。 “不过,即便是能拿着十来万,这些人有了这么一档子大乱,恐怕后面也会比较容易死……” “有一个数就行。” 阿骨打伸手示意他停下,并没有因此而责罚什么。 “此时还未抓到这些偷营的小贼,他们也不曾离去,一多半就是要来攻我大营。 “这可以说,是今夜唯一的好事了吧?” 阿骨打环视众人,每个被他看到的,都是一脸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去赴死一般! 完颜粘罕悄摸地往外来了一步,“请国主遣我出战,定要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匪徒杀得片甲不留!” 完颜宗弼刚要出去抢这活儿,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他。 他抬头一看,是自家二哥宗望。 完颜宗望对弟弟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站回原来的样子,亲眼看着完颜粘罕在帐前发奋。 “好!我大金以勇武立国,本就应有如此声势才是!” 完颜阿骨打眯起眼睛笑了笑,虽然心中仍旧是沉甸甸的,可是面对麾下将士的群情激愤。他明白应该如何处理。 不,心中不止是沉甸甸,是在滴血! 今夜的事,总归是周围斥候没有探查到那一支诡异的部队,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缺漏,却败坏了大金这次南下的一半收成! 心里不难受那才是见鬼了! “只待那些贼寇胆敢前来,你便直接出战,一定要咬住对方!” 说完,他又找了三个人分别派了军令,看着四人一起走了出去,这才不着痕迹地扫了完颜宗望一眼。 “吴乞买,跟我一起去,咱们也看一看这些敢冒犯的人,看看他们到底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完颜吴乞买连忙跟在自己兄长背后,其他众人也纷纷跟上。 总算是动起来了! 虽然更多的人没有被派差遣,不过只要动起来了就好。 国主不发脾气,那就什么都好说! 走在后面的完颜宗弼拽了下自己二哥,低声道:“二哥,为何刚才不让我出去请战? “父亲向来推崇武勇,我要请战,也不至于让完颜粘罕抢了风头……” “你懂什么!” 完颜宗望笑呵呵地再按住他一把,极其小声道:“今夜混乱至极,父亲的心思又捉摸不定,立功难,得过易。 “若是全部都去,那还可以,若是咱们弟兄去了,那些小贼又折腾出来什么,此战就是无意义了。 “倒不如看粘罕去,他正是要戴罪立功的时候,胜了没什么好处,败了却要让父亲折一下好感。 “你同他抢什么?” 完颜宗弼听得莫名其妙,知道自己二哥并不是在说单纯的打仗的事,心头也是下意识不感兴趣,便没有仔细地听。 自家眼下行军的四兄弟之间,大哥在治朝治军事上最像阿骨打,二哥则是全方位的像父亲,完颜宗辅虽然打仗也勇敢,却不论武功还是智谋都是中人之姿。 自己则是武艺最强,几与二哥相平了! 也正因每人都有擅长之处,所以现在的完颜宗弼还不能自己做主,总要听大哥或二哥的话。 因此,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这倒不妨碍他照做就是。 第169章 毁容枪 定彦平和冉闵商议好了以后,两人并没有过多迟疑,摸着黑便硬挺着来到了金军大营之前。 纷乱的战场,到了这最中心的部位反而平静了下来,不过这也愈加凸显此处的危险之高。 如此糟乱的环境,仍然能够保持如此的纪律性,这不是精兵什么是精兵? 前来的途中,他们早就已经让士兵都带上了火种。 在此处,打仗杀人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只有放火! 只有一把火将阿骨打的缴获都烧了,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胜利! 临近那些金银珠宝处,声音越来越寂静之间,定彦平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冉闵,就到这里吧,别继续往前了。” 老将拉了拉缰绳,降低了一些速度,开口道: “我心里不安得很,这些金人战力强悍,此处又是贼酋所在,小心为妙!” 已经杀兴奋了的冉闵心中当然不忍放下,不过定彦平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很给面子了,自己总不能一点也不讲究。 况且,局势确实有些骇人。 于是,他也连忙答应了定彦平的提议,然后让人开始四处抛洒火种。 不远处的完颜粘罕带着一千五百直属精锐藏匿在黑暗之中,眼见那股不知名军队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怎么就不再往前一点了,不然怎么也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才是!” 他说着,驱马向前几步,一旁的亲卫递过来被火折子点燃的火把,挂在马背上。 他并没有任何宣言演讲一类的东西,只是喝了一个“杀”字,便催动全军冲锋! 轰隆隆的马蹄声宛若远处天边的惊雷一般沉闷,也如惊雷一般有些捶烂夜空的力量。 一个又一个火把明亮起来,点燃了半边夜空,与汉军的疯狂放火相映成趣! 正在催促整顿的定彦平忽然发现远处那似乎从天下倒挂下来的火星,心中一紧,连忙吩咐传令。 此时万万不能逃跑,打了一晚上,马匹早就已经支撑不起和身后轻骑的追逐战了。 只能硬拼一下,然后试着从其后面突出去,绕回那些溃兵和辽人中间,方才有机会逃出去。 双方相对而来,谁心中都带着一种要撞碎对方的决绝! 冉闵本来在旁大肆放火,此时也顾不上手头上的事,连忙奔来,一同冲阵! 刀兵与刀兵相撞,马匹踏碎土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人喊马嘶,更是给这恓惶的夜增添了一分擦不干净的血色! 刀刃入体的声音不绝于耳之间,定彦平与完颜粘罕打了个照面。 定彦平双枪紧握,直戳戳向着这个一看便非富即贵的人杀来! 完颜粘罕丝毫不惧,沉着地握着大刀,口中发出凶兽一般的吼声! “铿” 切金断玉般清脆声响斩断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似乎就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完颜粘罕眼睁睁看着定彦平长枪将自己的大刀刺断,另一把短枪向着自己的嘴巴挥了过来! 嘴巴?为什么他要打我的嘴巴? 相当短的时间内,他便弄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后退,然后用枪尖划破脖子! 这一退,自己必死无疑。 他紧紧压住自己的惧意,硬生生用脸接住了这一枪头。 定彦平还有些诧异,自己对这个五品武者竟然看错了。 不过,关系不大。 即便是没有一枪杀了对方,短时间内,对方也休想有什么战斗力了! 枪尖撕破嘴角的血肉,擦断两颗牙齿,又撕裂了一小块脸皮,最终带着一丝血液,从一旁划了出去。 擦肩而过之后,完颜粘罕有些发愣,身形也不断摇晃,不过终究是没有丧尸战斗力。 一旁有汉军刺来长枪,让他轻易夹住枪头,反倒将长枪带人裹挟了过去。 只是,当他再想发号施令的时候,却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第170章 生死之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颜粘罕发出凄惨的嚎叫,中间夹杂着剧烈地喘息,嘶嘶呼呼的。 方才生死一瞬,他只是停留在活了下来的庆幸之中,此时冷静下来,方才感受到这足以让他把自己撕碎的疼痛。 他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因为即便不去摸,也可以感受到,他的脸皮似乎变成了四瓣。 掉下去的几颗牙齿留下的空洞也在不断漏风,给整个喉咙带来一股寒意。 他没有死,却比死还要难受。 他努力瞪着自己的眼睛,用长枪打退眼前的敌人,直到彻底来到汉军之后,这才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 若说唯一一点足以令他感觉欣慰的地方,那便是这一次打下来的敌军不少,并且有活口。 若说远看这些贼寇能有一千五六百,这一次冲锋过后,能有八百人都悬! 即便他自己的亲卫精锐付出了同等,甚至更高的代价! 直到此时,他才能够明白阿骨打始终在讲的是什么。 天下仍有英雄也! 大金很强,但还并没有强大到藐视天下所有人的地步。 面前这一支逃窜的军队便是如此! 由于金军独特的体制,没有确认完颜粘罕生死之前,没人还有心思战下去。 这一耽误,便给了汉军机会,也成功让那几百人逃出生天。 完颜粘罕哭了,他无助地伸手在地面上拍动几下,冰冷的土尘落在手上,就像这一次没抓住的军功,也像自己的破败。 他并非一个清心寡欲的人,甚至一度曾觊觎完颜家的唯一宝座! 在他看来,他比起阿骨打几个子嗣,唯一的不及便是身份。 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可以做大金的皇帝之下第一人。 现在,一切都没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选择他这样面容的人坐高位的…… 悲痛哭泣之后,他红着眼睛,给连忙找来的完颜希尹交代了两件事。 一件是去给完颜阿骨打请罪,他败了! 另一件事便是一定要追着这支部队的尾巴,同时收容那些伤重未死的人。 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结下深仇大恨的到底是谁! 消息传到金军大帐中,阿骨打都是一阵错愕。 旋即,便是无可抑制的暴怒! 他教育自己面前的这些孩子们谦虚是真,可是心底的骄傲也不是假的。 让他自己来看,当今天下金军也该是第一才对! 可是,完颜粘罕败了,还是败在这么一个无名之辈手中! 到现在了,连他们是哪里的人都没有搞清楚! “完颜粘罕在哪里,让他亲自来见我!” 阿骨打怒斥传信的军士,像一只暴怒的猛虎欲要吞食一个人一般。 “国主,粘罕……” “让他来!” 完颜阿骨打不听任何解释,军士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脸为难地离开大帐。 帐中安静至极,与之前完颜粘罕未出去前的寂静相仿。 过了许久,外面才有声音,不过脚步声很是繁杂。 “完颜粘罕,你……” 完颜阿骨打的声音刚出口便停下了,引得众人不禁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见了完颜粘罕那副凄惨模样,忍不住地沉默。 大家互相之间对武艺都是有点把握的,以完颜粘罕的水平,尚且被重伤成这个样子,真的不能说是人家作战不力了。 阿骨打面色铁青,一挥手,让别的人把他抬下去,然后便亲自向帐外走去! 第171章 去一去傲气 一口气跑了十五里路,定彦平这才肯让人歇息片刻。 不过,即便是这一小会儿时间,也落不得一点安稳。 歇息主要是给马的,人还是要忙活。 每个军士都拿出自己的水壶,褡裢里的炒面,都给马吃喝下去,毫不吝啬。 这种时候,胯下的哪里是一个不说话的战友?完全就是自己的一条命啊! 一旦马不动弹了,那所有人都会被困在此处,和全盛并且格外加了狂怒状态的金军作战。 没人会这样想! 喂完马后,定彦平简短地点了一下人,心头立刻拔凉拔凉的。 这次的战功不可谓小,一波偷袭几乎毁了金军在燕京夺到的一半好处不说,前后两次战斗,打死打伤的金军也得有两三千! 坏消息便是,在天时地利上占尽便宜的汉军,此时此刻只有不到八百骑! 剩下的说是失踪,可是这种状况,谁都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又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金人若是怜悯的话,又怎会如此对待辽人? 定彦平尤为自责,老家伙背着所有人默默地在马鞍旁长叹好几口气,这才敢恢复之前指挥若定的模样,走了出来,寻找冉闵。 今夜之战,冉闵从始至终没有碰见金军什么高手。 仅有的碰见了一个完颜家的“好汉”,还是被一招秒杀了,完全没有压力。 即便如此,他现在眼神也有些复杂了。 这次死的人太多了,固然打仗没有不死人这一说,可是这次的战略设计,他还能逃得了干系吗? 最后去偷袭金军大营时,很明显金军已经有了防备,难道他鼓噪定彦平上前进攻,真的就是出于公心吗? 两个人都否定不得,那就是他们都有和金人做过一场,看看到底孰强孰弱的心思! 如今结果出来了,惨烈地令两人有些不敢接受。 “定统制,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赶快写信将军情告知陛下,以通知乞颜部的霍都统和蒙古人。” 冉闵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也没有以往那么强势了。 “金军实力确实不一般,不是辽和西夏可以媲美的,让霍都统他们一定要小心!” “霍都统的骑兵当中有藩骑,骑术不弱于金军,更有装备无数,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定彦平摇了摇头,旋即还是认可了冉闵的说法,没有坚持无谓的傲气。 “不过即便如此咱们也还是说说的好,你这里有纸吗,我赶紧写上,便可以遣些人先去了。” 为了提防随时有可能追上来的金军,他们此时仍然是甲胄在身,保持着战斗时的状态。 这种状态适合冲锋,却不适合跑马。 从此处到大同府外,即便再说不远,也有个几百里了,不是着甲累一累可以坚持到的。 冉闵连连点头,忙从自己马背上的一个圆筒里抽出几张纸来,两个人迅速写完封装,又拿印章做了堪合,便赶快催几个骑士去送军情。 凭心而论,金军确实有些可怕了。 不过,和汉军比起来,胜负谁手还真不好说,甚至汉军这边要强许多。 这也是定彦平两人信心的来源。 至少眼下来看,装备的强劲还可以带给汉军足够的优势,假以时日,汉军的骑术练好了,轻松拿下不是问题。 只是眼下却是极为需要时间! 把这些手头上的急迫事都做了,时间便也不剩多少了,两人并不耽搁,连忙上马,继续向西逃亡。 往西的一路上都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辽人,他们听见身后有马蹄声的时候恨不能多长两条腿一般! 有的更是狠人,直接就往山沟里钻,亦或者往河里跳,倒是能让人清楚地看出来辽人有多畏惧金军。 直到接近天明时,路上的辽人才少了下去。 并且,即便能够看见,也都是一些青壮年,老弱是一个也没有了。 一行人不敢停留,飞驰而过的时候,听着他们的求援声,看着他们伏跪下去磕头,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道路两旁的人看这支兵马撤离得那么快,心里忍不住哀叹,却没什么可说他们的。 能够从金军那般管制下逃出来,比什么不强? 等到那支疑似是陛下派来救援的兵马走过后不久,又有人听见了马蹄声。 所有人都往后看呢,突然便感觉到一股冲天的杀气,只能连忙跪下。 有些江湖经验老到的,直接往道路旁一戳,跟个死尸一样不动弹了。 这种时候,杀意这么强烈,追得这么急迫。 还用问,他们是什么人吗? 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然后便在心里把什么“佛道儒”全部念上了! 真的是金军,并且是暴怒的金军! 第172章 转进,向后冲锋! 虽然只是一些金军斥候,可他们面对到处逃窜的辽人仍然是压倒性的优势。 看见那一处辽人比较多的,便立刻一箭射过去,再用马匹驱赶,逼他们往回跑。 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挽回损失的效果远比泄愤来得要差,可是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这么做。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昨夜那一战,归根结底,就是怨这些辽人! 完全不服管教,到处乱跑,甚至还有杀金军抢马抢兵器盔甲的! 这种垃圾,如何令人不心生愤怒。 宣泄式的屠杀还有一个没想到的效果,那就是有人主动暴露了汉军的去向。 有人希望拿这个来交换自己活命,虽然没有交换到,但是好歹让金军有一个方向了。 昨夜事故频发,以至于到最后让已经塞到喉咙眼里的肥肉飞走了,完颜阿骨打正是愤怒到无以复加。 此时能获得那支汉军的情报,当然是好事! 他们已经明白了那支军队的归属,从落地却没有死亡的汉军士卒口中。 这也怨不得谁,金军全力施为的酷刑之下,指望每一个人都能够做死守秘密之人是不可能的。 任何一种要达成的目的,都应该指望于成体系的规则或法律,而不是指望个人的素质。 得知了这些情报,他们分出人去通知后面的大部金军,十几个斥候继续向前,追踪痕迹。 这些白山黑水之中杀出来的猎人不可谓没有真本事,尤其是道路上人少了之后。 追随着汉军行军留下,来不及再做处理的痕迹,一路追到了山少路稀草多的地方! 此时距离昨夜的大营,恐怕已经有将近八十里路了! 即便是这些自认为最擅长苦熬的金军,心中都对汉军有了一丝隐隐的敬畏。 这些人是真的能熬! 仅就士兵的质量而言,比宋辽强太多了! 再往前走,过了已经没有辽军驻守的居庸关段长城,便要看见漫无边际的草了。 斥候的头子也选中了一个时机叫人停了下来,打算让马匹缓一缓以后喂生鸡蛋混干草料。 由于距离上始终差一些,每次汉军刚进行完补充歇息,他们就会追到。 这是一路上第三个有明显休整痕迹的地方,汉军想必已经从这里逃走了。 歇息的同时,他还要派人去往回传递路线,还要研究汉军的方向,继续追逐。 安排下这些事情后,那斥候头子刚要躺下歇息一会,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白影。 他连忙紧张地站了起来,旋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翻身上马,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天色渐亮,可是有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会拿着兵器到处晃悠。 方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白影,那是武器刃面反射的光! 果然,远处也传来一声嘹亮口哨,不过还带着一声喊叫。 “统制,有金人!” 一声呼喝,不远处正休息的定彦平部迅速站了起来。 尤其是两个统制,二话不说便提起兵器跑向斥候所指的方向。 说来也是碰巧,双方挑选这临时休整地带时,竟然只错开了不到半里地! 方才定彦平就是担心那块地对于追兵来说太容易被发现,这才往前走了一段。 可是金军的斥候又不需要担心自己人发现,当然就不会有刻意躲避的想法,直接驻扎了下来。 斥候头子心热手冷! 好消息:抓到了! 坏消息:双方人数比大约可以视作1比50! 如果是宋军辽军那样疲敝不堪,不敢作战的士兵,那斥候也有自信可以冲上去,将对方打散。 可面前的这是差点将完颜粘罕给打死的汉军啊! 斥候心中短暂地过了一遍所有做法,迅速做出了抉择! 转进! 先往回退一退,留着有用之身带路才是。 这时候上去拼死意义不大! 做出决定,他便开始向后冲锋! 远处的定彦平一愣,也没有追上去的打算,亲自带人开始撤离,并且安排冉闵断后。 傻子才会追他们呢,万一一耽误时间,让金军大部追上来怎么办? 只要阻断了对方的攻势就足够了! 第173章 大同府耶律延慈禧 怎么都算是继承了大汉皇统,占住大同周边有利地形以后,刘观便带着一应文武上白登山玩乐。 此地以往都是汉人同匈奴的主战场,如今时代变了,忽儿扎胡思和合不勒全部都算自己的人,仅剩的勉强可以当做的匈奴的,在大同府被围着呢。 白登山上风景不错,虽然没有体验一下被异族包围是什么感觉,不过紧跟过来的情报着实令人也有一些心头阴霾。 这段时间,或许是对外战争并且是攻打北部的缘故,他手气不错,接连抽到了张辽、曹操、陈宫、董卓,几乎是中了一个三国小礼包。 其中除了董卓外,剩下的都很有用。 董太师除了勇敢一些,别的文韬不治武略不通,唯独运气好一些,这种将领他用不着。 随便找了个差事,打发给来俊臣便算了。 曹操陈宫就不能这样胡乱一塞了,尤其是曹丞相。 陈宫还能作为一个中书舍人,随时负责刘观咨询参考,曹操却是一个能臣。 而他奸雄的一部分,想必会收敛得很好。 如今的大汉坐拥这么多豪杰人物,他曹操来得又不算早,根本就不是他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行的。 单是文鸯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拿着情报又转了一会儿后,刘观把其中王禀的日常请安给扣下,直接拿出定彦平的军报递了过去。 “看看吧,定彦平他们在燕京北边做出来的事情。 “金人的勇猛确实非凡,比起我所设想的还要强一些,不过这里面有人数差距外加完颜阿骨打在场的优势。” 李靖自然不会一头雾水,他对两人所往是一清二楚的,当下心中大骇! 还以为是两人全军覆没了! 接过军报一看,他便放心了许多,不过也故作怒斥道: “两个贪功冒进的混蛋,驱散辽人明明就已经做到了,非要冒险试功,致如此多的伤亡! “陛下,臣请砍了他们两个的脑袋,以供奉那些因为他们胡来而死的士兵!” 李靖这只是一种表态度,他还没有疯癫到因为些许伤亡就要斩杀大将的地步。 更何况两人还是有功之人! 可是刘观需要这个名分,总不能让大家都觉得,天下共主不在乎士卒生命吧。 这种事,就要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了…… “罪责不假,可是直接砍了有些太过了。” 刘观叹了口气,“回头对士兵家属的优待一定要好好监督,另外,罚这两人领军棍吧。” 实际上,贪功冒进,只要不是把主帅给坑了,当下时节都是打军棍处理的。 可是刘观和李靖这一通将来传说出去,底下的百姓自然会更奉刘观以仁义。 倒说不上什么对百姓使心眼子,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李靖领下令后,又道:“那是否赶快派人过去接应一下?” “我已经把常遇春派出去了,有他在,反打金军不够,不过安稳地把这些人带回来,绝对是足够的。” 刘观说着,又对这件事让李靖查漏补缺了一番,便放了下去。 事已发生不说,人还不在面前,他还能怎么样? 何况眼下,还有另一件有意思的事,等着处理呢。 “耶律延禧送来的信,说是城中所有人都打算与大辽共存亡,还有粮食百万,军械万千,要和咱们谈协议呢。” 刘观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种在大同府签条约,倒是有些相映成趣了。 第174章 给王禀上点眼药 “圣朝时逢不逮,然圣人尚有粮百万石,带甲十万,鱼死网破,未可知也……” 拿着辽国这不知到底是挑战书还是求降信的东西,刘观哭笑不得。 这位辽国皇帝,即便是到了如今的景况,仍然是硬气得很。 虽然他这种作为,实际上是有些搞笑的。 国家破败至此,能战的还在打,不能战的要么已经死于殉国,要么就是投降了。 耶律延禧倒好,也不投降,也没有什么坚决抵抗的意思。 甚至还要鼓吹一下自己的实力,妄图恐吓刘观。 若是他真的有这份心,那不收缩大同府各处官兵,现在刘观连过来都做不到! “虚张声势而已,看起来,他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李靖对此也是一眼看穿,看穿了耶律延禧在伪装的强大之下的虚弱。 “没错,确实是虚张声势,不过王禀在侧,还是要提防一下咱们进攻大同府,让王禀占便宜。” 刘观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沉吟了下,开口道:“让窦建德从延安过来,走井陉吓一吓王禀?” 从关中要去太原府,走狭窄的井陉是一条路,从大同府雁门绕又是一条路。 如今的汉军,早就具备了双面开打的实力。 “王禀用兵果断,手下的马扩听说也是斤斤计较之人,不可轻易度之,陛下如果不是下定决心要拿太原,没必要这般试探。” 李靖沉思片刻,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 王禀和马扩与大宋其他那些只知道揽军功和坑队友的将领不同,这两个是有真本事的。 贸然行动,搞不好要吃亏。 刘观从善如流,放弃了这种冒险举动,又问道:“那怎么处理? “总不能任由王禀每天发来一份请安的奏表威胁咱们吧?” “陛下不妨先试着劝降耶律延禧,若他能够答应投降,那王禀即便再有能耐,也不会敢来的。 “若是他不答应,还可以再寻其他办法。” “只怕咱们不能动点真格的,耶律延禧这老小子不会投降啊。” 此时,若是换一个理智冷静的君主,怕也就降了或自戕了,偏偏耶律延禧还真不会。 大同府还能让他糟蹋好一段时间呢! 李靖也不知道如何劝,只能说自己会竭尽全力。 面前这也是一个皇帝啊,自己当着刘观的面大谈特谈如何折腾耶律家的皇帝,现在看来没事,将来万一两人关系不好了,这就是坟头土啦! 下了白登山,他便立刻前往安排周边读书人抄信写信。 抄的当然就是耶律延禧不会投降的书信,虽然文学水平不怎么样,不过倒能够看出几分铮铮铁骨来。 写的信,则是按照金人破城后的标准写的。 只拿首恶耶律延禧,余者不问! 但是倘若大同府不投降,攻破时便要杀了所有的贵族,掳走女眷! 这是一些诛心的办法,若是辽国正当盛时,君臣一心,这封信半点作用也没有。 可是这毕竟大辽已经有些日薄西山了吗…… 不单单是城中的权贵,就连普通百姓都能意识到大辽要完蛋了,只是还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又会被如何安排。 这不,汉军的安排来了。 凡是不能反正立功的,全部都要灭族,女眷充公! 这一点就打在了城中贵族的死穴上。 耶律延禧和那些贵人们的利益早就被分割开了! 耶律延禧求的是自家皇帝的位子不丢,自己的享受不丢,可是那些权贵却并非如此啊! 只要是能保住自家财产,那大辽如何,谁管呢? 再加上明事理的汉人辽国权贵基本上全部投降了金国,现如今城中只有辽人,这种趋向会让他们内讧! 写完信后,趁着夜色,李靖便让士兵将这些信两封一份,全部射在城头上,力求射进城内。 现在大同府没人出来,连个后勤的路子都没有,要想传递点什么,还真就这一个办法了。 与此同时,刘观也打算给王禀上点眼药。 也不是什么多高端的事情,一封信,一个官印,总共就是如此。 不过,是邮寄给东京城赵官家的。 王禀素来是一个廉洁臣子,这么粗糙的离间计恐怕不会直接让赵佶将他撤换掉。 只是让赵佶怀疑一点,也就够用了。 第175章 耶律延禧 大同行宫内,宽阔的大殿不复以往每次来时的富丽堂皇。 甚至因为点的灯火比较少,显得有些阴暗。 耶律延禧忽然从梦中惊醒,呼喊两声以后,翻了翻身,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大殿中醉倒了。 他连忙找了一根柱子,艰难地靠了过去,随手抓起酒壶,又倒进嘴巴一些,滋润干痛的喉咙。 如今的他再也不复当初发号施令进攻大汉的英武霸气,些许胡茬更添一份落寞之感。 即便眼神并没有寻常酒鬼那样浑浊,也足以让所有看见他的人想到,大辽命不久矣了。 直到今天,他还会梦见护步达冈之败,梦见兵败之后,萧兀纳自裁时飚起的血液。 这个时空许多事情都改变了,也让他因此得活,带着耶律淳一起逃到了大同,放弃了辽国除大同以外的所有国土。 太恐怖了! 百万大军被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用各种方法分割零散,一一击溃,士气崩坏到一丝也不剩! 尤其是最后的大溃败,人山人海逃难,金军煊赫如神人的场景,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如今,他已经在大殿中醉了好多天,每日的政务都是让萧奉先处理的。 萧兀纳当初劝谏他不要攻汉,集中全力去伐金,他拒绝了。 萧奉先当初蛊惑他攻汉,并且亲自送了波人头战功,割地赔款,他同意了。 两者之间谁忠谁奸,耶律延禧又不是傻子,早就跟明镜儿一样了! 只是现在他不想承认,尤其不想承认,自己可能就快要死了! 城中的贵族们都在搞事情,都在为家族收拾军队,现在,他倒是成了弱势群体,只掌握着萧奉先手中的殿前步兵都司。 共计两千两百人,人人精甲! 这是他最后的力量,也是他在城中保持自己地位的唯一依仗。 若非这殿前步兵,恐怕城中贵族早就想办法割了他的脑袋,去投宋或者投汉了! 脑子里撕裂一般的疼,耶律延禧抛开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嘶哑地喊了两声,咳嗽了半天。 “来人,来人……咳咳,来人!” 直到最后,近乎癫狂的声音才把宫女叫了进来,几个年轻女子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位君王。 “都聋了吗?听不见朕的声音?!” 耶律延禧睁开眼看着她们,勉强站起来就要拔剑,吓得几个宫女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摸了三五下,仍然没有摸到把手,他四处看了看,曾经自己引以为傲的西夏长剑如今也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叹息一声,又无力地瘫倒在地。 “去给朕做醒酒汤,还有,叫来萧奉先,问问他和大汉议和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些天他已经喝到麻木了,可是仍然记得有过这么一档事。 大汉好像已经把整个大同府给包围了,前些时日他还让萧奉先写一封议和信来着。 此时此刻,若想议和,当然要表现得硬气一些,萧奉先是希望他能亲自去城门上激励一下士卒,让汉军看一看辽军的气势如虹,明白要拿下大辽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耶律延禧答应了,不过第二天并没有去…… 他又不傻,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本事了? 上了城头,到底是鼓舞自己这边的士气,还是真让城外汉军吓得不敢动弹? 萧奉先不拿耶律家的江山当一回事,他忘了,耶律延禧可没有忘! 就眼下这个看似很有主意的萧奉先,就是当初把一支精锐部队扔在西边不到四百里地界的! 这一耽误,直接便到了今天。 耶律延禧连这是过了几天都不记得了,只是单纯想起了这件事,还能负担起一点该担当的责任。 宫女争先恐后地去做醒酒汤和传萧奉先,一时大殿中除了耶律延禧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耶律延禧醉眼惺忪地看着面前,恍惚了半天,也沉默地缩进最上方的椅子里,戒备着面前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萧奉先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攥着几张纸。 汉军是夜晚射进来的那些带信纸的箭,有些军士发现了却并不加以关注,有的军士议论纷纷。 直到早晨,他才得知这件事! 看过了这些信纸上的内容,他心道不妙,连忙追缴这些信纸,却只能追到一百多封。 虽然不知道汉军射了多少,但是这一百多明显不是他们的极限。 也就是说,他几乎可以视作,城中的贵族们都已经看见过这一封信了! 那这大同府,还能待吗? 就是从自己府上走到大殿这段距离,他都担心有人埋伏,突然给自己一刀。 毕竟,耶律延禧如今等同一个废人,真正负责大同府的就他自己了。 来到耶律延禧面前,萧奉先恭恭敬敬地行礼。 “陛下……这……” “嗯?” 第176章 耶律延禧,但是靖康剧本 耶律延禧一张口,什么话都还没说,就是一个酒嗝儿。 一股臭味弥散开,令萧奉先不由得皱眉。 他手中的两张纸握得更紧了一些,却还是语重心长道: “陛下,眼下事务繁多,陛下不可再这样……” “事务再多又怎样?有爱卿一人便足够了。” 耶律延禧完全没有听下去的意思,挥了挥拳头,刚要让萧奉先退下,忽然想起了叫他来的理由,睁开眼睛道: “对了,和大汉议和的事情如何了?” 说到这话题,耶律延禧不自觉地把脊背伸直了些。 这是牵涉到他今后能否潇洒生活下去的大事,还是需要操心一下。 萧奉先沉默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耶律延禧,看了许久之后,眸意仍旧深沉。 “陛下,大汉皇帝言称可以议和,只是需要您亲自前往其营中方可。” 一瞬间,萧奉先已经从眼下大辽的局势,直接想到了自己应该如何养老! 耶律延禧已经是指望不得了! 他这些时日为什么要这么跳?因为他再明白不过了,眼下往手里握兵,握钱都是傻子! 握权才是真理! 大辽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而且这么小一个大同府,即便是由着你藏,又能把兵和钱藏到哪里? 这些都是不可能完整保存到大汉的东西,少说也要被汉军剥夺一半以上! 只有掌握了两国是否和平的权力,能够跳到汉天子的眼睛里,让对方看见自己,才是保持富贵的原因! 出于此,这个在护步达冈陪着耶律延禧一路逃回来的北院大王才会独揽朝纲,仿佛一点也不贪一样。 而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表现自己舔人技术的时候,一定要先展现一下自己的能耐,汉天子才会重用自己! 所以,大同府才有这么几天风云涌动却仍然海晏河清的好日子。 现在呢,耶律延禧已经废了! 要是自己继续充当忠臣,难保会不会因此被城中的权贵给割了脑袋献出去! 不能这样! 至少要让城中权贵看见自己一颗议和的心,自己才能继续扮演忠臣。 一个时运不齐的忠臣…… 数来数去,现在也只有出卖耶律延禧才行了。 萧奉先看着这个曾经帅气,即便现在颓丧了也依旧很帅气的男人,满脸真诚。 “陛下大可放心前去议和,定然没有问题的。” 耶律延禧愣了会儿神,眼中尽是冷意。 “爱卿不会是要将我诓出城外,以作爱卿晋身之阶吧?” “陛下怎会如此想臣,陛下若是这么说,臣只有以死明志了。” 萧奉先不屑一顾,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耶律延禧一撅腚,我就知道是香的臭的。 他扑通一跪,一番忠心耿耿的发言就掏了出来。 “你……” 耶律延禧瞠目结舌,难道这是真的? “爱卿先请起,先请起,朕确实不该这么说你。” 耶律延禧极为纳闷,真是自己想错了? 大汉的皇帝真就是要让自己出城去和他议和不成? 可是自己要是出去了,还能回得来吗! 第177章 同意你投降 “爱卿,你觉得,那汉天子会不会是有什么谋划?” 耶律延禧焦灼地来回踱步,挠了挠自己满是杂毛的脑袋,开口一喝,让人拿酒来。 萧奉先心中鄙夷,也只是板起脸来劝道:“陛下,还请陛下勿要饮酒了!” 耶律延禧一愣,自己也有些羞涩,皱着眉道:“这事你莫管,不喝些酒水,我头疼得厉害! “来人,上酒!上酒!” 萧奉先叹了口气,找了个角落站着,眼看着耶律延禧从颤颤巍巍的宫女手中拿了酒壶,吨吨吨狂饮一通。 等到他喝到脖子都红了,萧奉先便又走了过来,重述自己那和大汉议和的事。 “想那刘观,不过就是一个怯懦小人罢了,定然是担心我率城中精锐鱼死网破,才有如此想法。” 喝了个八分醉的耶律延禧有些失去了理智,却反而突兀地想通了“为何”刘观要让他这样做。 萧奉先沉默了下,轻轻地笑了起来,连连称是。 他都这样了,为什么不顺从他呢? 耶律延禧也笑了起来,找回了一些当初英勇前往护步达冈的感觉,豪气丛生! 萧奉先又交代一些过程,时间之类的琐事,基本也就是他自己说,耶律延禧想也不想便同意。 等到他出了大殿,回头看见耶律延禧又在暗自悲伤地自斟自饮,心中便已经是有了十成的坚决。 他找到了附近当值的宫女,看着颤颤巍巍的小女孩,萧奉先也不多废话,直接掏出钱来说事。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过几日,老夫自认你为干女儿,只要再伺候陛下几日,你便有享不尽的富贵了。” 萧奉先直接画了个大饼,来让宫女消除恐惧。 他交代给宫女的任务,就是去给耶律延禧续酒。 不断地续酒! 要让耶律延禧的酒壶随时都是满的,可以喝,让他就这样迷糊下去。 反正自己这边操办起来,最多两天就成了,耶律延禧还不足以反应过来。 自己要对抗的,反而是那个活下来的耶律淳,以及城中名义上的辽军大统领,耶律大石。 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同意举国降汉的举措,一个等着耶律延禧死了自己即位呢,另一个还在做光复大辽的梦。 萧奉先若是想要成事,这两个人就必须得先拿住了才行! 出宫的路上,萧奉先就一直思索个不停,以至于险些直接错过了宫门外等着自己的马车。 行宫之外的任何一间民居商户,都已经被别人给占了。 里面的各路贵族,每天就派一伙人在这等着听消息呢! 萧奉先并没有去管一下这种打探皇帝消息的猖獗行为,刚要离开,忽然转头看着行宫,眼神跳动。 他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此处,并没有任何声张,也没有任何动作,除了跟城外的汉军大营往来。 就好像他真的在忙碌政务,其他事情都顾不上一样。 当他的亲笔信来到刘观手中时,正在大帐里打哈欠的刘观都惊呆了。 这特么,谁把赵佶的剧本给耶律延禧了? 老子成金军了? 刘观哭笑不得,不怀好意地连夜把李靖也叫了起来,发现人家根本不像自己一般困成狗。 他心里也不得不感慨,难怪是被号称军神的男人。 单就冲这一份能熬鹰的精力,一般人累死也比不过。 更别提对方好像开着全图视野一般的判断力了。 李靖和刘观的假全图视野不同,他可是纯粹靠自己推测的。 “刚才城中的萧奉先给出的这封信,让咱们议和。” 刘观轻笑着说道:“耶律延禧要亲身出城,入我军营中议和。 “药师,你怎么看此事?” 李靖仔细看了一番以后,将信放下,无比郑重道:“陛下,此事可以接受。 “城中此时,能担当大任之人只不过耶律延禧与耶律淳二者,只要拿住其一,萧奉先握住另一个,大同府不攻自破,王禀休想拿到一丁点好处。” 刘观也点了点头,这和他的想法很相似。 大同府与靖康之乱的东京城,有一个根本性的不同。 靖康之乱的时候,谁都知道救东京城的各路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唯独两个怯懦的皇帝非要折腾。 现下的耶律延禧,那是谁都知道,大辽已经完蛋了。 只要父子二人一被扣下,城池自然会破。 “那便按照此事来行……” “陛下,臣还有一言相劝。” 李靖依旧无比严肃,“请陛下在城破后,杀了萧奉先!” “杀了萧奉先?” 刘观一愣,再一联想信纸上的内容,便已经明白了。 “药师的意思是,此事是萧奉先来回蹿腾,此人为了自身权位不顾国家,担心朕受其蒙蔽?” “陛下神目如电,自然不会,只是……” “哪有什么神目如电,你啊……” 刘观摇头叹了口气,然后道:“也罢,到时候给他个好待遇,让他留在龙州看坟吧。” 第178章 让出大同府 萧奉先在城墙下坐立不安,就连夜间生霜,都让他盯得清清楚楚。 谋划的重要一步,还是需要刘观配合。 如果刘观不配合的话,这一切都是白搭,更遑论什么在大汉仍然身居高位了。 唯一一点令萧奉先心中踏实的是,虽然这么多年通婚以来,他算是彻彻底底的契丹人,可毕竟姓萧不是? 这就是优势,我也是汉嘛! 心里本就焦急,再看见那些探头探脑试图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萧奉先立即绷不住了! “来人,给我把那十几个全部都抓过来!” 他一声令下,遍身铠甲的士兵便走过去拿下了那些负责刺探消息的管事仆人。 “萧大王,我们没有恶意啊!” “萧大王,我是王家的王忠啊,您还说过我字写得好呢……” “萧大王,我家主人……” 萧奉先哪有时间听他们讲背景讲来历?只是一挥手!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完了以后再一一给他们送回府上去!” 无法无天了,监视皇帝也就罢了,竟然监视到自己头上了! 萧奉先正要亲眼观刑,忽然听那边城墙说有消息了,也顾不得惩治这些人,抓着衣服便跑。 几个管事立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掏银子的掏银子,掏首饰的掏首饰。 实在是什么也没带的,那也不好放过,只有挨打了。 听着背景音里打板子的声音,萧奉先欣喜若狂的拿过了刘观的那封信,直接打开。 “耶律贤弟既有和平之意,不欲起兵戈以伤天和,兄岂能置之不顾……” 他没有在意刘观的外交辞令,例如一个二十来岁的人管耶律延禧叫贤弟,自居为兄。 现在那边就是自居为爹,还能不认吗? 总得来说,大汉算是答应了萧奉先替耶律延禧要的结果。 皇帝亲自出城议和。 萧奉先心中一阵振奋,大事便已经成了一半了! 他立即以耶律延禧的角度写了回信,并且又用左手仿照刘观笔迹写了一封信,打算给耶律延禧看。 用左手也是迫不得已,萧奉先志大才疏,人心奸滑之余,字体还是不错的…… 折腾完这两封信,他便将回信发了城外,自己亲自带着信要夜进宫城。 这也牵扯到了计划的下一步是否成功! 耶律淳和耶律大石必然不愿意这样,所以,他需要想个法子,抓住耶律淳,困住耶律大石。 前者好说,萧奉先进宫之后,一封信就可以把耶律淳给邀进宫来。 只要进了行宫,再厉害的人也跑不了,被软禁于此就注定了。 难题还是在耶律大石。 这种时候,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他忽视了自己的动向呢? 萧奉先思索间,马车也便到了。 他立即下了马车,让殿前步兵对行宫严加看守,只带了二十多个护卫便走了进去。 好在,并没有什么人趁机搞事,他也安然地再次见到了耶律延禧。 大殿中有些血腥味,应该是耶律延禧又杀人了。 而那个躺在椅子上的人,酒气熏天。 萧奉先连连叹息,他立刻用耶律延禧的笔墨纸砚,给耶律淳写了召见的谕旨,又写了传位于耶律淳的圣旨。 这么几出大戏演起来,谁还分得清他萧奉先到底是忠是奸? 第179章 不如投宋捏? 就在萧奉先忙活的时候,耶律淳和耶律大石,还真就是在谋划大事! 两个人对眼下的局势看法比城中的大部分贵族都要强上许多,也都有各自的政治目的。 凑合到一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耶律淳有名声,没力量,没人。 耶律大石具有城中规模最大的武力群体,可是他的北院林牙上面有一尊北院大王萧奉先,没有名分。 到一块了,那便是一拍即合了…… 这几天,得知耶律延禧要议和,两个人也是开始了新一轮的谋划。 和当然是要议的,可是要达成什么结果,他们与萧奉先分歧很大。 汉军围城,不议和还能怎么办? 耶律大石希望自己仍然能做一个武将,甚至和西夏一样,由大汉羁縻管理。 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这可能性很小,需要极其巧妙的谈判,甚至需要他真心实意地给刘观当狗。 耶律大石也已经认命了,谁让大辽的皇帝没本事呢! 这天夜里,两个人正在屋里盘算如何夺了萧奉先的权,然后统一一下城中贵族,搞点万众一心的把戏,突然便有人跑进了宅邸。 “怎么了,如此慌张?” 突然有人上门给两人都吓了一跳,耶律淳直接藏在屏风后,听耶律大石问话。 “大石林牙,城南有人起事,说是要开了城门投宋。” 来的军士身上一股火灰味道,还有一些血迹,说话急迫。 “那边已经压不住了,都统派我来请大石林牙和萧大王。” “胡闹!” 耶律大石没忍住骂了一声,连忙就要穿衣佩甲过去。 即便是投降,也要投汉啊! 这时候投宋,怎么,要飞过去大汉的包围圈? 况且,以宋军的德行,搞不好过去投降,人家拿你的人头就当了军功了! 正要出门,他突然警觉一瞬,问道:“如今萧大王在何处?” “萧大王去行宫寻找国主了,说是要让国主也过去……” 士兵还待解释,耶律大石挥了挥手,也不听了,向门外走去。 萧奉先也动起来就好,此时敏感至极,若是萧奉先不动,他自己去使南门兵马,回头请一封敕命给他杀了都是有可能的。 走出门让人备马之后,他又让人将后门打开,给耶律淳留出路来,以防止待会儿需要这位的时候,困在府中不好出去。 耶律大石前脚刚走,耶律淳正要离开时,却发现后门自己的贴身侍从正满脸焦急地等待着。 一见到耶律淳,侍从便紧赶两步上来,开口道:“殿下,快走吧,陛下那边召唤您呢。” “召唤我?” 耶律淳一脸懵逼,找他干什么? 耶律延禧自打护步达冈回来以后,除了对他说过一句好好学习,两人再也没见过一面,没有说过一句话。 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找自己? 诧异感还没有完全褪去,一种恐惧突然席卷过来。 萧奉先那老小子,不会要整事了吧?! 他连忙就要跑到府门前去找耶律大石,此时是一点也大意不得,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萧奉先如果清清白白的,干嘛要用两个理由把两人分别调开? 还说是耶律延禧找自己,这么长时间,耶律延禧哪找过自己一次? 纵马疾驰之下,直到快到南城门处,他才追上耶律大石。 将自己这边得到的消息一说,耶律大石也直接明悟了过来。 “混账,倒是险些成就了他!” 耶律大石怒而把鞭子一扔,转身就要去找萧奉先火并。 虽然辽国建立的时间不短,大家也大多学会了汉人王朝的那一套,可是遇事不决操刀子上的精神,到底还是残余了一些的。 耶律淳却没有这般胆气,一想到在城中刀兵相见,他就恨不得躲到城外去! 迫不得已之下,他连忙拦住耶律大石,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大石林牙,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耶律淳极为纠结,“咱们投宋吧?” 第180章 献上国主 “投……投宋?” 耶律大石呆愣愣半天,咽了口唾沫。 单靠着门边那点人投奔大宋是不可能的,但是让他耶律大石和耶律淳一起投宋,还真是有可能! 耶律大石现在可是掌握着城中大多数兵马,虽然没有萧奉先的殿前步兵装备精良,但人数毕竟是优势。 如果对耶律延禧他们全都不管不顾,不顾一切地出逃…… 身为将领,耶律大石是一个很果断的人,迅速在心中做了谋划,便直接拿出自己的令牌开始行动了。 箭在弦上,即便今夜这些事都属实,并非是萧奉先要搞事情,他们也得做! 向四门军士全部发了军令,他自己亲自率人来到南门口,就等着人集结。 只要能集结一两万人,剩下的他便不再等了。 辽人向来比宋人能战,听说郭药师那一万多怨军在大宋都能成英雄,他耶律大石就不信,自己还不能成事了? 行宫之中的萧奉先,本已经做好送耶律延禧出城的准备了。 一听说耶律大石猛地就要起事,差点把他吓一跟头。 怎么突然之间,情况就急转直下成了这样? 合着耶律大石和耶律淳还就把起事的日子,和自己挑了同一天? 他顾不得这种巧合,连忙调动殿前步兵,全部进了行宫,严防死守。 事到如今,只有先把皇帝捏在手里,以观后事了! 萧奉先担心耶律延禧醒转过来以后找事,还特意给他又灌了一肚子酒,以维持这种半醉不醒的状态。 寂静的大同府,突兀地开始躁动了起来。 城外,刚刚派人把信送过去,还没有睡下的刘观和李靖听闻此事,也连忙点了些精锐,让全军备战,来大同府城下观看。 耶律大石的目的是带走一些部队,可在其他的权贵眼中,这是要起大事了! 各家纷纷把自己在军队中的子侄叫了过来,有的严防自己家,有的则依着往日的仇恨,去找其他门户报仇,顺便取一些战利品。 更有甚者,直接生出了攻打行宫的心思。 城中的秩序崩塌的一瞬间,耶律延禧便成了一块可以活动的金银珠宝,而不是什么皇帝了。 所幸萧奉先的殿前步兵足够精锐,把守行宫大门硬是没有放进来一个士卒。 杀了一小会儿后,外面的士兵只能作罢,转而去进攻其他世家。 在这间隙之中,耶律大石开了南门,带着耶律淳和两万三千多兵,两千骑兵,灰溜溜向南跑了。 南门的汉军留下了五处营地,一处四百人互相呼应,发现这种事也连忙出城交战。 战利品不少,战功也不少,可是到底也没有拦截下耶律大石。 这次出逃彻底把这些辽军的心气跑没了,被汉军阻截和追击的时候,连一个敢还手的都没有。 不过也正因如此,人数上的劣势令汉军累死也不能将所有辽军挡下来,只能放走了大半。 及到天明时,城中渐渐恢复冷静,萧奉先出来主持秩序,却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昨夜一番折腾,原本在册四万兵,各家各户可控制七万多,现在只剩下殿前步兵两千二和一些散碎权贵的三两万人了。 在此之外,更是不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溃军,随时打算捞一把大的,洗劫行宫。 大清早的,萧奉先站在大同府城头上,面向东方,站了许久,只能道一句“天灭大辽,非战之罪啊”。 当然,这是让史官在一旁记录着来的…… 等着把自己该演的戏演完了,萧奉先最后一次派了各个城门的守军,亲自驾马车,开东城门,往汉军大营而去。 为了让汉军相信自己这边没有任何猫腻,东城门便就这样打开着,不关闭了。 刘观也给了耶律延禧一些尊重,让李靖前往迎接,顺便也是接下战功。 他要战功有什么用,李靖现在还远不到位极人臣呢,正是需要的时候。 来到辕门前,看见前来迎接的李靖,萧奉先庄重地下了马车,然后让十几个侍女从马车厢里拖出来了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身体本来就不怎么样了,又让萧奉先狠灌了一通酒,来汉军大营前,为了防止失仪,还拿油块子催吐了一次。 此时,俨然已经快看不出人样来了,与其说是一国之主,倒不如说是一个醉倒了的酒蒙子。 李靖温和地笑着,接过了萧奉先的“议和”降书,带着耶律延禧往营中走。 继霍去病之后,第二个灭国之功,就让他给收入囊中了。 第181章 汉宋各得一个 刘观对耶律延禧也是挺好奇的来着,也想看一看这个“天祚帝”到底什么模样。 真看见的时候,险些没一口吐出来。 浑身酒气和臭气冲天,萧奉先来之前又为他摸了一身香水香囊,又香又臭的味道,好像掉进茅坑的香囊一样。 “来人,给他醒醒酒。” 刘观随意一挥手,文鸯闻言便上前,倒转枪杆就要打。 “诶诶诶,你别动手,你这一棍子下去,不死也残了。” 刘观忍俊不禁,命令一旁的侍卫,“打盆凉水来,给他浇醒了便是。” 几个侍卫也没有了刚才的肃穆,有一人自告奋勇去打了一桶凉水,然后哗地浇在耶律延禧身上。 一身黄绸子睡衣的耶律延禧猛地惊醒了过来,呸呸吐着水四处打量。 “我这是……” 他来回扫视,最终看着主座上的刘观,一动不动了。 “我这是……议议和来了……” 耶律延禧抽了自己两巴掌,沾了水脏兮兮的胡子紧贴着脖子,似乎令他十分难受,坐立不安了起来。 “辽国的皇帝,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刘观调笑一句,直接让人拿了椅子给耶律延禧坐,派人去请萧奉先。 如此看来,这次议和,做主的肯定是萧奉先了。 一进大帐,两个人就骂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耶律延禧单方面怒斥萧奉先! “你这腌臜奴才,当初本就该连你一起杀死,朕发善心留下了你,不想却有今日之害! “萧奉先,你该死啊! “我只恨没能杀了你这狗贼……” “堵上他的嘴。” 刘观轻描淡写一句,文鸯身旁的侍卫便拿起一块擦桌子的抹布塞了进去,两个人一人按一条胳膊,令耶律延禧动弹不得。 要说他之前虽然不说纵横疆场,可是勉强打败三五个“武林高手”还是可以的。 只是酒水掏空了他的身体,现在被按着,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遑论什么挣脱了。 看着一旁耶律延禧的遭遇,萧奉先喉结耸动一下,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外臣萧奉先,拜见大汉天子。” “免礼。” 刘观随意看了眼在旁记录的中书舍人,直接让萧奉先站了起来。 “萧奉先,大辽如今已经是困兽犹斗之态,投降大汉已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今次你们国主也亲自来了我营中,你可还有何要说的?” 按照程序来说,萧奉先不该再有话说了。 成王败寇已经定下了,现在就是走一个过场,他还应该说什么呢? 可是萧奉先脸上一阵苦涩,纠结了许久,还是低声道:“陛下,外臣还真有话要说。” “哦?” 刘观坐直了身体,给了文鸯一个眼神,后者以手扶剑柄。 奶奶的,这萧奉先不会是打算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呢吧? 虽然在文鸯的看管下,他最多也就是匹夫一怒怒了一怒,刘观也还是极为小心的应对。 真阴沟里翻船,那就傻了。 “陛下,昨夜里皇嗣耶律淳,北院林牙耶律大石谋逆,带着人闯出南城,投宋去了。” 刘观一愣,先是回忆了下这个北院林牙约等于枢密使的身份,又想起了昨夜的军报。 由于有萧奉先这个得力干将在城中忙活,他们根本没考虑过投宋的人当中有耶律延禧。 再说了,即便考虑了,还能抓的回来不成? 到了王禀的地界,王禀巴不得汉军过去和他打半游击呢! 现在看来,耶律延禧虽然没有跑,可是耶律家并非全部都像“天祚帝”一样乖巧。 竟然有人偷溜了! 刘观的面色严肃起来,冷冷道:“丢了耶律淳? “萧卿难道就不怕,宋国扶持耶律淳再做辽国国主吗? “咱们说好的议和,恐怕要改一改了。” 刘观本打算把耶律延禧和耶律淳,也仿照李乾顺他们一样关起来,凑个皇帝大院。 谁料耶律淳偏偏跑了,倒是给了大宋一个征伐燕云的名义。 童贯这一次出征定然是要以失败告终了,可是耶律淳在手,大宋朝堂上,怎么都会撺掇辽人搞事情的。 这算是萧奉先的重大工作失误了! 萧奉先也知道如此,连连认错不提,还亲口保证,会让耶律延禧以皇帝命令下圣旨,将耶律淳划为叛国之贼。 见他这么说,刘观的脸色才勉强好了一些。 第182章 百战百胜的秘诀是知己知彼 和萧奉先把大概的事情说清楚了,刘观便离开了,由着李靖和他讨论具体的接管大同府策略。 要是事事都躬亲,那多大的精力都不够他耗的! 想当初诸葛亮不就是因此才不行的嘛,食少而事多…… 出了营帐,常遇春正要往回呈送将令,刚好就让刘观碰上了。 他直接便去寻找定彦平和冉闵,顺带看一看自己这两员“虎将”怎么样了。 真够虎的,两千来个人,面对完颜阿骨打的主力也敢冲…… 说实话,至少眼下的刘观没有这个勇气。 常遇春是去接应,粮食药品乃至军医都是带了一些的。 即便如此,在常遇春接应上以后,定彦平部还是发生了五十以上的伤亡。 都是累的! 几百骑兵,马都累死不少! 此时此刻,定彦平部正在搭建帐篷,做饭,打算待会儿好好的休息一下。 至少十几天内,李都统应该不会给他们派什么任务了。 正如此想着,定彦平突然看见了远处正走来的刘观,连忙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面对。 冉闵大咧咧地行完礼之后,发现刘观并没有往日里的随和,反而十分严肃,不由得心中一紧,背都挺直了。 “来,跟我说说,驱散了辽人之后,你们是怎么想的。” 刘观在这里逛了几圈,顺便抢过了一个打算把伤口用破布卷起来遮羞的军士手中的作案工具。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满眼都是推辞之意。 最后还是定彦平叹息一声,站出来解释。 他将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如何发现了完颜阿骨打的营帐,然后他又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其中一个细节的,就是他并没有说这计划是冉闵提出来的。 冉闵作为亲历者,甚至是谋划者,当然能够听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刚要站起来说实话,就被走到身旁的定彦平按下了。 头发花白的老将把所有的责任都背在了自己身上,倒是把功劳给了冉闵。 定彦平一开始以为,自己出山,武艺不说天下第一,至少也要是个关中兵马大元帅的官职。 谁料这两年各种文臣武将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个不停,老人争名争功之心也就淡了。 这次看刘观气势汹汹而来,还以为是要问罪,便直接拿自己挡了。 等他说完,整片营地都沉默了下来,似乎都在等待刘观发落。 就连刚才正在搭帐篷的,现在都停下手了,静静地看着。 “是吗,若要照你这么说,那这次的战功,就都应该落在你头上,而不是冉闵了?” 刘观话音一落,定彦平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刘观。 “陛,陛下……” “行军打仗,有所伤亡,再所难免。” 刘观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咱们汉军,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咱们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为的是收回大汉江山领土! “为的是人人皆能有所养……” 说完这些,他又拍了拍冉闵的肩膀,开口道:“你们这次,功过参半。 “过错不在英勇战斗,而是在战斗之前,未曾弄清楚金军的实力,蒙着眼打! “咱们以往为何攻无不破战无不胜?那是因为咱们知己知彼! “你们这次做的事情,你们真的了解金军了吗?” 第183章 编练骑兵 金军,不,整个金国就是同时期的一个异类。 明明推行的是极其落后的类奴隶制制度,却能够屡战屡胜,一路打到长江去! 经济极度落后,军功贵族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抢夺大街上的财产,却又把军事科技点满,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就像是一辆毛病多到令人发指的车子,每一个毛病都会让一辆车彻底失去动力,可是集合到一起,这车反而诡异地运行了起来,并且跑的飞快! 刘观深知此次作战把责任推给定彦平和冉闵是不对的,但是样子还是得做。 讲了一番道理后,对着定彦平和冉闵就是一顿军棍输出。 他以自己的身份去责罚,其背后的含义倒也令定彦平泪湿双目。 刘观既然已经罚过了,再有人以此攻讦,那就是直言皇帝处置不公。 拿自己的名誉替两人盖着这问题,也就冉闵还能心安理得地挨完打就往帐篷里一钻,倒头便睡了。 刘观本就要离开,看定彦平有事,便笑着回转过身来。 “定老,不会是打算挟私报复呢吧?” 一句话给定彦平的老脸都羞红了,后者连忙拱手道:“官家,我如何要挟私报复。 “官家用自己的名声替定某盖住这罪名,定某……” “定老将军感激的话不必多说,早些休息。” 刘观爽朗地笑了起来,走上前两步,诚恳地握住定彦平双臂。 “兴复大汉,还要靠您出一把力呢!” 定彦平听得后退一步就要下跪,好不容易才劝了回来! “官家,我还有一事。” 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摔跤”完的君臣二人互相对视,定彦平开口道: “臣愿以这七百四十三人为基,亲自操练一支专打金军的骑兵大阵! “老朽定要为大汉复仇,为官家找回颜面,殄灭金人!” 刘观一愣,旋即心中很是开心,直接便同意了这件事。 定彦平本来就不只是一个依靠武艺的武将,对于练兵排阵也是很有一手的。 有这么一个人老近乎妖的骑兵大将,率领着对金军脱敏,甚至踊跃于与金军战斗的骑兵。 那之后讨灭金国的时候,这将是很大的助力! “老将军,这太行了!” 刘观出乎定彦平的意料,完全没有在意之前的败绩,仍然愿意拿大权相交。 “老将军身怀武艺和练兵之术,如今肯为了大汉尽心尽力,我怎可能反对呢? “只是不知道,老将军还需要其他什么?军士这些人应该不够吧?” 呆滞的定彦平很快回过神来,然后摇了摇头。 “七百多人,用做追击和辅助可以,若想与金军大队冲锋相抗,着实不够用。” “那便再拨人,不过霍都统最近带了很多骑兵去草原上,可能还需要劳烦你亲自去挑选一些。 “老将军认为应当练多少合适?” “怎么也需两三千人,金军……” “那便是三千人!” 刘观直接尽量宽松地给定彦平划指标,定下三千人后,他还想了想,又道: “这三千人,蒙古人,西夏人都可以。 “他们的骑术高超,用在骑兵训练上的时间会少很多,只是需要你对军中规制严厉一些。” 定彦平连连点头,又看刘观突然郑重道:“对了,冉闵可以帮你。 “军纪这上面,对待外族,冉闵必然斤斤计较,你就要宽容些,万万不能他计较你也计较。” “臣遵命。” “行,你先去休息吧,回头我自然会让行中书抄写旨意。” 刘观习惯性地拍了拍定彦平的胳膊,转身又在营中到处巡视起来。 大宋皇帝倒是经常不和自己的士兵见面,不然人家要搞靖康之耻呢? 这属于是每与佶反,事乃成尔。 等他晃荡了两圈以后,李靖已经与萧奉先谈成了。 萧奉先毕恭毕敬地在军营中找到了刘观,跪拜行礼之后,面色极其不好地往城中走了。 当然,走的时候,还带着许多汉军。 既然答应了要投降,那城门的驻军当然就要换成汉军啦! 这下好了,城中那些争夺权势的,直接可以省心了。 若说不太省心的,那必然是此刻的萧奉先。 之前汉军提出的纳降条件是,交出所有私兵钱财,每家可留一百两金的财产,每人可留三个奴仆。 除此之外,全部充公! 财产当然是要成为刘观的私人物品,虽然最后还是要做战利品分发的。 至于那些私兵,能打的凑到一起继续练,不能打的就要分发土地,进行生产了。 大同到燕京之间虽然什么地形都有,但是耕田不在少数。 只要分发了土地,基层士兵很快就会完全忘记这些贵族,从而承认自己是大汉子民的。 第184章 病急乱投医 诸路汉军占据了四面城头,几个城门之后,辽国权贵还是蛮开心的。 总算是摆脱这种折磨了! 不过,这种喜悦还没有彻底过去,他们便得知了那个噩耗! 什么?! 要想成功出城,身上只能留一百金,仆人只有三个?! 这还怎么过日子? 这些契丹贵族过惯了从东京城学来的日子,现在让他们再学祖先筚路蓝缕,怎么可能? 当即便爆发了很严重的抗议,有的权贵甚至大骂耶律延禧没种,骂萧奉先是卖国贼! 甚至有人,声称要带着城中所有的士兵,出去同汉军争个一二出来! 只是在得知了汉军已经把守诸门之后,这些声音就小了下来。 这可不是害怕,谁会害怕这些汉军? 只是大家觉得,没必要搞这种没必要的死伤…… 一个二个的没必要,五个六个以后,就开始有人试图贿赂大同府城门把守,试图多带一些奴仆,多带一些金银出去。 就连他们的奴仆都是这么想的,在尝到田地的甜头之前,他们维护主子的心比主子自己还炽烈。 不过,各门把手的汉军倒是没一个敢收的。 不是不想收,是真的不敢收! 大同府就这么一个孤城,你进城守城门的时候浑身都是空的,出来的时候穿金戴银? 真怕李都统找不到人立威吗? 大家做这种事,都是宁肯亲自碰见刘观,也不愿碰见李靖! 碰见刘观,可能一点小钱,刘观也就象征式地没收再赏赐下来。 即便是大钱,最多也就是打板子外加通报批评。 可是碰见李靖,这就是死罪! 李都统治军严谨,该赏的一分也不会克扣,该负责的绝对不会挂着不管。 可是该杀的,他也毫不犹豫! 不论平常和你搞得有多亲近,真到了犯事或者李靖需要立威的时候,那必然会是翻脸不认人的坚决! 严苛军纪之下,大家都在想,反正最后也是要分的,现在贪墨这点干什么? 同样是那些金银财宝,光明正大地拿难道不好吗? 城中权贵心急如焚,甚至有些老道的发现塞钱不行,立即就要掏出来自己睡了很多次的美妇,甚至是自己女儿,就为了交换一些特权。 可是这些事,通通得不到任何有利的回应。 本来抄了家,这些人,这些钱,极大可能都是自己的。 狗急跳墙的权贵们甚至还想搞一场兵变,可是时间已经太迟了! 如今耶律大石率领着两万多士卒南逃,殿前步兵让萧奉先看得比看自己的蛋还紧张。 再加上耶律延禧去了汉军大营以后,“不想”再回来了,他们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 言论的力量甚嚣尘上的时候,内里的反抗可能性却越来越弱。 直到有第一个人开始去找萧奉先偷偷沟通,这种事情便止不住了。 大家都开始托萧奉先的关系,不求别的,只求多带一些财产出去也好啊! 以往在朝堂上被许多老牌权贵报复和看不起的萧奉先,一下子成了有名的香饽饽。 出于自己的名望和地位,他也不便不替大家做事,于是便约定了,让大家把所有要用的钱财和不愿意散去的奴仆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 等到他进了大汉朝堂,自然可以替大家讨回来。 有了这等门路,萧奉先地位上涨了岂止百倍? 城中所有人都来拜托他,到了后来,家藏少于万两银的,连门都进不去! 大同府就在这般荒唐之中,把自己整个城池的权力交了出去,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汉军的悲悯。 不过还好,汉军真的很悲悯。 以往那些投降时一定会做的强奸和劫掠都没有发生,这些士卒真的会遵守军令做事! 也只有这件事,还令大家挺乐呵的。 或许以后到了大汉朝堂,大家还能继续奢靡生活呢! 只要保证了生活质量,其实辽不辽的无所谓! 当萧奉先的差事派遣下来,耶律延禧被送回长安,所有这些旧权贵都呆愣住了。 “权提举龙州军墓” 八品官,没有衔,没有差遣,就是单纯的做这件事。 俗称看坟的!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享受的是正三品官员的银钱待遇。 可是这些对于旁人来说,那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钱才是最重要的啊! 第185章 大同行宫 不可一世、前途远大的萧奉先,立刻便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之前他收集起来的财富,如今被各家一一做了登记表,要求他这个看坟头的回头赔钱呢! 你之前可能要做人上人,大家当然敬畏你。 可是潮水褪去,原来你小子和大家都一样,也是在裸奔呢,那谁还会服你啊? 萧奉先那叫一个叫苦不迭,连忙给刘观上书,希望能够管一下这件事。 丢了殿前步兵,他现在每天出门甚至都要挨打了! 刘观对这件事,却没有什么出手的意思。 萧奉先的好处已经榨干得差不多了,钱财让他聚拢起来了,好抄没了,辽国让他给嚯嚯完了,耶律延禧也已经踏上往长安的囚车了。 这时候还搭理你干什么? 因此,刘观提供除了支持以外的一切支持,并且把辽国的殿前步兵,打散重组以后,加入了汉军的精锐甲士。 时至今日,高顺的近卫军团早就已经不适合作为一个公开的名字了,所以刘观便恢复了一个汉唐建制,赵宋虽然有但是并不重要的羽林军。 其中,人高马大形象好的轮班被殿前骑兵都司的统制文鸯管理,担任御前班直。 最能打的一批,则由高顺和张辽一起统领,作为羽林军当中的战兵。 时至今日,也已经有了八千人了! 加上这些辽国的殿前步兵,八千多全甲士兵,外加上更加精密更加大量的军事训练,这些人几乎可以当成特种军团来用。 属于是和完颜阿骨打那些白山黑水最老成的猎人对标。 一个个长弓长枪的,看起来也是好不威风! 原本是有人上书希望用这些辽人去南方和王禀对峙的,可是这种呆招式直接就被刘观否了! 别的不说,东边燕京,童相爷不就是用了这种招数吗? 现在童相爷可还能看出一个“好”字来? 不拿这些投降军士当人,历来都证明了这是不行的。 两三万汉军进城把大同府翻了个底朝天,确认没有哪里藏着人以后,调集精锐用长弓把萧宅的人杀光了,也便请刘观进城了。 大同府可是有行宫所在,这才是皇帝应该居住的地方! 不过为了提防自己以后也成了耶律延禧那样子,刘观只是象征性地往里走了走,然后便自己找了一处寂静宅子住了下来。 他也没忘了给王禀写信。 首先当然是要恭贺一下对方,毕竟王禀天天关心刘观到底能不能得了大同府,而现在刘观确实得到了! 其次就是檄文! 对耶律大石和耶律淳的檄文! 对这两个无父无君,弃国弃家的人,刘观的中书舍人们洋洋洒洒恨不能写几万字来辱骂对方! 这种事情作用不大,毕竟赵宋也不可能真的讲道理到这种程度。 属于是下雨天打孩子的行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次出征,照理来说大同府已经拿下,战略目的达到了,似乎应该撤兵了。 可是刘观还惦记着草原上的霍都统呢! 金军如今丢了大量利益,就要重夺燕京,或者继续讹诈童贯,以讹诈大宋! 不论怎么做吧,后果就是,当他们劫掠够本以后,是要通过大定府回辽东的。 这趟路,可是还有贼呢…… 第186章 一号敌人,大汉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距离大定府不到十里的平原上,完颜银术可松动了下肩膀,仍然对面前的这种压抑感到难受。 此时距离馒头山附近的那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全军上下,有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掠夺来的辽人人口走失一小半,死了一小半,掠夺来的可燃烧的财宝全部被点燃了,工匠死了数十。 完颜阿骨打还死了一个侄儿完颜奔绪,以及重伤毁容,今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做事的完颜粘罕。 金军赢了吗?当然赢了,那些汉军逃得那叫一个凄惨,中途丢下的尸体和在馒头山附近丢的尸体同样不少。 可是任何一个人,心里怕不是都没有一丁点赢的感觉! 赢是赢了,可是打得自己遍体鳞伤不说,最后没有全歼那些汉军! 完颜阿骨打亲率金军追到了临近大同府的地方,可是突如其来的汉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也宣告了这次千里追击的大失败。 他们远道而来,汉军早有准备,真在这里打一场,必败无疑! 况且,汉军又不像当初的金军,队伍冗长,不能战斗的人超过战士几十倍! 这一来一回,大定府的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自然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派人问询后,便要带军赶赴。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两人被阻止了,完颜阿骨打拒绝了他们离开大定府。 用在官面上的理由是,担心合不勒趁机偷袭大定府! 之前一直当做一条野狗的贼汉,现在突然站起来就是一口,直接咬断了金军的一条腿! 他们实在不敢赌,之前自以为打服了的合不勒会不会也出事。 虽然有温敦思忠不断地回复合不勒十分恭敬的消息…… 年关将近,大定府周边早就已经成了每日结霜的盛景。 这天,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两人出城,是要迎接阿骨打归城。 到了中午,天空开始飘洒雪花的时候,铅灰色的天空另一端,终于有人正在赶来。 为首的是完颜宗望带着弟弟率领的精锐骑兵,迅速赶到这里与两人汇合后,在雪中便奔往城中,去进行或形式或实质的检查。 有了这两个前哨,完颜银术可也心里踏实了一些。 听哥儿俩所说,完颜阿骨打倒是也没有生气。 两个人当中,完颜娄室起身前的地位要更低一些,可是由于和阿骨打的熟悉,倒是一点恐惧也没有。 完颜银术可虽然也是这个时代的顶级运动战将领,可毕竟还是要受到一些威势的震撼,以及对权力的敬畏的。 又过了半晌,铠甲整齐的完颜阿骨打来到了这里,面无表情。 “国主!” 完颜娄室恭敬地行礼,然后呈送了一杯象征性的酒。 完颜阿骨打并没有饮用,而是拿来扬洒在风中,以宽慰死去的勇士魂灵,这才转过来看着两人,正式道: “燕京,必得!” 只是四个字,完颜银术可眉头微挑,脑袋低得更狠了一些。 之前的策略商议时,完颜阿骨打是找了吴乞买和娄室的,之后完颜娄室有跟他解答过,为何不能占领燕京。 作为可能目前是诸国之中战力最强的大金,一定不能够成为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可现在,阿骨打竟然完全不在意之前的决策内容了。 “关中的贼汉,不知道胜出咱们多少倍。” 阿骨打语气沉重,“比拼血勇,汉军将士不弱于大金,可是大金有几个人能种地,能有多少粮食? “之前我家那老四在辽人中找了一个韩家的大儒,按照其所说,关中的粮食,足够养活半个长江以北! “辽东太冷了,必须要尽快占领河北,不然过个几年,恐怕汉人来打咱们的时候,咱们只能拿人肉做粮食了!” “有这么艰难么……” 完颜银术可极其小声地辩驳了一句,旋即脸色有些发白,忙解释道:“国主,之前咱们也是纵横万里的……” “你纵横万里,难不成我就没有纵横万里?” 完颜阿骨打紧紧地盯着他,声音冷厉:“这件事没有反驳的余地。 “从今天开始,面对贼汉,要比面对大宋还要认真!” 点头确认过后,完颜娄室又问道:“那大宋怎么办? “童贯会任由咱们拿回燕京吗?” “用不着他们同意。” 阿骨打轻松地摇了摇头,表情上出现了这些日子罕见的放松。 “我已经将之前所收服的郭药师常胜军给派了过去。 “童贯兵众将愚,守不住的。” 第187章 郭药师的信 燕京,燕京,还是燕京! 郭药师出现在燕京城外的时候,自己的头脑都有些发痛。 在燕京旁边兜兜转转一年半了,身上的名分换了好几遍,可是要做的事还在燕京! 一开始作为怨军守燕京,后来作为常胜军攻燕京,作为宋军守燕京,作为宋军攻燕京,作为金军攻燕京…… 自己这辈子,真是同这一座河北坚城捆绑到一块了! 前些日子,金军如约撤出燕京,并且带走了城中几乎可用的一切人和物,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这座空城落在童相爷手里,他也是欢天喜地的。 东京城的万千臣民,也是欢天喜地的! 河北燕云,离国百年之地,终于收回来了! 这件事情,几乎是可以达到弹冠相庆的地步! 即便是童贯是一个阉人,现在也没有任何人敢说童相爷的坏话! 当然,那些知道内幕的人除外。 蔡攸依靠这件事,一下便在朝中确立了丝毫不弱于父亲蔡京的地位! 什么叫英才啊? 这种公忠体国,能够拿回燕云之地的,才是最大的英才! 即便是被童贯廉价卖出去的人,有些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这些工匠得知并不是要给童相爷做事,而是要送往大定府的时候,表情没有那么好看。 童贯的广阳郡王都已经在路上了,敕令诏书马上就要到燕京了,郭药师的人也把某种类似战书的挑衅物事送了过来。 依着金军的意思,童贯是有可能直接投降的,况且宋军战力孱弱,即便是让他们知道也不怕。 只会动摇军心,绝不会激起什么反抗之意。 燕京行宫中正在打扫翻新,童贯还等着把官家也叫来焚表叙功。 突然便听说了郭药师派人来,气愤地去听了听要求之后,脸色煞白。 完颜阿骨打要回来! 如果不想让他回来也行,那就必须把金人丢掉的东西全部补上。 没有第三条路! 如此不讲信誉的商业行为,童贯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如此无力! 即便是任何人都知道是完颜阿骨打不讲道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去大金打官司? 至于把这些事拿来告状,且不说有没有用,单是这件事让别人知道,已经足够群情激奋,杀了童贯了。 童贯陷入了两难。 盗用大宋财产买下的燕云,金国要收回了。 这样岂不是先丢燕京,再暴露自己祸国之罪? “快,把所有人都召来,中军议事!” 顾不得这些面子工程,童贯连忙去升帐议事。 就是此时此刻,他还在着力从大名府征集百姓,过来燕京伪装北地汉民呢! 若是这燕京丢出去,那还要再丢许多大宋的百姓…… 倒也不知道大宋人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被这样反复折磨。 “昔日曾经叛国的郭药师,拜在金军帐下,现在又恬不知耻地出来,故作骄傲一般,又想要回燕京。” 童贯狡猾地没有点出其实是金国要攻燕京,问道:“诸位认为,应该如何?” 自己帐前的这些位将军,做一些折腾同僚,有的没的那样的事情最是熟稔。 外加上打败郭药师确实可以名利双收,更遑论郭药师部完全可以用作宋军补充进各营。 一时间,群情激奋,除了韩世忠以外大多都已经在思考如何应敌。 只有韩世忠,眉头紧皱,思考着这背后会不会有金人的影子。 当初攻城的时候,韩世忠曾经远远地看过。 如果说常胜军攻城是良好,那金军就是绝对的优异! 极为类似他曾经对敌过的汉军! 那种令行禁止,不拿命当命的凶狠,实在是令人揪心恐惧。 韩世忠之前也曾经走南闯北,打仗没有爬过,可是被几番制裁之后,现在也学会了对比双方实力。 就眼下而言,宋军在金军面前毫无取胜机会! 不过韩世忠到底不是当初的那个愣头青了,现在的他,对宋军营中应该怎么做事,也有了一个系统的了解。 首先的一条,那就是事情不能拿在明面上说。 不管你有什么情报,战略,都要悄悄地汇报,悄悄地动身才是。 第188章 战前动员 于是,他便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一言不发,等着会议结束。 待童贯说出要攻击郭药师,让他明白明白天高地厚,并且直言这里面没有金人参与后,韩世忠几乎是确定了。 这里面肯定有金人的事! 若是真的没有金人的事,那童贯不会这样来说! 因此,待到会议结束后,他便停留了下来,直等到所有人都走出去了,这才向童贯拱手行礼。 “相爷,卑下有些事相询问!” “哦?” 童贯抬头看去,很是礼待,直接邀请韩世忠坐到面前。 “韩统制只管畅所欲言,之前燕京常胜军内乱时,统制救童某人出得燕京,此乃救命之恩。” 童贯仍旧很是开心的模样,不过韩世忠还是能感受到一丝焦虑。 他沉吟了一下,直接道:“相爷,郭药师背后,到底有没有金人在唆使他做事……” 童贯脸色骤变,下意识看了眼附近无人,这才低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韩世忠尴尬地笑笑,他这就是自己猜出来的嘛…… “我自己心中猜测,相爷,我这是猜中了?” 童贯看了韩世忠许久,终究还是相信韩世忠的,点了点头,然后悄声道:“确实,郭药师背后是金人唆使。 “他此番前来,并非是金人将他留下,他自己要立功,而是金人想要燕京。 “可是韩统制,燕云历来都是中原之护,自然也就该是皇宋领土,怎有割让给金国之道理? “满堂武将,只有良臣你一个绝不怕金人的,其他人我也不敢直言,只打算今后慢慢告诉众人……” 韩世忠心中腹诽道:还慢慢告诉,不管怎么告诉,肯定说完了这些人都要“生病”的。 他现在也明白了,指望宋军成事?那是不可能的! “相爷,如果您要想积攒一些信心,不妨给我些兵马,容我出城一战,挫一挫郭药师的锐气。 “郭药师虽然用兵沉稳,将士敢战,可是真到了战场上厮杀,他却差我远矣,万军从中,我亦可取他首级!” 韩世忠的话语声中杀气浓郁,完全没有了当初对郭药师郁郁不得志的同情。 不论如何,郭药师既然敢投金,那就是大宋绝对的仇人! 虽然宋金之间仍然是以皇宋为兄的兄弟之国称谓,可是上次完颜阿骨打要走的人口工匠和金属足以彰显其狼子野心了! 金国迟早都是敌人,那投金的郭药师,不论心中多大苦衷,也是敌人。 这与投汉还是有根本不同的,兄弟之间相争与外人之间,韩世忠能够分得清楚。 “派你去城外,给他个下马威?” 童贯并不怀疑韩世忠有执行这一句话的能力,因为韩世忠真的能打! 而派出去韩世忠,也确实是有好处的。 打一个下马威,激励一下城中的那些武将,也是好事。 更别提金军本来就是看大宋孱弱,才敢这样做。 说不定韩世忠出去厮杀一通,金人害怕了,也就不敢再来要燕京了呢! 溺水的人,总归是想要抓住一切能够碰得到的东西。 “好,这是一个好办法!” 童贯心满意足地一拍手,“你现在有多少人手?” “五百人。” “五百……” 童贯差点没喷一口水出来,怎么只有五百人? 不过看韩世忠有点幽怨的眼神,他也慌忙低下了头。 “好像只有五百人这件事情,还是自己做的来着……” 第189章 破阵时 眼下当然不便直言自己当初是不放心韩世忠,担心他会整事,所以才不给他多少人手。 即便是之后韩世忠确实救了童贯一条命,童贯也只是糊弄事一样给了韩世忠一些人。 但是没有相应的补给后勤,韩世忠自己也养不活那些人,甚至无法收拢溃兵。 几番折腾之后,他索性直接放弃了,改成了混日子一样的过法。 如果不是因为郭药师这次带来的危机,韩世忠仍然不觉得这是自己重得兵权的机会! 当然,为国而战也是他心中所想,只是为自己积攒实力,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嘛! 眼下的大宋,不值得他为之效死,至少朝堂不值得。 童贯并没有等多长时间,直接将自己部曲当中的骑兵全部给了韩世忠,让他来进攻郭药师。 不论如何,这次都不能把燕京丢了! 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一心谋求军事胜利来为自己保住性命和地位的童贯与谋求军事力量的韩世忠重新拾回了潼关前的默契搭档。 次日清晨,韩世忠便带着自己训练了许久的五百骑兵迂回绕后,命令五千宋军骑兵,分前军左军进攻,并且亲自派了亲兵去两部指挥身旁督战。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武将了,明白只要自己放松一丁点,这些东京派武将必定会整活。 事到如今,紧急练兵都来不及了,便只有用这些武将的性命相要挟,逼迫他们只能随自己一起作战。 这种前军迎击,骑兵侧击的拐子马战术,也是由来已久了,只是除了金军以外,大部分骑兵只能像韩世忠这样,提前商量好,发兵时就摆好阵架。 只有金军,才能够几乎无视战场的复杂性,在奔驰之中传令变阵,格外凸显灵活性。 郭药师此时方醒,听这声音便察觉不对,连忙派人迎敌。 他的常胜军虽然几经波折周转,可是力量和杀人的技艺并没有丢下,相反还越来越娴熟。 发觉前方有骑兵冲来,常胜军的将士甚至完全没有避开和怯战的心思,直接迎难而上。 给金军做事,比之前给大辽做事还好! 金军几次击败辽国,其他东西获得的少,金银珠宝却是最多! 辽国几百年的积蓄,几乎全部都肥了金军。 再加上郭药师部队质量确实还不错,当初和金军战斗,虽然不至于势均力敌,也能算是有来有回,完颜阿骨打分配金银便也公平。 满饷的军队,自然难敌。 迎面而上的常胜军瞬间便止住了宋军骑兵的冲势,就好像防波堤挡在潮水之前,令这些宋军缓缓停滞了奔驰的马速,陷入了泥泞的苦战。 郭药师抓准机会,调派前军残部挪开,自己带着中军就要前行杀过去,将这些宋军打个大溃败! 殊不知韩世忠也在远处观望着这一战,发觉常胜军的战力非常以后,也是不着急,不慌不忙地调动侧面兵马,继续冲击! 前军凝滞,中军移动,正是阵型不稳的时候。 韩世忠对战机的把握,不可谓之不准确! 郭药师似动非动时,中军大半已经得了命令,还有小半正在待命时,忽然便有大队骑兵冲了过来! 有人以为是后面催促,向前跑,有人为了阻止颓势,从侧面突出去一个角,还有人直接往后退。 原本整齐有序的中军,忽然便成了乱糟糟的菜市场。 最为关键的是,郭药师之前为了军令传达方便,素来喜欢命令各部之间分开间隙行动,以给他的传令兵奔跑的空间。 现在阵型忽然之间变动,许多兵道就此被挡住了,更有人在人群中窜行一阵,不仅没能传递消息,反而带动着整个中军愈加混乱了起来! 郭药师本来已经披甲佩刀,正要出动之时,忽然发觉周遭化作了乱糟糟一片。 他急忙去寻找人询问,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回来原原本本说明发生了什么的人。 只是到处都是乱军,甚至有些人误打误撞地还以为已经输了,大喊着“败了”“败了”逃跑! 郭药师一气之下,接连杀了三五个来回乱跑之人,整顿住了方圆三十米之内的军纪,然后带着这最为核心的部曲,向着混乱所来的方向前去。 同时,他也不忘派人去后军,命后军将领赶紧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相机决断。 就在他大旗动起来的一瞬间,韩世忠便带着人冲了过来! 郭药师已经动了起来,他便不再是整个军队的最核心了。 这种乱军之中,胡乱一动,再想回到自己的位置几乎就是不可能之事。 即便是他,也只能先看准了位置,然后直接一气呵成,凿进去,直接将郭药师斩杀之后再出阵。 双军交战的刹那,他仿佛再度回到了曾经破杭州城,与在潼关前打得汉军束手无策的时候。 正是破阵之时! 韩世忠大吼一声:“杀啊!” 随即,一刀枭首一个队将,飚起一蓬鲜血! 第190章 怕他?不怕我?! 残暴的铁锤似一道洪流坠落一般,凶猛地砸在常胜军这只稍显臃肿的野猪身上,瞬间激起了最惨烈的哀嚎! 韩世忠亲自指挥训练的这五百人,已经无限接近于精兵的水准! 如果能有金国的赏赐或者大汉的后勤以及信念,也便可以位列世间第一等了。 这等精兵,自然比郭药师拿一堆犯人拼凑的常胜军要强大得多! 撞击一开始,溃退的潮头就好像某种涟漪一样,推动着常胜军不断后撤,根本止不住! 韩世忠的当头棒喝对常胜军起到了一定的叫醒作用,更多的却还是一种震慑的效果! 面对此等凶猛士兵,最前线的常胜军几乎一触即溃。 与此同时,郭药师还在中军里练习调头呢! 后军还未曾有所行动,前军中军却遭到了几乎饱和的攻击,原本的两军对垒瞬间变成了包饺子。 常胜军自然便是其中的饺子馅! 郭药师意识到了某种不对的情况,愣了一下,立刻便要向后退。 在退之前,诡谲的他不忘将自己的旗帜留下,就立在原地,吸引火力! 若是到了此时他还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必败无疑了,那他便是真的该死了! 那道洪流摧毁了面前的一切,韩世忠犹如最锋利的枪头,猛刺进常胜军的身体,直取心脏! 令他有些吃惊的是,郭药师四品武者的实力,竟然完全不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若是郭药师再滞留片刻,恐怕今日脑袋就将要成为赵官家的收藏品了。 韩世忠感到遗憾,却并没有气馁,亲率精锐反复冲杀几次,盯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打算出敌阵,寻找郭药师。 当然,途中自然不能忘了要说几句郭药师已经被斩杀了的话。 中军和旗帜本就是如此,平常起到的是凝聚人心的作用,可是陷入苦战后,这就成了士兵了解自己的上司到底撤退了没有的手段。 常胜军的士兵还在奋战,可是听说郭药师已经撤退了,许多人大吃一惊的同时,立即便丢了心气。 怎么跑了? 他跑了,我们怎么办? 更多的士兵加入了败退的浪潮,表现在宋军面前,就是全军型的大溃退! 郭药师正在艰难行军,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周遭正在不断往后缩的士兵,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踩踏自己人了。 他心中发狠,直接将身旁亲卫命为军法队,开始插选到处乱窜的人。 一旦选中了,自然就是上去一刀,割了他的脑袋! “都统有言,凡后退者,立斩!” 郭药师的命令被以最原始的方式传递开,被自己人震慑住的常胜军愣了下来,然后迅速恢复着指挥。 “这些都是什么人?都是宋军! “难道你们还会怕宋军吗? “宋军将士,只要你能够站得住,立刻便能够反攻! “还想在金国立足,连这些宋军都杀不过,立什么足?” 郭药师迅速训话,大约止住了一千来人的颓势,冷静也开始渐渐蔓延。 他能够稳住军心,主要还是因为宋军毕竟名声在外。 甚至不需要冷静,就会觉得对方确实是挺弱的…… 就在他准备开展反攻的时候,忽然有人传令。 “都统,那边有一支骑兵杀过来了! “为首的将旗是韩,似乎是韩世忠!” “韩世忠?” 郭药师毫不畏惧,“摆开阵势,咱们与其光明一战! “今日,我即是全军之尾,三通鼓后,敢位于我身后者,立斩不赦!”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都统,那可是韩世忠啊…… “听说当初在潼关时,就连大汉皇帝都惧他三分……” “怕什么?他一个脑袋,我也一个脑袋,独怕韩世忠,不怕我吗?” 郭药师威武至极,“来,攻过去!” 第191章 溃逃的郭药师 厮杀声中,传令兵无论如何也劝不住力要争一下高低的郭药师,只能连忙通知人手,拉出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打算过去阻截韩世忠。 韩世忠此时,已经死去了至少三十个弟兄。 即便是再精锐,终究有一个限度,况且常胜军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理智。 对上已经开始镇静对敌的军队,韩世忠的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只是太少了。 他锐不可当的前进趋势也就这样被挡了下来,正当他在思虑是否一口气冲出去,再调转马头寻找郭药师时,那面苦苦寻找的旗子竟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郭药师正在与他双向奔赴,并且两个人几乎就要碰面了。 韩世忠大喜,连忙吩咐身旁人打起精神,将长刀擦干净些,并且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他何尝怕过郭药师?若是此时是刚从杭州城出来的时候,他还自诩天下第一呢! 两个有意靠拢的人很快便在阵前相遇,眼看相差不到二十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疾驰奔马,冲锋而去! 韩世忠斜举大刀,郭药师攥紧长枪! 金铁交鸣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是全神贯注! 郭药师的长枪在前,却见韩世忠大刀后来居上,直接压在枪杆上,拖歪了方向的同时,向着郭药师的脑袋劈来! “蹭”一声响,郭药师的长枪脱手坠了下去,即便是他紧跟着抽出腰间的金军样式长刀,也仍然被这威武的一刀斩下马去! 长枪被剖开了一半,长刀更是直接断裂出一个狗咬了一般的缺口! 就连马匹,也被砍掉了半个屁股! 一招过后,惊恐的郭药师心中狂呼。 “吾头在否!” 这一刀,几乎让他看见阎王殿了! 再抬起头来,郭药师没有一点好勇斗狠的心思,急忙起身便往友军当中钻。 什么野心,什么名望,什么金国大业,都抛在脑后了! 命都没了,要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嘛! 他这一退,立刻便引起了超出寻常的连锁反应! 主将英勇地冲了上去对于士气的鼓舞有多强,那郭药师狼狈不堪地往回爬对士气的打击就有多强! 更遑论那个操着大刀怒吼着冲过来的韩世忠了! 宛如鬼神一般的凶煞,刀锋看得常胜军的士卒们脸色发白。 “快逃啊!” “呱,是天神下凡,快逃口牙!” 疾驰而来的人们都拉紧了缰绳,步兵更是转身便跑,甚至把装备都扔了。 就连军法队,接连斩杀上百人以后,也头都不回地逃走了! 郭药师的英勇一战,带来的便是这样全军溃退的结果! 韩世忠将郭药师彻底打退之后,连忙去汇合了侧面大部骑兵,以及召唤正面强攻的骑兵。 此时此刻,用不着他韩世忠下令,其他众将士也知道应该怎样做了! 散开追逐,尽量全歼! 溃败的士兵,比一群猪还好杀! 毕竟猪还有可能会反咬一口,溃退的人,却只会闷着头一直跑,甚至还会主动攻击友军,以给自己腾挪逃跑的空间! 你呼我喊之间,这几千宋军一点职业军人的气质也没有,反倒像集市上买便宜货的老太太。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军纪,这样的战力,也足以追逐这些开始溃逃的常胜军了。 韩世忠悄然呼了口气,消失了一年的勇气,忽然就回来了! 第192章 公平处置,报功行为 “相爷!捷报!” 背插一支小旗的传令亲兵一路从城外飞马至童贯待的行宫处,连歇息和喝口水都顾不得,又飞奔进房间,然后直接一个头磕在地上! 童贯也满脸兴奋,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一指传令兵道: “说!” “韩统制在城外大破郭药师的金军,如今正在追杀斩敌! “截至眼下,已经斩首一千二百……” “好!” 童贯兴奋地一拍桌子,来回踱步几次以后,开心地喊道:“我早就说过,良臣乃是虎将,今日看来,果然不失所望! “速遣人去,告诉良臣,今日只管杀郭药师一个片甲不留,回来之后,我亲自为他计功!” 激动的童贯直接大踏步走到了传令兵面前,可是看着眼前人迟迟不动,不禁皱起眉头。 “你在等什么?” “相爷,小的从城外一路跑回来送信儿,实在是口渴得很……” 只一句话,童贯便明白了对方用意,抬手一挥,让贴身侍从另找人的同时,也给面前传令兵十两金的赏赐。 是的,这种大胜的消息,当然要给赏赐。 喜悦的童贯还找来了许多人,要带着人出城为韩世忠助威,甚至往北走一些,去亲自为韩世忠击鼓壮军心,却不料韩世忠已经放弃追敌,就要回来了。 他好奇得很,派人去询问后,勃然大怒! 原来是韩世忠一路追到了北边二三十里处,本正要追上郭药师部的时候,忽然宋军起内讧了…… 也说不上是内讧,总之是两种思想的分野,而韩世忠没有相应的权力去把控军队,这样一来二去,战机已逝,已经是追不上了。 就像那个传令兵一样,冲出去追击的宋军将领,同样在争到底是谁回去报功。 这种大好功名谁不想要? 争执一起,两人就开始互相担心,担心自己追上去,另一个就偷偷往回溜了。 偏偏韩世忠安排去的亲信不占理,也说不动这些人。 韩世忠交代的是冲阵的时候不许畏缩,不许后退,可是人家没有后退啊! 现在这不是冲阵已经结束了吗?你一个小兵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谁都怕韩世忠怕得要死呢? 没人制得住两人,再加上冲突越来越激烈,几乎就要兵戈相见了,两人也就停了行军,直接往回走。 韩世忠那边,追着追着,发现跟自己一起出发的追兵都停下了,自己这就是率领着三百多人,打算全歼整个常胜军呢!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可也没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郭药师缓过劲来,开始整军了,他也不敢继续浪,连忙带着人往回赶。 自打北伐以来的第一场大胜仗,就因为这点矛盾,一点战果都没有扩大。 甚至给韩世忠一种,明明打了大胜仗,却好像输了一般的感觉! 简直就是令人恶心!这些同袍! 收兵回营的时候,他特意没有去管这两个还要火并的将领,直接来到燕京城下,见到了面色不豫的童贯。 “相爷。” “怎么突然不追了,不是天大的优势吗?” 童贯阴沉着脸,上来就是一句责备。 “相爷,我也想追,可惜麾下五百将士折损太多,难以形成威慑,郭药师部逃了没多远便恢复了建制,实在是不可追。” 韩世忠翻身下马,拱手低头,完全不提友军失利的事,也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担一丁点。 突出一个滑头! 童贯表情愈加不爽利,闷哼一声,也不管韩世忠的这些人,只是抛下一句“都回城中休整”以后,带上韩世忠便要往北去找那两个人追责。 以往东京派虽然打仗不怎么样,可是毕竟遵从自己的建议,是自己如臂指使的兵马。 可是自打潼关失利以后,东京派太久没有得到过军功,实在是内部都已经起了矛盾。 这时候,军功对于他们高于一切,甚至高于更大的军功。 什么东西,捞到自己手里才是真正地属于自己! 这般变动下,现在就连童贯自己,都无法忍受东京派武将的抽象行为了。 以往便不说了,如今是对战外敌,还搞这一套? 到了地方以后,韩世忠在旁冷眼旁观着两个武将挨骂,直到童贯给了打板子的判决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要求一起受刑。 如果童贯杀了这两人,把兵马全部交给自己,那这次金军来搞不好还真的有救。 可是即便是犯下了这天大的错误,童相爷不过就是打一顿板子,这能惩罚到什么呢? 与其自己继续呕心沥血地为童贯做事,还不如纳一个投名状,加入东京派武将算了。 第193章 东京城的躁动 挨过同一顿打,韩世忠勉强也挤进了这些人的小圈子,成了东京派的一员。 虽然他这个东京派处处都带着关中武人的特征就是了。 燕京城中,短暂地雄起了之下以后,就是更加持续性的惴惴不安。 韩世忠这一战的斩获不少,也可以说是打出了大宋的威风,可单有一点,并没有增长起来宋军的信心。 宋军已经疲惫了! 自从去年开始北伐以来,除了做了一些抓捕大名府工匠,捕捉河北人口的事以外,正儿八经的仗,宋军就没有打过。 这种军心士气的丧失,是因为这些非职业军人长时间屁事没有,一直闲置,导致的战力下降。 根本就不是一两场战斗可以挽留回来的。 童贯没有意识到过这般情况,一直以为,只要打倒郭药师,一切都是可以的。 可是现实便是,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挽留这座宋军控制的燕京无可避免地走向危亡。 郭药师逃回大定府后,完颜阿骨打震怒之下,直接砍了他的脑袋,把他的常胜军并入完颜宗望的部队之下,以做补充。 当初被汉军打死的完颜奔绪,以及几乎全灭的完颜奔绪部,本不是完颜宗望的人。 可是完颜阿骨打为了平衡实力,却把自己儿子完颜宗望的力量割出去了一部分去弥补,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还是要自己儿子壮大起来。 不过,接手常胜军,可绝对算不上什么福利。 此时此刻,接手常胜军的完颜宗望,自然也就接手了去攻下燕京城的任务。 有郭药师的前车之鉴,现在谁都知道燕京有一个天才骑将了,任谁去不会有些揪心呢? 完颜宗望对此倒不担心,带上四弟宗弼便踏上征程。 那个韩世忠是天才骑将,难道他们兄弟就不是了吗? 论起骑兵作战,两个人的自傲是要直接拉满的,根本看不起自己弟兄以外的任何人! 派出两人之后,完颜阿骨打自己也没有继续等候,而是再度遣出包括完颜银术可在内的一派老将,展开了对河北的全面进攻。 郭药师去,那是玩软的,软的不吃当然就要来硬的了。 本来打算好好开发一下辽东龙兴之地的,可是现在既然没了人口和工匠,那来开发一下河北也勉强可以。 之前在雁门关内,每日给刘观送一封满是讥讽的信件的王禀,此时笑不出来了。 河北刚成为大宋的领土,有二十天吗? 童贯的广阳郡王敕封,刚刚传播遍及天下,现在河北就要丢了? 任谁能不觉得这件事的荒谬之处? 更荒谬的是,金军再一次发挥了攻打万里之国速度奇快的特征! 一路南下,河北竟无一城可抵抗! 顷刻之间,河东之地便只剩下太原一地,以及童贯死命把守的燕京没丢了。 童相爷现在的垂死挣扎,任谁都能看出来。 燕京被这么一搞,直接成了兵法上的绝地! 就一座孤城,没有粮食,没有百姓,甚至于没有水源! 就一座土砖垒成的城池,一丁点可以用的东西都没有,这种城,你如何守? 况且,童相爷的军事实力,那也是大家有所共见的了。 东京城的赵官家听闻河北战事,心中忧虑得很,当即表示每天晚上少吃一道菜,来腾出钱来北伐。 城中喧腾的士子们……赵官家就只当他们是在放屁了。 像那些说什么除国贼,还有要求赵官家把游园拆掉的这些士子,全部都是搞不清楚自己定位胡乱整活的人。 不过,赵官家明显是小看了这些闹腾的士子。 由于赵佶天天不露面,之前处理这些事情的蔡京已经辞官回乡了,新任话事人蔡攸不在京城。 这股按不住的年轻力量,很快便涌了出来,让赵官家大开眼界了! 一群疯狂的士子冲进东华门,敲着内宫大门,要求赵官家给出一个说法! 宫门护卫们都傻了! 这种事情几乎可以等同于谋逆,按道理来说,他们该直接开始打才对! 可这些都是士子啊,大宋未来的官员! 真打死一个二个的,那自己不被拿去宣告天下才怪! 第194章 平息士子 面对士子们的态度,赵官家不得不承认,他怂了! 这种大危机,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召来所有东府西府的相公们去劝架,让这些士子安心回国子监。 可是已经被点燃了的火怎么可能轻易灭下,这些官员不出来还好,他们一出来,士子们要求赵官家出来的意愿更加强烈了。 甚至有许多人直接开口了,赵官家不出来,就要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相公们没有办法,也只能把这些士子们的要求转呈给赵官家,询问是不是先答应一下…… 上面第一条,诛除六贼! 蔡京之前大权独揽时,包括童贯在内的六个人都是他的帮手,一起压制整个宋国无人敢提一句反驳的话。 甚至就连士子提建议,乃至于百姓提两句建议,都是要挨打甚至下大狱的。 如今蔡京失势,前一段时间虽然已经渐渐开始有河北百姓过来控诉童贯做的恶,可是有北伐大捷在上面压着,士子可以忽略百姓身上暂时的阵痛。 如今北伐失利,谁还给你这面子? 赵佶在宫中焦急地团团转,隔三五次呼吸的空挡就要派一个宦官去问一问现在什么情况。 以往用作扮演有道全真的拂尘,现在已经成了发泄的工具。 他拿着拂尘用力在柱子上抽打许多下,面色极度不满: “他们还想怎么样? “朕已经让那么多朝中重臣去见他们,听他们的意见了,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一旁的宦官不敢回应,纷纷伏下身子,颤栗地听着赵佶的话。 宫门外的士子闹到三更天尚且不停,即便是御前班直都去了,也阻挠不了他们。 仗着皇宋太祖给的护身符,这些人完全不怕御前班直手中的刀枪,今日就是铁石心肠,非要见到赵官家不可了! 而懦弱的赵佶,在没有旁人做指挥时,也不敢真的下杀手。 这场僵局,到了最后,还是以他的退让结束了。 赵佶黔驴技穷,不得已只能站在宫门上,亲眼看着下面士子一张一张愤怒的脸庞,听他们说自己的愿望。 然后,他便发令拆除艮岳游园,以及自己之前买下来修建的诸多宫室,让度支司的人把这些钱全部记为军费,等待回头召集良将北伐用。 这本来就该如此的事情,让赵官家做起来,就好像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士子们眼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个个振奋至极,连忙叩谢,恨不得把赵佶给说成明君。 肯纳谏的君主,那就是好君主! 赵佶也一点不让这些士子们失望,让大家都回去之后,气急败坏的他先是痛骂了一顿开会的兖兖诸公,又找人写圣旨把蔡京叫回来,把蔡攸之前加的官职差遣全部剥下来。 最后,则是一道怒斥童贯的圣旨! 今天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童贯前线作战不力! 若是童贯能够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他又何必需要这么丢人? 做完了这些,赵佶也没打算放过那些士子。 今天就敢来敲宫门,明天岂不是废立皇帝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乱臣贼子了,必须要出重拳才行! 他直接派遣御前班直将太学封门上锁,言说其中有金国内奸。 只要百姓都相信了,那明天派人去里面调查内奸,顺带整治他们,也就名正言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