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后被迫躺赢[快穿]》 第1页 《穿成炮灰后被迫躺赢[快穿]》作者:陌么【完结】 文案: 闻初的任务是收集流落在小世界的能量石。 然后穿成了小世界里的万人嫌炮灰。 刚来到这时总有人想追杀他。 人设崩了后总有人想追求他。 闻初看着那位以前总嫌弃他的那位大佬送到眼前的能量石,心情有些复杂。 他真没打算躺赢的…… 豪门:被包养的替身攻x豪门大佬受 无数人的白月光回了国,宴会上,众人等着看那些追求者的反应。 却见白月光被晾在了一边,大佬们却围着一个没见过的人转。 而那位家财万贯又不近人情的少爷直接把人拉在了身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冷冷道:「看什么?」 众人:……? 仙侠:美人师尊攻x疯批魔尊受 闻初刚受了重伤,杀人不眨眼的魔尊便气势汹汹地来到门派内。 众人看这气势以为他要屠了仙门,刚拿起武器准备大干一场。 却见魔尊走到某位草包面前,拿出一瓶极品灵药,绷着脸道:「你,吃药。」 众人:……? abo:落魄少爷攻x将军受 宫廷:暗卫攻x权势滔天世子受 童话:人鱼攻x人类受 血族:被献祭的人类攻x贵族吸血鬼受 1、顺序不定,其余世界待定 2、1v1,受都是一个人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真没打算躺赢。 立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自立自强。 第1卷 豪门 第1章 闻初抬头,碰上江予舟铁青的脸。 闻初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豪华的吊灯看了三秒钟,然后伸手随意抓了一下,摸到了滑软的床单。 他立刻警觉似的扭头,发现这两米宽的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顿时松了口气。 身上一点神力也无,他现在与普通人无异,这种无力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 闻初原本生活在三千世界之上的主世界,但由于那里能量不够用,主世界便派了许多人到小世界里搜寻流落的能量石,闻初便是其中一个。 他坐起身,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汤圆?」 片刻后,脑海里传来有些激动的声音:「主人!你醒啦!」 汤圆是闻初的灵宠,外表是个q版的小人。灵宠的名字是闻初随意起的,因为他当时正好想吃汤圆。 闻初来做任务,汤圆就作为和主世界连接的桥樑,传递给闻初需要的信息,吸收能量石中的能量转给主世界,并在关键时刻给予一定的帮助。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闻初松了口气:「把原主记忆传给我。」 世界背景没什么问题,闻初看了一遍有了大致的了解。 就是原主的身份和经歷…… 被包养的替身小白脸? 什么鬼登西? 敲门声蓦地响起。 还没等闻初回过神,卧室的门便被打开,一个佣人站在门口,语气有些不耐:「先生在等你。」 说完也不等闻初回话,直接转身离开。 闻初没耽搁,下床进了浴室。 他通过浴室的镜子看到了原主的模样,黑色短髮,皮肤白嫩,五官紧实标緻,眼尾处还有一颗黑色的痣,给这乖巧的脸蛋上平添了一丝妩媚。 长得还不错,确实有被包养的资格。 原主名为简笙,是一家高档酒吧里的服务员,后来有人刁难他时被去酒吧买醉的江予舟撞见,帮他解了围。 江予舟是京城豪门江家的小少爷,年轻有为,手里不仅掌握着家族里的大半权势,自己名下还有几家上市公司。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就是脾气不大好。 去酒吧买醉是因为他当天和初恋对象宁希与分手了。 也许是为了气宁希与,也许是因为简笙眼尾处那颗和宁希与一样的痣,江予舟包养了原主。 但替身终究是替身,江予舟在这期间从来没有碰过原主,对待原主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甚至是有些嫌弃。 原主在日常生活中很会照顾人,厨艺精湛又会各种按摩手法,对江予舟体贴入微,安静不作妖。这也是江予舟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也没把人扔下的原因。 不幸的是,原主却在长久的相处中逐渐喜欢上了江予舟,并且对这种不用上班且衣食无忧的生活十分满意,毕竟江予舟在金钱上从来没亏待过他。 原主也并不像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对让江予舟念念不忘的宁希与抱有很大的敌意。 于是便借着江予舟的名头背地里找人麻烦,还给两人制造各种误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后来宁希与出了国,两人便再没见过面。 闻初只粗略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然后快速洗漱下楼。 还没到地方,闻初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饭香,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江予舟已经吃过了早饭,正对着镜子打理自己。听到脚步声后他没有回头,等着简笙像往常那样过来帮他整理衣服。 等了一会…… 身后没什么动静。 江予舟回头,见那人正拿着一块黑米糕往嘴里塞。 第2页 「……」 闻初初来乍到,实在是不知道被包养的小白脸的职责范围,就让汤圆调出来些原主的记忆,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然后趁着这空隙顺便给自己空荡荡的肚子餵点东西。 觉察到江予舟的视线,闻初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带着和煦的笑容朝着人走去。 闻初抓住江予舟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然后按照脑海里的画面一步一步来。 只是……他看着面前这个比脑海里大了一整圈的领结。 然后伸手拽了拽。 然后没把握好力度。 闻初抬头,碰上江予舟铁青的脸。 江予舟拍掉他的手,扯开快要勒死人的领带,没好气道:「吃你的饭去吧。」 他说完本以为又会对上简笙委屈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直犯噁心。 然后见那人二话不说就往餐桌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江予舟:「……」 闻初没管江予舟是怎么想的,从主世界穿到这里,身上又没了一点神力,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虽然挺没出息,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吃的。 江予舟系好了领结,出门前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要出差,今天不回来了。」 闻初没抬眼,只朝他摆摆手:「去吧。」 换来的是「砰」的一声巨大门响。 闻初吃完饭又回到了他刚刚睡觉的房间,打开衣柜换出去穿的衣服。 看着衣柜里花红柳绿又有点妖娆的服装,闻初不禁陷入了沉默。 「汤圆,」闻初忍不住问道,「可以换一个身份重新来吗?」 汤圆语气无奈:「主人,这个身份是已经定好的,没办法中途更改。」 「那为什么会选这个身份?」闻初问。 汤圆顿了顿说:「江予舟、宁希与和能量石有很强的因果关系,而原主则是他们俩身边最早去世的人。」 能量石在不同的世界中存在的形式不同,主世界不能直接确定能量石的位置和形态,但是可以大致感知到哪些人和能量石有过牵扯。 在这个世界里,与能量石牵扯最多的便是江予舟和宁希与。 宁希与回国后,两人偶然间解开误会重新在一起,简笙和江予舟的这段包养关系自动终止。 又因为简笙以前一直在对外宣传他对江予舟来说有多重要,见个人都要炫耀一遍他和江予舟的关系,所以有人绑架他想从江予舟那里捞一大笔钱。 但是江予舟和宁希与在一起之后哪还会管他这个小白脸,还是一个欺负宁希与,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人。 江予舟恨他还来不及。 不过江予舟出于人道主义还是报了警,想把人救出来。原主虽然有些心机,但罪不至死。没想到的是那歹徒见到警察后心态崩了,不管不顾地朝原主开了一枪。 原主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他这一生,想来想去也就「可悲」二字比较适合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闻初倒能理解。 他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如果原主去世得越早,那么他占据的时间也就越少,主世界需要给人的补偿也越少。 但是,在小世界里被动死亡会对闻初的精神造成很大的伤害。 如果原主濒死时闻初没能及时脱离原主的身体,那么他便会一起死去。 闻初问:「宁希与什么时候回国?」 汤圆说:「明天。」 闻初:「……」 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他将会面临着死亡的风险。 闻初在脑海里和汤圆对视着。 「你能帮我拦住子弹吗?」 汤圆摇头。 「你能帮我干掉绑匪吗?」 汤圆继续摇头。 「那要你有什么用呢?」闻初和蔼地问。 汤圆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我可以陪主人聊天。」 闻初没说话,他从衣柜的角落里捞出一身休闲装套上。带上手机出了门。 闻初坐在计程车上,十分认真地抱着手机看,在熟读第108封情书后,他打开了江予舟的聊天框。 看着聊天框上极其暧昧的「予舟」二字,他嫌弃地把手机挪远了点。 然后噼里啪啦地打字: 亲爱的江先生,自从遇见您的那刻起,我便被您的举止气质所打动。您对我来说,就像是天边边的星星一样,美好但遥不可及。 …… …… 我深知自己配不上您,每当站在您身边,我便感到深深的自卑。经过艰难而长久地思考,我决定结束这段包养关系。 感谢这段时间您对我的照顾,期间花费的金额以及包养合同的违约金,我会尽快还给您。 汤圆以一副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看着他的主人打下这些「深情款款」的字,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击发送。 主人是自己选的,就算傻了它也不会抛弃的。 虽然越靠近江予舟,尽早找到能量石的机率就越大,但是比起被别人包养靠着别人生活,闻初还是不大喜欢和人有什么牵扯。 更别说以后两人还算是仇人的关系了。 更更别说这身份又是替身又是被包养的小白脸,闻初实在遭不住。 与其等过两天江予舟察觉真相抛弃他,还不如先跑得远远的。 第3页 江予舟平常很忙,白天没什么时间看手机,所以闻初的信息发过去后,手机一直没什么动静。 不过看早上江予舟对待他的态度,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计程车停了下来,闻初下车,看着面前简笙工作过的高档酒吧,抬脚往里走去。 简笙认识的人不多,能接触的圈子也就是这个酒吧里的人,那么知道他被包养的消息很有可能是通过这个酒吧传递的。 如果他回来工作,其他人自然可以看出他和江予舟的关系。这里人多口杂,说不定就能自动化解以后被绑架的危机。 而且还能赚钱,没了江予舟的经济支撑,他需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推开门,视线明显变暗,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一首清新素雅的英文歌萦绕在耳边。 因为是白天,酒吧不像晚上那样热闹,大厅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 正对着门的调酒师听见门响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道:「简笙?」 闻初朝他笑着招招手,走过去问:「经理在吗?」 * 五颜六色的光扑闪而过,激情的摇滚乐在耳边炸开。 闻初弯腰将一杯蓝色夏威夷放在客人手边:「请慢用。」 他转身回到吧檯时,视线不经意地瞥过某处。 经理正点头哈腰地带着几个人往包厢走,从装着上就能看出非富即贵。 为首的那人在原主的记忆中出现过,林城朝,是宁希与的追求者之一。 林城朝是林家的独苗苗,被全家人宠得天上地下有无。偌大的家业等着人继承,却偏偏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别说什么继承家业,不给人添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每天不是在鬼混,就是在去鬼混的路上。 林城朝在喜欢上宁希与后,为了给人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有所收敛,但也仅仅是有所收敛而已。 那人似有所觉地扭头,闻初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两人视线相撞了一瞬。 林城朝眯了眯眼睛,接着又微微转身对跟在旁边的经理说了什么。 闻初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过了几分钟,刚刚还跟在人旁边的经理脚步匆匆地朝他走来,压低了声音:「那边有个大顾客点名要你倒酒,赶紧跟我过去。」 第2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闻初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经理来到了包厢内。 毕竟原主和林城朝之前没什么过节,那人应该不会为难他。 房间里面闹哄哄的,酒气很浓,那些富家少爷怀里基本都抱着人,昏暗的灯光模煳了他们的容貌。 林城朝就坐在他们中间,但没人敢离他太近。他姿态随意地仰靠着后面的沙发,手里把玩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边的人聊天。 看到闻初进来后朝他招招手。 闻初走过去,自觉地端起酒瓶给他们倒酒。 握着红色酒瓶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闪过一个又一个彩色的光影。 「你叫什么名字?」林城朝忽然出声问,「简……什么来着?」 闻初手上的动作没停,淡淡道:「简笙。」 面前的酒杯倒了三分满,闻初刚准备继续给别人倒,下巴忽然被一双手紧紧捏住。 林城朝带着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着他,嘴角带着笑,放在原本就年轻的脸上显出几分瘩气。 「你们哪里像呢?搞不懂江予舟为什么会包养你这样的人。」 闻初皱眉,原主的身体常年缺乏锻鍊,身上没太大力气,此时下巴被林城朝扣着没办法挣动。 两人的脸又凑近了些,林城朝目光微转,看到了简笙眼尾处的那颗痣:「原来在这啊。」 他索然无味地收了手。 闻初直起身,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红的下巴。 算了,不跟这人一般见识。 「长得还可以,可惜只能做个仿冒的劣质品,」林城朝说着嘆口气,撑着脑袋意味不明地看了闻初一眼,「最后还是被人家给赶出来了。」 话音刚落。 红色的酒毫无预兆的洒在了他的脸上,顺着髮丝和脸颊往下流着,经过脖颈滴到白色的衣领上,又慢慢浸染上衣,画面看起来有些骇人。 周围忽然沉默下来,整个房间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副场景。 林城朝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脑子一时竟然有些转不过来,他狼狈地抬头看着闻初,别说把酒倒他脸上这种操作了,从小到大身边连敢对他说重话的人都没有。 「你长得也还可以,可惜……」闻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多了张能说话的嘴巴。」 「……」 怎么还添火呢? 坐他旁边的人看着林城朝风雨欲来的神色,抖着手把湿巾推到了他面前。 林城朝抹去脸上的酒渍,随手甩了甩,然后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 他此时反倒平静下来,将湿巾随手扔在了桌子上,身体向后靠着,过了几秒钟,冷冷开口道:「音乐关了,你们先出去。」 「林哥……」 林城朝语气不容置喙:「出去。」 很快,房间里就剩下了闻初和林城朝两个人。 闻初低头看着林城朝,他没什么怕的,要是真的打起来,他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打架的技巧还是有的,他自信两招就能把这人撂倒。 第4页 就算多来几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初朝他翻了个白眼,我管你是谁。 他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了下来,抬抬下巴:「你去把经理叫过来,把我开了吧。」 林城朝噎了一下,他看着满脸无所谓的闻初,忽然饶有兴趣道:「这么有骨气当时为什么还要被江予舟包养,难不成……」 门忽然被推开,林城朝说话被打断,他皱眉道:「我说了让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 江予舟逆着光站在门边,身上还是早上出去时的那身黑色西装。 他没看闻初,而是把视线放在了林城朝身上,似乎没看到那满身的狼狈:「原来林少爷也在,没打扰到你们吧。」 闻初愣了一下,他从兜里掏出静了音的手机,看着江予舟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三个字:你在哪? 他有些懵,不是说今晚不回来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林城朝挑眉看着闻初,笑了下:「怪不得敢直接把酒往我身上倒,原来是有人撑腰啊。」 江予舟走过去坐在了林城朝对面,笃定开口道:「简笙,道歉。」 闻初什么也没做,林城朝一过来又是捏下巴又是嘲讽的,嘴巴毒得要死,他觉得自己没把人打残已经算是仁慈了,怎么可能会去道歉? 他装傻道:「啊?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见?」 江予舟终于看向了闻初,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林城朝自觉自己说得有些过,但他是有钱有权的林家少爷,还被人泼了一身酒,本想着给人一个台阶下了就算了,道个歉可以勉勉强强原谅他。 但没想到闻初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还继续挑衅? 他原本就是个少爷爆脾气,能忍到现在属实不易,闻初那句话一出来气得人差点蹦了起来,他瞪着眼睛指着闻初,一口气没喘上来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你……」 「我我我……」闻初学着他的语气,「我怎么了?」 林城朝看着那人一副清纯坦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身上的酒越来越黏腻,让人更加心烦意乱,他懒得跟这人打太极,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对江予舟愤愤道:「管好你的人!」 门被重重摔了下,闻初嘆口气,今天第二次对不起可怜的门。 房间里又重新剩下了两个人,不过闻初对待毒舌小屁孩和对待金主爸爸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江予舟看着闻初,语气不咸不淡:「解释一下?」 闻初目光向上飘:「给你发了信息不会看吗,有什么好解释的。」 明显底气不足。 江予舟「啧」了一声,起身走到闻初面前,微微弯腰,拇指和食指捏着他的下巴,迫使闻初仰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以前不都是好好的么?怎么今天忽然逃跑又这么暴脾气,别告诉我你是不小心撞坏了脑子。」 两人的距离很近,闻初能很清楚地看到江予舟的脸,剑眉星目,鼻樑高挺,周围的光给他笼了一层阴影,轮廓更加立体。 闻初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捏他的下巴,他偏头躲开江予舟的手,不怎么自在地眨了两下眼睛。 从江予舟的角度看去,那人侧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小片阴影,平白显得不满又委屈。 闻初只是单纯在想要怎么回答江予舟,原主和他自己的性格截然不同,那种性格他实在装不来,也懒得装。 他是来做任务的,又不是来当演员扮情人的。 汤圆及时开口提醒道:「主人,不完成任务没办法回到主世界哦。」 闻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闻初抬头看着江予舟,眼神里带着些装出来的愤愤然:「宁希与是不是要回国了。」 江予舟愣了一下,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还没等闻初说话,江予舟忽然又冷笑一声:「怎么?因为这个和我闹脾气?你应该清楚你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闻初低下头:「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要离开。我知道你现在还喜欢他,我在这没什么用,只会给你们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他没听到回话,面前的阴影慢慢褪去。 江予舟坐回了原位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初悄咪咪地打量了江予舟一眼,觉得有戏,想再说点什么添油加醋的东西:「而且……」 江予舟忍着怒气打断他:「你给我闭嘴。」 闻初在心里「啧」了一声,对汤圆吐槽道:「他脾气好差,我咒他以后找不到老婆。」 汤圆:「……」 房间就这样静了下来,难耐地撑了一会。 闻初再抬头时,发现江予舟正盯着他看,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江予舟:「我发现你挺会装的。」 闻初:「?」 江予舟:「真是难为你以前装这么久了。」 闻初:「??」 江予舟:「明天下午和我回趟老宅。」 闻初:「???」 不知道是江予舟的脑迴路不大正常还是他的思想过于跳脱,闻初听完那三句话只觉得脑袋都是懵的。 闻初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你能解释一下吗?」 江予舟瞥了他一眼:「说得不够明白吗,有什么好解释的?」 第5页 闻初:「……」 这人用了他刚才说的话怼了回来,闻初在内心狂翻白眼,真够幼稚的。 不过他现在也回过味来江予舟说的什么意思了。 「您是金主,」闻初笑笑说,「我以前总得对您温柔一些,是吧。」 江予舟没说话,过了会他问:「那现在呢?怎么不继续你的『温柔』了?」 「现在我们不都是没了那层包养关系了吗?」闻初说,「我什么样你管不着。」 「没了那层关系……」江予舟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腿弯,他偏头看向闻初,语气从容不迫,似乎还带着点玩味,「我同意了吗?」 这个人竟然赖帐! 闻初挺着胸脯:「那合同上说……」 「合同上说什么了?合同上说我们是交易关系,交易是互利的,」江予舟说话不紧不慢,带着生意场上谈判的气势,「这两年我在金钱上没亏待过你吧,那你为我做了什么呢?拿了好处就想跑?」 江予舟像个笑面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闻初语塞。 仔细想想,原主除了偶尔照顾江予舟外,好像还真没做过什么,而这些事情随便来一个人都能代替。连身体也没能交出去一次。 江予舟看他还是犹豫不决的模样,开口道:「你爸爸是不是很久没有联繫过你了。」 原主母亲早逝,父亲赌博酗酒,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原主要钱还债。不给钱便像死皮膏药一样紧紧粘着人,原主不得不从原本就不多的工资中抽出一部分给出去。 但自从被江予舟包养后,他就没了这方面的烦恼。 就他那酒鬼父亲的尿性,想来江予舟是替他还了不少钱。 闻初本以为他要打感情牌,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江予舟说:「你要是在三天之内能把这些钱全都还给我,我就让你走。」 闻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要我干什么?」闻初问。 「家里老头催婚,」江予舟说,「明天回去帮我顶一下。」 原主的记忆里是有这段剧情的,像江家这样的家族里,哪有长辈会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毕竟还有这么大的家业要继承。 所以先让闻初回去给他们来一遭重击,吸收了大部分火力,顺便降低了家里长辈对江予舟对象的期望值,等到后来江予舟和宁希与在一起,把人带回去后,战火和阻力也会小一些。 打了一手好算盘。 不过江予舟包养了他,这些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更何况江予舟还用了「帮」字,这是又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前面那些气人的事都算掀了篇,聪明一点的人都该知道此时该怎么回应。 但某人给了台阶不走,非从上面跳下来,跳下来后还要拉江予舟垫着。 闻初重重嘆口气,不情不愿道:「行吧。」 江予舟听了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眉梢直跳。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闻初已经不想搭理这人了。 闻初是被饿醒的,他烦躁地撸了一下头髮,眯着眼睛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点半。 这个点江予舟早该走了。 原主在被江予舟包养期间是每天七点起床,然后陪着江予舟一起吃早饭,帮他整理东西。 两者一对比就显得他不大敬业。 闻初也没想到自己能一觉睡到这个点,倒不是奇怪这忽然紊乱的生物钟,而是疑惑没人来叫他。 像昨天他只不过晚了一会,就有人拉着一张脸上来找他。 不过这事不值得占脑容量,闻初脑袋里飘过无数喷香的饭菜,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床。 管家见人下了楼,按照江予舟的吩咐把做好的早饭热了一遍端上来。 吃了早饭本想出去熘达买点东西的闻初却被拦在了家门口。 管家站在门前,毕恭毕敬道:「请问您要去哪?」 「啊?」闻初有点没搞明白状况。 过了会看管家仍堵在门口,他不可思议道:「这还需要报备吗?」 管家没说话。 杵那也没动。 闻初「啧」了一声:「出去买几件衣服,柜子里那些花花绿绿的,我下午怎么去见人?」 「我和您一起去。」管家说。 他想像了一下他在前面买衣服,管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昂首挺胸、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场面。 闻初:「……」 知道的是在买衣服,不知道的以为在巡行视察。 闻初无奈,拿手机给江予舟打电话,过了会电话才接通。 「在开会,怎么了?」江予舟问。 「我要出去。」闻初干脆道。 「去干什么?」江予舟问。 「买几件衣服。」闻初说。 「衣柜里那些不够你穿的吗?」 闻初简直无语:「你的意思是让我穿着那些亮瞎人眼的衣服去见你爸妈?江先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忽然传来一声浅笑:「我以为你喜欢。」 闻初:「……」 其实原主衣柜里不是没有正常的衣服,就是触到了闻初某种莫名其妙的洁癖,他总想买新衣服穿。 「让管家给你量一下尺寸,」江予舟说,「我派人送几件衣服到家里。」 第6页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闻初问。 「万一你像昨天那样跑了,」江予舟张嘴就放毒,「我可没时间再花两个小时找人帮我演戏。」 闻初皱眉:「我说了下午去就一定会去。」 「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值为零。」江予舟说。 闻初已经不想搭理这人了。 刚准备挂断电话,江予舟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开窍给他让了步,出声说:「不用买太正式的衣服,回去吃个饭而已。」 闻初毫不犹豫地摁断了电话,直接换上鞋离开这里。 他没去什么高档的品牌,随便在一些小商店里买了几件简单休闲的衣服。江予舟说的没错,就是去吃个饭,没必要搞得太正式太压抑。 而且原本的目的就是降低他们的期望值的,搞成什么样江予舟都不会管。 他把身上的衣服直接换了,剩下几件让人送回了江予舟家里。然后心情颇好的到处熘达着,中午没回去,沿街找了一家面馆吃午饭。 老闆娘看人长得眉清目秀又格外乖巧,端过来的碗上铺满了肉,面的分量也格外足。 闻初吃得很饱,放下筷子后拿出一块甜甜的棒棒糖塞嘴里,中和一下咸味。 讲究。 晚上那一大家子人,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面子想让闻初表现得矜持又温婉,毕竟总不能太掉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饱。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手机上还有一条江予舟十分钟前发给他的未读消息。 和上次一样的三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你在哪? 棒棒糖在嘴里换了个位置,闻初咕哝了一声:「你是机器人吗?」 然后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一辆豪车停在了闻初面前。 江予舟透过车窗看到了杵在电线桿旁发呆的闻初。 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蓝色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球鞋。双手插在卫衣的前兜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眼放空地看着前面。 江予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简笙,不像以往那个在他身边唯唯诺诺动不动就眼红落泪的人,仿佛褪去一身令人讨厌的东西,干干净净地站在那。 阳光干净,一尘不染。 闻初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车,很快回过神来,上车坐在了后座上。 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就发现江予舟一直在看他。 顿时有些摸不清江予舟的想法,他把嘴里今天吃的第三根棒棒糖拿出来,不解道:「干嘛?」 江予舟移开目光:「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闻初挑眉:「什么衣服不适合我?身材和脸在这摆着呢。」 江予舟点点头:「也是。」 闻初大受震惊,他上下打量着江予舟,心想道:「这人是吃错药了吗?」 汽车发动起来,闻初把糖又塞回嘴里,车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放闻初的视线,他扭头看向了窗外。 车内的空间说不上大,两人正襟危坐地坐在后排,也不说话,整个车内一丁点声音都没有,气氛莫名有些焦灼。 闻初动了动舌头,舔了一下棒棒糖,动静异常明显。 闻初:「……」 他没忍住往江予舟那边瞅了一眼,江予舟十分配合地扭头看了回来。 「……那个,我今天完成任务之后是不是就可以走了?」闻初硬着头皮说。 江予舟又转了回去:「我还是那句话,三天内把那些钱还回来,我就让你走。」 「你替他还了多少钱?」闻初问。 江予舟其实不在乎那点钱,给出这个条件就是想让人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他还会继续追问。 心里没来由地泛出了点不安。 但他内心并不想承认,他喜欢的人是宁希与,怎么可能会在乎简笙去哪?那点奇怪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 「三百二十七万。」江予舟冷着脸说。 闻初仔细思索了一下:「三百多万,三天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原来简先生一天就可以赚一百多万,」江予舟阴阳怪气道,「在酒吧里当服务员还被我包养,可真是屈才了。」 逻辑上也说不过去,闻初皱眉,他倒是忘了这层。 对于闻初来说,一天赚一百多万他有的是方法,简笙他爸在赌场里输了多少钱,他就能在那赢回来多少钱。 但对于简笙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说他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概率好小,而且这东西真假江予舟一下就能查出来。 说他其实一直很有钱,但是十分爱慕江予舟,这一切都是他为了靠近江予舟设的局? 天啦噜,这比他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概率还小。 闻初木着脸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嘣脆,最后朝人十分灿烂地笑:「我开个玩笑,江先生不要当真。」 江予舟还没说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江予舟静静地听着对面那人说话,时不时地「嗯」一声回应。 闻初见江予舟忽然攥紧了手机,手指用力到发白。 「他……现在在我们家吗?」江予舟问电话里的人。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宁希与的父亲和江予舟的父亲曾经是大学同学,两家交情很好。 第7页 宁希与回国第一天就被江予舟的父母接到了家里,后续还给他安排了公司里的工作。 这也为他们两人在一起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江予舟又「嗯」了一声,垂眸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倒是提醒了闻初任务的事。 和能量石有牵扯的是江予舟和宁希与,而且两人还是恋人关系,那么能量石很可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按照原剧情让两人在一起,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能量石。 他原本想的是跑得离他们远远的,顺其自然,等他们在一起后再偷偷跑回来,让汤圆把能量石中的能量吸走就算完成任务。 但现在计划被打乱,他不得不待在江予舟身边。不过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使点小计谋让两人尽快在一起,他好早点离开这里。 刚吃饱饭,闻初想着想着便有些困了,剩下的路还挺远,他靠着后椅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转了个弯。 江予舟正看着窗外平復心情,肩膀上忽然传来点重量。 他愣了一下,微微转头看着睡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面无表情地对着闻初脑袋上的发旋盯了两秒钟。 ——然后毫不留情地伸手把人给推开。 闻初睡得正香,被人勐地一推瞬间醒了过来。他揉了两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靠着人肩膀了,主动说:「不好意思啊。」 江予舟没看他,装模作样地伸手掸了掸闻初刚刚靠着的肩膀,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闻初:「……」 瞧瞧,这人多欠吶。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这个星球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闻初被身边那位姓江的气得一点睡意都没了,他抱着手臂,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然后在心里给江予舟记了次大过。 窗外的景色慢慢变化,由高耸的大厦逐渐变为一片绿色。 江父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里待了大半辈子,等两个孩子长大可以独当一面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荒郊野岭的老宅里。 平常很少插手公司事务,也很少去公司。算是过上了闲云野鹤的退休生活。 天高皇帝远,江予舟包养了人的消息也一直都没传到那两位耳朵里,但一直不结婚也不是个事,二老来来回回地催婚。 至于比江予舟大了两岁的哥哥江予台,江爸江妈都知道他是个妥妥的花花公子风流性子,平常公司的重要事务还都交给了江予舟,每天轻松自在的管他做什么。 就是每天拼命工作又听话的小儿子,实在让人操心,所以才想着赶紧让他找一个可以照顾心疼人的妻子,别什么事都自己担。 他们正好想趁着宁希与回国的时间,让江予舟把所谓的「未来老婆」带回去,一家人碰个面。 汽车在某条林间小道上停了下来。 「后面的路汽车过不了,」江予舟说,「我们下车直接走过去。」 江家老宅远离市中心,是一个占据了大片山头的别墅。 别墅依山傍水,景色很美,就是人走过去要费些劲。 原本想着修一条直达别墅门口的大路,但江父非要贯彻「隐士」作风,讨厌车水马龙的日子,最后只铺了一条两人宽的石子路。 每天晚饭后带着妻子在林间的小路上散步消饱,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闻初到的时候,一家人满脸含笑地站在门口,仿佛在迎接凯旋归来的功臣。 然后在看到闻初的那一刻破功,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收也不是,继续笑也笑不出来。 他们最开始想要给江予舟找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不仅可以强强联姻,让公司更上一层楼,在一起的摩擦和矛盾也会少很多。 但是江予舟一直不愿意,二老没办法,对儿媳的要求一降再降,最后觉得只要是个温柔体贴,平常可以照顾江予舟的女孩子就可以。家境什么的都无所谓。 没想到这最后的倔强也要被无情打破。 气氛陡然压抑下来。 不过闻初从小调皮捣蛋惯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对于长辈的威压丝毫不带憷的。 江予舟上前一步,喊了声:「爸,妈。」 闻初也带着笑乖乖喊:「叔叔阿姨好。」 按道理来说,人对于美好可爱的事物都是有格外的耐心和容忍度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能按道理来考虑。 他不笑还好,他一笑二老瞬间血压飙升,突突地往脑门上蹿。 闻初没想到自己对于他们的刺激如此之大,缩了缩脑袋。 江父仿佛没有听到闻初说的话,黑着脸问:「小舟,你女朋友呢?」 还特意加重了「女」字。 闻初在心里嘆口气,人都走到眼前了,还是不愿意相信。 然后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江予舟。 江予舟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挡住二老看过来的视线,自己藏在闻初后面:「没有女朋友,我喜欢的是男人。」 闻初:「……」 他在心里给江予舟记上了第二次过。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无论怎样,人都已经到了,江父江母还是让闻初进了家门。 刚进门,就看到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宁希与。 宁希与和简笙除了眼尾的那颗痣一样外,两人还有某种莫名其妙的相同气质。他们的脸都长得格外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第8页 但宁希与偏可爱一些,简笙就偏美一些。 杵在闻初身边的江予舟身体顿了一下。 宁希与张了张嘴,没出声。 这副场景更适合慢动作配悲情音乐。 闻初自觉地给两人让开道,别不小心妨碍了他们的发挥。 江予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身体绕了个弯就转到了他前面:「呀,小笙变得越来越好看了。」 面前勐然出现一张脸,吓得闻初立刻往后仰。 江予台头髮偏长一点,发尾到了肩膀处,他穿着一身家居服,和江予舟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镜后面的那双黑色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怎么看怎么……不大正经。 闻初对于看他不爽的人知道怎么应对,不管是谁不爽回去就行了。但是这种一上来稍微热情一点的,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 闻初尬笑两声:「哈哈,哥,那个……」 不知道说什么。 江予舟的视线在闻初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又默默移开。 「他们俩好久没见面了,让他们说说话,」江予台说,「我刚买了一套游戏,去我房间里陪我打会。」 他又转身对江父江母说:「你们几个聊一会,我先把人带回房间,饭准备好了再叫我们哈。」 闻初感动得简直落泪,江予舟和宁希与两人久别重逢,他夹在两人中间也不大合适,江父江母又看他不顺眼,看样子就不怎么想搭理他,他总不能独自一人坐那对着地板发呆。 或许还可以在脑海里和汤圆聊天。 就算他平常再怎么没心没肺,但遇到这种境地也难免会有些尴尬的。 江予台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雪中送炭。 他忽然觉得面前这张脸比江予舟帅了不知道多少倍,都是一家的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闻初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时宁希与已经走到了江予舟面前,笑着说:「好久不见。」 江予舟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嗯」了一声。 江予台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手办布偶,和江予舟房间那种古板的风格截然不同,闻初进去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江予台靠在门框上,解释道:「这些都是小时候玩的东西,都是记忆,也不捨得扔,就搬来了这里。」 闻初拿起其中一个手办,问:「这么多,都是你一个人的吗?」 江予台忽然低头笑了一声,走近了些:「这里有一大半都是江予舟的,我们俩小时候一块玩,那小屁孩现在长大了,觉得这些有损他的高大雄伟英明的形象,不肯认领。」 「这倒是挺符合他的作风的。」闻初说。 「这么了解他?」江予台打开游戏机,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坐下来。 闻初立刻摇摇头:「不了解。」 江予舟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他坐下,轻飘飘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闻初坐下去:「哥,我们俩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吗?他是金主,我就是被包养的小情人。怎么可能动真感情?」 他说完又笑着补充一句:「不用担心他带我来这见你爸妈是喜欢我。」 江予台也就比宁希与大了两岁,宁希与家里并不是多有钱,只是恰好和江父的交情过硬而已。他爸妈也都在□□里工作,平常工作比较忙,小时候他一般都会被人接到江予舟家里照顾。 从小都是在一块玩的,他一直很宠宁希与,也知道宁希与和江予舟互相喜欢,怎么捨得让他这个「天降」夺了江予舟的喜欢,惹得宁希与难受。 这也是他把闻初带到自己房间来的原因。 闻初一开始就明白,这些东西他比谁都懂,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不过他倒不怎么在乎,两人各取所需而已。 「不是担心,」江予台一双通透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就是觉得把你送过来吸引火力,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您抬举我了,」闻初朝他笑,「拿钱办事,没什么。」 闻初来到江予舟家里,就只干了两件事。 一是打游戏,二是吃饭。 打游戏打得很爽,江予台根本玩不过他,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予台放了水。 至于吃饭么…… 这顿饭刚开始,江予舟的母上大人问了一句:「小笙家里是干什么的呀?」 闻初回:「我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爸是个无业游民。」 「……」 话题终。 于是这顿饭就只剩下了碗勺桌球的声音,没人再敢多吭一个字。 等到最后走的时候,江予舟的父上大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江予舟说:「男人怎么可能和男人在一起,你别给我整这么多么蛾子,赶紧找个女孩娶了。」 闻初本着敬业精神,继续回:「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性别什么的也不是问题呀。」 「……」 话题终。 回去的路上多了两个人。 江予台明天要去早点公司,不能在这住。其他人都回去了,总不能让宁希与一个人和二老住在一起。正好把人带回去,第二天直接去公司给他安排一个职位。 石子路两旁的树上挂了暖黄色的小灯,给夜晚的树林里添了些光亮。 闻初和江予台并肩走在前面,江予舟和宁希与并肩走在后面。 第9页 从老宅里的沉默似乎蔓延到了这里,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 闻初有心调节一下气氛,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静谧得只能听到旁边树林里昆虫鸟叫和蝉鸣。 走在前面的闻初忽然顿住了脚步,树上暖黄的小灯上爬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闻初似有所觉地抬头,正对上某种他说不上来名字的动物。 下一秒,它架着几条腿朝闻初飞扑了过来。 闻初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面前吊着一个滴血的鬼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当然前提是那个鬼不要太丑,要不他会嫌弃地皱着眉走过去。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种虫子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力,这简直就是来克他的天敌。 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就要昏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罢工的大脑终于半死不活地支愣起来,等他慢慢缓过来,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地上,而是……稳稳噹噹地架在了别人身上。 他双手紧紧搂着某人的脖颈,双腿夹着某人的腰,某人怕他掉下去,还好心地託了一下。 闻初:「……」 这个星球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他最后祈祷着,希望这个不要是江予舟,要不按照那人的尿性,估计要扔了身上穿的衣服然后回去再洗百八十遍澡。 而且当着人家心上人的面抱他,这多不好意思啊,不过他自己不好意思也不要紧,别给两人的感情上再横插一道。 再说了,也不大可能是江予舟,那人这么嫌弃他,此情此景早该把他扔地上了。 闻初顿时更感动了,江予舟他哥怎么这么好呢? 闻初满怀希望地抬头,再次对上江予舟铁青的脸。 「……」 完蛋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不过这架没能打成。 江予舟原本正好好地走着路,身上却忽然多了一个人型挂件。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稳住身体。 低头看去,又看到了那个发旋。 江予舟有些搞不清状况,抬眸看向闻初刚刚站的地方,刚跳到那里的蝉瞬间又跑回了树林里。 他心下瞭然,这人……该不会怕虫子吧。 怀里的人紧紧抱着他,搂着他的手臂微微发抖。脑袋闷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这副模样显然是被吓坏了。 宁希与就站在他身边。 他本该立刻把人放下来的。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怀里被吓到的人,心里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把人往上提了一些,静静地等着闻初缓过来。 过了将近一分钟,怀里的人抬头看他,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闻初就立刻跳了下去。 绵软的触感消失,江予舟愣了一下。 闻初感觉自己再多呆一秒,江予舟就能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出去。 还好自己反应得快。 双脚着了地,心里有了点踏实的感觉。闻初第一时间扭头检查身后,发现没什么可怖的东西,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生无可恋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本以为又会收到什么冷嘲热讽,但闻初此时还没彻底缓过来,刚刚又挂在了人身上,他想着江予舟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就当做没听到好了。 「没事。」江予舟淡淡道。 闻初:? 他还没来得及搞明白这人对他的态度,又被身边一声蝉鸣吓得魂都没了。 一双温热的手掌抚上他僵直的后背,江予台在他耳边温柔道:「没事,别害怕。」 闻初稳了稳心神。 江予台把自己的手臂伸到闻初面前:「你抓着我,跟在我后面。」 闻初乖乖照做,两只手都紧紧抓着江予台的手腕,跟着人闷着头往前走。 这段路对闻初来说有些难捱。 而同样觉得难捱的还有一个人。 江予舟看了一眼江予台被闻初抓着的手腕。 移开目光。 然后又看了一眼。 他闭了闭眼睛,真是莫名其妙。 终于走到了路口,马路上已经停了两辆车。一辆是江予舟的,一辆是江予台的。 江予舟一言不发,跨过他们两人,抬脚就进了自己的车,坐在了后座的最里面,没关车门。 闻初见状松开江予台的手:「谢谢哥。」 然后迅速跑到了前面,想着把后座靠近江予舟的位置留给宁希与,看看他这敬业的精神! 但车门还没拉开,就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声音:「你坐哪去?这么喜欢前面怎么不直接坐车盖上?」 闻初:「……」 他虽然不喜欢坐车盖上,但听江予舟的语气,他真挺想把某人的天灵盖给打飞的。 看在刚刚那事的份上,闻初忍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宁希与已经站在了另一辆车的旁边,他松开手,挪了两步走到后面,钻了进去。 「啪」一声关了车门,闻初扒着车窗,看到宁希与进了另一辆车,无声嘆口气。 身后又传来一声阴阳怪气,声音还冷得像个放在地窖几百年的冰块:「怎么?这么喜欢我哥,干脆直接坐他车上跟他回去好了?」 闻初「啧」了一声,没能和宁希与坐一块就这么生气?还都把气往他身上撒。 第10页 他又不是什么受气筒,今天一天已经够糟心的了。闻初按着车柄就要打开,就算是走回去睡大马路上他也不想跟这个炮仗坐一块! 「咔哒」一声,车门瞬间被锁住。 好傢伙,还不让他出去? 闻初沉默下来,三次了,可以直接召唤神龙了。 他把袖子往上撸了些,抬眸看向江予舟,沉着声音问:「是要打一架吗?」 不过这架没能打成。 江予台敲了敲门窗,两人从箭弩拔张的氛围中回过神来。 闻初按下车窗:「怎么了?」 江予台伸手把一个动漫的卡通布偶递过来:「今天看你很喜欢那些手办,刚刚正好发现我车上有一个,送给你。」 尽管闻初知道这个情分是看在江予舟,还有他今天说的那些「识趣」的话的份上,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暖了一下。 他接过来,又说了一声「谢谢。」 江予台胳膊随意搭在了开了一半的车窗上,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 他看了眼坐在里面脸色黑臭的人,没说什么话,转身离开。 汽车发动后,闻初怕自己睡着了一不小心又碰到江予舟,想着那人嫌弃的神情,他往窗边靠了靠,抱着手中的布偶,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睡着。 来的时候两人一句话没说,回去依旧如此。 闻初都怀疑他们两个上辈子是不是结了什么仇。 汤圆适时在脑海里放了一首好运来。 周围压抑的氛围与这首过于欢快喜庆的歌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闻初常常难以理解汤圆的某种行为,就像现在。 但他还是靠着这首好运来赶走了睡意,撑过了这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闻初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直接过了正午,他没想到这种颓废荒淫的日子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过正好早饭午饭可以凑合一块吃了。 但他不大想在江予舟家里吃午饭,昨天刚和人闹了矛盾要打一架,要不是江予台忽然出现,估计昨天他就要和这人打得把车都卸了,今天总不能还继续厚颜无耻地在人家里蹭饭吃。 虽然已经厚颜无耻得在人家里住了一个晚上。 其实他昨天就想着在外面酒店过一夜,奈何江予舟一直把车门锁着,直到了家门口才打开。 这更加重了闻初想要去赚钱的心思,他又不像原主这么听话,实在承受不起这免费包养的资格。 闻初随便洗漱一下后没吃饭,就换上衣服走到了玄关。 鞋子刚换了一半,管家又立他在了他跟前。 闻初蹲着抬头看管家,心想着不会又不让他出去吧。 心里忽然漫上了无限悲伤,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没必要搞得跟金屋藏娇似的,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管家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递到闻初跟前,十分为难地说:「这份文件少爷下午开会的时候要用,但他早上忘了带了,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去送。」 闻初看看面前的文件,又看看管家:「啊,然后呢?」 这人对于不想做的事情常常用装傻来煳弄过关。 让他去给人送文件,这不明摆了是率先示好认错嘛。 闻初原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况且昨天那事又不是他的错,都怪某人莫名其妙。 让他率先示好,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管家看着两人最近气氛僵持,现在连面也见不上,他有心为两人创造和好的机会,但是没人配合。 简直为此操碎了心,连带着脸上也格外愁苦。此时拿着文件,愁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闻初这人有两大弱点。 一是怕虫子。 二是对于老人和小孩,他又会格外心软。 而且在原主的记忆中,管家是这个家里面知道原主的身份和他被包养的原因,也知道江予舟并不喜欢他后,唯一一个仍然对原主好的人。 看着一脸哀伤的老管家,刚刚还决心拒绝的闻初嘆口气,把文件接了过来:「我去送。」 大不了一会硬气一点,拿着要反过来包养人的气势把文件甩他脸上! 闻初酝酿好气势就出了门,但这气势还没到江予舟跟前就泄没了。 因为他在公司大门口见了俩人。 一个是昨天全程围观了他丢人事迹的宁希与。 另一个是被他泼了满身酒的林城朝。 也不怪闻初想多。 宁希与朝他笑,这可能是嘲笑。 林城朝瞪他,这可能是想干架。 他稳若泰山又面不改色地朝对面两人点点头,显得矜贵又威严。 然后三个人同时进了一个电梯,要上同一个楼层,且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闻初合理怀疑汤圆昨天晚上给他放的好运来是不是起了反效果。 「你也要去找江予舟?」林城朝忽然出声问。 「送个文件。」闻初淡淡道。 林城朝嗤笑一声:「管家助理都在,什么重要文件还要你亲自来送,难不成俩小时不见面就忍不住了?」 这句话是说给宁希与听的,要是江予舟和简笙相亲相爱,那宁希与和江予舟就彻底没有复合的希望了。林城朝追人也少了一份阻力,说不定还可以趁机俘获人的芳心。 闻初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妄想:「恰巧顺路而已。」 第11页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方。 闻初想着林城朝刚刚说的话,觉得还是要警惕一些,免得再发生昨天那样的意外。 他走出电梯,伸手用文件拦着宁希与,说:「我不知道他办公室在哪,这个你给他送过去吧。谢谢了。」 宁希与倒是惊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捏着一角接过来,提到眼前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慢吞吞地说:「好的。」 闻初:「……」 这也不怪宁希与,以前他还没出国的时候,原主就经常打着要宁希与帮个忙的幌子给两人制造了各种误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闻初僵着笑脸,十分诚恳地又说了一声:「谢谢了。」 但他没想到江予舟这人没好好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呆着,闻初一个转身就「嘭」的一下撞上了熟悉的人影。 ……孽缘啊。 闻初耷着脸,斜着眼睛看江予舟,指指宁希与手里的文件:「你的文件在那。」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管家没时间,强迫我送过来的。」 这模样要多拽就多拽,这语气要多横就多横。 但是闻初心里刚说完就开始后悔了,最后一句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江予舟那臭屁又自恋的人,估计以为是他求着管家要送文件呢。 「麻烦了。」江予舟说。 闻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江予舟会对他说的话? 他瞪大眼睛看着人,想着这句话可能是为了后面损人的话做铺垫。 两人干瞪着又等了一会。 闻初迟迟没等来损他的话,倒是江予舟心虚地想着他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犹犹豫豫地补上了一句:「谢谢?」 闻初脾气和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句话能瞬间把他点着,但是一句话也能让他熄火。 江予舟一句「麻烦了」加「谢谢」,就能让他忘记昨天某人说的糟心话,又大方地想着:「这人其实还算可以。」 他双手插到卫衣前兜,心情颇好道:「没什么,我先走了。」 等到下了电梯才意识到,刚刚宁希与还在旁边,他这样做是不是又喧宾夺主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喊声,闻初转身看去,林城朝立刻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这人一改之前对他鼻孔朝天的态度,脸上带着堪称温柔的笑容:「想和你商量个事。」 闻初想也不想道:「我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总感觉这辆车下一秒就要翻过去。 林城朝什么还没说,就被面前这人堵了个半死,脑海里打了一路的腹稿顿时忘了干净。 他干巴巴道:「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林城朝打的什么算盘闻初一清二楚,他大概是刚刚看到两人的相处觉得有戏,想让闻初去勾引江予舟,就算勾引不了也可以多占用点江予舟的时间,他好和宁希与有更多在一起的机会。 但没想到这种对他们两个都有利的做法他还没开口就被无情否决了。 狭长的眼眸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透着骨子里的桀骜,发梢隐隐遮盖着黑色的痣,点在冷白的皮肤上。 林城朝被这一瞥晃了神。 等他回过神时,闻初刚刚说的话才钻进了脑子里:「江予舟和宁希与互相喜欢,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话毫不留情,又直直往人心窝子上戳,算是把他的连着肉的伤疤揭开了来看。显得林城朝没人爱又多余,掉价掉大发。 要是放在平常别人对林城朝这么说,下一秒他拳头就上去了。 但上次经歷了闻初把一瓶酒往他身上倒的事,还有刚刚那个眼神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大概是当做了这句话的缓冲,他竟然只是静静地看着闻初,没什么动作。 就是让人挺不爽的。 林城朝觉得他自从见了闻初之后就一直在吃瘪。 闻初说完就要离开,抬脚刚跨了一步,林城朝却忽然出声道:「你当真以为有江予舟护着我不敢收拾你?」 闻初站定,转过身看着林城朝,皱眉:「我们俩的事你扯他干嘛?」 「如果上次他没来,」林城朝说,「你还能好好站在这?」 不得不说林城朝这人总是能精准踩到闻初的雷点,可以让他跳过一二三次记过直接召唤神龙。 「真是笑了,」闻初冷冷道,「他没来你现在应该在医院躺着。」 他忽然向林城朝走近了些,朝着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上次没报復回来是不是挺不爽的,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一架吗?」 「打架这种方式多掉价,」林城朝看着他,倒也不憷,被闻初激得瞬间来了劲,「要玩就玩个刺激的。」 闻初无所谓,他点点头:「行啊,选个你最擅长的。」 「你要是赢了,我每天都守着江予舟,给你和宁希与创造在一起的条件。」 「输了就给我滚远远的。」 * 赛车飞驰而过,轰鸣声在赛道上留下一尾的痕迹,随即驶入浓郁的夜色中。 林城朝他们这些富家子弟除了去会所、酒吧外,来的最多的便是这种地方。 那些人有钱有权,又有时间。把别人努力赚钱的时间全都用在了不务正业上。 而赛车烧钱又刺激,还能很好地装逼,对于某些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第12页 林城朝更是这里的常客,玩的次数不算少,也投了不少钱,平常不开心了就会开着心爱的赛车肆意跑两圈。 闻初当时对他说「选个你最擅长的」,林城朝就不客气地选了这个。 两人一拍即合。 闻初现在已经换好了赛车服,衣服勾勒出身体流畅完美的线条。他在那里笔直地站着,一只手抱着头盔,另一只手按在肚子上,慢慢地揉着。脸色有些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唇上的血色也淡了些。 他一觉醒来就过了中午,原本想着送了文件就去吃饭。但是没想到中间插了个林城朝,当时那人直接把他气饱了,也忘了吃饭这件事,就被林城朝拉来了这里。 原主小时候生活就不怎么好,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等长大后又去了酒吧工作,平常工作也没少喝酒,再加上昼夜颠倒的工作,得了一身不大不小的病。 平常看着没什么事,发作起来还挺要命。 等到原主后来被江予舟包养,跟着江予舟一起开始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那些臭毛病也很久没发作了。 但今天一天连食物的影子都还没碰着,这娇气的胃隐隐开始有了要作妖的趋势。 不过问题不大,不影响他发挥。 「哟,别是被吓到了。」 接着是一片闹笑声。 说话的人是林城朝身边的一个小弟。上次也在那个酒吧里见到了闻初大胆的举动。 但是当时林城朝对闻初说话的声音不大,又有音乐盖着,对话内容也就只有他们两人听见。 江予舟虽然年龄和他们差不多,但平常一心工作不和他们这些人鬼混,行事也比较低调,很少有人知道江予舟包养了人的消息。 当然,还有一方面是江予舟原本就没想着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闻初的身份,只当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酒吧服务员。 至于这个酒吧小服务员干了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后,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么,那当然是他们林哥宽宏大量不和一般人见识了。 而林城朝是这群人中最有钱有势的,正常人都该知道要和谁讨好关系,闻初免不了被人一顿针对。 林城朝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看到闻初脸色有些惨白,他没什么表情地说:「要是怕了就换一个。」 他们这些人玩得开,闻初这种一看就像是个乖乖小孩,玩这个有些不大合适。闻初站在一群吊儿郎当的富二代中间,也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 先不说他把人带来这要怎么和江予舟交代,因为人家不一定在乎。只是出了事故他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林城朝操心地想着,然后换来闻初无情的吐槽。 「你怎么这么多屁话。」闻初说。 林城朝:「……」 忽然有人嘀咕了一句:「我好像以前见过他。」 闻初看向说话那人,心想着,我没见过你,别给我找事。 「我想起来了,上次在酒吧看见他和江予舟一块走了。」 「酒吧?江予舟?开什么玩笑,人家好好工作呢,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真的,拉着人就走了。」 「我也听过,那个酒吧里好像有人说江予舟包养了他。」 「江哥不是喜欢宁希与吗?这是移情别恋了?」 「可能宁希与出国了,就包养着人玩玩。移情别恋不大可能,你没看宁希与一回来,他就被赶回酒吧工作去了。」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包养着玩的,要不我们怎么连人都没见过,没名没分的管他做什么?」 那群人在林城朝身后叽叽喳喳的,吵得闻初胃更疼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长了张嘴就那么会说呢? 闻初懒得搭理他们,恰好赛道空了出来,他对林城朝说:「赶紧开始吧。」 林城朝往前指了一下:「选一辆你喜欢的车。」 闻初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他走到离他最近的那辆车旁边,屈指敲了两下:「就这个吧。」 随即又是一顿闹笑。 无他,闻初选的这辆车性能虽然不是最差的,但也没几辆车比它差了。 会玩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车性能的好坏,但是对于闻初这种不会玩的,没想到运气也这么差。 林城朝没跟着他们一起笑,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指着一辆性能好了几倍的车对闻初说:「你选那个。」 闻初没搭理他,打开车门就迈了进去。 林城朝这个人特别挑,太差的车他看不起,也根本不想进去,总觉得践踏了他这高贵的身份。 他原本是想开自己那辆刚改装优化好的赛车,但看到闻初的举动后,为了公平起见,还是黑着脸选了一辆中等的。 两辆车驶进赛道,在起点线前停了下来。 闻初对汤圆说:「给我放一首好运来。」 汤圆问:「为什么要放这个?」 「你难道不觉得这首歌特别燃吗?」 「并不。」 闻初很好说话:「那放个你喜欢的吧。」 汤圆也很听话,转手就给闻初放了一首儿歌。 「……」 音乐开启的瞬间,前面举着的小旗下落,两辆车同时往前飞了出去。 闻初的汽车性能不好,从一开始就落后林城朝一截。 林城朝透过后视镜看着跟在后面的闻初,想着要不要放个水,别让他输得太惨。 第13页 可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赛道的转弯处,弯度不大,林城朝刚转了一半,后面的那辆车却勐然加速。 林城朝心里一惊,这人疯了吗?这可是转弯,不减速反而还加速,别是剎车当油门踩了吧。他忽然有些后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故,不知道江予舟会不会来找事。 下一秒,那辆加了速的车从他的那辆车和内弯道中间插了过去,直直朝着外弯道冲去。 林城朝倒吸一口凉气。 前面那辆车却在快要撞到赛道的前一秒,迅速转了一点角度,堪堪避了过去,然后慢慢回到正常的轨道。 林城朝放下心,他加快速度反追了上去。 他在直线上追回去,闻初又每一次都能在弯道处反追回来。 而且每一次都能把林城朝这个对手吓得半死。 终点线前恰好就有一个弯道,继续这样林城朝只会输。 他攥紧了方向盘,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在下一个转弯的地方让车身靠近内弯道,迅速转动方向盘克服赛车惯性,成功地转了过去。 手心沁出了汗,林城朝笑了一下,这下没办法再从中间穿过去了吧。 然后一辆车影掠了过去,闻初在他另一边来了个完美的漂移,再次超过了他。 林城朝:「……」 当时为了尽快结束,他们选的赛道不长,眼看着快到到达终点,林城朝加快了速度。 车辆霸占在了赛道中央,左右两面都塞不下一辆车的宽度。 林城朝看着面前最后一个弯道,透过后视镜观察闻初的举动。 时时刻刻准备拦着他往前的路。 身后那辆车在往中间靠。 林城朝立刻把自己的车往中间走了一些,此时距离终点线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他慢慢松口气,终于要赢了。 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又提了上来。 身后那辆车忽然加速,然后以一个十分危险的角度斜着从缝间滑了过去,一边的车轮已经高高飘在了空中,地上仅剩的两个车轮仍然在恪尽职守地拐着弯。 总感觉这辆车下一秒就要翻过去。 但幸好,林城朝眼睁睁地看着闻初斜着车身在他面前到达终点,滑过了一段距离后,飘在空中的两个车轮才慢悠悠地着了地。 他一时间百感交集,下次真的不能和这人玩,不仅要考虑输赢,还要时刻担心对手的生命安全,生怕那人给他来了个王炸两人一块完蛋。 另一边的闻初此时倒十分轻松,他觉得自我发挥良好,但如果不是脑海里单曲循环的儿歌和这个时不时就要冒个泡的胃疼,他可能会发挥得更好。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闻初想,他听着儿歌赢了比赛,说出来显得他还挺牛逼。 他打开门下了车,看着对面那些人一脸惊了个大呆又绷着嘴不敢说话的表情,心情更加愉悦了。 而从旁边车上下来的林城朝则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想骂人,然后被他自己艰难地堵了回去。 刚刚那些叽叽喳喳的人此时竟安静如鸡。 闻初嘆口气,怎么也没人来夸一下他? 「好玩吗?」 终于有人肯说话了,闻初立刻点头:「好玩好玩。」 「下次还来吗?」 声源原来在后面,闻初转了个身:「要是有机会的话我……」 然后瞬间卡壳。 周围更安静了。 闻初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江予舟,吃惊归吃惊,心里莫名还有点虚。 然后又产生了某种诡异的错觉——这副场面就像是不听话的孩子出去鬼混,然后被古板严肃的老父亲当场抓包。 江予舟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简笙,你可真行啊。」 第7章 眼尾的那颗痣似乎也淡了下去。 这些富二代没什么真本事,除了装逼和花钱,也不会干什么了,基本全都靠家里的上一辈养活。 但江予舟不一样,年纪轻轻就掌管了□□,更别说他手下还有其他的上市公司,手里的权势比他们爸爸爷爷还要大,因此在年龄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这群人自动把他划为了牛逼轰轰的「上一辈」人。 江予舟那句话一出来,一圈人梗着脖子不敢吭声。 同时脑袋里还在疑惑着,江予舟和简笙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这堆人中唯一敢出声叫板的人,此时正十分懵逼。 鑑于江予舟用了夸人的话来损他,闻初大概是因为一天没吃饭脑细胞不够用,一时想不到用什么绝妙的话语回復过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以让眼前这人消消气。 虽然他没搞明白江予舟为什么会生气,更没搞明白这人怎么会在这。 过了半响,他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江予舟「哦」了一声:「在你快要飞起来的时候。」 闻初原本想接着问:「你为什么要过来?」但是在看到江予舟的脸色后就卡了壳,胃越来越疼,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惹人烦,永远都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干脆闭着嘴巴不说话了,专心对付起来愈演愈烈的胃疼。 江予舟自从知道闻初来到这里后开始不断积蓄的怒火,看到闻初在赛道上的表现后一路飙升,又在等闻初下车后看到他那惨白的脸色达到了顶点。 第14页 可闻初脸色一直不大好,他那满腔的怒火竟没办法对人放出来一点,只好去找别人的事。 江予舟看向林城朝:「你带他来的?」 这句话妥妥的像是在兴师问罪。 林家和江家关系不错,林城朝白天刚亲自去江予舟公司给人送请帖,请人去参加林城朝爷爷的七十岁大寿,没想到江予舟转脸就不认人,连个面子都不给。 林城朝摸不准江予舟的态度,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江予舟不咸不淡道:「你这赛车场要是还想继续开下去,」他指着闻初,「就别让我知道他又来了这里。」 林城朝喜欢玩赛车,他自己给这里投了不少钱,虽然称不上一声老闆,但老闆来了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林城朝还没说什么,闻初一听当场就不乐意了:「为什么?」 江予舟看着他,没说话。 只是那犹如实质的怒气怎么也忽视不了。 又来了又来了,闻初有一瞬间的委屈,这人什么也不说,整天就知道发脾气怼他。 他就是玩个赛车,又没缺胳膊少腿的,更没准备把命搭进去。 搞不懂这人为什么这么生气,或许是觉得他玩这个不务正业,丢了他的面子。又或许是他出来时不小心把江予舟包养了人的消息告示天下,这会给他和宁希与的恋爱经歷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一来倒是解释的通。闻初揉了揉自己的胃,心想着要是现在当着这些人的面表示他们没什么关系,是不是就…… 「这么在乎这个包养的小情人啊。」林城朝忽然出声道。 江予舟目光转向林城朝,等着看他还要说什么话。 林城朝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突然想起来他们两个还是情敌的这件事,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情敌面前这么怂,一个开口就石破天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样不大好吧。」 闻初也惊了一下,立刻解释道:「林城朝!我们刚刚的比赛就这么不算数了?而且我和江予舟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比赛前说好了如果林城朝赢了,闻初就去帮他。闻初赢了,林城朝就不再掺扯江予舟和宁希与之间的事。 林城朝原本想着他自己玩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一开始在酒吧工作的服务员,后来又被人包养的小白脸,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此时被闻初一提,他才意识到自己输了这场至关重要的比赛。顿时闭着嘴也不吭声了,脸色差得快要哭出来。 其余人默默变了脸色,左看看右看看,他们有心帮着林城朝,但是又不敢站在江予舟的对立面。 想来想去终于意识到这种场面不大适合他们这种小喽喽,一不小心就能殃及池鱼,最后一个个默默地熘了。 难得的,江予舟没有怼回去。 闻初更委屈了,别人说这种把他污衊得八竿子找不着北的话江予舟都四面不动的,他自己什么还没说就会惹来一阵一阵的讽刺吐槽。 江予舟问:「你们比赛的赌约是什么?」 闻初此时看他格外不顺眼,毫不留情地怼道:「关你屁事。」 就连林城朝也能感觉到闻初说了那句话后,江予舟身边骤然降低的气压。他也没想到闻初的一句话就能把视线和话题全都转到了别处去。 「不关我的事?」江予舟淡淡道,语气是说不出的冷,「简笙,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过放纵了?」 「呵,」闻初几乎想要翻白眼,「江先生,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乖乖听话的宠物,我想去哪,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都要管一管?也别拿着你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套在我身上,去你丫的放纵。」 闻初此时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把脑海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咱俩以后还是别见面了,别不小心给人造成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也免得丢了你那比城墙还厚的面子。你有这时间来管我还不如去找你心心念念的情人,说两句好话人不就哄回来了,跟我在这耗什么?」 江予舟十分平静地听完闻初那一通话,心里郁结的怒火在闻初开口时似乎就散了个干净,他感受不到什么情绪,但似乎又有什么一直把他往低处拽,一直不停地下落。 等到闻初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就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 不见面,然后去找宁希与。 虽然他现在懒得去找那个人。 于是他转身就走,想着不见面就不见面吧,最好永远都不见面。 只是还没走两步…… 「简笙!简笙!你怎么了?」 江予舟心里一紧,刚刚的那个不见面的想法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想也没想地回头,却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三魂七魄顿时没了一半。 刚刚从头到尾都冒着刺放狠话的人此时软软倒在地上,眉头紧紧皱着,脸上冷汗浸浸,没了一点血色。 眼尾的那颗痣似乎也淡了下去。 * 闻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消毒水味直冲鼻腔,他生了绣的脑袋慢慢动起来。 紧接着大片大片丢人的记忆沖入脑海。 闻初想起自己昨天刚热血上头朝人放完狠话,胃部就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大脑也在发懵,视线一黑就晕了过去。 时间点卡得稳准狠。 第15页 就是有些丢人。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作的,一天没吃饭,血糖原本就有些低,他胃又不好,飙车那么刺激的运动,能让他撑到结束还把人骂一顿都算是个奇蹟了。 他卷了卷身子,自闭地想把头给埋进被子里,还没来得及动作,手背上仿佛又被什么给扎了一下。 视线转过去,看到手背上扎着的针。闻初这才意识到他人已经躺到了医院里。 是个病号了,闻初乖乖地躺直了身体,眼睛滴熘熘地往周围转了一圈。 没发现某个阴魂不散的人影后顿时松了口气。 却在下一秒听到了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闻初身体僵了一秒,然后迅速地往下钻,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只露了个黑乎乎的发旋。 闷完之后才意识到,他这样是不是就证明他已经醒了?刚刚干脆眼睛一闭当植物人多好。 但此时已经晚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闻初抓了抓自己的被子,心想到,多丢人的事在江予舟面前都已经干过了,还在乎这一次吗? 他揪着被子就要扒拉出来,头顶落下一个声音:「醒了吗?」 闻初愣了一下,这不是江予舟的声音。 不过也是,他昨天都那样说话了,江予舟怎么可能还觍着脸来找他? 被子忽然被人扒开,江予台的脸进入闻初的视线,那人笑着对他说:「怎么把自己闷被子里面了?」 闻初砸吧砸吧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又听到门柄被拧动的声音。 病房的门被打开,阴魂不散的江予舟拿着一个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盒饭抬脚就要走进来。 却在触及闻初视线的那一刻僵住了脚步。进来也不是,毕竟他们两个刚绝交过,可走了手里还拿着东西。 大名鼎鼎又牛逼轰轰的江总被定在了门缝那。 第8章 闻初比他还懵,你进来干啥? 江予台看着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江予舟,不解道:「怎么不过来?」 他一说话,江予舟便回过了神,出乎意料的,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江予台:「……」 他回过头看了眼闻初,然后朝着门口走过去。 过了两分钟,他把刚刚江予舟手里拿着的盒饭拎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然后走到床尾,把闻初躺着的地方抬高了些。走回来一边打开餐盒,一边问:「你们俩怎么了?是吵架了吗?」 餐盒被打开的瞬间,香味扑鼻而来。闻初饿了几百年的胃十分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闻初:「……」 每天不是在丢人,就是在丢人的路上。 江予台嘴角勾起了点笑,他也不再问问题了,盛了一碗粥端到闻初面前:「你胃不好,只给你买了点咸粥,先垫一下。」 「谢谢。」闻初伸手准备接过来,却忽然被江予台避开了些,双手落了个空。 闻初不解地看着他,江予台顿了一下说:「你手上还打着点滴,不方便,要不我餵你吧。」 餵人这种事情…… 江予台说得坦坦荡荡,但闻初的脸却漫上了点红,他低着头说:「不用。」 然后迅速把粥接了过来,舀了一口就开始往嘴里送。 「唉,」江予台伸手想要拦着他,「有点烫……」 但没来得及,闻初眯着眼睛,把嘴里烫人的粥给咽了下去,然后似乎是为了证明他不怎么笨来着,抬头波澜不惊地说:「还好,不烫。」 江予台绷着嘴忍着笑,点点头,语气似乎带了点宠溺:「嗯,不烫。」 闻初想了想,觉得脸面这种东西不要也罢,低着头舀了一勺,吹了吹放进嘴里。 他是真的饿极了,那碗粥三下五除二就被干掉了。 这期间江予台很贴心地没说话,等闻初吃饱后,他这才一边收拾着碗一边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俩怎么了吗?」 闻初一吃饱饭就开始犯困,这似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他被子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对江予舟说的那些,一部分是气话,但有一部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例如让他赶紧去哄别人什么的。 可现在林城朝不在这,很有可能是江予舟把他带到医院里来的,算是不计前嫌地救了他。 欠了一份人情,闻初一下子就懵了,以前说的那些真假参半的气话不知道还做不做数。 过了会闻初说:「你要不去问问他。」 「问他?」江予台笑了一声,「就他那倔脾气,我可没什么本事从他嘴里掰出来什么东西。」 闻初没说话。 「我听说你来这之前是在和林城朝一起玩赛车?」江予台收拾好东西在床边缘坐了下来,看着闻初问,「这个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我们当时说好了,」闻初说,「我赢了就让他不再掺扯江予舟和宁希与之间的事。」 江予台愣了一下,他没想道闻初会为了江予舟去玩这么危险的游戏。可是为什么? 闻初似乎是能听到江予台心里想的,他开口道:「他以前帮了我这么多,算是还一份人情。」 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他想早点让江予舟和宁希与在一起,他也早点找能量石完成任务。 他倒不是怕宁希与会喜欢林城朝,而是觉得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万一做了点什么或许能让江予舟和宁希与在一起的时间往后拖。 第16页 江予台大概是当大哥当惯了,不仅把江予舟和宁希与当小孩,现在把闻初也划在了这个范围内。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忽然换了话题:「医生说你恢復得挺好,今天就可以出院,要是不想见他就先去我那住。」 闻初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有住的地方。」 江予台明显不信:「在哪?」 闻初想了想说:「……在酒店。」 「住酒店也不愿意住我那,」江予台说,「跟我客气什么。」 闻初想着,非亲非故的,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病房里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江予台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了眼屏幕,手一划拉就挂断电话,他抬头看着闻初,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催我上班。」 闻初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是白天了啊,他睡了一个晚上么? 江予台起身去拿餐盒:「我得先走了,今天一天估计都没什么时间,我一会叫几个护工,有什么事就找他们。」他顿了顿又说:「晚上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 闻初还没来得及说话,江予台又想到了什么,离开前说:「要是江予舟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别跟他过不去,他说话一直比较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闻初朝他露出一个朝气蓬勃的笑。 等门一关,他就像被霜打了茄子一样躺在床上。 或许江予台说得没错,江予舟刀子嘴豆腐心,关心人的话都像是在诅咒。 闻初和这样的人实在相处不来,他宁愿对上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不喜欢他的人。因为这样的人闻初不会和他推心置腹,起码还能维持个表面的和气,其余的你爱咋咋地。 但是对上江予舟那一号人,他真没这么大的心力气去判断对方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会平白给自己增加烦恼。 而且闻初自觉他还是要点面子的,当着众人的面对他阴阳怪气的,他这个暴脾气说不定真的能把人一脚踢飞。 就像上次林城朝那样,说话不好听他直接把一瓶酒倒了过去,至于后果是什么,他还真没想过。 闻初在气头上的时候,是不会管什么后果的,怒火包着一腔孤勇,什么都不怕。 他承认自己脾气差,性格不好,做事冲动不成熟等等等一大堆缺点。但有时候这些东西还真改不掉,他也懒得改。 所以既然相处不来,那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反正他已经给江予舟解决了一个对手,剩下的就靠他自己吧。 闻初想着坐起身,毫不犹豫地拔掉自己手上的针头,他随意地抹掉针眼处溢出来的血滴。起身在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衣服,换掉病号服后走到门前。 心情忽然愉悦起来,他想着马上就要放飞自我走向轻松自在的康庄大路,连带着看不见的空气都格外顺眼,走廊的消毒水味也这么美妙,这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都十分英俊潇洒。 然后就看到那个坐在走廊椅子上颜值明显高了一截的人往他这边瞅了过来。 刚维持了两秒钟的好心情瞬间垮掉。 闻初看着那人,耷拉着眉眼:「你怎么没走?」 江予舟穿的还是昨天晚上那身衣服,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袖,眼底有些青黑,平常身上那凌厉的气质此时似乎被磨了尖。 「刚来。」 他的声音有些哑,隐隐约约透漏着些许疲惫。 闻初看着江予舟这副模样,心情登时有些复杂。 同时有一个大胆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冒了出来:这人不会守着他一晚上没睡吧。 「那个……昨天是你把我送过来的吗?」闻初问。 江予舟揉着自己的眉心「嗯」了一声。 「谢谢啊。」闻初说。 江予舟放下手,转头看着他。忽然起身走了过来,在离闻初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颇为认真地问:「你要去哪?」 闻初手指虚虚地往后一指,答非所问道:「去玩。」 江予舟看了眼闻初手上仍然冒着血的地方,对闻初说:「等一下。」然后转身去了别的地方。 闻初想了想还是没动,他一边吐槽着自己真听话啊,一边在江予舟刚刚坐的地方坐了下来。 上面还有江予舟留下的温度,相比于其他冰凉的地方热了一大截。 闻初:「……」 某人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然后他默默挪了个地方。 江予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包棉签和创可贴。 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闻初,撕开棉签包装,从中抽出一根,慢慢弯下腰,冰凉的手握着闻初的手指,另一只手捏着棉签在他出血的地方细细地擦着。 闻初的手被人握着,他十分不自在,但想着都是个男人,握个手怎么了?他硬撑着没把手缩回来。 「你们的赌约我问过林城朝了。」江予舟忽然说。 闻初抬眸看了眼江予舟,那人低头看着他的手,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嗯」了一声。 「以后别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了。」江予舟说。 这语气和昨晚截然不同,闻初看在他忽然学会说话的面子上,勉强「嗯」了一声。 他似乎也就只会说这一个字了。 手上的血迹被擦干净,江予舟在他光滑的手背上贴了一个创可贴,继续说:「要回家吗?」 「……」 第17页 闻初脑海里掠过江予舟刚刚疲惫的模样。半响后,这个似乎只会说一个字的人不大情愿地又「嗯」了一声。 江予舟把人送到了家门口,然后连门都没进,又回了公司。临走前嘱咐他:「家里有私人医生,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告诉他。中午按照营养师的要求吃饭,不要乱吃东西。」 絮絮叨叨的一大堆,不过这人语气还行,闻初就十分配合地点头。 等到了家后,闻初就一脑门扑在了软绵绵的沙发上,身心放松了一点。 他举起手,看着上面板板正正的创可贴,莫名出了神。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闻初离得近,他起身过去开门,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宁希与也没料到开门的是闻初,他愣了一下后很快反应过来,开口第一句就问:「予舟在家吗?」 啧啧,瞧瞧这暧昧的称唿。 闻初忍着没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去公司了。」 宁希与把手中的外套举到闻初面前,朝他单纯一笑:「他昨天把外套借给我穿了,早上看他不在公司,想着可能在家,就直接送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闻初从这句话里闻到了浓浓的某种味。他虽然不喜欢江予舟,但那争强好胜的心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 这种争强好胜表现在各个方面,他就是吃个饭,也得和别人比一比谁吃得快,谁吃得多,或者谁吃得又快又多。 其实就是吃饱了撑的。 然后他拿出了家里主人的气势,十分客套地问门外的客人:「要进来坐坐吗?」 宁希与看江予舟不在家,原本是要回公司的,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有些懵。然后他很懵地点点头:「好啊。」 闻初比他还懵,你进来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他没忍住想把什么东西都说出来。 闻初随意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坐得笔挺板正的宁希与。那人正在打量着周围,眼睛自从进门后就没停工过。 闻初不知道和这人说什么,宁希与倒是给他开了个头:「我好久没来这了,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宁希与在国外上了个一年制的研究生,拿了学位证后没在国外发展,反而回国和他的父母一样开始为江家的事业打拼。 当然,与此对应的,江家也给了他们最好的待遇,对待宁希与虽然比不上亲儿子,但干儿子是没得跑了。 当时江予舟和宁希与分手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宁希与知道江父江母的态度,他怕自己和江予舟在一起,那些来自江家的「恩宠」最后都要收回去。 又因为他从小就跟着江予舟和江予台玩,接触的圈子也是那些富二代。宁希与长得乖巧可爱,看着格外清纯,长大后不少人对他表示过喜欢。可供选择的不少。 林城朝就是其中一个。 至于他们分手哪个因素决定的比较多,那就无从得知了。 江予舟这人有着和年龄不大相符的古板,每天都忙于工作,哪有时间装扮自己的房子,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躺着睡觉的地方。 而且宁希与也就出去了一年,还没轮到时境变迁的地步,能有多大变化。 鑑于这人说的是废话,闻初就随意敷衍了一句:「嗯,是啊。」 佣人把茶水端了上来,那人声音甜甜的:「宁先生,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茶,江先生还在家里留了好多呢。现在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这和对待他的态度截然不同。要不是最近江予舟对他的态度好了一点,这些人都不带拿正眼看他的。 不过闻初也理解,而且也不怎么在乎,都是人之常情罢了。一个是他们家主人深爱的且不久就要成为这个家另一个主人的宁希与,另一个是被当做替身很快就会被赶出去的小白脸。 而且他本来也就是一个酒吧服务员,要学歷没学歷,要身份没身份,整个人从头到尾也就一张脸可以勉强拿得出来。 正常人都知道该和谁处好关系。 除了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管家。 闻初到现在还没理解他的脑迴路,在老管家眼里,两个人都住在一起了,这简直是十分恩爱!包养合同不过是为了他们在一起表面的藉口罢了。 要不是闻初知道原主的记忆,说不定还真信了。 管家表面看起来十分正经又似乎对人情世故格外通透,内心在某一方面却还坚守着老一辈的思想,而且十分固执。这也让他带上了些闻初喜欢的人情味。 闻初想着,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苦得他腮帮子发酸,白皙的脸蛋顿时皱成了一张苦瓜,和此时春光灿烂的宁希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茶缓缓流进胃里,他刚被早上一碗粥暖过来一点的胃泛起了针扎似的疼。 管家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闻初还没晃过神,手里的茶就已经放到了桌子上,语气带了点责备:「这茶的刺激性很大,江先生早上特意嘱咐的,您的胃还没好,不能乱喝。」 闻初朝他笑笑:「不喝了。」 管家招唿人把闻初面前的茶水给撤了,这才看向另外一个人:「希与也来了,回来多久了?」 「刚回来两天,」宁希与说,「最近比较忙,没来得及过来看您。」 管家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接着聊,快到中午了,你留在这吃吧,我去让厨房多做一份饭。」 第18页 宁希与点头,笑得更开心了:「好久没尝过李大厨的手艺了。」 李大厨姓李,是江予舟家里的主厨,具体名字无从得知,这个称号还是宁希与起的。 看来以前没少过来。 就这交往和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比原主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怪不得人家都喜欢宁希与而不喜欢原主。 客厅里此时就剩了他们俩。 宁希与出声问:「你的胃怎么了?」 「没什么,」闻初说,「老毛病罢了。」 「予舟他对你真好。」宁希与说。 闻初眼皮跳了一下,管家那句「江先生早上特意嘱咐的」没压着声音,更没避讳着人,宁希与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见。 闻初从这搅和的胃疼里艰难找到点要努力完成任务的责任心。 不过这责任心带了点暴躁,他看着宁希与这副一点点朝他试探,想看看他自己是不是还在别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心思着实让人烦。 他没忍住想把什么东西都说出来。 谈个恋爱磨磨唧唧的闹哪样?事可真多。 闻初说:「宁希与,江予舟喜欢谁你应该比我清楚。」 宁希与愣了一下。 「分手当天他去酒吧买醉,」闻初往后靠着沙发,懒洋洋地躺着,似乎对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在意,「要是不喜欢你他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受。」 宁希与低着头,手也搅和在了一起:「那只是以前,他现在喜欢的不是你吗。」 闻初嗤笑一声,他手肘放在沙发靠垫上方,歪着头看他:「那你看看我,觉得我们俩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宁希与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宁希与这一呆一愣的,心里直嘆气,怎么脑袋比他还不好使。 闻初伸手点了下自己眼尾那颗痣:「他从来没喜欢过我,包养我也只是因为这颗和你一样的痣,对我好也只是沾了你的光。」 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点白开水,暖了下胃,继续道:「江予舟的性格你应该也很清楚,死要面子活受罪,把喜欢藏得比谁都深。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心里面估计连你们俩结婚住哪都想好了。」 他看着宁希与:「你要是喜欢他,就去试一试,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他要是实在迈不出这一步,你往前走一下也是可以的。」 闻初说完心里想着,他这个母胎solo至今的人竟然还要教别人谈恋爱,以后回到主世界干脆去当个红娘得了。 宁希与一直没说话,似乎是在仔细思索着什么。 闻初本以为自己说的把人打动了,却忽然听到那人问:「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吗?怎么现在忽然改变态度了?」 闻初:「……」 这是在怀疑他又给人下了什么套。 他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以前干的那些缺德事。 其中最过分的一个就是江予舟因为某种原因要给宁希与送饭,但是他们两个处于分手期间也不说话。这个重任就交给了原主,原主趁机往饭里面放了一点宁希与过敏的海鲜。 等吃完发现不对劲了又茶言茶语道:「予舟他可能是太忙了,忘了你对海鲜过敏这件事。」 这句话一出来宁希与更气了,那些海鲜虽然不致死,但也足够让人难受一阵了。 两人自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后来他们关系一直半僵不僵的,也没时间解释清楚。 闻初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勉强撑出一个笑来:「以前我想着他可能会喜欢我,但现在看来他满心满眼都是你。我和他既然没可能,也不想做什么替身了,倒还不如帮你们一把。」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慢悠悠道:「而且你们之间有许多误会,为什么不去和他聊一聊呢?两句话就能解开的事死活不肯说,要是换作别人估计孩子都能有了,你们却几乎连手都没牵过,是非要等老了走不动路了才能在一起吗?」 宁希与忽然站起身,撂下一句:「我还有点事,就不在这吃午饭了。」然后转身急匆匆走了。 * 闻初不能吃太油、太辣的食物,端上来的饭可谓是清汤寡水。所以吃完那顿索淡无味的午饭,胃没有得到满足的他连午觉都睡不着,只好躺在客厅生无可恋地翻看着电视。 电视太过无聊,仿佛有催眠作用似的,他窝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迷迷煳煳中听到一声门响。 手上也传来点触感,他挣扎着睁开眼,却正好对上江予舟的目光。 江予舟正给他手上换一个新的创可贴,两人对视后他波澜不惊地移开视线,仿佛没事人一样。 「怎么睡在这里?」江予舟说,「也不怕着凉。」 也不知道是因为上午和宁希与说的那些话,还是因为管家灌输给他的洗脑话语,闻初忽然咂摸出些不对味来,他们这样相处是不是太过亲密了些? 而他脑海里原本无比坚信的「江予舟喜欢宁希与」这个想法竟然也产生了一丝丝的动摇。但也只动摇了一瞬。 闻初看着刚换好的创可贴,十分不解道:「它都已经癒合了,还有必要贴这个吗?」 江予舟似乎是觉得自己理亏,干脆不说话,站起身就要离开。 后来想了想又说:「一会你就撕掉吧。」 「……」 所以说贴这玩意的作用是什么? 第19页 闻初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按照平常这人不到九点十点是不会回家的。他不动声色地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予舟身体顿了一下:「没什么事。」他顺势转移了话题:「吃过晚饭了吗?」 闻初一想到中午吃的那点水和面,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苦大仇深道:「还没,不想吃。」 江予舟看他的表情,没忍住勾了勾嘴角。他找到被闻初扔到别处深藏不露的遥控器,关掉电视。 整个客厅骤然安静下来,空气似乎都静了一瞬,紧接着,另一串声音响了起来。 管家把江予舟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江予舟看了眼手机,神情复杂了一瞬。是宁希与的电话。 闻初一直在关注他的动作,却没料到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就懵了,看我干什么? 江予舟走到了闻初看不见的地方,这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乱七八糟的闹声,似乎是在酒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透着手机传了过来:「请问是江先生吗?」 江予舟「嗯」了一声。 「幸亏没打错,」那人松了口气说,「你的朋友在这里喝醉了,有点迷煳,一直喊你的名字,我就问了电话号码给你打了过来。」 「我把这里的地址发给你,能不能麻烦你过来接一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总还是要解决的。 江予舟靠在身后的柜子上,心情有些复杂。 宁希与白天有意和他接触,想和他说些什么,无一例外被他避开了。 这个举动是他自己也没料到的。宁希与没有回国的时候,他每天工作,偶尔会抽出时间去想远在异国他乡前男友,一年时间都没有把那人放下,甚至希望未来早点可以见面。 可是真的听到要和宁希与见面的时候,他心里第一冒出来的感觉倒不是什么兴奋激动,也不是痛苦绝望。而是觉得像心里挂了什么重担,放在心里凸了一块,怎么捋都捋不平,膈得难受。 这种感觉大概是像有人给他布置了一个很复杂的作业,他不想去做,可是又想早点解决。 江予舟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感情会给他一种这样的压迫感,他在宁希与回国的那天坐在车上思考,却没得到答案,只知道某人不小心靠在了他肩膀的那一瞬,他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而某些难以言说的他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这么喜欢那个所谓的前男友了。 但意识到这个事情并逐渐接受的过程又让他格外痛苦,倒不是留恋,而是内心的感情与过往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偏差,让他一时间难以承受。 就连这个偏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也不知道,好似就在他没注意的某一瞬间。 「餵?能听得到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更急了。 江予舟「嗯」了一声:「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总还是要解决的。 那边的闻初借汤圆的能力悄悄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捏着那片创可贴,撕了下来。 等过了今晚,江予舟和宁希与就能解开心结在一起,说不定还可以趁着醉酒做些什么。他只要坐等着能量石出现就可以了。 江予舟走了过来,对闻初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晚饭不用等我。」 闻初指着衣架的某一处:「宁希与白天把你的外套送过来了,就在那。」 江予舟要出门的动作停了一瞬,他问道:「什么时候?」 「我回来没多久。」闻初说。 江予舟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那个……我,那个外套是我当时……」 「我知道啊,你借给他穿的,」闻初沖他举了个大拇指,「干的不错。」 这人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江予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酸胀胀的。 闻初说了那句话后,江予舟一直在看着他,眼睛都不带眨的。他纳闷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予舟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喃喃道:「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闻初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还没来得及再问一遍,江予舟就开门走了出去。 营养师给他搭配的晚饭依旧过于寡淡,闻初随便吃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了。江予舟还没回来,那颗想要随意放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脑门一拍就当即决定要出门吃大餐。人要活在当下,学会享乐。 只是等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却在他们家墙角看到了一个人。 林城朝蹲在地上,正一脸便秘又十分惆怅地望着远方。 闻初没想到林城朝会出现在他们家门口,更没想到这人会以这种姿势和他见面。不大符合他大少爷的作风。 林城朝听到门响后转过头,他似乎是被吓到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看着闻初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怎么在这?」 闻初反问他:「这是我住的地方,不在这在哪?」 「不是,」林城朝站起身,挠了挠头髮,「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在医院吗?我听说你是晚上出院。」 「早上就回来了,」闻初说,「你要找江予舟吗?他刚刚出去了。」 第20页 「不找他,我在等你。」林城朝说。 「怎么?想要慰问患者?」 林城朝抿着唇,忽然道:「对不起。」 闻初被他吓了一大跳,他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你道什么歉?」闻初说,「我晕倒是因为没吃饭加上胃不好,和飙车没关系。」 林城朝这孩子一直都比较实诚,他立刻将信将疑道:「真的?」 闻初嘆口气,说:「假的,走,你请我吃顿饭。」 虽然这两者没什么逻辑关系,但林城朝还是拿出了手机:「那我给你定一家……」 闻初立刻盖住他的手机:「吃顿饭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又不去什么高档餐厅。」 尽管林城朝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设想了无数遍「不是高档餐厅」的餐厅的场景,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想像力,因为眼前这地方根本算不上餐厅。 林少爷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他看着面前掉了颜色的挂牌、随意摆放的小桌,他站在不怎么整洁又熙熙攘攘的街道,还被身边厚厚的油烟燻着。 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凌乱。 第11章 闻初想了想说:「宴会有吃的。」 直到林城朝和闻初一起坐在矮矮的小马扎上,看着面前铺满了桌子的烧烤时,他还是有些恍惚。 闻初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幸灾乐祸道:「忘了你是个少爷了,吃这些不会拉肚子吧。」 「不至于,一顿饭而已。」林城朝说着看向闻初,皱眉道:「倒是你的胃,可以接受吗?」 闻初沉默了一下,坦诚道:「不能。」 林城朝:「……」 他站起身拉着闻初就要走人,闻初一把把人按了下来,十分认真地说:「人要活在当下,学会及时享乐。」 林城朝才不听他那一套鬼理论:「吃什么吃?你还想再进一次医院啊?」 闻初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毕竟昨天他们还处于恨不得把对方弄死的状态,今天竟然就能比较和和睦睦地坐在这一起撸串,那人还担心他的身体健康问题。 果然他们俩都是大度又没心没肺的人。 「我喝了一天的粥,吃的饭也没有一点味道,」闻初可怜巴巴道,「再不吃点好的我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他拿起一串撒满孜然的烤肉串往林城朝那边递了递,十分真诚地问:「你闻闻,不香吗?」 林城朝不动了。 他没动倒不是因为这串有多香,平常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他还没沦落到因为一个烤肉串就走不动道的地步。 就是闻初前面的那句话,听起来怪可怜的。 林城朝说:「那你吃少点。」 闻初拿着串串就往嘴里送,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看闻初吃得这么香,林城朝胃口还真提起来不少,他试着尝了一口。 然后很快就发现这玩意一旦吃了似乎就停不下来,特别是看着闻初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这顿饭就格外上头。以往家里吃饭的规矩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两人一起不怎么顾及形象地吃了起来。 估计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大喇喇坐在路边摊的小马扎上撸串的人会是一位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 两人很快把满桌子的烤串解决了,闻初托腮看着林城朝,巴巴道:「没吃饱。」 林城朝看着他,点点头。 他也没吃饱。 于是俩人又去其他小摊上点了两碗拉面。然后以风捲残云的速度干完了饭,连碗里的汤都没放过。 闻初坐在马扎上,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他笑吟吟地看着林城朝:「好吃吗?」 林城朝看着他笑,矜持道:「还行吧。」 那笑有些晃眼,林城朝视线往周围转了转,他没话找话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的?」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闻初说,「我以前经常来这吃。」 原主在被江予舟包养之前都是一个人住,这条街离他住的地方不是很远,有时候懒得做饭就来这里凑合一顿。闻初就是顺着原主的记忆找到这里的。 林城朝沉默了两秒,才说:「还是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大好。」 闻初看他那副一脸严肃的大人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和江予舟一样操心这操心那的。」 林城朝被噎了一下,他平常也是个不务正业吊儿郎当整天被长辈唠叨的主,没想到还有反过来去嘱咐别人的一天。 奇妙至极。 林城朝问他:「江予舟知道你来吃这些吗?」 闻初摇头:「不知道啊,我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熘出来的。」他惆怅地说,「他要是在的话我就只能啃白面馒头了。」 「他对你还挺好的。」林城朝忽然说。 闻初愣了一下,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让我啃白面馒头,这算好吗?」 「关心你的身体健康,」林城朝拿起旁边的冰镇可乐,咕咚咚灌了一口才继续道,「怎么不算好?」 闻初不知道该怎么回,对于和江予舟有关的事,他有时候总是会觉得不可理解外加些许无措。 想不通他就不去想了,闻初懒得动脑子去思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特别是在他刚吃饱饭的时候。 「你不想知道他去哪了吗?」闻初问。 第21页 林城朝放下饮料的动作一顿,似乎猜到了什么。 「可以告诉我吗?」林城朝问。 闻初说:「可以,」他指着林城朝刚喝过的饮料,「你给我买个一模一样的,我就告诉你。」 林城朝看了他一眼,把放在闻初旁边没开口,也没冰镇过的矿泉水放在了闻初面前,顺便还帮他拧开了盖,「善解人意」道:「喝这个。」 闻初撇嘴:「这个没味。」 林城朝当做没听见,问:「江予舟是去找宁希与了吗?」 闻初抬头喝水的间隙瞥过林城朝,发现这人说出这句话时比他想像的还要平静。 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滴,说:「宁希与喝醉了,让江予舟去接他。如果没意外的话,他们今天就能破开隔阂重新在一起。」 林城朝垂眸看着瓶子里闪着细微光的饮料,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闻初说:「你过于平静了,要是实在伤心可以表现出来一点。」 林城朝苦笑了一下:「我表现出来你会安慰我吗?」 闻初果断摇头:「不会,但是你要是哭出来,我保证不会录像留下你的黑歷史。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了,谁让你非要当舔狗来着。」 「舔狗?」林城朝快被他气笑了,原本萦绕在心头似有若无的悲伤被这人一句话给杀了个干净。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之前做的那些事,忽然发现好像还真的挺…… 他崩着脸,仰头把自己的饮料喝光。瓶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林城朝问:「如果我说我不伤心呢?」 闻初睁大眼睛,然后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拿起矿泉水瓶朝他做了个碰杯的姿势:「那就恭喜你从犬科动物进化为智人种了。」 林城朝真的被气笑了。 闻初似乎是有些困了,他揉揉眼睛,声音也懒了下来,带着点漫不经心:「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你也不能放下尊严去追他。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永远不可能完全属于你。你总不能为了外界不属于你的东西而丢掉了自己内心最重要的东西。」 林城朝没说话。 过了会没忍住伸手撸了一下他的头髮:「困了就别说这些叽叽歪歪的,赶紧回家睡觉去,我送你。」 闻初坐在林城朝那辆红色骚包跑车的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林城朝一改他那平常开着车就能飞起来的水准,一路平稳地驶进了江予舟住的小区,在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闻初一直没睡着,感觉到车停下来后睁开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窗外,是江予舟家门口没错。 他打开安全带,半死不活地说了一句:「谢了啊。」 刚下了车准备关上门,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爷爷七十岁大寿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林城朝说,「怎么问这个?」 说是生日宴会,但到了林家那个地步,这些宴会往往都不止一个功能,更确定的来说,生日宴会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这种性质的宴会往往是各界名流交流、找合作伙伴或者巴结大佬的地方。 但是对于林城朝他爷爷来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借着宴会给独苗苗孙子找一个对象,好给家里续上烟火。 林城朝也明白他爷爷的心思,却非要与他老人家作对。 在原来的剧情中,林城朝是直接在宴会中当着一众人的面向宁希与告白,不仅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不想再被逼着去和别的女生联姻。 他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他喜欢宁希与,是个同性恋。整这样一出,以后各家只要还要点面子,就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但这做法还是稍微有些偏激,把林老气得不轻,差点当场就昏过去。 而在众人惊讶乱神的时候,周围忽然陷入一片黑暗,接着宁希与和林城朝头顶的吊灯就落了下来。 那些人的目标本来是林城朝,但是在他身边的宁希与也遭受波及。 林城朝的表白没能让他和宁希与在一起,反而成就了江予舟。 江予舟在周围陷入黑暗后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去找宁希与,然后保护着他,自己却被吊灯碎片砸中了后背。 两人也因此破开隔阂,确定关系重新在一起。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被闻初改变了。 林城朝因为和他的赌约不能再去向宁希与告白,江予舟和宁希与也在他的帮助下在一起了。 那么事故发生的时机说不定会发生改变,而且发生时宁希与和林城朝也不一定站一块,既然事情发展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其余的一切都会有可能发生。 闻初担心的是万一江予舟和宁希与其中一人因此意外身亡,那他还去哪找能量石。 「还有请柬吗?」闻初说,「我也想去。」 林城朝挑眉看他:「你去那干嘛?」 闻初想了想说:「宴会有吃的。」 「……」 「生日宴设了两种请柬,有第一种请柬的人可以随意出入宴会的各个地方,不过只有和爷爷最亲近的和权势比较大的少部分人有。」林城朝说,「那些请柬里面的字是我爷爷亲自提笔写的,他邀请了几个人就写了几份,我没有那种。」 「第二种的请柬就是批量制作的了,但是只能在外围逛,有些地方进不了。不过现在还有剩余,」林城朝看着他问,「你要吗?」 第22页 有些地方去不了,限制太大了。 闻初摇头。 林城朝嘆口气:「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闻初解锁密码后递给他,林城朝低头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你到时候直接去,快到地方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宴会里面想去哪就没人拦着你了。」 闻初心存感激呈着双手地想把自己的手机接回来,林城朝却忽然手指一提,没把手机放在他手上:「你刚刚说江予舟和宁希与在一起了,那你……确定还要住他家里吗?」 「宁希与喝醉了,」闻初说,「据我猜测江予舟今晚可能不会回家。等明天他回来把我赶出去,我就可以离开了。」 江予舟不大可能扔下喝醉了的宁希与回来,也不大可能带着喝醉的宁希与一起回来,毕竟他还在家里,这样碰面未免有些尴尬。 而他今天有些困,也懒得去找酒店住了,干脆继续在这里凑合一晚。 话音刚落,一道不属于他们俩的清冷声线就传了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 闻初愣了一下,把这道声线和某人对上号后,他心里咯噔一下,僵着脖子扭头。 江予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身体倚着林城朝的车,偏头看他:「我今晚在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粗长的一天呢。 第12章 闻初瞪了他一眼,起身往浴室走。 闻初觉得冥冥之中他自己大概是和江予舟有什么见鬼的缘分。 要不然为什么每次他说完某些不大好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事,都能被这人给撞见。 而且这人走路竟也不带声的。 闻初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又听进去了多少。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江予舟眯着眼睛看他:「不在这那我该在哪?和宁希与在一起?」 没等他说话,江予舟伸手把闻初拉到自己身边,侧过身弯腰,在林城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轻轻一提便把闻初的手机拿在了手里。 林城朝:「喂,你……」 江予舟说:「谢谢你送他回来,真是麻烦了。」然后撤身关上了门,敲了敲车门,朝他摆摆手。 意思就是:麻熘滚。 林城朝被他一系列动作搞得没了脾气,也没料到这人这么急着赶他走。他想透过后视镜看一眼闻初,却被江予舟挡得严严实实。 抬头看着江予舟面沉似水的脸,心里颤了一下,他想了想,犹豫了一会,眼看着周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离开了。 闻初看着林城朝开着车扬长而去,心想着,好了,人走了,剩下是不是该找他算帐了。 如果江予舟要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呢? 闻初正愁着,江予舟却勐然凑了过来,微微弯腰在他脖颈间轻轻闻了一下。 鼻息间透出的热气打在白嫩的皮肤上,那地方过于敏感,闻初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他睁大眼睛迅速后退,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震惊道:「你、你干嘛?」 说完这句话闻初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副模样怎么像个坚守贞洁的良家妇女? 江予舟站直身体:「去吃什么了?」 闻初松了口气,小声嘀咕:「问就直接问呗。」 怎么还来闻一下呢? 江予舟静静地看着他,耐心等一个回答。 闻初双手插兜,垫了下脚尖,理不直气也壮地说:「烧烤。」 美味又迷人的烧烤,他好像还没吃饱。 按照江予舟的性子,他本以为又会招来一顿冷嘲热讽,却没想到这人忽然变了个样。 江予舟无声嘆口气,问道:「胃疼吗?」 闻初愣了一下,摇头。这人今天似乎对他格外宽容。 他忽然想起了林城朝刚刚说的话:关心你的身体健康,怎么不算好?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绕啊绕,却怎么也绕不下去了。 「先回家吧,」江予舟说,「我让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闻初没什么好说的,跟着人回了家。然后又乖乖让医生检查,听到没什么事后,他往一直杵在旁边看着的江予舟那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从两人刚刚见面以后江予舟身边一直立着的刺似乎放了下来。 他在江予舟的注视下吃了药,还没来得及回味嘴里的苦涩,嘴里就被塞了一颗小糖果。 闻初坐在床上抬眸看他,手里的杯子还有着余热,他不怕死地问道:「宁希与……他现在在哪诶?」 江予舟扔掉糖果包装纸,往后退了一步,靠着身后的桌子,双手撑在桌面上:「在他自己家里。」 闻初「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江予舟一直在看他,周围也很静,闻初总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透过他这满是谎言的壳,看到那表里不一的灵魂。 「你怎么知道我去找宁希与了?」江予舟问。 闻初斟酌着说:「就……他今天来找我了,就说想和你复合,然后我猜的。」 宁希与的进展不大顺利,他就来推一把。 他看着江予舟,满脸希冀地问:「所以……复合了吗?」 江予舟瞬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语气不徐不疾:「他没和我说这件事。」 闻初的表情有些痛苦,这宁希与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他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那他既然喝醉了,你就没有做点什么吗?」 第23页 「有啊。」江予舟说。 闻初心里扑腾一下燃起点火苗。 「我把他送回家,」江予舟说,「然后给他弄了一碗醒酒汤。」 火苗更旺了。 江予舟又继续说:「这样就不会影响他明天的工作了。哦,我还给他定了早上七点半的闹钟,防止他上班迟到。」 火苗扑腾一下熄灭了。 闻初沉默片刻,点评道:「很贴心。」 江予舟笑笑说:「去洗澡吧,你身上一股烧烤味。」 闻初瞪了他一眼,起身往浴室走。 江予舟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瞬间收敛,望过去的眼神无奈又悲伤。 他刚刚说的话真假参半,宁希与喝了点酒,但其实没怎么醉,只是想用这个藉口把他套过去。 至于复合的事……宁希与表明了态度,却被他拒绝了,说得很清楚又不留什么迴旋的余地。 他知道宁希与还清醒着,经此一役,两人就断了那层曾经存在过的恋人关系。 说出来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束缚在身上的某种枷锁慢慢被打开,让他无端放松了很多,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些。 可这愉悦的心情却在家门口见到闻初和林城朝在一起时瞬间消失殆尽。 他不敢告诉闻初真相,怕他们两人之间某种和宁希与有关的、原本就不牢靠的联繫会就此消失。 江予舟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转身离开房间。 * 叮—— 闻初睡得正香,一个响彻天际的闹铃把他的好梦搅得乱七八糟。 「啧。」 闻初烦躁地把身边的枕头扔了过去,他记得自己没定什么铃啊。 这大早上的! 抛出去的枕头被另一个人稳稳噹噹地接住:「脾气真大。」 枕头被那人放在了床边,闻初看到了某张十分欠揍的脸。 闻初坐起身,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髮,坐在床上托腮看着江予舟,眼神幽怨又愤恨,颇有江予舟不解释清楚他就提着刀过去把人砍了的架势。 江予舟走到窗户旁边,一把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争先恐后地照了进来。 闻初被刺得眯了眯眼睛。 江予舟逆着光站在床边,他拿起旁边的闹钟摆在闻初面前,终于解释道:「八点半,下去吃早饭。」 闻初:「……」 这让他有了一种小时候被大人监督准点吃饭的感觉。 等他洗漱好走到楼下,发现江予舟坐在餐桌旁处理着文件。 「这都快九点了,你怎么……还没走?」 江予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解释:「药在桌子上,喝了再吃早饭。」 闻初一边喝药一边想,这人没去公司不会是为了监督他按时吃药吃早饭吧? 桌子上的饭菜没有昨天那么寡淡,加了几种好吃的菜。闻初心满意足的吃完,看了眼坐在旁边岿然不动的江总,然后离开餐桌,咸鱼一样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果然,不超过一分钟,江予舟便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起身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闻初心情有些复杂,还有一点点的感动,但是还没来得及感动彻底。 江予舟走到他身边,忽然开口道:「我要去公司了。」 闻初抬眸看他:「?然后呢?」 是需要他把人送到家门口,浓情蜜语地来一句「早点回来」,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吗? 江予舟说:「午饭想吃家里做的、热的、新鲜的、淡口味的。」 闻初二丈摸不着头脑。 江予舟别开头,轻咳了一声,语气矜贵得像个开着屏、昂首挺胸跨步走的孔雀:「管家没时间。」 家里做的还得是新鲜的热的,所以要等到中午厨师刚做好就给人送过去。管家又没时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件事自然而然地要落在某人头上。 闻初懂了,这是让他去充当免费劳动力给人送饭。 就是这个套路……怎么有点熟悉呢? 闻初想,废物再利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闻初睡得很安稳。 是不是废物利用闻初不知道,但是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躺在床上的人,此时木着脸抱着饭盒坐在了宽敞的车里。 果然,闻初想,每次他要感动的时候,江予舟这人都能给他来个沉痛一击。 汽车很快到了地方。 闻初本想着把饭往公司前台小姐姐那一放,招唿一声,潇洒转身离开,然后回去吃他的大餐。 但没想到,两只脚刚碰了地,还留着他余温的汽车就风驰电掣般离开,朝着大马路驶去,渐渐混入车流中。 闻初:「……」 江予舟家里的司机和江予舟一样怪,不按常理出牌。 算了,大不了一会坐出租回去。 他提熘着手里的餐盒走进公司大门,还没走到前台见到可爱的小姐姐,就被人截了胡。 谢英卓一直在大厅里等着,看到闻初后,立刻上前把他手里的东西提了过来。 谢英卓是江予舟身边的助理,能力出众,把江予舟的时间和身边事务整得有条有理。而且很会察言观色,江予舟说个一,他能顺着意思推导出二三四五六七。 这人长得温文尔雅,带着一双银色眼镜,说话也不徐不疾的。闻初觉得,他比林城朝那个跑到路边小摊里吃烤串的人更有公子范。 第24页 虽然林城朝去路边摊也是他带的。 闻初把东西交了出去,「我先走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谢英卓道:「来都来了,一起上去坐坐吧。」 那几个字瞬间被堵在了嘴边,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再联繫刚刚一熘烟没了的汽车,闻初不难猜想到:江予舟是想让他上去看着别人吃饭,然后把他馋死饿死。 谢英卓似乎能猜到他想的什么,笑道:「这分量挺重,应该是两人份的。上去一块吃吧,也让家里的厨师少做一遍。」 他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闻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跟着他往江予舟的办公室走。 他上次来的时候只到了楼梯口,这次还是闻初第一次去江予舟的办公室,原主的记忆里同样未曾去过。 办公室的风格和家里一样,闻初往周围看着,只能联想到「古板严肃」这几个字。 江予舟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东西,听到门响后头也不抬,只是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谢英卓把餐盒放在另一边的桌子上,把里面的菜一一摆出来。 闻初似乎一秒钟都停不下来,像一个多动症儿童,等江予舟过来的间隙,他就坐在旁边旋转椅上,踮着脚尖转来转去。 成功把自己转成一个头晕眼花的陀螺。 转椅忽然卡了一下,闻初疑惑地抬头。 江予舟一只手按住椅背,把椅子转了一个角度让闻初正对着餐桌,又把他往前推了点。 修长的手离开椅背,轻轻撸了一下闻初的后脑勺:「好好吃饭。」 闻初:「……」 这种老妈子对待不省心的儿子的相处模式,让闻初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觉得不大好意思,一张脸红了个通透。 闻初吃得很快,饱了之后就靠在椅背上,滴熘熘的摸着肚皮又想转圈,忽然想到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脚尖点在地上就不动了。 闻初想着既然都在这吃完饭了,干脆等江予舟吃完把餐盒带回去。 只是…… 他抬眸看了眼坐在他对面吃饭的江予舟,那人慢条斯理的,硬是把一顿家常便饭吃出了艺术感。 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闻初想,这人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呢? 主要是他吃饱饭就开始犯困困了,想早点回去睡觉。 但人家是金主,闻初自觉总不能指着金主的鼻子催道:「吃快点!」 闻初起身,大喇喇地躺在了靠墙的小沙发上:「吃完了告诉我一声,我把餐盒带回去。」 没听到回话,闻初也没在意,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江予舟刚吃完饭,往闻初那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睡着了。 闭着眼睛嘴巴微张,一唿一吸的。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胸前,手机屏幕还透着光,另一只手勾着沙发靠背,正慢慢地往下滑。 他走过去正好接住要掉下来的手,安安稳稳地放好。又轻轻抽出贴在胸前的手机,关掉界面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闻初睡着的时候平常那些怼天怼地的刺头似乎都收敛了起来,一张脸显得格外乖巧。 江予舟看着他,嘴角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怕收拾的声音会把这人吵醒,江予舟就没让人收拾桌子,只打开了几个窗户透气。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了人身上。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淡了些,透过落地窗的光也不怎么刺眼。 闻初睡得很安稳。 等他迷迷煳煳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外套。 他一只手捏着衣角拎起来,观察了一阵,用他那刚睡醒不大清醒的脑子想了想——好像江予舟刚刚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江予舟走进来,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醒了?」 闻初拎着外套扭头,问道:「这个……是你的吗?」 江予舟朝他走过来,拿过自己的外套「嗯」了一声。 「哦,」闻初抬起头一脸迷煳地看着他,「谢谢啊。」 「不好意思,」闻初挠了下头,「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江予舟今天格外好说话。 闻初准备拿上手机离开,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摸到手机,又转身把沙发翻了一遍,眼睛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依旧没找到。 他在那边翻来覆去,江予舟就站在旁边,衣服被他随意搭在了某处,就抱着手臂一眨不眨地看他,眼看着这人就要发飙把沙发给掀了,他这才轻轻往茶几上点了一下:「回头看。」 闻初瞪着眼睛回头看他,不耐烦道:「看什么?」 然后顺着江予舟的手看去,看到了静静躺在茶几上的手机。 「……」 他眼睛跟瞎了一样。 闻初看着江予舟:「你看见了不告诉我?」 江予舟挑眉:「刚看到。」 呸!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一觉睡到了三点多,果然脑袋都不清醒是有原因的。 闻初说:「那我先回……」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江予舟朝着办公桌走去,说:「进来。」 来人是一个员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最先看到了门对面坐着的闻初,愣了一下后走到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这是上个季度我们部门的总结报告。」 江予舟低头翻看着,那个员工没忍住往闻初那边瞅了一眼。 第25页 闻初脸上由于刚睡醒迷迷濛蒙的。员工一边猜着这是谁,一边又不住地往他那边看,心里想着,这人真好看。 闻初觉察到视线后眯着眼睛朝他嘻嘻笑,还臭屁地挥挥手。 「啪」的一声。 员工身体应声抖了一下,他扭过头看着面前的顶头上司。 报告被江予舟摔在了桌子上,那人声音没什么温度:「回去重做。」 员工看着被重新打回来的报告,本想努力挽救一下,抬头看见江予舟的眼神瞬间就怂了,二话不说又一脸悲怆地抱着文件跑了。 闻初走过去把被江予舟随手放在一边的外套搭在他的椅背上:「你怎么这么凶,都把人家给吓走了。」 他摆好衣服,还伸手拍了拍:「好了,我先回……」 敲门声再次响起。 闻初:「……」 还不让走了是吗? 江予舟脸上没了刚刚的冷,忍着笑意说:「进来。」 门开的那一瞬,闻初愣了一下,他放在江予舟椅背上的手瞬间收了回来。 这一系列动作竟然让他有了偷情的错觉? 宁希与看着里面的这一幕,走进来的动作僵了僵,他退到门边,撑起一个笑说:「简笙也在啊,那我一会再过来吧。」 「唉别别别,」闻初急忙道,「我这就走,这就走,你们好好聊哈。」 他抬脚就准备走,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了,闻初疑惑地回头。 江予舟一只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去哪?」 ?他有些搞不懂江予舟的套路了,闻初歪着头不解道:「我回家啊。」 江予舟点头,语气极其温柔:「等我下班一起回家。」 「……」 这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热恋期的小情人,闻初一瞬间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他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还下班一起回家,回你丫的家! 闻初睁大眼睛往宁希与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宁希与站在那一动不动,等闻初看过去的时候,他转身关了门离开。 闻初沉默了一会,转过身一脸认真地问:「江先生,这是欲擒故纵的戏码吗?」 江予舟松开他的手,不咸不淡道:「不是。」他站起身,穿上外套,看着闻初,眼里带着些宠溺:「今天我提前下班,带你买一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哇,有点晚了 第14章 心疼个der! 「要买什么?」闻初问。 「过两天你不是要去宴会吗?」江予舟说,「定制私服时间不怎么够用,先买几套凑合着穿。」 看来上次他和林城朝说的话,江予舟还是听见了。 不过他本以为的「几套」是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的,他以为的「凑合穿」是随便找几家商店找几件能穿的衣服。 却没想到江予舟直接包了整个商场,带着他尽往高档品牌走。 闻初第一次体验这种待遇,刚见到这阵仗时还被吓了一跳。 偌大的商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身后跟着几位保镖拿衣服,每进一个店铺,排着整整齐齐的人朝他俩致以美好的微笑。 闻初随即又有点怂,他转身就想跑。 对于这种阵仗闻初倒不是反感,而是觉得……不合适或配不上。 江予舟为宁希与做这种事他举双手双脚贊成,可轮到他自己,他就有些懵了,两人没什么关系,名不正言不顺的,这种事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未免有些怪。 不过没跑成,江予舟拉着他的手,问:「跑什么?」 「我觉得咱们出去,」闻初坚定地说,「随便在大街上买一套就可以。」 江予舟挑眉看他:「为什么?担心我给你花得钱太多了吗?」 还没等闻初张嘴,江予舟便带着他进入了一家商店,漫不经心地说:「你是我包养的人,怎么给你花钱是我的自由。」 闻初没说话,他随手扒拉出一件衣服,淡定地看了一眼价格,然后不动声色把衣服放回了原位置。 他沉默了一会问:「有必要买这么贵的衣服吗?」 「有必要,你要跟我一起去,」江予舟说,「总不能丢了我的面子。」 也是,面子多重要啊。 闻初过了会忽然反应过来了重点。 「跟你?」闻初震惊了,「我跟你一起去?」 那宁希与呢?这么大一个官配呢? 「不跟着我你跟谁?」江予舟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林城朝吗?」 眼看着这人越想越歪,闻初嘆口气,也没办法解释。 江予舟拿出一件衣服往闻初身上一比划,放在了身后的售货员手里。 没过多久,身边那个瘦小的售货员就抱着与他身形格格不入规模的服装,只露出个笑出强大的脸。 绕是闻初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还是觉得有些肉疼。他伸手指着面前那厚厚的一堆,问道:「这些……都是我要试穿的吗?」 「不是,」江予舟说着又把一套衣服叠了上去,语气随意:「这家衣服挺好看的,不用试都买了吧。」 「是不是有点多了?」闻初说,「买一件就够了吧。」 江予舟动作一顿,看向他:「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为我心疼钱了?」 闻初:? 心疼个der! 第26页 闻初似笑非笑道:「您随便买!我不心疼。」 江予舟点点头,把一件衣服比划到闻初身上:「不过试试也可以,顺便在这里搭配一下。」 闻初拿着衣服去试,江予舟在其他专区给他挑选了领结和袖扣。 等人出来的时候,江予舟看着被正经西装包裹着的人,那人慢慢朝他走过来。尽管他极力忍耐,心里终究还是没忍住扑腾起来。 深色西装让他添上些成熟和稳重,衣服尺寸完美地契合了他的身材。 身高腿长,肩宽窄腰,艷丽的脸上带着些不耐烦的神情,笔挺地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就算是天塌了,他也能不怎么在乎地顶回去的感觉。 强大成熟,还带着些独特的傲气。 周围的店员看到这一幕,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嘆声。 一股无名火沖了上来,江予舟看着面前似乎是闪着光的人,只想把他深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又莫名其妙,却如同野火般燎原疯长。 闻初平常穿宽松的衣服穿习惯了,此时穿上几近贴着身体的西装,还是有点不适应。 他抬眸看到江予舟似乎有些呆滞的表情,拽了拽自己的衣领:「是不好看吗?不好看我就换回去了。」 江予舟回过神:「不用换,很……合适。」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把「好看」那样的字眼说出来。 他走到闻初面前,从售货员手里拿起刚刚挑选的领结,动作轻柔地帮他系了起来。两人身高差不多,江予舟动作十分方便。 闻初「啧」了一声:「为什么还有领带啊,会不会勒得慌?」 话音刚落,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件事。 闻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就把任务对象给勒了个半死,现在想想,倒还挺……奇葩的。 江予舟手上的动作不停,笑了一声:「放心,不会让你经歷我那种痛苦的。」 闻初:「……」 他站着没动,江予舟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他的肩膀,透过布料传来点似有若无的热,闻初总觉得有点痒。 江予舟的动作很认真,一板一眼的,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他打好了领结,轻轻拽了拽:「好了。」 闻初确实没觉得难受,江予舟打的领结不松不紧,样式工整完美。 他就要去照镜子,江予舟拦着人,又慢悠悠地给他戴上袖扣。 闻初低头看了眼袖扣上别着的蓝宝石,又看了眼十分认真的江予舟,心里忽然冒出些怀疑。 这人是不是有些怪?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低下声音,装作不怎么在乎地问:「这个多少钱诶?」 「我也没细看,唔……」江予舟自己评估了一下,「这个大概三十万上下吧。」 江予舟说:「可以多买几对,打个九八折,划算。」 「……」 闻初实在没理解为了百分之二的优惠再买一对划算在哪。 等到最后,身后的保镖抱着大堆小堆的东西出了商场。 闻初心想,不知道把他自己卖了能不能回点本。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几个小时,此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去,星星点点缀在黑色的夜空中。 江予舟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句话一说出来,闻初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他自己确实有些饿。 只是当看到面前无辣又少油少盐的饭菜时,他忽然又觉得没有那么饿了。 闻初拿起筷子,试图夹菜,未遂。 他嘆口气:「江予舟,你自己都吃了几顿这样没什么味的食物了,不觉得腻吗?咱们换点好吃的吧。」 他说完自己忽然意识到,今天一天他好像都是和江予舟一块吃的饭,而且这人和他吃的都一样。 按照原主的记忆,江予舟明明也更喜欢重口味的菜。 如果把两人的情况反过来,闻初一定会当着他的面吃香的喝辣的,刺激他折磨他,让他嫉妒让他馋! 江予舟淡淡道:「还好。」 「明天还要让我去送饭吗?」闻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 江予舟动作一顿,他点头,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解释道:「管家最近都很忙。」 「忙什么?」闻初又问。 「我爸妈那里人手不够,让管家回去帮忙,」江予舟说,「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 「那……」闻初看着他问,「让其他人送呢?」 江予舟没说话,过了会他又抬头喝水,眼睛不知道飘向了哪:「你比较闲。」 其实他说得没错,整个家里最闲的估计就是闻初了,每天除了吃饭送饭睡觉,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闻初觉得送饭没什么,既然被包养,那这件事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只是内心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这人让他送饭会不会是因为他的胃病监督他好好吃饭,顺便不让他和林城朝那号人鬼混。 而且他觉得……江予舟好像也没这么喜欢宁希与。 闻初垂眸,在脑海里对汤圆说:「能帮我查一下他的灵魂属性吗?」 这人简直不正常。 「主人,我没有能量,能力和你一样被限制了很多。」 「能量……」闻初想了想问,「能量石里的能量可以用吗?」 第27页 「主世界规定,在小世界中寻找到能量石,将会奖励给任务者能量石全部能量的百分之五。」汤圆算了算,「用来检查普通人的灵魂属性还是绰绰有余的。」 闻初点头,那还是等以后找到能量石再说吧。 第15章 你是来祝寿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这两天闻初在江予舟准时准点的督促下过起了早睡早起按时吃饭的健□□活。 胃也不疼了,人也精神了,各项都挺好,就是江予舟和宁希与之间依旧没什么进展。 要是两人相隔十万八千里,关系没什么进展闻初还能理解,但现在他们就在一个楼层,办公室也差不远,走两步就能见面,每天工作开会打照面的时间也不少,却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在原来的发展中,两人在这个时候虽然没有确定最后的关系,但是已经到了见个面眼神就能放电的程度了。 可现在别说放电了,两人的眼神就没对上过。 两种情况差距挺大,以至于闻初一度怀疑江予舟是不是爱上了英俊潇洒的自己。 但是最后想了想也不可能,他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每天宠着哄着,要天上的月亮都给摘下来,一句重话也不捨得说,哪有江予舟这样毒舌的。 想来想去,闻初还是觉得两人见面太少,契机不够,情感没发酵好罢了。 估计问题不大。 时间很快到了宴会那天,闻初坐在江予舟车里,和他一起去。闻初自己虽然没有邀请函,但是蹭着江予舟的那张金色邀请函,保安看了一眼,就毕恭毕敬地让他们俩进去了。 宴会定在了一家五星级的酒店里,面前是富丽堂皇的大厅,耀眼的灯光。 闻初往上看了眼,不禁皱了下眉,头顶的吊灯不少,面积也不小,掉下来很大概率能砸到人。 大厅里的人挺多,但是周围不怎么吵,他们聊天的声音都不算大。 江予舟一进来,就有几个人上前围着他,「江总江总」的叫。他也见惯了这种场面,礼貌地点头问好。 闻初站在江予舟身边,和他一起被人包着,出也出不去,挤也挤不开,还要继续往江予舟身边靠。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地笑。 江予舟看了他一眼,忽然拉着他的手:「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事。」 然后带着他越过人群走了出去。 等远离那个包围圈,闻初松了口气:「怎么整得跟个明星见面会似的。」 江予舟说:「不喜欢的话我带你去二楼。」 二楼有一个比较小的大厅,只有拿了第一种邀请函的人才能去。还有几个独立的房间,累了还可以去休息。 不过闻初现在没打算去那,事故的发生是在大厅里断电之后,但一个好好的五星级酒店在举办宴会时忽然断了电,断了之后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故。正常人都知道这背后是有预谋的。 如果不造成什么伤亡,要不把人都赶到别处去,不过这个不大现实。要么就阻止断电的发生,所以他现在需要想办法一个人去找电闸。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简笙,你已经进来了?」 他扭头看去,林城朝手里端着一杯酒朝他走来。 「江予舟把我带进来的,」闻初抱歉地说,「刚刚忘了先告诉你一声了。」 「没事。」 林城朝在离他两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将闻初上下打量了一番,朝他竖个大拇指,笑着说:「第一次见你穿西装,很好看。」 闻初谦虚地笑,还没说什么,手上就忽然传来一道力度。 江予舟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挡着人:「看什么?」 闻初:? 林城朝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是他爷爷生日,由于主场的缘故,忽然不怎么怕江予舟了。 他抿了一口酒,挑衅地说:「他是我朋友,一起吃过饭一起飙过车,看一下夸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江予舟不咸不淡地说,「飙车后他就住进了医院,胃还没好就和他一起吃烧烤。」他冷呵一声:「你这朋友当得真好啊。」 林城朝明显被堵了一下,有些愧疚地看了眼闻初,忽然又来了火气,气势汹汹道:「飙车前我又不知道他胃不好,也不知道他没吃饭,他在你家里这么久,你不也没照顾好他?连顿饭都不给吃?就这么让他得了胃病?你这金主当得也不错。」 江予舟没说话。 林城朝笑了下:「既然江总这么不在乎他,还留着人怀什么旧呢?真人就在身边一只手就能够着,这么做也不怕膈应人?」 闻初头疼,说实话这件事谁也不怪,就怪他自己不好好吃饭,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吵起来的,更不知道怎么扯到这上面的。 眼看着周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他站到两人中间,想把话题扯回来,出声道:「你们俩别说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任性不好好吃饭。」 两人此时却出奇一致:「跟你没关系。」 闻初:「……」 「我一天三顿看着他吃饭,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江予舟声音不大,语速不疾不徐,面上依旧温和,「而且我不喜欢宁希与,与其关心别人,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毕竟林老耗费这么多精力办生日宴会,也不只是为了过生日吧。」 第28页 林老办这个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给林城朝介绍女朋友,可林城朝又是个名正言顺的gay,每天都在和家里人周旋。江予舟最后那一句话一下子就点着了原本就要炸的人。 「你……」他挥着拳头就要上前,却忽然被另一个人拦着了。 「别激动呀。」江予台忽然出现在几人中间,「这过生日的,别伤了和气。」 他刚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一时间除了无语还是无语,这么多商界人士看着,这么大的宴会当过家家呢,说打就打起来了? 他对林城朝说:「我弟弟不懂礼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城朝对上江予台这种和事佬,有力气没地方发泄,往周围看了一眼,确实围了不少人,只好愤恨地放下手。 江予台赔给他一个笑,然后又转过身走到江予舟身边,低下声音:「人家爷爷过生日,你是来祝寿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江予舟没说话,毕竟是七十大寿,林家虽然比不过江家,但怎么也得给人一个面子。过了会他对着闻初说:「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林城朝拦着他,「简笙,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跟着他?过两天等他和宁希与在一起肯定就把你赶出去了,你干嘛跟着这种人?」 闻初有些感动,并且希望林城朝说的话能成真,但这明明不是该感动的时间和场合,他现在只想让这俩人离得远远的:「没事,他……人还挺好的。」 「不会,需要我再说一遍吗?」江予舟走到闻初旁边,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宁希与,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林少爷要是再这么无中生有挑拨是非,」他面沉似水,语气也冷得吓人,「就别怪我不给林老什么面子了。」 闻初被江予舟第一句话给砸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闻初,其他人也都同时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咕了一天,这章好像还有点短… 我深刻反省自己qvq 第16章 他是我的爱人。 「发生什么了?」轮椅声由远及近,林老坐在上面,被人推着来到几人面前。 他虽然已经七十岁了,但面容硬朗,气势逼人,依稀可见当年在商场上的风姿。周围的人说话声不约而同地小了下来,宴会大厅此时只剩下了宛转悠扬的音乐。 江予台微微弯腰:「林爷爷生日快乐,」随即又笑道,「他们两个小孩子打闹,没什么事。」 林老看着江予台和江予舟,推动轮椅朝江予舟那边走了些,面上笑着:「都多久没见了,当年还是跟在大人后边的小屁孩,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他什么也没问,一句话缓和了气氛,也让其余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予舟面色稍霁:「最近工作太忙,还没来得及看您。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老摆摆手,大笑道:「看我这老头子干什么,知道你平常工作忙。」他说着向林城朝挥了下手:「在那边缩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林城朝「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依旧是那副拽得要死的模样。 林老对自己的亲孙子就没这么和气了,恨铁不成钢道:「我就几分钟没来,你就惹祸,赶紧给人家道歉。」 林城朝不满道:「凭什么我给他道歉?」 林老黑了脸,一双手在轮椅扶手上拍得直响:「凭什么凭什么?人家年纪轻轻就掌管公司,你每天就知道瞎混吃喝玩乐,你说凭什么!」 爷孙俩就这么僵住了。 林城朝想着这是七十大寿,算是尽个孝心给江予舟道个歉,他转头看着江予舟,却又实在拉不下脸。 「不用。」江予舟忽然道,「只是观点不同罢了,没必要给我道歉。」 林老松了一口气,他又看向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子:「你跟人家学学!」 他转过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了闻初,疑惑道:「这位是?」 闻初和江予舟之间的关系还真不好说,包养和金主这种词在这种场面哪能直接说出来,闻初笑道:「林爷爷好,我是江予舟的——」 最后的「朋友」俩字没能说出来。 「他是我的爱人。」江予舟截断他的话。 「……」 周围一片死寂。 闻初大脑轰的一下没了声响。江予舟在这个偌大的宴会里,当着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闻初很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不可能是被迫给他安了这么一个身份。 能来参加宴会的人有不少是小有名气有头有脸的,而且大部分人年龄也不小,很多是老一辈的人,对同性恋这件事接受度基本为零。 江予舟这人平常严肃得要死,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开这种玩笑。再联繫前几天发生的那些事,闻初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林老面色也僵了一下,林城朝的事他也知道,因此平常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江予舟就当着他的面毫无忌惮地说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下闻初,知道接下来没什么话好说了:「这样啊。那你们继续玩吧,我回房间休息会去。」 转身对林城朝说:「城朝,跟我一快走。」 「我不。」林城朝知道林老要带他干什么去,他从小被宠惯了,也不管身边这么多人,说出的话毫不顾忌,「您不是说让我和江予舟学学吗?这怎么不让我学了?」 第29页 林老被噎了一下,被气得满脸涨红,却又不好当着江予舟和一众人的面说什么,指着林城朝的手都在抖。 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地带着满身火气走了。 周围投过来的视线也慢慢散去。 江予舟视线一直在闻初身上,看到他那呆滞的表情,没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 闻初却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别碰我。」 江予舟愣了下,眼里似乎带着许多情绪,他缓缓垂下手:「我刚刚……」 「没事,我没当真。」闻初说。 江予舟深吸一口气,心脏仿佛被什么压着,又仿佛快要跳出来,过了几秒后说:「不,我说的是真的。」 「抱歉,」闻初按了下太阳穴,抬脚准备离开,「我有点难受,你让我自己呆一会。」 难受是真的,他打了几百年的算盘却没想到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可江予舟喜欢他这件事更让他难以接受,他拿了别人的喜欢,可他又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不久后就要离开,去往另一个世界。 他不可能会同意在一起的。 江予舟看着他的背影,那个在商场上如鱼得水运筹帷幄的人,此时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闻初走到从大厅中央往下的阶梯时忽然停住了脚步,江予舟心里勐地一跳,脚步往前走了一些。 闻初转过身,对杵在原地没走的林城朝说:「过来。」 林城朝惊诧地指了下自己:「我吗?」 闻初点头,他从原主的记忆中查到引发这次事故的人是林城朝一个狐朋狗友,家里挺有钱,但是没林家这么富有。 因为前几天在一起玩的时候发生了矛盾,以为自己被看不起,他父亲的公司也在林家那栽了跟头,一直觉得是林家挡住了自己的财路,所以两人就雇了人安排这场事故。 既然那些人的目标是林城朝,那他在站在这个大厅里太过危险,毕竟是一个朋友,闻初不想看他受伤。 林城朝笑了下,刚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闻初眉梢一跳,宴会刚开始不久,他没想到那些人动手这么快。 他在黑暗里看到林城朝上方反射着细微的光,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做出了行动,他大跨步走了过去,用力将林城朝推开。 那一瞬间闻初想了很多。 他心知自己站在这,这个角度要是被砸中的后果是什么。 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惨遭滑铁卢,闻初在心里嘆口气,他要是就这么死了,林城朝会不会一直愧疚,江予舟又会不会悲伤难过。 闻初想,早知道就不跟这些人走这么近了。 他闭上眼睛,希望汤圆能反应过来,让他及时脱离这具身体。 ——啪。 巨大的吊灯碎了一地,星星点点般铺在了地面豪华的大理石上。 闻初听到了无数的尖叫声,有人在喊着名字,他自己的,林城朝的,还有江予舟的。 这些声音都慢慢离他远去,像背景一样逐渐被模煳。 他只听到了耳畔的声音—— 江予舟的手护着他的头顶,顺着他柔软的头髮,轻声道:「别怕。」 背后是冰凉的大理石地板,身边是无数碎成片的透明玻璃,只有身上不断传来点点热源,这热源又像是被他吸走了一般渐渐消散。 闻初睁大眼睛,他不可置信地抚上江予舟的后背,摸到了一手黏腻的温热。 他没忍住爆了粗口,声音都在抖:「卧槽,你有病吗?!」 「嗯,有病。」江予舟的声音有些弱,他又继续道:「你别怕。」 闻初拿起手机给开始拨打医护电话:「你闭嘴吧,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他越想越气,「你真的是……这么快的速度怎么不去参加个世界跑步比赛,说不定还能拿个金牌回来。」 他一直不停地说着,不敢让身边停下来,似乎这样就能驱散一点内心的恐惧。 大厅依旧没亮起来,身边太乱了,尖叫声、脚步声、吶喊声。闻初大脑嗡嗡的,他已经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里的人没人敢拿起手机照明,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种事故是谁造成的,这些商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谁会开手机当个活靶子。 只能跑到角落里,等保安过来,等灯亮起来,然后再等秩序慢慢稳下来。 「嗯,」江予舟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也没想着让你……以身相许,这样不大好,」他断断续续地说,「不过你要是……喜欢我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闻初忍无可忍:「你闭嘴!」他都觉得这人是不是被吊灯砸坏了脑子,所以现在才会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让他心烦意乱的话。 放在江予舟后背的手慢慢上移,他用另一只没沾过血的手背触碰江予舟的脖颈,后脑,发现没什么血迹后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没伤到致命部位。 「唔……」 两人还在地上,这里黑得看不清五指,不知道是谁走到这里被他们俩拌了一脚,从江予舟背后翻了过去。 闻初皱眉,暴躁道:「没长眼睛啊!」 那人又被周围满地的玻璃渣子弄出了血,听到这个声音后又被吓了一跳,心灵和□□上遭受双重的攻击,被吓得哭喊着嗓子瘸着腿跑了。 第30页 闻初本想扶着江予舟站起来,可是又怕都是玻璃渣,再让这人受了伤。这种姿势对江予舟来说也是最不消耗体力的,而且还有他这个肉垫垫着。 江予舟的手机铃声响起,闻初帮他接过来,急促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予舟,你们在哪?」 江予台刚刚被人挤了出去,好不容易逆着人流跑回来,找他们两人的踪迹。 闻初把手机往上举,借着手机上的光让江予台确定:「哥,在这。」他顿了顿说,「但是这里都是玻璃碎片,等灯亮再过来吧。」 江予台听出了这是闻初的声音,又问道:「江予舟呢?」 「我在这,」江予舟勉强撑起点精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没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就冷了下来:「我这就过去。」然后挂断了电话。 闻初忽然想到什么,这从事故发生都将近两分钟了,可现在灯依旧没亮起来,酒店的大门也没打开,好得是一个五星级酒店,防范措施这么差吗? 还是那些人看到吊灯被林城朝躲了过去,所以不罢休非要趁乱做点什么。 他拿着江予舟的手机里找到林城朝的电话,打了过去,却没人接。 身上的人忽然抱紧了他,这人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积聚了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还在关心他?」 灯骤然亮起,却只有他们这里缺了一块光。 闻初看到身上这人的状态,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背后的血却和碎片一般落了满地,唿吸越来越淡。 闻初抱着他,嘆口气:「江予舟,你可别死掉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因为我在追你。 闻初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仰头靠着身后白色的墙壁,头顶昏暗的灯光刺进眼里。 江予台从一边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刚刚林家来电话了,林城朝被你推了一把正好从阶梯上摔了下来,当时太乱,又被旁边的人撞几下晕了过去,没什么大事,一会就能醒过来。」 江予舟也做完了手术,没什么生命危险,已经从手术室转到了病房。 江予台看了他一眼,伸手撸了一下他的头髮:「这事又不怪你,自责什么?而且这次你救了林城朝的命,他们林家还欠了我们一个大人情。」 闻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我爸妈一会就要来了。」江予台忽然说。 闻初回过神,点了下头,他们也该过来了。 「要不我们先走吧。」江予台又说。 闻初疑惑地扭头看着他:「走什么?哥,江予舟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叔叔阿姨要来,我肯定得留在这。」 留在这当个罪魁祸首和出气筒,总得给人一个交代。 江予台眨了下眼睛,有些不安地坐了回去:「也是,我是他哥,我也得留在这。」 闻初:「……」 这人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似的。 直到江父江母过来的时候,闻初才终于明白了江予台不安在哪了。 他们两人一过来,直接掠过了闻初对着江予台就是一通噼头盖脸的……单方面谈话。 「你是怎么照顾你弟弟的?两天没见面就住到医院里去了?」 「小时候打你你跑得挺快的,这怎么没把人拉回来?」 江父江母觉得江予台没什么好说的了,一腔怒火还没发泄完,又对着江予台叉着腰开始指责别的: 「这宴会保护措施这么差,还开什么宴会?」 「酒店的保安都是喝了麻醉药吗?慢得跟个猪一样。」 「你说那孩子也是,平常工作这么忙还去参加这种破宴会干什么。」 「就是啊,呆在办公室多安全。」 闻初看了眼站在那低着头不说话的江予台,看似十分淡定地把江母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他忽然有点心疼,这人的家庭地位怎么这么低? 闻初听他们说了一大通,看样子是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却唯独没有提到他这个「罪魁祸首」。 他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站在江予台前面,开口道:「叔叔阿姨,这个和予台哥没什么关系,江予舟是为了救我才被吊灯砸中的。」 他顿了顿说:「真的很对不起。」 周围沉默下来,没人说话。 闻初心里有点忐忑。 过了会江母嘆口气,终于开口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闻初愣了一下。 「他既然喜欢你,就肯定要去救你,」江母说,「要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不做什么,那算什么喜欢。」 闻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 毕竟不久前他们还十分拒绝江予舟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这段时间我们俩也想了很多,要是让他和不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他肯定会难受一辈子。我们是当父母的,哪能把亲儿子的未来断送出去。」江母拍了拍闻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们要是真的互相喜欢,那就好好在一起,以后依靠着过日子。」 闻初垂眸,他担不起这份喜欢。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病房 。 江予台等到两人都进了病房,转头看了眼闻初,说:「我们回去吧。」 「啊?」闻初说,「要不等江予舟醒过来再走吧。」 第31页 江予台摇摇头,指了下病房,有些心酸道:「就他们俩对江予舟的宝贝程度,一晚上守着病床都不会合眼的,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过来换班。」 闻初说:「好。」 江予台把闻初送回了江予舟家里,第二天又早早地跑过来接他。 闻初被家里的厨师塞了一个大大的餐盒,里面盛着大补的乌鸡鲍鱼汤。然后坐上了江予台的车,开始往医院走。 半路上江予舟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江予台这人平常随性惯了,没配司机,他自己开着车,接通电话后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了中间。 坐在副驾驶的闻初往他手机那瞅了一眼。 「这么快就醒了?」江予台问。 「你这话显得很不希望我醒过来。」江予舟似乎是刚醒过来,声音有些哑。 「怎么会,」江予台看着前面的路况,问,「爸妈还在那吗?」 「不在了,被我赶回家了,让他们休息会。」江予舟问,「你现在在哪?」 「去医院的路上。」江予台说。 江予舟「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也不挂断电话。 江予台笑了一声:「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简笙呢?」江予舟问。 「在我身边。」 「那你把他送过来,」江予舟有些嫌弃地对他哥说,「你就别进来了。」 闻初:「……」 江予台乐得要死:「我开着免提呢。」 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挂断了电话。 车很快到了地方,江予台当真听了江予舟的话,连车都没下。 只是在闻初要下车的时候说:「一会去了你们俩好好聊下吧,感情这种东西是你情我愿的。」 他犹豫了下,皱着眉说:「那小子皮糙肉厚的,没什么事,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是这样说,闻初当时看到了江予台知道江予舟受伤时生气心疼的模样,要不是急着把江予舟送医,他甚至想把那个酒店给一锅端了。 江予台也不傻,对感情这事尤其精通,江予舟表现得这么明显,再看看闻初的反应,他自然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 闻初想起了当时他去江予舟家里的时候,江予台把他拉回房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让江予舟和宁希与说说话。 好像说几句就真的能解决。 况且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予舟。 闻初还没进去,病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江予舟正要走出来,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瞪着眼僵了一会。 直到闻初拿着餐盒,手里觉得有些酸的时候,他问道:「你站在这干嘛?」 江予舟有些迷瞪,他握着冰凉的门把手,说:「到门口接你。」 「……」闻初问,「那现在让进去吗?」 江予舟伸手就要帮他拿手中的东西。 「唉唉唉你干嘛?」闻初把手往后挪了些,「还没好下床走路就算了,还要提东西是怎么回事,」他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喙,「回去躺着。」 江予舟「嗯」了一声,回去坐在床上。 闻初把餐盒中的饭拿出来摆在病床的小桌上,江予舟就一直看着他,眼睛也不眨。 等到闻初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也不躲不闪。 江予舟以前不敢告诉闻初他不喜欢宁希与这件事,怕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此中断,怕闻初意识到他的感情,把人吓跑。 现在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或许又觉得可以这样在一块的时间不多了,干脆就大大方方地看。 把他刻在心里。 「你吃过早饭了吗?」江予舟问。 「吃过了。」闻初说。 「哦,」江予舟说,「管家说你没吃饭。」 闻初瞪着他:「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厨师说他做的是两人份的,」江予舟又问,「要一起吃吗?」 闻初看了眼里面放着的餐具,有两套。 「……」 「毕竟昨天才说了要每天监督你吃饭。」江予舟说。 闻初摆盘的动作顿了下:「那你估计是完成不了了。」 江予舟点头道:「嗯,所以昨天说的其他的话都是真的,只有这句话是我的愿望。」 不会和宁希与在一起是真的。 喜欢他是真的。 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以身相许是真的。 只有每天想和他一起吃饭是愿望。 闻初之前听这人毒舌惯了,现在这种糖衣炮弹他一时间适应不了。 心里像塞了棉花一样,又鼓又胀,再仔细品味,似乎还能尝到点甜。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当做没听见搪塞过去。 闻初把汤放在他面前,凶道:「吃你的饭!」 两人一起吃完了饭。 闻初十分贤惠地把东西收拾起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提着餐盒就要走。 江予舟吓了一跳,立刻坐起身拉住他的手,因为动作太大还扭到了背后的伤,没忍住「嘶」了一声。 闻初立刻停下来,皱着眉:「你动什么?」 「不动你就走了。」江予舟看着他说。 闻初沉默了一会,然后极为认真道:「江予舟,我以后肯定会走的。」 「什么时候?」 「等你好了出院。」 第32页 江予舟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力度渐渐松了。 闻初挣开他的手敲了敲餐盒,无奈道:「我就出去刷个碗。」 江予舟把餐盒拿过来,放在一边:「这种事不用你做。」 「行,」闻初转身往病房门走去,「那我去透透气。」 江予舟掀起被子就要跟上去,被闻初一把按住了:「我一会就回来。」 他没离开医院,当做饭后消饱到处熘达着。然后走到了小湖边,沿着河道散步放松心情。 「主人,」汤圆说,「我觉得需要提醒一下你。」 「不用提醒,」闻初说,「我知道。」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能量石就是江予舟和宁希与之间的某个定情信物,但现在他代替了宁希与的位置,如果他不和江予舟在一起,能量石很可能不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那么这个任务就无法完成。 可是他现在不喜欢江予舟,为了完成某种目的和人在一起,这在闻初看来是欺骗别人的感情。 他还怕两人在一起后,等他离开这个世界,那人会难受惦记一辈子。 所以让他忽略这两点和江予舟在一起,闻初做不到。 都是有感情的人,哪能这么糟蹋。 但江予舟救了他,作为他的半个救命恩人,他至少也要等到人伤好了才能离开。 「不,」汤圆说,「我想提醒你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如果没有能量石中的能量帮助你离开这里,那么脱离这具身体的前提条件是被动遭受伤害,也就是说——不能通过自杀来离开这个世界。」 「……」 闻初自暴自弃地想,那他就在这里呆一辈子吧,等待这具身体自然死亡。 只不过相比于其他任务者的进度会落下不少。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汤圆,过几天是不是有一个绑架。」 原剧情里江予舟和宁希与在一起后不久,简笙就被人绑架藉此勒索江予舟。 他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在中枪快要死亡时离开世界。 闻初开心了,他把一块石子踢进了湖里,心想着,老子不干了。 没想到当初避之不及的绑架,现在竟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但没开心太久,他问道:「那个绑匪要多少钱来着?」 汤圆说:「两个亿。」 闻初皱眉:「是不是有点少,江予舟万一带着钱去救我怎么办?」 「哦,」汤圆说,「你可以在那天把他打晕,或者把他的手机扔进河里。」 闻初:「……」 * 由于江予舟是在宴会上受的伤,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于是来探病的一波又一波。 江予舟受不了,就直接转去了在郊外的私人疗养院,除了家里几个人也不知道他在哪,清净了不少。 闻初和他住在一个豪华病房里,这里和家里的生活差不多,也没什么事干,周围的环境也很好。 就是江予舟这人不怎么老实。 身上的伤病还没好,一大早上的就换上了休闲装,拉着闻初出去了。 闻初看着汽车走的路十分陌生,问道:「要去哪?」 「秘密基地。」江予舟说。 闻初着实吃惊了一下,这四个字从江予舟这个一向古板的人嘴里说出来不大正常。 他以前也有一个秘密基地,那都是几个小孩子跑去玩过家家的地方,而且自从他长大了有了羞耻心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闻初没忍住笑了出来:「嗨,多大了江先生?」 江予舟看着他笑,解释道:「我以前每次压力大或者遇到什么难事,都会去那里放松心情。」 闻初在公司见到他处理公务时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以为这人刀枪不入:「想不到你还会有压力大的时候。」 「是个人都会有,」江予舟说,「当时刚开始接管家里的产业,公司事务很多,那些人觉得我年轻也不怎么信我,各项举动都很难施行。所以就找了一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做一些自己喜欢的、放松心情的事。」 闻初问:「我怎么没见你去过。」 江予舟笑了下:「你要是知道那还叫什么『秘密基地』。」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带我去?」闻初忽然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要……」 表白求婚? 「不是。」江予舟知道闻初想的是什么,他看向窗外,组织了一会语言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在确定你喜欢我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也不会借着别的名头要求你答应我什么。」 他回过头看着闻初,认真道:「但我会一直等着你。」 等你喜欢上我。 闻初愣了一下,脸颊上有点红,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没必要,江予舟,我脾气暴躁又容易冲动,没心没肺,长得又不是什么天姿绝色,哪点值得你喜欢。等过了一段时间,你就会把我忘掉。」 江予舟没说话,他说不出自己具体喜欢哪点,只知道整个人他都喜欢。 江予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从这人偶尔的「叛逆」开始,刚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后来发现他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这人活波、可爱、有趣。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人受了点伤就能把他吓死。 第33页 「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闻初又问。 「你最近状态不怎么好,」江予舟说,「带你来放松一下。」 「……哦。」闻初最近情绪确实不大好,他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闻初问。 江予舟说:「因为我在追你。」 闻初忍无可忍:「你闭嘴!」 江予舟口中的秘密基地是在郊区的一片小树林里。这点倒是和江父一脉相承,都喜欢跑到荒山老林里去享受人生。 不过这个地方没有江家老宅这么深,他们穿过几棵树走了几步就到了地方。 面前是一个木制的屋子,占地面积还不小。从正面看,像是漫画里主角冒险时遇到的森林小屋。 「好看。」闻初说。 江予舟带着他往前走:「更好看的还在里面。」 木屋的门被推开,闻初不由得被面前的场景惊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林城朝打来的。 闻初在那站了半响,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江予舟就倚在门扉上,看着他笑。 面前是一个滑冰场,竖着的三面和头顶都由透明的玻璃的围着。闻初能看到周围参天的大树,摇晃飞舞的树叶,再往上看去,是一望无际的白云。 好像一伸手就能碰着。 江予舟说:「这里冬天是最好看的,等下了雪,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偶尔会露出几片绿色。」 闻初想了想说:「下雨的时候应该也不错。」 雨滴啪啪地打在玻璃上,晕出一个圈后慢慢落下去,一边听着静谧的雨声,一边在脚下的冰上自由畅快地滑着。 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予舟对于两人观点审美相同这种事十分满意,「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闻初扭过头看江予舟:「没想到你还会滑冰。」 「这有什么难的,我小时候参加比赛还拿过奖。」江予舟走到他身边,笑道:「要试试吗?」 「可我不会。」 江予舟把他按在旁边的椅子上,说:「我教你。」 闻初抬头看着对面整整一面墙的滑冰鞋,颜色各异,看起来就不便宜,他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吗?」 「不是,」江予舟说,「还有一半是你的。」 闻初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他们两人脚的尺码都是一样的,他踢了踢江予舟的小腿,笑着说:「犯规了啊。」 江予舟转身走到那面墙之前,说:「选一个你喜欢的。」 「随便吧,」闻初弯腰脱掉自己的鞋,「我不挑来着。」 江予舟拿了一双白色的滑冰鞋和其他的装备,然后走到闻初面前,蹲下身按住他的脚踝,就要帮他脱袜子。 闻初只有在小时候不会动手的时候享受过这待遇,他吓了一跳:「这个我自己来吧。」 江予舟没听他的,抓住人不肯松手,然后强势地把他的袜子脱了下来,冰凉的手指划过光滑的脚背,闻初没忍住颤了一下。 他把闻初的袜子放在一边,然后给他套上长的棉袜。 闻初低头看着给他穿滑冰鞋的江予舟,双手撑在两边,第一次对这人的攻势有些不知所措,没什么抵抗之力。 心里忽然冒出个疑问,他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江予舟说:「有啊。」 闻初眨了下眼睛,过了几秒钟才说:「哦。」 江予舟低着头,听到这个不怎么高兴的回应,无声笑了下。 等帮人穿好了鞋,他才不紧不慢地问:「你觉得还有谁来过。」 闻初想打他,没好气道:「不就是宁希与么。」 江予舟拿起旁边的护膝想要帮闻初戴上,却被人一把夺走,闻初说:「我自己来。」 「不是他。」 闻初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支着耳朵想听答案,不是宁希与还能有谁? 「是保洁阿姨。」江予舟说。 「……」 「平常工作比较忙,我自己没时间打扫这里,」江予舟说,「没办法,就只能让人帮忙照看。」 他说着笑了下:「以前没想过会带人来,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们都不知道,我只把这里告诉了你一个人。」 闻初给自己戴好了护膝,抬头时正对上江予舟带笑的眼睛,那人说:「你……是吃醋了吗?」 闻初瞥了他一眼,被这句话气得站起身就要朝门口走,却忘了脚上穿的是滑冰鞋,然后用他没多少的平衡努力扑棱了一下,最后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他闭上眼睛,稳稳噹噹地落入一个怀抱中。 江予舟把他按在怀里,自动跳过了刚才那个话题,说:「护腕还没戴呢。」 闻初没说话,他觉得丢人。 等闻初全副武装后,他坐在旁边等江予舟准备,却没想到这人穿上个滑冰鞋就算完事,身上什么也没戴。 然后再低头看看自己,对比挺鲜明的。 闻初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他惊诧地问:「这样就好了?你身上的伤……」 江予舟走到他面前,拉着他往冰场里走:「我摔不着。」 这句话落在闻初耳朵里面就是□□裸的挑衅,他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那我也摔不着,我也不戴了。」 第34页 江予舟回头看他一眼,闻初本以为这人会拒绝,却没想到江予舟二话不说就直接上手帮他卸装备。 闻初沉默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那金鸡独立都独不好的平衡力,心虚道:「江先生,看来你对我挺自信的。」 江予舟说:「这倒不是。」 闻初:「?」 「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闻初纳闷道:「那你刚才干嘛还让我戴。」 江予舟蓦地凑近了些,两只手约过他的腰,一只手撑在旁边,另一只手把刚从闻初身上拿下来的护腕放在了他后面的台子上,贴着他的耳边回道:「这样显得亲近一点。」 闻初:「……」 他以前以为江予舟是个严肃的正经人,现在看来是他识人不清道行太浅了,这人简直就是个闷骚! 闻初拳头还没递出去,江予舟就撤身后退,然后蹲下身帮他解开护膝。 最后都收拾好,闻初本想慢慢地走进去,却被前面的江予舟伸手一拉,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踉踉跄跄进入了滑冰场。 然后再次撞上了某人的胸膛。 「……」 他深深地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江予舟做这种不擅长的事情,然后给了某人可乘之机。 闻初抬头看着江予舟。 「这个……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江予舟忍着笑说,「我没想到你……是真的一点都不……」 他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委婉道:「不太会滑。」 真的一点都不太会滑。 闻初没搭理他,借着力准备站稳身体,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江予舟说:「我帮你拿吧。」 闻初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没手去拿手机,点头「嗯」了一声。 江予舟手伸进他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闻初觉得这人脸色有些不对,凑上去看了看。 然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他抬头看着江予舟,播报导:「林城朝打来的。」 江予舟点头:「我认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请任务者尽快解决! 宴会之后的第二天林城朝就给闻初打了电话询问情况,想着见面吃个饭道谢,但是当时闻初心情不怎么好,就拒绝了。 林城朝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声音里的疲惫,就没再坚持,只说了句「好好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后来林城朝来医院看江予舟时,还没来得及和闻初说几句话就被江予舟给赶了出去。 这几天又忙着找宴会事故的兇手,刚空下来时间要和闻初联繫,没想到又被江予舟截了胡。 江予舟把手机举起来,偏头看他:「我和他说几句话。」 闻初想到前几天两人在宴会上的表现,怕他们又吵起来,扒着人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机。 江予舟却身形一转,脚尖动了下。闻初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滑到了他对面,两人隔了一整个直径的距离。 闻初:「……」 江予舟靠在围栏上,这才按下接听键。 「简笙,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江予舟说。 林城朝听到声音后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打错后,皱着眉问:「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江予舟不紧不慢道:「我们住在一个房间里,他的手机就在我旁边,帮他接个电话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简笙呢?」林城朝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他。」 「告诉我吧,我一会转告给他。」江予舟说。 林城朝顿了顿说:「上次事故的兇手找到了。」 江予舟眯了眯眼睛,转了个身看着透明玻璃窗外的树林,眼里晦暗不明:「你们的效率太低了。」 林城朝无语:「要是想早点知道你自己怎么不去查。」 江予舟说:「我和简笙最近都很忙,没时间。」 「啧,」林城朝又问了一遍,「简笙呢?」 江予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兇手在哪?」 「在我爷爷那,」林城朝说,「是以前和我有过争执的朋友。」 「卖我一个面子,」江予舟说,「把他交给江家吧。」 江予舟是在林家的宴会上遭遇了袭击差点没命,本就是欠人家的,就算不卖这个面子,林家把兇手交给他也合情合理。 「那你要怎么处置?」林城朝问。 「怎么处置?」江予舟轻笑了一声,他想起那天的场景,简笙就那样站着,他哪怕再晚一瞬,就会发生让他难以承受的后果。 即使现在想起来,他也会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心都能揪起来。 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几个字从唇缝里慢慢蹦出来:「当然是好好处置啊。」 林城朝没说话。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最近就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江予舟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俩最近都很忙。」 林城朝没信他的鬼话:「忙什么?我和他打电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予舟眼角瞥到闻初正扶着围栏一点点朝他走来,看他像三岁小孩走路的模样,眼里的阴鸷瞬间散去。他主动迎了上去,对电话里的人说:「当然有关系。」 然后随手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他滑到人面前,把闻初放在围栏上的手拿下来,两人牵着双手,江予舟低下头说:「把腿分开。」 第35页 「动一下。」 「……」 闻初无语道:「不用指导得这么细緻!」 江予舟还是笑,他脚上用了点力气,带着闻初慢慢往前滑着。 闻初问:「电话挂断了吗?」 江予舟抽出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看着上面刚刚挂断的界面,摆在闻初面前。 闻初瞪他一眼,然后把手机拿回来:「他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上次宴会的兇手找到了。」江予舟随意道,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 闻初点下头,他早就知道了结果,既然抓到了那就说明没什么意外发生,至于怎么处置他也没兴趣问。 两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按着江予舟的指导,被人拉着一点点地往前走。等他进步了一点后,江予舟却忽然加快了速度。 闻初猝不及防,他身体往后仰了一下,然后凭藉着本能勉强跟上江予舟,要不是双手被人扶着,他早该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了。 闻初惊道:「你干嘛?」 「下雨了,」江予舟说,「往上看。」 闻初不敢,他整个人都在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平衡,一点不敢乱动。 「把你身体交给我,」江予舟放柔了声音,诱哄道,「往上看。」 闻初迟疑了片刻,然后慢慢放松了身体,抬头看去。 雨下得不大,在头顶透明的玻璃上,这落一点那落一点,盪开一个小小的涟漪,渐渐消散。有的分出无数小雨滴飞溅开来。 从下往上看去,像是盈了一湖池水。雨滴从天上落下来,似乎是要砸进来。 江予舟一直带着他往前滑,闻初已经辨不清方向了,只觉得顺滑舒畅,还有前所未有的放松。他觉得自己仿佛就站在云端。 闻初还能听见「啪啪嗒嗒」的雨声。 江予舟问:「好看吗?」 闻初回过神,点头。 「等下次下雪了我带你来。」江予舟说这句话时小心翼翼的,带着不经察觉地试探,还有些许期待和忐忑。 闻初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泛了些不舍。 下雪的时候他应该是看不到了。 他垂眸道:「以后再说吧。」 两人相对无言。 江予舟忽然用力伸手一拉,将闻初拉到了自己怀里,他没控制脚下,两人直直撞在了围栏上。 闻初皱眉:「你背后的伤……」 「一定要走吗?」江予舟打断他的话。 半响后,闻初「嗯」了一声。 江予舟覆在闻初背后的双手蓦地攥紧,他哑着声音说:「合同还没到期。」 「你知道那东西困不住我的。」 江予舟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不要走、不要走,可最后张口时却说道:「那能不能……再多陪我一段时间。」 这是他最后的奢望了。 闻初往后退一步,抓住他的衣领,冷声道:「陪你一段时间,然后呢?然后我离开,给你留下足够回忆一辈子的时光?江予舟,你非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非要越陷越深是吗?是不是只有我捅你一刀你才会不喜欢我?」 江予舟看着他,低头无奈地笑了一声,似是崩溃道:「那要怎么办?你就算……」 闻初直觉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闭嘴!」 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错得离谱,既然明知道自己要走,为什么还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让人留下念想。 他在内心无声嘆口气。 「我应该早点离开你的,」闻初闭了下眼睛,手上的力度渐渐消失,他转身往外走,「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但刚走了两步。 「警告!警告!」尖锐的系统音在闻初耳边炸开,「身后产生巨大能量波动,正影响世界的稳定,请任务者尽快解决!」 闻初头疼欲裂,他在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小初……」 第20章 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闻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私人疗养院的病房里。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森林的小木屋那,只记得他转身离开时背后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波动,再往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里只有他和江予舟两个人,能量波动是谁散发出来的不言而喻。但是令闻初不解的是,小世界里的人怎么可能会产生这么大的能量波动,竟然能够直接影响世界的稳定。 他看着有些熟悉的天花板,然后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房间没开窗帘,也没开灯,屋内有些昏暗。江予舟就坐在旁边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眼神也没有聚焦,仿佛是一具没什么气息的人偶,等看到闻初醒来后,眼里才流露出一点活气。 「醒了?」江予舟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一只手扶起他,然后把水杯递到闻初嘴边,「喝点水。」 闻初看着江予舟,没什么动作:「我睡了多久?」 江予舟无奈,把水杯放在一边:「一天了。你当时晕了过去,我把你带回这里,医生检查说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他的晕倒是由于能量波动引起的,那凭藉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肯定查不出来。 闻初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和疲惫的面容,犹豫了一会问道:「你一直都没睡吗?」 其实不用问,这个答案很明显了。 江予舟垂眸看他,伸手抚上他的后脑勺,把人按在了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 第36页 闻初闻到了一点菸味,不浓,却一点点刺入鼻腔,让他有些难受。 自从闻初晕过去后不断积累的不安和紧张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为什么会晕倒?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会晕倒?为什么?明明没什么问题……」 闻初没动,他想起来当时自己因为胃病住院的时候,江予舟也是这副模样,那人似乎同样守了他一夜,却什么也没说。只在第二天问他要不要回家。 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他闷在江予舟怀里,出声道:「我没事。」 江予舟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他说:「对不起。」 他的大拇指来回蹭着闻初的头髮,手指逐渐用力,似乎是要把闻初深深按进自己的身体里,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焦躁。 闻初本以为他会爆发,却没料到这人忽然平静下来,只是声音带了些难以察觉的颤抖:「是因为我吗?」 「不是。」闻初说,「不关你的事。」 江予舟没说话,只是那样抱着他。过了会他弯下腰,双手捧着闻初的脸。 闻初第一次被这样近地注视着,眼睛不安地眨了下,心里竟有些紧张。他还没说什么,江予舟忽然上前,在他眉心处轻柔地落下一个吻。 像是一片羽毛落了下来,轻轻扫了过去。 闻初愣了一下,一股电流顺着眉心往下,窜入身体,似乎把他整个人都定住了般。 这个吻不长,却似有若无地挑了下他的心弦。 「我今天要去公司,」江予舟忽然道,「一天都不回来。」 闻初没搞明白。 「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回来的时候帮你买,」江予舟说,「没有的话……那就算了。」 闻初懂了。 江予舟遵从他的选择,却不想亲眼看见他离开,又寄希望着他改变主意,所以说了后面那样的话。 两人静默了片刻,江予舟深深地看着他,随即直起身,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等到江予舟离开后,闻初才动了动,他伸手摸着自己的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海里忽然传来汤圆的声音:「主人。」 闻初回过神,说:「能查到能量波动是从哪来的吗?」 「已经上报了主世界,」汤圆说,「但现在依旧没什么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低能世界里的人没有能力产生那样的能量波动。」 「所以呢?」闻初掀开被子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问道,「当时除了我们俩还有别人存在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但不排除能力远超我之上的神来到这个世界,并且不被我发觉。」 「这种情况应该不可能,」闻初朝着门口走去,「他们哪有这么闲。」 「主人,这种情况下您还要走吗?能量波动产生的原因还没查清楚。」 闻初顿了一下,他想起刚刚那一幕,没什表情地「嗯」了声。 他揉了下眉心,说:「我又不喜欢他,在这继续呆着没什么用。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那您要去哪?」 闻初放下手,说:「去干正事。」 汤圆和闻初没什么默契,只要闻初不直说,它就听不懂,于是谦虚问道:「正事指的是?」 「去赌场逛逛。」闻初说,「欠了人家这么多钱,总得还回去。」 赌场比酒吧更加喧闹,周围满是沸腾的人声。 闻初低头捏着帽檐,手指微动把头上的鸭舌帽摘下来,视线在昏乱的赌场里扫过一圈。 「主人,你在找什么?」汤圆问。 闻初简单回道:「找人。」他把帽子又兜在了头上,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在一个赌桌前停了下来。 赌桌围了不少人,闻初挪动几步,从人缝中穿过,站在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大叔旁边,抱着手臂看这场赌局。 「大!大!」身边那人站起身,一边奋力挥着肥硕的手臂,一边大声喊着,因激动满脸胀得通红,唾沫和胖肉齐飞。 闻初皱眉,他往后稍微退了点,勾脚把那人身下的板凳拉到自己身边。 庄家出示结果,两点和三点的骰子静静躺在赌桌上。 那人气愤地捶了下桌子,口中骂了句脏话,往后坐去。 却没想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破口大骂道:「卧槽他丫的,谁把我椅子……」 声音戛然而止。 闻初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简正川,眼神毫无波澜,像是在看待一件死物。 简正川被他那眼神摄住,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站起来,别说话。」 简正川听话地站起身,忽然又意识到两人的身份关系,他呸了一声,指着闻初的鼻子说:「你……」 闻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大概是忘了谁给你的钱。」 简正川忽然顿住,想了想,勉强把嘴里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闻初把面前剩余的所有筹码都推了上去,说:「我帮你赌一把。」 「你丫的我就剩这么多了!」简正川惊恐又嫌恶地要把那些筹码拿回来,「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赶紧给我滚远点!」 闻初按住他的手,手腕一动。 咔嚓一声。 「啊!啊——」简正川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整张脸的肉都堵在了一起,「唉唉唉你别动,别动!手、手要断了!」 第37页 闻初皱眉,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要是还想要钱的话,就别再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简正川立刻点头,哀求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先放手。」 闻初松开手,简正川退在一边,闭上嘴巴揉着自己的手。 闻初又把筹码往前推了点,在结果出示前说:「压小。」 过了一个多小时,简正川看着面前比刚刚多了几十倍的筹码,眼里都是疯狂,咧开着嘴,脸上的笑怎么也憋不住。 简正川年轻时长得也算一表人才,但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什么优点,也就只有外表像个人,做的事都没什么良心。等到现在老了就连唯一的外表优势也没了,从远看就像是个讨人厌的胖球。 闻初站起身:「把筹码收了,去换钱。」 简正川愣了下,瞬间不乐意了,他拉着闻初不让人走:「继续啊,继续赢啊,现在走什么?我好久没赢这么多钱了。」 闻初甩开他的手,皱眉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简正川犹豫了一会,然后不满地嘟囔着把筹码都抱进怀里,去兑换现钱。走完流程后抱着满袋子的钱,看向在一旁等着的闻初,他堆着笑走过去,讨好道:「这钱……」 闻初瞥了一眼:「你拿着吧。」 「唉好好,」简正川喜笑颜开,「我就说我儿子真孝顺。」 「走吧,」闻初转身离开,「我有点事和你说。」 简正川立刻跟了上去,他刚从闻初手里拿了这么多钱,别说是让他听闻初说点话,就算让他给人磕头跪地他也毫不犹豫。 至于什么伦理父子关系,他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一用。 闻初离开赌场走了一段,汤圆忽然说:「主人,有人跟着我们。」 「我知道,」闻初伸手把帽檐压了一下问,「长什么样?」 汤圆一板一眼道:「性别男,黑色短头髮,乱七八糟的眉毛,小眼睛,塌鼻樑……」 「……停,」闻初无语道,「和原主记忆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原剧情绑架简笙的人。」 「是。」汤圆回道。 闻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顿了下说:「也该来了。」 他脚步一转,带着简正川往没人的小路上走。 简正川抱着大把的钱跟在人后面,十分可惜地问:「刚刚怎么不继续赌了?我们还能赢更多。」 闻初嗤笑一声:「你没看到庄家的脸都绿了吗?再继续赢下去你是不想走了?」 简正川「嘿嘿」笑了一声:「是我考虑不到位。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下次接着去,再赢个十万八万的。」又斜着脸说,「或者你直接告诉我赢这个的窍门,以后我自己去赚钱,就不麻烦你了,你跟那个姓江的好好过日子就行。」 闻初忽然顿住了脚步:「简正川,你多大了?」 简正川不明所以。 「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四十多岁了吧,」闻初转身看向他,「有手有脚的每天舔着脸去找别人要钱来赌博,脸南风呢?」 简正川脸色变了变:「我没找别人要,那是别人给的!」 「给的?」闻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以前工作,你来找我要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简正川抱紧了手里的钱:「你是我儿子,给我钱孝敬我理所应当。」 闻初说:「把抢钱说得这么天经地义。」 「呸!都是给的!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简正川想像简笙小时候那样毫不顾忌地伸手就去打人,却发现手中抱着满满的钱,他又不捨得放下,只得把功力全都放在嘴上,可依旧说不出什么屁话,「我可是你老子!把你生下来就得供着我!你整天跟着那个姓江的吃香的喝辣的,他那么有钱,给我点怎么了?不孝顺的玩意!」 闻初低下头笑了一声:「所以你拿着母亲治病的钱去赌博这事就算过去了?小时候对我不管不顾动辄打骂也过去了?长大每天找我要钱也都是该的?简正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对于这种人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揉了下手腕,那就直接打吧。 顺便帮原主教训一下这种人渣父亲。 话音刚落,闻初的拳头就落在了简正川脸上,那人连连踉跄着倒在地上,手里抱着的钱撒了一地。 简正川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你、你竟然打我,我可是你……」 闻初有些不耐烦,看见这张脸他就想吐:「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简正川怒不可遏,还没站起身就被闻初一脚给踢了回去。尽管闻初已经收着劲了,但是简正川常年不运动,身上又都是赘肉,躺在地上一时半会都没缓过来。 闻初对于人渣没有一点的怜悯心,他走到简正川身边,蹲下身说:「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别再去找江予舟,如果让我知道你去找他,就不只是打几下这么简单了。」 他拿起一叠钱拍拍简正川的脸:「拿着你的钱滚得远远的。」 他说完站起身,掠过撒了满地的钱,径直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你不想要命了是吗? 闻初走到了另外一个胡同里,拿起手机把刚刚他打人前两人的对话录音发给了江予舟。 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段话:以后不用给简正川钱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38页 江予舟几乎是秒回。 予舟:好,不给了。 予舟:需要我收拾他吗? 江予舟当时包养简笙的时候并没把他放在心上,因此更没有去注意简正川这号人物。 他没细查简笙的过往,只是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给简正川点钱,让他滚得远远的。 但现在不一样,江予舟对于伤害过闻初的人没有一点容忍度,他听着那段话就恨不得把简正川大卸八块。 闻初打字:不用,让他自生自灭吧。 聊天框上面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闻初等了一会没等到消息发过来,他嘆口气,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予舟:你现在在哪?一会回家吗? 闻初低着头打字,身后忽然多出一个人影,他的动作微顿,接着一张布紧紧捂住口鼻,一股难闻的味道刺入鼻腔。 那味道让他瞬间浑身酸软无力。 「啪」的一声,手机摔落在地上。 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他和江予舟的聊天界面上。 闻初打了一半的信息也没发出去。 下一秒,眼前漆黑一片,闻初就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废弃的仓库里,周围潮湿阴暗,空气中瀰漫着刺鼻的霉味,有的地方甚至布满了些许苔藓。 药效似乎还没过去,他费力地睁开眼,看着周围空荡荡的环境。紧接着一张大脸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内,正好和汤圆说的外貌特徵对上。 闻初嫌弃地想,有点丑。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问汤圆:「事情都办完了吗?」 汤圆说:「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闻初松口气,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 眼皮被一双油腻的手拨开:「都醒了在这装什么呢?」 闻初皱眉,他想把这双手拨开,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背后的手也被绳子紧紧繫着,挣动不开。他心里一阵反胃。 所幸那人没碰他太久,站起身后又用力朝他踢了一脚。 「唔……」 「对他好一点,」另一道声音响起,「江予舟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待人质,不得过来砍了你。」 「唉你说,」刚刚碰了闻初的人又蹲下身细细地打量着他,「江予舟真肯为了这个小白脸花两个亿吗?虽然长得确实还不错。」 闻初被这道视线噁心得不行,他睁开眼道:「能闭上你的狗眼吗?」 汤圆:「……」 其余两个人也同时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无骨的小白脸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他会在被绑架的情况下公然和他们两人叫板。 蹲在他身边的塌鼻樑没犹豫,一拳打在了闻初侧脸上。闻初被打得偏过头,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身上的药效还没过,闻初倒没觉得有些疼,那拳反而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闻初瞥眼看着他,笑着说:「一句话就把你气成这样,干嘛还来做这种不要脸的勾当?」 塌鼻樑拍拍他的脸蛋:「你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吗?」 闻初皱眉:「别碰我,很噁心。」 「哈,」塌鼻樑拿出身后的枪,枪口抵在闻初眉心处,恶狠狠道,「现在清楚你的处境了吗?」 闻初嗤笑一声,继续挑衅道:「玩具枪吓唬谁呢。」 「你他妈……」塌鼻樑把子弹上了膛。 「别玩太过,」另一人说,「把他打死了上哪换钱去。」 塌鼻樑看着闻初,闻初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回望过去。那人又骂了一声,收起手中的枪。 「那很遗憾了,」闻初出声道,「你们大概是换不到钱了。」 塌鼻樑忍无可忍道:「闭嘴吧你!」 闻初没管他,继续说道:「毕竟被警察抓到一点钱也拿不到。」 另一人朝着他走过来,站直身体俯视着他:「江予舟要是敢带警察来,我第一时间崩了你。」 那人太高,闻初看得眼睛累,他索性闭上眼睛:「你们等不到江予舟来的。」 「等不到?」站着的高个子蹲下身,「我们刚刚把你的视频发了过去,」他拽着闻初的头髮,迫使闻初半坐起来,附在他耳边说,「江予舟挺紧张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赶过来。」 说完他狠狠把闻初甩了出去,头部「咚」的一声撞在了地上:「也不知道你这种脾气为什么会有人喜欢。」 这下是真疼了,闻初被撞得有点懵,他缓了缓,对着对面两人笑着说:「去看看自己的手机吧,别不小心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 闻初从原主的记忆中查到了被绑架的交易地点,然后让汤圆在他昏迷的时候控制绑匪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当地最近的警察局。 汤圆虽然在这个世界被限制了很多能力,但是侵入一个手机系统这种小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估计过不了多久警察就能赶到,也肯定会比江予舟来得快。 这样故事发展就和原剧情差不多了,绑匪看到警察后崩溃,钱一分都没拿到,还要在牢狱里呆一辈子,想拉个人陪他们一起坠入深渊,就不管不顾地杀了他。 闻初就可以借着事故脱离这个世界,虽然会对精神造成挺大的创伤,但总比他自己孤零零地在这呆一辈子好。毕竟以后还有任务要做。 第39页 就是不知道江予舟会怎么样,看到他的尸体会不会很难过,又会不会陷进去一辈子。 闻初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塌鼻樑将信将疑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脸色忽变,他的手慢慢抖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 高个子把他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看到信息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时间地点都没错。 他拿过枪狠狠抵在闻初眉心,另一只手又狠狠抓着闻初的头髮,咬牙切齿道:「解释清楚,怎么会用我们的手机给警察发了信息!」 「解释什么?」闻初被枪口硌得有些疼,眼神却依然不憷,他挑着眉说,「真以为你们刚刚跟过来迷晕我的时候没察觉?不过是黑科技侵入手机随便发一条简讯而已,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塌鼻樑吼道:「放屁!你刚刚明明昏迷着,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地点!赶紧解释清楚!」 闻初看着他,十分不解道:「都来当绑匪了怎么还这么傻呢?」 高个子冷冷道:「你不想要命了是吗?」 「真可惜啊,」闻初说,「那条信息发得比你们发给江予舟的还早,他人还没赶到警察就来了,真可惜啊。」 「信息一定是假的,怎么可能!」塌鼻樑把手机拿了过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却没有看到丝毫漏洞。 闻初继续刺激他们:「唔……再请个好点的律师,无期徒刑往上走啊,每天在牢里早点七点起床……」 「闭嘴!」塌鼻樑看着高个子,话音都带上了点哭腔,「哥,要不我们赶紧跑吧,现在跑说不还来得及。」 「跑?」闻初看着他,「小眼睛塌鼻樑,我记住你长什么样了哦。到时候把你的大头照一贴,整个城的人都知道你这个通缉犯了。」 「还有他这个人质,」高个子想了想,沉着脸说,「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闻初说:「兄弟,你带着枪呢,这性质可不一样,警察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带着枪的人乱跑?用脑子想想吧。」 塌鼻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头崩溃道:「怎么会这样?」 高个子看着他,眼神阴鸷:「要是警察来了,我就先杀了你。」 「你现在也可以杀了我,」闻初抬眸看了眼枪口,「拿枪当摆设吗?」 「你……」 铁锈的大门忽然被推开,阳光刺入仓库内,闻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眉心的枪口压着他的皮肉和骨头,他甚至能感觉到高个子那只手的颤抖。 闻初只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费力地睁开眼,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笔直地站在门口,闻初看不见人脸,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高个子忽然大声笑起来:「原来你刚刚是在吓唬我们。」 第22章 流年不利,开门不吉。 闻初看着仓库大门,他嘆了口气:「这人怎么这么傻呢。」 尽管这和他的计划背道而驰,但闻初没有太过吃惊,甚至心里有种预感,好像就该这样。 他每一次的离开,都能等到江予舟来接他。 也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预感,闻初才一次又一次地出声刺激这两个绑匪,想让他们早点动手。 但他没想到江予舟会这么快。 江予舟看到面前躺在骯脏的地上,被枪抵着的闻初,眼神暗了下。心里像是被油锅烫着,烫出千疮百孔,接着又酝酿出滔天的恨意,一同把他闷在里面,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高个子刚刚被闻初刺激得不轻,此时看到江予舟的身影放松了不少,他问道:「钱呢?」 江予舟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两亿现金不是个小数目,我一个人也拿不过来。你们把他放了,我来当人质,然后等钱慢慢运过来。」 高个子眯着眼睛看他:「怎么运?你在这谁来给我们送钱?还是说你要带别人过来?」 「不会有人来,我已经联繫了直升飞机空投,你们到时候直接拿就可以。」江予舟说,「钱是我的,让我当人质你们拿到钱的概率会更大一点。」 两个绑匪还没说什么,闻初忽然道:「我不同意。」 这两个绑匪只是想在死前拉个人陪他们一起,具体是谁都无所谓。所以如果让江予舟来代替他当人质,那么等警察到了之后,后果…… 他慢慢坐起身,抬眸看着江予舟:「拿着你的钱滚,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以前两人没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但现在这话从他自己口里出来,闻初竟觉得有点别扭。 江予舟没说话,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他忽然往前走了几步。 高个子往地上开了一枪,然后又拿枪指着闻初的太阳穴处,警告他:「别再往前走了! 」 江予舟停住脚步,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机,然后扔给了塌鼻樑,说:「帮我一个忙,我可以再多给你们五千万。就算一会有警察来了,我也可以帮你们应付过去。」 塌鼻樑接住手机,看了眼旁边的高个子。 虽然他们俩并不相信闻初的鬼话,那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信息估计就没发出去,说不定只是表面的障眼法。要不然来的为什么是江予舟。 更何况人都来赎他了,闻初也没必要叫来警察把他自己往火坑里推。 只是又怕那个万一,万一真的有警察来了呢?相比于闻初,江予舟这人就显得配合多了。 第40页 而且江予舟说得没错,钱在他手里,直接让他当人质,那些保镖也不敢贸然行动。 换人质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这种既能多拿钱,又能帮他们解决危机的条件,他们没理由拒绝。 他问道:「什么忙?」 江予舟说:「你把他带出去,放在一个地方,然后用我的手机给管家发个定位,我的人会过去接他。手机密码是0426.」 塌鼻樑按照江予舟说的密码打开手机,想了想问:「你不会耍什么花招吧?」 「手机已经给你了,」江予舟说,「我的人又不知道你会带他去哪,你把他放下赶紧跑回来不就行了,况且我人还在这当人质,怎么耍花招?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闻初出声问:「一定要这样做吗?」 江予舟看着他,笑了声:「我不想看见你受伤,更不想看见你被枪指着。」 带着迷药的布又捂上了他的口鼻,闻初看着江予舟的身影越来越模煳,不安和烦躁如潮水般涌来。他奋力睁大眼睛想说点什么,但药效越来越强,最后还是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江予舟看着塌鼻樑背起昏迷的闻初往外走去,身后被金属抵着,枪口上还有闻初的余温,透过层层布料染在他的皮肤上。 江予舟对塌鼻樑说:「对他好点,如果他有什么事,」他顿了下,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你们死得很惨。」 * 闻初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他勐地坐起身,揉了揉被针扎似的太阳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这是……江予舟家里。 意识到这点后,闻初低着头没什么动静。 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闻初立刻抬头望去,看到来人后心里有点失望。 管家看到醒来的闻初,热泪盈眶地走上前来:「醒啦。」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了,要是江予舟在家,他应该立刻冲出去给人汇报,可这个家现在没有主人,管家只好坐在旁边,像个慈祥的老爷爷,继续问道:「身上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可管家越是这副模样,就让闻初越发难受,他动了动唇:「江予舟在哪?」 管家嘆口气:「有一个绑匪带着先生从仓库那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警察还在追。」 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闻初忽然想到了江予舟说的话,立刻皱眉道:「不知道在哪?那怎么去送钱?江予舟和你联繫了吗?」 「一直都没联繫上。」管家眉毛皱得更深了。 闻初想了想问:「你刚刚说的有一个绑匪,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说:「把你带出来的绑匪已经被抓到了。」 闻初愣了一下:「抓到了?」 「警察和先生一起赶到了现场,那个人把你带出来的时候藏在周围的警察悄悄跟了上去,」管家说,「等他把你从车上放下来之后,就立刻上前抓住了他。」 闻初理着思绪,所以现在是高个子带着江予舟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去了别的地方。 既然高个子当时没有立刻开枪,应该是江予舟用了什么办法稳住了他。 但绑匪既然想要钱,肯定会把他们现在的地址发过来,但现在一直没有联繫上,要么是他还在逃,没有稳定下来。 要么是……已经发生了意外。 想到这个可能,闻初忽然觉得胸前有些闷,脑袋像是被挂上了一个大摆,左右晃着坠来坠去,又晕又难受。 闻初问:「他当时去的时候没带保镖吗?」 「绑匪说只让他一个人去,」管家说,「先生怕你有什么意外,就没带人去。」 「那武器什么的呢?」闻初又问。 管家没说话,闻初立刻懂了。他垂眸想了一会,说:「我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等管家走后,他掀起被子下床,然后走到衣柜前随意换了件黑色的衣服。他又跑到江予舟房间里拿了一个钥匙,只是在客厅准备顺走水果刀的时候被人逮着了。 闻初心里一跳,随意地把水果刀塞进了衣服兜里。 管家原本就没怎么睡,听到动静后下楼,看着一身装备的简笙,立刻惊恐万分地拦着他:「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你要去哪?」 闻初睁着眼说瞎话:「我出去透个气。」 大半夜的出去透气。 管家明显不傻:「先生说让我看好你,简笙,我们在这里等着,先生很快就能回来的。」 闻初动作一顿,接着他又朝管家笑了下:「您高估我了,我又不知道他在哪,怎么去救人。」他指了下外面,「真的是因为心情不好,出去透个气喝点酒。您放心,我一会就回来。」 还没等管家说话,他侧了个身从管家身边绕了过去,动作迅速地打开门离开。 闻初走到地下停车场,按了下钥匙后朝着江予舟的那辆越野车走过去。 他坐上车,准备拿出刚刚趁管家不注意从客厅里顺来的水果小刀,但没注意被划了一下,指尖破了点皮。 闻初皱眉,他捏着刀柄把水果刀拿出来放在了副驾驶上:「流年不利,开门不吉。」 汤圆看他这架势,竟难得有一次主动理解了他的主人要做什么,明事理道:「正在自动定位中。」 闻初当时被绑的时候汤圆就自动侵入了旁边两位绑匪的手机,发个信息算是简单的,即使他们把手机卡给拔了,或者把手机关机,汤圆也能锁定位置。 第41页 闻初还没来得及夸它,汤圆想到了闻初刚刚说的话,体贴地问:「需要好运来吗?」 「……」 闻初面无表情地发动汽车:「不用。」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着闪光驶入浓郁的夜色中。 闻初在开车的间隙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多。他已经把速度提到了最快,但是要到达地方估计还需要三四个小时。 闻初被那药几乎迷了一天一夜,即使现在是该睡觉的点,他依旧不觉得困。 高个子把地方选的又远又偏,是在不知名郊区的一座废弃的、没人住的村庄里。 等快到了地方,地形越来越怪,到处都是干涸的沟壑,障碍物又太多,杂草树木横生,越野车已经没办法再往前走了。 外面的天还没亮透,只在天边露出了点鱼肚白。 闻初在一片废弃的麦田前下了车,被这五更的秋风吹了个透心凉,好似吹走了一大波阴霾,又给他急得滚烫的心降了个温,他忽然就镇定下来。 风吹草动,虫叫鸟鸣。 不知道一会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洒在这片废弃麦田上会是什么样。 闻初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汤圆,帮我看路。」 他顿了顿又说:「帮我找一条虫子少的路。」 汤圆在他脑海里放了张地图和路线,然后画上图标指引闻初往前走。 「上次能量波动的结果和判定出来了。」汤圆说。 闻初原本有些害怕,此时被他那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结果是什么?」 「主世界未曾检测到过大的能量波动,」汤圆说,「他们还撤销了我的上报申请,抹除了上报记录。」 闻初没说什么话,继续朝前走着,他好似没听到汤圆刚刚说的话。 他要一边注意脚下,一边担心江予舟,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心力去思考这个一丁点都不正常的结果。 无论是判定结果还是主世界的所作所为,都透着满满的「奇怪」二字。 「主人,」汤圆又一次提醒道,「找到能量石可以查看江予舟的灵魂属性。」 闻初嘆口气:「汤圆,我现在是要去救人,不要和我说这种事。」 汤圆识趣地闭上了嘴。 还有最后几十米的距离,闻初动静小了些。 天变化得很快,等他睁开眼时,已经能看到初升的太阳了。橘红色的光洒在这片黄色大地上。 闻初看到不远处那个没了顶的破旧房子,房子用褐色石头堆起来当面墙,上半部分的石头墙已经不知道散落到哪去了,边缘上下不一。 「就在里面吗?」闻初问。 「我已经看到人了,」汤圆说,「可以直接进去。」 闻初愣了一下,直接进去,是都在睡觉?还是…… 他往前走了几步,风一吹过,他闻到了满腔的血腥味。 他勐地加快了脚步,也没顾及声音,等越过那面墙,却忽然有些走不动了。 江予舟半坐着倚靠身后的墙,阳光越过对面的半堵围墙撒在他苍白的脸上。黑色西装外套不知道在哪,他身上只穿着白色长衫,明显可以看到腰间大片的血迹。 而高个子正躺在房间的角落边,不知死活。 闻初大脑一片空白,他六神无主地走到江予舟身边,慢慢蹲下身,紧紧拽着他的长衫,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无措,眼里一片温热,模煳了面前鲜红刺眼的血迹。 「哭什么……」沙哑的声音落在耳边。 闻初勐地抬头,江予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带着笑看他,眼里是无尽的温柔。 江予舟冰凉的手覆上他的后脑勺,哄道:「别哭,你哭我会很难受。」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话闻初再也憋不住了,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说话也语无伦次:「我以为你死掉了……你们俩为什么都躺在这,你吓死我了,你是傻子吗?你就是大傻子,你……唔。」 江予舟听他骂着,心里却一点也不恼,他看着那人一张一合的唇,还有被阳光和泪水沾满的脸颊。 身边是破旧的土墙,周围是乱长的杂草,头顶是透亮的阳光。 那阳光似乎点燃了江予舟原本就有些滚烫的心思。 他手上用了点力,把闻初拉了过来,然后狠狠地堵住了那人的唇,一併堵住了那未尽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入v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3章 我睡下面。 闻初蓦地睁大眼睛。 唇上传来绵软的触感, 唇瓣紧紧贴合,大脑比刚刚还空白了一圈,他第一次被人亲吻, 原本就不灵光的大脑此时彻底宕机。他一动也不敢动,张着嘴巴任人索取。 等到那一吻结束,闻初还没回过神。 他的眼睫毛上沾着泪珠,脸上挂着泪痕,此时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江予舟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继续吻上去。 他伸手帮闻初擦掉脸上的泪痕, 一经触碰,闻初被吓跑了的三魂七魄立刻归了位。 他把江予舟的手扒拉下去, 然后自己胡乱地擦了把脸,也不说话,更没对刚刚的吻发表意见, 只是板着脸低头拿起手机要打电话。 好似就没把刚刚那一吻当回事, 整个人严肃得不行, 只有闻初自己知道, 他的头顶都快冒了烟。 第42页 「要打电话吗?」江予舟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机说, 「我试过了, 这里没有信号。」 闻初蹲着挠了下头髮, 他神游的大脑根本没听清江予舟说的什么话, 只稀里煳涂地听见「信号」俩字,看了眼手机上的信号格就明白了他说的话。 他含煳地「嗯」了一声, 然后站起身要往外跑:「我去外面找找信号。」 荒郊野岭的,找信号又不是走两步的事。 但江予舟没拦他, 他看着闻初的背影, 垂眸敛去快要烧起来的欲望。 闻初几乎是跑出去的, 带着凉气的风吹了过来, 慢慢吹散脸上的热气。他没敢走远,留了个神注意着里面,他还没搞清楚状况,生怕那个高个子绑匪诈尸般跳起来对江予舟做些什么。 「主人,」汤圆说,「这里离江家老宅的距离很近,经计算开车半小时内能到。相比于直升飞机来回的时间快了不少。」 江家老宅既然远离市中心,那么那里肯定有比较完善的医疗设备。要不然平常生个病太过麻烦。 闻初看了眼正闭眼休息的江予舟,说:「你给管家发个消息,把地址告诉他,让他派人把高个子送回警察局,我们先去他爸妈那。」 汤圆照做后问:「但是该怎么告诉他们你找到这个地方的?」 「随便扯个理由,」闻初走回去,他有些烦躁地说,「就说给高个子的手机定了位,他们爱信不信吧。」 闻初走到破房子中间,蹲下身拿起被丢在一旁的枪枝,扣在自己衣袋里。 他顿了下转过身,在脑海里比划了一下姿势,然后走到江予舟身边,视线乱飘着说:「刚刚给管家发过信息了,他们一会就过来,你家就在不远处,我先把你带回去吧。」 江予舟看着他,问:「有信号吗?」 闻初敷衍地点了下头,然后看了眼江予舟腰间的伤口,伸手轻轻碰了碰,血还是热的,心里又被揪了一下。 想着江予舟中枪受了伤,却独自一人在这个没信号又鸟不拉屎的地方,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的救援。 江予舟看他一脸担心和自责的模样,说:「子弹擦着腰过去的,没打到要害,我没什么事,原本准备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就走的,」他语气骤然温柔了下来,「没想到等到了你。」 闻初按照刚刚在脑子里走了几遍的流程,慢慢把他扶起来,然后抓住江予舟的臂弯,架着人往外走。 闻初原本是想要背着他的,但怕背人的时候碰到江予舟的伤,又想着刚才的路太过崎岖,还有虫子,他怕自己带着江予舟一齐往地上扑。所以就选了这种稳妥的姿势。 「怎么受的伤?」闻初问。 「那人觉得警察一直在追他,情绪崩溃,」江予舟说得云淡风轻,「我没稳住他,就这样了。」 这点和原主的记忆一致。 闻初往后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高个子,眼神兇狠:「他死了没?」 「没有,」江予舟说,「我把他打晕了,一时半会应该醒不来。」 闻初不屑地「哼」了一声,带着江予舟往外走。 外面比刚刚更亮了,清晨的阳光没这么暖,却给两人和摊在他们身边的一切都仁慈地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举目四望皆是平原荒野,虽没有花红柳绿小桥流水,闻初却觉得这景格外好看。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在这里呆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汽车在林间的小路上飞速行驶着,闻初看了眼旁边的江予舟,发现这人的脸色愈发苍白,怕把人晃晕没办法加快速度,心急得火焦火撩。 「别急,」江予舟看想伸手捋平闻初皱着的眉,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我没事。」 「骗鬼呢。」 江予舟笑了一声,他目光一寸寸地打量着闻初的轮廓,从眉毛往下,越过高挺的鼻樑,落在一直他抿着的唇上。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江予舟问,「还能看见你吗?」 闻初开车的间隙转头看他,正对上江予舟眼里满满的渴望和炽热,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他看向前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路,出声道:「能。」 * 闻初舀了一大勺致死量的盐,然后一股脑倒进了锅里。 「哎呀呀!」陈姨一拍大腿,她没想到就一眨眼放个菜的间隙就能出这么大岔子,「不能放这么多盐了啦!」 陈姨是江父江母家里的厨师,比较擅长家乡菜,正对上那二老不爱吃山珍海味的胃口,因此一直得宠多年。 恰好江予舟做完手术还没醒,江父江母每十分钟都要去房间里晃悠一圈。闻初这个小年轻兼罪魁祸首不大好意思跟他们在一起,就跑下来和陈姨学做菜。 毕竟原主也是会做饭的能手,不学点万一以后穿帮了他不好解释。 闻初被陈姨吓了一跳,他手腕抖了一下,然后讪讪地把勺子放在一边,挠了挠头髮,心虚道:「很多吗?」 闻初原本长得就乖,这模样看在陈姨眼里就是小可怜受委屈,一脸可怜巴巴地问她。一大把火气没发出来就给她自动灭了下去,她拿出长辈的慈祥来:「下次就不要放这么多啦。」 闻初朝他笑,然后拿起一瓶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酱油问:「这个要倒进去吗?」 陈姨弯下腰,盯着瓶口严肃地说:「倒吧,慢一点。」 第43页 闻初也连带着被她弄得有些紧张,他一手捏着瓶口,一手拖着瓶尾,小心翼翼地倒着。 厨房的门「哗」的一声被打开,闻初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忽然撞上一个怀抱,闻初受力往前一挺,手里的酱油咕咚一声哗啦啦地进了锅里,染上一大片褐色。 闻初立刻眼疾手快地把酱油瓶收了回来放在旁边,身后那人却紧紧搂着他的腰不肯松手,把他勒得生疼。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闻初被他抱着,似乎挤出了积愈在心里的那口浊气,压着的重担也慢慢放了下去。 跟在后面的保姆终于赶了上来,她们一边急急慌慌地喊着少爷一边欲哭无泪地说:「您鞋还没穿呢。」 闻初低头看了眼,果然,这人光着脚踩在厨房的地板上,虽然江家老宅有地暖供着,但连袜子都没穿难免还是会有些凉。 他顿时有些头疼:「怎么跑这么急?」 江予舟下巴抵在闻初肩膀上:「我醒来没看到你,以为你又走了。」 「我是这么言而无信的人么,」他手肘轻轻捣了一下人,「穿你的鞋去。」 江予舟没动,炽热又急促的唿吸打在闻初脖颈上,他费力转了个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予舟就顺势吻住了他。 闻初猝不及防,他的腰被压在厨柜上,双手无措地撑在两边。 相比于之前的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这次像是心思难耐后的干柴碰烈火,一经触碰就燃起了通天的火光。 闻初没推开他,江予舟的那份急切似乎也传染了点给他。上次的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这次闻初倒十分清醒着,他慢慢感受着江予舟的吻,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也不懂是什么感觉。 但没有排斥,没有厌烦,更没有噁心,等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排除了一遍,发现那剩下的便是满足或者……喜悦。 闻初在间隙往旁边瞅了一眼,发现陈姨一脸吃惊,然后一只手侧捂着脸从他们身边熘走,满身都写着「光天化日,少儿不宜」几个大字。 而另一边刚跟上来的保姆同样,放下江予舟的拖鞋,排队式整齐划一地走了,还十分贴心地帮他们关上门。 这一吻很长。 ——长到旁边一直没关的锅炸了才停。 然后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江家的每一个角落。 吃饭时江母忽然没头没脑道:「那锅还挺贵的呢。」 江父立刻附和道:「对啊对啊,还是进口的。」 闻初觉得他们是在提醒江予舟在家里要拿捏好分寸,刚准备出声贊同,又想着这应该是把自己也吐槽进去了,就自觉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至于江予舟么,他可能根本就没听见那俩人说的是什么,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闻初身上。听他们说完没什么表示,还面不改色地给闻初夹了一块肉。 闻初顿时有些汗颜。 江家老宅适合江予舟静养,两人又在这住了一段时间,等江予舟好得差不多后才离开。 临走时江母给江予舟的后备箱里放了满满的保健品,江予舟本来不想要的,但听到江母让闻初好好监督他喝药保养身体的时候,这人就忽然转变了态度,甚至还主动帮忙把东西往后备箱里塞。 绑匪早在闻初把江予舟带回来的那天就被管家安排好送进了警察局。 而两人的关系似乎就从在废墟的那个吻开始,一下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某种隔阂,并有了突飞勐进的发展。 就像是原本积聚在一起的东西,破了外壳后就会喷涌而出。 闻初要是不喜欢一个人,不可能让别人吻他,更不可能让人吻这么久,江予舟也知道。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直接默认了这层关系。 由于这段时间江予舟一直没怎么打理公司,现在那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人去处理,江予舟再怎么想和闻初腻歪在一起,也不能直接弃公司于不顾。两人就没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江予舟在勤勤恳恳地办公,闻初……躺在旁边的小沙发上打游戏,工作是花瓶,用来给江予舟养眼和放松。 等到了饭点,江予舟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闻初在打游戏的间隙回了一句:「我都可以。」 「那我带你去吃我想吃的。」江予舟说。 闻初手上停了下来,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江予舟平常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也不挑食,就连当初和他一起吃馒头和清水那人都毫无感觉。 说白了来讲,闻初从没见他对哪样食物表达过正常人该有的热爱或厌恶。更直白地来说,他都有些怀疑江予舟是不是没有味觉了。 所以那句话一出来闻初着实惊了一下。他想了一路都没想到江予舟喜欢吃的是什么,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要不显得他以前多么不关心男朋友似的。 男朋友…… 闻初把这三个字细细读了一遍,又颇为新奇地咂摸着,男朋友啊。 他在没遇到江予舟之前觉得自己是个钢铁直的直男,和男生在一起这种事他根本没想过,就连恋爱什么的他也只在脑子里想想。 但是江予舟却极具耐心地一点点撬开他的防线,直到后来那个天亮时的吻,一路攻略城池攻到了他心头上。 闻初正神游天外着,他们已经到了地方。车停下来,闻初看到周围的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 ——江予舟带他来到了路边小摊,还是上次他和林城朝一起撸串的那家小店。 第44页 某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天已经黑了,整条路上挂着一连串橘黄色的小灯。周围人声喧闹,大多是下了班叫上亲朋好友一起来吃点烧烤,喝点啤酒,来庆祝虽然有点累但挺充实的一天。 他们两人都是一身休闲装,一个是大公司老总,另一个职业花瓶,但都长着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倒也奇异地融在这种烟火气里。 幸亏江予舟还没嫉妒到连他们俩吃过的菜都復刻一遍,闻初就哗哗随意地点了一大堆烤串和两碗面。 他想了想又跑到人家店里拿了几瓶灌装啤酒,啪的一声摆在江予舟面前,一脸期待地问:「要喝吗?」 上次来的时候胃还没好,连饮料和冰水都没能喝上,这次总得把以前的都给补回来。 江予舟看他那期待的模样,根本不忍心拒绝。 然后就见闻初摇了摇头:「你妈让我监督你吃补品,你现在还不能喝酒。所以我喝,你看着。」 江予舟:「……」 他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问:「你怎么知道我和林城朝上次来的这?」 江予舟说:「我打电话问他的。」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先十分欠揍地秀了一波恩爱,然后才慢悠悠地问了地址,问完后又无形地秀了一波,这才「不舍」地在林城朝的「祝福」中挂断了电话。 闻初没继续问,他面对一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嘴巴和脑袋都忙不过来,中间抽空往江予舟那边瞅了一眼,发现那人依旧是慢条斯理的。 也不是闻初自恋,他觉得好像除了和自己有关的事,江予舟就没对什么事或者什么东西展现过特别大的情绪起伏。 闻初忽然停下来,探着脑袋问:「喂,江予舟,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江予舟抬眸看了他一眼,十分坦然道:「你啊。」 闻初:「……」 对于这种过于直白的表白方式,他这张时而厚时而薄的脸皮竟微微发起热来。 一下子就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吃了两串烤肉,过了会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 江予舟看着他,没说话。 闻初好像大概有点懂了,脸皮都快要烧起来,他掩饰性地抬头咕咚咕咚给自己灌着酒,间隙听到江予舟的声音:「别喝太多,对胃不好。」 闻初就雨露均沾地喝一口小酒,撸一根串串,再吃几口面。等到吃完,他就发现好像喝得有点多了。 面前堆了几个空的啤酒瓶,闻初伸手一个个把它们捏扁,等到无事可做后手肘撑在小桌上,手掌随意地撑着下巴,看着江予舟把剩下的东西都解决掉。 面前的东西看得很清,视野也没有摇摇晃晃,就是大脑似乎是罢工了,他忘了自己在哪,要干什么,也懒得去想。 直到唇上传来似有若无的触感,闻初就狠狠咬了上去…… * 闻初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他观察了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双手抱着江予舟,头卧在了人颈窝里,两人十分贴合地侧卧在房间里的大床上,关键还是江予舟的房间。 「……」 他抬眸看着人沉默了片刻,深觉这个姿势有些不雅,又或者是……太过亲密。 闻初还没能十分坦然从平常的关系过渡到男朋友上面,毕竟母胎solo这么多年,和别人的肢体接触基本没有,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他小心翼翼地从江予舟腰间收回手,但是刚动作了一丁点,江予舟立刻睁开了眼,眉眼神中带着商场上的那股戾气和锐意,却在看到面前的人后又瞬间柔和下来。 江予舟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还要继续睡吗?」 闻初摇头。 江予舟「嗯」了一声,带着点笑意问:「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闻初想了想说:「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江予舟说:「是有点。」 「那我……有没有做什么……」闻初构思了一会措辞,「不大雅观或者伤风败俗的事。」 「没有。」江予舟说,「有我在你能做什么不雅观的事。」 闻初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江予舟道:「也就是在路边摊当着众人的面一直亲我,抱着我不肯松手这种挺正常的小事。」 「……」 正常…… 闻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自恋,但他坚信自己不至于喝了点没什么度数的酒就具备了半个流氓的潜质。 他抬眼一脸怀疑兼愤恨地看着江予舟。 江予舟挑眉道:「我还录了视频呢。」他说着就要拿起手机把证据翻出来给闻初看。 闻初:「?!」 他手忙脚乱地按住江予舟的手:「别别别,这就不用一起欣赏了,看这种东西没什么营养,还浪费时间,您的时间多宝贵啊,」然后试图把手机从人手里抽出来,「我先帮你删掉吧。」 手机刚抽出来一半,江予舟却忽然捏紧了末端,不要脸道:「亲一下就让你删掉。」 闻初想起昨天晚上模模煳煳的记忆,不痛不痒地瞪了他一眼,恼道:「亲亲亲!嘴巴上是有磁铁吗?」 说完两人愣了一会,江予舟看着他忽然笑起来,不是那种浅浅的笑,而是有些爽朗放肆的笑。这还是闻初第一次见他这样。 闻初没忍住跟着他笑了一会,然后一边笑着一边嘟囔着下床去洗漱。等他下了床穿上鞋走到床头边,却忽然看到一张厚厚的,烫金的邀请函。 第45页 他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江予舟又从身后抱着他,解释道:「这是拍卖会的邀请函。」 拍卖会? 闻初心里忽然绷了起来,等了很久的东西忽然有了点线索,他直觉自己的任务就是和这个拍卖会有关。 他看着这个厚厚的邀请函,往后翻了起来。 第一页是拍卖会的创建歷史,后面是每一件拍卖品的照片和简介,还标明了物品的起始拍卖价,动辄百万。 江予舟看他有些兴趣,就介绍道:「这个拍卖会有一个名字,叫『白朗蒂』。最初的拍卖会是由列夫.白朗蒂创建的,他搜集了大量的珍贵物品,但是由于太过珍贵,能去的人非富即贵。后来逐渐发展成富豪间进行交易的聚会,就和上次林家办的宴会性质差不多,只是主体依託和档次不一样。这种拍卖会的目标人群是全球目标人群是全球身价十位数往上的富豪。」 「拍卖会在哪举行?」闻初问道。 「在一个巨大的游轮上,游轮的名字也叫白朗蒂。收到邀请函的人去那时除了两位保镖,还能带一位亲属。」 江予舟说到最后半句话时还着重强调了一下,但闻初现在没什么心情注意到这点小心思,他问道:「在游轮上?那总不能去一会就回来吧,拍卖会要举行几天?」 「五天,」江予舟说,「前三天都是互相认识聊天或者交易合作的时间,第四天拍卖会开始,第五天休息一下就会陆续离开。」 闻初「嗯」了一声,他眼睛不停地看着上面的拍卖品,手指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却忽然在某一页上停了下来。 江予舟看他没什么动静,低头看了眼上面的拍卖品,嘴角上扬着。 他侧过头看着闻初,对上闻初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想要吗?」 那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绕了一圈,闻初「啪」的一声合上了请柬,随意往床上一扔:「不要!」 然后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 江予舟伸手接住闻初往后扔的请柬,看着闻初的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身影后才低下头,翻到了闻初刚刚看的那一页,伸手摸了下,随即又笑着合上请柬去找人。 两人闹腾着吃完了早饭,江予舟照例去公司上班,闻初昨天喝了酒,今天脑袋嗡嗡的不想动。 江予舟在出门前说:「白朗蒂可以带一个人。」 闻初把人送到门口,忽然想起来江予舟之前在他耳边说的「家属」俩字,他握着冰凉的门柄,随意地「嗯」了一声。 江予舟看着他,问:「那我可以邀请你陪我一起去吗?」 * 闻初坐上了车,和江予舟一起去往港口。白朗蒂漂浮在一片固定的海域,位置基本不怎么动,参加拍卖会的人都要先乘坐自己的游轮到达白朗蒂周边,经过身份检测和安检之后才能上去。 闻初第一次乘船,刚坐上去就开始头晕眼花,把江予舟吓了一大跳又心疼得不了,当即就要开着游轮回家里去。 然后被闻初给拒绝了,江予舟没办法,只得让游轮开得慢一些。 白朗蒂平常不怎么行驶,又因为面积大得多,比游轮稳了不少,闻初上去后晕船的症状好了很多。 白朗蒂的面积很大,除了正常生活所需的设备和拍卖会得场所外,还有供人享受的人造温泉、歌剧院、舞厅和会所。这些地方也是那些大亨相互认识聊天的地方,也许说几句话就达成了百亿级别的交易。 这也是那群人来这的真正目的,进行合作共赢和跨国交易,以此来发展和壮大自己的公司。 江予舟来这的目的本来也是这,但看到闻初有点晕船后就放弃了去工作的念头,守着人寸步不离。干脆把这里当成了度假地点,把游轮上好玩的东西都享受一遍,最后再买几个小玩意就回去了。 一个邀请函配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小的是给保镖住的,大的是给邀请函的主人和其家属。 房间内的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型露天的游泳池,可以看到外面的大海。 房间的主格调是金色的,颜色与这所游轮上的物品相契合。红色的地毯上织着繁复的花纹,头顶的吊灯散发着柔和不刺眼的暖光。 闻初现在看见那东西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其实这里什么都挺好,缺点就是只有一张床。闻初看了眼旁边的江予舟,他一下子就明白闻初那一眼的内涵了,主动解释道:「我当时选的时候就只有这种型号的房间了。」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以来就彻底激发了江予舟的闷骚属性,外表看起来正经得不行,内心却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逗闻初,或者怎么用各种理由来获取不正当利益。 以至于现在骗起人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闻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软软的地毯,意思十分明显。 江予舟凭藉着两人莫名其妙的默契立刻就懂了,他意外地好说话:「好啊。」 这倒是轮到闻初愣了一下,他以为江予舟会和他耍会赖。他低头看了看,然后用脚踩了下,毛毯虽然挺软的,再铺上一层被子好像基本没什么问题。 江予舟打电话叫人来又送了一床被子,闻初那句话原本就是玩笑,看着这人干脆利落的举动,他又有些不捨得了。 他盘腿坐在床上:「一会我睡地上吧。」 「不用,」江予舟说,「地上哪有床上舒服。」 第46页 被子很快被送过来了,江予舟勤勤恳恳一言不发地往地上铺着。但由于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不是很大,被褥窝在两者之间,平白显得有些可怜。 等到身高腿长的江予舟躺了上去,地上那一坨就更显得可怜巴巴了。 头顶的吊灯还在无时无刻提醒着闻初,江予舟以前后背受过伤。 闻初实在于心不忍,他抱着枕头趴在床边,对躺在地上的江予舟说:「我睡下面。」 「乖,睡床上。」江予舟说。 闻初:「……」 他直接下了床,轻轻踢了下江予舟的小腿,语气不容置喙:「上去。」 江予舟看着他没动,闻初正准备採取强硬措施把人搬上去的时候,那人忽然动作,抢先一步抱着他放在了床上,然后低头在他眉心处落下一个吻:「我不会让你睡地上的。」 又顺势伸手关掉了灯。 房间骤然暗了些许,这里的窗户没关,外面清澈的海风吹进来,周围是海面反射过来的一片莹白色的光,他们还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闻初背躺在床上,食指扣着棉质床单,他犹豫了一会说:「江予舟,你上来吧,我们俩都睡上面。」 话音落下去,没听到动静。 难道是睡着了?闻初刚准备探头看看那人的情况,就看到江予舟二话不说抱着他自己的枕头爬上了床,再次意外地好说话:「好啊。」 闻初:「……」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所以他用九千万买了一个花瓶。 闻初借着月光和侧躺在身边的江予舟对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海浪的声音就愈发明显,萦绕在耳边沙沙作响。 「江予舟,」闻初垂眸问,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是不是会和别人一起来这里,然后睡一张床,给他买他想要的东西。」 江予舟忽然被扣上这么大一个帽子,顿时有些懵, 他握住闻初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闻初见他没有回答, 把手抽了出来,翻个身背对着他,把身子也蜷起来:「随便问的。」 只是这背影怎么看怎么可怜。 江予舟要是真信了这句话, 那他这个男朋友也就不用当了。 后背忽然靠上熟悉的胸膛, 江予舟的手臂伸了过来, 再次握住他的手, 声音也低了下去, 配着海浪的声音, 在他耳边低语着情话:「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我可以确定, 我从未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别人,以前没有, 以后更不会有。」 闻初好大一会都没反应,江予舟把手往上抬了一些, 摸到他滚烫的脸颊。 江予舟抵着闻初的后背无声笑了一会, 闻初觉察到身后的震动, 恼怒成羞道:「笑什么?那你和宁希与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高兴?」他顿了下又说, 「是不是也整天亲来亲去。」 江予舟愣了一下,他立刻坐起身撑着手臂转到了闻初另一边,正对着他,十分严肃地澄清道:「没有,没有亲过。」 闻初抬眸看他一眼,转个身又要背对着他,被江予舟一把按住了肩膀:「你们俩不一样的。」 闻初顿了一下,半响后问道:「哪不一样?」 「不知道,」江予舟皱着眉,「我说不清那种感觉,但是不一样。」 闻初闭上眼睛「哼」了一声,翻过身背对着他:「睡觉。」 * 「你下来,」江予舟说,「我接住你。」 闻初穿着一身泳衣,看了眼在游泳池内的江予舟,那人伸着手,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信你个鬼,闻初走到另一边的梯子,还没下去,一个黄色的鸭子头游泳圈就飘了过来。 闻初不知道江予舟从哪弄来这么丑的游泳圈,十分无语地把它一脚踢走,然后跳进水里,说:「我会游泳。」 他是真的会游泳,只是这个露天的游泳池是在船上,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闻初两天没犯过的晕船症似乎又有点起来了。 他总脑补着这船带着水又带着他一起晃来晃去。 抬头就可以看到万里晴空,游泳池不大,他们俩似乎又蜗居在这一小片天地里。 闻初游到江予舟身边,恶作剧似的把人按在水里,然后潜入水中,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随即又跑得远远的。 江予舟被闻初第一个主动的吻扰得心潮澎湃,周边冰凉的水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他飘在水里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仿佛呆了一般。 他看着闻初逃跑的背影,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唇。 心里像是被什么塞满了,让他第一次获得这样难以言喻的满足。 闻初趴在泳池岸边,看着外面成群的海鸥飞过,懒洋洋地飘在水中享受着阳光。水里冰冰凉凉的,他还没来得及把热量散出去,某人就又贴了上来,带着一身的炽热。 江予舟在他耳边轻声问:「撩完就跑?嗯?」 闻初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江予舟就又吻了上来。 「唔唔唔……」闻初在水中无奈地扑棱着,但反抗无果。最后想了想,他恶狠狠地咬了回去。 直到夕阳把天边和海面都染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两人才慢吞吞地上了岸。 拍卖会开始的时间定为早上九点,他们昨天晚上闹腾得有点晚。 第47页 于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闻初还没睡醒,就被江予舟扒拉起来,洗漱后餵了点饭,然后带着神游天外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他往拍卖会走去。 拍卖会位于游艇的最底层,会场是圆形的,里放置着六百张座椅,每两把座椅连在一起。依旧是金色打底,贴着的坐垫和椅背则是黑色的真皮包裹着软乎乎的棉花,手感很好。 这里没安排固定位置,毕竟能来的人都非富即贵,前后左右要怎么排还真不好说,招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江予舟带着闻初随便找了地方坐着,两个相连的座椅中间有一个九方格的数字按键和可触摸的电子显示屏。 数字按键是用来拍卖商品的,这上面的数字的单位可以自行切换,最小的是万,往上走是十万、百万、千万,甚至到最大的亿。 若是切换到百万单位,按下「1」就是一百万,「2」就是两百万,「10」就是一千万,再往上依次类推。 江予舟点开显示屏,把自己的信息输入进去。表示他们占了这个位置,一会拍卖时也好确定拍卖者的身份和位置。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每出现一个拍卖品,电子显示屏上就会展现相应的3d照片模型和简短的文字介绍。 前面几个算是开头菜,闻初没什么兴趣,只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文字介绍,然后就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江予舟问:「有什么想要的吗?」 闻初摇头。 江予舟侧过身又问:「项鍊首饰什么的,都不要吗?」 闻初看着他,十分不解道:「我又不是女孩子,要这些干嘛?」 江予舟认真道:「可以当聘礼。」 闻初愣了一下,接着别开头笑起来。这一下让他脑袋都清醒不少,高兴得也不困了。 他倒不是真的想要什么礼物,也不是想要花江予舟的钱,就是一份心意罢了。 江予舟看他笑,眼里也染上了笑意,他坐了回去,靠着自己的椅背:「我认真的。」 但江予舟看闻初对那些东西是真不大感兴趣,倒也没乱花钱。 越往后拍卖品就越稀有越贵重,周围原本轻松的气氛也逐渐严肃起来。 到了拍卖会中间的时候,一件拍卖品已经飙到了八位数,相比于原定价高了十倍不止。 闻初点开显示屏往后翻了翻,直到翻到最后一张图片,才看到他想要的东西——一颗钻戒。 起始定价为一千万。 钻石的价值一般来说主要取决于颜色、净度、重量和切工。 这颗钻石的重量并不大,但晶莹透亮,里面毫无杂质,时而会闪过金色但并不乍眼的光。 至于切工……这也是这颗钻石的最亮眼之处——钻石的形状是纯天然无切工的。 表层光滑平整,每一个稜角都格外规整,呈中心对称分布,外形几乎完美,即使是按照现代的加工艺术来说,这也是顶级的标准。 这颗钻石是大自然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但闻初一眼就能看蕴藏在中间的能量,这是能量石的载体。 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铸造了它自然完美的形状。 不过也是某人和某人的定情信物。 闻初垂眸看了一眼价格,按照刚才的倍率算了算,而最后一件的压轴产品翻的倍率只会更多,他抿了下唇又把界面翻了回去。 江予舟看旁边的人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不动声色地牵着人的手,在手里抓玩着安抚他。 闻初气唿唿地把手缩回来。 江予舟不明所以,只得又轻轻把人的手捞过来,又揉了几下。 闻初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江予舟想像着这双手戴上钻戒的模样,嘴角勾起了笑。 闻初本想继续抽回去,江予舟却用力拉着他不让人动,两人在上面玩闹着,却忽然听到「滴滴」两声。 闻初抬起手看了一眼数字按键,就看到一个「9」键和它下面挨着的「确认」键亮了起来。 「……」 周围鸦雀无声,就连上面的解说员都愣了一下。 闻初看了眼正在拍卖的东西——起始三百万,现在叫到了八百万的花瓶。 很好。 又看了看数字键盘上的单位——千万。 很好。 闻初的心在滴血,他看了眼旁边的江予舟,小声问:「可以退吗?是一定要买吗?」 江予舟笑着一脸淡定地说:「退不了。」 「九千万一次。」 「九千万两次。」 「九千万三次。」 「成交!」 所以他用九千万买了一个花瓶。 闻初脑袋再次昏昏沉沉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面卖了什么闻初一概不知,只是他的手再没敢抬起来过。 终于等到了最后一件拍卖品。 闻初半死不活地支愣起来一点,他坐直了身体。 自从意识到这个钻戒就是定情信物之后,他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又忽然冒出些不自信和胆怯来。 江予舟肯为宁希与买这个起始价都达到了一千万、拍卖后不知道会飙到哪去的钻戒,那会不会给他买呢? 更何况江予舟也没有明确说过这件事,闻初更不可能主动提出来。 这种不自信一旦冒出来就疯一般生长,闻初甚至想着要是钻戒落到了别人手里,他就要想办法赚钱去赎,或者和别人套近乎让他摸一摸也行。 第48页 这个念头还没再闻初脑海里走完成型,身边忽然亮起了金色的光。 圆形会场的顶层与侧面墙壁的交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光点绕着墙壁往前走,像是一条逐渐变长的金色丝带,绕了一圈后停止。 而所经之处,就会沿着侧面墙壁落下点点星光。 闻初大致猜到了这种特效出现的原因,他似有所觉地低头看了眼。 江予舟的手从键盘上撤离,说:「我点的。」 闻初指了下了头顶,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这是什么意思诶。」 「意思就是,」江予舟说,「这个东西一定会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第一个世界结束— 键盘上除了0~9十个数字, 还有两个按键,一个是确认,另一个是空白键。 空白键代表的含义是——正在拍卖的物品无论最后被叫到多少, 都会被按下空白键的人以更高的价钱买走。 私人的赌场一般都有这种不成文的规矩,俗称「封顶」。 若是这人人缘好一些,那么在坐的各位都会给他个面子,叫价也只是走个形式,不会飙到天上去。若是运气不大好, 恰巧又有人特别想要这件东西,心生不满, 那就算人家喊到倾家荡产你也得兜着。 这里虽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富豪,但一般也没人敢这样做。毕竟有很大的风险,谁都不想从云端跌落尘埃。 江予舟话音刚落, 两人的座椅上便亮出了些许的光。 四面八方响起了掌声, 江予舟站起身, 扣上西装的扣子, 温文尔雅地朝前后左右都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这才慢悠悠地坐下来。 闻初看着这一幕, 心里比打翻了十碗醋还复杂。 也不知道江予舟为了买下钻戒直接封顶和这人可能面临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哪一个对他的冲击更大。 钻戒是买给谁的不言而喻。 于是这两种事情汇聚到一块去, 闻初就剩下了一个感觉——江予舟为了他当真可以捨弃一切。 闻初看了眼刚坐下来的江予舟, 那人回望过来,脸上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笑。 他心情复杂地问:「你要是破产了怎么办?」 「我有一个一天可以赚一百多万的男朋友, 」江予舟说,「破产了你养我。」 这是两人以前在一起回江家老宅的路上说的话, 那时候他们还不对付。此时这句话被江予舟拿出来晾了一遍, 两人忽然就产生了些许时光弄人的感觉。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叫价, 既然已经有人封了顶, 目的就是抬高物品另一层面的价值,那么没人叫价那反而是不给封顶那人面子。 叫价声一直没停下来,刚开始还只是一百万一百万地涨,到后面直接一千万一千万地往上飞,一分钟过去价钱就能翻个几倍。 等到最后,价格已经飙到了五亿,相比于原始价格飙了五十倍,闻初也不由得凝住心神,所幸没人再喊。五亿元对于一个装饰品来说,早该够上它的价值了。 等到最后,江予舟在闻初的注视下,把数字键盘的单位切换到了百万,按下「521」三个数字,点击确认。 随即抬眸看向闻初,眼里都是笑意。 * 江予舟跟着拍卖会的工作人员一起去仓库里取钻戒,闻初就先被他打发回了房间。 闻初一个人躺在房间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那时候江予舟看他一脸不顺眼,还把他当做别人的替身。 替身…… 闻初再想到这两个字时却是有满满的违和感,他翻了个身,想着,江予舟会是这样的人吗?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闻初坐起身接通电话,江予舟有些失真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在房间里面吗?」 「在。」闻初说。 「出来一下吧,」江予舟说,「来甲板这边。」 闻初没动,他知道江予舟要做什么,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越是快到任务结束,他就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而另一种想法也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出生成长都和这里无关,家乡与这相隔万里,一种莫名的漂浮感让他无所适从。 一边是许多等待完成的任务,一边是江予舟。两个选择本身并不难,他喜欢江予舟,便想要和江予舟在一起。 但难的是做完选择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所以每一点很小的因素都可能被放大无数倍来动摇他的选择。 江予舟没听到闻初的回话,担心地问:「怎么了?」 「江予舟,要是我死掉了,」闻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你会不会找别的替身?」 那边沉默着,紧接着,闻初便听见了急促的跑步声,再往后还有喘息声。 房间的门「啪」的一声被打开,江予舟把未挂断的手机随意扔在了床上,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带着一身逼人的气势,却在触碰到闻初的前一秒被他尽数收敛,他紧紧抱着闻初,连手都在抖:「为什么会说这种傻话。」 闻初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江予舟的反应会这么大。 「要是你死了,」两人额头相抵,江予舟说,「那我陪你一起。」 那股无所适从的漂浮感慢慢淡了下去,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被江予舟认真对待,而他每次产生想要后退的心里,又都能被面前这人紧紧拉回来。 第49页 但他自己又心甘情愿。 江予舟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单膝跪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緻的小盒子,打开后便看到了刚刚买到的钻戒。 闻初不由得屏住了唿吸。 江予舟珍而重之地把钻戒拿出来,然后把盒子放了回去,他一只手捏着钻戒,另一只手握着闻初的指尖,他看着闻初的眼睛,眼里像是揉了一片蔚蓝的海,让人不自觉沉溺进去,他语气轻柔又缱绻:「愿意嫁给我吗?」 * 清晨。 闻初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钻戒,又看了看睡在自己旁边还没醒的人,眼角弯了弯。 「主人,能量石中的能量已吸收完毕。」 自从昨天他戴上这颗钻石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汤圆才堪堪将其中的能量吸收完全。 汤圆说:「其中百分之五的能量可供我们自由使用,我已经帮您查看了江予舟的灵魂属性。」 闻初揉了下眼睛:「说吧。」 「他的灵魂处于异常状态。」 闻初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它继续说下去:「没了吗?然后呢?原因呢?」 「没有了,其余的我查不到。」 「为什么查不到?」闻初不解,「你不是已经有足够的能量了吗?」 汤圆言简意赅道:「让他灵魂处于异常状态的人能力位于我之上。」 闻初沉默下来,他看了眼江予舟,以往的疑惑都冒出了头,他甚至想着,这人真的是「江予舟」吗? 汤圆说:「主人,剩下的能量可以帮你脱离这个世界,我们要离开吗?」 闻初往江予舟那边靠了些,不管这人是谁,他自己喜欢就好了,于是道:「不走了,能量留着吧。」 剩下的时间,他陪着这人一起过。 江予舟的睡眠原本就很轻,感受到闻初的动静后,自己还没醒,就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对闻初说:「继续睡会。」 「主人,您是要在这里待几十年吗?」汤圆问。 闻初「嗯」了一声。 「那几十年之后要怎么办?」汤圆说,「江予舟离世,您要带着这些记忆进入下一个世界继续做任务吗?」它顿了下,语气没变,但闻初知道它在尽力地劝自己,「您的未来还有很长。」 闻初没说话,他忽然凑近些亲了下江予舟的嘴角,似乎是从那获得了些安慰和勇气,这才回答道:「不是还有剩余的能量吗?等我进入下一个世界的时候,把这段记忆抹除,我作为『简笙』的一辈子就结束了,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汤圆在它脑海里转了几圈,无声嘆口气,然后说:「好吧。」 等他和汤圆聊完天,却发现江予舟已经醒了,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在想什么?」江予舟问。 闻初摇摇头:「没什么,继续睡吧。」 江予舟看着他,挑眉问道:「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语气十分笃定。 闻初:「……」 下一秒,闻初还没反应过来,江予舟忽然翻身压在了他身上,温文尔雅道:「不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就结束啦~ 推一下预收文《被迫嫁给死对头后马甲掉了》 蓝怿:地摊酒吧小老闆,低等级omega 路辰:史上最年轻的将军,战果纍纍、功勋显赫、s级alpha 天差地别的两人由于婚姻法而被人工智慧强制分配在一起,且一年内不得离婚。 众人懵逼併一脸嫌弃:这人谁?我不同意这门婚事,请蓝怿离我们将军远一点。 * 见面第一天,蓝怿穿得摇滚酷炫,路辰一身板正西装。 蓝怿不屑:老古板。 路辰冷哼:不正经。 是个人都觉得这婚姻不会幸福,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两人掰着手指头数着剩下的日子,期盼着离婚那天赶紧到来。 * 路辰一开始以为蓝怿这个omega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遇事只会哭唧唧。 后来却在战场上亲眼见这人肩扛电磁炮,手提火箭筒,开着机甲对半轰。 战后,蓝怿坐在高高的机甲上挑眉看他,脚下是无尽的废墟,身后是落日的余晖,神情恣意又张扬。 * 后来蓝怿的马甲一层一层地掉。 路辰:「听说你是酒吧老闆?」 蓝.酒吧老闆.怿:「我能唱能跳还会撒花花!」 路辰:「听说你是omega? 蓝.柔弱不能自理.怿:「嘤嘤嘤,人家不像嘛。」 路辰看着面前这位联盟第一机甲设计师兼特种队队长的戏精alpha,心情有些复杂。 * 小剧场: 一年后众人守着光脑等两人发布离婚消息,等来路辰这样一条动态:未来请继续多多关照。@蓝蓝蓝 网友1:「关照」乃反语,表明两人立场不同,关系不行。本意是我要整死你。 网友2:「继续」说明两人在婚姻期间一直是这种势不两立的关系。 网友3:「请」字表面疏离客套,但根据语境可感受到咬牙切齿的意味。 路辰黑了脸,抱着蓝怿亲了一口,就着这个亲吻的姿势拍照发动态,并配字:「谁再做阅读理解我一枪子崩了你。」 身份成谜演技满分戏精攻x沉稳镇定由着攻演的淡定受 第50页 双a,攻是a装o 第2卷 仙侠 第26章 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周围响起一声鸟啼。 闻初睁开眼醒了过来, 脑袋像炸了一样疼。 他敲了敲脑壳,问道:「汤圆,我记得这是我来到的第二个世界吧。」 话音刚落下去, 大脑的疼痛瞬间翻了一倍。 汤圆:「是,第一个世界的记忆被你自己封印了。」 闻初一愣,「为什么」三个字还没来得及问出来,额头就已经浸出了冷汗,他险些再次晕过去。 他嘆口气, 强迫自己不再想第一个世界的事情,过了会等大脑的疼痛逐渐退去, 他坐起身观察周围的环境。 身下是一米多宽的小竹床,下面的垫子铺得够厚实,倒也不会觉得硌得慌。不过相比于上个世界还是…… 「嘶……」闻初按了下眉角, 皱眉嘟囔道, 「我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要选择封印记忆。」 汤圆没说话, 不过闻初也就是吐槽一下, 没指望汤圆回答。 他所住的房子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竹屋, 光线和环境都很好, 可以看到窗外茂密的树林和叽叽喳喳叫的小鸟。 这一片绿色让他身心放松了些许。 闻初说:「把原主的记忆传过来吧。」 原主名为楚云汐, 是这个世界里最大修真门派宗真派的一名长老。 宗真派有三名掌门和十二位长老, 在这些长老中,原主的修为最低, 只堪堪到了金丹。 修真界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这几个等级。 在这个元婴期修士遍地走的宗真派,金丹期的楚云汐偏偏占了一位长老之位。 倒不是他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而是他父亲和母亲曾经是宗真派的大长老, 能有这个职位完全是托那两位的福。 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 不仅天赋极差, 而且还很懒。他的父母在世时,各种天材地宝养着也只勉强让他够到了金丹。 后来他的父母在除魔中牺牲,他作为两人唯一的血缘,门派就赏了他一个有名无实的长老之位。 他住的地方也是最偏远的,竹屋位于一片小小的山头上,这里也只有他和一位徒弟,以及几名打扫的外门弟子。 宗真派作为实力最强的修真门派,自然有许多人慕名而来,经过考验的人可以拜入各位掌门和长老门下。拜师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师尊和徒弟都要互相同意看对眼才行。 但尴尬的是,那些经过宗门考验的人知道原主的实力和这位置怎么来的后,没人愿意拜入他门下。 只有一个傻孩子陆奇在拜师的时候被楚云汐这张脸晃了眼,在一众头髮花白鬍子茂密的长老中选了这位别出一格又与众不同的貌美师尊。 却没想到从此落入了和外门弟子同样的待遇,每天除了打杂还是打杂,他那个被天材地宝堆起来的师尊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也不会。 原主对于陆奇的教导也只是每天端茶倒水。 切切实实贯彻了「修行看个人」这句话。 后来又有一个人拜入原主门下,名叫裴予离。他根骨不佳,或许是觉得没希望被其他长老看上,这才来了楚云汐这里。 楚云汐手里有他父母留下来的许多宝物,后来在偶然间借着宝物看到了裴予离真正的根骨——是千年难遇的融合灵根。 *融合灵根能融万物,阴阳之气、五行之灵,只要吸收得当,都能化为己用。所以但凡周围有灵气,灵脉,甚至于某人突破进阶,引天道金光灌顶,都能被融合灵根化去一部分。 融合灵根的人血肉能增进修为,或炼制逆天丹药,很容易为人争抢,所以测试时根本测不出其根骨。要不然裴予离早该被其他长老争抢了去。 就连楚云汐也是极其偶然间用宝物才看到的。 而裴予离自从拜入他门下后一直没怎么修炼,于是原主心生歹念,想趁裴予离现在实力还不够时,用邪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裴予离的根骨抢过来安在自己身上。 以后不用很用功地修炼就能让实力突飞勐进,也不用受门派里的人嘲笑屈辱。至于这样做会对自己的徒弟裴予离造成什么后果,原主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在掠夺的过程中却被裴予离发现,知道了他的目的。 裴予离本是刚上任的魔尊,隐藏身份和实力来到这里是为了拿走被宗真派从他父亲、也就是上一任魔尊手里抢走的东西——乌离剑。 但没想到东西还没拿到手,就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于是将原主一剑封喉。 至此,原主的一生潦草结束。 至于后面裴予离要怎么解决以及乌离剑藏在哪,他又有没有找到,这些闻初就无从得知了。毕竟原主死得早早的,记忆就这么可怜点。 这个世界和能量石牵扯最多的就是裴予离,因此很可能乌离剑里就是能量石的载体。 闻初理清思路后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外面看一下。 小竹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四方形的脑袋从后面露出来,大声喊道:「师尊,拜师大会快开始了,就差您一个人了。」 陆奇今年十九岁,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规整得就连脑袋也得是等边的四边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了这么个心术不正的师尊。 大概是互补吧。 第51页 不过除去这些,陆奇的脸还挺好看,是属于那种越看越顺眼的人。根骨也不错,火木双灵根,而且悟性很强,跟着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自己稀里煳涂地筑了基。 只可惜后来很难再精进罢了。 拜师大会? 闻初找到了记忆中的剧情点,这是他收裴予离为徒弟的那天。 他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等到了地方,却发现这里格外庄严肃穆,偌大的殿堂内静可闻针,十一位长老和三位掌门坐在上方,因此剩下那个空着的位置就格外明显。 显得突兀又尴尬。 其中一名长老吹着鬍子嘲讽道:「云汐日理万机,怕不是忘了这件事,让我们一阵好等。」 另一人应道:「毕竟这拜师大会他来不来都一个样,忘了也正常。」 闻初没说话,这件事他确实理亏,赔着笑坐在了最旁边自己的位置上,陆奇就在他身后站着。 闻初看着下方殿堂内新招来的几十名弟子,他们都已经穿上了宗门内的服装,规规矩矩地站在那。 他目光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掠过,和原主记忆进行对比,找到人后随即垂下眸。 原主的身份地位不高,而且也不受宗门之人待见,这种场合不是他该说话的地方。 裴予离就站在最后一排,他坐在这等着那人过来拜师就行。 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意外…… 闻初总觉得会有什么超出他预期的发展,或许上个世界就是这样,要不然他为什么会选择封存记忆。 想着想着头又开始疼起来,座椅生硬冰凉,闻初觉得有些难受,他把屁股挪了下位置,毫不顾忌形象地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反正这又没什么人看。 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揉了揉眉心,不经意间察觉到了一个目光。 闻初望过去,却发现裴予离正看着他,视线相撞的一瞬间那人就移开了目光。 闻初没放在心上,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脑子里继续理着原主的记忆,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关乌离剑的蛛丝马迹。 拜师大会开始,身边那些人便开始为自己的门下争夺天赋高的徒弟,一群人慷慨激昂振振有词,拜师大会活生生变成了高端有格局的菜市场。 这场面把下面站着的弟子也吓了一跳,毕竟在利益面前,多的是坐不住又沉不住气的人。 也就只有闻初那安静如鸡。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逐渐静了下来,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闻初睁开眼。 裴予离十七八的年龄,身形格外高挑。身上透着一股冷漠不羁,和一股唿之欲出的傲气,仿佛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不争不抢的。 那张脸也格外好看,稜角分明,眼眸乌黑髮亮,本来有一身沉敛的气质,外貌却又衬得这人格外张扬。 裴予离朝他弯腰行礼,笃定道:「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融合灵根的介绍来自于百度,不是我写的! 今天的评论我都看过辽,大家遇到不喜欢的评论跳过就好了,不要放在心上,希望大家能开心看文呀~ 这个世界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属性,师尊攻和徒弟受! 第27章 裴予离没再说什么,上了车。 曲径通幽处, 竹房花木深。 幽深静谧的小路出现三个人影,日头高照着,丝丝缕缕的眼光穿过头顶茂密的叶子洒在小路上。 闻初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扇子, 一只手哗哗扇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支着耳朵听后面那俩小孩叽里哌啦地讨论着什么。 陆奇这孩子长得正,一般长得这么正的人都缺个心眼,什么实话都倒豆子般往外倒。 「我们这虽然很穷, 宗门平常也不给钱,地方还小, 没地方修炼,吃的饭也不行……」陆奇杂七杂八地把一堆东西都数落个遍,足足有半小时后, 话音一转, 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就是为了衬托那最后一句话, 「但没关系, 我们师尊好呀!」 说完那句话后又开始了他欲扬先抑的战术:「师尊他虽然能力不强, 法术不会, 平常也很懒。」 闻初:「……」 陆奇十分诚恳地说:「但是他从来不会生气吵人。」 闻初终于明白了陆奇为什么会选择来到楚云汐门下了, 因为他的脑袋似乎长得和别人不一样。 要是换个人来, 听了他那几句话早该捲铺盖跑人了,但幸亏对方是魔尊, 对这些不大在意。 裴予离一路上没什么表情,不管陆奇说的话有多奇葩, 他也只淡淡地点下头, 或者敷衍地「嗯」一声, 只在陆奇提到「师尊」二字时才会抬眸看一眼闻初的背影。 楚云汐所住的地方又偏又远, 三人走了好大一会才到地方。 山头总共就三间小竹屋,两间是给人住的,一间放杂物。 地方虽小,但胜在好看,五颜六色的花草丛生,缤纷不杂乱。旁边还有一条缓缓流过的小溪,清水潺潺。 闻初把扇子合在手心,他看了眼满是杂物的房间,又看了看陆奇住的地方。 也就不把魔尊当外人了,转了个身当即决定道:「我们这没地方,你们俩住一块吧。」 裴予离一路上不见悲喜的俊脸听完这句话似乎抽了那么一下,然后就见他皱着眉,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第52页 闻初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想着这人毕竟是个实力高强的魔尊,要是让他在这过得太苦,会不会心生怨恨以后把他干掉? 「楚师叔。」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从小路上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捲轴。 楚云汐目光转过去。 齐景山越过裴予离和陆奇,径直走到闻初面前:「恭喜楚师叔多了一名弟子,陆奇一个人这么多年,也好有个伴了。」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配上那人一张嘲讽的脸,这话就变了味。 齐景山是现任掌门的儿子。 当年由于楚云汐父母双亡而空缺出来的长老职位,一位给了另一位德高望重实力高强的人,另一位怎么算怎么看都该落到他头上,但没想到被废物楚云汐给抢了去。 长老职位变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每隔五十年一次的选拔,另一个便是长老离世或犯了重大罪责。 但是由于楚云汐这人佛系得很,平常虽然根本不把长老和掌门放在眼里,但稍微严重一点的过错还真没干过,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像一个不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因此齐景山看楚云汐格外不顺眼。 原主的恩怨闻初懒得去扯,他看向齐景山手里的捲轴,问道:「这是什么?」 齐景山笑道:「楚师叔大概是太久没收徒忘了吧,新收的徒弟都要由师父带着下山歷练一番,完成门派分配的任务。」他把捲轴递了过去:「这是这次任务的详情。」 宗真派确实是有这样的惯例,一是在真正入门前给徒弟展示一下门派的实力,二是为了带领徒弟感悟,教给他们一些东西。 齐景山笑眯眯道:「不过考虑到宗门内只有两名徒弟,外加师叔您的实力不是很强。」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这都是废物,他继续说:「所以分配的任务比较简单。」 闻初接了过来:「有劳齐兄专门送来了。」 齐景山愣了一下,按照平常这人应该接了捲轴就走,别说谢了,估计连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 他奇怪地看着闻初,却发现这人打开捲轴仔细看着,似乎没意识到刚刚那句客气的话是从他自己嘴里蹦出来的。 闻初大致看了眼任务内容,和原主记忆里的一样,他伸手把陆奇招唿了过来:「去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陆奇听了他的话,很严肃地点头,然后跑去准备东西了。 裴予离本以为陆奇是去准备什么法宝道具,但是当他看到面前的马车时还是没忍住沉默下来。 他问道:「为什么不御剑过去呢?坐马车时间来得及吗?」 闻初「唰」的一声打开扇面,遮住自己下半张脸,理直气壮道:「我不会。」 裴予离:「……」 他知道楚云汐是个废物,但着实没想到能废到这个地步。 御剑飞行这项技能,别说最大的宗真派了,只要是正经门派的正经弟子,御着剑就跟玩似的,毕竟这是修真者最基础的必修课。 他看向陆奇,陆奇连忙摆着手澄清:「我会!但是我带不动你们两个人啊。」 裴予离回过神,他忘了自己此时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废物。 只是没想到,他堂堂魔尊出个门还需要坐用马拉、用人赶的马车? 闻初已经爬了上去,看那呆头呆脑不知道动弹的俩人,探出头道:「别废话了,赶紧上来,任务时限就三天。」 裴予离没再说什么,上了车。 车内的装饰颇为豪华,金沙珠帘,暖香迎面而来,座椅背后的花纹都是用上好的玉来装饰的。 裴予离看着面前这一幕,没忍住问:「不是说我们很穷吗?」 闻初理不直气也壮道:「买了这些不就穷了吗?」他合上扇子瞪人:「话怎么这么多!」 裴予离:「……」 他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派。 马车慢悠悠地从山顶出发。 陆奇很久都没出过门了,把脸贴在窗帘上一脸好奇地往外看。一边撅着身子一边感慨:「真好看啊。」 裴予离抱着手臂冷着脸一言不发,成功地把自己冻成了一座雕像。似乎还没从他坐马车这件事实上缓过来。 至于闻初么,他直接大喇喇地靠在一角睡着了。 等到天都黑了一半,马车这才慢悠悠地在目的地停了下来。 闻初早就坐得有些难受了,他蹦下马车,伸个懒腰深吸一口气,却忽然被浓重的烟味呛了一下。 他扭头往后看去,背后豪华的宅邸冒出了阵阵浓烟。 闻初皱了下眉,他立刻大步流星地朝宅邸走去,身后两人立刻跟了上去。 大门上方的牌匾刻着龙飞凤舞的「柳宅」二字,门紧紧锁着,闻初伸手敲了敲门,却没有什么回应,却能依稀听到里面的唿救声和无措的喊声。 闻初从兜里摸索出一张刻着奇怪花纹的符箓,贴在在门中央,然后捂着耳朵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结实的铁门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更加浓重的烟味沖入鼻腔,他弯个腰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 面前乱闹闹的,跳跃的火光迎面而来,不少人一边喊着一边把水桶里的水徒劳地扑进大火里,火光似乎要顺着那水烧过来。 有人听到了门这边的响声,有一个衣着较为华贵的男人急忙跑了过来:「是宗真派的各位吗?」 第53页 闻初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就立刻哭丧着脸喊到:「求各位大人救救我们小宅,这院子里的火怎么灭都灭不掉。」 闻初安抚道:「别急。」他指着裴予离,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转个弯指向了陆奇:「你,把火灭掉去。」 原主身上的宝物是不少,但大多是攻击和防御类的,就像刚刚把门破开的符箓。 而这种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火,用普通的水根本灭不掉,他身上也没有可以对付的东西。 闻初又刚来到这个世界,对各种术法还都不怎么了解,只能派徒弟上任。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所以他们那个山头疙瘩里的俩人都挺废柴的。 闻初自然也知道,他压根就没指望陆奇能把火灭掉。 陆奇惊奇地指了下自己,然后看了眼身边刚入门的师弟,想着可能没指错,一脸懵逼地向前走去。 他入门这么多年,还真没从楚云汐手里学到些什么,此时只能闭着眼睛杵在那,胡乱地摆着以前从门派别的地方偶然间看到的招式。 想着万一就撞对了呢。 闻初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越看越皱眉,陆奇像个泼天猴一样跳来跳去,配着面前的大火,像个来传道的□□士。 不过幸亏这些人都不懂,看着面前诡异的姿势竟险些热泪盈眶,觉得他们一定有救了。 就在闻初险些快看不下去的时候,天边一角忽然出现闪电,直直朝着喷涌的火光而下。 巨大的「啪啦」一声后,那闪电一下便遏制住了火光,紧接着,那闪电似乎还带了些水,一点点蔓延而来,将匍匐在地上仅剩的火苗吞噬殆尽。 当事人陆奇懵了一下,瞎猫碰死耗子真撞对了?他一脸高兴地跑到闻初面前,但想着当着这些凡人的面,兴奋没表现得太明显。 那人看到面前这景象后立刻跪下身,哭爹喊娘道:「谢谢仙人!」 闻初立刻将他扶起身,那张好看的脸难得严肃起来,眼神直直望过去,似乎能看透一切。无端让面前这人抖了一下。 等那人站起身后,他揣着手问:「说吧,最近招惹什么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句来自《题破山寺后禅院》,改了一个字 第28章 打发走了一个好忽悠的,还剩一个。 那人听完闻初这句话, 险些又要跪下去。 闻初颇有些不耐烦地拉着他:「不必行此大礼。」 那人勉强站直了身体,痛心疾首道:「小人柳江,是这家宅邸的主人。我经商多年, 没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更没干过害人的勾当,实在是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东西啊。」 闻初没说话。 身后有一个小厮听到对话后走到这边来,不满着说:「这里连年饥荒,我们家老爷里都会建免费粥铺救济灾民, 有时候还会直接从库里拿银子分给贫民,哪成想上天不公, 好人没好报,平白遭受这些东西。」 柳江嘆口气,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点沧桑的神情, 他又朝闻初一拜:「多谢仙人帮我们灭了这邪火, 烦请仙人帮我们找到那妖人, 我好给柳家大伙一个交代。」 「你们既然请了宗真派, 这个事情肯定会有一个结果的。」他揭过这个话题, 转而问向一旁的小厮:「有人员伤亡吗?」 小厮没料到他会和自己说话, 看着面前那张好看的脸, 也没了刚刚那义愤填膺的神情, 露出一个傻笑,憨憨道:「没有。」 闻初点头, 又继续问道:「你们家最近都发生了什么怪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江接过话头:「仙人,要不我们去堂屋里说吧, 您跑这么远来到这, 先坐着喝杯茶休息一下。」 闻初朝他一笑:「好。」 等几人了屋里, 闻初坐在侧坐上, 陆奇一如既往地就站在他身后。 裴予离本来也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下,看到昂首挺胸站在闻初身后的陆奇,又默默站起了身,和陆奇一左一右站在了椅子两边。 闻初被这俩人门神一样的架势弄得有些不自在。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魔尊,他总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小厮赶忙把准备好的茶端了上来,柳江这才道:「怪事是从几天开始的,先是半夜里家里的茶碗都碎在地上,然后帐本一类的东西不知所踪,再接着就是您刚刚看到的这样了,院子里忽然起了大火,灭也灭不掉。」 闻初皱了下眉,问:「是从帐本消失直接过渡到放火?」 柳江哑了一下,然后说:「是啊。」 闻初问:「还有别的怪事吗?」 柳江摇头:「就这些了。」 闻初不说话了,他低头喝了几口茶。原剧情中原主是直接把作妖的鬼抓住,然后一道攻击扑过去把那鬼弄得魂飞魄散,帮助柳家解决了这个问题。 至于为什么「恶鬼」会找上门来,背后的因果一概没理,任务完成就万事大吉,领着俩徒弟就回去交差了。 不过这也是大部分修真道士面对此情此景的做法,毕竟省时省力好交差,还没什么后果。 闻初低头抿了一口茶,然后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眼角瞥见柳江身体颤了一下。 柳江紧接着出声:「外面的天都黑了,我让下人给几位安排了房间,不如先休息一晚上,其余的事明个再说。」 第54页 闻初正好有些累了,便同意下来。 柳江给他们安排了三个相连的房间。 闻初进自己屋前对那俩徒弟说:「先别睡,一会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陆奇虽然知道他的师尊没什么本事,但大概是色令智昏,又格外尊师重道,因此十分听话。 就像现在,他听了闻初那句话后就点着一盏小油灯,在桌前枯坐着,即使一晚上可能连个动静都没有。 当他呆坐着快要入定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源似乎在很远处,带着让人肝肠寸断的悲伤和咬牙切齿的恨意,一丝一缕地传入他的脑海。 陆奇整个人激灵一下,立刻夺门而出,跑到旁边闻初的房间门口敲了两下,却没听到什么动静。他情急之下直接推门而入,里面却空无一人。 陆奇愣住了,有些惊慌无措地大喊一声:「师尊!」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陆奇勐地扭头看去,看到来人后又失落下来。 裴予离往里看了一眼,皱着眉问:「他人呢?」 陆奇默默地摇头。 尖锐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后面似乎又带了些压抑的哭喊。两人同时回过神来,立刻往声源那跑去。 越接近声音就越大,刺得人脑袋发疼,对人心神造成的影响也越发严重。但幸亏这俩人一个是魔尊,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另一个脑袋缺根筋,心大得很,对于情绪的干扰向来是铜墙铁壁。 两人一同赶到的时候,却都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然后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来。 他们那个日常好吃懒做又柔若无骨的废柴师尊,正静静站在一片蓝光之下。在那几乎是要穿透心魂的喊声中巍然不动。 处在他面前的恶鬼被圆柱形的透明屏障紧紧围着,屏障上从底到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语,散发着蓝色的萤光。那咒语似乎伤害力很大,恶鬼在其间不断挣动,发出他们刚刚听到的喊声。 院子里一人一鬼静静对峙着。 陆奇喊道:「师尊!」 闻初听到声音后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敛去眼里浓重的情绪,然后转过身看向那俩人,招了招手:「过来。」 陆奇立刻飞奔过去,急忙道:「师尊,你怎么在这?」 闻初情绪不高,随便「唔」了一声当做回答,他从衣服里面艰难摸索出一个由红色长绳吊着的灰色铃铛,铃铛上面和那屏障一样,同样刻着复杂的咒语。 他伸手晃了两下,铃铛声清脆悦耳,转瞬间就把旁边尖锐的声音吞了去。 然后下一秒,那恶鬼就身形一闪,被吸进了这个铃铛里,铃铛中间的金属小锤子顿时变得鲜红起来,像一个就要滴落的红色血滴。 闻初看了几秒钟,然后嘆口气,把铃铛甩给了裴予离,也不解释:「你拿着吧,别丢了。」 这东西他自己能收,但是镇不住,幸亏此时还有裴予离在,什么事都可以让他兜底。 就连刚来时那场大火也是裴予离实在看不下去了,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使用法术扑灭的。 裴予离看着手里的铃铛,然后诧异地看了一眼闻初,但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把铃铛挂在了腰间。 随着这刺耳声音的消失,原本躲在房间里的人打开门迎了过来,一脸感激地看着闻初,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的上话。 闻初疲惫地朝他们摆摆手,他一没什么实力,二不像陆奇这么心大,刚刚那喊声着实把他震得难受,心都快要蹦出来猝死了,此时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听这些人嘟囔:「别说话,恶鬼已经没了,你们回去继续睡吧。」 还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他便越过人群独自往回走。 陆奇不明所以,立刻跟了上去,担心道:「师尊,您怎么自己就过来了?」 在原来的剧情发展中,刚刚被收进铃铛的鬼在原主赶到之前一直吸收周围人的阳气。闻初便想着可以少造成点伤亡,就顺着记忆跑了过来,想早点把那鬼抓住。 他本身实力虽然不强,但胜在法宝众多,抓住一个小鬼不在话下。 宗真派的弟子下山歷练遇到这种恶鬼时,一般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是按照原主的操作直接把人打得魂都没了,第二种便是超度。 但由于第二种消耗的法力和时间相比于第一种多了太多,难度也相差数倍,因此很少会有修真者选择第二种。 鬼是实体,由死后飘在人间的怨灵凝结而成。区别于修真界是另一个体系内的生物。若是死亡,那便再不能入轮迴。 闻初自觉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善心去可怜一个要杀人放火的恶鬼,但对于那种魂飞魄散的下场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最终想了想,他艰难地在原主记忆里摸索出一些超度的咒语,但刚念了两句,那女鬼就爆发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叫声。 这一下把闻初给弄懵了,他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随即便被喊声中的情绪给带动了去,心也慢慢沉下来。 他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等到离众人足够远时,闻初敲了下陆奇的脑壳:「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明天去外面帮我打探一些消息。」 陆奇问道:「打探什么?」 闻初皱了皱眉:「有关柳家的事迹,越详细越好。」 陆奇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顶着个四方形的脑袋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指着跟在身后的裴予离身上繫着的铃铛,压低声音道:「难道那还有什么隐情吗?」 第55页 闻初:「……」 他无奈地拍了下陆奇的后背,把人轻轻往前推去:「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打发走了一个好忽悠的,还剩一个。 裴予离出声道:「我听家里长辈说,怨鬼可杀死可超度,超度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强行超度,另一种便是做怨鬼所愿之事,或杀怨鬼所怨之人。」 他看着系在腰间的铃铛,说:「但这种做法牵扯因果太多,若是细细究下来还会给自己修真道上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失。」然后抬眸看着闻初,「师尊把那女鬼收了下来,不杀死也不超度,是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吗?这三天时间或许不大够。」 闻初没和他细究那「家里长辈」是从哪冒出来的,他看着裴予离,语气有些散漫:「那要是这鬼是受害者怎么办?生前悲苦就算了,死了还要沦落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那岂不是太过倒霉了些。」 裴予离愣了一下,他垂眸道:「师尊仁善。」 闻初「啧」了一声,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也怪他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说这些。 他回道:「仁善倒不至于,换作你你或许也下不去手。」 裴予离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他把情绪掩藏得很好,转而继续问道:「那何不进行超度,让她放下过往呢?」 闻初嗤笑:「人家凭什么放下,受害者难道没理报復回来吗?只是方法不大对而已。至于修行什么的,」他伸开双手,一脸坦然道,「你看我也不是那块料。」 他说完飘着衣袖,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裴予离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闪过刚才那一幕幕场景,忽然产生了些许疑惑,这人或许当真是有别的什么本事,才能坐稳长老之位,而不是他所见到的废柴。 「诶呀!」 裴予离一抬眸,就看到那个他以为深藏不露的人被自己房间的门槛绊倒,正坐在地上吃痛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裴予离:「……」 大概是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败家徒弟一个! 大概是刚刚脑袋被震懵了, 闻初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高高的门槛,然后站起身,却发现裴予离没走, 目睹了他丢人的整个过程。 闻初:「……」 那人站在月下,雕像般的脸上难得挂上了活生生的表情,闻初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嘲笑是无语还是嫌弃,裴予离就转身离开了。 闻初揉了揉额头,可怜又悲怨地回去睡觉。 翌日。 陆奇早早起床去了热闹的集市, 他人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但是对人又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连裴予离这样的人他都能嘴巴不停地聊上半个时辰,闻初不但心他套不着话。 闻初一打开房间门就对上了裴予离冷若冰霜的脸。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睡了一晚上的脑袋格外清醒,昨天某些丢人的记忆一股脑跑了出来。 他这人包袱重, 甚至连走路都要端着, 当着徒弟兼魔尊的面动作不雅地往地上摔, 就相当于一同把他面子往地上砸, 所以现在见了当事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闻初昨天摔得不轻, 毕竟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上面。额头上有些红肿, 被细碎的头髮微微遮住一点, 在白皙的脸庞上格外突兀明显。 裴予离抬眸往他额头上看了一眼, 闻初双手立刻捂住,往后退了一步, 警惕道:「看什么?」 裴予离移开视线,指着自己腰间的铃铛, 问:「这个要怎么办?」 那颗铃铛中的小吊锤没昨天晚上那样红, 现在没什么动静, 乖乖地贴在裴予离白色的衣料上。 闻初放下手, 面上难得有些正经,他跨过门槛往外走,说:「去找柳江。」 柳江低垂着头,看着面前悠然坐着的人,冷汗从额边流下,他招了招手。 一人端着一小盘的金银财宝走上来,摆在闻初面前。 柳江说:「多谢仙人帮我们收了那恶鬼,这点小礼不成敬意。」他抬眸瞧了眼闻初,见那人依旧没什么反应,试探着说,「我先让人把这些放在马车上去。」 闻初说:「不急。」 柳江笑道:「不敢耽误仙人时间。」 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人赶紧走的意思。 「这些让人拿下去吧,钱财倒不用了,」闻初说,「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柳江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仙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闻初手里把玩着扇子,打开又合上,扇面煽动的声音让柳江莫名又抖了下,他轻轻说着:「那女鬼长得还挺漂亮的,我这人怜香惜玉,就没下狠手。」 站在闻初身后的裴予离看了他一眼。 柳江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她心怀感激就告诉了我一些事情,」闻初打开扇面摆在面前,露出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目光敏锐犀利,他语气不徐不疾,「她说是你们把她害死的。」 柳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体抖如糠晒:「仙人……」 闻初只是随口一诈,看到柳江被吓成这个样子,他也就懒得和他绕来绕去了:「冤有头,债有主。所以你们家和她是什么关系?」 裴予离适时抽出一把剑横在柳江面前,剑面反射着冰冷的光。闻初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上道。 第56页 柳江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道:「她是我儿媳。」 他看着面前指着自己的刀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嘆口气慢慢道:「当年她和我儿子互相喜欢,吵着要结婚。她家里穷,我和夫人本来不愿意,但是大儿子说非她不娶。后来结婚时嫁妆没给多少,她父母聘礼倒是要了一大堆。」 「但是刚嫁过来几天,」柳江顿了下又说,语气更加悲伤,「我儿子忽然患上了重病,怎么治也治不好,结婚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去世了。」 裴予离把剑收了回来。 闻初问:「然后呢?她是怎么死的?」 「我们一家人原本就不喜欢她,刚嫁过来三天我儿子就死了,后来请大师帮我们算了算,」柳江说,「那位大师说她命中带煞,是她把我儿子剋死的。」 说到这闻初也明白了,先是家世不入眼,接着又是家里父母贪了一堆聘礼,最后还剋死了自己儿子,这怎么看怎么倒霉。 闻初毫不忌讳道:「所以呢?你就把她杀了?」 「不不不,」柳江连忙摇头,人都吓得站了起来,抖着声音说:「我哪敢做这种事?是我把消息传了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剋死了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又把她打了一顿赶了出去,过几天就见到了她的尸体。」 「什么时候结的婚?」闻初问。 「就在三年前。」柳江知无不言。 三年前…… 周围沉默下来,闻初垂眸细细思索着,半天后他站起身,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柳江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闻初的眼睛:「何小晴。」过了会他又道:「是我僱人打她的,当时实在是气不过,后来也是我把人赶出去的,」他朝着闻初跪下身,哭丧着脸说,「仙人,要是她有怨就朝着我来吧,柳家老小是无辜的啊。」 * 闻初站在桥边,现在日头正晒着,他用那把几乎没离过手的扇子挡住太阳。一边无聊地等着裴予离,一边更加无聊地观察着扇子上面的花纹。 摺扇是原主身上带的东西,白色打底,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梅红色的花,样式高雅,衬得它主人倒真像这么回事似的。 高雅有内涵,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但原主是个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人。 至于它的新一代主人闻初么……大概是一个傻不愣登的孩子。 外面越来越晒。 两人原本从柳家出来,准备去何小晴家里看看,毕竟不能只听人的一面之词。 但刚刚在路上裴予离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只匆匆撂下一句:「在这等我。」然后就跑没影了。 闻初考虑到那人还有另一层身份,他大开脑洞地想着可能是魔尊要面见下属,现在正十分威严地听下属汇报工作。就没去打扰人家,毕竟他打不过,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难免不会被灭口。 他懒洋洋地把手搭在身后小桥的石壁上,有些疑惑他这个徒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师尊。」 闻初移开摺扇看过去,裴予离朝他走了过来,身上留下的树影不断变换,他手里还拿着一小瓶白色的东西。 大概是刚想着这人魔尊的身份,这声师尊叫得闻初心慌慌。 闻初看向他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裴予离把东西扔给了他,说出的话像是烫嘴似的,秃噜一声就没了音:「药。」 闻初:「……」 意识到裴予离刚刚不是面见下属而是给他买药后,他先是觉得震惊,然后震惊到不可思议,最后万千话语归为一个问题,他看着人问道:「你哪来的钱?」 裴予离皱眉看了他一眼,闻初自觉失言,魔尊肯定不像他这么穷,会有点别的小钱钱。 然后就听裴予离说:「用从你马车帘子上拽下来的小金鍊买的。」 闻初:「……」 他在心里吶喊着,败家徒弟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婚礼你们去了吗? 闻初把药放在自己身上, 然后拉着裴予离一起去了何小晴家里。 她家位于城郊边缘的一处村庄,地点柳江告诉他们的,应该不至于错。 距离不远, 两人干脆穿过热闹的集市走了过去。 只是快要到地方时,这青天白日的,裴予离腰间的铃铛勐地振动起来,发出丁零噹啷的响声,颜色也愈发鲜红。 「看来地方是对的。」闻初弯下腰, 用扇子捣了捣,盯着那铃铛看了看, 带着这样邪门的铃铛去人家里问话也不是个事:「要怎么才能让她静下来呢?」 他伸手想要把系在人腰间的铃铛摘下来,刚伸了一半,裴予离忽然截住他的手腕。 闻初抬眸不解地看着他。 裴予离张了张嘴,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他冷着脸自己把铃铛摘下来递了过去。 闻初勾起铃铛, 对它又敲又晃的, 但那铃铛像个不听大人使唤的闹腾孩子, 根本不按照闻初的意愿行事。 他最后无奈地把铃铛扔给了裴予离, 说:「你试试?」 裴予离伸手在铃铛上碰了几下, 在闻初看不见的地方,一丝丝魔力缓缓注入其中, 紧接着,铃铛振动的幅度慢慢小了下来, 颜色也回归了正常。 闻初笑了下:「厉害。」 他说完伸手掏出一个小圆桶状的东西, 然后往末端注入点灵力, 那东西立刻往天上放飞了一束蓝色的信号弹。 第57页 闻初说:「走吧, 陆奇一会就到,我们先去她家里问问。」 破旧的灰色小木门敞开着,两人毫无阻拦地走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周围一副荒凉破败的景象,要不是看到房屋门前正在洗衣服的老婆婆,闻初几乎以为这没人住了。 这里只有一间房屋,像是随便用木板搭建起来的。从里面传来一声吼声:「臭婆娘快做饭去!饿死老子了!」 闻初听到这话皱了下眉。 那老婆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无奈地嘆口气,然后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手,站起身准备朝屋里走去。 一暼眼就看到了正在朝他走来的两人,顿时愣了下。 闻初穿的是宗真派的校服,由于宗真派经常会派人到凡间做任务,所以很多人见了这身衣服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闻初走到他面前,缓着语气说:「大娘,我们是宗真派的弟子,来这有些问题想问一下。」 老婆婆听了之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把手又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说:「我去把我家老头子叫出来。」 可她家老头子脾气太暴躁,还没等人说话就又一通噼头盖脸的怒骂,言语不堪入耳。 闻初眉头皱得更深。 裴予离目光往旁边转了一下,伸手打了个响指,咒骂声戛然而止,只留下不满的「嗯嗯」声。 这人用了禁言术,闻初朝他看了一眼,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那老婆婆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急道:「仙人!我家……」 「不碍事,暂且先不让他说话,」闻初说,「我们想问的是你。」 老婆婆却不敢看着人,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乡间,自认为是个污浊粗鄙的野蛮人,对于那样的仙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又觉得一生下来只听丈夫和儿子的话,照顾好他们就算守了道,面对仙人的问话她断不敢擅自说些什么。 既害怕又自卑。 闻初本来对这个世界不够了解,对于这些吃人的思想更是一概不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从那眼神中看到了这样的感觉来。 几人没说话的间隙,一只用灵力汇聚而成的小白鸽落在了闻初肩头。他伸手碰了一下,白鸽的身形瞬间消散,闻初的手中多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陆奇问到的结果。 闻初粗略地看了一遍,有很多东西和柳江说得基本相同。他目光在一行字上面停留下来:何小晴在嫁入柳家之前,柳家少爷好像生了病,但听人说并不严重。 陆奇说完后又问他:师尊,还有什么需要打听的吗? 闻初看完后伸手一挥,那些黑色字迹便瞬间消散。他用手指重新在上面写着:问一下他们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他提起手的那一刻,纸张就自动化成了鸽子的模样,展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闻初做完了这一切,然后又把目光放在了老婆婆身上,他开门见山地问:「大娘,何小晴是您的女儿吗?」 老婆婆听完这句话身体抖了一下:「她是我小女儿。」说完又摇着头:「仙人还是问我家老头子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闻初说:「她昨天去了柳家。」 老婆婆蓦地抬头,睁大眼睛,灰暗的眼睛里似乎积满了泪水,让她的眼睛亮了些许,语无伦次道:「她不是已经……怎么会去柳家,不是已经……」 闻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她的神色,然后道:「生者为人,若有怨念,死后可成鬼。」 老婆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了闻初的话后,身体像站不稳似的往后踉跄着。闻初连忙伸手扶着她,把她放在了刚刚坐着的小板凳上。 过了会等人反应过来,她紧紧抓着闻初的手,问道:「所以你们是来抓她的吗?」 闻初摇头笑道:「不是。」 老婆婆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她点着头喃喃道:「她是该有怨念的,该有的。你们想问什么?我说。」 裴予离往周围看了一眼,问:「她当时嫁入柳家,你们拿了对于柳家来说都是一笔数目不小嫁妆,怎么现在看来……你们好像生活没怎么改善?」 闻初说:「你刚才说她是你的小女儿,家里还有别的孩子吗?」 老婆婆点头,慢慢地说着:「上面还有三个儿子。因为家里穷,他们一直都没能结婚,但有了那嫁妆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把嫁妆当了钱,然后分给他们,自己也没留着。」 两人对视一眼,线索已经很明了了。 裴予离弯下腰,带着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影子沉了下来,他问道:「所以你们让她嫁人是为了那些钱吗?」 老婆婆不知道是被这句话吓到了,还是被这股气势吓到了,此时嘴巴不断发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看着就要昏过去。 黑暗的房间里传来了不满的「嗯嗯」声,裴予离又打了一个响指,很快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衣着破烂不修边幅的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他看着裴予离,搓着手说:「这婆娘什么都不懂,仙人要是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裴予离又问了一遍:「你们让何小晴嫁人是因为钱财,还是些别的什么?」 那人摆手无所谓道:「嗐,她和柳家少爷互相喜欢,我这当爹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贱兮兮地笑着,「顺便再捞点钱给儿子用呗。」 第58页 闻初问:「按照他们俩的身份,一般来说是没办法认识的吧。」 老头说:「小晴原本在柳家当丫鬟,就被大少爷看中了,多亏那张好看的脸。」 闻初不喜欢听这老头说话,他垂眸理着思路。 按照这些人的说词,应该是何小晴到了柳家当丫鬟,然后被柳家大少爷喜欢,两人结婚,柳家大少得了重病而死。接着便是柳江暴怒,派人把何小晴打了一顿赶出家门,几日后看到和小晴的尸体。 这看起来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闻初总觉得中间缺少了点什么。若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呢,从何小晴的角度来看。 如果真是按照他们所说,那何小晴何来这么大怨气,老婆婆的反应又何必这么大。 所以很有可能她是被迫嫁人的,柳家大少喜欢她强迫她,然后家里人又为了嫁妆同意。从此至终何小晴都是被迫的。 但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撒谎?无论是强迫还是非强迫,对于已经过去的这件事来说意义都不大,可很明显,他们似乎是串通好了的。 所以说,这中间可能还会有别的隐情。 可是有什么隐情是不愿意告诉宗真派的呢?是和宗真派明令禁止的事情有关? 肩头又落下了一只鸽子,闻初回过神,想着陆奇的效率可真够高的。他打开看着,陆奇这人就回了一句话:他们说柳家不喜欢何小晴,婚礼没大办,几乎没请什么人,潦草结束的。 闻初把纸握在了手里,看了眼老头,出声道:「婚礼你们去了吗?」 话音刚落,老婆婆便浑身抽搐起来,嘴里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老头那有些空洞的眼神里聚积了满满的黑色,像是无边的沼泽。 裴予离腰间的铃铛似乎是突破了某种封印,发出震颤的响声。 ——叮叮噹噹。 在这片静默的空气中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低沉的魔咒。 惊得树上的鸟儿无措地飞向远处。 周围仿佛都灰败了下来。 他缓缓问道:「他们没请什么人去参加婚礼,是因为……举行的是冥婚吗?」 何小晴从始至终都是被迫的。 但看上她的不是已经死去的柳家少爷,而是柳江。 他也确实雇了人。 但是并不是把她打了一顿,而是让那些彪形大汉强迫着她和一个死人完成这场「婚礼」。 她的父母或许确实去了「婚礼」现场。 为了拿到钱财给自己的儿子娶妻生子,眼睁睁地看着漂亮可爱的女儿被一群人拖入深渊。 她的三个哥哥拿着她用命换来的钱财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而她自己么,大抵是一同和死人下了葬,完成「洞房」。 铃铛静了下来。 闻初仿佛听到了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写冥婚的时候想到以前在b站看的有关视频,吓死个人了,半夜又跑到爸妈房间里面了呜呜呜 第31章 剩下的我来解决。 闻初看到这些反应, 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冥婚是宗真派明令禁止的事情,一经发现,立刻严惩。这些乡村野夫向来是把宗真派里的各位当神仙供着的, 基本上没人敢这样叫板。 但严归严,总有人拼了命地想从这种制度下钻些缝,把里面□□裸的贪婪和黑心流出来。 然后做些好事,给自己身上添些名不其实的功德,好盖过曾经做过的坏事, 祈求不被发现惩罚。 如果不是何小晴不满化鬼,这种事说不定还真的就瞒了过去。 闻初揉了揉眉心, 只觉得周围压抑得很。他朝裴予离挥了下手,二话不说就往院子外走。 何小晴的父亲想追上去解释,裴予离听到脚步后转身看了他一眼, 老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浑身瑟瑟发抖地又退了回去。 闻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在了纸鸽上, 然后让陆奇自己一个人先御剑回去汇报, 别耽误了任务完成时限。 裴予离走到他身边, 问:「怎么想到是冥婚?」 闻初看着面前这个破旧的瓦房, 说:「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刚进柳家时的那场大火吗?」 裴予离不傻, 听了这句话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那场火不算小, 又不是发生在马棚或者仓库那种没人住的地方。而且他们去的时间点也挺晚,一般情况下是刚吃过晚饭回到房间的时辰, 但是没有一个人员伤亡。 要不就是柳家人太过幸运,要不就是何小晴根本没打算杀人, 只是为了起一个吓人警示的作用。 人在害怕时阳气是最容易吸取的。吸取适当量的阳气不会致人于死地, 只会减少人一些寿命罢了。 昨天晚上那叫声里的恨意不是假的, 闻初现在回想起来还都觉得脑袋发懵, 有了这样大的怨气,那么柳家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也是闻初猜测怀疑的开端。 再加上柳江说的那些聘礼,如果柳江不想给这么多,没人能强迫他。那么这些东西或许不单单只是「聘礼」,而是一份补偿。补偿在了何小晴家人身上,削弱了她的一些怨气,才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而这份补偿是在婚礼上进行的。所以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婚礼。 还有陆奇传给他的信息和最后的结果,不难猜出背后的真相。 陆奇已经收到信后估计就开始往门派里面赶了,等他告诉门派事情的真相,自然会有人来处理这件事。 第59页 但按照宗真派的效率来看,估计要等到明天了。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闻初本想把何小晴放出来为她超度。但是随即又想到现在还是白天,恶鬼怕太阳,放也放不出来。干脆就和裴予离找了一个客栈落个脚休息一下,这些事等晚上再说。 裴予离拿的小金鍊应该不少,闻初看他一脸淡定地要了一个天字号房间,然后又一脸淡定地点了几个名贵的招牌菜。 原主的修为虽然已经辟谷,但是原主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从来没亏待过自己的胃。闻初既然穿到这人身上,自然而然继承了某种衣钵。 等吃完饭,裴予离忽然朝着他伸手。 闻初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然后不解地问:「怎么了?」 裴予离皱了下眉,刚刚挺机灵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脑子就有些转不动了呢?他没说话,站起身把房间里梳妆檯上的小镜子拿过来,摆在人面前。 闻初眨着眼睛看了两下,忽然悲从中来,或许最惨的不是何小晴,而是脑门上顶着一个红色大包还到处乱跑的他。 那处红肿早上似乎还没这么严重,闻初当时急着查找真相,就一直没管,伤口经歷了一顿风餐露宿后就胀了起来。 闻初照着镜子愁苦了一会,然后想到裴予离刚刚说的话,顺着人的意思就把原本放在自己衣服里的药拿出来递了过去。还嘟囔着:「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等到柔软的触感隔着冰冰凉凉的药物贴在脸上时,闻初才一个激灵勐地回过神。 他抬眸看了眼裴予离,心想着,这人可是魔尊啊,一刀就能把他噼飞的魔尊啊! 裴予离觉察到这人身体抖了一下,动作停了下来,垂下眼睛对上他的视线,问:「疼吗?」 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的距离很近,裴予离说话的声音就没这么大,那两个字像是在耳边轻声呢喃似的。 「不疼,」闻初觉得浑身有些痒,他立刻把药拿了过来,说:「我自己来吧。」 裴予离像是才意识到他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嗯」了一声。 * 终于等到了晚上,两人怕在客栈里发生什么意外,就跑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里。 周围黑漆漆的,裴予离很有先见之明地从客栈里拿出一个小灯笼提着照明。 等找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闻初站定,裴予离把铃铛摘下来扔给他。 闻初拿到铃铛后在手里晃了晃,说:「白天的事你也应该看到了,宗真派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查清楚的,柳江既然强迫你参加冥婚,还有周围的肯定会受到惩罚。」 他另一只手指在铃铛上轻轻弹了一下,把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所以你就安心转世去吧。」 这件事算是闻初幸运,柳江恰好踩了宗真派的霉头,宗真派只要按律惩处即可。 可若是发生了别的宗真派不管的事,那要怎么惩罚或者怎么帮何小晴解决恩怨? 没有一套固定的标准,闻初总不能上手直接把人杀了或者跑到他哥哥家里破坏人幸福美满的婚姻。 事情会变得很棘手,若是染上了不该染的因果,说不定还会直接把自己的修真前途给搭上去。 裴予离倚在旁边的树干上,抱着手臂看了闻初一眼,想着,自己和他果真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闻初自顾自地说完一大堆,紧接着,从铃铛里弹出一个虚影,那鬼依旧被满身蓝色的符咒包裹着,静静地飘在两人面前。 何小晴难以动弹,她眼神空洞有些干涸,脸上僵硬无比,流不出泪也说不出话。她用那乞求的目光看着闻初,张开嘴愤恨地啊啊了两声。 闻初从那眼神和语气中读懂了她的意思,他无奈道:「你以恶鬼的身份做了这么多事,虽然本身是受害者,但宗真派一旦插手说不定也会判你的罪。」他看着何小晴:「就算不判你的罪,他们也不会允许恶鬼的存在。你的下场或许会很惨,没必要在这等着。」 何小晴落寞地垂下头,闻初语气又缓了下来,他说:「等我为你超度离开后,『何小晴』才算真正的死去,人都有头七,等那时候你来这里,我带你去看看尘埃落定后是什么样的。」 他说完那句话,闻初便看到何小晴那张僵硬凹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情绪,从那最初的绝望和恨变成了现在的喜悦、安心还有无边的满足。眼眶里似乎就要留下血泪来。 她朝闻初弯下腰拜了拜,以示谢意,良久都未起身。 闻初看着这一幕,便朝她一笑,闭上眼睛开始念起了咒语。 他开口那一刻,周身便静了下来,虫鸣鸟叫一同戛然而止,似乎连风都不再动弹,只剩下轻缓温柔的声音。 蓝色的符咒立刻发出更加亮眼的光,这光带着一股浅淡的风,慢慢连到了闻初身上,不远不近地绕在人身边,吹起额边的鬓髮。 裴予离一言不发地看着,心头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悄然涌了上来,但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啊——」 刺耳的尖叫骤然打断裴予离的思路,他立刻往何小晴那看去,她正双手捂着头,在符咒中拼命地挣扎尖叫着。 下一秒,符咒被她挣破,蓝色的光像是一把利剑般反弹了回去。裴予离心头勐地一跳。 第60页 闻初早在何小晴尖叫时就停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了原主记忆里发生的场景——原主赶到时她正在吸取周围那些人的阳气。 周围那些人…… 不单单是柳江一个人。 冥婚不是什么正当的事,被发现后受到的惩罚也很大。知道的人越多风险也越大,柳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肯定会尽量减少知情人,至于那些小厮丫鬟,大概是都不知道的。 冤有头债有主,何小晴对于害死自己的人都不忍心直接杀死,怎么可能还会去吸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阳气。 还是说……背后有人捣鬼?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几道光朝着他飞了过来,那光带着巨大的冲力,腹部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搅和一遍。 闻初大脑懵了一瞬,身体不听使唤地往后倒去,他苦笑了一声,怎么每到晚上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出乎意料的,他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闻初眼皮沉重,他费力地睁开眼,从那模煳的视线中看到了裴予离的眼睛。 裴予离抱着他:「你先休息会,剩下的我来解决。」 闻初安心下来,迷迷煳煳中想到,似乎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对他说话这么温柔的人。 裴予离看着怀里昏过去的人,然后抬眸看向蹲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何小晴,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却看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如坠冰窟。 黑色的气萦绕在他身边,浓郁得几乎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何小晴发抖着往后退,摇着头惊恐地「啊啊」着什么,然后撞到了身后的树上。 裴予离没动,一股黑色的气从他身边抽了出来,像一条绳索般紧紧缠绕在何小晴脖子上。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深渊处慢慢飘上来的:「是谁指使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你在生气吗? 黑色的绳子越收越紧, 何小晴双手拽着,双眼翻白,嘴里不断地发出「呵呵」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何小晴浑身抽搐着,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对抗脖子上越收越紧的绳子。 她本就是怨鬼,不需要唿吸,可那绳子似乎是想要直接把她的脖子绞断。 裴予离不为所动地望着这一幕,看向何小晴的眼神冰冷无比。 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杀伐果断,毫无悲悯, 为了利益不顾一切,人命在他眼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要不怎么可能在强者为尊的魔界里活下来然后夺得魔尊的位置。 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大概是不屑于去操控这种恶鬼帮自己办事,何小晴背后或许是魔界的某人。 裴予离冷笑一声, 他不过才走了几天, 就这么沉不住气。 只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予离这样想着,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身上黑色的气却蓦地消散。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 然后一併将黑绳抽了回来。 何小晴垂坐在地上, 无措又惊恐地看着面前满是煞气的人。 裴予离嘴里念叨了一句咒语, 紧接着何小晴的身体逐渐虚化,变得透明, 似乎随时都要消散。然后用他那惯用的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饶你一命,头七来这里的时候, 忘了你刚刚看到的这些。」 他说完抱着闻初站起身, 没看何小晴一眼, 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闻初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白天, 身上传来阵阵疼痛。他往周围看了一眼,裴予离倚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坐起身,裴予离听到动静后就把目光转了回来,走到床边,说:「何小晴已经离开了,宗真派的人也到了柳宅,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闻初皱了下眉:「离开?她是怎么离开的?」 裴予离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从闻初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话里就带上了刺:「师尊放心,以前有幸在家里了解一些有关怨鬼超度的法术,此时恰好可以用上。」 闻初还没说什么,裴予离又说:「若是师尊不信,可等七天后再来看看。」然后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包袱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门派吧,你身上还有伤。」 随后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 闻初看着裴予离的背影,总觉得这人有点怪。 两人坐在马车上往宗真派走。 闻初忽然问:「何小晴为什么会忽然攻击我?问出来原因了吗?」 裴予离冷着脸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闻初不知道自己哪招惹这人了,他托腮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裴予离,问:「你在生气吗?」 裴予离抱着手臂愣了一下,他说:「没有。」 但心里好似总有一股莫名的火气。 闻初起身坐到裴予离身边,他自认本来不是什么多有耐心,也不是多宽容大量的人,但此时也许是想到了自己这个「师尊」的身份,又或许是想到昨天晚上有些熟悉的那句话,他对于裴予离的话也没在意,只是用懒散的语气问:「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裴予离蓦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徒弟不敢。」 闻初把玩着手里的摺扇,没说什么。 半响后,裴予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只是觉得……师尊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着实没什么必要。」 第61页 「我开心就行了,」闻初说,「管什么讨好不讨好。」 裴予离勐地看向闻初,语气急切:「那师尊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两人同时呆住了。 闻初默默地移开视线,他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会,他小声说:「你不是说都交给你吗?」 裴予离终于明白那股火气来自哪里,他敛去原本在魔界可以毫无顾忌暴露出来的狠戾和残忍,装作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蛰伏在门派里,为了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他是在气自己多管闲事,气自己手下留情,气自己要和闻初一起「善良」,抛弃那在魔界行走的立身之道。 可他似乎……有些心甘情愿。 事情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原本的预想,可自己却又无从下手,无从改正。 马车里没了叽叽喳喳的陆奇,显得格外安静。 但幸好很快到了地方,裴予离撂下一句:「我去拿药。」然后下了车连房间也没进就离开了。 内伤吃些丹药就可以,但是闻初身上还有外伤,治疗外伤的草药可以在宗门的内务府购买兑换,或者去门派的后山採集。 赶来接风的陆奇听了这句话后立刻提起了大半心神,再看闻初苍白的脸色,紧张兮兮地问:「药?什么药?师尊你受伤了吗?」 闻初朝他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没事,一点外伤。」 他回到自己房间后脱下外衣,刚刚颠簸了一路,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陆奇看着他,说:「师尊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做些。」 闻初说:「随便吧。」 饭菜很快被端了上来,陆奇把饭拿到了闻初房间里,摆在低矮的小桌上。 闻初被香味吸引了过来,他坐在桌前,目光忽然顿了一下。 他伸手握住陆奇的手腕,看着小手臂上的一片红肿,问:「这是怎么来的?」 陆奇愣了一下,然后把手缩了回去,支支吾吾地说:「不小心碰到的。」 原主在宗真派的人缘并不好,除了那几个讨厌他的长老,就连宗门派的小辈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没有金刚器,就别揽瓷器活,但楚云汐没本事就算了,还偏偏占个这么大的位置,屁事没做一个,也不怪乎别人讨厌他。 但原主平常不怎么出门,这份有理有据的讨厌就发泄在了他徒弟身上。一个刚筑基的小徒弟,最适合讨回所谓的公道了。 再加上这孩子一旦听了有人说他师尊不好的话,也不管打不打得过,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和人干起来,所以最后吃亏的总是他自己。 这伤估计是他不在的时候又被人欺负了。 闻初看着上面的淤青,说:「把手伸过来。」 陆奇不敢违背师命,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把手递了过去。 闻初把裴予离买给他还没用完的药拿出来,也没问什么,只是动作很轻地把药抹在陆奇手腕上。 陆奇看着这幕呆了片刻,大脑霎时空白,他说话也不利索:「师、师师尊,我……我、这就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这么说着,手却没动。 闻初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陆奇沉默下来,等过了会闻初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抬头,手上「啪嗒」一声落下来一滴眼泪。 陆奇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大声哭出来。 原主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得来的便宜徒弟,陆奇性子倔,有时候被人欺负了也没告诉人,自己默默地把苦都吞下去。 这还是第一次,他的师尊注意到他身上的伤,还为他抹药。 藏了很久的苦被人发现,甜得让人心暖。 闻初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只好把药放在一旁,安抚地拍了拍陆奇的后背。然后这人却忽然紧紧抱住了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竹门忽然被打开,裴予离看到面前这一幕时愣了下。 陆奇听到门响后立刻直起身,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裴予离没说话,他走过来把自己刚拿的药放在桌上,目光瞥过另一瓶药,还有陆奇受了伤的手腕。 眼神紧了一瞬,裴予离顿了顿,说:「我先回去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要不你睡我那吧? 陆奇被人一打岔就回过了神, 这么大一个人还抱着师尊哭得死去活来,实在是丢脸。 他拿起裴予离刚拿回来的草药,说:「师尊, 您先吃饭,我去给您煎药。」随机站起身,红着脸跑远了。 闻初看着他的背影,叼着一根筷子若有所思。 原主这具身体实在不是修仙的料,能达到金丹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往上走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但毕竟是修仙,没个十年八年的很难有所精进, 别人闭个关都要几十年。他在这个世界呆不了多久,或许从现在开始勤勤勉勉地修炼,走之前勉强能到元婴。 不过在元婴遍地走的宗真派, 这个级别依旧拿不出手, 起不到什么大的效果, 反正别人一招都能把他打飞。 所以还不如做一个懒散的咸鱼, 把用来修炼的时间放在任务上。 他自己修不修练无所谓, 毕竟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但陆奇不一样, 他有天赋有良知, 不能把前途浪费在他这个废物师尊上。 第62页 外面的天色渐黑。 闻初兀自想了一会, 然后吃了饭喝完药,便躺床上去了。 奔波劳累了两天, 他很快就睡了过去。但没想到半夜被汤圆给叫醒了。 「主人,裴予离离开房间了。」汤圆说。 闻初醒了过来, 他没什么动作, 在脑海里问:「去哪了?」 汤圆说:「藏宝阁的方向。」 藏宝阁顾名思义, 里面放置的是宗真派不断传承至今或者从别处寻来的天材地宝, 有各式各样的武器和名贵的丹药。 当然,也有没什么作用的「废铜烂铁」。 武器皆有灵,主人越是强大,武器的灵气也就越高。它们格外认主,若是主人离世,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下一届主人时,这些武器确实没什作用,用来噼柴都噼不断。 「行动这么快?」闻初说,「他不是刚来宗门吗?」 在原主的记忆中,裴予离在这生活了不少时间,看来这次大概率是无功而返了。 闻初想着想着便又嘆口气,世人皆传魔尊冷血无情,暴戾残忍,但这两天接触下来,他也没觉得这人有多残忍。 不知道是不是这层身份带给他的影响,看向这俩徒弟时眼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老父亲般慈爱的目光,总觉得他们都是没人疼没人要的小可怜。 虽然他自己年龄也没多大。 他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想着,也没睡着,将近半个时辰后,汤圆再次出声道:「裴予离回来了。」 闻初一愣,这么快?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翻身下了床,然后轻轻地走到窗边透过夜色看外面的状况。 裴予离没有进房间,而是在靠着背后的竹屋慢慢坐在了地上。 藏宝阁里有众多千奇百怪杀伤力高的机关,房间的设置也是弯弯绕绕,他没能往里走很多。连乌离剑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触碰到了机关被迫赶了出来。 裴予离看着手上见了血的伤口,嗤笑一声,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门派。也只有在这片山头以外的地方,他才能窥见这庞然大物的些许实力。 往前没办法找到乌离剑,身后还有人觊觎着他的位置。 裴予离甩了甩手,红色的血滴落在草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绿色的草瞬间枯萎变为黑褐色。 他眸色渐沉,若是真的找不到……那他就带人踏平宗真派,把东西直接抢过来。 毕竟这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一件东西,他刚上位,也需要乌离剑来稳住魔尊之位。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死了心。 对面的窗户忽然传来一点动静,裴予离立刻抬头,眼里狠戾在看到那人时不知不觉地褪去。 闻初走到窗前,刚看到对面的人影,就被裴予离发现了。他干脆披上外衣走出了门,站在人面前问:「怎么不睡觉在这坐着?」 裴予离看着闻初,不知道刚刚血落在地上那一幕有没有被他看见,若是看见,那他的身份肯定会被怀疑。 还是已经看见了,现在只是在试探他? 闻初看人不出声,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怎么了?」 裴予离说:「陆师兄在打唿噜,我睡不着。」 闻初好奇地转身进了陆奇的房屋,门刚推了一半,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唿噜声,还一抽抽的,听着感觉人都快断了气。陆奇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醉生梦死格外忘我。 他沉默地关上门,回到裴予离旁边,想了想说:「要不你睡我那吧?」 裴予离愣了一下,他抬头错愕地看着闻初。 周围夜色如水,身边时而有风吹过,吹起闻初身上随意搭着的白色衣袍,还有散乱的髮丝。 这人对他……还真是一点都不设防。 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拥有千年难遇的天赋,别人似乎羡慕都羡慕不来。身边满是尔虞我诈,心机重重,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信任,却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像是一个饥荒多年的旅人,平常吃一口馒头都是奢侈,却忽然有人给了他一顿热乎丰盛的晚宴。 可悲的是,他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顿饭里会不会有毒?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闻初忽然弯腰拽着他的肩膀把人拉了起来:「别这么磨磨蹭蹭的,赶紧跟我回去睡觉。」 他猝不及防,迷迷煳煳地就跟着人进了房间。 闻初的床实在不算大,他上床后就侧身靠在了墙角,给他徒弟留下了大片位置,还伸手拍了拍床垫,示意人赶紧躺上来。 裴予离看着面前这一幕,心情复杂地绕了山路十八弯,无数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飞奔而过,最后踏雪无痕似的什么想法也没留下来,就着闻初的催促上了床,躺在他身边。 闻初心思就比较直了,他根本没想这么多。山头就两个可以住的房间,陆奇打唿噜这么大声换他他也睡不着,这大半夜的也没办法把杂物间收拾出来,让裴予离在这凑合一晚是唯一的选择。 等明天杂物间收拾出来就把人赶出去。 裴予离僵着身子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后知后觉的稀奇感才冒上了心头。若是被他的手下知道,魔尊和刚认的宗真派的废柴师尊睡到了同一张床上,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月色透过窗户倾洒进来。 因为床不大,两人的距离被迫离得很近。裴予离转过身,看着闻初的背影,一伸手就能碰着。 第63页 他没有过这样的经歷,本以为会别扭得睡不着,但还是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被陆奇的喊声吵醒的。 陆奇:「师尊……」声音忽然停止,他扒着门框,看着里面的这一幕,嘴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闻初被吵醒后不满地「啧」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放下手时忽然碰到了软软的东西,他此时脑袋不清醒,还好奇地伸手捏了捏。 几秒钟后,闻初忽然僵住了,脑子回归了正轨,昨天半夜发生的事也想了起来。 闻初垂眸,自己的手正在身边那人肚子上乱摸。 他看了眼裴予离,那人已经醒了,正一脸复杂地看着那只胆大包天的手…… 闻初想,这人可能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砍了。 他立刻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然后一脸淡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陆奇问:「怎么了?」 陆奇咽了下口水,说:「外面有人来了,说要对宗门进行排查。」 闻初皱了下眉:「排查什么?」 「昨天晚上藏宝阁失窃了,」陆奇压低了声音道,「长老怀疑宗门内有魔界的人。」 失窃?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我可以带你出去。 裴予听到这句话后蹙了下眉, 他昨天确实触碰了一些机关,但是没拿任何东西。又哪来「失窃」一说? 两人同时清醒了过来,也不顾及刚刚发生的尴尬事了, 起身立刻走了出去。 门口已经站了几人,看到闻初和裴予离一起从小小的屋里走出来,脸色变了又变。 闻初看着面前的阵仗,问道:「怎么了?」 领头人是齐景山,他朝着闻初点了下头, 说:「楚师叔,昨晚藏宝阁失窃, 少了一件武器,所以受命前来排查。」 他说话的间隙,便有几人直接往房间里走去。 闻初问:「有什么线索吗?」 齐景山明显不欲和他多说:「失窃的地方有大量血迹, 旁边的机关也被触发, 其余的便没有了。」 过了一会, 有一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手里拿着的是闻初昨天晚上用的药和绷带, 呈到了齐景山面前。 闻初目光微冷, 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齐景山看向他, 问道:「这是谁用的?」 「任务期间不小心受了点伤, 」闻初说。 「失窃地点也有不少血迹,」齐景山说, 「楚长老怕不是在藏宝阁受的伤。」 闻初看着齐景山:「任务是你给我送过来的,难不成两天时间就忘了?」 齐景山说:「楚师叔虽然实力在众长老中不算强, 但起码也是金丹期的修士, 总不能被一个小鬼伤成这样吧。」 闻初顿了下, 事情有点复杂, 这要怎么解释? 裴予离却忽然站在了两人中间:「师尊当时没注意,外加法术不够精通,才会被那女鬼偷袭,受了点伤。」 闻初点头。 齐景山却忽然嗤笑一声:「楚长老对法术确实不够精通,可那人去的地方可是藏宝阁的内里,楚长老大概不知道,只有携带长老印的人才能打开。」他看着闻初,「不觉得太巧了吗?」 「巧是挺巧的,」闻初说,「但你们更应该考虑考虑实际情况,我连一个小鬼都打不过,去机关重重的藏宝阁,还能活着站在这吗?」 齐景山:「楚师叔谦虚了,毕竟身上法宝众多,平常不怎么暴露实力罢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 闻初说:「说是排查,应该是准备过来直接抓我的吧。」 齐景山说:「这倒不是,毕竟身边可能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不过现在看来……」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证据这么足,」闻初说,「那便直接把我抓了吧。」 周围人俱是一愣,陆奇走到齐景山面前,护着闻初,挺着胸脯义正言辞道:「师尊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齐景山看他一眼:「资质不错,可惜浪费在这,还被你那师尊蛊惑了心智,真是可惜。」 裴予离说:「师尊昨晚一直和我睡在一起,并未出去过。」 齐景山说:「就凭你这刚入门的功夫,若是现在就能感受得到别人隐匿后的动静,那还要这师尊干什么,还要宗真派干什么。」 铁证如山,外加齐景山原本就看他不顺眼,这场灾祸大概是跑不了了。 陆奇却和人槓上了,他拉着闻初的手,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功效:「那怎么不会是别的长老,你凭什么平白污衊我师尊。」 「其他长老都查过了,无人受伤。」 「若是单凭受伤就可判定,」陆奇说,「那我还受了伤呢。」 他说着就把自己的衣袖撩起来,露出里面大片的青紫。 可偏偏还有一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裴予离「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上的划痕展了出来:「我身上也有伤。」他看着齐景山,「这个算吗?」 裴予离又道:「与其来我们这偏僻山头,还不如去别的长老那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人。其他各位师兄可比我们实力高多了。」 齐景山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组织了会语言说:「一个刚入门,一个刚筑基,哪来的实力去藏宝阁偷东西。」 「那真不巧,」裴予离说,「我师尊也只有金丹,其余长老的实力倒是很强。」 第64页 齐景山发现自己说不过,干脆道:「但他受了伤又有长老印,总归还是有嫌疑的。若是不满,你们干脆和他一起进牢里得了。」 闻初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俩徒弟,颇有种「我家幼儿初长成」的成就感,但闻初明白得很,那些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苗头可以把他从长老之位上拉下来,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我跟他走一遭,过段时间我就回来了。」 裴予离皱眉看着他,忽然开口道:「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闻初似乎是有预感这人要说些什么,他开口接了上去:「是有人预谋的,所以你们帮着查找线索,也好让我早点回来。」 闻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人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然后自觉地走在前面下了山。 说是有人预谋,但闻初其实没什么头绪。 昨天晚上裴予离确实是去了藏宝阁,但要是他真的找到了乌离剑,任务完成早该离开宗真派了,还在这跟一群修真人士虚与委蛇干什么。 其他的东西裴予离估计也看不上眼,就算看上眼也没必要打草惊蛇。 所以昨晚除了裴予离还有人去了藏宝阁,还拿走了一样东西。 但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将何小晴的事和这联繫在一起,让他受伤获得嫌疑。是纯属为了把他拉下马还是把他当做替罪羊? 不过也有可能是巧合。 他身上的东西被搜刮一空,没发现丢失的东西。然后又被押到其余长老和掌门面前,但那些人给了他面子,没让他跪下也没把人绑着。 闻初笔直地站在殿堂中央,还有闲心把玩着手里的摺扇。 坐在最上方的掌门齐鸿沉声道:「云汐,这件事是你做的吗?若是你拿走的……把东西交出来可免死罪。」 闻初说:「不是,我在任务期间受的伤,也没拿着长老印去藏宝阁。」 「还在嘴硬!」他勐地一拍身边的扶椅,阵阵内力从中倾泻而出,震得人头脑发麻,闻初本就是一个小小的金丹,身上又受了伤,此时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他稳住脚步没让自己倒下去,擦掉嘴边的血迹,抬眸看向齐鸿:「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口,事情就是这样,有审问我的时间还不如去找找别的证据。」 齐鸿被他气得站起身,指着人道:「楚家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这些证据还不够吗?难不成还是别的长老偷的!」 闻初没说话,他也疑惑楚云汐的父母怎么生出原主这样的儿子来。 另一个掌门开口道:「也不看看近些年来你都做了什么事,别的长老又做了什么事,事到如今竟还要倒打一耙。」 齐鸿嘆口气,招了手说:「先把人押进牢里,后面再说。」 有人不满道:「这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了,齐掌门莫不是还要偏袒,当年把长老之位传给他,他占了这么大职位什么也没做,反而还让他用了长老印偷了东西。」 「是呀,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做这种事?我们都有自己的法宝,要乌离剑做什么?放在身边也不怕折了寿。」 「要我说,干脆直接斩首示众得了,我们门派不养这样的闲人废人,更不养偷盗之人。说出去只会有损宗真派的名声。」 「那可是乌离剑,煞气这么重,谁知道他偷了那东西是要干什么?说不准是要毁了宗真派。」 一阵声讨过后,站在一旁的齐景山却忽然出声道:「并未在楚师叔身上找到丢失的乌离剑,现在下定论确实早了些。」 闻初不解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和刚才不一样?刚刚还不是一口咬定就是他偷的吗? 最先开口的那人嘆口气站起身:「好话坏话都被你们父子俩说完喽,别人还能说什么,就继续偏袒着吧。」 闻初被押进了宗真派的监牢里,这里阴暗潮湿,清冷肃静。一个牢房里只有一张窄小的床,地上铺着薄薄的杂草。 闻初立刻躺在了床上,揉着自己刚被震伤的心肺,咽下喉咙间的一片腥甜。他抓着身下冰冷粗糙的床单,背后的嵴椎顶在坚硬的木板上。 汤圆看自己的主人怪可怜的,给他放了一首喜庆的歌分散注意力。 闻初问:「这是什么歌?」 汤圆说:「《好运来》,上个世界你很喜欢听的。」 好运来没来闻初不知道,但是他一睁眼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裴予离,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闻初转眼看了看被撬开的锁,然后再看向来人:「你怎么来这了?」 裴予离站在床边,带着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冷峻,又隐隐透着他那魔尊的气质,语气不容置喙,说出的话却又截然相反:「我可以带你出去。」 是「可以」,是在徵询闻初的意见。 「怎么带出去?」闻初坐起来,靠在身后粗糙的墙壁上,懒懒抬眼看着裴予离,「凭你那刚入门的实力?」 裴予离却和他绕起弯来:「怎么进来的就怎么把你带出去,我自有我的方法。」 闻初笑了一声:「你若是把我带了出去,那我岂不是要直接坐实这个罪名了?我可不想带着这个罪名过一辈子。」 裴予离不解地看着他:「他们想要你的命,别人的看法就这么重要吗?」 闻初摇摇头:「别人的看法不重要,只是有些罪名一旦安上去,就很难再摘下来了。」他看着裴予离,似乎看透了他身后的某个身份,「若是戴上了别人给你按下的罪名,你对自己的认知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影响,久而久之,你甚至可能会按照别人对你的认知做一些事情。」 第65页 裴予离沉默下来,他很久都没再说话。他知道这句话是在向他解释,但总觉得…… 片刻后,他伸手拿出一粒药丸送进闻初嘴里:「我总觉得师尊好似什么都知道。」 第35章 出去之后别忘了让陆奇给你拿药。 药丸入口即化, 唇间传来淡淡的花香。刚才被震伤的经脉迅速癒合,身上大的小的伤口痕迹都淡了下去。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闻初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灵丹妙药,刚想问他从哪弄来的, 自己也屯一些。裴予离却忽然将食指按在他的唇上,轻声道:「别问。」 闻初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予离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闻初的目光晦暗不明:「既然师尊不愿离开,那我就先回去了。」 乌离剑失窃这件事,凭裴予离的本事, 应该已经知道了。 所以这句话是在道别吗?裴予离要回到他的魔界去? 按照原来的剧情看,裴予离south wind既没有这么早地去藏宝阁, 在原主死之前也没有发生藏宝阁失窃这件事,更没有这么快地离开。 这些事情因为他的举动而改变了很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闻初对何小晴的举动不像原主那样暴力, 就这样一个缓冲的间隙, 引出了一点模煳的线索。这才让裴予离加快了速度, 也让背后那人提前盗走了乌离剑。 闻初忽然拉住他的手腕, 冰凉的手覆在皮肤上, 他说:「我的长老印在竹屋前左边的小花园里, 埋在一束有紫色圆点的迎春花下面。那些人应该还没找到收走, 你拿出来收着吧, 别被人偷走再陷害我。」 裴予离愣了一下,他原本就打算再去一次藏宝阁, 别人说乌离剑丢了是别人的事,他所有的线索都在这, 必须要亲自查看一下是否真的丢了, 就算丢了或许还能找到些别的线索, 查到偷窃的人是谁。 但没有长老印这件事会麻烦很多…… 他需要什么, 就有人把东西送了上来。 他转身看着闻初,某种猜想几乎就要唿之欲出,外面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正在一点点朝着这里靠近。 裴予离本想转身走到墙角,用些别的法术把自己身形隐匿起来,却见闻初看着他,然后向下指了指自己的床板。 裴予离:「……」 这是让他躺床底下的意思吗? 他没说话,然后黑着一张脸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后蓦地消失,只在地上黄色的麦秸中映出一个浅浅的影子。 闻初往门口那看了一眼,被撬开的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完好无损。 牢狱上的锁再次被打开,齐景山走了进来。 闻初刚才就有些好奇,齐景山本该是恨不得他好死的,怎么态度变化得这么快,竟然还来牢里看他。 齐景山看着坐在床上的闻初,进来了却也不说话。 闻初不解地问:「有什么事吗?」 齐景山张了张嘴:「受命来审讯你。」他说着抽出一根长长的皮鞭,上面还带着倒刺,印着龙飞凤舞的花纹,表面在这阴暗的地牢里泛出冰冷的光。 地上的影子动了下。 闻初看着长鞭,却反而笑了一声:「没什么好审问的,我还是那句话。」 他看到那个影子慢慢移动着,无声无响的,落在了床边。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似乎有什么压在了弦上,一触即发,可闻初这个当事人却悠闲地很,靠着身后的墙一脸无所谓。 齐景山甩了下手。 出乎意料的,他将鞭子收了回去。 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他开口慢慢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闻初摇头:「不知道。」 齐景山「啧」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闻初出声喊住他:「小齐,就这样走了你要怎么和你父亲交待。」 楚云汐比齐景山大了没几岁,但这一声喊就显得差了一个辈分。 齐景山顿住脚步,恼道:「还轮不到你这样喊我!」 闻初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笑眯眯地问:「当时为什么帮我辩护?」 齐景山皱眉道:「只是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实话实说罢了。」 「那现在呢?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没这么好吧,」闻初眯着眼睛问,「还是说……不小心碰到了别的证据?」 齐景山握着鞭子的手蓦地攥紧。 闻初站起身,越过影子走到齐景山面前,边走边说:「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觉得我在这挺冤的,」他往下看着齐景山已经攥得发白的手,歪着头问,「所以下不去手吗?」 「啪」的一声。 尖锐的倒刺挂在了身上,停顿了几下才慢慢落了下去。 闻初面不改色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甩出的一条长长的血迹,衣服破开了长缝,露出里面冒着血迹的皮肤,晕染了大片的胸膛和洁白的衣服。 然后他立刻转眼看着旁边的影子,发现没什么动静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景山确实用了些力气,外加这鞭子原本就是一件法器,放在普通人身上能下去半条命。 他看着面前这一幕,却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长鞭被他扔在了地上。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闻初皮开肉绽的胸膛,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垂眸咬着牙,转身大跨步离开了这里。 闻初愣了一下,他受了苦好不容易把人刺激到了,话还没套出来呢这人就走了,多亏啊! 第66页 他准备伸手拦着人,但一动作胸前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疼到似乎连空气都带着千斤重量,他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有一人走了过来,将牢房的门关上,又将绳锁绕了几圈扣上,朝闻初「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肩膀处传来点力,他被拉着往后,裴予离的身影一点点展现在他面前,等能够完全看到裴予离的身影时,他已经坐在了那又硬又小的床上。 裴予离背对着光,弯下腰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不受点伤就不知道收敛吗?」 这是徒弟该对师尊说的话吗?! 闻初皱着眉看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裴予离终于无奈地嘆口气,他往后一伸手,牢门的铁柱上似乎就蒙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光。 紧接着,身边都暗了下来,闻初什么也看不到。 视觉失效的时候,其他感觉就格外灵敏。胸前传来的疼痛越发明显,他不得不把所有思绪都放在忍耐疼痛上。 一粒药丸再次被塞进了嘴里。 裴予离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这个药主要治的是内伤,外伤的作用不是很大,你身上还在流血。」 闻初没搞明白他在说什么干什么。 然后下一秒,他的衣服被慢慢解开,身上感受到了阵阵凉意,片刻后,他听到了「哗啦」一声。 袖口处的衣服被撕了下来,裴予离动作很轻地把布料缠在了闻初腰间,一圈又一圈,挡住不断往外冒的血。 「用的是你的衣服,」裴予离解释道,「要不然会被发现有人来过。」 闻初点了下头。 没人说话,只剩下了布料摩擦的声响。 闻初抬起头,问:「这么黑你能看到吗?」 裴予离动作顿了一下,过了会他回答:「看不到。」 「那你怎么帮我包扎?」闻初问。 「我有分寸。」裴予离说。 伤口被牢牢包着,刚刚吃了那颗丹药,现在没这么疼了。身上的衣服又被人仔细套了回来。 裴予离说:「出去之后别忘了让陆奇给你拿药。」 话音刚落,周边乍然亮起,但身前没有一个人影。闻初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绷带整齐规律得绑着,末端处还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闻初慢慢躺下身,回想着裴予离的那句话,出去后……陆奇…… 还有齐景山奇怪的反应,何小晴的异常,这些在他脑中连在一起,构成一条不甚清晰的线索,却又蓦地消散。 闻初只觉得有些身心俱疲,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煳煳中又听到了锁链的声音。 他睁开眼,随即用手遮挡住眼睛,外面微弱的光依旧有些刺眼。手背碰到了额头,传来滚烫的温度。 「师尊!」 声音有些刺耳,似乎是能把耳膜都给戳破。闻初皱了下眉,他试着坐起身,胸前的疼痛又把他给压了下去。 闻初:「……」 怎么睡了一觉就变成了个弱病残!闻初不满,他身残志坚地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一转眼正好看到飞奔扑过来的陆奇。 但幸好陆奇还有点眼色,没直接扑到人身上,而是站在床边,像是在看待什么易碎品似的,双手张着不知道放哪,总觉得碰哪都能把人弄疼。 他颤着声音问:「师尊,疼吗?」 闻初看着陆奇马上又要哭出来,像是在祭拜死去爹娘的丧气模样,嘆口气无奈道:「不疼。」 他说着不顾疼痛坐起身正对着陆奇,看了眼被打开的门,问:「这是要把我放出去吗?」 陆奇很出息地吸了下鼻子,擦掉蓄在眼角的泪,说:「真正的兇手找到了,当然要把你放出去!」 闻初皱了下眉:「找到了?是谁?」 陆奇狠狠地锤了下床边,咬牙切齿道:「是裴予离!他竟然是魔尊!亏师尊你好对他这么好,这人竟然欺骗我们!还害得师尊你受伤坐牢!」 他越说越气,把床锤得叽哌乱响,但最后想到他师尊还坐在上面,又把泄愤目标转在了地上,无能又愤恨地锤着大地。 陆奇在那说了一大堆,抬眼看到了毫无波澜的闻初,想着师尊肯定是太过伤心了,还没来得及安慰,就听闻初严肃地问:「他做了什么?」 「他带着你的长老印去藏宝阁了,把里面搅得乱七八糟,很多流传下来的法宝也都被他给破坏掉了,」陆奇一一控诉裴予离的行为,却看到闻初眉毛蹙得越来越紧,声音不自觉就低了下来,「他还打伤了门派里的师兄弟,长老们都下阵了也没抓住人,让他逃跑了。」 陆奇看着闻初的脸色,小心地说:「不过那些法宝都是低阶的,也就打伤了一个人。」 「打伤了谁?」闻初问。 「齐师兄,」或许是想到是齐景山把闻初抓走的,便自觉将他划为了敌对阵营,陆奇说这话时倒轻松了些,「他身上有好几道很深的鞭痕,被打得半死不活的。」 闻初:「……」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只有齐景山受了重伤, 又偏偏还是鞭刑,闻初不往某个方向想都难。 他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是觉得齐景山这孩子挺惨的, 另一方面又有些不解,身份都爆出来了,两人也该形同陌路了,何必做这种事。 第67页 除此以外……这种有人暗戳戳给他撑腰的感觉……倒还挺爽的。 闻初虽然受了伤,但人一点都不老实, 不好好在屋里养伤上蹿下跳就算了,还大老远跑到另一个山头里去「探望」重病的齐景山。 齐景山全身都是伤, 现在没办法练武,正坐在院子的石桌前看着书,暼眼看到闻初的身影。他身体僵了一下, 随即站起身毕恭毕敬道:「楚师叔。」 闻初毫不客气地在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来, 托腮上下打量着齐景山。 齐景山满身不自在地坐下来, 开口道:「在狱里对您做了不好的事, 」他抬眼看着闻初, 小心翼翼地问, 「伤口还疼吗?」 闻初吃了一惊, 他是带着满身刺来问话的, 这人这么关心他,神情不似作假, 一会的话要怎么问得出来。 他摆摆手:「啊,我不碍事, 倒是你……」 齐景山笑了一下:「这些都是该的。」 闻初垂下眼睑, 手指轻轻敲着石桌面, 过了会忽然问:「该什么?是觉得你打了我一鞭, 所以打回来是该的。还是魔尊帮某人顶了罪名,在你身上讨一些伤回来是该的。」 齐景山没料到他会这样毫无遮拦开门见山地提出来,犹豫了片刻后,说:「我们还是不要再谈此事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对谁都好?」闻初笑了一声,「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是我继续说下去你要再给我来几鞭。」 「我不会再碰你,上次的事是我不对,」齐景山说,「只是门派上下就只有我受了重伤,还是和你一样的鞭伤,这样的事说出来对你总归是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他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闻初说,「临走前还给我一份恩情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齐景山哑口无言,他看着闻初,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又被闻初怼了回去:「再说了,又不是我指使他这么干的,你说出来能有什么用?还是说像上次那样给我安个名头说我勾结魔界,然后再次把我打进大牢?」 这句话戳到了齐景山的痛处,他勐地站起身,满脸通红地看着闻初,自知理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初语气却忽然缓了下来,他嘆口气道:「不过你应该也能理解,我毕竟做了他几天的师尊,人家帮我一个小忙也不碍事,你当了你父亲这么多年儿子,不也鞍前马后地帮了人这么多吗?」 「景山,」身后忽然传来别的声音,鸿厚浑圆,「在聊什么?」 闻初扭头看去,齐鸿正从不远处慢慢走来。他随即露出一个笑来:「齐掌门。」 齐鸿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只是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闻初说:「齐师弟当时帮我说话开脱,听闻他受了伤,特来看望的。」他站起身,「既然齐掌门不欢迎,那我就先走了。」 他二话不说地离开了,只是没回到自己的那个小山头,中间拐去了别的地方。 他上次下山完成了任务,按道理来说是有些奖励的,或许是金银财宝,或许是灵丹妙药,但过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送过来。 再过几天他就要下山了,总得给自己拿点盘缠,这人就单枪匹马地闯进了内务府要钱去了。 内务府的小弟子没见过世面,只知道长老会派弟子前来拿东西,但还真没见过长老亲自过来要钱的。当即为这人的厚脸皮感慨了一番。 他翻了下白眼,拖着那嫌弃的语调:「最近山下怪事频发,任务变多了些,外加上藏宝阁受了重创需要补建,人手不够,所以钱送得迟了些,等我这就拿给您。」 闻初笑笑:「不碍事,我不急。」他把扇子折在手里,问道:「山下怪事频发?」 那名弟子一边从柜子里拿着钱财,一边抱怨道:「是呀,这年头什么破事都攒到一块去了。」 「都是什么样的怪事?」 「怨鬼伏出,到处作恶,」弟子算好了钱放在钱袋里,然后递给闻初,「怪事那可多了去了。」 闻初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接过钱袋,然后朝他笑道:「辛苦了。」 弟子立刻惊恐地抬头看他。 见了鬼了,这人怎么这么礼貌。 闻初拿上钱袋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小山头。 陆奇正在勤勤勉勉地种地,扛着锄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闻初见状嘆口气,他觉得齐景山说得没错,好好一个苗子浪费在他这了,别人来是修仙的,陆奇来是当农民的。 陆奇看到闻初后立刻停了下来,憨憨地笑着朝他摆手:「师尊!」 闻初走过去,把钱袋扔给了他:「把钱放好,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等把这块地锄了就休息。」陆奇打开钱袋支着眼看着里面,「是上次任务的奖励吗?您亲自去要的?」 闻初点了下头:「去齐景山那看看,回来顺路就去了。」 陆奇当即皱了下眉:「为什么要去齐景山那?」 「去问几个问题。」闻初说。 「师尊有什么问题问我也可以,别去找齐景山了,」陆奇认真道,「万一他再对你做些什么怎么办?」 说得好像齐景山是村头恶霸,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家妇女似的。闻初无奈地用指关节敲了下陆奇的脑壳,说:「你师尊我现在能把他打飞。」 第68页 陆奇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闻初往屋里走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住脚步,侧过身问:「你们怎么知道乌离剑一定是裴予离偷的?」 毕竟他要是第一次偷走了乌离剑,后面就没必要再去一趟了,总不能是专门回去为了气死各位长老吧。 「他自己说的,当时那人就站在藏宝阁屋顶上把长老和掌门都气个半死。」陆奇说,「横得很。」 被陆奇说得横得很的人正穿着一身黑衣,带着满身煞气走在殿堂中间,两旁满是跪着的人,他们将额头触碰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摇曳的烛光却带着他们的影子一起微弱地抖动起来。 裴予离每往前走一步,周边的氛围似乎就压抑了一分。 他坐在最上方的鎏金座椅中,眉心处红色的火苗异常妖艷,懒懒垂眼看着面前跪了满地的人。 裴予离此时的气质和在宗真派时截然不同,一个像是冷酷机敏的少年,另一个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几天离开的时候见了一个好玩的东西。」裴予离暼眼看向某个角落,他说着将手轻轻一抬,手腕动了一下甩了过来,一个人便像不怎么规整的球一样滚了几圈落在中间的过道上。 那人不明所以,只好颤颤巍巍地直起身,立刻又跪了下来:「尊上。」 「操控鬼魂之事三护法再擅长不过了,」裴予离不徐不疾地说,「不知三护法是否将这法术教给别人过。」 魔尊手下的护法共有七名,姓氏皆为迟,在根据护法排名叫做迟一迟二迟三。每人最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就像迟三本身实力并不高,却极其擅长操控迷惑之术,用别人的力量来帮忙达成自己的利益。 迟三微微抬头,看了眼座上那人,裴予离眼角微挑,看着人的目光似乎是有些漫不经心。他摸不准那人的心思,只好如实道:「未曾。」 一股黑色的气汹涌快速地朝他奔来,像是无数锋利的刀般割开他的血肉。人被狠狠掼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殿堂的大门上,似乎连墙壁都抖了下。 迟三像是被钉在了冰冷的门上,身躯慢慢滑落在地,背后的血迹将花纹盖得严严实实。 裴予离站起身,一步步走下来:「前两天曾见到恶鬼徘徊在别人家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拽着迟三的衣领,把人凌空揪了起来,「是想吸收别人阳气吧。」 「教令上白纸黑字写着这是明令禁止的事,」他微眯着眼睛,手中更紧了些,「迟三,我不过走了两天,胆子就这么大?可真是飢不择食啊,这么点阳气都舔着脸去要。」 迟三被勒得喘不过气,双脚无措地蹬着,从鼻缝里吸点空气断断续续地说:「未曾……未曾做过、这……种事,教令禁止、之事,属下不敢。」 裴予离冷笑一声,懒得和他废话,将人再次狠狠甩了出去:「押下去吧,按教令惩罚。」 「教令就是教令,若是谁趁我不在期间做些不该做的事,」他转过身看着那些人,慢下了语速,一字一句道,「杀无赦。」 他往回走,继续下别的命令:「迟四带着人去找乌离剑,即刻出发。」 迟四愣了一下:「不是说宗真派藏宝阁失窃,乌离剑落入您手中了吗?」 裴予离恰好走到了他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哪听的屁话?」 迟四自知失言,便不再说什么,更不敢往人怒火上撞,弯着腰就要带人离开。 裴予离却忽然出声,语气也缓了下来:「这事别让正派那些人知道。」 迟四看了裴予离一眼,那人说这句话时仿佛又褪去了外表那恶鬼似的装扮,露出内里少年的模样,这一感觉转瞬即逝。 迟四:「属下知晓。」 威也立得差不多了,杀鸡儆猴也杀完了,裴予离挥了挥手:「其余人回去,护法留下。」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殿堂里就只剩下了七人。迟一走到裴予离面前:「乌离剑兹事体大,魔界刚经歷过内乱,现下正是需要您拿上乌离剑稳住局面的时候,不如多派些人去找。」 裴予离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护法的意思是我稳不住这个局面?」 迟一立刻跪下身:「属下并非此意,只是乌离剑过于强悍,若是被有心之人拿了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乌离剑的甦醒需要血引,这血一脉相承,也就只有我能用,」裴予离说,「放在别人手中不过是个破铜烂铁罢了,护法无需忧心。」 迟一顿了顿,到底是没再说话。 「要是没别的事你们也回去吧。」他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对了,迟七,把你搜刮来的那些灵丹妙药给我一些。」 迟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只弯下腰道:「尊上所需的是哪种,我一会就派人送过去。」 「治疗内伤的外伤的,可以提高修为的……」裴予离顿了顿说,「要不你有的都放我那吧。」 迟七:「……」 放您那还能拿回来吗? 要了他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但裴予离也没真的把全部的丹药都留下来, 那些都是迟七的命根子,他就算再独断专横,人家没犯事他也得给些面子。 等迟七亲自把那些东西送过来的时候, 他就每样都拿了一点。 第69页 迟七一脸心疼地看着裴予离的举动,还是没忍住问:「不知尊上忽然要这么多的丹药做什么?」 裴予离挑挑拣拣地把品质成色好的丹药拿过来,听到他的问话后轻飘飘地抬头瞥了他一眼。 迟七心里叫苦,一刻也不愿在这多呆:「尊上选了后让人送回去就成,我还有别的事, 就先走了。」 等迟七离开后,裴予离动作不停, 他不咸不淡地说:「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位少年笑嘻嘻地从屋顶的房樑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在裴予离面前:「尊上。」 裴予离没看他:「跑我这干什么?」 迟二背着手在他旁边踱步, 十分考究地打量着满桌的丹药, 然后又看了眼认真的裴予离, 十分八卦地问道:「这是给谁用的啊?」 迟二和裴予离年龄相仿, 两人从小一起在魔界长大, 又都是天赋超群的天之骄子, 小时候没少互打过, 都比较了解对方, 能说的话比别人多了不少。 不过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冷得掉渣, 另一个说是活泼,但在裴予离眼中, 他只觉得这人贱兮兮的。 裴予离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眸看着迟二:「你很闲?」 「呦呦呦, 」迟二一脸邪气地笑, 不怕死地问,「明明连乌离剑的影子都没碰见,却偏要把罪名揽下来,是为了帮你那师尊从牢里救出来?」 「不是,」裴予离冷着脸道,「让那些人知道乌离剑在我手里,他们便不敢断然攻打魔界,这样的好处为什么不要。」 「嗯,」迟二抬了下下巴,「那这些呢?我倒没见过能有人把你打成重伤,要这么多丹药做什么?」 裴予离沉默片刻,他说:「他把长老令给了我,别人帮我忙,还回去罢了。」 迟二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看得裴予离想打他。 他憋着笑说:「我怎么不知道堂堂魔尊还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 裴予离脸色越来越黑:「闲的话和迟四一起去找乌离剑,别在这晃悠。」 迟二像是没听到似的,他贱兮兮地凑过来说:「要不我帮你把这些丹药送过去?让我看看嫂子长什……」 他话没说完,那黑得犹如实质的煞气便朝他扑面而来。迟二惊觉自己玩大发了,脚下抹了油二话不说跑远了。 房间里就剩下了裴予离一人,他脑海里还回想着迟二刚刚那句没说完的话。 什么嫂……子? 真是可笑,他怎么可能喜欢楚云汐? 裴予离暗自握紧了双拳,大脑混乱一片,他只不过是把人情还回去而已。 * 房间漆黑一片,一个黑色的人影兀自立在桌前,不消片刻,门轻轻被打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清冷的月光透过轻启的门缝照在屋内,给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添了点光。 门扉合上,房间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黑影出声问:「听闻令郎受了伤?严重吗?裴予离下手向来没个轻重。」 「无大碍,」齐鸿说,「不劳您挂心。」 黑影「嗯」了一声,问:「最近宗门内还有没有别的事发生?」 齐鸿顿了下说:「楚云汐好像有些怀疑我了。」 「楚云汐?」黑影细细地琢磨了这几个字,随即他嗤笑一声,「那个废物长老?倒还有点小聪明。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不知道,只是今天他去找了景山,我听到了一点他们的谈话,」齐鸿问,「他要是继续查下去怎么办?」 「一个废物而已,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齐鸿皱了下眉:「可他……是我朋友的孩子。」 「怎么?」黑影转过身看他,「掌门现在还在念着旧情?这么优柔寡断怎么做大事?还是说……到了这个地步,掌门想要收手?」 他特意加重了「掌门」二字。 齐鸿没说话。 「若是掌门下不去手,」黑影说,「我可以代劳。」 齐鸿捏紧了拳,过了会他才声音沙哑道:「给他留一个全尸。」 面临着被追杀危险的闻初此时毫无所觉,他正懒洋洋地躺在马车上,朝着山下走。 当时与何小晴说好了等他头七之时就带她看曾害过她的那些人的下场。在山上的七天很快就过去了,他现在要去履行承诺。 马车依旧是太阳下山时才慢悠悠到了地方,两人到了闻初上次住的那家客栈,但由于经费有限,只开了两个普通房间。 闻初随意吃了晚饭垫肚子,在客栈里躺了一会,就往当初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陆奇不放心闻初一个人去,就在他身后跟着。刚出房间没几步,闻初脚步顿了顿,他转身往后看了一眼,除了陆奇那个傻大个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师尊?」陆奇问。 闻初疑惑了下,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不知道何小晴具体什么时候会到,闻初去得比上次早了些,外面的天还没黑透,天空都是暗白色,连星星月亮的影子也看不甚清晰。 乌鸦在树林里突兀地叫着,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响。两人踩在树林地上的杂草上,沙沙作响。 又时不时飞过一片黑色的影子,身边一晃眼就过去了。 陆奇驼着背抱着自己的手臂跟在闻初后面,瑟瑟发抖地问:「师尊,这怎么有点瘆人?」 第70页 闻初忽然站定,他拧着眉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陆奇吓得更抖了:「什、什么声响啊,乌、乌鸦叫啊,算吗?」 闻初转身看他:「你身强力壮阳气这么足的还怕鬼啊?」 陆奇咽了下口水,十分没出息地实诚道:「怕。」 闻初颇为佩服地看了他一眼,用没离过手的扇子敲了敲他的脑壳:「怕鬼还跟我一块出来,我没告诉你是去见鬼的啊。」 陆奇哭丧着脸喊道:「我不能离开师尊。」他的眼睛眯着,说这话时透过那条缝里忽然看到一大片与背景的暗白截然不同的黑色,正极速朝他们奔来。 陆奇立刻惊恐地睁大眼睛:「师……」 话还没说完,他便立刻感受到了一番天旋地转,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周围的景物在他眼前飞速地晃了几圈,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甩飞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地上,背后靠着巨大的树干。 陆奇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暼眼看到一片白色,脑子还没回过神就喊道:「师尊。」 「嘘……」 陆奇从那白色的衣摆往上看去,闻初正侧着身从树后观察着什么。 确定那人没追上来后,闻初才松了口气,靠着陆奇坐下来,慢慢喘匀了气。 刚刚出客栈的时候闻初就觉得有人在追他们,所以一直留了个心眼,等看到陆奇骤然变化的神情,二话不说地便用上了遁符带着人跑了。 只是陆奇五大三粗的,带起来着实费劲,酸得他胳膊都快废了。 陆奇凑过来小声问:「那个黑影是谁呀?」 闻初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陆奇一板一眼地和他分析:「你以前招惹了谁?」 他才来这几天,能招惹谁?敌人未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他的命,这森林里太过危险,还是先回到人多的地方去,然后再想想用别的办法把何小晴招过来。 闻初低着头没搭理他,伸手又找到了另一张遁符,算好了位置,拉着陆奇站起身,准备带他离开。 刚站起身,一道强劲的风裹挟着锋利的小刀准确无误地将闻初手中的遁符牢牢扣在树干上,粗壮的树干从中间噼开了一半。 闻初心跳急剧加速起来,他很有自知自明地认识到这样的人他打不过。 他反应极快地伸手就要再掏出一张,但对方的利刃已经飞快地直朝他门面而来,狭小的刀面反射着冰冷的月光,斩断从空中飘落下来的绿叶。 似乎是想将他如刚才的纸符那样钉在树干上。 这一切在片刻内发生,闻初只觉得刀面的光有些刺眼,但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便听到了清脆响亮的一声。 ——叮。 小刀像是鸡蛋碰石头那样被狠狠地弹飞,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在夜色中不知所踪,片刻后他便听到了连续轰隆几声。 不知道有几棵粗壮的大树被拦腰斩断倒在了地上——就像是切开树叶那样轻快,却带着深沉似乎令人恐惧的戾气。 第38章 愿你来世幸福安康,长命百岁。 闻初看到一股浓郁的煞气从身边一掠而过, 模煳地露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轰! 地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裴予离的身影愈发清晰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按着躺到在地上那人的脖子, 逐渐用力,手背上露出狰狞的青筋,另一只手却几乎痉挛般颤抖着。 眉心处的花纹艷得似乎要灼烧起来,连带着瞳孔一起都泛着红色的光,整个人被喷薄的杀气笼罩着。 裴予离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人, 低声问:「你要杀他?」 那人面色都扭曲在一起,双眼翻白, 满脸涨红,一双手拼命抓着裴予离的手指,把它往外拽着, 但无济于事。 裴予离看着这副场景, 他只觉得噁心, 这样的一个人, 怎么敢去碰师尊? 他怎么敢的啊…… 双目似乎变得更加腥红了些, 裴予离几乎要抑制不住手上的力气, 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紧紧拉扯着, 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断。 「小裴?」 一道声音瞬间把他从地狱中拉了回来, 裴予离蓦地松开双手,他好一会都没什么动静, 像是被抽了魂一般。 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身边落下一片白, 裴予离才慢慢回归了神志。 一双莹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裴予离下意识便抓住了, 握在他的手心里。 闻初愣了一下, 他看着裴予离双眼还未完全褪去的红色,倒也没挣开,而是看向了刚才袭击他的人。空着的手翻了翻他的衣服,却什么也没翻到。 闻初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刚才就已经完全被裴予离控制住,全身都不能动弹,也就眼睛和嘴巴可以动几下。 那人看着他没说话,随即嘴巴微张,眼看着就要把什么东西咬下去,裴予离手指一动,那人的嘴便僵住了。 他松开了闻初的手,在那人额头上点了一下,那人随即昏死过去。裴予离划开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符。 片刻后,便有一人从身后层层的树林中走出来来到他们面前。 裴予离站起身对来人道:「把他带回去交给迟二,问清楚背后的人。」他看了闻初一眼,随即又如常道,「告诉迟二,别这么轻易让他死了,魔界的酷刑至少要轮个遍。」 第71页 他说完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闻初一眼,心想着,这样说会不会把他吓到?可不这样做他又实在难以解气。 「属下明白。」 来人像拖着一条死狗般将地上的人拖了起来,须臾,两人便一起没了影子。 闻初说:「多谢。」 裴予离的心狂跳起来,刚才倒流的血此时又正了回来,速度极快地在体内奔涌着,他面色如常,只压着声音道:「没什么。」 陆奇看人走了,立刻跳着脚跑了过来,笔挺地站在裴予离和闻初之间,双手张开护着身后的闻初,气势汹汹地昂着脸,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闻初无奈地把人扒拉开,再次用扇子敲了敲人的脑壳:「干什么呢你,没见他刚才救了我们的命吗?」 裴予离眼神瞬间黯了下去,这句话说的,显得他倒像个外人,而且……如果不是这件事,他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对待自己? 陆奇忿忿地说:「可……可他之前骗了你!他还是魔尊啊,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他说完怂兮兮地瞅了眼裴予离,见那人没什么表情,更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壮着胆子继续道:「还害得您坐牢受苦,靠近您就是图谋不轨!说不定有什么别的阴谋!」 裴予离站在那一声不吭,也没反驳,似乎对这些话不怎么在意。 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看裴予离确实是这么回事,但闻初不好解释,伸手就在陆奇背后贴了一张遁符。 闻初说:「你先回去休息。」 陆奇还没反应过来,就又经歷了一次天旋地转,转瞬就回到了客栈里。 闻初等人走了,这才松一口气,他对裴予离说:「陆奇一向比较直,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他说话你也别在意。」 裴予离确实不怎么在意陆奇说的话,他问:「那你呢?你……」他原本只想问你是怎么看我的,快到时又被他拐了个弯,「对事情了解多少?」 闻初看了眼周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裴予离说:「今天是何小晴头七回来的时间,我来打探一些东西。」 闻初便不再问什么了:「那就一起去吧。」 裴予离没想到他还会主动邀请自己,立刻跟了上去,说:「当初隐瞒身份确实是我的错,不过当时……」 闻初打断他的坦白,无所谓道:「没事,你救了我两次,我要是还对你斤斤计较这些,未免太不是人。」 裴予离半响后又问:「你当时就知道我的身份吗?」 「我上哪知道你的身份去,只是你会的东西太多,总觉得你不是普通人。」闻初转过身看着他,带着些笑意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直接死在牢里了。」 裴予离僵立在原地,看着闻初脸上不甚清晰的笑,还有好看的眉眼,浑身仿佛都滚烫起来,一股情绪冲破限制,披荆斩棘般直达心头,难以言喻的喜悦撞得他发懵。 他瞬间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念头,去碰一碰那人勾起的唇角。理智和这一念头来回拉扯着,似乎是要将他一分为二。 只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闻初便转过身走了。 真怪啊。 裴予离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忽然蹦出来迟二说的话,随后他瞬间激灵了起来。 闻初照着记忆往当初约定的地方走去,远远就看到一处与周围截然不同的颜色。 何小晴呆呆的飘在树边,一动不动,脚下的魂魄发虚,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闻初吹了一声口哨,何小晴僵硬的身板动了起来,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她飞快地飘到了闻初身边,弯腰行礼。 又由于太久没当过一回「人」了,扯出来的笑也不自在,看起来还有些吓人。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把嘴角拉直了。 要是陆奇在这,估计见到这一幕翻个白眼就昏过去了。 但闻初并不怎么在意,朝她笑了笑,问:「在这等多久了?」 何小晴摇头,没等多久。 闻初把上次那个铃铛拿出来,还没等他动作,何小晴便自动进了铃铛里。 他把遁符拿出来,用两根手指夹着,然后朝裴予离伸出手,说:「走吧,我带你去。」 裴予离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两人相碰的那一刻,他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转眼便到了地方,闻初松开他的手,往前走去。 掌心的温度骤然消失,裴予离垂眼摩擦着闻初刚刚碰过的手心。 柳宅上红色的大门已经贴了一张封条,闻初把铃铛摘下来怼到封条面前,笑着说:「看到了吗?柳家被封了,就连这个宅子也收了回去。」 铃铛晃了两下以示应答。 裴予离走到他身边问:「要进去看看吗?」 闻初问:「贴着封条呢,怎么进去?」 裴予离没说话,伸手揽着闻初纤细的腰,轻轻一跃便将人带了过去,里面有些黑,还没等落地,他手心处便燃起了一个火苗,照亮了周边。 闻初趴在人怀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柳宅空无一人,院子里的树依旧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飘下来的落叶由于没人打扫,几乎飞了满地。虽有生机,整个庭院看起来却荒凉破败。 当年热闹无比门庭若市的地方,此时也落到了这个下场。 第72页 闻初说:「柳江犯的是杀人罪,他该用命还,要不是太过晦气,我应该带你去他坟前看看,然后往他墓碑上吐一口唾沫星子再走。」 「柳江没了,他的老婆儿子也都被赶了出去,家僕们会去找别的生计,当初把你绑起来的那些壮汉被拉去当苦力,他们身上的钱财也都被尽数收缴。」闻初一个不落地帮她数着,等数到最后,他又顿了顿才说,「你那几个哥哥当初从你手里拿来的嫁妆不少,现在要慢慢还回来,够他们还一辈子的了。」 「至于你的父母啊,生育养育之恩不可没,便没办法对他做些什么,但儿子遭了灾,想必他们也不会顺畅。」闻初问说,「落叶归根,我把你送回家里再看看吧。」 铃铛晃了晃,闻初知道她这是同意的意思,就带着裴予离一起回到了那个小村子里。 屋子里不怎么亮的黄色烛光透过窗户照在庭院的地上。闻初把何小晴从铃铛中放出来,她便飘到了屋里,最后看一眼这生她养她,最后却又抛弃她的父母。 闻初问:「你来探查东西,是有什么要问她的吗?她一会可能就要走了。」 裴予离摇头,当时该问的也问过了,他总不能像对待刚才那人一样酷刑审问何小晴。 而且……他来这原本就不是为了探查消息,那只不过是一个藉口罢了。 没过多久,何小晴就回到了闻初身边,身上的魂魄越发淡了些,几乎快要看不见。 「你父亲对你做了这样的事,以后的亲缘线都没了,」闻初说,「愿你来世幸福安康,长命百岁。」 何小晴第三次朝他弯腰行礼,她不能说话,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感激之情。她一直拜着,直到整个人消散于夜色之中。 终于了却了一件事,闻初松了口气,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裴予离看着他有些挪不开眼,他以前便觉得闻初太过善良,一白一黑,两人不该是同一条道路的人,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但他此时却没忍住,伸手抚上了闻初带笑的眼角。 他这才像一个真正的魔修,欲望冲破理智,随心所欲,恣意而为,只想着要将那片白染成像他这般的黑。 第39章 我把月光编织成短笛,送给你。 指尖的触感冰凉细腻,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他们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只一瞬,裴予离浑身抖了一下, 他立刻放下了手,用尽全力平稳着越发粗重的唿吸。 闻初不解地摸了一下刚刚裴予离碰过的地方:「怎么了,上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裴予离不敢看他:「嗯……刚刚飞上去一个小虫子,我帮你拿掉了。」 夜晚天气依旧不怎么凉爽,还带着些闷热, 周围杂草树木众多,有些小飞虫再正常不过了。 虫子…… 飞到他脸上? 面对恶鬼一点都不憷的闻初此时双腿有些发软, 面色僵硬无比,手也顿住了,紧接着他大力地把眼角搓了起来, 眼尾处泛起了红。 裴予离觉察到有些不对, 他伸手握住闻初的手腕, 蹙着眉问:「怎么了?」 闻初动作没停, 他也没说话, 整个人似乎都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裴予离看着他这副样子, 瞬间就想到了缘由, 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无比, 又心疼得要死,急忙道:「刚刚骗你的, 没有虫子。」 闻初手中的动作勐地停了下来,他眼神呆呆地转了下, 看着裴予离, 嘴唇微张, 却没能说出来什么。 裴予离把他揽了过来, 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不起,刚才骗了你。」他也没料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就会给闻初带来这么大的刺激,只好慌张无措地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过了会,闻初才闷闷道:「没事。」他从裴予离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道,「我不想在这了。」 裴予离顿了下,面色如常道:「好。」垂在身边的手几乎被他掐出了血痕,他原本是想要和闻初再多待一会的,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却被他浪费了个透,只能一边后悔地滴血,一边同意了闻初的话。 闻初刚要把遁符拿出来,裴予离电光火石间又想到了什么,他按住闻初的手:「遁符珍贵,你手上也不多了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闻初手里总共就那么几张遁符,作用的范围还有限,当初第一次用是为了保命,后面几次也是因为何小晴剩下时间不多,怕没来得及完成她的心愿人就走了。 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没必要再浪费这么珍贵的东西。闻初点了下头,又往裴予离身后看了看:「可你不是没带剑吗?」 裴予离笑了一声:「又不是只有御剑飞行这一种。」他说完手臂一伸,一道轻盈的光向着远处砍了过去,片刻后一道细长的树枝便落在了他手里。 裴予离手指微动,将树枝翻了个圈,随着他的动作,那根树枝上从中间开始向两蔓延出一阵黑色的雾气。 雾气触及到的地方,树枝就变得宽了些,等走到两边的末尾处,整个树枝的面积都翻了几倍,那雾气随即在空气中消散。 他往前踏了一步,踩着树枝的一端,伸手一拉,便将闻初拉了过来,又没等人反应过来,脆弱的树枝便带着两人往天空处飞去。 闻初还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他连忙双手扣住身边那人的腰稳住身体。 第73页 在闻初看不见的地方,裴予离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想到刚才的事,裴予离伸手给周边笼上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专门防着闻初不喜欢的东西。 周围是唿啸而过的风声,吹响飘飞的衣袍,猎猎作响。月亮已经高高挂了起来,越是往高处去,身边似乎就越亮,月光倾洒在两人身上,在周身踱上一层朦胧温和的光。 闻初此时已经缓了过来,他慢慢站直了身体,裴予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怕,你随便动,掉下去我也能接住你。」 闻初就没客气,他总觉得御剑飞行时笔直地站在上面傻乎乎的,干脆抓着裴予离的手稳住平衡坐了下来,双手按在树枝上,两条腿一晃一晃的,似乎是已经忘了刚才的事,轻松惬意。 裴予离却没动,他垂眸看着闻初的发顶,眼里漫过无数的情绪。 闻初忽然出声道:「上次我去内务府的时候,那里的人说最近发生了许多怪事,怨鬼伏出,到处作恶,何小晴只是其中的一例罢了。」 裴予离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闻初又道:「我思来想去,这应该不是那些鬼自发组织的回乡活动,或许背后是有人在操控着他们。」他看着远处的天空,撒了个谎,「我第一次见何小晴的时候,她正在吸收周围人的阳气。」 「操控怨鬼吸收阳气这种事,我觉得正派之人不会修习这种法术。」他说完仰着头看向裴予离,抿着唇没说话。 裴予离「嗯」了一声:「我在查,只是还没查到,还有别的什么线索吗?」 当时惩罚迟三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迟三既然是对此最为擅长的人,他要真这样做了未免太过明显。更何况他对人的实力再了解不过了,当时交手时也没发现他的实力有什么进展。 裴予离命人把迟三押了下去,让他假死,只不过是让背后真正动手的人放心做事露出马脚而已,他好一网打尽。 闻初低下头:「有,就是乌离剑的事,你离开后我又去找了齐景山。」 裴予离的反应却和陆奇出奇的一致,他嗤笑一声:「找他干什么。」 「唔……就是,我套了他几句话,」闻初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偷走乌离剑的可能是齐掌门。但是他一个掌门,我想不通要乌离剑做什么?」 裴予离说:「齐鸿的实力在他们那一辈的人中并不突出,稳当来看能当上一个长老,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成了掌门。」 他这话已经很明显了,闻初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当年有人帮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夺得了掌门之位,或许是魔界中人,所以现在他偷走乌离剑是为了给别人。」 闻初抬起眼睛看他,裴予离被周身的月光包裹,整个人显得清冷又遥远,仿佛在天边似的,他问:「对你会有什么影响?」 对他的影响大了去了,那人既然帮助齐鸿夺得掌门,反过来……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目标大概率就是他这个魔尊之位。 裴予离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心思也完全不在权利争斗上,心头暖成一片,他垂眸,带着笑意问:「师尊这是在关心我吗?」 闻初哑然,说着正事这人却一点也不正经,把话题带偏了十万八千里,而且都已经知道了老底,竟然还喊他师尊…… 他一个小修士何德何能。 裴予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人的距离近了许多,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他又把话题叉了回来:「乌离剑太过强悍,一般人把持不住,能够使用并发挥出乌离剑的人少之又少。可一旦使出来,那便是天崩地裂般的威力,所以它一直作为魔尊的象徵,更是一种可以稳住局面的存在,每一任魔尊继位时都会有传授大典。」 「但到我这一辈就出了意外,乌离剑在上一任魔尊手里被夺,落入了正派人士手中,放进了宗真派的藏宝阁中。」 「魔修所修之道便是顺心而为,遵循欲望行事,以强者为尊。没了乌离剑这东西来权衡,那就靠实力打一架,」他语气轻蔑道,「我当上魔尊只不过是比那些废物都强罢了。所以就算乌离剑落在别人手里,把他打得动弹不得,也没人敢再抢夺我的位置。」 他三言两语把以前发生的事情都带了过去,但是在那种地方夺得魔尊之位,一路走过来想想也该是不容易的。 刚刚那话说得天上地下独我一个强者,高高在上傲气得不行,说完话就突然转了个弯,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声音也低了下去,似乎是不想让人听见似的,轻飘飘地问:「师尊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 闻初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可怕的?」 裴予离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那魔界呢?」 「阴阳调和,黑白相间,魔界魔修相对于正派,也只不过是世间另一种存在的形式,」闻初说,「我就是宗真派里一名小小的修士,有时候连自身都难保,哪轮得到我来讨厌什么。」 裴予离忽然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脚下的树枝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着。闻初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 「我是融合灵根,融合灵根可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又能随时感悟,就像现在。」 裴予离伸出手指向两人身边一轮明亮的圆月,手指轻轻勾了一下,便有一条细小银白色的线从月亮那端悄悄渡了过来,没入他的指尖。 裴予离解释道:「此时离得近,可以就地取材,从月光里面借点东西。」 第74页 仔细看去,那细线是被无数光点聚集连成的,他像是把那看不见的月光具化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此时竟像尘埃一般落入凡尘。 他闭上眼睛,手腕微动,细线变换移动着,灵巧地将月光编织成一把只有手指长的短笛,模样精巧,在夜空中泛出冷白的光。 闻初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裴予离睁开眼,伸手把东西拿了下来,慢慢蹲下身,看着闻初,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语气温柔无比,像是亲密之人耳边的呢喃,但似乎也只是陈述某件事实罢了:「我把月光编织成短笛,送给你。」 话音落下去,身边就只剩下了混杂着两人的心跳的风声。 闻初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话,太过煽情,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别开头不再看裴予离,却伸手一把把笛子拿了过来,嘟囔着问:「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裴予离看他没拒绝,心里又高兴了几分:「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就吹响它,我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闻初愣了一下。 裴予离又说:「还可以辟虫子,以后不会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闻初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似乎从中听到了月光的低吟,他说:「我也不是怕……就是很讨厌罢了。」 裴予离问:「为什么?」 闻初把短笛提起来放在月光下,晶莹透亮,他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大概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我忘了。」 「但我现在有了它,」闻初笑着说,「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裴予离坐下来,双手撑着身后,喃喃道:「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了。」 闻初扭头看他,咬了咬牙才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裴予离回望过去,背后的月光照得他眼眸亮了些许。 两人像是在飘在天河中的一叶孤舟,在苍茫的月亮中成了沙粒般大小的黑影,像是要一同被天地吞噬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沾了血的长剑又收了回去。 在天上飞了那么大一圈, 还听了几句腻死人的话,闻初被裴予离送回客栈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他转身回望过去,裴予离高高地站在云端, 在那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着他进去。 闻初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回过身大跨步进了客栈。 刚进了门口,站在柜檯的老闆娘叫住了他,用清脆的嗓音喊:「客官, 别往原来的房间去了。」 闻初愣了一下,走过去问:「什么意思?」 老闆娘笑吟吟道:「有人加了钱, 把您人字号房间换成天字号的。」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闻初,忽然降低了声音说:「那人让我转告您一句话:师尊晚上要住得好一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闻初「腾」地一下红了脸,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实令他受宠若惊, 但这样的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 再加上那八卦的语气, 这举动似乎就变了味。 旁边的小二朝他走了过来来:「客官, 我带您过去吧。」 闻初点点头, 逃也似的离开了原地。 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男风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陆奇的身影。 陆奇正坐在桌前一脸凝重地看着房门, 听到响声后立刻站起身扑了过去, 他按住闻初的肩膀,上下左右都看了一圈, 蹙着眉紧张兮兮地问:「师尊您没受伤吧?那个黑魔尊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闻初挥掉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困意和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 他也没纠结黑魔尊这个称号是怎么从陆奇那惊人的小脑瓜里蹦出来的, 他说:「没有, 不要乱猜,他对我很好的。」 谁知陆奇听完这句话就跳了起来:「对你好肯定是为了陷害你,就像上次那样!」 闻初半坐起来靠在后面的墙上,认真道:「他没陷害我,乌离剑也不是他偷的。」 陆奇迷茫至极。 整个正派修士中,大概除了闻初,都把魔修看做无恶不作的反派人士,和他们挂上勾的没一件好事。 外加在陆奇的认知里,闻初当时确实是被裴予离牵连进了牢狱,就把魔修头头——黑魔尊裴予离划为了头等敌人。 尽管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掀飞。 闻初朝他摆摆手:「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说完歪着头打了个哈欠,问:「你的房间在哪?也换了吗?」 陆奇这才想起这一茬,点头道:「就在你旁边。」他脑袋慢半圈反应过来,「我以为是师尊你要求换的。」 「不是我,」闻初懒懒道,「是裴予离帮我们换的。」 陆奇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古怪,大概是惊讶不解痛苦震撼等情绪太多,脸都拧成了一坨。 * 闻初和陆奇一早起来就坐上了马车回宗真派。 他们没选择让陆奇御剑带着闻初回去,一是闻初对陆奇的实力实在不敢恭维,怕人一个不小心就让他往地上栽个狗啃泥,伤没伤到不说,总归对他的形象不大友好。二是时间充裕,干脆坐马车观赏一下沿路的风景。 两人慢悠悠地回到了宗门,却不料刚进去就迎面而来一场灾祸。 几十名弟子围在他们身边,刚见面就把他们的马车扣了起来,有一人拿着剑朗声道:「诸位掌门和长老想见一见楚师叔,跟我们过去一趟吧。」 第75页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话里也满满都是攻击的意味。一瞬间周围的气氛竟变得有些剑弩拔张起来。 陆奇变了脸色,他握住闻初的手腕:「师尊,我和您一起去。」 闻初笑了笑,他用摺扇敲了敲陆奇的手背:「我去那喝杯茶就回来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奇再怎么傻也不至于认为那些人想见闻初只为了聊聊天喝杯茶,大概是……又找了别的什么由头来对付师尊。 他的手没松,目光坚定地看着人。 闻初有些无奈:「那就一起去吧。」 依旧是上次那个审问他的殿堂,但似乎这里比之前更冷了些。 闻初站在那,也没行礼,只等着听这些人又给他安上了什么罪名。 齐鸿看着他:「有下山弟子说,昨日楚长老和魔尊裴予离在一起,相谈甚欢。」 闻初哑然,自己不过一个金丹期的废物,自认为全身上下能拿的出手的除了这张脸,还有那长老之位。 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闲得没事干来找他的麻烦,大概是想引出别的什么人。 可这条「罪名」闻初却无法反驳,裴予离曾经是他的弟子,那人手中的长老印也是从他这拿走的,外加他本来就作为擅闯藏宝阁的嫌犯被关押过,最后再加上这条,若是普通见个面或许还没什么,相谈甚欢这几个字就足以把他锤得死死的。 流畅的一条龙服务。 闻初没说话,他觉得自己有时候比陆奇还要死脑筋,上一个无中生有的罪名他打死不从,这次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愿意说。 虽然反驳也没什么用,那些人既然把他直接找了过来,想必有了足够的证据,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捏造出来。 就像上次那样。 陆奇却有些急了,他站出来就要说些什么,闻初截住了他的话,冷冷道:「陆奇,闭嘴。」 话音刚落,满室皆寂。 陆奇没料到闻初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可这句话也表明了闻初的态度,其余人则没料到闻初会承认地这么干脆直接。 齐鸿站起身,从上面一步步走下来,沉声道:「你可知宗真派和魔界的关系?你可知这样的后果是什么?你可知裴予离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楚云汐!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 闻初笑了一声:「他做了多少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宗真派乱给别人按的罪名倒是不少。」他慢下声调说,「某些人表面看起来风光霁月,背地里不也是和魔界中人……」 话没说完,一股强悍至极的内力勐地朝他袭来,闻初往后踉跄了几步,人却没受伤,他听到怀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师尊!」陆奇被吓了一跳,还没碰到闻初的人就被其余弟子按住了身体,随即又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嘴巴,他拼命抵抗着,却只能不满地发出「唔唔」的声响。 闻初看着陆奇,无奈地嘆口气,在脑海里对汤圆说:「准备脱离这具身体。」 齐鸿朝他走来:「与魔界勾结之人本该斩首示众,但你冥顽不化,念在旧情上,我便替你的父母解决你这个逆子!」 他伸出手,立刻有人毕恭毕敬地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递到他手中。 长剑出鞘,通白的剑尖闪着锋利的光,看得人无端发冷。 随即那光便指向了闻初。 冰冷的剑尖刺破孱弱的身躯,白进红出,温热的血将剑磨得滚烫,一同遮住原本闪着的光。 沾了血的长剑又收了回去。 闻初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他向后倒去,却没碰到坚硬的地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裴予离抱着怀里的人,难以置信道:「师……尊?师尊,师尊……」 面前红色的鲜血刺得他双目几近失明。他像是坠入了无边的深渊,周围尽是一片黑暗,让他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所处之地。 全身的血仿佛都凝固了,只有一颗心急剧地跳动着,连带着他双手颤抖无比。巨大的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将他死死按在里面,却依然盖不住他身上那滔天的戾气,滚烫得要将人怀里的人灼烧起来。 第41章 堂堂魔尊装什么可怜呢! 裴予离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滞无措, 勐然间看到闻初微颤的眼睫,这才回过神。 他战慄般把随身携带的珍贵丹药一股脑餵进闻初苍白的唇里,又探了探鼻息, 几近要跳出去的心脏这才缓缓放了回去,可双手依旧在抖。 刚才那一幕对他的冲击性太大了。 他看着闻初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抱着闻初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往外走,他要带师尊去找治疗。 裴予离没听到身后的怒喊声, 也没看到脚下不知不觉中多出来的巨大阵法。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闻初身上,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直到身上传来锥心的疼痛时, 裴予离才慢半拍似的反应过来。 他已经走出了大殿,此时天光正甚,万里无云。 脚下白色的阵法似乎铺满了整片大地, 复杂的纹路互相交错缠绕, 带着白色的光。 一束屏障自阵法中慢慢升起, 绕成了一个圈将两人团团围住。 阵法中央的上空和周围, 无数白剑悬立, 剑尖朝着裴予离, 似乎下一秒就□□过来。 裴予离低头看去, 透过那纹路一眼就看出了出来——这是诛魔阵。 第76页 诛魔阵顾名思义, 是用来对付魔修的一件大杀器。 诛魔阵的建立需要大量时间和大量法力,只靠一人或者只靠这一会, 根本无法完成。 但一旦完成,威力巨大无比, 只要是在这个范围内的魔修, 基本上便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因此在前百年时间里, 魔界把诛魔阵有关的典籍尽数收走, 没有烧毁只是因为他们想着藉此研究出反过来可以对付宗真派的「诛仙阵」。 但魔界那些人刚开始断断续续研究个一年半载什么也没研究出来,那些人奉行享乐,没几个人会把宝贵时间放在这种看不到结果的东西上,后来干脆本成着离谱的「爱与和平」的藉口就此放弃,将有关书籍封在了魔界。 至此诛魔阵已有百年时间未见过天日。 裴予离小时候偶然间了解过阵法的有关信息,因此一眼就能看出来脚下是什么东西。 他那自从见到闻初受伤以后就没怎么动过的大脑混乱地理出了一条思路——魔界的某人将诛魔阵的信息泄露给了宗真派,齐鸿便借着闻初把他引出来。 齐鸿当着众人的面杀了魔尊,名声一日千里,背后那人藉此夺了他魔尊的位置,再用他的血令乌离剑甦醒,加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他自己被人怎么算计都无所谓,以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只是……裴予离转过身死死地看着齐鸿,眼神像沾了血那般红,这人竟然敢把师尊当引子…… 他自己平常连碰都捨不得碰,这些蝼蚁竟敢用师尊引他出来,现在却还耽误他给师尊治疗。 裴予离不由得冷笑一声。 那声笑仿佛是一个开关,漫天长剑如雨水般落下,砸进血肉里。 诛魔阵诛魔,不诛仙也不诛人。 对于闻初这样的修士没有任何杀伤力。 数不清的长剑插在裴予离身上,红色的血毫不吝啬地流了出来,落在脚下布满阵法的地上,将白色的纹路染成了绛红色。 他自己身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来衣物的颜色。 还有血迹沾染上了闻初纯白的衣物上,裴予离皱了下眉,他抱紧了怀里一无所觉的人,双臂越来越抖,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周围再次出现了无数长剑,蓄积着法力,等待第二波的攻击。 诛魔阵在记载□□出现上百次,处在诛魔阵中的魔修无一例外全部丧命。 周围的屏障打不破,一波又一波的剑雨朝着人狠狠落下。 没人能在中了数千道带有法力的剑气中活下来。 齐鸿放松了许多,到了这个地步,裴予离的死已经成了定局,他脸上带着小人得逞的笑,那长得乱七八糟的眉毛也独具一格地挑了起来。 裴予离身上的血几乎将闻初的半边长袖都染上了红色。他懒得在这耽误下去了。 剑气终究是剑气,不是经过锤鍊锻造后出来的真剑。 说诛魔阵是魔修的杀器,但诛魔阵也就存在了百来十年。 但融合灵根却千年一遇。 可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化为己用,这种送上门来的至纯剑气不要白不要。 裴予离垂眸,缓缓闭上眼睛,插在身上的剑气瞬间崩溃消散,再也难以维持原来的形状,然后迅速融合进了满是血的身躯,涤盪出一圈像水花般模样的灵气。 诛魔阵得以维持的来源是修真人士在创建阵法时输入进去的巨大法力。输入时是法力,经过阵法出来后就变成了「打不破」的屏障和「无休止」的剑气。 将其中的法力尽数吸收,诛魔阵也会不復存在。 周围的剑气还没来得及碰及裴予离的身体,便再次溃散吸收。 身边那些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们惊措无比,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 齐鸿睁大了眼睛,他挥着手大声惊恐地喊道:「愣着干什么?快上去杀了他!」 裴予离蓦地睁开双眼,阴恻恻地笑着,不知道是在笑他那句自不量力的话,还是在笑齐鸿憨态可掬的惊恐模样。 齐鸿被那双眼神摄住了心魂,一时间觉得自己被看了个透。颓丧和绝望袭上心神,没用的,他知道诛魔阵的原理,剑气一旦被吸收,不但不会对裴予离造成伤害,时间往后走,就连阵法也难以维持。 他往后踉跄了两步,不由得咽了下唾沫,脸色铁青,双腿一软,竟直接跑了? 没了主心骨,周围乱糟糟的一片。 裴予离看着淌了满地的血,正好给背后那人留点好东西。 他復又闭上了眼睛,保险起见他给自己周身绕了一圈保护的剑气。然后加快了灵气的吸取,师尊还受着伤,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诛魔阵分崩离析。裴予离连看都没看其余人一眼,带着闻初飞快地离开。 * 闻初一睁眼就感受到了腹部的疼痛,然后再看了看周围古代的装饰,还有那张脸他不认识也没裴予离好看、但穿着和裴予离有些相似服装的人。 就意识到他没死翘翘。 按道理说那样的名剑,再加上齐鸿自身的功力,他没道理还活着。 他正躺在一张大床上,下面铺着软绵绵的垫子,这个房间他也没见过,不像是客栈,也不像是魔界住所,更不可能是宗真派的房间,更像是那些凡人定居的木屋。 眼角忽然瞥到了旁边桌子上的某些东西,除了他身上原本带着的那些法宝摺扇,还有裴予离送给他的月笛。 第77页 他伸手拿了过来,原本光滑的月笛上在正中央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闻初想起齐鸿在大殿时第一次攻击自己时的那声轻响,他便明白过来了。 月笛是裴予离化月光的灵气为己用,送给自己后便像是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在剑刺过来的时候帮他抵去了齐鸿的内力,还有锋利的剑气,就只相当于他受了普通的剑伤,勉强留住了这条小命。 大概又是裴予离接着月笛感受到了他的处境,立刻赶了过来。 功能倒还不少。 他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但看到闻初醒来后正在传信的人。 闻初问:「你叫什么名字?」 「迟三。」 闻初点了下头,就是那个被裴予离拎出来当替罪羊的倒霉孩子。 「你刚刚是在给裴予离传信吗?」 迟三很冷地点了下头:「是。」 「他去哪了?」闻初问。 「有事。」那人言简意赅道。 「是他去宗真派救的我吗?」 迟三继续点头。 闻初抿了下唇,那些人的目的就是借用他把裴予离引过来,肯定为此做足了准备。 闻初问:「那他……受伤了吗?」 迟三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又像一个拨浪鼓似的摇头。 闻初:「……」 怪不得裴予离会逮着人欺负,估计魔界上下也就他这么一个实诚的人了。 他就要起身去找人,迟三立刻惊恐地拦在人面前,开玩笑,这人要是再不小心出了什么事,迟三很有自知自明地想,裴予离岂不是要拿他开涮。 迟三说:「尊上让您好好休息,他一会就回来。」 闻初没说话,他又坐了回去,兴致似乎很低,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月笛,又忽然从小小的笛孔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月笛只有手掌那般长,和普通的笛子不同,是从两端处的小口顺着笛身吹气,单手拿着,也只有几个小孔,能唱出的调子很少。 他愣了一下,第一次、轻轻地吹响了裴予离送给他的月笛。 声音清脆悠扬,似乎带着月光的清冷和弥天的浪漫。与此同时,还有一张纸条从中掉了出来。 闻初有些不解,他一边打开纸条一边想,他吹响了才能看到这张纸条,要是真遇到了很严重的危险连吹笛子都没时间吹,哪还有精力和时间注意到这么小的纸条。 等他看完了纸上写的东西后就明白了,这不是让他遇到危险时看的,是在等什么时候闻初想见裴予离的时候看的。 随即那张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漫上了点血色,整张脸又慢慢地红了起来。 某人窝下身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裹成了一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而另一边,阴森森冒着冷气的山洞里有一湖冰冷刺骨的湖水,湖水下垫着千年寒玉,泡在里面可以疗伤。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千年寒玉的功效太大,碰一下就会对经脉造成损伤,根本受不住。 裴予离静静地飘在里面,水的温度过低,像是被冻住了般难以流动。披散的长髮飘在水中,构成了一副静谧的画。 从远处传来一声笛子的轻响,裴予离蓦地睁开眼,快速站起身离开湖水,身上那些被剑气侵蚀的伤口已经淡了下去,浅浅地挂在身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裴予离烘干身体和髮丝,然后检查了一下衣服,等到确认看不见任何伤口时,把头髮随意一揽便飞快地离开了洞穴。 等他端着一碗药走进房间的时候,只看见了床上把自己包成一团的人。 裴予离轻笑一声,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来,轻声道:「师尊,起来喝药。」 闻初听到裴予离的声音后身体僵了一下,他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信里的内容,由于内容太过劲爆他连一个笔画都没缓过来,这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裴予离,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兼徒弟兼魔尊兼…… 所以装死好了。 裴予离有些失落的声音传过来:「我刚去办了点事,没有及时回来,师尊这是不愿意理我了吗?」 闻初:「……」 堂堂魔尊装什么可怜呢! 然后他掀开被褥,绷着脸地坐起来,脸上看着镇定无比,手上都快把被褥捏成了结实的死面包子。 裴予离笑了一声,舀了一勺把药餵到闻初嘴边:「不热。」 「我自己喝吧。」他说着直接把那碗药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了下去,嘴边留下了一点褐色的药迹,又顺着修长的脖颈没入洁白的衣领。 裴予离看着这一幕,偏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 闻初把药灌完递给裴予离,二话不说就要躺下:「你先回去吧我再睡会。」 裴予离按住他。 闻初不明所以地看着人,然后就见裴予离伸手用衣袖擦了擦他嘴边和脖颈上的药汁。 闻初大脑宕机,身体瑟缩似的抖了一下,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太近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裴予离已经退了回去,依旧坐在床边看着他,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闻初知道躲不过了,他避开裴予离有些炽热的视线,说:「多谢你去救我。」 「不用谢。」裴予离说。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去了。」闻初说。 第78页 「不可能的。」裴予离回。 「……」闻初问,「受伤了吗?」 「没有。」 闻初看他:「迟三说你受伤了。」 裴予离说:「他骗你的。」 闻初:「……」 这人一点都不真诚! 他气唿唿地就要躺下去,裴予离忽然道:「不信吗?」 他挑开自己的衣带:「不信的话你看我身上有没有伤。」 「唉唉唉,」闻初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红着脸结巴道,「不、不用了不用了。」 裴予离停下动作,垂眸看着他,眼里的情感浓厚无比,他喊道:「师尊。」 这两个字又轻又沉,传过来无数暧昧的情绪。 裴予离道:「那张纸条你看了吧。」 闻初有些后悔没有装死了,这可是他徒弟啊! 他咬着牙说:「没有。」 裴予离面色不变,他往前靠了些,周围似乎又升了一个度,连空气都粘稠起来。他轻轻抚着闻初垂在耳边的髮丝:「没有的话那我就亲口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裴予离认真道:「晚饭吃鱼。」 「师尊, 我……」 一只黑色的乌鸦忽然跨过小小的窗户精准地落在了裴予离肩头,截住了剩下那几个字。 然后乌鸦用那古怪至极像是在报丧的腔调,语速极快, 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捨得停气也不喘:「上次绑来那人是个硬骨头什么也不说我想着你已经知道背后那人是谁了所以就把他放油锅里炸了魔界现在都知道你被万剑穿心流了一盆血身受重伤毫无战斗力都快死了所以普天喜奔正在选举下一任魔尊。」 乌鸦顿了顿,用漆黑的眼珠子和裴予离对视了一下,又转了转,这才继续用刚才的调子道:「迟七正在我这哭丧被你抢走的丹药回不来了他觉得你可真不是人迟五迟六也在我这我说你死了他不信还非要亲眼见到你的尸体才能放心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把这些人拎走?」 裴予离:「……」 不用想也知道是迟二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喇叭给他传的信。 裴予离现在就想回去,把那个没一点眼力的手下一同放油锅里去。 刚才旖旎的气氛被乌鸦一张嘴给破坏完了, 平常还算稳重的裴予离此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往闻初那瞄了一眼。 闻初正在回想乌鸦刚才说的话, 语速太快也不带停的,但他也大概明白了那人要传递的信息。 一是上次袭击他的人现在已经死了,二是魔界正在选举下一任魔尊, 三是问裴予离什么时候回去主持大局。 而且对于乌鸦说出来那几个「万剑穿心」、「身受重伤」等词听得格外清晰。 他对上裴予离的视线, 然后忽然动作要去解开裴予离的衣带。 裴予离没拦他。 坦露的胸膛展现在闻初面前, 裴予离的皮肤是小麦色的, 八块腹肌紧实有致, 若是换作别的女孩子, 早该捂着眼红着脸跑了。 但闻初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他凑近瞧了瞧, 看到身上一道道浅浅的痕迹,连疤也没留, 正在慢慢癒合。 好似确实伤得不重。 他虽然心思没在这上面,另一人却被他撩得难耐。温热的唿吸毫无阻碍地打在皮肤上, 透过细小的毛孔挑动着他原本就紧紧扣着的神经。 唿吸骤然急促起来。 裴予离立刻穿上了衣服, 别开了头说:「那些信息是我故意让人放出去的, 我是融合灵根, 伤也好得很快,师尊不用担心。」 他说完转过头看着闻初,似乎是想要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闻初见状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裴予离忽然眯了眯眼睛,语气似乎也有点危险:「师尊是在赶我走吗?」 闻初一时哑然,这又不是他的房子,也算是被人收留在这,何来赶走一说。 他咬着牙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怎么打算?就任凭别人抢了你的魔尊之位吗?」 裴予离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头的怒气打了个圈降了回去,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闻初的一个字就能让他一会如坠深渊一会飘上天边。 闻初此时挺直着腰板,双手撑在身后,青丝垂在白色里衣上,这一缕那一沓的,颇有些凌乱,额边的少许鬓髮也因为刚才闷在被子里冒出的汗胡乱地贴在脸上。 裴予离看着他,只想将这人牢牢圈起来困住,让他不能动弹,也不让任何人看见,或者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魔尊该是怎样的。 可到头来连人一根头髮丝都不捨得碰,更不想违背人的意愿,又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只能把一团又一团的火往自己肚子里吞。 闻初等了半天没等到回话,只看到裴予离愣愣地盯着自己。他嘆口气喊道:「小裴。」 裴予离回过神,从头开始和他解释道:「我以前骗了那几个护法说乌离剑一脉相承,需要我的血引才能甦醒,他们大概是信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但乌离剑毕竟是魔界的东西,认主只看实力,那人没能让乌离剑发挥作用,单纯只是自身实力不够罢了。」 「我当时去救你的时候把一部分血留在了那里,会顺着阵法传到那个人手里,他可以用我的血液使乌离剑甦醒。」 闻初急了,人都快跳了起来:「什么意思?那人是谁?你怎么办,他有了乌离剑你还能打得过吗?」 第79页 裴予离看着他,心里像是灌满了糖,语气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我透过血迹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存在,如果没感受错的话,应该是大护法迟一。而且乌离剑是用我的血来甦醒的,认的主人也该是我,现在先暂时让他用一会。」 闻初松了一口气。 裴予离又说:「现在回魔界太过早了,迟一的势力还没完全发育起来,我要等他准备上位时杀回去,乌离剑虽然在他手上,但是却还是由我来控制。然后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即使拿着乌离剑来对付我,却还是会被我打败。」 闻初一下子就懂了,对手越强大,那么打败对手的人只会更强大,等迟一成了魔尊,调遣万千魔修,还拿着魔界圣器乌离剑,却依然会被年龄小了许多的上一任魔尊打败,这足以展示裴予离的实力了。 他这一举动,连同把乌离剑一把拉下了神坛,踩在了乌离剑的名头之上。从此往后的一段时间里,神坛上便只剩下了裴予离的名字,无人敢造次,更无人再敢觊觎魔尊之位。 闻初彻底放下心来,心想这人未免太能干了些,然后就听他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正派人士向来不耻于和魔界之人结交,魔界里的人也大多人面兽心作恶多端。」 闻初:「……」有这样说自己手下的吗? 「他们向来以强者为尊,若是不小心受了伤没了实力,只会遭到加倍的反噬。」 闻初心头动了动,他看向裴予离。 「可师尊和那些人不一样,不像正派之人高高在上,不会嫌弃我的身份,也不像魔界之人凶神恶煞,不会伤害我。」裴予离好似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怜道,「所以……师尊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闻初没说话,汤圆听了这话警铃大作,在他脑海里急切地喊道:「他在装可怜啊!主人你不要信啊!!」 汤圆知道闻初一向容易心软,裴予离又比江予舟年龄小了一些,少年的脸装起委屈来似乎更得心应手。 万一再像上个世界那样怎么办?!难道再耗上个几百年吗? 闻初没理汤圆,他虽然有时候容易心软,但又不傻,裴予离的话和情绪是真是假,他再明白不过了。 他想了想,用尽量委婉的语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还是正派人士,若是每天和你混在一起,未免有损魔尊的威望。」 「不会损的,」裴予离说,「他们不敢。」 「可我的天赋就这么多,很难再进阶,寿命也很难再增长,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你。」闻初嘆着气说,「而且凭我的实力,说不定过两天遇见一个小喽喽他都能直接把我杀掉,你没必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的。」 单不论这些,他也是要离开的,等收集到了能量石中的能量,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不会的,」裴予离十分认真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真的说不通了…… 裴予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忽然道:「师尊要去外面吗?」 闻初目光转向了窗外,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中间横着一条歪歪扭扭的乡间小路,两边有四字方格的田地,种着绿油油的蔬菜。 院子外是大片大片麦田,金灿灿的,现在长得有半人高。 闻初问:「出去做什么?」 裴予离站起身给他搭了一件玄色外袍,然后又把月笛挂在了他身上,说:「去钓鱼。」 闻初跟着他去了,纯属是想见识一下魔尊钓鱼能钓出来什么名堂。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裴予离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两根钓鱼竿和两把大小不一的木头椅子。 一个椅子是大一点的躺椅,可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钓,另一个是小板凳,在另一个躺椅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可怜了。 两人走了一小段距离,穿过那大片的麦田便到了小河边,河水清澈透亮,泛着粼粼波光。 河边铺满了小石子,裴予离这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边提着工具一边还要扶着闻初,好似是怕人摔倒了。 闻初:「……」他本想说自己张了两条腿还是可以维持平衡身体的,他都多大人了哪能走路能把自己摔了。 随即想到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发生的糗事,就没说话了。 裴予离让他坐在了那个躺椅上,自己可怜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然后有板有眼地把鱼竿甩了出去,还真的开始钓了起来。 裴予离认真道:「晚饭吃鱼。」 闻初看他这有些专业的架势,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没想到,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等到闻初躺在椅子上都睡了过去,鱼还是没钓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初醒来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去,太阳正在下山,山头处那露出来的半截光亮把面前这条小河染上了橘红色的光,闪着好看的颜色。 自己身上披着裴予离的外衣,而裴予离正在看他,手里不怎么在意地拿着鱼竿,眼睛却一直看着他没动,嘴角漫上了笑意,似乎是这样看了很久很久,不捨得移开眼。 晚风袭袭而来,带着麦田沁人的香气,脚下是一坑一洼的石子,旁边是清澈见底的小溪。 闻初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样的安逸舒适,身心都放松下来,这安逸背后还带着令人心神荡漾的暖。 第80页 让人好似觉得,就这样和人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裴予离看他醒了过来,依旧看着闻初,笑着说:「我父母当年也是这样。父亲在这钓鱼,母亲就在旁边陪着他,有时候会织一些东西,有时候会无聊地睡过去。」他忽然看向湖面,淡淡道:「然后等太阳下山了,一起回家。」 闻初默默听完,把裴予离的外套摘下来扔了过去,然后看了眼山头上只剩下了一点的太阳,又看了看身边的鱼桶。 ……里面一条鱼都莫得。 闻初不解地看着裴予离,用眼神无声控诉着:晚饭呢? 裴予离笑起来,然后放下鱼竿站起身,随手一挥,一股灵力从河底往上提着,弄出一小串漩涡,便有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被迫破水而出,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小桶里。 闻初:「……」 原来钓的不是鱼,是情趣。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裴予离到底是没忍住。 裴予离钓鱼的水平虽然不怎么样, 但做菜的水准倒是有一手。 闻初看着桌子上摆着色泽鲜美的四菜一汤,再看着游刃有余的魔尊,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卷得厉害。 裴予离轻咳了一声, 问:「尝尝?」 闻初面色凝重地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说是美味佳肴不为过,他点头道:「好吃。」 裴予离放松下来,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闻初感慨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裴予离直白地说:「不会追人。」 要不然怎么现在还没追到心上人? 闻初:「……」 他扭头看了看, 叉开话题道:「迟三呢?让他一起来吃饭吧。」 「他已经辟谷了,不吃饭。」裴予离嘀咕道, 「原本就是给你做的,让他吃什么。」 汤圆木着脸看着这一幕,惊嘆于裴予离这人说两句话都要扯点和闻初相关的东西, 然后再暗戳戳表明一番心迹。简直是无孔不入。 果然, 裴予离又道:「娘说要让我学会做饭, 这样才好照顾自己喜欢的人。」 闻初:「……」 这顿饭还能吃下去吗? 闻初忽然问:「当年你父母都住在这里吗?」 「当年被人追杀的时候在这躲了一段时间, 」裴予离说, 「也是我过去那些年里过得最开心的时候。」 闻初知道裴予离过去的经歷实在不怎么好, 正在脑子里搜刮着安慰的话, 就听裴予离说:「不过现在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和你在一起。」 闻初便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继续面不改色地吃饭,他已经对裴予离的情话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 饭刚吃了一半, 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声。 裴予离面色微变,他「啧」了一声, 随手将一道内力打了出去, 从房顶上掉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听着就有些肉疼。 裴予离沉下脸, 往门口看了一眼,冷声道:「滚进来。」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一人穿着夜行服弯腰走了进来,目光自从进门后便一直打量着闻初,心里啧啧感嘆着,脸上带着自认为和煦的笑,朝着闻初挥了挥手:「嫂子好哇。」 闻初一口饭差点没被噎死,脸憋了个通红,裴予离见状吓了一跳,立刻到厨房拿来一碗清水递给闻初,餵他喝下去。 等一阵兵荒马乱后,裴予离皱着眉看向迟二。 迟二没忍住打了个哆嗦,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岌岌可危的小命,他立即道:「别激动,我就来传个消息。」 迟二看了眼闻初。 闻初很有自知之明地准备起身离开,不去听他们的谈话。 裴予离却忽然按住他的手,温柔道:「没事,你在这慢慢吃。」 然后看向迟二,语调直接转了百八十度,不耐烦道:「赶紧说,说完滚。」 迟二内心有些悲哀,这年头当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可真不容易啊,他瞥了眼裴予离,却发现这人的心思全在闻初身上,顿时更觉得裴予离像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 迟二说:「迟一动作十分迅速,现下已经在集结势力,他手里又有乌离剑,估计明后两天就能接任魔尊之位。」 这些早就在裴予离的猜想之内,但是速度却比他预测的快了一点。裴予离淡淡「嗯」了一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迟二顿了顿说:「他当时操控怨鬼吸收的阳气不少,实力大幅增长,你回去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 闻初从这几句话里咂摸出些不对味来,他看着迟二:「你们不去帮他吗?」 迟二委婉地笑了一下:「魔界之人对于魔尊的选举一般不会插手。」 「一般?」闻初蹙着眉,他看了眼裴予离,忽然觉得这人或许还瞒着自己许多,连吃饭也没什么胃口了,他对迟二道:「说清楚。」 裴予离在迟二开口前道:「其实也没什么,魔尊换位是常有的事,一旦站队后站错了,免不了被杀,换一次杀一半未免太过可惜。而且站队后展现的又不是魔尊自身真正的实力,外加许多魔修没那么多讲究,没有什么忠心不忠心的,谁当魔尊都可以,就有了这样的规矩——关于对魔尊之位的对抗,魔界之人不得插手。」 闻初问:「那迟二说迟一正在集结势力……」他说着便明白过来了,规矩是魔界的规矩,说的也是魔界之人不得插手。 第81页 但还有正派之人,迟一当年帮助齐鸿夺得掌门之位,应该就是为了现在。齐鸿是掌门,宗真派内的人又对裴予离恨之入骨,再随便扯个谎估计就能让那些人盲目跟风地杀了过来。 也就是说裴予离要只身前往面对对方不知道多少有备而来之人。 或多或少都是有些风险的。 闻初忽然觉得这饭也没这么有味了。 迟二话说完了,这情况也不适合他再待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裴予离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闻初,轻轻地把饭菜都端回了厨房,再回来时,闻初还是坐在桌角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 心里一阵酸涩,却又觉得无比满足。师尊是在担心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快感,让他心痒难耐,欲望升腾起来,像一簇火苗般越窜越高。 裴予离吹灭了蜡烛,房间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他走过去直接将人抱了起来。闻初咻地腾空,被吓了一跳,转眼就被他放在了床上。 周围漆黑一片,闻初能看到裴予离模煳的面孔。 两人的心一同乱跳着,额头相抵,黑暗似乎给人带来点勇气,裴予离闭上眼睛,紧紧抱着闻初,似乎要把人勒进自己的身体,在他耳边呢喃道:「师尊,我好喜欢你啊。」 闻初指尖蓦地攥紧了银白色的月笛,拼命压抑着唿吸,去依然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野蛮生长。 裴予离觉察到闻初加快的心跳,嘴角勾起了笑,他凑近了些,嘴唇慢慢地贴在了闻初的额头上。 触感异常明显。 闻初像是一个呆住的木偶,一动不动,裴予离便大胆地向下,蜻蜓点水般越过眉心、鼻樑,还有…… 闻初忽然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他身体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勐地往后撤了一段距离,随即从裴予离的臂弯中滑了出去,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然后从那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传来一声有些失真的怒吼:「裴!予!离!」 裴予离全然当做没有听见,只是万分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还没碰到师尊的唇呢…… 他嘆口气,这里只有一张床,他转身出门,坐在了大风凛冽吹的屋顶上降火去了。 闻初蒙着被子,心跳依旧很快,听到裴予离离开后慢慢松了口气。 但随之无比复杂的情绪又悄然冒了上来。 那是他的徒弟,他们在做这般□□之事。但其实也不算吧,闻初想,裴予离是魔尊,就勉强当了他几天的徒弟,算不了的。 可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总会离开的。但这应该也不重要,互相喜欢不就好了吗? 闻初随即十分懊恼地意识到,他这是……在给他们在一起找合适的理由吗? 子时,裴予离又悄悄地从屋顶上熘进了屋里,他动作很轻,走到床边。 闻初依旧是他离开时的姿势,裴予离无奈地嘆口气,怎么这么傻,这样会闷坏的啊。 他弯腰把顶端的被子折开,折到了闻初肩骨处,又按着闻初的肩膀把人摆正了正对着自己。 闻初自己闷了半夜,脸上挂着浅浅的汗,头髮也汗津津的。 裴予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拿出一块帕子轻轻帮闻初拭去脸上沁出细密的汗。 不知道擦了多久,他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向闻初的目光晦暗不明,死死攥紧了手中的东西。 窗外月光如水。 裴予离到底是没忍住。 他弯下腰,虔诚般在闻初唇瓣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哇,晚了几分钟,最后那点卡了 第44章 这是他想送给你的礼物 闻初醒来时就没见到裴予离的身影, 也没见到迟三,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日头已经高高挂了起来,他走到院子里, 再想要往前走时就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拦着了,这屏障绕了一圈,把小屋围得水泄不通、严严密密。 闻初有一瞬觉得自己好似被人扔进了别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狭小世界。 昨天说喜欢他的人今天一下子就找不到了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干脆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半睡半醒间听到了点声响。闻初半阖着眼坐起身,然后支着脑袋透过窗户看向门口。 迟三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的饭盒急匆匆地走过来, 看到闻初已经醒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唿。迟二那个不要脸的敢喊一声嫂子,他就没这么大胆了,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客套地喊一声:「楚兄。」 闻初看到来人后, 难免有些失望。他问道:「裴予离呢?」 迟三一边把饭盒里香喷喷的饭菜拿出来, 一边对闻初解释道:「尊上今天早上就走了, 他说让我这几天照顾好你。」 还不能让人乱跑, 等裴予离回来要是见不着人拿他是问。但这句话迟三没说, 裴予离不让他说。 「我不会做饭, 」迟三说, 「尊上他就定了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家菜馆,让我跑过去取的, 现在还热着。」 闻初瞥了一眼饭菜,却不怎么想吃。心里总觉得有些茫然, 谈不上生气, 也谈不上伤心, 就是觉得那人离开却不和自己说一声, 一声不响跑得无影无踪。 好似告不告诉他都不怎么重要。 迟三看着闻初,似乎是能猜到他的心思,开口解释道:「尊上说他看见你就想粘着你,要是等你醒来和你说上几句话,就捨不得走了。」 第82页 闻初愣了一下,心里不轻不重地被戳了一个小口。 迟三见他面色稍霁,松了一口气后继续道:「尊上还说要是你生气了,回来怎么惩罚他都可以。」他顿了顿,木着脸说:「他还说床上的惩罚也可以。」 这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闻初:「……」 震撼他爹他娘一整年。 这种话也是能交给属下乱传的吗? 闻初实在想像不出裴予离是怎么顶着那张性冷淡的脸当着属下说出这样的话的? 然后这人同样顶着一张一无所知的脸毫不在乎地告诉他。像是个无情的转说机器。 只有闻初自己脸红得像个西瓜,也许魔界之人大抵都较为开放,不要脸的程度简直一脉相承。 所幸迟三很有自知自明之名地学着他家尊上跑到了屋顶去,留着闻初自己在这消化。 等闻初吃完饭后,院子里的屏障消失不见了,扩大了一圈跑到了更远的别处去。 迟三依旧坐在房顶上,挺直了腰板和空气对望着。那姿势和大户人家摆在门口的石兽差不多。 闻初正准备起身去别处逛逛,门口忽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迟二从门口探出一个精緻的头,贱兮兮地喊道:「嫂子好!」 紧接着,几人从门后鱼贯而出,面前齐刷刷站了一排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闻初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抽了抽嘴角:「我不是你嫂子。」 迟二笑着说:「这几人是魔界护法。」他转过身准备向闻初介绍,嘴还没张开就觉得太麻烦,干脆道:「算了,不重要,你不用认识他们。」 「怕嫂子在这无聊,」迟二说,「我带他们来给你解解闷。迟三一个人肯定照顾不来,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玩什么告诉我们,我派人跑腿给你买去。」 解闷? 哈哈哈…… 闻初干笑着,不知道是谁给谁解闷,他们的模样总让闻初觉得这些人是组队来观赏什么绝世稀奇动物。 闻初想到魔修的厚脸皮,就不怎么委婉道:「我在这挺好的,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然后背过身小声密谋,迟二说:「人家都发话了,你们看完了吗?看完要不走?」 「还没看够呢。」 迟二瞪他一眼:「还看!再看尊上回来不把你眼珠挖了!」 他想像着这副画面,脑袋一缩,不说话了。 迟七说:「还没把丹药要回来呢,这就走了吗?」 「怎么要?」迟二说,「人家金丹期诶,你怎么好意思要。」 迟七欲哭无泪。 「翻他家柜子!说不定就藏里面,找出来到时候平分了!」 「好傢伙,尊上来都不让我们来,你敢当着弟妹的面翻箱倒柜?还要不要命了。」 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堆,闻初只觉得自己越听越离谱,眉梢直跳,最后他如释重负地听到迟二不耐烦地喊了一句:「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别在这闹腾了,赶紧回去吧,丢人现眼。」 那几人在这地方都没站热,一边嘆着气一边熘烟走了,只剩下迟二一个人。 闻初松了一口气。 迟二看了闻初一眼,忽然问:「你想在这里吗?」 这次倒没喊他「嫂子」了,语气也不似刚才的玩笑。 闻初倒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又或者是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这里是裴予离的家,他也知道那人把他带过来的目的,大抵是想和他一起在这种与世隔绝又静谧的地方过上一辈子。 像裴予离的父母曾经在这里的生活的那样。 迟三终于从屋顶上下来了,挡着闻初戒备道:「尊上说不能让他离开。」 迟二说:「出去一会。」 迟三木头脑袋,摇着头说:「一会也不行,一步也不能离开,这是尊上说的。」他指了指外面,对迟二毫不客气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闻初顿了顿,转而问道:「裴予离他怎么样了?」 迟二愣了一下,他笑着摇了下头:「我本以为你是不愿意在这里,还以为这都是那傢伙一厢情愿,都追到南墙上了还没让美人回眸看他一眼。」 闻初面无表情地想着去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修饰词在某种意义上你说得没错。 「不过现在看来……」迟二说,「还是有些收穫的。」 他没理会想把他赶走的迟三,自顾自地说道:「迟一不知道用了什么说词怂恿宗真派掌门和其余门派的一众修士打着杀掉魔头的称号前来,他自己还没出手,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正等着两方打得不可开胶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运气好的话裴予离估计今天晚饭前就能回来,若是运气不好也许要十天半月,甚至一年两载,也可能……回不来了。」 闻初咬了下唇,几乎是有些急道:「迟一既然勾结正派,那你们这些人不就有了理由去帮他吗?」 迟二说:「他不让。」 闻初不理解,不让? 「他的父亲是上一任魔尊,母亲却被人抓走当做威胁魔尊的人质,最后没能救出来。」迟二说,「他不想重蹈覆辙,所以要建立起绝对的权威,一人挑战整个正派人士外加手里握着乌离剑的大护法,若是成功……」 他笑了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未来至少百年里,无论是哪一派的人,见到他估计都要绕着道走,也就自然无人敢触碰他的逆鳞。」 第83页 迟二看向闻初:「这是他想送给你的礼物,一个绝对安全的未来。」 * 裴予离过了两天依旧没回来。 闻初一开始是在屋里坐着,后来觉得有些无聊便会到周围逛逛。 闻初这天刚吃过午饭,实在有些闲不住了。他就顺着记忆,带着躺椅和鱼竿去了小溪边,但等到了地方,他才发觉自己没有带木桶。 反正也钓不上来,闻初便随意地把鱼竿往水里一扔,躺在椅子上发呆。脑子里却一遍遍地重复着迟二对他说的那些话。 天气正热,太阳高高挂在上方,照得闻初有些睁不开眼。也照得他心烦意乱。 他用手臂遮挡着阳光,晃了晃脑袋想把其余东西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这一觉就睡了好久,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了他原来生活的地方,还有别的没见过的世界,可无论好像到哪,都有一个一直陪着他护着他的人。 像是勐地踩空般从梦中惊醒了过来,闻初大口喘着气,梦里的东西顿时变成了一些怎么抓也抓不住的碎片,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已经黑了,他身上搭着一件黑色外袍,闻初抓着看了看,在意识到这是迟三的后他就没了什么兴趣,随意搭在了一边。 他恹恹地躺了回去,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把身体往上挪了一些,举起月笛对着月光,想到了裴予离写给他的话—— 愿与师尊同乘风九万里, 望月赏你, 思你慕你。 他手中不自觉地攥紧了些。果然都是骗人的,闻初咬着牙想,这人要是再不回来他就跑得远远的,找不到他的人,让裴予离也尝尝这种等待磨人的滋味。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心里一惊,手里的东西勐然掉落,却被另一人稳稳噹噹地接住。 裴予离轻轻摩擦着手中的月笛,一只手按在躺椅边缘,似乎是将他圈在了怀里,眼眸很亮,目光温柔地像是要溺出水来,他带着笑问:「师尊……是在想我吗?」 「事也忙完了,今晚很闲,师尊若是说不出我想要的答案,」裴予离又微微凑近了些,连唿吸都交织在一起,他第一次这么霸道又强势,似乎是要把以往压抑的东西都释放出来,「那我就亲到师尊说想我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45章 —第二个世界结束— 闻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对刚才的话也毫无反应,像是被什么抽了魂。 裴予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轻轻勾着人的下巴:「怎么了?」 微微的痒意让他回过神来,怒火最先沖了上来,他侧头避开裴予离的手,冷笑一声:「呵,魔尊大人日理万机, 忙到三天消息都不传一个,怎么现在就有时间了。」 裴予离自知理亏, 刚想要解释:「我……」 闻初眼眶竟慢慢红了起来,打断他的话:「闭嘴!这么能耐一个人打一堆,正派那些人是不是不够你挥霍的, 怎么不叫上全世界一起打你一个呢?这么厉害你怎么不直接飞升呢?你……」 「我飞升了就见不到你了。」裴予离截断他的话。 闻初忽然被人打断, 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满腔的怒火又慢慢降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转为另一种情绪。 裴予离拇指顺着他通红的眼眶, 极具耐心道:「师尊, 别生气。」 闻初瞪着他, 恶狠狠道:「明天我也离开, 让你也尝尝……唔。」 裴予离的吻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紧紧堵住了他剩下的话语, 舌头灵巧地撬开牙关,唿吸尽数被夺走, 动作强势不容反抗, 裴予离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闻初大脑空白了一瞬, 别样的触感让他如同飘乎在云端, 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仿佛也被人塞满,他没有推拒,只任凭裴予离动作。 等到闻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后,裴予离这才慢慢松开了人,捧着闻初的脸,一只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声音沙哑低沉,语气却近乎恳求:「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离开我,我会疯掉的,我受不住。」 闻初还在微微喘着气,他看着面前深情款款的人,心里的火气却被人几句话给扑腾灭了,他嘆口气,伸手碰着裴予离的衣角,担忧地问:「伤重不重?」 裴予离咻而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不愿师尊担忧,我特地褪去了满身伤痕才来见你。」 他又弯腰在闻初嘴角落下一吻,胡扯道:「所以不重,我单枪匹马打败了一众人,一点也没受伤。」 这人净会油嘴滑舌,闻初就要站起身回去睡觉。 裴予离却按住人不让走:「还没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呢。」他一只手卷着闻初的髮丝,背着满身清冷的月光问:「所以师尊刚才是在想我吗?」 闻初避开他那过于炽热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直接回答问题,只好叉开话题问:「陆奇呢?你见他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裴予离微微眯起了眼睛,咬着牙道:「他被我的人保护着,现在还死不了。」 闻初听这语气,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紧接着,裴予离似乎是被气笑了,一只手用了点力气摩擦着闻初的唇瓣,狭长的眼眸眯着,语气是说不出的邪魅:「师尊,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是觉得我满足不了你吗?」 第84页 *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这里没了以往压抑的气氛,更加显得肃穆来。 闻初第一次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头髮高高挽起来,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两边依旧跪了满地的人,闻初有些无措地被裴予离拉着从中间道上往前走。 裴予离将人带到了最前方,跨上几节阶梯,然后将闻初按在了唯一的那个座位上。 闻初愣了一下,他还没站起身,就被裴予离按住了肩膀,那人轻声道:「乖,别动。」 这种肉麻的话…… 闻初十分嫌弃,然后没什么威慑地瞪了他一眼,却果真没再动了。 裴予离便站直身体,转过身。 偌大的殿堂内,有无数跪着的人,还有站着的裴予离,却只有他一人坐在这代表至高无上的座椅上。 闻初知道裴予离今天带他来是想给他一个身份,让全世界都知道两人的关系,便一大早就跟着人来了。 但裴予离似乎总能给他一些意外的惊喜,让他毫无抵抗之力。 他抬眸看着裴予离的背影,嘴角慢慢染上了笑意。 裴予离将旁边的乌离剑拿在手上,开口道:「迟一、齐鸿以及若干正派修士已被我杀死,乌离剑也落在了我手中,若是还有人想要挑战魔尊之位,」他嗤笑一声,语气轻蔑无比,「大可过来与我一较高下。」 他站在那俯视着众人,高高在上,带着满身凌然的气势,面容冷凝,一举一动似乎都能让人胆战心惊。 可转过身面对闻初时,那带着刺的气势却瞬间消散,仿佛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眉眼温柔起来,单膝跪地,双手举着乌离剑送到闻初面前。 一介魔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这样的举动,裴予离想表示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乌离剑通体漆黑,锋利坚锐无比,细长的剑身静静躺在裴予离的手上,黑色精密的花纹刻在上面,一气呵成,宛如游龙飞舞,周身还缭绕着似有若无黑色的烟气。 裴予离看着他,放低了声音,却足以让这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道:「乌离剑代表魔界至高无上权利,我将它送给你。把它带在身边,从此以后便无人敢伤你。」 闻初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其余人,却发现他们依旧跪着,无人反对。 他怔愣着将乌离剑接了过来,心里感动地一塌煳涂。 那剑握在他手里,不重,似乎受到它主人的影响,微微抖动着蹭了蹭闻初的手心以示喜欢,里面的能量一点点传进体内,带来丝丝暖意。 几天没说什么话的汤圆不抱什么希望地开口道:「主人……还走吗?」 乌离剑已经在他手上,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吸取里面全部的能量,圆满完成任务。 闻初抚着黑色的剑身,凉意透过指尖,他感受着上面的纹路:「汤圆,我不想离开。」 汤圆经歷了上个世界,知道闻初劝不动,嘆口气无奈道:「那就在这吧,去下个世界的时候我帮你抹去记忆。」 抹去记忆……闻初觉得好像有些熟悉,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念头便被裴予离的话打断了。 「送了你一件礼物,礼尚往来,」裴予离笑着问,「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闻初问:「你想要什么?」 裴予离看着他,面容庄重严肃却又带着令人沉溺的满足,他似乎比刚才更温柔了些:「可否与我结为道侣,共住田园?」 闻初笑了笑:「好啊。」 * 自那天从魔界回来后,白天裴予离便带着闻初到处逛,从热闹街市到山郊野外,从宫廷楼阁到小桥流水,大江南北、大街小巷似乎都有他们的身影。 至于晚上么……倒也没闲着。 裴予离这人的魔尊之位似乎太闲了些,闲得闻初不禁怀疑这人还到底是不是魔尊。 直到迟二三四五六七趁裴予离不在时跑到他这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语气十分之悽惨,哀嚎声能止小儿夜啼,说裴予离那个臭不要脸的把什么事都推给他们,让闻初这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管一管劝一劝。 但这些话他们是断不敢跑到裴予离那当面说的,要不小命不保。 被发了好人卡的闻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要怎么劝,劝不好晚上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只好像分糖丸似的分给几人一些丹药,嘱咐他们要保养好身体,然后又委婉道:「我会尽力去劝的。」 几人又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走了。 等到两人去外面玩了一天,太阳都快落山了才匆匆跑到河边照例进行下午的钓鱼事项时,闻初这才开口道:「你那几个护法来找我了。」 裴予离:「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在抱怨。」 闻初点头,试探着问:「要不你平常回去看看主导一下大局?毕竟也是魔尊。」 裴予离很严肃地思考了会,然后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闻初愣了一下,这人是不是有点太好说话了,平常不都是想和他腻歪在一起的吗? 一瞬间他警铃大作。 裴予离扔下鱼竿坐在他旁边,语调不变且格外正经,但在闻初眼里就是十分不怀好意地说:「白天去魔界太难受了,大半的时间都会浪费在上面,所以晚上……」 就知道啊!闻初果断闭上眼睛不搭理他了,表示听不见,风雨不动安如山。 第85页 可他虽然听不见看不见,在某人有意无意地撩拨中,还是到了那一步。 不远处的溪水「哗哗」地流着,河对岸的树林丰茂鸟语花香,天边的大雁成群飞过,周围的一切都洋溢着生机。 在落日的余晖中,两人一同倒在了大片麦田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完结啦,下个世界abo,落魄少爷攻和将军受 第3卷 abo 第46章 就没见过这么碰瓷的。 昏沉的雨夜里, 视线被瓢泼的水滴打散,面前的一切朦胧无比,从房屋玻璃透出的暖黄色灯光给这漆黑的夜晚添上了点别的颜色。 周边是刺骨的冷, 被雨水浸湿的衣服冰凉一片,贴在微微发热的皮肤上。 「钟淮!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声音带着嫌弃和无语。 闻初抬眸,费力地用手擦掉了蓄在眼睫上的雨水,这才勉强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一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朝他大声喊着话,旁边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人帮他撑着伞, 阻挡不小心斜着飘进去的几粒雨滴。 灯光是从他身后的别墅里发出来的,闻初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怎么还不走?能不能别再让我看见你!」 真吵。 脑袋里是密密麻麻的疼,又跟浆煳似的令人难以思考。 眼前更模煳了, 闻初又抬手抹了一把脸, 身体却被冷得不由得瑟缩一下, 似乎稍微一动就有四面八方的风窜进身体。 「汤圆, 把原主记忆传过来。」 大片记忆涌入脑海, 闻初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开。 这是一个abo的世界, 原主名为钟淮, 一位alpha.也是一名在帝都高等学府上学的在校学生。 父亲是一位有名的富商, 但是在外游玩时意外死亡,紧接着爆出他父亲的公司售卖伪劣有害产品, 公司名誉极大受损,宣告破产。 今天就是公司刚破产的第三天。 而面前这人则是他的omega男朋友——宋至, 也是他的未婚夫。 两人是在学校认识的, 钟淮对宋至一见钟情, 展开勐烈追求后将人追到了手, 甜蜜的爱情到钟淮家里破产时戛然而止。 宋至提出分手时钟淮还不相信,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脑子犯了什么混,顶着大雨来到人家门口想问个明白。 再往后就是现在这副局面了。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闻初也懒得和他纠缠,这种你好时就和你山盟海誓,你不好时落井下石的小情人他实在不想搭理。 况且这么大的雨,他要是再不回去非得冻死在这。 刚转过身,身体还没往前挪,面前忽然传来另一束光,鸣笛声透过重重雨雾到达闻初快要生锈的大脑。 车光打了过来,格外刺眼。 闻初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刺眼的光转瞬即逝,他再睁开眼时,漆黑修长的车就稳稳噹噹地停在了他面前。 一人立刻从前车门下车,走到后面撑开伞,这才毕恭毕敬地帮人打开车门。 有原主记忆的闻初自然知道要下车的人是谁。 宋至的父母在帝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家虽然经济状况比不上钟淮家里,但是名望却是高了一截。 这份名望纯属是靠宋至的小叔——那位常年在外的alpha少将——宋白枫提起来的。 宋白枫的父母以前也是在军部任职,宋白枫便遵循父母的意愿,年少参军,又因为格外突出的天赋外加祖父辈的荫庇,年纪轻轻就破了记录成为少将。 宋白枫那废物哥哥,也就是宋至的父亲蹭着人的名望,在这里逐渐混得风生水起。 宋白枫回京述职,这次正好来宋至家里看看,碰巧遇上了原主。 穿着一身黑色军装的人从车里走了出来,长靴踩在布满雨水的地上,溅出几滴水花。修长笔直的长腿逐渐进入视线。 闻初双臂抱着取暖,目光向上,正对上那人的脸。 宋白枫皱着眉,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冰冷嫌弃,和刚才宋至的眼神几乎如出一辙,大概是不解门前怎么站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傻子,颇为碍眼。 帮他撑着伞的人冷冷道:「在这站着干什么?别挡路。」 闻初冷哼一声,心想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心高气傲拿鼻孔看人。 他没说话,微微侧过身准备离开,一股薄荷的清香忽然刺入脑海,闻初动了一下,便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随即意识一片空白。 当然也就不知道在身旁的宋白枫出于本能地伸手接住了他,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连同越发滚烫的身躯一同落入怀里。 自己干净整洁的衣服被沾湿了大半,宋白枫强忍着怒火,出于素养到底还是没把人直接扔地上。 宋至此时已经赶了过来,见到这幕后说语气讨好地说:「小叔,你不用管他,把他扔在这就行,我们快进去吧,外面冷。」 宋白枫没搭理他,他的年龄只比宋至大了几岁,两人在血缘上也挺亲的,但他常年在外,平常基本上没怎么见过这位侄子,就算是亲兄弟不见面关系也会生分。 他伸手探了探闻初发热的额头,转过身打开车门动作利索地将人随意地塞了进去,这才对宋至说:「身上湿了不好见人,告诉我哥改天再来拜访。」 他没等宋至回话,自顾自地坐进了车里,「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随即对司机说:「开车回家。」 第86页 宋白枫转眼看了眼躺在车上昏迷不醒的人,这人大概是到了alpha的易感期,外加淋了这么大的雨才会晕倒。 看宋至那小子的态度是没打算管,他要是真把人不管不顾地扔地上,闹不好会出人命。 宋白枫颇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没见过这么碰瓷的。 * 闻初醒来的时候躺在绵软的大床上,呲呲啦啦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身上没有昨天那么酸软无力,就连头上的疼也减轻了许多,整个人被软乎乎的被子包裹着,暖洋洋的。 他坐起身托着脑袋观察着房间的布局结构,又与记忆中比对了半天,最后只得出了一个念头——这陌生的房间不是现在的他能住得起的地方。 洁白的门被打开,一位佣人走了进来,看到闻初醒了后把手中的药递给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喝了药就赶紧走吧。」 闻初没客气,将杯子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才问:「请问我这是在哪?」 「在少将家里,」那名佣人接过杯子,「昨天你易感期发烧晕了过去,少将好心将你接了过来,抑制剂也打过了。」 易感期…… 闻初回过神来,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处于易感期的alpha会十分渴求和omega在一起,外加上家道中落原本心情就不好,便更想得到别人的安慰,估计这才不顾大雨沖了过来。 却没料到自己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曾经卿卿我我的人现在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闻初在心里嘆口气,他对那名佣人笑了笑:「替我向少将转达谢意。」 那人看着闻初脸上好看的笑,态度倒也比刚才好了一点:「虽然打过抑制剂了,但易感期你自己还是要多注意的。」她指着旁边的椅子,「你的衣服洗好了,放在那。」 闻初又朝人道了谢,然后等人离开后下床换上衣服,出去时果真没见到宋白枫的身影,他拽了拽自己的兜帽,推门离开了。 手机上的帐户已经被冻结了,他原本是想回原主家里看看的,但现在连车都坐不上,只好让汤圆给他弄了张地图,顺着路线慢慢走了回去。 路途比较远,闻初过了几个小时才走到了地方。家里别墅的大门开着,有人进进出出从里面搬着东西,这些都是要拿去抵押的还债的。最后连同这房子,都要一同纳入别人的帐户中。 没了住的地方,身上也没什么钱。原主当时落到这副局面时寻求好友的帮助,起码给一个住的地方,但那些人却和宋至一样,没人愿意搭理他。 就连后来到了学校,那些人可谓是把落井下石这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原本就是富家子弟,平常被宠坏了,最喜欢别人从云端跌落泥尘,此时似乎是觉得「翻身农民把歌唱」,日常恶作剧欺负原主。 后来原主不堪其扰,外加没钱维继生活,自杀去世。 闻初走进去把原主的课本教材和一些个人信件都整理了出来,顺带又拿了几件可以换洗的衣服。这些东西比这间豪宅里的其他东西算不上几个钱,因此也没人拦着他。 他还悄悄顺走了一些小的首饰,那些原本就在他书包里放着,当时是想着要准备好送给宋至的,但还没送出去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闻初拉着行李箱往外走,顺手给手机开了一个新的帐户。 他出去找地方把这些首饰和自己身上的那块名贵手錶一同当了出去,然后把钱转入了帐户中。 当的钱不算少,但是他上的学校是全帝都最好的,又是高价被他父亲塞进去的,里面要不是帝都有头有脸的富家子弟,要不就是天才学霸。 学费以及各项花销高得离谱,这么点钱一对比就有些不够看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等他办完这些事天已经快要暗了下去,闻初折腾了一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此时腿脚酸软人都快废了。 汤圆问:「主人,现在要去哪?」 闻初说:「吃饭!吃完饭找地方住,」他有些可怜巴巴道,「找最便宜的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宋白枫嗤笑一声:「继续装。」 闻初在路边嗦了一碗香辣辣的面, 肚皮餵了个半饱,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吃完饭就找了家便宜的酒店凑合住一晚上,不过那地方说酒店实在是抬举了, 应该称它破烂屋子更为贴切。 墙壁上贴着的墙纸已经泛了黄,破了大大小小的洞,可以看到里面灰不拉几的水泥墙面,边边角角挂上了蜘蛛网,一眼看去灰扑扑的, 闻初觉得这里拍鬼片取景再合适不过了。 房间内的各种设施也都缺胳膊少腿掉漆少盖的,看来看去只能想到「年久失修, 破烂不堪」几个字。 闻初白天刚从宋白枫家里出来,现在忽然住到这种地方,落差太大, 他颇有些不适应。 所幸洗澡的设备还都勉强能用。闻初心大无比, 美滋滋地沖了个热水澡洗漱后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正好到了周一, 他按时去了原主所在的学校——弗格斯。 弗格斯是帝都最好的学校之一, 开设了许多专业, 教学要求较为严格。 钟淮学的是经济系, 这也是大部分富家子弟会选择的方向, 宋至也是这个专业。 两人还在同一个班级。 原主的成绩并不怎么好, 平常除了鬼混就是谈恋爱,外加原主的父亲对他没什么要求, 反正都有他护着,钟淮就更加放飞自我了。 第87页 但宋至不同, 这人死要面子, 他的父母同样, 孩子成绩不好这种事说出去难免有损他们家的名声。 宋至的父亲宋白峥还总是拿宋至暗戳戳和宋白枫比较, 虽然他自己就是个废物,但这并不妨碍他望子成龙。 闻初去得比较早,到班级的时候人还没几个。 原主平常都是陪着好好学习的宋至一起坐前排,闻初不想和宋至靠得太近,在靠后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过了会,学生稀稀拉拉地走进来,没人坐他旁边。倒是有几个平常和原主玩得不错的富家子弟经过他身边时意味不明地吹了声口哨。 「哟,这不是钟哥吗?怎么坐后面来了?」那人抬了抬下巴,「宋至在前面坐着呢,继续跟在人后面转啊。」 另一人从他身后走过来:「说不定凑过去被赶回来了,当时有钱还追了这么久,没钱再怎么舔估计人家也不稀罕喽。」 两人的声音不小,身边的人听到后一齐闹笑起来。 闻初垂眸看着书桌上的课本,头也没抬。 可那俩人见闻初没什么反应,也没露出预想的恼羞成怒或者可怜巴巴的神情,似乎是就没注意到他们,更没把这俩人放在眼里,顿时就有些不爽了。 「唉人家好好学习呢,」其中一人嗤笑道,「都不理我们。」 「学什么习?班级倒数第一开始好好学习,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个人。」 这俩人一唱一和,继续阴阳怪气:「笑什么?好好学习拿奖学金,要不没钱吃饭饿死了怎么办?」 「也是,」那人又吹了声口哨,斜着瞥了眼闻初,「钟哥我看好你哦。」 其实这俩人说得没错,弗格斯的奖学金很高,几乎够他半年的生活费,把这笔钱拿下来对他的生活有很大帮助。 闻初虽然对于钱没什么执念,只要够吃饭饿不死就行。但这种既能增加知识又能赚钱的事情,他没道理不去做。 只是刚拿出课本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跑来两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嗡。闻初刚开始没打算管,但是他们似乎是不打算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蚊子在交错产卵。 他抬眸看着对面的人,眼里没什么情绪,眼尾微微上挑,气势凌人,竟有了点那么不怒自威的感觉,不由得让人心里一个咯噔。 俩人的笑声小了下来,恰巧上课铃声响起,便各自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 类似的事原主在家里破产后遇到了很多次,这些富家子弟不少是被家里宠坏了的,不知礼貌教养为何物。 他们在外可以趾高气扬地看人,到了学校在这种地方有时候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遇到钟淮这种原本只能抬头看的有钱人,现在落到任谁都能来嘲上一嘴的地步,可不得好好过来欺负一番。 这里事多花费还高,闻初不是没想过转学,但是学籍都已经留在了这里,他一个一没钱二没势的人上哪去搞转学籍这么麻烦的事。 干脆继续躺平好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宋白枫坐在黑色的皮质转椅上,手中无聊地转着昂贵的钢笔,然后抬眼看着为他沏茶倒水的年级主任。 年轻帅气的主任江夜山动作熟练地在旁边的茶桌上沏好了茶,装模作样地一手托着杯底,一手握着杯沿,像是送毒酒似的把赭色砂质茶杯放在了宋白枫面前。 宋白枫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然后摇头,干巴巴地点评道:「你这茶不行。」 江夜山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宋白枫对面:「你个糙汉子会不会品茶?」 宋白枫往后靠在椅背上,瞥了他一眼。 江夜山立刻怂了:「我这小破屋里能有什么好茶,人民教师我穷得要死,哪能跟将军您比。」 宋白枫嗤笑一声:「继续装。」 江夜山和宋白枫是髮小,从开□□就开始一起上学。长大后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一个要立志发扬教育事业一个保家卫国。 不过江夜山也是个奇葩,家里富得流油,然后不顾一家子人的反对跑来当了个被「上流社会」看不起的教师。 江夜山「啧」了一声:「你过来干嘛?不至于是因为想我吧?」他忽然眯了眯眼睛,「还是说来蹭茶喝的?」 宋白枫把杯子递过去,江夜山极其不情愿地接过来又给他倒了一杯。宋白枫这才懒懒开口:「来看侄子,顺道和你说说话。」 江夜山毫不留情地说:「你那侄子挺让人省心的,成绩还算可以,就是脑子不大好使,跑到顶尖会有些费力。」 若是换个家长来早该被这人几句话气得七窍生烟了。 但幸亏宋白枫沉得住气,对这句话也没太大反应。一是他知道江夜山这人看起来脑子缺根筋,但不会在教育方面开玩笑,二是……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宋白枫没回话,他站起身走到书柜前,一探手抽出一包完整的茶叶。 江夜山身体僵了一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脸上挂着虚假至极的笑:「这茶不好。」 宋白枫把茶叶包在手里转了一圈,不咸不淡道:「行啊,好的都藏着不给我喝。」 随即这人就在江夜山响彻校园的咆哮声中跑了出来,「嘭」的一声把办公室的门帮人关上了,随手把茶叶放进兜里,一转眼就看到了一道身影。 闻初没料到会在学校里面见到宋白枫,他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朝他挥挥手:「宋将军好。」 第88页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要安全回来上课啊。 宋白枫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少将, 外加这张帅得拉风的脸,早就火出了圈,全民知名度不算低, 因此只见了一面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奇怪。 闻初说:「谢谢你前天收留我。」 宋白枫看了闻初一眼,靠着身后的墙壁,过了两秒后语气有些随意地问:「你和宋至是什么关系?」 他常年在外,对家里的事都没怎么上心,就连侄子在哪上学还是他和江夜山聊天时那人告诉他的, 更别提宋至和谁交往这种事了。 感情之类的东西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脑子里全都是做为将军该考虑的事情。 或许是觉得太过生分也不好,他这才从那亲缘关系中难得生出些要稍微关照下侄子的心思。 闻初的笑僵了一下, 吐出了几个字:「我是他前男友。」 说前男友算是保险的了,俩人见过家长婚都订了,双方父母就等着俩人一毕业就结婚, 强强联姻。 但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岔子。 宋白枫想到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脑子里就猜到了什么, 这人大概是求而不得失恋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闻初, 饶是他对颜值这种东西不怎么敏感, 但也觉得面前这人长得眉清目秀有些顺眼。 闻初此时穿着一身校服, 虽然是个alpha, 但看起来又格外乖巧听话, 宋白枫便不自觉地有些惋惜起来。 他没料到自己一个关照就照到人痛点上去了,便不再多问什么, 点了下头抬脚离开,余光看到闻初敲门后进了江夜山办公室, 隐隐约约听到「钟淮」两个字后又停下了脚步。 身子转个弯拐回去了, 他就站在门框那听里面俩人说话。 闻初说:「我来问一下现在还能不能拿回住宿费。」 弗格斯是有宿舍公寓的, 学生刚开始交的学费中含有住宿费, 按照惯例依旧贵得一批。 但住不住是个人的选择,有不少不在学校住的人会申请返还住宿费。 原主每天都会回家,但是对于他来说那点钱不算什么,还要填表格申请太过麻烦,就没管。 江夜山衣冠楚楚地坐在那,完全没了刚才和宋白枫互怼时的洒脱样,看起来像个有模有样的严肃正经人。 他闻言皱了下眉,弯腰从旁边的小柜子里翻着什么,一边捣鼓一边对闻初说:「现在学期都过了一小半,这个点申请学校大概率不会同意。」 闻初也没报太大希望,他就趁着课间来问一问,能拿回去最好,拿不回去拉倒,毕竟他现在手里的钱真的很少。 江夜山从柜子那一沓纸张的最底下找到申请表,递给闻初:「你先填上试试吧,一会交给我,说不定就成了呢。」 闻初接过来,江夜山忽然道:「你父亲的事我深感遗憾,若是以后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闻初朝他笑了一下:「谢谢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走到门口却发现宋白枫还没走,正靠着墙往远处看,余光瞥到闻初后转眼往他手中的东西看去。 喃凤宋白枫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问道:「你和宋至是不是在一个班级?」 闻初点头,他问:「你要去见他吗?」 宋白枫「嗯」了一声,他正好今天抽出了点时间,经过这就来了:「不知道他班在哪,你带我过去吧。」 两人一同在校园里走着,微微岔开了些距离,一前一后。 闻初看着宋白枫的背影,想到了汤圆对他说的话,宋白枫是这个世界和能量石牵扯最多的人。 要想拿到能量石中的能量,闻初想——靠抢大概是不行的。 先不说人家是个将军武力值说得过去,就算宋白枫打不过他,但人手中握着的权力能压他一头。 再说,这是和谐法治社会,不能这样暴力。 和宋白枫搞好关系呢?可他现在总不能说,我是你侄子不要的未婚夫,能不能让我去你家里喝杯茶,我们增进一下友谊。 闻初在后面胡乱地想着,宋白枫忽然开口问道:「你父亲是钟林吗?」 闻初回过神,听到这话后精神一震:「你认识我爸?」 宋白枫「嗯」了一声:「他以前……」这人话语卡了壳,转身看了眼闻初,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道,「他以前帮了我不少忙,军队有时候会在他那进一些武器。」 这些情况很复杂,宋白枫没打算和他细讲,只简短一句话带了过去。 闻初忽然顿住了脚步,武器? 他在脑海里问道:「原主父亲不是卖什么晶片什么产品的吗?怎么会是武器?」 汤圆对闻初说:「他父亲就是这么告诉原主的。但其实钟林卖的不仅仅是晶片,还有各种武器和通讯设备,涵盖范围很广。当时在宋白枫资源设备紧缺的时候两人有过交易,不过也仅仅是交易而已。」 宋白枫看着颇为震惊的闻初:「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闻初一时心情有些复杂,钟林大概是觉得这行业太黑,怕儿子会有什么危险,费尽心思把所有的风险和黑暗都自己承担下来,没告诉他一点,只想着让儿子无忧无虑地长大。 或许就连那个「意外」身亡也是别人早有预谋。 宋白枫没当过父亲,就连这个叔叔都当得马马虎虎,自然理解不了钟林的心思,他只觉得钟淮应该有了解这些事情的权利。 第89页 而且向来看不起娇生惯养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不让小孩了解一下社会的黑暗以后怎么进步,最后养出来的都是混吃等死的废物罢了。 只是……看着闻初不怎么好的脸色,他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宋少将雷厉风行,行事果断,向来是说一不二自信爆棚,倒还是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做法。 他伸手撸了一下闻初的头髮,就当作是顺毛安抚一个心灵受伤的小屁孩,这一抚就把自己那点后悔的念头给抹得烟消云散,并且心安理得地觉得闻初应该也不伤心了。 闻初的头髮被宋白枫宽厚的手掌摸得乱七八糟,他的注意力成功转了过去。 宋白枫看了眼闻初手中的申请表,问:「不住学校的话,你现在住哪?」 闻初想了想自己昨天晚上住的阴间房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宋白枫说:「要不住我家里吧。」 闻初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头髮一起凌乱起来。 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一是住他家里找能量石会不会简单很多?二是住那是不是能省自己好多钱?三是他是不是可以继续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不用看着头顶的蜘蛛网睡觉了? …… 最后他又忽然清醒过来,这种头顶掉馅饼的事情怎么会掉他头上,而且内心的礼义廉耻也蹦了出来,去前男友小叔家里混吃混喝的多不好意思。 虽然宋白枫是或许是因为他父亲钟林的面子才选择来帮他的。 闻初摇了摇头:「不用了。」 还是要自力更生的。 宋白枫颇为诧异地看了闻初一眼,按照他自己那套养废物的理论来看,闻初这人着实算是个奇蹟兼意外了。 他想了想说:「不是免费住那,你可以帮着收拾打扫东西,反正请别人也是请。」 闻初有些动摇了。 宋白枫继续道:「我平常很少在家,没人住,那么大房子放在那浪费了。」 闻初可耻地心动了。 「而且离学校还很近,」宋白枫看着他,「所以,要住吗?」 闻初:「……」 * 闻初在放学的时候把自己的申请表交给了江夜山,那人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忽然贱兮兮地凑过来:「你要住宋白枫家里?」 闻初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江夜山没了那副正经主任的模样,一脸痛惜地一拍大腿:「那人毛病特别多,你和他住会很倒霉的!」 他把人拉过来坐下语重心长道:「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家里的拖鞋只能有一种颜色,不睡觉时床单被子不能有一丝褶皱,眼里容不了一点瑕疵……」 江夜山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不停地把宋白枫的缺点一股脑告诉闻初:「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左顾右盼做其他事。他还很兇,阴晴不定,你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毛病,那简直是吃不了兜着走。」 闻初听得昏昏欲睡。 他是去干活扫地的,上哪和人同吃同住,江夜山说的和他的处境挨不着边。 江夜山说着把自己说渴了,他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口茶才慢慢缓过来,然后继续摇头嘆息道:「总之你去了之后要小心,平常尽量离宋白枫远一点,少和他说话,就不会惹着他。」 他说完就看着闻初,眼神悲悯。 这人的眼神仿佛就在说——要安全回来上课啊。 闻初:「……」 闻初离开办公室后松了一口气,开始朝着学校大门走。 他脑袋被江夜山说得晕乎乎的,但是回想起来,闻初只觉得这些事都太过梦幻。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宋白枫家里住了一晚上,两天后的现在,他在去往宋白枫家里的路上。 闻初刚走到大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想到这他又生出些不好意思来,心里想着要不不去了吧。离了宋白枫又不是活不了。 宋白枫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闻初不想欠人太多这种情分。 「钟少爷!」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不过这个称唿自从家里破产后也没人会这样喊他了。 闻初朝着声源看去,一位年过半百的人立刻朝他走过来,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是家里的管家,宋先生让我接您回去。」 他愣了一下,顺着人的手看了眼不远处的豪车,那刚刚才冒了个尖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别人不留余地压了回去。 闻初心情有些复杂,道了声谢,还是跟着人坐了上去。 他坐在后座,管家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回头看闻初一眼。 车内没人说话,气氛有些静谧。但幸亏宋白枫家里离学校不远,汽车很快到了地方。 闻初进去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这里的拖鞋全都是统一的白色,江夜山还真没骗他。 管家带着闻初往里走,最后七拐八拐地在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他伸手输入指纹,房门「啪」的一声打开。 管家说:「一会把我的指纹改掉,换成你自己的。」 闻初「嗯」了一声。 房间是整洁的白色,面积不是很大,但对于闻初来说绰绰有余,设施的摆放整洁大方,看着格外干净清爽。採光充足,阳光正好照在了床边,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桌子旁是闻初当时放在酒店的行李箱,管家刚开始已经派人取了过来。 第90页 管家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闻初往周围看了一圈,笑着说:「不用了。」他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桌子上,问:「我需要做些什么?或者需要注意些什么?」 管家看他一眼,忽然严肃起来。 然后闻初今天第二次听人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从言行举止行为规范到柴米油盐酱醋要按什么顺序放,甚至到了走路要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说得比江夜山还详细,他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 「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十一点之后别墅内不能再发出别的声响,要确保先生的睡眠质量。」 「考虑到您还是学生,不用做太多劳务,放学回来可以帮忙做一些事情。」 不过不久之后管家和江夜山就能意识到自己对闻初说了一堆没用的屁话。 因为他们后来发现,就算闻初穿着一身花红柳绿外加与众不同的彩色拖鞋大早上把宋白枫喊起来,那人的起床气和强迫症就跟失灵了似的。 最后还觉得晚上十一点睡觉这种事情太过不合理一气之下把乱七八糟的规矩全都取消了。 美名其曰「大赦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加更对我来说太难了,我不该对我的手速抱有什么幻想orz 第49章 钟淮,你可真要脸啊。 新的一天, 新的开始! 闻初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准时起床。 宋白枫的强迫症体现在方方面面,做事的各项时间每天都要统一。例如每天七点半准时吃饭且时间要精确到秒, 八点之前必须要吃完,八点之后开始别的工作……等等。 这个时间表贴在了闻初床头,不过正好,学校八点半上课,这一天的时间安排对他来说也很合适。 闻初穿衣洗漱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 刚擦完脸,传来了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门, 管家站在门口:「已经起来了啊,七点半在楼下用餐,早点去, 别让宋先生等你。」 闻初愣了下神, 他指了指自己, 有些诧异地问:「我和宋先生一起吃饭?」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来扫地干活的, 按理说该和管家保姆一起吃饭, 这直接和宋白枫坐一块是几个意思? 「我们的吃饭时间还要往后挪半个小时, 」管家说, 「怕你上课来不及, 这也是宋先生的意思。」 闻初浑浑噩噩地点了下头,然后等管家离开后抱着自己的课本跑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七点半吃饭, 现在还有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闻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学期就已经过了小半,外加基础为零, 想拿学期末的奖学金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所以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哪能浪费! 别墅后的花园很大, 各式各样的花修剪得十分整齐, 中间纵横交错着几条石子小路, 不远处还有一座小的假山。 现在时间还早,这里没什么人。闻初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空气混着花香一同进入鼻腔,刚睡醒还有些迷煳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他坐在花园小道旁的长椅上,开始看课本学习。他学习时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遇到需要背的东西连嘴巴也不张开,只在心里默念一遍,整个人好似只有脑子和眼睛在动,对周围的东西也漠不关心。 宋白枫醒来后下楼,在七点十五准时到达餐桌前,打开光脑趁这点时间看晚上别人发给他的信息报告。 今天的信息格外少,宋白枫浏览一圈把那几个信息简短回復过去,然后关上光脑安心等着吃饭。 身边是巨大的落地窗,宋白枫习惯性地往窗户那边看去,忽然从五颜六色的花海中看到了点别的东西。 那平常空空荡荡的长椅上坐了人。 修剪整齐的花丛遮住了他稍许的视线,距离离得还有些远,宋白枫看不太清,他眯了眯眼睛,看到人腿上摆着厚重的书籍,大概是教材,双手撑在两边,微微低着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果不是闻初时不时动手翻了翻书页,宋白枫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宋白枫似乎是太闲了没事干,或者周围没别的东西可以放视线,就干脆盯着人也没挪眼,悄悄打量起了闻初。 闻初还没穿校服外套,身上只搭了一件白色衬衫,衣服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白色锁骨和修长的脖颈。脸庞白皙,鼻樑高挺,纯黑的头髮因低头微微遮住了眉眼。 看起来随意散漫,但似乎又有些文静内敛,有种别样的气质。 宋白枫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打开光脑找到江夜山的通讯,问:钟淮的成绩怎么样? 江夜山也是这个点起来,没过多久就回了他:第一。 宋白枫松了一口气,他想着也是。 江夜山:倒数的。 宋白枫:…… 他顿时兴趣尽失,关上光脑,抬眼再往那边看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的身影,反而是身边传来脚步声。 闻初走到了他对面,心情颇好地喊了一声:「早上好。」 然后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宋白枫随意地「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闻初谨记昨天江夜山对他说的话,整顿饭一句话也没说,还尽量把自己吃饭的声音降到了最小,只闷着头干饭,最后十分安全地度过了这段时间。 不过就算宋白枫没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求,他们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又不熟,一个是还在上学的小屁孩,另一个是久经战场的将军,聊也聊不到一块去。这些要求反而让闻初松了一口气,避免了气氛尴尬的场景。 第91页 闻初吃完饭后就立刻朝学校赶去,去的时候没人送。他就自己坐地铁过去,正好可以坐到学校门口,就是太挤了,在人海中摇摇欲坠一不小心就会飘得很远。 闻初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懵逼到没挤上车,外加那厚重的偶像包袱,觉得这些动作不太文雅,在一众争抢的人海中十分矜持又特立独行,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地铁离他而去。 后来眼看着时间快不够了,他才闭着眼睛往前沖,最后夹在人逢里被挪到了地方。 闻初是在上课铃声中进入教室的,去得太晚,后面没了座位,他只能往前走。 脚步忽然顿住了,他往周围看了看,有人占了两个位置,以至于一眼看去,明晃晃的只剩下了一个格外突兀的空位。 老师已经在上面开始准备讲课了。 闻初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在宋至身边坐了下来。 他要是猜不到这是宋至故意安排的,那这脑子算是白长了。 闻初把书拿出来,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旁边的人,全当他不存在。 直到讲台上的老师开口讲了课,宋至才慢慢开口,用仅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闻初翻开课本,没搭理他。 宋至有些恼,前两天还一脸绝望地求着他复合的人此时竟看也不看他,这让一向被钟淮宠着供着的宋至格外憋屈,他忍着怒气继续问:「你认识我小叔吗?」 闻初拿出笔开始记笔记,没说话。 宋至:「……」 这种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人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问:「昨天放学为什么和我小叔的管家一块走?」 闻初手中的笔顿了顿,昨天放学那个时间段人流量不少,宋至看见也正常。 但那声「小叔」让他想到了什么,宋白枫和宋至是亲叔侄,而自己和宋至的关系,不是单单尴尬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他们现在更像是有仇的模样。 闻初想着,宋白枫要是知道他和自己亲侄子有仇,会不会后悔让他住在家里? 又或者会不会直接把他赶走? 毕竟人家是亲的,自己和宋白枫满打满算也只见了两三面。 汤圆似乎是知道了闻初的心思,只跑出来胆战心惊地说了一句:「大局为重,住宋白枫家里完成任务会方便很多的。」 闻初瞥了眼宋至,微微仰着头,眉眼上扬,表情挑衅:「嗯,我住他家里,怎么了?」 宋至闻言睁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闻初,呆呆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转过头轻蔑道:「怪不得啊,这么稀罕我家名声,当初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吧。是不是走我这条路走不通,开始找我小叔,求着他给你这种废物安排个后路啊。」 「脑子是被驴踢了吗,」闻初嗤笑一声,「这么能扯。」 「你……」 闻初拍掉宋至指着自己的手指:「你什么你,别打扰我学习。」 两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周围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也注意到了他们的情况,但碍于宋至的家底,到底是没说些什么。 「学习?」宋至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你这脑子学什么习?」 闻初放下了手中的笔。 宋至被闻初那一手拍的怒气彻底被激了起来,这种落差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他一无所觉地继续阴阳怪气道:「你住我小叔家里,不就是为了讨好他给你安个职位吗?还需要学什么习?要不是我小叔是个alpha,你是不是还像当初对我那样去追人?」宋至顿了顿又说,「钟淮,你可真要脸啊。」 闻初格外平静,他把手中的笔和课本一同放回了包里,一边收拾一边道:「你真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趋炎附势?我不稀罕你家那点名声,不需要别人给我安排什么职位,更不会去追你小叔,不要用你那种小人又龌龊的思想来看我。」 「但是考虑到你听不懂人话。」闻初忽然站起身,周围慢慢静了下来,他当着全班学生和老师的面,在一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抬手狠狠朝着宋至脸上给了一拳,随即语气十分平缓道,「估计也就只有这种方式能让你闭嘴了。」 他说完趁别人还都没反应过来,拉上书包拉链,肩带一挑转身离开了教室。 汤圆:「……」 果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主人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自己那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闻初拎着书包在校园里走着, 身后没人追上来。 不过下次再回来上课的时候,肯定会有惩罚。而且惩罚估计还不小。 他不想在那呆着只是不想看见宋至那张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甚至还有点委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委屈什么?闻初只觉得反胃。 他甚至能想像到宋至哭唧唧地跑到宋白峥那,找他爹帮忙报仇的样子。 不过闻初无所谓,他做事冲动是真的,但说他不考虑后果倒不精确, 因为他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可以接受。 就算是把他开除没学上,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 再严重点大不了任务失败回家去。 闻初把包甩在自己肩上,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第92页 汤圆出声问:「要去哪?」 它有些不好的预感。 「去宋白枫家里,把我行李箱拿出来, 」闻初说, 「现在手头还有点钱, 出去租个房子住。」 汤圆知道闻初的性格, 在心里嘆口气, 便不再说什么了。 闻初到了地铁站, 这个时候过了早高峰, 人没有刚才这么多。 很快就到了宋白枫家里, 他原本以为宋白枫已经离开了,毕竟是个少将, 肯定不会很闲。然后偷偷摸摸把行李拿出来,等找到地方后再给人打个电话就行, 还避免了见面时的尴尬。 刚打开别墅的门, 正正好和准备走出来的宋白枫对上。 闻初:「……」 宋白枫穿着一身军装, 刚蹬上黑色长靴, 身前的门忽然被打开,然后就看到了闻初的脸。 两人同时僵住了。 宋白枫很快反应过来,他蹙了下眉,问道:「不是去上学了吗?」 闻初手指勾了一下书包肩带,低着头十分含煳地「嗯」了一声,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宋白枫微微弯腰看向闻初的眼睛,闻初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肩背抵在门上,有些不自在道:「出了点事。」 宋白枫没说什么话,他转过身不知道和谁打了个电话,嘱咐一声:「我一会再过去。」 然后挂断电话又打给了另一个人。 闻初偷偷往他那瞟了一眼,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江夜山的。 闻初把手悄悄搭在了门把手上。 想走。 宋白枫周身的气场和宋至完全不一样,闻初敢毫不犹豫地把拳头往宋至脸上挥,但是对于宋白枫……闻初看了眼站的笔直的人,倒不是不敢,就是觉得不大合适。 而且自己刚住到人家里,就当着一众人的面把人亲侄子打了。说出去显得闻初怪不要脸的,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宋白枫立刻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往他那瞥了一眼:「别动。」 电话同时接通,江夜山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他急匆匆道:「我刚听说钟淮出了点事?」 宋白枫还没说话,江夜山又有些不大相信道:「他把宋至给打了?」 「你问我?」宋白枫说。 江夜山「啧」了一声:「刚刚任课老师才把消息告诉我,有些不大相信。」 钟淮当年追宋至的时候可是追得轰轰烈烈,家世背景显赫,外加两人相貌都是一顶一的好,所以全校不说都知道这件事,也得有大半,老师也不例外。 但都是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了,谈恋爱是多正常的事,也没有老师去管。 所以知道以前钟淮对宋至有多好的江夜山,此时确实是吃了一惊。 宋白枫说:「钟淮在我这,那边你自己看着办。」 江夜山一听急了,要是宋至他爹过来,直接找校长施威,他要怎么看着办?总不能破上面子把人赶出去,他一个小小的人民教师哪来这么多本事。 但宋白枫这人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一点也不担心江夜山的处境。 宋白枫挂断电话后看了眼低着头,手指正扣着门把手的人,转身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把军帽摘下来放在手边,对闻初说:「过来。」 闻初换上拖鞋走,说:「你要是忙的话就走吧,不用管我的。」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宋白枫对他的话不为所动,问道:「回来准备干什么?」 闻初没料到他不问自己为什么打人,而是问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嘴上卡了壳。 宋白枫气定闲神地看着他。 闻初支支吾吾了半天,回答道:「回来拿东西。」 「拿你的行李?」宋白枫直接挑明。 闻初点头。 宋白枫轻笑了一声,他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可真不省心。」 闻初点头:「是挺不省心的。」他想了想还是主动道:「我刚打了你侄子,用劲很大。」 可宋白枫偏偏不问前因后果,对刚刚那话也没什么反应,而是绕着弯问:「所以你打了他,觉得对不起我,要带上行李箱跑路?」 闻初:「……」 这句话总觉得怪怪的。 宋白枫说完抬眼看向闻初:「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我们订个合约吧。」 闻初不解地看向宋白枫:「什么合约?」 「你住我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宋白枫说,「学费和生活费也都由我出。」 闻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宋白枫说:「这笔钱记下来,算上在我这的住宿费,等到你毕业以后百分之十的利息还给我,外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闻初有些犹豫。宋白枫大概是了解了他的性格,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条约对闻初来说无疑很好,起码他住在这不是死皮要脸蹭过来的,想到以后连本带利还回去,花钱时反而心安理得一些。 两人只是金钱的交易关系,牵扯的人情倒是没这么多了。 但是闻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他怕自己没有时间还,或者为了还钱还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汤圆出声道:「离开后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宋白枫了,在这逗留的时间说不定会更长。」 闻初:「……」 他看着宋白枫问:「那你侄子要怎么办?」 宋白枫挑眉:「你觉得我需要照顾他的面子?」 第93页 他站起身,勾上帽檐戴了上去,然后朝着门口走:「今天上午先在家里,下午正常去上课。」 闻初看着宋白枫的背影,这人没立字据也没有合同,不怕他到时候赖帐啊。 书包肩带滑到了臂弯上,闻初想了想,最后还是回房间学习去了。 下午闻初到了班级教室的时候,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这瞟了一遍,闻初视若无睹,脸皮厚得将这些目光通通反弹,然后自顾自在上次那个角落坐了下来。 他这次到得比较早,身边还有许多空位,老师也还没来。闻初翻开课本,闷着头看,也不管周围晃来晃去的目光。 ——扣扣。 江夜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闻初身边,轻轻敲着他的桌角。 闻初抬眸,睁大眼睛看他。 江夜山说:「跟我过来一趟。」 闻初在教室里扫了一眼,果真没看到宋至的身影。 江夜山带着闻初往办公室走,闻初一推开门,就看到里面的宋至。 omega不经打,闻初那一拳又用了劲,那张「娇嫩」的脸上已经慢慢肿了起来,原本挺好看的脸此时已经变成了猪头。 闻初强忍着笑。 宋至自从闻初进来后一直瞪着他,眼神愤恨无比。 江夜山在座椅上坐下来,嘆着气心累无比,他摆摆手:「说吧,你们俩上午怎么了?」 宋至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脸。 江夜山:「……你们打架了,原因呢?」 宋至说:「可能是我不小心说了什么话,刺激到钟同学了,所以他才没忍住。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会让他这么生气。」 江夜山没搭理他,看向闻初,那人正在神游发呆。 江夜山:「……」 他嘆口气,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看过监控了,产生口角后钟淮打人,所以这件事你们互相道个歉就算过去了,钟淮记一次过,宋至的医疗费也由钟淮交。」 宋至不乐意了,但还是强忍住怒气,瓮声瓮气道:「可他在课堂上打了我,道歉就没了吗?」 江夜山不吃他这套:「还有一次记过和医药费。」 可一次处分没有什么惩罚,两次处分才会在档案上显示,三次处分才会退学。 而且脸上就包扎一下,这种外伤医药费能有多少? 宋至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夜山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拦着了他的话:「这是宋白枫的意思,要公道你找他去。」 宋白枫已经发话了,这样一来即使宋白峥过来也没什么用。 自己那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宋至被气得七窍生烟,他跺了下脚看向闻初,不解自己小叔怎么会帮他,这人又笨又穷,有什么好关照的。肯定是闻初使了什么坏手段。 他咬了咬牙,看着闻初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闻初自始至终都没看他,只淡淡说了一声:「对不起啊。」 毫无诚意可言。 等到宋至离开后,闻初抬脚也准备回去听课,江夜山喊住了他。 江夜山当他少年心性,忍不住教导:「下次别这么冲动了,宋至说话确实不好听,能忍就忍,你爸当年要是在,你打个窟窿也有人给你撑腰,但现在呢?要不是宋白枫过来说话你可能就会退学了,但他和你非亲非故,能帮你多久?以后的路不还是要自己走。」 闻初低头抿了下唇,没说话,他知道江夜山说这些话都是为他好。但是闻初觉得与其被人指着骂小白脸侮辱,说他不要脸,这个学他宁可不上。 他就来做个任务,这暴脾气哪能忍得住别人这样说他。 江夜山忽然把桌子上的一张表递给闻初,上面盖了一个圆形的红色印章:「申请通过了,三天之内那笔钱会打到你的帐号里。」 闻初低头看了一下,是上次那个申请退回住宿费的表。 第51章 那这仇可就多了…… 闻初嘟嘴夹着一支笔, 一边托腮看着窗外。过了会他垂眸看向桌子上的申请表。 这个能够通过申请是他没想到的,而且还是在他出手打了宋至之后。 大概宋白枫还是出面帮他了。 汤圆问:「在想什么?」 「能量石,」闻初把笔拿下来, 在手里转着,「现在还没有一点线索。」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前两个世界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像是被什么封住了,和他隔着一层厚厚的膜, 打不破也穿不过,他没办法从之前借鑑经验。 「汤圆, 」闻初问道,「前两个世界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我的记忆为什么没了?」闻初话刚说完,脑子里便传来一阵刺痛, 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他闭上眼睛缓了片刻, 等刺痛慢慢消散后缓过神, 嘆口气趴在桌子上:「算了, 还是不问了。」 闻初丧了一会又不死心地问:「那能量石的载体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有, 」汤圆说, 「都是目标人物拥有的一件贵重物品。」 「贵重物品……」闻初胡乱地想着, 「对于宋白枫来说贵重物品算是什么呢?」 * 等放了学, 依旧没人来接他,闻初自己坐了地铁回去。 一到家后他就问管家:「宋白枫他回来了吗?」 「先生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 」管家说,「如果饿的话可以让厨师先给你做一份饭。」 第94页 闻初说:「不用, 我等着他一起吧 。」 因为宋白枫不让他干什么事, 他就坐在自己房间里学习。等过了几个小时,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窗外忽然传来汽车响动的声音。 他放下笔看了看窗外,一辆车停在了院子里,闻初自上而下看到了宋白枫的身影。 闻初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探出头看着外面,发现宋白枫回家后径直进了书房。他没犹豫,立刻跟了上去,按理来说,贵重物品放在卧室和书房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宋白枫的卧室他现在进不合适……虽然以后进也不合适。所以先去书房看一看。 闻初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宋白枫有些失真的声音:「进来。」 宋白枫正把自己的外套搭在椅子上,看到闻初后也没惊讶,坐下身问他:「怎么了?」 宋白枫的书房十分简洁,除了书桌椅子和后面的书柜,窝在墙角的几盆绿植,就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闻初大致打量了一眼,走过去站在书桌前,说:「住宿费到帐了。」 宋白枫拿出光脑,打开后淡淡「嗯」了一声,对这件事毫不意外,他手指在光脑上飞快地点着,对闻初开玩笑道:「所以拿了住宿费又想跑了?」 「……」闻初说,「不是,今天的事谢谢了。」 他谢的是什么宋白枫很清楚。 宋白枫依旧没抬头,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下去告诉管家吧,可以准备晚饭了。」 闻初没动,他看了眼宋白枫身后的书柜,里面放了满满的书,还有一列高高的柜子专门放着宋白枫的各种徽章。 从上到下,闻初的视线浏览了一圈,一边感慨这人真牛逼,一边寻找有没有什么看起来特别突出的徽章。 没听到动静,宋白枫视线从光脑中移开,看到闻初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身后的徽章。 宋白枫轻轻敲了下桌面,闻初立刻回过神,转身离开。 汤圆说:「在那里面没有感应到能量石的存在,或许现在还不在他的手里。」 闻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汤圆觉察到闻初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闻初皱了下眉:「以前两个世界的人都是像宋白枫这么厉害的人?」 汤圆说:「差不多吧。」 闻初没再多问,他快步下楼把消息告诉管家,吃完饭回去继续学习。 两个星期后就有一个考试,奖金虽然没有期末考试那么多,但对于闻初来说起码可以撑住十天半月的饭钱。 第二天上午没发生什么大的事,除了还是有那么几个人会时不时讽刺几句,发现闻初不搭理他们后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弗格斯中午是没有午休的,学生一般会在学院餐厅里吃午饭。昨天闻初打人提前跑了,算是个意外。 这还是闻初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餐厅吃饭。学院餐厅一共有四层楼,一楼是大部分学生会去的地方,越往上走越高档一些,价钱也更贵一点。 以往原主都是和宋至一起去四楼,那里人少清净,说一些情话也没人在意,身边的人也都是那些世家子弟,对他们俩的关系见怪不怪。 闻初老老实实在一楼打了饭,但由于原主在学校里算是个名人,对他家里发生的事也基本都知道,还是会有时不时往他这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 他刚把自己的饭买回来,一转身,忽然碰到了人影,一大碗滚烫的汤水顺势倒在了闻初的胸膛上。 哐当一声。 盛着汤的碗连同闻初刚打来的饭菜一同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引得周围的人不禁都看了过来,整个餐厅竟然慢慢静了下来。 紧接着,胸口才慢半拍传来滚烫的触感,烫得闻初浑身一抖,胸口处像是被什么烧了一般炸开。 闻初没说话,他立刻把自己的上衣脱离皮肤拎了起来,然后捲起衣角,另一只手把上衣上的汤汁拧掉。 所幸他动作快,裤子上基本没有沾上菜汤。 「啊,原来是钟淮啊,你把我的饭碰掉了,」一人站在他面前,眼里是藏不住的恶意和嘲笑,他笑着说,「赔钱。」 闻初比他高了一点,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语调冷淡:「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面色明显僵了一下,他「呵呵」笑了一声:「在这装什么呢?还这么高高在上。」 闻初拧眉,胸口处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他跨过脚下的饭菜,越过人直接朝外走去。 「唉你……」那人扣住闻初的肩膀,不想让他离开。 闻初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周围的人清晰可见地听到「咔嚓」一声,随之传来那人响彻餐厅的哀嚎声。 闻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松了手,直接朝着洗手间走去,和那人一块来挑事的人见状有些不敢动。 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撩开衣角,看到里面原本白皙的胸膛漫上了大片的红色,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起了水泡。 闻初另一只打开水龙头,从旁边拿了些纸巾,沾上凉水然后往自己身上贴。 「主人……」汤圆看着这一幕,心疼极了,「去医务室吧。」 闻初「嗯」了一声:「先用凉水沖一下,我一会就去医务室。」 第95页 医务室比较远,走过去估计就疼死了,他先用凉水垫一下。 他手上动作没停,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和原主有仇吗?」 汤圆说:「他叫傅司申,也喜欢宋至,当时和原主一起追他,两人一直不对付。但他家里没有原主那么有钱有势,后来宋至选择了钟淮,傅司申依旧不死心想拆开两人,原主看他不顺眼就把人赶到隔壁班级去了。」 那这仇可就多了…… 更何况他昨天刚朝宋至脸上打了一拳。 闻初听完汤圆的话,把身上烫红的地方都用冰凉的纸贴着,然后关掉水龙头放下衣角,准备去医务室。 狭小的门却忽然进来了几个人,包括刚才被他打的傅司申。手里还拿着傢伙。 这阵仗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要干什么的。 闻初「啧」了一声,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眼睫上,他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我好像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闻初没等人反应过来, 直接上前一步捏住那人手腕,手上用力,那人吃痛, 手里的东西往下掉去。闻初另一只手接住,同时腿弯向上,狠狠朝人肚子上撞去。 面前那人捂着肚子弓腰倒在了地上。 闻初垂眸,将抢来的棍棒转个圈握在手里,然后看向面前几个人。 强忍着胸前的疼痛再次上前, 手里有了东西后就方便多了,闻初招招狠厉, 剩下几人胸前背后腿上都挨了他几棍子。 原主毕竟是个alpha,身体素质虽然不是很好,但还说得过去, 闻初在原世界里学了这么多打斗技巧算是稍微发挥出来一点。 他弯腰躲开朝他而来的一棍, 胸前却因为这动作传来针扎似的疼。闻初闷哼了一声, 起身一脚将人踢开, 那人狠狠撞在了背后的洗手台上。 闻初深吸一口气, 眉间戾气越来越重, 他转眼找到了躲在一旁傅斯申的身影。那人双手握着一柄短刀, 原本是想要来好好教训一下闻初的, 却因为看到闻初的实力后有些不敢上前,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此时两人视线对了上去。闻初朝他走去, 傅斯申的手轻微地抖动着,他咽了口吐沫, 抖着声音说:「钟淮!我劝你以后离宋至远一点!」 闻初「啧」了一声, 他微微弯腰手指一挑, 便将那短刀挑了上去, 「锵」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接着挥拳往人脸捶去,打了一个和宋至配了对的伤痕。 手中的棍棒转了个圈朝着傅斯申的腹部狠狠挥去,他语气毫无波澜:「这是刚才还回去的。」 傅斯申惨叫连连,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出去,等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后,闻初才慢慢松了手。 「你们在干什么!」 闻声赶来的老师满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洗手间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躺着七八个人,而唯一站着的人手里还拿着棍棒。 「……」 几个人首先被带去了医务室,三位校医忙前忙后给那几个人包扎着,由于闻初是在不像是受了伤的人,被晾在了一边。 刚才那位老师就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指着这些人气愤无比道:「都多大人了!还聚众打架?真当学校不敢治理你们?胆子肥得上天了,一会去办公室都给我交代清楚……」 他说着余光瞥到杵在一旁的闻初,看他脸色有些不大好,话语就停了下来。 闻初对上他的目光,然后慢慢举起一只手,像是在报告:「老师……我也受伤了。」 有一位校医还在忙着给其他人绑绷带,闻言抬眼看了眼闻初,问:「伤哪了?」 闻初顿了顿,撩开了衣角。 入目便是一大片刺眼的红色。 江夜山恰巧也赶了过来,刚打开医务室的门就看到闻初身上的伤,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我的天……」校医见状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绷带,急忙走到闻初身边,把人按在座位上,瞪了他一眼,「都这样了,刚才杵在这也不说一声?不疼是吧?」 闻初说:「……你刚才没闲下来。」 校医气得要死,赶忙拿了药抹在闻初身上:「他们那点外伤和你这一样吗?脑子这么轴?还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闻初打人虽然狠,但确实还是避开了重要部位,也只让他们感觉到疼,伤不了什么。 而且万一真把人打废了要他赔钱,他也没这么多钱。 江夜山走过来看着闻初的伤口,抬了抬下巴问:「多久了?」 闻初愣了下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打架之前,大概有……半小时。」 江夜山皱眉瞥了眼傅斯申那几个人,也没问事情经过,这些事一查监控就能知道。他转身给宋白枫打电话去了。 傅斯申却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只好装作虚弱捂着伤口躺在床上。 过了会江夜山打完电话走回来,校医恰好给闻初抹好了药,皱着眉问:「你这被什么烫的?」 闻初说:「刚打出来的汤。」 校医嘆口气:「你们这些小孩啊,冒冒失失的。」她又在他胸前喷了些冰冰凉凉的药水,把手里准备好的一堆药塞进闻初手里,「回去一有空就喷一些,抹点药,手别碰伤口,应该不会留疤。」 闻初接过药,刚准备把自己的校卡拿出来付钱,被江夜山一手按住了,那人把自己教师卡递了过去:「刷这个。」转过身对闻初说:「宋白枫现在在家,我带你回去。」 第96页 「不用了吧,」闻初说,「都已经抹上药了,我可以回班级学习。」 自从住进宋白枫家里后,好像他每天都在给人惹事。这件事他不想让宋白枫知道。 江夜山从校医手里拿回自己的卡,二话不说带着闻初往外走。 江夜山家里确实很有钱,名声也够,和宋至家里算是一个级别,但他这人过分简朴,钱也不知道都花在哪了,连载人的车都是二手的。 等到了地方,江夜山像进了自己家似的,把外套随意往衣架上一搭,走了进去。 闻初没见到宋白枫的人影。 江夜山指了指餐桌上那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还没吃饭吧,我刚给宋白枫打电话的时候他安排人做的,应该刚做好,趁热吃,我去和他说会话。」 他说着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闻初收回视线,肚子十分合时宜地发出一道响声,他在餐桌前坐下吃饭。 吃完饭后闻初上楼,到了第二层拐角时,闻初一眼看到前面书房的门紧紧关着,从下面的门缝里飘出些许烟味。 有人在抽菸? 他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忽然模模煳煳听到了「钟林」二字。 闻初脚步忽然顿住了,他放轻声音,走到了门口,听里面那两个人的谈话。但是这里隔音效果很好,闻初听不太清,汤圆就直接帮他放大了声音,把那两人的对话直接传进他耳朵里。 「钟林都去世了,没给那些人敲响警钟?」 这是江夜山的声音。 「钟林是私家的,也就私下和我进行武器交易,那些人不认他的身份,人死了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钟林家在帝都,人死了和自由军扯不开关系,他们应该知道自由军手伸到了这里。」江夜山说,「那些老傢伙忌惮你,你给他们服个软不就把军队带过来了?」 宋白枫嗤笑一声:「服软,给谁服软?协议不通过就不通过吧,我的人也带不过来,正好最近可以给我休个假。」 「那自由军怎么办?」江夜山问。 「不怎么办,继续找,找到就杀。」 「怎么找?」江夜山问。 宋白枫没说话。 两人一同沉默着,过了会江夜山忽然出声:「白枫,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把钟淮带在家里,是为了保护他,还是把人当靶子?」 从他们的谈话来看,钟林是被自由军杀害的,大概是觉得钟林给宋白枫供应了武器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闻初猜想,那些自由军或许是怕钟淮知道些什么,想要赶尽杀绝,所以借他自己当靶子,说不定真的可以把独立军引出来。 闻初心里一跳,直觉告诉他,能量石或许和这件事有关,把钟林、钟淮还有宋白枫都连在了一起。 他不由得动了动脚步,往门那靠了些。 他想得太过专注,没留意到轻微的脚步声,直到门「咔哒」一声被打开,浓重的烟味随之飘了出来。闻初看到旁边的人后,他才回过神。 闻初离开墙面,站直身体,偷听被抓到,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挠了挠自己的耳尾。 宋白枫微微眯了眯眼睛,他问:「都听到了?」 闻初抿了下唇,点头「嗯」了一声。 宋白枫没说什么,他直接朝着闻初的房间走去,对闻初说:「过来。」 闻初跟着人走了过去,不知道宋白枫要做什么。 从医务室拿回来的药放在了房间的桌角上,宋白枫低头从里面翻翻找找,伸手指了下床:「躺着,把衣服掀开。」 闻初没动。 宋白枫找到药剂,抬眸看他,见人没动,干脆走了过去直接上手掀开衣服。 肚子上忽然传来些凉气,闻初没忍住往后退了一点,却被宋白枫拽着衣角他自己那边又靠了回去。 看到里面大片的红色,宋白枫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似乎见怪不怪,他弯下腰把药一点点抹上去。 他的动作不轻不重,但还说不上轻柔,胸前再次传来些许痛感,闻初说:「刚回来的时候抹过了。」 宋白枫随意「嗯」了一声:「药效维持时间不长,多抹几次,」他拽着人的衣服,「别动,我看一下你的伤。」 闻初就不说话了,忍着疼也没动。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房间内格外寂静。 「我好像闻到你的信息素了,」宋白枫忽然出声,他随即轻笑了一下,「樱桃味的。」 闻初:「……」 他看钟淮的记忆自动略过了自认为不怎么重要的信息,他自己还是才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刚才打架太激动,一不小心就释放了些。 他也实在没料到他的信息素这么不霸气,闻初想,一点都不符合他一挑十的身份。 宋白枫抹好了药,站起身说:「刚才的事别多想,我起码也是个少将,」他随手把药扔回了袋子里,把闻初的衣角放下抚平,嘴角带着笑,语气有些挑弄,「还没沦落到让一个樱桃味的小alpha给我当靶子的地步。」 第53章 吸菸有害健康。 樱桃味的小alpha…… 闻初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他可是一打十的人! 他看着宋白枫,出声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要是可以帮上你的忙……」 宋白枫打断他的话:「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第97页 闻初皱了下眉:「你们刚才也说了,我爸的死和他们有关,自由军算是我的仇人,为什么不是我该想的事。」 「那就好好学习,」宋白枫开始往外走, 明显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等你长大了再说。」 「我都成年了。」闻初嘟囔着。 宋白枫走到门口, 听到闻初的嘟囔后无声笑了下,他脚步没停,准备带上门。 闻初在门被关上前忽然问:「你说以后让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是什么?」 宋白枫动作顿住, 手指在冰凉的门柄上滑了一下, 语气依旧毫无起伏:「还没想好。」 「刚才我没多想, 」闻初说, 「如果我可以引出自由军, 那……」 宋白枫过转身看向闻初, 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 闻初说:「那就算引出一个也是好的, 说不定可以探出来很多消息。」 宋白枫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会视线向下, 看着闻初湿透的上衣,指了下说:「换下衣服, 这几天在家养伤, 哪也别去了。」 闻初:「?」 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宋白枫抬眸看他, 重复道:「养伤。」 宋白枫向来说一不二, 那句话出口之后闻初果然没办法再出去了,就生生被扣在了家里。 他不知道给江夜山说了什么,下午江夜山再来的时候就把闻初留在教室的书包给送了回来。 江夜山看着坐在床头髮着呆看向窗外的闻初,走过去把书包放在床头柜上,撸了一下他柔软的头髮:「想什么呢?」 闻初生无可恋道:「想怎么逃出去。」他说完伸手去拿书包,身体动了下,却不小心牵动了胸前的烫伤,又给躺回去了。 闻初皱眉,这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这就和扭伤差不多,刚开始还不是很疼很明显,过不了多长时间一看就能发现伤口肿了一圈,连动都动不了。 江夜山伸手帮他把书包拿回来递到人手上:「你要是现在出去活动一圈,保准明天醒来整个人都废了。宋白枫不让你出去是对的,都这样了还想着出去拯救世界呢。」 闻初打开书包,义正言辞道:「快考试了,我要回学校学习。」 没听到江夜山的回答,闻初抬头时就看到江夜山一脸欣慰地看着他,眼神里柔光四射。 闻初:「……」 江夜山说:「宋白枫给你找了家教,在家也可以好好学。」 闻初睁大眼睛,过了会问:「家教要不少钱吧。」 「宋白枫有钱,你管他。」 闻初本想说这钱将来还要还回去的,但是想着自己身上的伤,动一下都疼得要死,学校大概是去不了了,估计也就只有请家教这一条路了,就没说话。 闻初「嗯」了一声问:「那几个人怎么样了?学校给我的处分是什么样的?」 上次已经记了一次过,这次若是在记一次,就会在档案上显示,对以后的发展总归是不好的。 「你说傅斯申他们几个啊,」江夜山说,「监控我看过了,他先把汤泼在你身上,还带着人去找你的事,被打是他们没本事。傅斯申记两次过,其余人一次,外加所有人打扫餐厅卫生两个月。」 闻初对这些人的处罚不怎么感兴趣,他又问了一遍:「那我的呢?」 江夜山颇为认真的看着他:「他们找你的事,你一受害者想要什么惩罚?」 闻初愣了一下,当时另外一个老师赶到现场的时候,他确实怕自己说不清,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头来还是没什么惩罚。 「我没想到学校这么讲道理。」闻初说。 江夜山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傅斯申的父亲以前给学习捐了一栋楼和不少实验设备,若是闻初身后没有宋白枫站着,那闻初早该被学校给清出去了。 江夜山走之前对闻初说:「等你伤好了去学校,还能看到他们在餐厅打工的场景。」 * 宋白枫手里的军队没办法入境,自由军连个影子也没露出来,他跟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傢伙怄气,简直说不通话,现在连班也不上了,干脆在家里休假。 这些天过分清闲。 闻初因为宋白枫一句话,也在家休养,这个平常没什么人住的房子这次充分发挥了作用。 刚开始那几天闻初的伤口还较为严重,动一下都疼,活动范围就局限于他那个小小的房间,吃的饭也是有人给送上来的。 后来伤口慢慢好了起来,闻初就按耐不出想要活蹦乱跳,每天简直闲不住。宋白枫还一度以为他是个多动症儿童。 而且房子就那那么大点,两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熟络了那么一丁点。 早上闻初醒来洗漱好,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走廊对面的宋白枫,那人和他一样准备下楼吃饭。 闻初朝他挥手,像往常一样:「早上好。」 对面的宋白枫关上房门,听到声音头也没抬,声音有些哑,他十分自然回道:「早上好。」 宋白枫说完朝着楼梯走过去,站在楼梯口等着闻初,等人到了才动脚,和他一起下去。 闻初吸了吸鼻子,问:「你又吸菸了?」 宋白枫回眸看他,笑着说:「怎么?要管我?」 闻初一本正经道:「吸菸有害健康。」 宋白枫转而问道:「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第98页 「没事了,」闻初不怎么在意,他十分不屑道,「原本就没什么事,回学校也没问题,我现在还能一打十。」 宋白枫往下走的一只脚还没碰上下一个台阶,闻言又收了回来,转身趁闻初不注意撩开他白色家居服的衣角,看着上面还没好透的伤痕:「我早就想说了,你才多大点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还好意思让别人注意健康。」 闻初拍掉他的手,把衣服拽下去:「原本就没什么事,这点皮外伤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倒是你吸菸是真的不好。」 宋白枫没说话,他又把衣角撩了上去,指着伤口抬眸看他:「这叫没事?」 闻初没理他,继续把衣服拽下去,宋白枫又撩开,拽下去,撩开…… 两人杵在楼梯间也不下去,重复做着这种毫无意义且在外人看来十分傻逼的动作。 不知道的以为是幼儿园学生在打架。 站在楼下等着两人下来吃饭的其余人:「……」 这是他们将军吗? 第54章 将军,服务这么到位? 两人站在楼梯口傻了一会, 闻初动作顿了下,往楼下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管家和一众僕人在下面站着, 带着些莫名的视线往他们这边看。 闻初抿了下唇,往后退了一个台阶。 宋白枫手落了个空,他这才回过神,有些无奈地想,自己怎么这么无聊。他转身往后瞥了一眼, 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下去吃饭吧。」 吃完饭后宋白枫给闻初找的家教刚好到了这,那人叫许厉, 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才俊,经济学的一位专家,温文尔雅, 学识渊博。 他只教闻初几门主要的专业课, 其余的课程都不难, 他稍微指点一下, 闻初自己再看看书做做题就能理解得差不多了。 老师水平高, 闻初脑子机灵又学得很快, 不仅把这段时间学校安排的教学内容学完了, 还把以前的知识点全都补了回来。一个星期几乎学了人家一个学期的内容。 等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后也已经到了晚上, 闻初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准备送老师离开。 许厉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问:「明天考试你要去吗?」 闻初点头:「去。」 毕竟有奖学金。 许厉站起身, 一边走一边嘱咐道:「考试的时候尽力就行,最近学得东西很多, 考前就看我给你划的那些重点, 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闻初懒懒地靠在门框上, 闻言打了个哈欠, 像小鸡啄米一样继续点头。 许厉笑了笑:「赶紧洗漱睡觉吧,我先走了。」 闻初握着门柄支起身体,刚准备关上门回去洗漱,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明天要去考试,但他还没和宋白枫说要去上学这件事。 他关上门下楼,走了一半忽然听到了客厅里的谈话声。闻初脚步顿了顿,这声音有些熟悉,他半边身体挂在栏杆上往下看。 许厉刚到一楼,他手臂上夹着教材,对几人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走到大门离开。 宋白枫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双手搭在两边,低头有些无聊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宋白峥和宋至则坐在另一边。 宋白峥比宋白枫大了十二岁,外加宋白枫长得比较年轻,以至于两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亲兄弟,更像是差了辈的人。 宋白峥看着许厉离开的背影,问道:「他是谁?」 宋白枫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手中的动作顿了下,他似有所觉地抬头,正对上闻初的目光。 闻初眨了下眼睛,觉得这场合自己不宜出现,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另外两人已经顺着宋白枫的视线看了过来,正好看到了挂在外面的上半身。 整个大厅此时寂静无比。 闻初:「……」 都已经碰上面了,再回去不大礼貌。他站直身体,开始往下走,等下了最后一节楼梯,他才朝着宋白峥喊了一声:「叔叔好。」 宋白峥此时已经懵了,他来来回回地看着宋白枫和闻初,然后又脑子不清醒似的看了眼许厉刚才离开的方向。 可能是把闻初和许厉一起归为莫名其妙出现在宋白枫家里的「毫不相干」之人。 最后又不解地看着宋白枫,对闻初的那句话也没个回应。 宋至虽然知道闻初住在宋白枫家里,虽然没有宋白峥那么吃惊,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也没料到闻初能够在这里住这么久。 想到当时自己挨的那一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宋白枫为什么要收留钟淮。 宋白枫回答了宋白峥刚才那个问题:「我给钟淮请的家教。」 宋白峥和宋至:「……」 两人彻底无语了。 宋白峥尴尬地笑了一声,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宋白枫言简意赅道:「他父亲是我的朋友。」 闻初走到宋白枫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低着头小声道:「我明天要去学校。」 宋白枫往闻初腰间瞥了一眼,似乎是在透过衣服看他的伤,随即移开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事情已经说完了,闻初没看旁边的俩人,抬脚准备离开。 宋至出声道:「钟淮住在这里,那小叔家里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了呀?」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闻初发懵了。 宋白枫说:「空房间还是有的。」 第99页 宋至看着闻初,他紧张地搓了下手,抬头瞅了眼,又立刻低下头,细声询问道:「那……钟淮哥会不会不想让我住在这里啊。」 闻初:「……」 看见这人矫揉造作的动作和语气,他差点把午饭都给吐出来。 他此时搞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宋白峥带着宋至过来,是想让宋至住在宋白枫家里,原因不详。 但没搞明白宋至为什么要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闻初虽然不想见到宋至,但是房子不是他的,他现在没什么话语权。关系没宋白枫和宋至亲,他也摸不准宋白枫的心思,想了想才说:「我都无所谓。」 无所谓是假的,闻初要去上学的好心情没了大半,撅着嘴站在那就不说话了。但还是把自己的不满隐藏了下去,要不显得他事多。 宋白枫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宋至说:「我让管家给你整理出一间房来,在二楼,一会你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 「那行,等我把那边公司安顿好了就把小至接回去,」宋白峥笑着说,「这几天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他又转头对宋至嘱咐道:「没事多从你叔这学点东西,多了解了解社会各方面,说不定以后都用得上,别整天只学书本上那点知识。」 闻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宋白枫是个少将,经验阅歷还有手中的关系,哪一样拿出去都是能打的,在这确实可以学到不少,多认识一个人,碰个面混个眼熟,说不定以后就能给他帮上些忙。 更何况这对亲叔侄以前就没见过什么面,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用来联络一下亲情了,要不未免太过生分。 对于宋白枫来说,他于情于理都应该答应这个要求。 闻初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回到房间后又坐在了书桌前,开始看起了许厉给他划的重点。 区区一个宋至怎么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闻初斗志昂扬,好好学习等明蓝封 天考试一定要超过他! 闻初把知识点大概浏览一遍后,看了眼钟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他合上书,还没走到卫生间洗漱,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大概是宋至,刚来还不知道宋白枫规定的睡觉时间。 闻初原本不想搭理宋至的,但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开门,没好气道:「你……」 话语忽然卡住了,闻初看着面前的宋白枫,怔愣道:「你怎么来了?」 宋白枫把手里的牛奶递到闻初面前,问:「明天考试?」 闻初「嗯」了一声接过来,牛奶还是热的,玻璃杯传来点点热度。 宋白枫靠着旁边的门框:「牛奶助眠,考试养好精神。」 闻初垂眸看着手中的牛奶,对宋白枫道:「谢谢。 」他往后撤了一步,手腕用力准备关上门。 被宋白枫一只手按住:「喝完我把杯子拿下去。」 闻初疑惑地看了宋白枫一眼,然后仰头一口把牛奶饮尽,把空了的玻璃杯递给宋白枫,嘀咕道:「将军,服务这么到位?」 宋白枫笑了一声:「服务到位能考个第一回 来吗?」 闻初表情严肃地说:「这句话你应该问宋至,而不是问一个常年倒数第一的学渣。」 宋白枫挑眉:「许厉说你学得挺快。」 闻初说:「他可能怕说实话你打我。」 「那我这牛奶岂不是白送了?」宋白枫问。 「哪能啊,」闻初说,「起码我不会考个倒数第一,还是有进步的。」 「那多送几杯呢?」 闻初面无表情道:「多送几杯我晚上会上厕所。」 宋白枫敲了下他的脑壳,握着杯子转身离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闻初关上房门往宋白枫那边瞅了一眼,照例准备打招唿喊一声「早上好」,却忽然在宋白枫身边看到了宋至的影子,两人距离靠得很近,正在说着话。 闻初就闭上了嘴,自己下了楼坐在餐桌旁等着开饭。 过了会两人也下来了,宋白枫坐在主座上,低头摆着手中的刀叉,对闻初道:「早上好。」 「……早上好。」 闻初看了眼旁边因为这句话脸色不大好的宋至,觉得早上确实挺好。 一想到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发生的那一幕,闻初觉得只要宋至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宋白枫又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宋至说:「挺好的,床也很舒服,比在家里睡得还好。」 宋白枫没说话,他看向闻初。 闻初正在像以往那样闷着头干饭,没觉察到宋白枫的视线,自然也就不知道那句话是在问他。 只是听了他俩的对话后,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想,这俩叔侄关系好像还不错。 吃完饭后闻初背上书包开始往外走,他还要赶着去挤地铁。 宋至也同一时间出门,只是他坐上停在院子里的豪车,要被司机送去学校。 宋至坐在车上,透过车窗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从旁边走过的闻初。 闻初看到了这个眼神,没搭理他,只在心里对汤圆吐槽道:「地铁比豪车贵多了,他得瑟什么?」 汤圆:「……」 「钟淮。」 宋白枫忽然喊住了他。 闻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宋白枫,疑惑道:「怎么了?」 第100页 宋白枫看了眼他的上衣:「伤还没好透,你要挤地铁?」 闻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稍微微有那么点疼,不过不碍事,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宋白枫道:「坐车去。」 宋至闻言皱了下眉,他不想和闻初坐同一辆车,看见那人就烦,而且两人的身份也不匹配,凭什么让他和一个穷小子一块去上学,万一下车的时候还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闻初也不乐意,他怕自己和宋至坐一块会忍不住把人从车上踹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 宋白枫微微侧身,从旁边的衣架上勾下自己的休闲外套,随手抓了一个车钥匙,朝着闻初走过去,淡淡道:「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感谢您缓解我的年龄焦虑。 闻初愣了一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宋白枫朝他走过来。 「发什么呆呢?」宋白枫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等我一分钟。」他说完转身去了车库。 闻初拽了下自己的书包肩带, 目光微转,看向脸色铁青的宋至。他就果真不再动了,站在那乖乖等着宋白枫,还朝着宋至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宋至的脸又青了一度。 过了会,身后传来一声喇叭, 闻初看着慢慢驶来的车,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第一次见你开车。」闻初一坐上去就说。 宋白枫「嗯」了一声:「开得确实不多。」 平常出去的时候也都是有司机, 只有在他偶尔私人的时间才会自己开车。 闻初身体前倾,半转着身有些奇怪地看了宋白枫一眼:「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慌。」 宋白枫驾驶着车往前走:「慌什么?」 「又是送牛奶又是送我去上学的,」闻初坐了回去, 看着窗外, 半开玩笑道, 「不考个第一回 来都对不起你。」 宋白枫淡淡道:「考多少都无所谓。」 闻初没说话, 车内的氛围太过安静了些, 他拿起水杯抿了几口水, 润了润嗓子, 低着头, 想了想还是说:「其实没必要的。」 自从昨天晚上,更精确来说是从宋至住进来之后, 宋白枫对他似乎忽然又好了些,无论是送牛奶还是亲自开车送他去上学, 都是以前没有过的待遇。 闻初不傻, 他刚才说是这样说, 但并不是真的认为这些举动因为他今天要考试的缘故。更像是带了某种补偿的心理。 「他是你亲侄子, 住进来理所当然,」闻初低着头说,「我和他的恩怨是另一码事,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更何况亲哥都找上门来了,总不能再把人轰出去。 闻初向来对自己的定位不高,刚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这当个扫地的就成,劳动多光荣啊。 现在也只是把自己定位为「宋白枫普通朋友的孩子」,让他住这是好心,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干扰或者影响宋白枫的举动。 毕竟两人满打满算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宋白枫蹙了下眉,闻初要是不说出来他自己都没注意。 送他去上学是觉得宋至有人接送,闻初身上有伤却还要挤地铁…… 送他牛奶是因为,昨天晚上看闻初的神情……总觉得有些委屈,所以怕他睡不着觉影响考试。 宋白枫搞不清自己这种思想,他自认为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常年带兵在外,将军这个职位也是枪林弹雨闯出来的,什么死伤别离没见过,一颗心早就练得邦邦硬。 但是对于闻初…… 也不知道是到了年龄所以父爱泛滥还是怎么着。 他今年二十八岁,宋白峥这个年龄的时候孩子都六七岁能满地跑了。 宋白枫看了闻初一眼,那人抱着书包低着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杯盖。 「今天恰好有空。」宋白枫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是因为你家里的事吗?」 「嗯,」闻初说,「门不当户不对。」 宋白枫就没再问什么了,他虽然和宋白峥、宋至接触得少,但也能看出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是觉得钟淮家道中落,那个用金钱和权力维繫的爱情当然会分崩离析。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有时候确实不能只考虑个人情感,还要把家庭的各种因素都考虑进去。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闻初闲来无事,把水杯放在了一旁,拿起自己的小本本看知识点。 车很快到了地方,闻初打开门下车,宋白枫忽然道:「今天下午我有事,让别人来接你。」 闻初透过车窗朝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立刻朝学校大门走去。 考试是在班级内考,每个人的位置隔开些,每个桌子前还安装摄像头,防止有人作弊。 考场位置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来排的,闻初的位置在最后一个,正处于后门口那,风飕飕地吹进来,凉快。 他把书包往兜里一塞,继续看自己的小本本。 班级忽然喧闹起来,有不少人「咚咚咚」地往外走,一分钟的时间班级的人就没了大半。 过了会有人在窗户那惊奇地喊道,声音不大不小:「宋至,那个少将,你小叔找你。」 闻初听到这句话后往前看了一眼,宋至正站起身往外走,他低下头继续学习。 刚看了一行知识点,桌上忽然落下一个人影。 第101页 闻初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杯子悬空垂落在眼前。他被吓了一跳。 宋白枫靠着后门框,站在了闻初身后,手臂绕了个弯转到闻初前面,食指挂着水杯吊带,轻轻点了一下:「这东西落我车里了。」 闻初愣了一下,他原本就靠着墙壁,宋白枫这个动作像是把他圈起来一样。 闻初转过身,把自己的水杯摘了下来,干巴巴道:「老了,脑子不顶用了。」 「在我面前说老?」宋白枫空出来的手撸了下他的头髮,「我可比你大了十岁。」 闻初把水杯放回包里:「感谢您缓解我的年龄焦虑。」 宋白枫低头笑了一声,拿这人没办法:「好好考试,考好了回去请你吃大餐。」 这个语气像是父亲哄孩子,闻初颇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很配合地点了下头。 宋白枫离开后,闻初才注意到周围一圈人的视线都放在他这了,以一种怪异和震惊的表情看着他。 宋白枫做为史上最年轻的少将,算是青史留名的存在,外加他平常在外不常出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当面见到真人。 对于这些只在校园里还没踏入社会的一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学生来说,宋白枫像是从教科书中活着走出来的人,是一个活的标本。 因此连带着宋至这个宋白枫的亲侄子,也享受了下这群学生自带的滤镜。 但此时这个滤镜明显被闻初和他那个水杯抢了去。 闻初对此倒没什么感觉,他平常就敢和宋白枫开玩笑,对那人一丁点滤镜都没有,看他不像看活体标本那样稀奇。 只是有一道视线格外令人不爽,闻初转身看了过去。 宋至站在门口,他本以为宋白枫是来找他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立刻站起身走出来。却没料到宋白枫连看他也没看一眼,竟然走到闻初面前,还给他送水杯? 一时间委屈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气得他头脑都有些不清醒,宋至不明白宋白枫为什么要对宋至这么好,给他吃的给他住的送他上学,还怕人渴了亲自走过来送水杯,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他和钟淮之间的关系,这举动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宋白枫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讨厌这个人?! 闻初瞥了他一眼,「嘭」的一声关上了后门,隔绝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是……宋将军吗? 考试只考一天, 这些题目对闻初来说一点都不难。许厉给他划的范围很准确,闻初看了几遍,知识点记得牢固无比, 其他计算的题目也很快做了出来。 等下午考试结束,闻初前所未有的放松,心情好了不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背着包往校门口走。 他一眼就看到了宋白枫早上送自己的那辆车,快步走了过去。 宋白枫果真没来, 司机是一位闻初没见过的人。闻初刚坐在后座上,汽车便发动了, 那人一句话也没说。 宋白枫家里的人很多,闻初认不大清,平常和那些人接触不多, 不认识这个人也不奇怪。 闻初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在脑海里想着自己要是拿了第一, 宋至大概会掉出前三, 不知道他会不会气死, 心情顿时更愉快了。 想着想着他才忽然发现, 这好像不是他回家的那条路。 「主人, 」汤圆也注意到了这点, 「我们以前好像没走过这条路。」 闻初视线看着窗外,仔细观察了一下飞过的建筑, 然后透过前车镜看了眼司机。 他出声问道:「怎么以前没走过这条路?」 「那条路出了事故堵住了,这条路绕远一些。」司机说。 「这样啊。」闻初回復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汽车继续平稳地行驶着, 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建筑了, 而是走上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上。 闻初在脑海里对汤圆说:「检查一下车内有没有像炸/药那一类的东西。」 也不怪他多疑, 自从上次听了宋白枫和江夜山的谈话后, 闻初就一直留了个心眼。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价值,但不妨碍那些人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妄自抬高他的价值。 汤圆闻言将车内扫描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闻初松了一口气,或许是他想多了。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他抬眸和司机视线相撞,闻初眼皮一跳,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就要拿起手机,想给管家打个电话。 但他没能够打出去,汽车勐然加速起来。闻初被勐地掼回了椅背上,手机落在了车内柔软的毛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速度很快达到了最高,指标稳稳噹噹地落在了最右方,周边的景色唿啸而过,模煳到看不清影子。 汽车像一缕闪电般沖了出去,车轮与地面接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空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擦过车身和玻璃。 而这辆车与前面那辆车的距离正在飞速减少!闻初一抬眼,就看到车窗前极速放大的车尾。 片刻后,公路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轰! 汽车以极大的速度相撞,巨大的冲击力让后面的汽车从前面翻了过去,前车转了个角度,两辆车一同不受控制地向前拖着滑动,蹭上前面几辆车,连带着一起狠狠撞在了马路旁的护栏上。 沖天的火光和尖叫声随之而起。 第102页 * 宋白枫刚到家里,他把军帽随意搭在一旁的衣架上,脱掉外套,管家立刻上前把外套接过来,放在小手臂上,一会拿去洗一下。 宋白枫问道:「他们俩都吃过饭了吗?」 「宋少爷已经吃过了,」管家说,「钟少爷还没回来。」 宋白枫动作一顿:「还没回来?怎么回事?不是派人去接他了吗?」 宋至听到了门响,立刻从楼上跑了下来,有些开心道:「小叔,你回来了,我今天……」 宋白枫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看向管家,等他的回话。 宋至见宋白枫没理他,面色僵了僵。 管家说:「司机说钟少爷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大好,想出去转一圈放松心情。」 没考好出去放松心情? 宋白枫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八点多,出去玩了两三个小时? 宋白枫站在门口没进去:「打电话了吗?」 「给司机打过了。」管家说。 宋白枫放松了一点,说:「给钟淮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晚上在外面玩这么晚干什么。」 「他一个alpha,玩得晚一点能有什么危险?小叔就别担心了。」宋至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侄子呢。」 宋白枫看了宋至一眼。 危险?这句话倒提醒了他。 他摘掉黑色手套,拿起自己的手机:「算了,还是我给他打吧。」他找到闻初的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 电话没人接。 宋白枫蹙眉,他问道:「什么时候给司机打的电话?」 「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管家说,「宋少爷刚到家里的时候。」 「再给司机打个电话。」宋白枫说。 管家立刻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依旧没人接。 司机说,给司机打过电话,这全程闻初一句话都没说,到现在两人的手机都打不通。 宋白枫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勐然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开门,大步朝着刚熄了火的车走去,所幸司机还没走,他开门坐了上去,对司机道:「去钟淮学校,快点。」 他说完背靠在后座上,慢慢平静下来,回想着现有的线索。 那个司机说闻初考得不好,所以心情不好。现在宋白枫一回想便觉得无比怪异,考不好就不好了,闻初不是那种需要去放松的人。 问题出在司机那。 他给管家发了一个信息,让他把电话录音和通话的时间发了过来。 宋白枫点开录音,是那个司机的声音没错。他按了下额角,司机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抖,语速比平常慢一些,语气助词也比平常多了一倍。 这些差距十分细微,管家觉察不到,一般人基本也都觉察不到,但宋白枫不是没审问过人,以前也有过专门的训练,对于这种谎言一下就能听出来。 更重要的是,电话那头太安静了,周围没有汽车行驶的声音。 从上面的线索来看,司机大概是被人劫持了,时间不确定,或许是到学校之前,或许是接到了闻初之后。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宋白枫没办法立刻判断出来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那辆车是他平常坐得最多的车,他现在甚至不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还是闻初,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想把闻初抓起来,还是……直接杀掉。 宋白枫握着手机的手蓦地攥紧了些,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查一查弗格斯周围的摄像,重点看车牌号j—888的踪迹。」 他挂上电话,垂眸点开腰间长带上的通讯信号,黑色长带上亮起一个红色的光点:「十三护卫队待命……」他话语顿了顿,难得有些迷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达命令。 路边的灯光时不时越过车窗照在人脸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的光影。 通讯另一边看他没说话,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请将军指令!」 手机上忽然冒出一条信息框,是各种社会信息的通知消息,宋白枫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垂眸看过去,跃入眼帘的是「车祸」两个字。 宋白枫愣了一下,立刻点开消息,看到最上方瞩目的标题——713国道上发生连环车祸。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其中的内容,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一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宋白枫关掉和十三护卫队的通讯,把通话连接到车上。 「您好,」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是有点抖,从车门内的播音器传了出来,「请问是j—888的车主吗?是……宋将军吗?」 宋白枫「嗯」了一声,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这条消息上附带了几张照片,手指轻划,将照片放大了些。 再放大一些。 他在一堆挤压到变形的车中看到了自己被围着只露出一角的车,还有那个扭曲的、从中间断开的车牌号。 宋白枫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唿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更新频率改为两天一更,过段时间恢復日更 第57章 没死还真是命大。 宋白枫仰头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着发生车祸的那一幕。只要一想到闻初在里面,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了起来,拽得生疼。 信息素骤然紊乱起来, 薄荷味香气充斥着车内狭小的空间,带着渗入骨髓的冷。 第103页 司机被这骤然扑来的信息素一激,方向盘不受控制地转了起来,车身摇晃着。 宋白枫回过神,敛去自己的情绪, 一同将信息素收了起来,汽车继续平稳地向前行驶。 电话那头一直没听到回应, 提高了声音喊着:「宋将军,还在吗?在吗?」 「在,」他的声音有些哑, 「车祸情况怎么样?」 「车辆损毁严重……」 宋白枫根本不关心车不车的, 他皱眉打断道:「人呢?」 但他其实也知道, 在那样的情况下, 就连汽车都被挤压变形成了一小团, 里面的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驾驶位的人当场死亡, 且因爆炸看不清面容。」 宋白枫攥紧自己的手, 指尖发白, 他顿了顿问:「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那人有些疑惑道,「车里只有一个人啊。」 宋白枫勐地直起身, 心几乎要跳出胸膛,慢慢燃起来一丁点希望。里面只有一个人, 位于驾驶位, 所以闻初不在车里, 或许还会有生还的可能。 那人继续道:「宋将军, 可以派人来我们这认领一下吗?」 宋白枫直接挂断了电话,对司机道:「去713国道。」 他在手机中找到闻初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说不定闻初已经坐上地铁回家了,说不定…… 电话传来冰冷的电子音,在黑沉沉的车内响起。 还是没人接。 同时,713国道上的监控录像发了过来,那人十分精准地截取了事故发生前几秒钟。 宋白枫看了一遍后,手指抚上了腰间的黑色长带,一边点开通讯,一边找到事故发生的具体地点,将定位点、连环车祸的信息和闻初的个人信息一同发了过去。 然后对十三护卫队下达命令:「封锁713国道,连同五、十一护卫队一起搜寻定位点周围,找到钟淮的位置,每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 这三支护卫队是宋白枫从边塞带回来的,其余十支护卫队还留在战场上。第五和十一护卫队武力值高,主要执行各种刺杀或者特殊任务,十三护卫队平常的工作便是传递信息以及各种后援、搜寻工作。 宋白枫语气是说不出的凛然:「若是发现自由军,在保证自身安全下尽量活捉。」 若是闻初出了什么差池,宋白枫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就不是剷平自由军那么简单的事了。 「收到!」 宋白枫做完这一切,似乎是不堪重负地唿出一口气,对司机道:「再开快一点。」 他看向漆黑的窗外,打开窗户,晚风唿啸而过,髮丝被吹乱了些。他摊开手,任凭风将掌心的冷汗吹散。 三支护卫队和宋白枫几乎是同时到了事故发生地点。 几架直升飞机盘旋在浓重的夜色中,螺旋桨破开空气发出声响。 宋白枫站在护栏前,看着下面陡峭碎石滚滚的山坡,面沉似水。 腰间的黑色长带上传来十三护卫队队长的声音:「第五和十一护卫队全员、十三护卫队二十人准确降落在目标地点进行搜寻工作,十三护卫队其余人驾驶直升机进行数据观测。」 「搜寻设备完好,但下方环境复杂,树叶遮挡住了部分信号,外加冷空气的覆盖和流动,现在仍未发现目标热源。」 宋白枫当时把闻初的信息发过去后十三护卫队就扫描了他的基因序列,设备可以自动检测该基因生物所散发的热量。 不过这种设备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毫无作用。 「扩大设备的搜寻范围,继续找,注意别的热源的存在,有可能是自由军。」宋白枫问:「直升机上还有没有装备?」 十三护卫队长愣了一下:「将军您……这种工作还是交给……」 宋白枫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喙:「准备一套装备和服装,把梯子放下来。」 「……是。」 * 「主人,快醒醒!」 全身都在疼,骨头仿佛是散了架一般,身下被尖锐的东西膈着,扎进了皮肉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脑才慢悠悠地转起来,闻初慢慢睁开眼,视线被眼睑上凝结的红色血块遮挡了大半。 身体上各处只管传递着疼痛,却连动也动不了。 闻初眨了几下眼睛,视线勉强清晰了一点。 月亮高高挂起,给这里带来些许光亮。 闻初转动视线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大树,树叶茂盛,稍微有一些高高处在闻初的正上方。 右边是一条一人宽的浅浅小溪,再往右走是笔直的断崖,时不时还有碎石从上面滚落下来,落入湍急的溪水中。 他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一堆不大不小的石头。 当时事发突然,闻初在看到司机的眼神后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手机掉落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让汤圆帮他打开已经锁上的门,在汽车撞上的前一刻钟跳了出去。 但汽车离护栏原本就很近,汽车底座也很高,外加过快的车速,他用力跳出去的时候踩上了护栏,从山上翻滚了下去,然后落入溪水中被冲到了这里。 没死还真是命大。 身上传来浓重的血腥味,闻初觉得身上粘腻腻的,有的地方已经结了血块,有的地方却还在往外源源不断地冒着血。 闻初面如纸色,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头骨处的疼痛刺得他脑袋昏昏胀胀,鲜红的血迹晕在纯黑的髮丝上,又沾染到了过分苍白的脸上。 第104页 身上的衣服破了大大小小的洞,已经完全被水浸湿了,血色混着水一同贴在皮肤上。 夜色凝重,寒风刺骨,带走他原本就因为失血过多的身体上所剩不多的热量。 汤圆当时被吓了一跳,看着闻初从上面翻滚下去心都揪了起来。但它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不断地喊着闻初,不让他彻底睡过去。 「主人,」汤圆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终于醒了。」 闻初忍着剧烈的疼痛,一点点坐起身,这里太冷了,寒风是顺着山崖的走向过来的,若是在这里呆一晚上,不知道是他的血先流干还是先被冻死。 手臂上划了大小不一的伤口,右腿用不上力,似乎是已经骨折了。闻初用手臂支起身体,左腿用力踩在地上慢慢站起身,这一个动作就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他一点点走到了不远处的森林那,然后坐下身靠在大树的枝干上,背靠着风流动的方向。 这些动作耗费了太多力气,但所幸现在没这么冷了,身上却依旧没什么温度。闻初往后靠着,眼皮沉重无比,他轻轻按了下自己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又瞬间清醒过来。 这里是断崖,他仅仅走了这几步就没什么力气了,他不知道路况,仅凭他自己是没办法上去的。 只能等着,等宋白枫发现,然后来救他。 但他不知道宋白枫会不会认为他已经死了,会不会大费周折地派人来找几乎没有生还可能的他。 ——一个朋友的孩子。 闻初眼皮越来越重,他懒得再去让自己保持清醒了,还是慢慢睡了过去。 宋白枫穿着一身迷彩服,脚上踩着高帮军靴,裤腿塞进了长靴里。 这身服装自从他升任少将以来就没穿过了,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眼上戴着可以在黑暗中增亮视线的护目镜,免得开灯光引来敌人。手腕上扣着一个巴掌大的圆形设备,设备屏幕是绿色的,上面从里到外像涟漪那样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光圈。 设备可以搜寻闻初的位置,也可以判断自身的位置和方向。 宋白枫下来的时候其余人早已经到了山脚下,因此他身后没有跟着什么人。 只身一人走在山间,他脚步飞快,脚下的碎石被他踩在了泥里。宋白枫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上的设备,没有预想的反应。 通讯里时不时传来信息:「a1区未发现目标,正在前往a2区。」 「b1区未发现目标,正在前往b2区。」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白枫越来越烦躁,积压的恐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顺着小溪继续往前走,冷风带着水汽朝他扑来,宋白枫只觉得热,脸上是一层层的汗。 他不敢直接往前走,设备虽然没什么反应,但他却还是要往树林那看看的。 因为这种设备只对活着的人有用。 月光在地上拉了长长的影子。 宋白枫从不信鬼神,他此时低头看着毫无反应的设备,却不由得在心里祈祷着,哪怕拿自己的命来换也好。 冷风吹了过来,宋白枫却忽然脚步一顿。 他站在原地,忽然摘掉护目镜,闭上眼睛轻嗅着吹来的风。 ……樱桃味。 宋白枫勐地睁开眼,他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手腕上的设备发出「滴滴」的声响,一个红色的点在绿色屏幕的边缘处蓦地亮了起来。 剧烈的喜悦涌上心头,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着那里沖了过去。 护目镜被扣了下来,风颳在脸上,割得生疼。宋白枫速度越来越快,红色的点离中心圆点也越来越近…… 几百米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宋白枫在月光下看到了那个身影。 靠坐在粗大的树干上,却衬得闻初格外渺小。 宋白枫走近了些,看到他身上满满的血迹和破烂不堪湿透的衣服。脑袋无力地垂着,双手落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闻初身边。 属于别的alpha的薄荷味清香涌入鼻尖,似乎有什么帮他挡着了冷风,紧接着,温热的皮肤贴了过来。 同为alpha的闻初本能地想要排斥这种信息素,却又无比贪恋那份热量,手上一边无力地推拒着,脸颊却又忍不住凑过去轻轻蹭着。 两种反着的感觉让他格外难受,闻初皱着眉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白枫背着月光,闻初看不太清他的容貌,却能看到瞳孔里的目光温柔似水。 闻初松了一口气,往前又凑近了些,靠进人怀里,身边温暖无比,这味道好似也不是很难闻。 宋白枫伸手将外套紧紧围在了闻初身上,脸颊贴着他冰冷无比的额头。 然后一只手慢慢拖着闻初的后背,另一只手绕过腿弯,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将人抱了起来。 宋白枫说:「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八号意思,晚了十几分钟…… 第58章 宋白枫便觉得一阵后怕。 「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 闻初皱了下眉,眼皮半阂起来。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覆了上去,帮他遮挡了部分灯光:「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闻初眨了下眼睛, 睫毛轻轻扫在手掌心。宋白枫手指微动。 第105页 「不疼了。」闻初说。 他全身上下都绑着绷带,还在慢慢往外渗着血。 说不疼是假的,身上的疼痛虽然没有当时那么明显,但就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身上,不停歇地这来一下那来一下。 宋白枫很明显是想说些什么, 但闻初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 闻初动了动胳膊,想把宋白枫的手从自己脸上扒下去。 但他手上没什么力气, 宋白枫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动。 宋白枫的手掌温热,像是给眼上蒙了一层飘飘的雾。 闻初知道宋白枫在看他, 这道视线格外专注, 自己仿佛是被剖开了来看, 有些灼人。 半张脸被盖住, 唇瓣独自空荡荡的露在外面。视线扫过去似乎就能燃起滚烫的温度。 闻初主动开口问道:「我身上没少什么零件吧。」按照当时那个情形, 他觉得自己缺胳膊少腿的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说什么傻话?」宋白枫皱着眉, 抚了下他的唇角后放下了手, 一同别开脸。 闻初已经适应过来灯光了, 他看着宋白枫的侧脸,衣服有些褶皱, 眼下一片青紫,脸上写着满满的疲惫。 这还是闻初第一次见宋白枫这副模样。 他想起了当时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清冷的雨夜里, 宋白枫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 身上散着似有若无的薄荷味清香, 还带着似乎要和雨水融为一体的凉。 「我睡了多久?」闻初问。 「很久。」宋白枫转过身看着他,眼里似乎滚动着浓浓的情绪。 闻初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他移开视线,顿了顿问:「是自由军做的吗?」 宋白枫眉毛蹙得更深,他「嗯」了一声,一边按着旁边的按钮把闻初身下的床板增加一些角度,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一边解释道:「他们在司机去接你的时候劫持了车辆,换了人,那些人原本是想把你带去别的地方,但是被发觉异样后选择同归于尽。」 他仅仅是把这些说一遍,便觉得胸口有些闷。宋白枫握紧了自己的手,平稳有些乱的唿吸,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样,只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着,若是闻初当时反应再慢一些,那现在…… 宋白枫便觉得一阵后怕。 闻初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白枫说:「当时去山脚下救你的时候,自由军就藏在暗处,我们……」 闻初心里一紧,打断他的话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宋白枫愣了一下,随机轻笑出声,脸上的阴霾没了大半,他坐得离闻初更近了些,伸手摸了摸闻初的头髮,动作轻柔,眼角弯弯:「看来没白养,还知道疼人了。」 闻初晃了晃头髮,试图把宋白枫的手晃下去,这人今天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 「没受伤,」宋白枫轻轻顺着闻初的柔软的髮丝,「当时把你带走的时候设备检测到了他们的位置,我们人多,把对方一网打尽了。」 闻初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宋白枫,带着笑说:「看来我没白掉下去。」 「别这样说,」宋白枫嘆口气,语气带着满满的无奈和心疼,他手上微微用力,扣着闻初的后脑往前靠了一些,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唿吸交错,「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宋白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以为早就看惯了生死离别,看待鲜血就像是白开水那样平常。 但是当时看到满身是伤的闻初时,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灵魂深处仿佛是被什么狠狠敲打着,泛起锥心的疼。 大概是后遗症,他总想碰一碰闻初,或者离得更近些,确定他好好的在这里,那颗一直都不安分的心才能稍微放回去一些。 但理智却又告诉他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宋白枫再一次矛盾了。 这种感觉太怪了…… 闻初握着被角的手微蜷,他对这个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骤然缩近的距离让他一下子乱了分寸,十分不适应。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宋白枫已经站起了身,闻初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自由军还没审问完,我得再过去一趟。」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柄上,动作忽然停下来,看向闻初:「忘了告诉你,上次的考试拿了第一。」宋白枫夸奖道:「干得不错。」 闻初还没来得及细问,宋白枫已经走了出去。他靠在背后柔软的枕头上,心里对自己一阵自豪,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啊,那必须是第一。 这段时间闻初一直住在医院里,宋白枫当时因为在闻初昏迷时没离开,又放心不下,就把自己所有的工作都往后推了,现在再不回去该有人闹了。 外加自由军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后面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宋白枫去收拾。而原本一直和宋白枫不对付的那些人现在也逐渐松了口。 各种战略和规划都要重新部署。以至于闻初在养病的时候很难见到人的影子。 不过闻初也不在意。 但令人愁苦的是,病房外面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守卫,就连出去唿吸一口新鲜空气都要走好几个程序。对于进来的医生护士也要经过层层排查,防止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闻初实在觉得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他自己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在这里都快被闷死了。 但是每次和宋白枫说这件事要稍微放松戒备的时候,那人却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第106页 由于身上的伤没办法去上学,许厉就带着书到这个私人病房里给闻初讲解。 每天学习的东西不少,只是闻初觉得有些遗憾,没能好好体验一下学校的氛围和生活。他还挺喜欢坐在教室里学习考试的感觉。 现在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大概就可以出院了。只是看这种阵仗,不知道宋白枫同不同意让他去学校。 闻初咬着笔尖,忽然意识到,宋白枫那人怎么连他要不要上学都给管着了。 自己想去就可以去……吧。 「发呆?」许厉轻轻敲了下他的脑壳。 闻初装作很痛的样子揉了下头,继续低头看书。 「许老师也在啊。」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闻初立刻抬头,果不其然,宋白枫站在门口,正往里走来。 许厉朝他一笑:「来给小淮补习。」 小淮…… 宋白枫眯了眯眼睛,怎么叫得这么亲?他看向坐在桌边的闻初,走过去问:「现在补习完了吗?」 闻初说:「还没呢,我作业还没写完,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了?」 「抽了点时间来看你。」宋白枫说。 「哦,」闻初十分善解人意道,「我没什么事,你忙的话不用来看我的。」 宋白枫:「……」 他伸手捏了捏闻初的后脖颈,触感格外好,他没忍住又轻轻挠了几下:「是在赶我走吗?」 后面痒痒的,闻初侧头躲开:「不是。」 宋白枫看向许厉:「不好意思,今天先学到这吧,我找他有事。」 许厉看了闻初一眼,点了下头,随即站起身收拾东西离开。 宋白枫看着许厉的背影,想到刚才来到这的时候,门没关,他一眼就看到许厉轻轻敲闻初脑壳的那一幕,带着些宠溺。还有闻初的反应,像是在撒娇。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且越想越别扭。 却又不知道别扭在哪,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闻初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大半。 「找我有什么事?」闻初问。 宋白枫敛去脸上烦躁的情绪,转过身对向闻初时就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医生说你恢復得差不多了,家里也有私人医生保证不会出什么岔子,」宋白枫说,「所以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闻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乖,」宋白枫温声道,「别看。」 闻初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 每天的活动范围也格外有限,因此再次回到宋白枫家里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的布局一点没变,闻初却依然止不住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着实是在医院里被闷坏了。 管家把闻初的行李送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宋白枫指了下沙发, 对闻初道:「在这等我一会。」他说完就上了楼。 闻初不明所以,他坐在沙发上等着。肚子稍稍有点饿了,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多,宋至也快放学回来了,不知道一会要吃什么。 油焖大虾, 酸菜鱼,糖醋里嵴, 宫保鸡丁还是…… 等他把自己想吃的饭菜都想了一边过过脑福后,抬眸看向楼梯,宋白枫不知道在上面搞什么, 依旧没下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上去看看的时候, 听到了从楼梯上传下来的脚步声。 宋白枫穿着黑色高领打底衫, 外面套上黑色毛呢大衣, 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 脚上是锃亮的黑色皮靴。胸前挂着一条细长的银色项鍊, 就连头髮也梳得规规整整。 在闻初的印象里, 宋白枫穿得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军装, 平常不穿军装的时候一般都是随便找一些宽松休闲的服装套上。 此时难得露出他另一种正式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十分规整成熟。不像是将军, 更像是在公司上班的某位领导。 宋白枫一边整着毛呢大衣的后领,一边下楼梯问:「等急了吗?」 闻初摇头, 他想了想问:「你这是要去相亲吗?」 宋白枫脚步一顿,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相什么亲?」 闻初伸手指了指:「那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说等你考完就带你去吃饭, 」宋白枫说, 「你考了第一,当然要吃顿好的了。」 闻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宋白枫专门换衣服打扮成这样是为了请他吃饭。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受宠若惊。 然后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绣着可爱卡通人物的黑色皮质外套和牛仔裤,伸手挠了挠:「那我也……」 「不用换,」宋白枫已经走到了玄关处,他伸手一勾,桌子上的钥匙往上跳了一下落在手中,「很可爱。」 闻初:「……」 宋白枫开了一辆黑色跑车,曲线流畅,车身上反射着透亮的白光。倒是和此时的宋白枫很配,有一种闷着的骚气。 闻初坐上去问:「就我们俩吗?不用等宋至放学回来吗?」 「等他干什么?」宋白枫勐地一踩油门,「回来让厨师随便给他做点饭就行。」 宋白枫转着手上的方向盘,离开别墅的大门:「反正我哥过几天就回来了,他也该走了。」 闻初听出来这话里的嫌弃,挑了下眉。 汽车行驶到了平稳的马路上,宋白枫转眼问他:「想让他走吗?」 闻初:「不是该看你吗?你想让他走吗?」 第107页 宋白枫看向前方,过了会才说:「我以为你口是心非,对他还有一点情分。」 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钟淮即使处于易感期,却依然冒着雨赶过来找宋至,那副可怜恳求复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钟淮用情至深,哪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把人忘掉、没了一点情分的。 想到这宋白枫眉皱得很深,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逐渐用力。 钟淮喜不喜欢宋至闻初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一点都不喜欢那人,他淡淡道:「没有什么情分,如果他不是你侄子,我当时可以直接把他打进医院。」 宋白枫听到这却放松似的笑了一声,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下来,他低声道:「倒也不用卖我的面子,想打就打。」 闻初嘴角弯了起来,他打开窗户,靠着背后的椅垫,闭上眼睛,外面的冷风窜了进来,金黄色的阳光一同洒在黑色的发梢上,给人带上了层层暖意。 宋白枫开着车又悄悄把视线转了回去,闻初眼睫很长,阳光斜着照过来打下一点点阴影,高挺的鼻樑和红润的唇上仿佛盛着光。 他心跳莫名有些快。 宋白枫选的饭店离得有些远,绕了不知道多少路才停下来。 下车后,两人一同走在青砖铺就的巷子上,道路两旁是高低不平用石子堆砌的小房子。 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闻初往周围看着,新奇道:「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地方。」 这里的风格与外面那些高楼大厦和西式建筑格格不入,像是遗世独立的某片原居。闻初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种风格的建筑。 宋白枫在一栋褐色木屋前停了下来。木屋前挂着垂地的藤蔓,傍着旁边高耸入云的大树,大树的叶子郁郁葱葱地挡着上面的窗户。 闻初抬头看,竟一眼看不到顶。 仅有一人宽的小木门向外开着,绣着招财猫的两片门帘挂在那。 掀开门帘走进去,是一条细长的楼梯,每一阶梯都不高,闻初一走便是两阶。 楼梯不宽,只能通过一个人。 闻初就跟在宋白枫身后低着头走,面前忽然多了一双手,还朝他晃了下。 闻初有一瞬的迷茫了,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宋白枫见他没反应,直接侧过身弯腰握住了闻初的手:「别走丢了。」 「……」闻初有些无语道,「宋将军,我,十八岁的成年人,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子,走个路还要被牵着。」 握着的手忽然紧了一下,那人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情似的,过了会才说:「哦,你成年了啊。」 两人这样又走了几分钟,楼梯尽头有一扇小门。宋白枫却忽然停住脚步,手指在旁边的石格子墙壁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声音不像是敲在了实处,里面是空的。 墙壁「轰隆隆」地动起来,宋白枫敲的那小片墙壁开始向外延伸,就像是桌子的抽屉往外拉,伸了半个过道那么长后停住。 宋白枫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面具,墙壁又回去了。他转过身,把其中一个面具戴在闻初脸上。 闻初伸手敲了下自己的面具,有些疑惑地问:「我们真的是去吃饭的吗?」 「不然呢?」 「吃个饭费这么大周章?」闻初说,「我总觉得你是把我带进去卖了。」 「怎么卖?」宋白枫把另一个面具给自己戴上,十分不正经地问,「多少钱能把你买走?」 「我不值钱的。」闻初说。 宋白枫笑了一声,不再逗他,转身推开门。 里面与闻初想得格外不同,比他想得要大得多。 地面上铺着柔软的暗红色地毯,门口旁边是形状格外好看的吧檯,后面的木柜上放着包装华美的酒瓶,头顶耀眼的吊灯,长桌上各式各样的美食和酒。 而大厅里站着许多人,他们脸上都戴着面具。 像是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 「哟,多久没来了。」站在吧檯后的人看到宋白枫,即使戴着面具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宋白枫回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嗐,」那人摆了下手,「多少都无所谓。」 「你倒是宽心。」宋白枫说,「给我弄一个房间,我带人过去吃饭。」 那人这才打量起来宋白枫身后的闻初,问道:「你侄子?」 「不是。」宋白枫说。 那人又把闻初打量了一遍,放低了声音问:「小情人?」 「……」 宋白枫没有立刻回话,闻初没忍住说:「我是个alpha.」 那人拖着腔调「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哦明白了什么,转身随手点了个人过来,对宋白枫说:「让他带着你们过去,一会让人给你俩带一瓶小酒,最近刚来的好货,就给你留着。」 宋白枫的嘴巴这才开了光:「他还小,不能喝酒。」 闻初强调:「我成年了。」倒也不是想喝酒,就是那句「还小」从宋白枫嘴里说出来感觉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宋白枫十分艰难地犹豫了一会,有些不情愿道:「那行,拿一个小点的杯子。」 两人跟着带路的服务员走,隔开人群进了角落里的路,然后进了一个电梯,闻初看着电梯上的字数逐渐跳动,在最高层13停了下来。 准备的房间不大,从门口进去,便看到一个长条状的房间,房间中央摆着一个等比例缩小的长方形餐桌,桌子右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左面是可以两个板凳和可以靠着的柔软墙壁。 第108页 桌子是大理石面,摸着冰冰凉凉,格外舒服。 坐在凳子上,伸手轻轻一拉,长桌便往他们这边滑动。而透着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他们位置高高的,一望千里。 宋白枫伸手按了下墙上的按钮,两道竖着的鎏金镂空屏障从窗户两边向中间滑动,闭合,最终将窗户盖住,房间内亮起了淡黄色的灯光。 空间似乎变得更加狭小了些。 「这样可以吗?」宋白枫问。 闻初点了下头。 服务员过来帮两人倒上茶,闻初喝了一口,入口是苦的,却在咽下去后留有淡淡的香。他品不出好坏。 宋白枫对带着他们来的服务员说:「招牌菜都来一份。」 等服务员离开后,他坐在了闻初旁边,伸手将闻初的面具摘了下来。 宋白枫说:「当年我和你父亲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闻初怔了下,又喝了一口茶水,问:「这里不是普通的饭店吧。」 「嗯,」宋白枫说,「算是一种黑市,这里是联邦内最大的黑色交易场所,一些人会在这里进行不能放在檯面上的交易。」 「放不上檯面?」闻初问,「像是军火武器那类的东西?」 「对,这里的交易通道都是私下秘密进行的,不会轻易被政府查到,」宋白枫说,「所以只要是政府禁止售卖的东西,基本都可以在这里见到。」 闻初心情有些复杂,政府禁止售卖的…… 「不过你放心,」宋白枫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我和你父亲只在这里买卖过武器设备一类的东西,其他的都没碰。」 闻初问:「刚才那个人是老闆吗?」看宋白枫和那人的关系好像不错。 「不是,」宋白枫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才是。」 闻初喝着茶一口气没下去,呛了个半死。 宋白枫无奈地帮他顺着后背。 功勋显着的将军是联邦内最大黑色交易场所的老闆,闻初这个反应实在算是正常。 宋白枫伸手抚了下闻初通红的眼角,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惊讶?」 闻初过了会默默点了下头,他一直都知道宋白枫不是多么「正」的人,但也没想到能黑到这个地步。 宋白枫摸着闻初眼角的手忽然用了点力,语气莫名:「那你……害怕吗?」 闻初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人手上托着着餐盘走了进来。 闻初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他仰着头想看清餐盘上的饭菜长什么样,却忽然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光。 白光是从哪来的? 他心里一跳。 那种遇到危险的直觉立刻蹦了出来。 薄荷味清香乍然散开,冷冽的凉气压得人喘不过气,闻初意识迷茫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服务员已经倒在了地上,饭菜洒落一地,那人的手里却紧紧握着一把银色的枪,指着他身后的宋白枫。 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到了怀里,皮肤上的温度和信息素的冷一同传了过来。 闻初抬眸看向宋白枫的侧脸,眉宇间都透着一股漠然的冷意。 宋白枫一只手抱着闻初,另一只手举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手指微动,「啪嗒」一声上了膛。 一双手覆在了闻初的眼睛上。 「乖,」宋白枫温声道,「别看。」 他听到了子弹出膛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闻初恼了,你才一杯倒! 闻初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的动静很小, 可宋白枫还是察觉到了。 宋白枫覆着闻初眼睛的手轻轻摩擦着,像是在安抚,声音低沉:「别怕。」 闻初仰头想要看他, 却被牢牢遮挡住了视线。 枪声落下去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闻初听到了很多的脚步声。 宋白枫把手枪放在了大理石桌面上,说:「把这里收拾一下。」 闻初透过指缝看到了许多人影把中了枪的人抬走,还有掉落在地上的一个面具, 面具眉心处露出一个孔。 孔是子弹穿透的。 那些人动作熟练地换上了新的地毯,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又喷了一种没什么味道的香水,祛除了空气中飘着的血腥味。 这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门再次关上后,宋白枫这才松开了手。 房间里还多了一个人, 是刚来到饭店时和宋白枫说话的那个人。 「艾德尔, 」宋白枫扶着闻初坐起身, 一边整理着他有些凌乱的衣服, 一边问, 「最近是太忙了吗?」 艾德尔站在阴影处, 昏暗的灯光衬得他脸色不大好看:「是我的失误。」 宋白枫嘆口气, 又伸手顺了下闻初额前的髮丝, 问艾德尔:「你觉得这人是谁?」 艾德尔看了眼闻初,没回答他的话。 宋白枫说:「不用忌讳他。」 艾德尔这才开口道:「大概率是自由军, 没想到他们手伸得这么深,我以后会注意的。」 宋白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我在想……要是再放松一点警惕会怎么样。」 「再往后退点, 自由军那帮毫不顾忌的疯子估计能直接打到老巢去, 政府司令部受到袭击可不是什么小事, 」艾德尔说着看了眼宋白枫, 「还是说,你要以退为进?」 第109页 宋白枫无奈地笑了一声:「那帮人不放权、不给钱,整天想着避战,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外面有一堆人想要我们的领土,里面又有无数自由军喊着自由的口号疯狂行事。谁不想安稳一点,我还想着每天在家不上班,可这个形势不打怎么压下去?」 「以退为进?不是什么退,」宋白枫说,「只是想逼一把那些只求安稳的人,好让他们看清一点现在的形势,把这里保护得太好只会让他们做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 宋白枫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军调令收回来,没有那东西手脚都不好伸展。」 闻初耳尖微动,军调令…… 宋白枫废功夫想把军调令握在手里,会不会和能量石有关。 艾德尔顿了顿说:「可是万一让他们发展起来以后我们收不住怎么办?」 宋白枫嗤笑一声:「好像你现在就能收得住一样,今天的事不就是个例子?」 艾德尔面色严肃:「正是因为现在都已经……」 宋白枫打断他的话:「有我在,最后一道防线守得住。」 艾德尔犹豫了一会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宋白枫说:「放宽渠道,让他们自由购买武器,给武器上做点手脚,别让他们发现了,到时候好控制,具体怎么来你自己看着办。」 艾德尔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宋白枫决定的事情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他看向闻初,问道:「钟林的孩子?」 「嗯,」宋白枫语气缓和下来,「长得像他父亲。」 「宋将军,」艾德尔说,「我有别的事情要对你说。」 经过刚才那件事,宋白枫不想把闻初自己放在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艾德尔坚持道:「就一会。」 宋白枫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对闻初说:「我马上回来。」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门一关上,艾德尔就问:「你是要把他拉扯进来吗?让他继承钟林的事业?钟林当时可是拼了命地想把他往外推。」 「……不是。」 宋白枫靠在墙边,他没想着要把闻初拉进这些破事中,只是这想法不怎么纯,他抱了一些私心和某种隐秘的、不受控制的欲望。 想让他看到自己真实的另那一面,透过表面那个守家卫国的将军身份看到内里的狠戾无情。 想把那样干干净净的少年拉进黑暗里,破坏掉那份美好的纯粹。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种心理。 但到底是捨不得。 「他以后不会走这条路的,」宋白枫说:「我会好好护着他。」 「那你为什么要收留他?」艾德尔闻言有些古怪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真的是alpha?」 宋白枫朝着房间走去,避而不答:「问这个干什么?」 「算了,」艾德尔摇头,「回去吧,一会我把酒给你们送过去。」 宋白枫推开门后发现闻初正在打电话,他坐在闻初旁边,听着两人聊天。 「好的,作业我会好好写完的。」 闻初低头扣着自己衣服的链条:「那我遇到不会的题明天放学了再问你。」 许厉不知道说了声什么,闻初蓦地笑了起来:「您高估我了。」 宋白枫坐在旁边不悦地皱了下眉,怎么聊得这么开心。 「好的,」闻初说,「老师再见。」 闻初挂断电话。 宋白枫幽幽地看着手机:「聊完了?」 闻初点头,看向宋白枫问:「我明天可以去上学吗?」 宋白枫看着闻初眼里的希冀,难得有些沉默下来,现在的形式他不大放心让闻初离开,他顿了一会问:「想去学校?」 「想。」闻初说。 「为什么?」宋白枫说,「许厉教得不好吗?」 「不是,许老师很厉害,讲解得很细,人也很好……」 宋白枫脸黑了下来,他打断闻初夸奖的话:「可以去上学,但是我要派人跟着你。」 「跟着我?」闻初想到刚才的事,他指了指袭击者倒下的地方,问:「是因为这个吗?」 「对,你自己去我不放心,太危险了。」 但他最近要忙一些,就算闻初在家也不见得会有多安全。 闻初嘴角撇了下来,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上学体验几乎为零。 宋白枫似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眼里漫上笑意:「几个年龄比你大一点的,穿着校服跟在你身边,不会太显眼。」 闻初低着头,搓了搓手说:「太麻烦了吧,这多不好意思啊。」 宋白枫端起茶壶倒了杯水:「学会跟我客气了。」 闻初笑起来。 「还有心情吃饭吗?」宋白枫问,「需不需要换一个房间?或者换一个饭店?」 闻初摇头,他看了眼那个地方,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事故是两人意料之外的,但这里终究不是什么正规的餐厅,若是仅仅因为这里的饭菜好吃,未免有些牵强了。偌大的联邦,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好吃的地方。 而且这里还是和他的父亲有些牵扯,闻初止不住会多想一些。 宋白枫说:「这里的饭菜好吃。」 「……」闻初小声咕哝着,「我又不傻。」 第110页 宋白枫打开镂空的隔窗,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透明落地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 闻初看到漫无边际的夜景,脚下的房子星星点点地亮起了光。 像是一望无际的银河。 「刚才……」宋白枫又问了一遍,「你害怕吗?」 「你开枪的时候吗?」闻初看着外面,如实道,「有一点。」 想到面具上黑色的弹孔,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但他还是见过些世面的,不至于被吓破了胆。 宋白枫眼神暗了暗,他继续问:「那你知道我身份的时候呢?」 闻初不解:「这个为什么要怕?」 宋白枫看向闻初,攥紧了手中的杯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提供了一个流通的平台,从中赚取差价牟取利益,」闻初靠在身后的软绵的墙壁上,看着窗外望不到头的平矮建筑,「然后从利益中购买军火物资,用来抵御侵袭,同时控制禁忌物品的购买和流动,把这些的流通限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这种黑市大大小小都会存在一些,灭是灭不掉的,堵不如疏,」闻初淡淡道,「在你手里还会受控制一些,要是放在自由军那些人手中,估计联邦早该乱了套。」 宋白枫有些惊讶,闻初的成长超过了他的预期,他此时才真真正正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恃宠而骄的少爷。 闻初转头看向宋白枫,很严肃地说:「我早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你还不信。」 宋白枫看着闻初,月光和头顶的灯光一齐打在脸上,照得闻初的面庞通透白皙。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灭不下去的欲望。 宋白枫说:「带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闻初不解。 宋白枫笑而不语,恰巧此时饭菜被端了上来,闻初就没再继续问,他实在有点饿了,每天在医院吃的十分清淡,对于这种大餐馋了好久。 这里的饭菜确实好吃,闻初尝了一口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每一样都对准了他的味蕾,险些吃不过来。 宋白枫点的饭菜很多,两人最后还是没吃完。 闻初吃饱后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满足地微眯着眼睛。他眼角瞥到刚才一同送来的酒,艾德尔口中的好东西。 蓝色水滴状的酒瓶,瓶身通透明亮,可以模煳看到里面的液体,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慢慢地闪着交错波浪状的光,酒瓶里还飘着淡淡的烟。 宋白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把酒瓶拿了过来打开,然后把酒倒入巴掌大的小酒杯中,给闻初递了过去。 闻初不满:「我要大杯!」 宋白枫挑眉,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微微侧身拿起桌子上另一个稍大点的杯子,倒了大半杯,倒完还不忘刺激一下闻初:「酒精度数有点高。」 「没事,」闻初看着喝完一小杯仍然面不改色的宋白枫,想着高也高不到哪去,他把酒杯接了过来,大言不惭道,「我能喝酒的。」 但艾德尔这种人都认为的好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住的,除了宋白枫那个变态。 「能喝酒」的某人一下子闷了大口,酒杯中的就几乎见了底,然后脸皱成了一团,脸上迅速泛起了层层的红,刺得他大脑发懵,眼神飘忽不定,这酒太辣了…… 宋白枫坐在旁边托腮看着他,眼里都是笑意。 闻初总觉得宋白枫在挑衅,他没忍住又悄悄抿了一小口,酒刚碰到唇,他就感受到了冰凉的温度,还有扑鼻而来的酒味。 他立刻放了下去,吃着旁边的菜缓解口中的辣意。 只是这酒味挥之不去,闻初脑袋越来越懵,整个人飘飘的似乎没落在实处,面前的画面都出现了重影。 宋白枫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杯倒?」 闻初恼了,你才一杯倒! 他转过身想和宋白枫理论!但是身体刚转过去,脑袋既晕又难受,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大概是太晃了,整个人便一下子倒在了宋白枫怀里。 宋白枫愣了一下,他看着怀里的人,伸手轻轻挠了下闻初的下巴:「睡过去了吗?」 没有回应。 宋白枫唿吸加重了些,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他把闻初往自己这边拉了些,手指用力,挑着人的下巴,让闻初仰头正对着自己。手指随即覆上了闻初的唇,帮他擦掉嘴边的酒渍,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接着是脸庞,鼻尖,眼睫…… 闻初趴在人身上,胸膛随着唿吸平稳地起伏着,眼睫在脸上投下点点阴影。嘴唇微抿,闭着眼睛一无所觉,任人摆弄,显得安静又乖巧。 宋白枫蓦地收回了手,他勐地回过神,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周围太过安静了。 他自己的心跳是寂静的夜里唯一的声音。 如擂鼓般一点点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一下、两下…… 宋白枫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脑海里忽然蹦出刚才见面时艾德尔说的那几个字。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看着闻初的目光更柔和了一些。 到底是栽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日更一下,有事请假 第61章 可以给你立下威,找回场子。 宋白枫伸手抱着闻初, 起身离开。 艾德尔在外面等着,看到人出来后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的姿势:「你们这是……」 第111页 宋白枫笑了一声:「喝醉了。」 艾德尔便觉得更古怪了, 按说当时宋白枫和钟林的关系也没见得有多好,两人见了面顶多打声招唿,交易时也会卖给对方一个面子。怎么现在倒是和他儿子关系感觉不一般? 宋白枫不动声色地把闻初往自己怀里拉了些,挡住艾德尔的视线,出声问:「不走吗?」 艾德尔回过神, 带着宋白枫往来时相反的一条路走:「换了一辆新的车,要不要司机?」 既然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那么来时那辆车当然不能再开回去,说不定会有人做什么手脚,而且很容易当靶子。 宋白枫垂眸看了眼闻初:「配一个吧, 不想开车了。」 面具放在了房间里, 他们没走来时的那条路, 而是走了密道直达车库。 宋白枫先把闻初放在了车的后座上, 自己才坐了上去。他犹豫了一会, 还是伸手把闻初拉了过来, 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 汽车启动, 车内视线昏暗, 静谧无比。 宋白枫把玩着闻初的髮丝,那点隐秘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可他却只敢看着闻初熟睡的侧脸,欲望被他深深压了回去, 僵着坐了一路, 连动也不敢动。 他深吸一口气仰靠在后坐上, 眸色愈发深沉。 * 闻初看着面前和他穿着一样校服的两人, 看起来年龄和他差不多,比他大了那么一点,身材也没有他想得那么威武。 不是他自信,他总觉得这俩人都打不过自己。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不小心被别人打死怎么办?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恐怕没有多余的经歷再去保护别人。 闻初转身看了眼宋白枫,凑到人跟前,小声问:「他们俩真的可以吗?对于他们来说会不会有点危险?」 宋白枫看着微微蹙眉的闻初,这个时候还在关心别人,他没忍住伸手捏了下闻初的脸颊:「部队出身,从小经过特殊训练,专门从特种部队给你调出来的,要是连完成这点任务的能力都没有,那还要他们干什么?」 闻初对宋白枫的动作没怎么在意,他听了这些话后连带着看对面那俩人都雄壮起来,肃然起敬。 两人中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就有些不好惹的人叫梁听北,另一个满脸和煦但笑起来像个不怀好意的狐狸的是梁听南。 宋白枫说他们两人是双胞胎,但长得一点也不像,不过颜值都还可以。 两人跟着他一起去了学校,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除了宋至那次,闻初还是第一次感受在学校里有同桌这种感觉。 说起来挺心酸。 不过他体验了一次就再也不想体验了。 梁听南似乎是有什么社交牛逼症,拉着闻初自己就熟络了起来,一节课在他耳边叭叭叭个不停,那嘴巴简直开了光,闻初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 有点嫌弃…… 班里骤然多了两个新面孔,外加闻初勐然从倒数第一跑到了正数的,自从考试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几人刚进来时不少人会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 等找到位置坐下后,梁听南一只手揽住闻初的肩膀:「少爷,你挺受欢迎的啊。」 闻初:「……」他面无表情地拍掉梁听南的手臂,不知道他是从哪看出来自己受欢迎这个结论的。 「宋至在看你。」梁听南忽然道。 闻初连头也没抬,看就看吧,他无所谓,反正不想搭理那人。 梁听南趴在桌子上:「我来之前听过你的事情。」 闻初笔尖一顿,他微微眯了眼睛看向梁听南:「调查我?」 梁听南立刻坐起身,双手做投降状,解释道:「没有,我不是有意听到的。因为被派来要保护你,所以要知道一些基本的信息。」 「基本信息包括这个?」闻初问,他的语气依旧不大好。 「不包括,」梁听南十分谦虚道:「但是我家在帝都也算个小世家,你和宋至之间的事……」他挠了挠头,「知道的人还挺多。」 「哦,」闻初问,「那你们是怎么传的?」 梁听南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不断地给梁听北使眼色。 梁听北被他骚扰地不耐烦,但奈何这人不知道情商为何物,淡淡开口道:「知道你追求宋至,求而不得,但宋至可怜你,不忍心看你流落街头,所以求着将军,让他同意你住在那里。」 闻初:「……」 扯到这个地步是他没想到的,先不说这句话的逻辑在哪,再说这些人都不带脑子的吗? 梁听南十分哥俩好地又搂着了他:「不过我是不信的,你长这么好看,要什么样的小o没有,干嘛还要追他?」 闻初愣了一下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看吗?」 他对自己的脸不怎么在意,长什么样其实都无所谓。 梁听南点了下头,然后低着头扣扣索索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摆在闻初面前:「你是不是太不自信了?」 闻初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面部白皙,眼神明亮。 梁听南收回了镜子,说:「而且将军对你这么好,哪还轮得到宋至去求。」 闻初手指蜷缩着,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他对我好……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吗?」梁听南脑袋凑到闻初旁边,「你不知道他平常对我们有多严厉,没来这之前我都不知道将军算是半个正常人,他整天垮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要罚人,在军队的时候看见他就害怕。」他嘀咕着,「明明也没比我们大多少。」 第112页 闻初想着梁听南说的那副场面,没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还有那人身上的冷厉和薄荷味的香气。 梁听南见他有些感兴趣,拉着人躲在教室后面讲了一节课当时在军队发生的事。 中午去吃饭的时候这人还在讲,梁听南拉着闻初的手,一边走一边嘟嘟嘟,梁听北似乎已经对梁听南的话唠程度见怪不怪了,默默跟在两人身边。 三个身高腿长颜值高的人走在校园里,颇为显眼。 闻初平常会在一楼吃饭,但是还没走到窗前就要被梁听南强硬地拉到了四楼,他惊讶道:「你平常在一楼吃饭?!」 「啊……」闻初说,「在哪都一样,一楼的饭也挺好吃的。」 梁听南皱眉:「骗谁呢?」 他们当时来之前不仅了解了闻初的一些基本信息,还把学校的各种信息和习俗都扒了个透,甚至连各位老师的名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为的就是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可以做好准备。 所以自然也知道弗格斯的餐厅哪一层去的都是什么人。 像一楼基本都是那些仅凭成绩考进来,家里没什么钱的人才会去的地方。 上次闻初被人欺负的时候,傅斯申也是看到他在这才专门跑到一楼找事的,平常并不在这里吃饭。 闻初想着自己刚考了第一名,赚了些钱,就放心地跟着人去了顶楼。 梁听南边走边问:「为什么要在一楼吃饭啊?将军不给你钱?」 闻初:「……」 其实宋白枫给他打的钱不少,只是闻初不怎么花,一是觉得寄人篱下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二是他觉得没必要花太多钱,奢侈品什么的一概没买过。 梁听南义正言辞道:「你现在是学生,课还这么多,自己赚不到钱是正常的,花点宋将军的钱怎么了?」 闻初不想搭理他,就没说话。 梁听南很自觉地换了个话题继续唠嗑。 闻初还是第一次来四楼吃饭,甫一进去,格调相比下面瞬间提高了不少档次,像是星级酒店里的高档餐厅。 不同样式的座位错落有致,有吧檯样式的长桌,圆桌,三角桌……但排放规矩,不显得凌乱。 头顶挂着一排排星星样式的小吊灯,餐厅内看着柔和了许多。 闻初忍不住把这里和宋白枫昨天带他去的地方比较了一下,摸了摸棉质椅背,总觉得没有昨天靠的墙壁柔软。 他收回手,梁听南看到了什么人,勐地把他拉了过去。 几人站在了正准备买饭的宋至身后。 闻初:「……」 他想默默地想要换个地方,梁听南这人却忽然上前,伸手拍了拍宋至的肩背,大声喊道:「宋少爷好。」 梁听北跟着点了下头。 这喊声不算小,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一同看了过来。 宋至看着没见过的两人,懵了一瞬。 自从闻初拿了第一名之后,就把宋至挤下了前三名,还被宋白峥吵了一顿说他不争气。宋至不甘心,每天去教室去得挺早,所以自然错过了梁听南和梁听北来到这的时间。 宋至:「你们是……」 梁听南伸出手似乎是要和宋至友好地握个手:「我们是宋将军的手下。」 宋至恍然大悟,他伸出手准备回握过去,但还没碰到,梁听南就把手转了个弯收了回去,指向闻初,笑着补全了话:「被派来保护钟少爷的。」 宋至的手僵在了半空,不上不下的十分尴尬,连同脸上的表情一同僵住了。 梁听南像是没看到这人的尴尬似的,继续笑嘻嘻地问道:「这家饭菜好吃吗?我们刚来这,还不了解。」 宋至把手收了回去,语气不大好地说:「不好吃!」 「啊……」梁听南战术后仰,带着真诚地不理解问,「不好吃还要买,这是什么独特的癖好,受虐狂吗。」 他说完立刻带着闻初往别处走,还不忘继续刺激一下人,歪着头对闻初大声说:「那走吧,我们喜欢吃好吃的。」 闻初往后看了一眼,宋至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绿的,最后还是忿忿不平地换了家地方吃饭。 几句话把人气成那样,闻初开始有点佩服梁听南了。 「你不怕和他结下樑子?」闻初说,「怎么说也是你顶头上司的亲侄子。」 梁听南问:「我说什么了吗?为什么会和他结仇?」 闻初:「……」 几人买了饭找了处地方坐下,梁听南和梁听北一左一右坐在闻初旁边。 只是旁边有个闹腾的人,闻初连饭都吃不安稳。 闻初刀叉还没拿起来,梁听南就碰了碰他的胳膊肘,指着一处问:「那几个人你是不是认识?」 闻初抬眸看过去,傅斯申和他那几个小弟校服外套着清洁工的围裙,正在擦着餐厅的玻璃,整理碗筷…… 「认识,」闻初想到了刚才的事,「你还要去打声招唿?」 「朋友见面,不打声招唿多可惜啊。」 闻初看着他,没说话。 梁听南觉察到不对劲,闻初的眼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又给梁听北使了使眼色。 「来之前将军给了我们一份名单,」梁听北说,「让我们俩重点关注一下。」 闻初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暖意。他顿了顿说:「你们还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啊。」 第113页 「这倒不是,将军的意思是,」梁听南说,「可以给你立下威,找回场子。」 话音刚落,梁听南手中的筷子「咔嚓」断成了长度几乎相同的几块,两根手指捏住其中一块,轻轻弹了出去。 「啊——卧槽什么东西,好疼!」 傅斯申的尖叫声响起,他掀开衣角,看到了背后一处深深的青紫,疼得似乎骨头都要断了。还有掉在地上的一小截筷子,他红着眼抬头。 梁听南对上他的目光,两人距离不算远,他懒散靠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桌檐,另一只手随意地抛着剩下的一小截「暗器」,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手滑。」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傅斯申怒目看向梁听南, 随即把视线放在了闻初身上,因生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攥着衣服的手发白。 梁听南悠游自在, 梁听北气定神闲,闻初事不关己。 傅斯申狠狠地甩了下手,想到上次发生的那事,终归还是没说什么,咬了咬牙, 背过身继续干活。 这顿饭吃得很安稳,也没人来打扰他们。 几人吃完了饭, 下午继续上课。 只不过经过中午这两件事后,三人在学校里慢慢地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组合称号——校花和他的两位贴身高手。 等到下午放学,梁听南被迫跟着坐了一天, 屁股都快坐出茧子来了, 铃声一响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闻初往学校门口走。 若是说中午徒手掰断铁质筷子让闻初感受了那么一点这俩人的实力, 那这次就是让他切身体会到了。 ——梁听南跑步的速度简直不像人。 到了校门口这人毫无形象地一伸懒腰:「憋死老子了。」 闻初还没来得及吐槽他, 梁听南立刻把手放了下去, 规规矩矩地立正站好, 和刚才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似有所觉地转头, 看到了不远处穿着一身军装正靠在车门前的宋白枫。 闻初有些惊讶, 他立刻跑到了人身边:「你怎么来了?」 宋白枫「啧」了一声,半开玩笑道:「看这架势我以为要给我一个拥抱呢。」 闻初挑眉。宋白枫却忽然上前, 伸手虚虚地揽住他,带着人往后退了一步, 背着手帮人打开车门, 对闻初说:「来接你回家啊。」 两人的距离很近, 闻初被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推开宋白枫上了车,坐在了最里面,一脸淡定地看着窗外,脸却是红的。 宋白枫不要脸地调戏了一番后,看向另外两个因吃惊而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人。 梁听南最先回过神,战战兢兢地喊了声:「将、将军,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就要往另一边走,被宋白枫喊住了:「今天先去我家吃个饭吧,正好我有事情要问。」 梁听南本能地就要拒绝,开玩笑,好好的家不回干嘛去凶神恶煞的上司家里吃饭,嘴巴还没张开,看到宋白枫的眼神后瞬间就怂了,低着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车身是长款的,分为三截,第一截是司机,梁听南和梁听北就坐在中间,闻初和宋白枫坐最后。 梁听南原本的三寸不烂之舌在遇到宋白枫之后就彻底发挥不出来了,而梁听北原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 宋白枫原本想对闻初说些什么,却碍于前面俩人的存在也没说话。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会闻初问:「今天你怎么来接我了?」 「正好开完会,」宋白枫说,「顺路就过来了。」 知道司令部在哪的梁听南和梁听北对视了一眼,绕了一个大圈过来这是顺路?顺哪门子的路? 宋白枫问:「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还好,」闻初看了眼前座的两人,无声笑了下,「挺刺激的。」他又看向宋白枫:「梁听南讲了好多你在部队的事情。」 「讲什么了?」宋白枫问。 闻初说:「他说你凶神恶煞、不讲情理。」 坐在前面的梁听南冷汗都快下来了,双手颤抖,原来这一天的交情这么脆弱不堪,这是要往死里整他吗? 宋白枫却浅浅笑了一声,听了这句话也不生气,伸手摸了下闻初的后脑勺:「那你觉得呢?」 闻初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我觉得他说得对。」 「这就不讲道理了啊,」宋白枫动手捏了捏闻初的髮丝,「我对别人和对你一样吗?」 闻初愣了一下,拿掉宋白枫作乱的手,别开头不再看他,小声嘀咕着:「哪不一样了……」 到了家里后闻初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作业,梁听南和梁听北则被宋白枫喊去了书房。 两人绷直身体,军姿站在书桌前,看向前方目不斜视。 宋白枫喝了一口茶,朝他们两人摆了下手:「不用这么紧张,我就问几个问题。」 两人依旧紧绷着没动。 宋白枫也就没再劝,问:「在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梁听南气势如虹地喊道:「没有!」 宋白枫:「……」 宋白枫的态度让梁听南有些摸不准,总觉得自己哪答错了,过了会他吞吞吐吐道:「早上上课,宋少爷老是看钟少爷……」他自动跳过了和闻初唠嗑的事,「然后中午吃饭我们去了四楼,碰到和钟少爷有仇的那几个人。」 第114页 他看了宋白枫一眼,颇为自豪地说:「按照您当时的吩咐,我小小地教训了下那个头头。」 宋白枫「嗯」了一声问:「打残了吗?」 梁听南:「……」 竟然需要这么勐的吗?他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 「没打残就行,」宋白枫淡淡道,「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用太和他们一般见识。」 梁听南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打残了才算见识吗?果然是不讲人情又心狠手辣的将军。 宋白枫抬眸看他:「钟淮说你给他讲了我在军队的事?」 梁听南浑身一个激灵,他硬生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就、就……当时……」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混不过去了,他低着头,自暴自弃道,「下次不会乱说话了。」 「给他讲可以,」宋白枫轻咳一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挑好听的说。」 梁听南:「……」 三人谈完话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宋白枫走到闻初房前,准备喊人一起下去吃饭,却忽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宋白枫凑近门边仔细听着。 跟在身后的两人见状觉得有些尴尬——将军在这听墙角!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达成一致,动作轻轻跟做贼似的下了楼。 宋白枫没管他们,他模模煳煳听到了闻初的声音,最后确定了他是在和许厉打电话。 而许厉是个omega. 意识到这点后,宋白枫看着房间门的眼神晦暗不明。 alpha之间做为同类会有信息素排斥,但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却能相互吸引。 歷史上不是没有两个alpha或者两个omega在一起的事迹,但是极少,生理之间的障碍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宋白枫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闻初,只是觉得他的信息素很好闻,人很好看,性格可爱…… 房间里的对话声停了下来,宋白枫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兀自在门前站了一会,然后伸手敲响房门。 里面传来点动静,紧接着门被打开,闻初从里面探出脑袋。 宋白枫摸了下他的头髮:「饭都做好了,下去吃饭吧。」 宋至原本出来得就晚,正好赶上了人流多的时候,在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刚回到家里,就看到一起下来的闻初和宋白枫,两人有说有笑,还有站在餐厅旁的梁听南和梁听北两人。 不管是宋白枫和闻初站在一起,还是这两个今天当众给他难堪的人一同在这里,都让宋至如鲠在喉。 宋白枫抬头时视线瞥到刚回来的宋至,注意到他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像是没看见人似的走到了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刚才那其乐融融的气氛似乎因为宋至的到来一下就没了。 宋至把书包放在一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口问道:「小叔,他们俩为什么在这?」 宋白枫还没说话,梁听南主动开口道:「今天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是来保护钟淮的啊,」他说完又扭头对梁听北说,压着嗓子,声音却不大不小,像是故意让人听见似的,「我今天明明告诉他了吧,这人脑子好像有点不好使……」 宋至强压着怒气,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怼过去,他有些委屈地看向宋白枫,企图宋白枫听到那俩人拐着弯骂自己后会有点反应。 可他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竟然在给闻初夹着菜?! 宋至手指紧紧握着碗筷,用力到发白,他问道:「小叔,那有没有人来保护我?」 宋白枫却看也没看他:「你好好的为什么要保护,要找找你爸去,找我干什么。」 「可是……」 宋白枫终于看向了他,说出来的话却和上面的腔调一样:「吃饭时别说话。」 一股火气蓦地窜了起来,宋至想到这些天发生的种种,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极了,眼眶都变得红起来,像是没了理智一样大声喊道:「那钟淮也好好的为什么要派人保护?当时他打我你不管,要护着他。他看我不顺眼你还要让他住这里,我每天都要面对这张讨人厌的脸!」 宋至指着梁听南:「现在这俩人羞辱我你还是不管,那凭什么对他这么好?不知道的以为钟淮才是你亲哥哥的亲儿子!」 餐厅内静了一瞬。 宋白枫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宋至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发着抖,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刚才不过脑子就说出来的话。 可随即又有些释然,他就是这样想的,说出来又怎么样。总不能…… 「为什么要管?」宋白枫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带着冰一样,让人无端觉得冷,说出来的话也一句比一句狠,他微微眯着眼睛,「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至瞳孔皱缩,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宋白枫的目光下身体抖如糠晒,连坐都有些坐不稳,只想找个地方钻下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目光。 「钟淮是我家里的人,你看不惯他啊……」宋白枫淡淡道,「那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你的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 宋白枫话音刚落下去, 周围静可闻针,氛围一下子僵得可怕。 梁听南和梁听北双手放在桌子上,挺直嵴樑坐得板正无比, 大气也不敢出。来来回回地看着宋白枫和宋至,最后视线没地方放,两人齐刷刷看向了闻初。 第115页 闻初看着宋白枫,眼里闪过许多不解的情绪。 宋至低垂着头,却能看到他涨红的脸, 还有微微抖动的身体。五指紧握,似乎掐进了肉里。 宋白枫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我不想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宋至的身体勐地抖了一下, 随即他沉着脸站起身,快速朝着大门走去,夺门而出。 闻初的视线在门上落了一会, 随即看向宋白枫:「他要去哪?」 「他爸快回来了, 」宋白枫说, 「应该是回家了吧。」他随手招来了管家, 一点念想都不给人留:「把他房间的东西收拾好, 一同送回去。」 闻初还想再问些什么, 宋白枫动手给他夹菜, 声音不似刚才那样冷:「先吃饭, 别的事一会再问。」 闻初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倒不是可惜宋至的离开, 要是他正常离开闻初举双手双脚贊成,高兴地能蹦起来。 但现在这样, 宋白枫和宋至之间闹得这么僵, 好像就是因为自己。 还有宋白枫刚才说的那句话, 是什么意思…… 吃完饭梁听南和梁听北赶忙回到了自己家里, 生怕再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闻初原本要跟着宋白枫进书房,但没想到宋白枫却直接拉着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闻初还是第一次来宋白枫的卧室里,懵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但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这里的布置设施和自己那基本没什么区别,风格也都相似,而且汤圆没有感受到能量石的存在。 宋白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问:「你的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 闻初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腺体。他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对自己这种身份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倒是忘了这些东西。 而且还一直忙着学习,对生理知识只了解个大概,觉得凑合能过就行。 所以到现在也只知道易感期是alpha一个月会出现一次的东西,并且在这期间身体会比往常虚弱一些,可能会控制不住信息素的释放,alpha会十分渴求omega的陪伴。 不过上次刚来到这的雨夜是因为原主受的刺激太大,易感期提前了些许,这个月又回归了正常。算来也该是这两天了。 闻初「嗯」了一声。 宋白枫低头敲开一支抑制剂,朝闻初招了下手:「过来。」 闻初走了过去:「要打在哪?」 「脖子,」宋白枫说,「离腺体近,发挥作用会快一些。」 闻初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闻言伸手把自己松软的衣领往下扒去,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可以看到白色皮肤内里青色的血管。 宋白枫一只手按住闻初的肩膀,另一只手将抑制剂刺入他的脖颈处,针管内的液体缓缓流了进去。 脖颈上泛起点点凉意,抑制剂的作用让闻初意识迷离起来,眼神没了焦点,一股难言的躁动在体内冲撞着。 直到宋白枫将针管拔出,晃了晃他的身体,闻初这才回过神。 他伸手要摸刚才注入抑制剂的位置,宋白枫却忽然截住了他的手腕:「别碰,手上细菌多。」 宋白枫帮他盖上衣领后放下手,把空的抑制剂瓶扔进垃圾桶:「当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正好赶上你的易感期。」他盖上盒子,顿了顿说:「幸亏赶上了。」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当时没碰到闻初,那他该去哪?处于易感期,家里发生变故,没有omega的陪护,还淋着雨发烧,浑身都是湿透的…… 宋至要赶他走,可家里的房子都卖了出去,他拖着这样的身体能去哪。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见闻初,感情的事他捏不准,但起码不会让他易感期还淋着雨,或者把人接回去后对他再好一点。 宋白枫嘆口气,冰凉的指尖覆上闻初的腺体。 他们经常会有类似的动作,宋白枫老是这样,喜欢摸他的脸、头髮,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闻初也已经习惯了,除了敏感的腺体那稍微有点痒,但他没躲开。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宋至赶走吗?」宋白枫轻声问。 两人一同站在卧室的床边,宋白枫一只手轻轻抚着闻初的腺体,头顶的白色灯光却偏偏显得有些柔和,这个姿势未免有些暧昧。 闻初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易感期,还是那只抑制剂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有些热,脑子也不大清醒。两人的距离又有些近,宋白枫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呢喃,轻轻飘了过来。 他微微偏开头,往后退了一点距离,摇了摇头。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宋白枫低头看了眼床头柜上振动的手机,皱眉看着来电信息,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来接通了。 闻初就站在旁边等着。 宋白枫转过身背对着闻初,眼里的温柔瞬间褪去,声音也变得有些冷:「哥,有什么事吗?」 「小至在那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宋白峥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白枫说:「是。」 宋白峥准备脱出而口的客套话一下子卡了壳,他本以为宋白枫都是当了将军的人了,不会和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置气,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侄子,就算宋至真的做了些什么事也该有些情分,所以宋白枫的反应是他一点都没料到的。 果然还是没见过几面,太过生疏了。 第116页 宋白峥眼皮跳了跳:「他要是做了什么错事你随便惩罚,那小孩在家里平常被我们宠坏了,做事不讲后果。」 宋白枫淡淡道:「确实。」 宋白峥:「……」 他不知道自己这弟弟是太直了些还是因为常年在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被这俩字堵得七窍生烟。 也不想再自嘲下去了,却又不敢说出怼人的话,毕竟还要靠他来撑着家里的名分,只好含含煳煳地挂断了电话。 宋白枫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回过身看向闻初,却忽然蹙了下眉,摸着闻初的脸颊,上面泛着异样的红晕:「脸怎么这么红。」 闻初原本在发呆,突然的触感让他勐然回过神,他这才感受到自己脸颊有些发烫,而宋白枫的指尖冰凉,他没忍住蹭了蹭。 宋白枫愣了下,另一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强忍住瞬间冲上来的欲望。 闻初眼神有些迷离,他往后退了一步,晃了晃脑袋:「我有点难受,先回房间了。」 宋白枫觉察到他的异样,立刻握住了闻初的手腕,不让他随意乱动,然后抽出空查看刚刚关上的盒子,看了眼包装盒上面的介绍,确实是抑制剂没错,也没过期啊。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手中的力忽然加重,闻初身形微晃,房间内瞬间瀰漫起了樱桃的香味。 属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穿透宋白枫的皮肤,刺入神经。 他忍着不适和想要反过来对抗的欲望,手上用力,伸手把闻初拉在怀里,然后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俯下身探了探闻初的额头,温度有点高。 宋白枫捏了下闻初的脸,有些急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闻初觉得全身像是被什么烧起来一般,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眼眶染上一抹红:「有点难受。」 这何止是有点的程度,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逞强。 宋白枫眉心皱得死紧,语气却是温和的:「乖,再忍一会,我把医生叫过来。」 闻初以为他要走,周身萦绕的冰冰凉凉的感觉也淡了下去,燥热又袭了上来,还有一股无助的恐慌,他几乎要忍不住。 宋白枫刚直起身,衣角就被什么拉住了。 闻初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脸上出了些汗,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平白显得有些脆弱不堪。勉强睁眼看着他,眼前还瀰漫着水汽,像个无助的小动物:「不要走……」 宋白枫心里软得一塌煳涂,又心疼无比。他弯下腰,支着身体越过闻初找到刚才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顺势在他额前落下一吻:「不走,我打个电话。」 有了刚才那句话,宋白枫现在连半步也不敢离开闻初,生怕他再露出让自己不忍心的表情。 一只手揽住闻初的肩膀让人靠在床后的软垫上,紧紧搂着他,然后迅速地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他立刻赶过来,又让管家安排几个beta上来帮忙照看。 所幸家里没有omega,不会引得他们发情,把事情闹得更麻烦。 看来把宋至赶走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打完电话后闻初看着宋白枫,迟钝的大脑慢慢理清了现在的状况。 手上开始有气无力地推着宋白枫的胸膛:「你别在这,你也是alpha,闻到我的信息素会难受的。」 宋白枫握住他作乱的手,无奈道:「刚才哪个小没良心的拽着我不让走,怎么这么口是心非。」 闻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见这人没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甚至靠得更近了些,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你走。」 「我的房子我的房间我的床,」宋白枫说,「让我走哪去,我不走。」 闻初此时大脑不清醒,完全和他辩论不了,也就只听到了「不走」这俩字,皱着眉说:「你会难受的。」 宋白枫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房间内瀰漫的信息素像针扎般刺透皮肤,可他还是紧紧抱着闻初,说:「不难受,我很喜欢你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可他昨天说喜欢你的信息素! 闻初愣了一下, 手指又攥上了宋白枫的衣角,埋进他的怀里。 宋白枫看着闻初的动作,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一下下敲着。 医生很快就到了, 他带来了各种小型设备给闻初检查身体,宋白枫拉着闻初的一只手,全程都没离开地方。 闻初一开始还尚能勉强保持清醒,到后来检查着便撑不住睡了过去。 宋白枫派人拿来一条湿毛巾,帮他擦着额角的汗。 医生检查完了身体, 为了不打扰闻初睡觉,他这才轻轻抽出手, 带着刚才的抑制剂,跟着医生一同出了房间。 「他身体怎么样?」宋白枫问。 「现在没什么事了,」医生说, 「一会让他吃点药, 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就能醒过来。不过他现在控制不了信息素的释放, 易感期期间还是尽量别出去。」 「为什么打了抑制剂会发生这种事?」 抑制剂是当下的最爆火的一款, 价格不便宜, 包装也是他刚刚新散开的, 应该没人可以在上面做手脚。如果不是抑制剂的问题, 那就是闻初的身体出了些意外。 医生问:「他以前腺体有没有受过伤?」 根据刚才的状况来看, 闻初显然对此是不知情的。而且钟林在的时候也没人敢惹他,所以腺体的受伤应该是发生在自己和他见面之后。 第117页 最初见面时的雨夜, 后来的坠崖,或许还在校园里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说不定哪一次就伤到了腺体。 宋白枫深吸一口气, 声音沙哑:「但是受伤检查身体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检查出腺体的损伤?」 医生说:「这又不像哪地方破了皮一眼就能看出来, 或者断了根骨头拍个片, alpha的腺体虽然没有omega那么娇弱, 但相比身体其他部位还是不行,受个寒都能造成很大的影响,这要怎么查?」 受寒? 「他有一次易感期淋了雨,」宋白枫顿了顿说,手中紧紧握着阶梯的扶手,话说得有些艰难,「发烧晕了过去。后来在晚上掉下山崖,落入小溪里,那时候还很冷,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腺体。」 「……」医生沉默了好大一会,凉凉道,「他的腺体能保存到现在不容易,以后好好养着吧。」 宋白枫算是个糙汉,平常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体基本都是放养着来。 毕竟每天枪林弹雨的,哪有这么多时间或心思去照顾腺体这种东西,平常也都没放在心上,更没想过这种事。 因此对照闻初也是按着这个模式来,而且当时两人还不大熟,遇见的当天也只派人给他打了一针抑制剂,餵了点退烧药,第二天就让人走了。 想到这宋白枫又开始后悔起来,自责的情绪瞬间瀰漫而来。 他苦笑一声:「是我没保护好他,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宋白枫紧张地问:「那现在这样会不会对以后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这要看以后的调养了,」医生说,「若是照顾得好一点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宋白枫慢慢松了一口气。 「抑制剂就别用了,化学成分多,刺激太大,他现在的腺体受不住。」医生继续道,「要是他有喜欢的omega可以让人过来缓解一下,不用做什么,放点信息素就行。」 宋白枫还没缓下去的眉又皱了起来,易感期没有抑制剂的话原本就很难挨过去,更何况他的腺体现在还受了损伤。 喜欢的omega…… 宋白枫靠在背后的扶手上,看着面前虚掩的门,心情复杂无比。 他点了下头:「谢谢医生,你先回去吧。」 * 闻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宋白枫一直在旁边守着,等人一醒过来,立刻凑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醒了?现在还热不热?」 闻初看着面前关切的宋白枫,眨了下眼睛,昨晚的记忆回笼,他想到自己拽着人不让走,还埋进人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了头:「不热了。」 宋白枫:「医生说你腺体受了伤,抑制剂的刺激性太大,身体吸收不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闻初垂眸:「又给你添麻烦了……」 一个觉得自己太过麻烦,另一个却觉得照顾得还不够。一退一进,宋白枫都觉得自己快要赶不上人的步伐。 窗外的小鸟喳喳叫着,声音透过玻璃充斥着房间。 闻初许久都没听到回应,他看向宋白枫,那人坐在床边,低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似乎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犹豫半响后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又过了会,宋白枫才抬眼扯出一个笑,像往常那样伸手挠了下闻初的头髮,半真半假地嘆口气:「没事,到现在了还和我客气。」 他说完站起身:「我下去看看饭做好了没,一会给你端上来。」 闻初望着宋白枫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汤圆把昨天宋白枫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此时再看看那人的反应,瞬间就想到前两个世界发生的事,做为一个对此事极为有经验的宠物,他忍不住道:「主人,要不等易感期过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闻初不解,「当时不是你让我住在这里的吗?」 「当时是当时,」汤圆说:「可是万一宋白枫喜欢你怎么办?」 难道还要在这里继续呆一辈子? 闻初没料到汤圆会这样说,他不甚在意道:「怎么会?我们俩除了都是男人外,还都是alpha,信息素会相互排斥,他不可能会喜欢我的。」 「可他昨天说喜欢你的信息素!」 闻初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不知道在对谁解释:「alpha和omega之间会产生互相喜欢的信息素,既而产生一系列的化学反应,两人之间产生的『爱情』不过是身体内各种激素作用的结果。」 他发觉自己有些饿了,宋白枫还没回来,干脆掀开被子起身下楼:「他嘴上说喜欢,可身体还是会很难受。没有荷尔蒙、没有信息素,没有可以刺激大脑产生情和欲的东西,这种喜欢大概只是安慰的话。」 汤圆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走廊内迎面走来的宋白枫。 「怎么下来了?」宋白枫问。他刚把粥端上来,看到闻初不由得皱了下眉,语气无奈,「回去躺着喝粥。」 闻初刚在医院躺了将近一个月,只来得及在校园里折腾一天,现在看见床就有些发憷,立刻摇了摇头:「不要,再躺下去我就发霉了。」 宋白枫没再坚持,他伸出手,想要扶着闻初:「那一起下去吧。」 闻初看了眼宋白枫伸过来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微动了下,却没把自己的手搭上去,越过宋白枫下了楼。 第118页 他吃完饭,喝完药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宋白枫怕他发生什么意外,原本想要跟着人一起进去,却被闻初拦着了。 「我没事的,」闻初说,「刚才喝完药感觉好多了。」 宋白枫把手中的药盒递了过去,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易感期难受是一阵一阵的,身体难受了就立刻喊我,记得及时喝药。」 闻初把药盒接过来,注意到了他刚才那句话:「你今天不用出去吗?」 宋白枫看着他:「不敢出去。」 没等闻初说话,宋白枫食指便按住了闻初的唇:「不麻烦,不耽误我的工作,也不想听你说客套的话。」 闻初愣了下,随即眼里染上笑意,他扒掉宋白枫的手:「不是啊,我想说谢谢来着。」 宋白枫紧蹙的眉稍微舒展,还升起了那么点逗人的心思:「要怎么谢?」 「啊,」闻初说,「口头上的不够啊,需要我用实际行动做些什么吗?」 宋白枫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需要,但他一件都没说出来。 房间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闻初走到自己书桌前拿起手机,上面除了正在打来的电话,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刚点了接通,许厉急切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一直都不接电话?」 闻初摸了摸鼻子,昨天原本约好了吃完饭让许厉给他讲课,但是他昨天发生了意外,手机也落在了房间里。 「我昨天生病了,手机放在房间里,没听到电话。」 「生病?什么病?严重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许厉一连串的问题问了过来。 闻初笑着说:「腺体受了点损伤,现在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许厉「嗯」了一声:「我在你下面。」 闻初愣住了。 许厉嘆口气:「打你电话一直不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赶过来看看,刚到这你就接了电话。」 楼下和手机里的声音一同传了过来,闻初放下手机,走出房间把自己挂在围栏扶手上,看到了正在上楼的许厉。 「老师!」 许厉先是看到了闻初,随即又瞥到站在一旁脸色不大好的宋白枫:「宋先生也在啊,今天没去上班吗?」 宋白枫侧身靠着围栏,双手插兜,冷冷道:「没去。」 许厉说:「小淮他病了,我今天没事,正好过来看看。」 宋白枫在心里轻嗤一声,小淮小淮…… 叫得可真亲。 许厉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他看着面色苍白的闻初,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腺体受伤不是什么小事,平常怎么不多注意一些。」 闻初没忍住摸了下自己的腺体,手刚轻轻碰了上去,一股刺痛瞬间袭来,眼前一黑差点没栽下去,他连忙放下了手,心里暗暗吐槽这个一点都不争气的腺体。 许厉见状吓了一跳,鑑于自己是个omega,他没敢碰闻初。 宋白枫却走到人身边,一把将闻初拉在怀里,紧张地检查他的情况:「没事吧。」 闻初挥手,毫不在意道:「没事没事,这点小疼……」 可身体像是在专门和他作对似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后脖颈又密密麻麻传来一阵刺痛。 闻初不由得闷哼一声,樱桃味的信息素四散开来。 许厉也搞明白了现在的状况:「这是易感期?抑制剂呢?打过了吗?」 宋白枫一直在观察闻初的情况,闻言有些不耐烦道:「他腺体受伤,抑制剂用不了。药也刚喝过……」 「易感阶段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许厉说,「这么难受就让他硬挺过去?」 闻初感受到了宋白枫略微发抖的手,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其实也不是很疼,挺一下就过去了。」 许厉看向唇色苍白的闻初,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让我释放点信息素,这样你大概不会这么难受。」 闻初还没说话。 宋白枫却勐地抬眸看他,眼神带着莫名的狠戾,冰冷而深沉,瞳孔漆黑无比,许厉觉得自己像是被浑身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几乎要喘不过气。 但那目光一瞬即逝,许厉来不及捕捉,快得像是错觉。 宋白枫垂下眼睛看向闻初,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到底还是不捨得这人难受,他淡淡地对怀里的人说:「你呢?想要omega的信息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可他们明明都是alpha…… 汤圆和宋白枫是一样的情绪, 它对这个世界的各种信息了解得比闻初多,很清楚地知道alpha在易感期期间一旦吸收了omega的信息素,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些影响。 易感期的另一种说法是alpha的发情期, 吸收别的omega的信息素固然可以缓解症状,但汤圆有些怕闻初不小心会一头栽进去,却也见不得闻初这么难受。 闻初虽然对此不大了解,但最基本的「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礼仪还是有的,这些东西放在每个世界都应该一样。 他对着许厉扯出一个笑来:「谢谢老师。」 宋白枫像是当头被人打了一棒, 他低着头,紧握的手指嵌进肉里, 几乎要掐出血。 「不过这点疼不碍事,」闻初说,「就不麻烦老师了。」 其余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许厉面色有些怅然, 低着头勉强笑道:「也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 第119页 他似是不再好意思在这呆下去了, 而且闻初的信息素对他这个omega的影响太大, 抬脚就要离开。 宋白枫却忽然喊住了他:「许老师等我一下吧。」他说着又不容分说地把闻初打横抱起来, 当着许厉的面将人送进了房间里。 许厉看着宋白枫把闻初轻轻放在床上, 两人距离很近, 动作亲密无比,看起来性格格外冰冷的人对待闻初时的动作却足够温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甚至从两人的相处模式中感受到一丝情人间的暧昧来。 可他们明明都是alpha…… 等安顿好闻初后,宋白枫这才出了房门。许厉正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宋白枫坐在许厉对面, 带着温和的笑, 眼里却是冷的:「许老师很善良啊, 对待自己的学生都是这么关心的吗?」 许厉扶了下鼻尖的眼镜框:「老师关心学生, 这是应该的。」 宋白枫眯了下眼睛,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人,他似有若无地笑着,身边凌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语气笃定:「你喜欢他?」 许厉两只手绞在了一起,没说话。 喜欢吗?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爱的人,闻初似乎永远都充满着活力和少年的朝气,身上还有一股傲气,不愿服输,有时候却又懒洋洋的。聪明机智,善良有趣的樱桃味alpha. 每天无聊繁忙的工作之后给他讲课大概是自己最放松开心的时候了,也是最令人期待的事情。 大概是喜欢的。 要不然也不会把工作往后推急匆匆赶来,刚才也不会提出那样的意见。 许厉看向宋白枫,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那你呢?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问我?」 宋白枫还没说话,许厉继续道:「你也喜欢他。」 话音落下去,两人无声对峙着,却又都紧紧盯着对方。 半响后,许厉才慢慢张口:「但你也是个alpha.」 宋白枫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不徐不疾:「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他,和他是alpha是omega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关系,若是想和他在一起,没人能拦得住,也没人敢拦我。」 「倒是你,」宋白枫嘴角勾起了笑,「我觉得钟淮并不需要一个暗恋他的老师来给他上课。」 许厉是江夜山推荐来的,两人在有些地方颇为相似,从事的领域又有很大的交叉,交情匪浅。 可宋白枫这人从不知情分为何物,除了对待闻初,其他时候做起事来只看自己的心情。 许厉握紧手:「你要辞退我?那谁来给他上课?」 「对,」宋白枫换了称唿,「许先生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我觉得并不需要赚取这点家教费吧。至于谁来给他上课,这就不劳许先生担忧了,我会给他找到合适的人选。」 他站起身朝着楼梯走去,连看也没看许厉一眼:「我要去看钟淮了,许先生请回吧。」 另一人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落寞,他看了眼楼上,似乎是有些不舍,半响后才有了动作,离开这里。 宋白枫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一打开门,房间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樱桃香味。闻初侧身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手中还攥着被子,把自己牢牢包裹着,额头上沁出些许冷汗。 他听到门响后睁开眼,眼神迷茫了一瞬,才慢慢聚焦起来,看向门口的宋白枫。 「已经好多了。」闻初说。 宋白枫全当做没听见似的走进去,这人完全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张口就是「不疼」、「没事」、「好多了」,他要是信了才怪。 他走过去坐在了床边,背靠着身后的床头柜,手上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闻初的髮丝:「继续睡吗?」 「不想睡。」闻初闭着眼睛嘟囔,「睡了好久,脑袋难受。」 宋白枫看着闻初微蹙的眉,捋着闻初的眉,想让它舒展开来:「那聊会天,分散下注意力。」 闻初抬眼看他,也没注意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你刚才在和许厉说什么?」 「以后给你换个老师?」宋白枫用商量的语气道,完全没了刚才那股气势,语气还有些心虚。 他知道许厉很厉害,课讲得好,而且每个老师的教学方式什么的都不一样,又怕忽然换老师会让闻初有些适应不过来。 但只要一想到许厉喜欢闻初,却还能每天见到他,和他聊天说话,有说有笑,或许还能在每日的相处中产生情愫…… 他就忍受不住,这样重要的事情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止不住地感受到一阵心慌。 果不其然,闻初皱了下眉:「为什么?是因为刚才那件事吗?」 宋白枫手中的动作一顿:「对。」 「他主动要求离开的?但他也是为了我好,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啊。」闻初说着就要起身去打电话。 宋白枫低垂着眉眼,碎发遮住了脸,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 闻初刚起了一半,还没碰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股大力忽然将他压了回去,狠狠落在了床上,绵软的床垫随着两人的动作上下摇晃着,中间陷进了一个窝。 闻初原本就有些头晕,此时宋白枫勐地把他拉回来,眼前黑了一下,面色更加苍白,整个人都十分难受。 宋白枫欺身而上,按住闻初的手腕,笑了一声。这笑声很轻,很软,却没有任何温度,让人觉得冷。 第120页 闻初微微喘着气,看着身上的人。 「是我辞退的他,」宋白枫语气低沉,「他喜欢你。」 喜欢?许厉喜欢他? 闻初缓了一会才把那几个字消化出来。 他自己没往那方面想过,许厉教给他很多知识,他也只是把许厉当做一位敬重的老师和前辈。 闻初有些迷煳地问道:「是不是搞错了?他是我的老师啊。」 宋白枫居高临下地看着闻初:「那你觉得我呢?」 闻初脑子快转不过来了,不知道这些又和宋白枫扯上什么关系,他本能地抗拒去想这件事。身体同时发出来一阵阵抗议,后脖颈的疼逐渐蔓延至全身,让他想就这样睡过去。 宋白枫一只手仍然按着闻初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他有些干裂苍白的唇,微不可查地嘆口气:「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原本是不想现在说出来的,怕闻初在易感期刺激太大,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是经过刚才那事就让他觉得无端恐慌,好像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人就会从他身边熘走。 此时看着身下眼尾泛红,眼神迷茫的人,几乎抑制不住的欲望就冲破了理智,如同兇勐洪水冲破堤坝,宋白枫的声音却是温柔的,克制的。 「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有千斤重量似的从上方落在闻初耳边,砸得他头脑发懵。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却又像是自然而然所发生的。 无声的沉默在房间内蔓延,只留下互相交错的唿吸声和沉闷的心跳声。 没有不解,惊讶,难过痛苦或者开心,闻初一点情绪都没有,也没有刚才听到许厉喜欢他时的错愕。 他静静地躺着,眼睛半阖,仿佛是没什么生气的人偶。如果不是闻初还时不时眨下眼睛,宋白枫几乎以为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宋白枫握着闻初的手越来越紧,掐出一道道红痕,闻初的反应让他心急如焚,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高悬在头顶,连同着他的心也一起悬起来。 「可我……是个alpha.」闻初半响后说道。 「我知道,」宋白枫重复道,「我喜欢你。」 闻初的反应让宋白枫慢慢松了一口气,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坐在了旁边:「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 闻初看向他,两人视线近距离地对了上去。 宋白枫率先移开视线,余光瞥到闻初手腕上的红痕,把人的手拉了过来,心疼地轻轻揉着。 「但你不能因为这件事离开我身边。」宋白枫看着闻初的手腕,像是在温柔地轻声呢喃,却透着一股偏执和莫名的阴沉,「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你要离开我? 闻初有些不满, 他不再控制,将自己全部的信息素都释放了出去,樱桃味瞬间瀰漫至整个房间。 alpha的信息素可以让宋白枫不爽。 闻初抬眸看着人。 那人面色如常, 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什么也没感受到。 闻初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个alpha了. 宋白枫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颊:「我不讨厌你的信息素。」 他自己确实不讨厌,甚至还很喜欢,但身体不是他能完全控制的,难免会产生一些排斥反应, 宋白枫只能尽量去让身体接受。 闻初躲开他的手,苦于没辙, 他背对着人不说话。 宋白枫看着闻初的手腕,红痕渐渐褪去,恢復了往常的白皙, 他把手腕放回了被子里, 自己的手也一同伸了进去, 挠着闻初的手心。 「当时带你去吃饭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 」宋白枫淡淡道, 「我不是什么好人, 也杀了不少人,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会做出很疯狂的事,也会有很多阴暗的心思。」 闻初耳尖动了动。 「当时知道的时候你就该离开的, 」宋白枫说,「现在晚了。」 闻初无语, 他咬着牙提醒道:「宋将军, 我们前天去吃的饭, 这才两天!你连反应时间都不给我, 我怎么离开?」 宋白枫的重点成功偏到了南北极,他眸色深沉,勐地握住闻初的手,语气危险:「你要离开我?」 他的力气有些大,按住了骨头,闻初没忍住「唔」了一声。 宋白枫立刻松开了手,他有些慌张道:「抱歉,我……」 「没事。」闻初打断了他的话,伸手自己揉了揉。 宋白枫觉察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平常连碰都不捨得碰的人,此时却屡屡让他觉得疼。 后悔自责的情绪又泛了上来,心里酸酸胀胀的。 闻初一看宋白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真的没事,我又不是什么娇花,就算有人把我踢到墙角,我也能活蹦乱跳地站起来。」 宋白枫的重点再次偏了十万八千里,他皱了皱眉:「不会有人这样对你。」 闻初:「……」 「你在我身边呆太久了,我的信息素虽然不强烈,但是一直闻肯定会对情绪有点影响的。」闻初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睡会觉。」 宋白枫没料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反过来宽慰自己。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闻初。 宋白枫顿了顿,他朝着房间门口走去:「我去给你拿一杯热牛奶。」 第121页 来到了走廊里,宋白枫一边下楼一边找到艾德尔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揉了揉眉心,闻初的身体似乎比他想得还要脆弱,这样总不是个事,他不可能放任人就这么疼下去。 电话瞬间被接通了。 艾德尔:「将军,上次你说的那些武器已经卖出去了很多,他们最近应该会有所行动。我们要……」 宋白枫打断他的话:「这些事以后再说,不急。你现在帮我找一下联邦内在治疗腺体方面最权威的医生。」 艾德尔愣了一下:「啊,然后呢?有谁的腺体受伤了吗?」 「你现在派人把医生接到我家里来,」宋白枫说,「明天早饭前我要见到人。如果需要什么设备你也一同带过来。」 艾德尔:「……」 宋白枫把刚才吩咐人已经热好的牛奶倒进玻璃杯内,等了两秒钟,没听到回话:「是我说的哪个字你不认识吗?」 「不是,」艾德尔不至于傻到还问把医生接到家里是干什么的,「可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 先不说他现在都不知道那位专家姓甚名谁,可就算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人家住在哪。 而且万一那医生在距离帝都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大城市,或者跑到哪个疙瘩里旅游去了,他就算马不停蹄地过去一下就能把人接走,再赶回来时间也勉强够用。 宋白枫右手还拿着手机,左手便握着玻璃杯上楼,吐了俩字:「知道。」 得,艾德尔看这态度就知道事情没有什么迴旋的余地,他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立刻去找相关的信息。 宋白枫随意把手机放回兜里,来到闻初房间。 推开房门,刚刚还躺着人的床上此时却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得可怕。 宋白枫心里咯噔一下,他回想着刚才闻初对他说的话,说的那句想要离开的话。 恐惧瞬间摄住心神,大脑再想不进去别的东西,此时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闻初离开了。 他忽然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不该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的,不该把人吓跑,更不该逼他的…… 手中逐渐用力,硬质玻璃杯「哗啦」一声在宋白枫手中四分五裂,碎片划过指尖落在地上,摔得更碎了些。乳白色的牛奶和血互相晕染,在地板上流了一片。 「你怎么了?」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闻初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看了看那腥红的眼眶,再看看地上撒了一片的东西,搞不明白了。 宋白枫回过神,他呆呆地看着闻初,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你……没走?」 闻初闻言诧异地看着他:「走什么?为什么要走?走去哪?而且我人都在你面前了还问我走没走?」 他话音刚落,宋白枫已经扑了过来,没流血的那只手环着闻初的腰,这人似乎是想到刚才的事,没用什么力,只虚虚地抱着他。 「床上没有你的影子,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宋白枫说,「我以为你离开了。」 闻初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拍了拍宋白枫的后背:「刚才去洗漱了,在擦脸。」 宋白枫「嗯」了一声:「对不起,是我太傻了。」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闻初低头看了眼宋白枫还在滴血的手,眉毛微蹙,「你的手……」 宋白枫立刻道:「不碍事。可以让我再抱一会吗?」 「……好。」闻初其实有些困了,他把下巴搭在宋白枫的肩上,半阖着眼。 宋白枫笑了一声:「困了吗?」 闻初下巴在人身上点了点:「有点。」 今天经歷的事对他来说刺激性有点大,外加闻初还处在易感期,身体原本就敏感脆弱,需要足够的能量和睡眠,虽然白天睡了不少,但刚说了要睡觉的话后,困意一下就袭来了。 宋白枫往后退了些,语气宠溺:「那就去睡觉吧,还想喝牛奶吗?」 「不喝了,」闻初打了个哈欠,却还没忘了宋白枫的手,「你去包扎一下吧,我等你包扎完了再睡。」 宋白枫愣了一下,随即难言的喜悦在心里炸开。他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人,恨不得将人牢牢困在自己的怀里,吻遍他的每一片肌肤。 「手没事,」宋白枫只敢把这些念头在脑海里想一遍,却什么动作也没有,「血都已经止住了,赶紧睡吧。」 闻初没再坚持,他实在是有些困了,转过身就扑在了床上,嘴里还在迷迷煳煳地嘟囔着:「那你别忘了包扎啊……」 宋白枫眼里漫上笑意,他随手抽了一条纸将手上胡乱缠起来,然后走到床边轻轻把闻初睡觉的姿势摆正,给人盖好被子后才离开。 他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左手,忽然发觉有些怪。 他以前受的伤不少,对此早就习惯了,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来受了什么样的伤,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程度的割伤一般过两分钟就不会觉得疼,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现在手上却依然有些酸麻。 宋白枫轻轻攥了一下手心,酥痒的刺痛感传入大脑,他摘掉刚才胡乱包着的纸,检查了一下伤口,没有伤到手上重要的地方。 不对劲…… 他没喊人过来收拾,到自己房间找到抑制剂,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用清水沖洗了下针管,然后回到原地盛了小半管牛奶。 第122页 随后轻手轻脚地把地上打扫干净,宋白枫看了眼身后躺在床上仍然唿吸平稳的人,有些后怕地想,幸亏刚才没让他喝下去。 艾德尔的效率很高,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一切,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宋白枫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半夜起身好几次去看闻初的情况,回来睡也睡不踏实,他听到电话后立刻接通:「人接到了吗?」 艾德尔说:「接到了,我把他安置在你家不远处的酒店里。现在人在睡觉,等他醒了我就派人把他送过去。」 「别派人了,」宋白枫说,「你也过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交给别人不放心。」 「行,」艾德尔说,「那我先把医生的信息发给你。」 宋白枫「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查看着艾德尔发过来的信息。 医生姓林,今年59岁,在腺体治疗领域的权威专家…… 他把这位医生的信息看了个通透,随即关掉界面,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宋白枫躺不住了,他起身熘到闻初的房间里,想看看他的状况。 一推开门就看到闻初身体蜷缩着,床单凌乱地散在床垫上,被褥缩成一团窝在怀里。额头上都是冷汗,眉也皱得死紧。 宋白枫心里一紧,大步走到了闻初身边,把他翻过来伸手摸了摸温度,一片滚烫,后脖颈处的腺体通红。 他立刻给艾德尔发了消息,让人赶快过来,随即坐在床头上抱着人,捏了下闻初的脸颊:「把嘴张开,要不然会难受。」 闻初没什么反应,宋白枫手指轻轻挑开他紧紧咬着的牙关。 闻初还在迷迷煳煳中,唿吸顺畅了一些,嘴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宋白枫面不改色,他轻声哄着:「再等一会,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艾德尔安置的酒店离得很近,不超过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宋白枫坐着没动,不断地有设备搬到了房间里。 房门外传来了颇为吵闹的声音,这里迟迟没有人上来。他垂眸看了眼怀里还在难受的人,蹙了下眉,轻轻把手伸了出来:「等我两分钟。」 他起身下楼,艾德尔站在楼梯口挡住了去路,那位医生背着医疗包还没上来,他身边站着一位年轻人,看起来年龄和宋白枫差不多。 「怎么不上来?」宋白枫问。 艾德尔看了宋白枫一眼,随即转过身道:「林医生,您上去可以,」他指着旁边那位年轻人,「但是他不行。」 林医生有些焦急:「可他是我的助手,有些东西要他帮我做。」 「我们这里还有别的医生,」艾德尔依旧不松口,「他们可以帮你。」 旁边那位年轻人开口道:「我是老师手把手带出来的,知道那些设备和药剂要怎么用。但你们那些医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艾德尔说:「正规医疗设备难到正轨的医生都不会用,是你们带来的设备不太行,还是觉得这里的人是都吃白饭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了老师这么久,」年轻人道,「他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什么意思,设备也用得更熟练,可以节省时间。」 艾德尔犹豫了一下,他看向宋白枫。 宋白枫没说话,他此时正好走到了楼下,经过艾德尔时往他兜里迅速把那半管牛奶放了进去,同时又抽出了什么东西。动作快得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注意到。 他站在年轻人面前,问:「手把手带出来的?」 年轻人往后退了些,「嗯」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林医生还有这么一位高徒?他其他三个徒弟倒还挺出名,但我好像没听说过你,」宋白枫说,「年纪也不小了,跟了这么久都没搞出什么名分,看来水平不太行,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他看向林医生:「我会多派几个人帮你,现在上去?」 林医生又看了眼那个年轻人,似乎决定权不在他这似的。 宋白枫眯了眯眼睛。 「我跟着老师的时间还没有学长学姐长,所以……」 宋白枫轻笑一声,这人的话里漏洞百出,他不打算再废话下去了。 「上面可是我最重要的人,」冰凉的枪口抵上了那人的额头,「我不想看到什么差池。」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这个吻一触即分 随着宋白枫的动作, 周围的气氛剑弩拔张起来。 被枪口抵着的人看着他,却没有露出什么恐慌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宋白枫将枪扔给了身后的艾德尔,就在这个扔枪的空隙, 那人立刻把手伸进了兜里,只是什么还没来得及碰到,宋白枫便动作迅速地上前,握着那人两只手臂,用力一转。 「咔嚓」两声卸了那人的肩膀, 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痛苦的表情。不堪重负地跪在了地上。 艾德尔接住了扔给他的东西,顺势将枪口指向了跪在地上的人。 宋白枫松开手, 两边立刻有人过来按住了那人的肩膀,把他身上的枪/支翻了出来,防止他再做些什么或者传递信息。 宋白枫看向医生:「走吗?」 说完也没等他回话, 便兀自上了楼。 林医生往周围看了看, 这些人一脸凝重地拿着武器, 没人说话, 也没人敢动,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 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放轻脚步跟上了宋白枫。 第123页 其他几个医生早在旁边等着了, 林医生低着头对他们吩咐了几句,就开始各自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林医生看了眼旁边的人:「宋将军是位alpha吧, 一会需要刺激释放信息素,你在这里会对病人有些影响, 要不还是出去等着。」 屋子里的医生都是beta, 就只有他一个alpha. 宋白枫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没回应他的话, 却忽然问道:「林医生家里人现在怎么样?」 这句话没头没尾,问得也莫名其妙,但林医生立刻就听懂了,他正调试着设备的手抖了一下。林医生顿了顿,他转过身看向宋白枫,脸色有些凝重:「不大好。」 宋白枫低着头轻笑了一声:「怪不得。」 「现在知道他们在哪吗?」宋白枫问。 「不知道。」林医生说。 「我会帮你找到他们,」宋白枫站起身,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他才刚成年没多久,希望你知道自己是位医生。」 他说完朝着门口走了过去,离开了房间。 艾德尔正在走廊等他,刚才那个年轻人已经被押了下去。宋白枫靠在扶手上,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一直放在门上。 「怎么出来了?」艾德尔问。 「需要刺激释放信息素,」宋白枫说,「我在那他会难受。」 艾德尔问:「不怕出了什么意外?」 宋白枫顿了顿,背过身道:「我相信那个医生。而且他原本就没想过要做什么,要不自由军也不会派人来跟着了。」 艾德尔没再纠结这件事,他转而问道:「你刚才什么时候把我的枪拿走的?我都没注意到?」 「嗯,」宋白枫说,「我还往你那里放了一个试管,回去查查里面的成分。」 艾德尔伸手就要去拿,被宋白枫按住了手。他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周围看了一眼,猜到了什么。 宋白枫说着指了下闻初的房间门:「回去看。」 说是让他回去,却指着房间门。艾德尔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在提示他林医生的事。 林医生现在手边正跟着七八个年轻的医生,有三个人的水平还可以,其余人还远远没到可以出师的水平,这些信息是艾德尔查到发给他的。 宋白枫没睡觉的时候基本把这些信息都背了下来,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所谓的「助手」不对劲。 明知道这么大阵仗,要治病的人身份或许不简单,依照林医生这种严谨的性子,不该是随便找一个自己不怎么看好的学生来这煳弄过去,而是会从他现在身边的三名高徒里挑选一个。 那三人的照片放在林医生的照片下,做为林医生的成就一同贴了出来。 但是随着一起来的学生却不是他们中的一人。 总不能那三人全都没空,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所以大概是家里有人走漏了消息,把他要找医生的事告诉了敌人。自由军的势力遍布整个联邦,他们找人或许会更快一点,然后挟持了林医生的家人,来威胁他帮自由军做事。 艾德尔很快理清了其中的缘由,知道宋白枫是要他去把林医生的家人从自由军手里救出来。 他抬脚准备离开,宋白枫却忽然道:「艾德尔,我们加快速度吧。」 艾德尔的脚步一顿:「现在还不够快吗?」 宋白枫摇了摇头:「这种生活有时候一不注意就会掉进坑里,我不能让钟淮和我一起每天面临着这样的风险。」 他看着艾德尔,不容置喙道:「下次会议我会做点让那些人不大爽快的事,给他们一点刺激,你做好准备。」 艾德尔看了眼紧闭的房间门,面色凝重地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宋白枫在走廊那等了一个上午,连动也没动,直到空气中飘着的信息素慢慢淡了下去,房间的门才被打开。 医生从房间里走出来,宋白枫立刻上前,看着躺在床上一无所觉的闻初:「怎么样了?」 「给他的腺体做了些调整和防护措施,」林医生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也不会这么难受,以后多注意就好。」 宋白枫松了一口气:「谢谢林医生。」他跨了一步急匆匆地就要进去查看闻初的情况,又忽然停下脚步说,「我已经派人去找你的家人了,会尽力把他们救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你就能见到他们。我的人这段时间会一直跟着保护你们,给您添麻烦了。」 林医生脸上满是皱纹,头上是浓密的白髮,他摘下脸上的口罩,面上被闷了一层汗,朝着宋白枫摆了下手,声音也有些沙哑:「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刚才那件事,需要道歉的是我才对。」 宋白枫没说话,他走到床边,闻初唿吸平稳,面色也逐渐红润起来。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去。 * 「要我住宿?」闻初不解地看着宋白枫,「住多久?」 这是要赶他走吗? 「从明天周一开始,」宋白枫说,「住到周五。」 「啊……」闻初往嘴里塞了一勺香喷喷的米饭,咽下去后问,「住五天,为什么啊?」 宋白枫把这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想离开我家吗?」 闻初果断摇头。 宋白枫权当没看见,用叉子叉了一小块牛肉,蘸了点旁边的酱汁,餵到闻初嘴边:「没关系,五天之后我去接你。」 第124页 闻初看了眼到嘴边的肉,犹豫了一会还是张嘴咬住了,鲜嫩多汁的牛肉在嘴里化开。 宋白枫看着他,眼里都是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闻初问,「为什么要我去住校?」 「家里不怎么安全。」宋白枫似乎是不想多对他说些什么,他又切了一块牛肉餵到人嘴边,「多吃点肉。」 闻初偏头避开,没想跳过这个话题:「所以这么大的事五天你就能解决?还是说你要趁着这几天做些什么?」 宋白枫自知煳弄不过去,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的餐具:「还记得掉在地上的那杯牛奶吗?」 闻初立刻想到了什么,他有些犹豫地问:「里面有毒吗?」 宋白枫「嗯」了一声:「我把牛奶给艾德尔,让他查看其中的成分,查出来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有毒性化学物品。」 「不过牛奶是让人刚热好的,也是我亲自倒在杯子的,」宋白枫说,「纸质的牛奶杯上有一个细微的小孔。」 闻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己正在吃的饭菜。 「这个不用担心,」宋白枫说,「已经检查过了。」 「让梁听南和梁听北陪你一起住宿。」宋白枫说,「自由军敢炸了这里,但他们不敢对学校做点什么。弗格斯是联邦最好的学校之一,里面的许多学生家里都是一定权势的,若是手无寸铁的学生兼未来的天之骄子出了什么事,那么自由军面对的压力不只来自于那些在各个领域有所成就的家长,还有来自整个社会的压力。」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自由军是一些不顾任何人性命的疯子,那么他们想要夺权便会难上加难。就算侥倖夺了权,没有群众的支持也会很快覆灭。他们那些人虽然疯狂,但又不是个傻子,这些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 宋白枫看向闻初:「所以对你来说学校是最安全的地方。」 闻初问:「那你呢?」 「我就在这。」宋白枫说。 闻初眼睫眨了一下,低头捣着米饭,过了片刻后问道:「会有危险吗?」 宋白枫往前凑了一些,嘴角勾起了笑,语气格外欠:「在担心我?」 闻初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宋白枫一把拉住了手腕:「明天我送你上学?」 半响后,闻初才傲娇地点了下头,不情不愿似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闻初早早就起来了,自己的各种生活用品以及床单被褥都已经收拾好,打包被人带去学校了。 他自己照例只背了一个书包,和宋白枫一起坐在了后座上。 离开前闻初看了眼身后富丽堂皇的房子,想到了宋白枫昨天无意间说的那句话——自由军敢炸了这里。 不知道几天后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再看见这栋房子。 闻初有心事,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等到了学校后,宋白枫率先下了车,然后绕了个圈走到闻初那边,帮他开了门,十分绅士地伸出手来:「请吧。」 但闻初不吃这套,他避开人的手跳了下去。 只是还没落地,手就被人自然而然地牵上了,宋白枫拉着他往学校大门那走:「我先带你去宿舍看看。」 闻初看着两人紧紧握着的手,到底还是没挣开。 宿舍是两人间,各种设施配备都很齐全,环境也不错。其中一张床上已经铺上了他自己的被褥,而他的生活用品也整齐地摆放着,但是衣服还在行李箱内没动。 宋白枫在宿舍内熘达了一圈,最后满意点评道:「还不错。」 门口齐刷刷地传来两道喊声:「将军好!」 这声音有些熟悉,闻初转身看过去,看到了背着大包小包的梁听南和梁听北俩人。 闻初看了眼旁边的空床位,再看看面前的人,惊诧道:「你们也住这?」 梁听南把背包「嘭」一声放在了床板上,对闻初说:「对啊,我们俩都住这。」 梁听北也走过来,把剩下的东西放在了旁边。 「你们俩?」闻初问,「这不是只有一个床位吗?」 「一个睡觉,另一个晚上守着。」宋白枫伸手按了按闻初的床,发觉这床板还是有点硬,「这里并不是绝对安全的,晚上总得防着那些人做点什么。」 他说着走到正在铺床的梁听南旁边,伸手按了按,皱眉道:「你一个军人,睡这么软的床?」 「啊。」梁听南低头看了看自己床垫,又看了看宋白枫,又又低头看了看床垫,又又又…… 哭了,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床垫而已。 宋白枫不由分说:「正好钟淮的床还不够软,你给他垫过去。」 梁听南忙不迭地点头,立刻把自己的床垫拿下来给闻初添上。 闻初原本想要去帮忙,却被宋白枫拉到了门口:「我一会有个重要的会议,马上就要走了。」 宋白枫看着闻初不怎么高兴的表情,心里的不舍似乎又加重了一层:「这几天我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来看你。」 闻初知道宋白枫最近的任务有多重,说:「你忙吧,我这么大人了不用你看。」 「吃饭前注意检查一下食物,晚上不要熬夜,保证好睡眠。」宋白枫有些放心不下,「有什么麻烦的事让他们俩帮你做,有人欺负你就还回去,平常不要自己一个人呆着,尽量和他们俩在一起。」 第125页 闻初:「……五天,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俩一年半载见不了面。」 宋白枫轻笑了一声:「五天时间很长的。」 闻初低着头没说话。 宋白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色平静,眼里却蕴着许多情绪:「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下未来的权利?」 闻初抬眸看他,不解道:「什么……」 话还没说完,一股力霸道地将他拉了过去 ,随即一个毫无预兆的吻落在了唇边,截住了他的话语。 闻初大脑懵了一瞬,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又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薄荷味清香,冰凉的触感似乎传遍了全身,在他的每一处肌肤上游走。 这个吻一触即分,闻初却站在原地恍惚了好久。 等到回过神来时,早已看不见那个作乱人的影子。 闻初摸着自己的唇,只是一转身,就看到了杵在门边一脸呆滞不可思议怀疑人生的俩人,还有鸦雀无声但其实人并不怎么少的走廊。 闻初:「……」 妈的想打人。 作者有话要说: 暂且是晚上十二点更,希望我能保持住这个时间 第68章 你竟然敢打将军夫人! 梁听南一直都觉得他们将军和闻初的关系不一般, 但也没想到会不一般到这个地步。 此时他看着闻初,再想想那个在军队里铁血无情像个活阎王的将军,顿时对闻初从脚底板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 直冲天灵盖。 并在内心发出感慨:勇士啊…… 等到闻初黑着脸走过来的时候,这俩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给人让开了位置。 闻初:「……」 他无奈道:「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梁听南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看着他,随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微微仰着下巴头一点一点:「我懂, 我懂。」 懂个毛啊! 闻初知道和他们解释不清楚,瞪了他一眼后提着书包出了宿舍, 去教学楼上课。 两人把还没收拾好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跟了上去。 此时离第一节 课开始还有十来分钟,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闻初往周围看了一眼, 人确实不少。估计刚才那一幕很快就能传遍整个校园, 人证物证如山, 他就算是跳进也洗不清。 可梁听南这人没一点眼力见, 勾着闻初的脖颈小声问:「你们俩都是alpha吧, 还是说……」他上下打量着闻初, 声音又低了一度, 「你是o装a?」 他说完意识到了什么, 勾着闻初脖颈的手慢慢放了下去,毕竟ao授受不亲, 而且这还是将军的人! 闻初看了他一眼:「要不我打你一拳看看我是不是omega?」 梁听南摸着下巴当真认真思索了一下:「可以啊。」 「……我是alpha,」闻初认真道, 「纯纯正正的alpha, 别再用你那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脑袋乱想了, ok?」 梁听南立刻点了点头, 然后又勾上了人的脖颈,继续问:「那两个alpha,是怎么在一起的啊?你们在那种……」 闻初忍无可忍地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 这件事传得比闻初想的还要快,他刚到达班级的时候,就有人在讨论了。 「我天,我就说上次为什么来给他送水杯。」 「他好像一直都住在人家里。」 「不知道怎么说,这种靠脸蹭吃蹭喝的……」 「而且他还是个alpha,真是为了钱什么都不要了。」 「估计撑不了多久,将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看上这种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那些人坐在教室中间讨论着,闻初像是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挑了一个座位。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能时不时地听到一些类似的话,刚开始会被气得七窍生烟,上去就想打人一拳。但后来大概是听多了,他总不能见人就打,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智障这么多,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精力。 只是刚把书包放下去,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巨大声响。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干的。 梁听南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哟,聊什么呢。」 闻初转过头,看到嚣张的梁听南以及嚣张的梁听北以及破了个大洞的桌子以及一群零散站着瞬间怂成了鹌鹑的人。 闻初:「……」 这场面。 梁听南似乎还想继续找事,闻初过去把人拉回来了:「没必要。」 梁听南说:「将军当时吩咐了,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让我俩打回去,反正最后有将军兜着。而且他们都那样说了,我不得表示表示吗?」 他当时听宋白枫说这话时没怎么多想,只当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此时再细细品一下,这明明里里外外都透着恋爱的酸臭味。 「快上课了,」闻初说,「不用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行,」梁听南靠在背后的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听你的。」 破了洞的桌子被那几人抬走了,然后用别的桌子补了上去,正好在老师来之前干完了,倒也没耽误上课。 闻初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他忘了一个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刚打了饭放在餐桌上,准备喊那俩人过来,余光却瞥到迎面而来的几个人。 第126页 闻初蹙着眉,他看向宋至,拿起自己的餐盘就准备离开。 「不敢见我?」宋至说。 「你谁?」梁听南毫无形象地勾着头一边吃着饭一边走过来,含煳不清地说道,「为什么不敢见你?」 梁听北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吃完饭再说话。」他伸手也把闻初手里的餐盘放了下来。 「唉我饿死了,」梁听南说,「怎么挑事也不找个好时间,非找我吃饭的时候。」 他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看着宋至:「你来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走。」 宋至走到闻初旁边:「怪不得小叔最近这么怪,原来都是因为你这个……」 「这个什么?」闻初有点疑惑,「你说他最近这么怪,人家最近刚从边境回来,以前怎么样你知道?别弄得他好像和你很熟似的,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梁听北在旁边凉凉补刀:「将军在边境时基本不会和家里通话。」 宋至握紧了手:「他是我小叔,我当然知道他以前什么样!」 闻初笑了一声:「我记得你和他相处的时间应该没我多吧。说是小叔,你真把他当亲人?还是一个用来增加家族声望的存在?」 宋至涨红着脸道:「当然是亲人!」 「说得可真好听,当时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也是把我当恋人吗?」闻初说,「刚开始吊着人不答应,最后像挑物品一样挑来挑去挑好了,我家里破产的时候跑得又比谁都快,哪怕再多演一天呢。」 闻初每说一句话,宋至的脸就变白了一分,看着周围不断往他们这边看的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胸膛剧烈起伏着。 「宋至,」闻初说,「你可真是又蠢又坏啊。」 「你……」宋至气极,伸出手就挥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宋至的手却在距离闻初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咔嚓」一声,宋至手腕的骨头错了位,他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梁听南像扔垃圾似的扔掉了宋至的手,一把将人甩在了地上,然后又嫌弃地在梁听北身上擦了擦,万分惊恐对着宋至道:「big胆!你竟然敢打将军夫人!」 闻初:「………」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撬开这人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也许是梁听南这副模样太过搞笑,以至于跟着宋至过来的人倒没想起来去扶躺在地上的宋至,都低着头憋笑。 来来往往的人低头看了眼宋至,随即绕了人离开。 至于宋至……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 洁白空旷的房间里充斥着声嘶力竭的争吵声,什么议案什么改革,一个字都能被解出个几百个意思来,然后继续争论不休。 这些人屁大点事都能吵起来。 宋白枫懒洋洋地靠着绵软的椅子,指尖无聊地敲着面前圆形的大理石桌面,听着周围吵闹的声音,他嘴角却还是带着笑。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好看的花,偶尔能听到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叫声让他想到了闻初在他耳边说话的模样。 宋白枫看了眼旁边墙上挂着的钟表,都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再继续吵下去这些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了这里。 那些人似乎是吵累了,声音慢慢淡了下去,还不忘看了眼宋白枫,刚才吵得太欢给忘了时间,平常这人不早该觉得不耐烦要散会了么,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房间里就剩下了一个声音:「现在纳税的额度已经够高了,若是再提高必定会影响民众的生活质量。」 另一人反驳道:「不提高钱从哪来?国库空虚,边境受扰,光是战争就花了不少钱,你说得倒轻巧,也不知道省省。」 「说到这我也有些疑惑,」宋白枫抬起眼皮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每年拨给我们的钱就那么一点,武器少得可怜,研发没有资金,士兵的工资创下新低。我们拿着步/枪却要对上敌人的加农炮,军部已经这么省了,各位议员,钱都去哪了?」 「哦,」宋白枫笑了一声,开门见山道,「莫不是进了各位口袋里?」 话音落下去,刚刚才有点安静的房间瞬间又聒噪起来。 「宋少将,」那人着重强调了他的职位,「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将把我派回来,」宋白枫说,「意思就是我可以代理他的职责。」 「哈,那上将可真是疯了,刚到三十岁的人能懂什么?」 宋白枫敲了敲桌面,让房间逐渐安静下来:「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你们扯皮。」 他站起身:「自由军还在帝都横行,据调查他们最近购买了大量武器。军调令给我,我得把部分军队调过来,同时还需要一些资金去准备武器。」 还没等那些人反驳,宋白枫又道:「不同意的话就没办法了,反正军部没钱没武器,继续在边境守着也行,等自由军打过来倒也不用送死了。」 房间内沉默下来,无论是要钱还是要军调令,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多么愉快的事。 宋白枫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和他们这群头髮花白的人坐在了一块。军调令给他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 可给军队拨钱…… 又不捨得,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谁知道要花多少钱,这可是个无底洞。 第127页 但总不能放任敌人打过来。 如若不是自由军最近太过猖狂了些,近距离地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这些人或许根本不会管。 冗长的安静后,终于有人出了声:「武器不行可以多派点人过来,联邦的将士不至于连个小小的自由军都打不过吧。」 意思就是军调令给你,人也可以过来,但是给钱……不行。 一旦触及了更为重要的底线,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捨弃上一个坚持的「底线」。 宋白枫在心里笑了一声,正合他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一见面就这么凶啊。 教室内。 梁听南挺直了身板站在最后一排, 手中高高举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上次考试的成绩单,伸手弹了弹,啧啧赞嘆道:「第一名啊, 全系第一名啊。」他说着倪了眼前面:「上午谁说我们钟淮一无是处来着,这……」 闻初把那丢人玩意拉了下来:「收拾东西,我们走。」 梁听南看了眼时间,再看了眼课表,愣道:「不是还有一节课的吗?」 闻初没说话, 把自己的东西塞进书包里,趁着下节课老师还没来, 离开了教室。 他成绩确实不错,但考试考察的内容是这一阶段所学习的知识点,对于闻初这种基础性差的人来说劣势没这么大。但是也很容易翻车, 要是想把基础补上去, 还是得找人。 但是许厉上次就和他断开了联繫, 正好他来住宿了, 江夜山就主动担起了补课的这个责。 现在正好江夜山闲着, 而且下节课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了, 没什么难点, 再继续听下去纯属浪费时间, 闻初就过去找他。 他原本是想要让梁听南和梁听北先回宿舍的,但这俩人怕他出什么意外, 硬是半步不离地跟了过来。 闻初敲了敲门。 「请进。」 江夜山一抬头就看到把门框堵得严严实实没留一点缝隙的三个人:「这两位是……」 梁听南自己率先挤了进去,十分礼貌道:「老师你好, 我们俩是将军派来保护钟淮的。」 江夜山一听到「将军」这俩字, 结合上午听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消息, 他的眼神顿时就微妙了起来。随即看向闻初, 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初走过去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板凳上,江夜山身体微微前倾,小声问:「学校里传的是真的吗?」 闻初知道他在问什么,不过就是早上那个吻…… 他低着头把自己的书本拿出来,没回答他的话,耳朵却渐渐红了。 梁听南凑到两人身边,十分严肃道:「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了。」 两人眼神一同微妙起来,眼神中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江夜山自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有些同情地看着闻初,半响后问:「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闻初有时候觉得江夜山和梁听南有些相似,例如总是会脑补过多,有点八卦,有时候还特别欠。 江夜山没听到回话,自顾自又说了起来:「你和他在一起会很倒霉的,这人毛病特别多,他吃饭时不让人说话……」 闻初只听了一句就没继续听下去了,上次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那人也没生气,所以江夜山的消息大概是不准的。 他把课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坐下来开始看书。 梁听南和梁听北倒是在一旁听得极为认真。江夜山有了听众,越说越起劲。 等看了大半页,江夜山才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对这俩人说了结束语:「你们将军就是事多。」 梁听南和梁听北没敢点头。 闻初抬头问:「还讲课吗?」 * 闻初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旁边那俩人一路也没和他打闹下去,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回到宿舍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又锁上了门窗,梁听北把房间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房间内没有什么威胁的东西。然后又从包里掏出一些设备,坐在地上捣鼓着。 梁听南则收拾着早上没收拾完的东西。铺床整理衣物。 闻初洗漱后盘腿坐在了床上,看着忙来忙去的两人,问道:「在干嘛?」 梁听北嘴里叼着一根短短的钢管,闻言把东西拿了下来:「安装检测装备和防护装备。」 他指着旁边一个圆形的铁块:「若是房间里除了我们三还有别人,这东西可以检测到,然后发出声响提醒。」 他又指向手里正拿着的东西:「一旦检测装备发出声响,这东西会自动朝着那人发出光波,被光波碰到后不死也得残。」 听着怪吓人的。 闻初顿了顿问:「为什么要安装这些东西?」 整得像是在寻宝探秘。 「最近会有点危险。」梁听南说。 闻初不解,一眼瞅了过去,就看到梁听南还在铺着床,手指一点点摸过去,神情专注一丝不苟,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鑑定珍宝钻石。 「你这不是已经铺好了吗?」闻初看着平整的床问。 梁听南没说话,动作忽然一顿,腰又弯了一个度,然后伸手将一个小小小褶皱捋平了些,然后指着那地,看向闻初道:「这要是在军队里,宋将军看到了能把人打废。」 闻初哑然,看了眼对面那跟板正豆腐似的被子,再想想自己平常那乱七八糟的床,忽然一阵后怕。 第128页 梁听南铺完了床,解释道:「将军最近加快了行动,会把部分军队调过来整治叛乱的自由军。」 「那些人可都是疯子,」梁听北一边低头捣鼓一边道,「狗急跳墙的事做得得心应手。」 闻初更不解了,按理说都这个时候了,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更是应该花时间想着怎么对付宋白枫吗? 但是看这俩人的架势,总觉得自由军的人今天晚上就会来取他的命。 难不成钟林还真的给他留了什么绝世珍宝可以扭转战局? 闻初问:「那不是更没时间来找我的事了吗?还是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你没意识到一点,重点不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梁听北抬眸看着他,「而是你对将军来说有多重要。」 「军队是宋将军带领的,自由军也是要由他来消灭。」梁听南说,「你是他喜欢的人,你觉得那些疯子会不会对你做些什么来威胁他?」 闻初愣了一下,他没把自己当做宋白枫喜欢的人,或者是还不习惯这个身份,自然没想到这一点。 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身下的床单,闻初侧身躺了下去,心绪也乱了起来,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梁听北安置好了东西,两人轻手轻脚地洗漱,坐在床头开始石头剪刀布,来决定今天守夜的名额。 最后梁听南「腾」一下爬上了床,倒头就睡,梁听北则面无表情地关了灯,靠坐在床沿上。 这两天睡得还算安稳,有梁听南和梁听北在没人再敢来找他的事,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江夜山把补课时间缩短了一些,闻初每次回到宿舍的时候太阳都还没落山。 闻初很早就睡了过去。 今天是梁听南守夜,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冰冷的光在他手里翻转着。 手中的动作一顿,他听到了门外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打斗的声音。他从脚腕处抽出枪/支,站起身靠在门边继续听着。 没过多久,走廊内便传来了从容的脚步声。这声音不大不小,每一步的步调与间隔完全一致。不可能是学生能走出来的。 脚步声在靠近他自己的门边时戛然而止。梁听南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扇门。 门的上半部分被狠狠钉入了什么东西,宿舍门裂开了几条缝,哐当一声四分五裂地落在了地上,溅起点点灰尘。 梁听北和闻初立刻惊醒过来。梁听南已经握着枪沖了出去,但还没过三秒,梁听南的枪就「啪」一声被人扔在了那小堆废墟旁边。 梁听北眉头紧皱着,他立刻下了床,从旁边拿出武器:「我出去看一下,这里有防护装备,你不要离开房间。」 宿舍内就只剩下了闻初一个人。他听到了走廊内传来的打斗声,内心焦急无比,想出去看一下,想到梁听北刚才的话,还是没动作。 没过多久,另一只枪被人扔在了和上一把枪并排的地方,两只枪口正对着。 ……这简直是挑衅。 「钟淮,」梁听南的声音响起,「出来一下。」 闻初犹豫了一会,还是起身下了床。 他走到门边,侧身贴在门框上,还没来得及探出头看外面的情况。 腰上忽然传来一阵触感,他被人拉了过去。晃眼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俩人,他反应极快地伸手就要打过去。 却被一双手温柔地扣住了。 「一见面就这么凶啊。」 闻初愣了一下,看向抱着自己的那个人,随即睁大了眼睛。 这人怎么会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你再看他试试。 闻初震惊地看向他:「这些是……」目光忽然瞥到宋白枫身后不远处横着七倒八歪的人, 他就忽然明白过来了,手中的力道松了些。 宋白枫顺势把人抱得更紧一点,胸膛相贴。 闻初指着他身后已经晕过去的那些人:「这是自由军的吗?」 「对, 」宋白枫说,「算到他们今天或许会做些什么,怕你有危险。见到我开心吗?」 闻初抿了下唇,没回答他的话,目光瞥到捂着腰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的面色扭曲的俩人, 再看看躺在地上离他们挺远的自由军,他忍不住问道:「那你打他们俩干嘛?」 「没打, 」宋白枫立刻否认,「就简单过两招。」 他说着看向梁听南他们的方向,眼神冷冷地看过去:「反应不行, 我要是不来, 是不是要等对手把门打穿了才肯行动?招式不准, 动作太慢, 力气不够, 你们是没吃饭?」 梁听南瑟瑟地梗着脖子, 小声说:「我那是一开始就听到了走廊上的打斗声, 想着将军你可能就站在外面, 所以……」 「所以刚才过招的时候要让着我?」宋白枫问。 梁听南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然后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闻初。 闻初:「……」 「你看他干什么?」宋白枫眯着眼睛问。 闻初想着他们还算是一个战线的人,毕竟也帮了自己这么多忙, 他拽了拽宋白枫的衣角。 宋白枫面色缓和下来,他指着走廊那边已经晕过去的七八个自由军:「过去收拾一下, 我带来了几个人在楼底接头。动作轻一点, 别把学生吵醒了。」 宋白枫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一是对闻初的名声不太好, 自由军是冲着闻初来的,肯定会有人觉得是他让学校变危险了。 第129页 二是万一这件事闹大了些,对自由军同样十分不利,他们或许会破罐子破摔。 更何况宋白枫有信心能控制得住,没必要给这里的学生造成恐慌心理。 然后他没再管那俩电灯泡,看向了闻初,语气相比刚才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轻声问:「冷不冷?」 梁听南和梁听北对于这变脸速度简直嘆为观止。 闻初出来得急,身上穿的还是晚上睡觉时的单薄灰色睡衣,只带了一点绒毛。现在是冬天,晚上的温度自然很低。 「不冷。」闻初说,「我的手还是热的。」 宋白枫轻轻握了下他的手,确实还热着,他没松开,牵着闻初的手往宿舍走:「这里的隔音效果还不错。」 他们都尽量放轻了动作,睡觉的人一般都听不见,当然除了门被轰了的闻初外。 宿舍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谁也不会没事大半夜出门跑到走廊上。而且晚上一旦到了休息时间,每个宿舍的门都被学校统一控制锁着。 闻初问:「不能让学生发现吗?」 「尽量还是不要。」宋白枫说着走进了房间。 闻初忽然想到什么,立刻伸手拦他:「等……」 但只碰到了衣角,宋白枫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他心里一跳。 检测装备立刻闪着红色的光,却没发出声响,紧接着绿色的萤光朝着宋白枫就扑了过来。 宋白枫把一个小型别针扣在了闻初的衣领上,又顺势将他往旁边推了一点。 萤光已经到了胸前,他身形微微一侧,躲了过去,绿色萤光擦到了闻初的肩膀,立刻消弭于无形,他毫髮无伤。 其余的萤光一股脑毫无方向地朝着宋白枫射了过来,他身形灵巧地躲了过去,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两秒钟后他一脚踩在了防护设备上的红色圆形按钮,低头确认了一下,然后抬眸看向闻初,问:「等什么?」 闻初惊讶地看着他,还没缓过神。 宋白枫松开脚,走到闻初那,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闻初上下看了眼宋白枫,确定他没受什么伤后越过脚下的那堆碎铁块,把刚才宋白枫扣在自己衣领上的别针拿下来,然后指着衣角处另一个扣着的别针:「这东西梁听北已经给我了。」 别针上有和防护设备配套的东西,可以消弭萤光的威力。梁听北说睡觉一定要带着。 宋白枫说:「我怕你万一没带或者睡觉的时候弄掉了。」 所以怕他出什么意外,就把自己的给了他。 闻初眨了下眼睛,手中的别针似乎有点烫,他半垂着头,把宋白枫的别针递了过去。 冰凉的手在他手心处碰了一下,闻初原本就只穿了薄薄的灰色睡衣,宿舍门大开着,他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那双冰凉的手却没离开手心,反而握住他整个手,一把将闻初拉过去,让他坐在了床上。 「手都凉了,」宋白枫把被子从后披在了闻初身上,「还说不冷。」 白色被子的两角交叠着握在宋白枫手中,他把闻初包裹起来后,弯着腰一眨不眨地看着人,没什么动作。 窗外莹白的月光打进来,照在了闻初的半边脸上,白皙的脸庞似乎在淡淡发着光,樱桃似的半边唇看起来软软的。 闻初能感受到宋白枫想做什么,不由得往后退了一点,却被身后的被子拦着了。宋白枫拽着被角不让他动。 他像是被困在了这一小片的天地内。 闻初低头把自己半边脸蒙在被子里:「梁听南他们该回来了。」 宋白枫笑了一声:「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闻初:「……」 宋白枫说:「自由军的人不少,他们来来回回要跑上几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 ——啪嗒。 站在门口的梁听南低头看着脚下不小心踩中的铁块,然后慢慢慢慢地看向房间里的俩人,满脸都是惊恐。 宋白枫眯了眯眼睛:「你回来干什么?」 梁听南瑟瑟发抖地指着自己的耳机,声音抖着说:「刚才、才我从、从耳机里听到,检、检测设备响了,我……」 片刻后,宋白枫站起身,脱了自己的军装外套:「你觉得我想不到你们安装了防护设备,还觉得我搞不过那玩意。」 梁听南看着他的动作,咽了下口水,然后很怂地往后退了些:「不不不……」 「梁听南,」宋白枫把衣袖往上整了一些,「你先去下面等着我,我觉得有必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实力,要不总这样放不开手怎么办。」 梁听南欲哭无泪,还没来得及看闻初一眼,就被宋白枫挡住了视线,语气凛冽:「你再看他试试。」 梁听南拔腿就跑。 闻初探头看了看:「你要揍他吗?」 「不揍,」此时正好有人拿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长块走了过来,宋白枫把铁块接在手里,「给他加练一下。」 宋白枫把地上碎了的门轻轻往旁边推了一些,他手中的东西带着磁性,一伸手,那铁块就自动吸在了头顶的铁质门框上。 铁块中间有一条细微的缝,立刻从里面冒出一个长条,长条中间还弹出一个角。 宋白枫勾着那个角,往下拉去,形成了一个门帘:「这个有点简陋,不过有过滤冷风的功能,你先凑合一晚上,明天我让人过来修门。」 第130页 长条拉到了地上,宋白枫掏出一块配套的圆形磁铁,将那小角粘在了地上。 偏冷的空气立刻被隔绝在外,房间又暗了一度。 闻初挑眉:「准备得这么齐全?」 「他们想要把你带走,」宋白枫说,「要不就用高科技把门锁打开,要不就暴力把门破开,或者从窗户里进来,这个东西也可以补窗户也可以补门。」 宋白枫拍了拍手,坐在闻初旁边:「不带这个你冻着了怎么办?我会心疼。」 又说这种肉麻的话…… 但似乎也有点用处,闻初的心口似乎被挑开了那么一角,汩汩地往里流着什么东西,慢慢要把心房填满。 月光盈满一室。 有了简陋的门,房间内的温度也慢慢升了上去,周围有些闷热。 宋白枫揽着他的腰,偏头便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一个临时标记。 闻初恍惚起来, 唇上的触感透过紧绷的神经一点点传入大脑。撑在床上的手无意识握紧了些,他伸手拽着被角,却没有把面前的人推开, 身体似乎是僵住了。 宋白枫覆上了他微微有些凉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握,交错的指骨一同陷入绵软的被褥中。 他在闻初有些喘不过气时往后退了些,嘴唇几乎相贴:「不推开我?」 尾音上扬,是说不出的暧昧。 这声音似乎融进了浓郁的夜色中, 轻飘飘地在闻初耳边迴旋着。 闻初回过神,挣扎着往后退, 宋白枫捏着他的手指:「跑什么?」 闻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自己心乱得狠,不知道什么东西扰乱了他的思绪, 一团乱麻。 宋白枫上前, 在他的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一触即分, 语气没了刚才的轻佻, 他极为认真地问:「讨厌吗?」 讨厌…… 他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吻, 只是心里似乎有一道坎, 让他难以接受这种感情。 汤圆看着这一幕, 托腮嘆了口气,每个世界都有那么一个人拼了命地想把闻初留住, 闻初每一次也都能栽进坑里,它已经习惯了。 闻初听到了汤圆的声音, 理智回了笼,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平常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宋白枫或许是喜欢他的脸, 喜欢他樱桃味的信息素…… 而且随后他还是要离开的。 「在想什么?」宋白枫挑着他的下巴, 让他正对上自己的眼睛,两双眼睛映着对方的影子,闻初恍惚从那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这具皮囊下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我……」闻初的喉结滚动了下,他别开头,视线落在床角的暗处,回答了宋白枫之前的问题,「不喜欢。」 宋白枫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慢慢收回了手,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那么一丁点说谎的影子。 闻初不敢看他的眼睛。 宋白枫另一只手还在和闻初十指交扣握着,他将手抽离,淡淡道:「不喜欢就算了。」 闻初被这句话刺得心里咯噔一声,手中蓦地紧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松开。 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过了会他往床上坐了些,垂眸道:「那你回去休息吧,最近不是很忙吗?我也该睡觉了。」 宋白枫没说话。 闻初把被子勾过来,准备睡觉,一双手却忽然又从后揽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拉到了人身边,闻初本以为宋白枫还要吻他,紧紧抿着唇,但宋白枫却没这么做。 后脖颈传来一阵痒痒的触感,宋白枫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腺体,然后又微微用力,挑逗似的按了几下。 那里的触感似乎格外明显,闻初觉得自己甚至能感受到宋白枫的指纹,微热的指腹一点点划过他敏感的部位。 每按一下,闻初觉得自己的唿吸就不受控制地急促一些,他嘴唇微张,有些难耐地问:「你……要干嘛?」 宋白枫的手掌宽大,似乎一只手就能圈住他整个脖颈,语气低沉,慢慢飘进他的耳朵里:「你不喜欢我吻你,那就做点别的东西。」 闻初还没来得及想到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忽然感受到一阵酥麻的触感,还有些许的刺痛,薄荷味的信息素从他后脖颈慢流入他的体内,顺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 他的感觉一点点被麻痹起来,身体似乎也被卸了力气,眼神毫无焦距,眼尾慢慢泛上了红,只能一动不动地被迫接受越来越多的信息素进入体内,充占着他的身体。 清凉的触感在体内游走,闻初觉得自己像是被完全打开,随即一缕又一缕信息素塞满整个身体。 闻初不由得抖了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白枫才慢慢松了口,看着怀里软成一团的人,从已经脱掉的外衣里拿出一张印着粉色樱桃图案的腺体专用创可贴,动作很轻地贴在了闻初的后脖颈处。 眼中渐渐有了焦距,闻初回过神,一抬眸就看到了抱着他笑得不怀好意的人,他刚刚意识飘走了大半,但还是能感受到宋白枫对他做了什么。 闻初伸手摸了下身后微微磨砂的创可贴,顿了顿反应过来后,自己清白就这么没了? 闻初咬着牙道:「宋、白、枫!」 他眼角还泛着一抹红,没让他那句话多具有威胁性,反而给整个人添上了一丝媚意。 第131页 闻初狠狠地瞪着人,拽着他的衣领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白枫被打了也不恼,还带着狐狸式的笑:「一个临时标记。」 alpha和alpha不能终生标记,但这种临时标记还是可以的。 闻初恼了,伸手就要打人:「你都要标记我了刚才干嘛还凶我?我以为你……」 「唉等一下,」宋白枫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语气问,「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你……算了,」闻初捋着袖子,「宋白枫,打一架吧。」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宋白枫把手背在身后,笑眯眯道:「那你打吧,我不还手。」 闻初瞪着他没说话。 「你是说刚才啊,」宋白枫说,「你说你不喜欢我吻你,我就在想这一趟不能白来啊,我总得对你做些什么满足一下我……」 闻初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立刻伸手捂住了人的嘴。 宋白枫握着他的手腕移开,认真道:「没有凶你,只是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别生气了,要不然……你咬回来?」 闻初还在恼着,闻言二话不说就搭着人的肩膀咬了过去,用了很大的力,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嘴边蔓延,他把自己的信息素往里面一股脑地全往里面怼。 等怼了一会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立刻松了口,蹙着眉问:「你是不是适应不了我的信息素?」 这人明天还有仗要打,会不会让他觉得难受影响发挥。 宋白枫似乎对他忽然停下来有些不满,腺体没得到满足,他按着人又迷迷煳煳吻了上去:「从腺体处进入的信息素会发生化学反应,然后被判定为自身物质,可以避免身体的排斥反应。」 闻初侧头避开他的吻:「创可贴呢?拿出来我帮你贴上。」 宋白枫顿了下,他看着闻初道:「就带了一个。」 「……我,我,」闻初自觉刚才用了狠劲,和刚才宋白枫温柔地咬完全不同,他有些焦急道,「那怎么办?会不会感染生病什么的?会不会耽误你明天的事?」 宋白枫笑着看他:「担心什么,你就咬了一下。」 闻初把手放在了腿弯上,低着头认错:「对不起。」 这副模样格外乖巧,外加他穿着的带了一点绒毛的睡衣,像是一个在认错的小猫咪。 看得宋白枫想狠狠地再亲过去。 他捡起刚刚扔在一旁的外套:「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等过两天事情结束我就来接你。」 闻初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的腺体,过了会道:「那你自己注意一点……」 宋白枫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话又折了回来,挑着闻初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我觉得你刚才说不喜欢是在骗我。」 随即在他唇上又落下绵长的一吻,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梁听南和梁听北一晚上没回来,闻初蒙着被子也一宿没睡。毕竟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消化一下。 直到宿舍的灯亮起,闻初才慢慢地起身下床,随意铺了下凌乱的床单,在洗漱的时候那俩人走了进来。 鼻青脸肿的,模样格外「清秀」。 原本住在宿舍的人还在疑惑一早起来这个房间的门怎么成这样了,但是在看到鼻青脸肿的两人后就明白了什么。 大概是互相打架斗殴把门给打碎了。考虑到这俩人的身份和实力,倒也不是不可能。 闻初顿了顿问:「宋白枫打的?」 大概是一宿没睡外加被打了一顿的缘故,脑子稍微有点卡壳,这俩人反应了一会才将上司的大名「宋白枫」转换为了「宋将军。」 「不不不,上级和下级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打呢?」梁听南说,「将军给我俩稍微指导了一下。」 闻初:「……」 他快速收拾好东西:「我去给你们买药。」 梁听南立刻拉住了他:「唉别别别,你自己出去太危险了。」他指着自己的脸,「看着严重,没伤到骨头,你要相信我们特种兵的抗打和癒合能力。」 另一个抗打和癒合能力格外强的人此时正神清气爽地站在军用停机场内,等着即将要到来的军队。 身后还跟着几人陪同。 但好像没人注意到重点。 宋白枫侧头问旁边的一位手下:「你有腺体创可贴吗?」 「没有,」那人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眼他身后的腺体,随即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 他随即想到宋白枫昨天去弗格斯对上了自由军,问道:「自由军吗?竟然往还人腺体上打?这么勐的吗?连你都能受伤,那我们这场仗……」 这人一直没说到他想要的重点,宋白枫不耐烦地摆了下手,冷冷道:「关自由军那帮废物什么事?」 手下好奇地问:「那是谁把……」话说了一半他就后悔了,还能有谁。 宋白枫脸上带着春风洋溢的笑,十分欠揍道:「我老婆咬的。他要临时标记我,我总不能拒绝。」 手下:「……」 他淡淡「哦」了一声,明显不想再和宋白枫说话。想着谁能把这个跟换了人似的将军拖走。 但宋白枫自觉身居高位,不想管手下什么感受,他从自己兜里摸索摸索,摸索半天后掏出一个印着樱桃的粉色创可贴,假模假样道:「哦,原来他给我放了一个。」 第132页 然后撕开,把那个粉嫩的创可贴胡乱地煳在了腺体上。 格外显眼。 「……」 这大清早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论坛体,谨慎购买! 他们几个人到教室的时间挺早,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闻初坐在角落里,半边身子靠着墙,另一半是透着暖洋洋光的窗户, 他脚踢了下樑听南的板凳,「哐当」一声。 那人正在毫不顾忌形象地和梁听北抢光脑,还有逐渐要在教室里打起来的趋势,能把墙给轰塌的那种。 太闹腾了…… 梁听南「百忙之中」抽空转头看了眼闻初,顶着那张猪头似的脸, 问:「怎么了?」 「坐着别动。」闻初说。 梁听南坐下来,有些焦急地挠了下头, 然后又悄咪咪地把视线往梁听北那看。毕竟在学校里,他们又不用学习,上课摸鱼看光脑是唯一的乐趣了。 闻初看他的模样, 乐了:「你的光脑呢?」 梁听南又挠了挠头:「脑子不清醒, 放在宿舍忘了带了。」他说着又忍不住往梁听北那边瞅。 「在看什么?」闻初问。 「论坛。」梁听南说。 闻初也靠近了些往那边看。 梁听北主动把光脑挪到了中间, 给闻初解释道:「这是军部专用的匿名论坛, 可以用来聊天什么的。」 梁听南说:「许多关于军队的消息我们都是从这里面知道的, 包括什么时候回来、军部的职责升降、哪哪打了胜仗, 还有许多各种小道消息。」 闻初问:「那我可以进吗?」 要是进了这个论坛, 他是不是就能提前一些知道宋白枫那边的状况了, 也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行,」梁听北说, 「只有在职军人才有註册帐号的权利。」 他把自己的光脑直接推给了闻初:「用我的帐号看吧。」 闻初接了过来,点开了最上面的一个hot贴, 主题是:我回来了!!! 入目便是满屏的「我回来了!!!」 他往下划了划, 直到437楼, 还是那句话。 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少的。 梁听南说:「论坛里的人都是复读机。」 闻初关掉这个贴子, 看到了另一个热贴,后面同样标着一个红色的「hot」,不过这贴已经回復到了一千多楼。 贴的主题是: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闻初有点好奇,他点开后看到了主题楼。 0l嫉妒使我面目全非:为什么宋将军这样的人都能找到年轻可爱的男朋友?!! 闻初:「……」 这都能扯到一千多楼是他没想到的。 1l嫉妒使我面目全非:难道现在的小男孩都喜欢格外恐怖的人吗? 2l机智的怂货:这位勇士真是大胆啊,虽说是匿名论坛……当心将军顺着网线过去找你。 3l智慧的眼神:大概是你没有将军长得帅。 4l复读机1号:大概是你没有将军长得帅。 5l复读机2号:大概是你没有将军长得帅。 …… 179l复读机176号:大概是你没有将军长得帅。 180l打破队形:srds.真的有人愿意和将军那样的人谈恋爱吗?毕竟真的挺恐怖的,看见他就想跑。 181l2g冲浪选手:楼上srds是什么意思? 182l8g冲浪选手:回楼上,虽然但是的缩写。 183l诚实的孩子:反正我不敢。 184l复读机177号:反正我不敢。 …… 267l复读机260号:反正我不敢。 268l见证者:得了吧,将军对男朋友可对你们不一样。我亲眼见过,上次去救人的时候,将军抱着小男朋友坐在直升机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温柔的眼神。 269l愤怒无比的人:可恶,竟然双标! 270l复读机261号:可恶,竟然双标! …… 474l复读机465号:可恶,竟然双标! 475l好奇的孩子:你们这么一说……我有点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把将军变成那个样子。 476l第一条颜狗:说实话,我也想…… 477l第二条颜狗:我也想!有照片吗? 478l第三条颜狗:当时的见证者呢。有照片吗?长得好看吗?没别的意思,满足一下我这个颜狗的小小愿望。 479l举世皆醉我独醒:你们这些人啊,不好好去训练,整天在这八卦什么? 480l机智的怂货:将军都能谈恋爱,我们在这八卦一下怎么了?劳逸结合懂不懂? 481l8g冲浪选手:机怂大哥还没走啊。 482l机智的怂货:机怂什么鬼? 闻初掠过了一些内容,往下迅速划拉着,直到看见一张一晃而过的照片。 那是他当时刚和傅斯申打过架在医务室的照片,冷着一张脸随意靠在墙上,因为疼痛脸上还带了点冷汗,嘴唇有些白,眼睛半阖着冷冷瞥过来,怎么看怎么拽。 原本是受了伤有些脆弱的人,却又拽得不可一世。两种相反的感觉完美融合在了他身上。 这张照片照得不是很清楚,是别的在医务室里的人偷偷拍的。但是微微模煳着看起来,却显得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发照片的人配字:我表弟在弗格斯上学,这张照片已经在他们学校的论坛爆了一个月了。 闻初觉得这个「爆」更可能是把他挂出来骂了一个月。 第133页 这张照片一出来,下面的楼层却让闻初吃了一惊。 576l迷茫:人生迷茫中,将军为什么能找到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577l我死掉了:这种朦胧破碎的美感,长到我心坎里面去了。信男愿用战友十年单身换取这样的一个男朋友。 578l大哥大:弟弟好拽啊,我喜欢。 578l颜狗一号:我要抱着这张照片睡觉。 579l颜狗二号:我舔! 580l钢铁直男:忽然发现双a好像也不戳子。 581l8g冲浪选手:楼上看看你的id再说话。 582l世道沦丧: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大男alpha,对着一个小alpha至于这样么?虽然长得确实还可以,不过给我这样一个男朋友我倒也不介意…… 下面还有一张照片,是他下课坐在教室内学习的照片。 教室内很乱,他穿着校服,自己独自坐在班级角落里,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笔在课本上写着什么。 姿态懒散随意,安静得像是与整个吵闹的世界分离。窗外的阳光斜着打进来,正好照在了他白皙半边脸上,踱上一层淡淡的光,纯净自然。 583l阿西吧:这……真可爱,我有点点心动。 584l打工人:兄弟们,早上不要看这个贴子,更不要看这种照片。 583l不知道说什么:怪不得将军会喜欢他,要是这是我男朋友,我把他宠上天。 584l孤傲的勇士: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585l复读机422号: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603l复读机440号: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604l机智的怂货:楼上还想要命的话,把你们的想法收一收。 605l世风日下:这是什么世道啊,竟然要组团给将军戴帽子。 再往下这些人又开始刷起了「嫉妒使我面目全非」这句话。 闻初划了几下就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这些人太夸张了,他没有说得那么好看。 那两张照片应该只是角度问题。 此时上课铃响了起来,闻初原本是想放下光脑好好听课的,但却又忍不住好奇,他坐在角落里,抱着光脑慢慢又刷了起来。 这些人就他颜值和嫉妒问题讨论到了一千多楼,等刷到后面终于换了话题。 1018l我回来了:人在帝都,刚下飞机,请问那个笑的表情……十分微妙的人,是我们的将军吗? 1019l哈哈哈:终于有人来陪我们一起吃狗粮了。 1020l我回来了:孩子一下飞机就傻了,只见过将军的冷脸,他刚刚对我笑,孩子受宠若惊地傻了。有谁能告诉我将军在这都经歷了什么? 1021l智慧的眼神:说来话长啊。不过你可以看看他背后。 1022l男风眼皮一跳:智眼说的是……那个骚包的粉色小樱桃创可贴吗?傻孩子们,快跑啊! 1023l窒息中:救命,没跑掉。 1024l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面是护卫队的吧,刚看到将军在和你们聊天。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 1025l我回来了:好了,不用了给我讲了。半个军队的人都知道了,没想到大早上一回来就按头被塞狗粮。[不愿再笑.jpg] 1026l弱小可怜无助:我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1027l智慧的眼神:所以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将军夜会小情人,英雄救美,中间人家给他标记的事情吗?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吗? 闻初眼前一黑差点被气死,他还没答应和宋白枫在一起,现在半个军队都已经知道了,那以后岂不是会更加变本加厉? 1028l吃瓜的猹:u1s1,那个粉色的创可贴可真骚啊。 1029l复读机576号:u1s1,那个粉色的创可贴可真骚啊。 …… 1232l复读机780号:u1s1,那个粉色的创可贴可真骚啊。 1233l举世皆醉我独醒:桥豆麻袋!难道只有我关注了一个重点吗?小alpha标记将军?所以有可能……将军被压? 1234l吃瓜的猹:瞳孔巨震,威勐无比的将军为爱做0?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1235l呵呵笑:就临时标记一下,不能证明什么吧,将军那样攻气满满的人怎么可能被压?想什么呢都? 1236l主不在乎:可恶,这都xxxx年代了,女a男o都能遍地走了,他们还都是两个男人,竟然还有人限制只有「攻气满满」的人才能当攻? 1237l智慧的眼神:楼上正解。 1238l机智的怂货:楼上的楼上正解。 1239l我爱钱:来来来,买定离手,赌一赌谁能被压。 1240l我不爱钱:这有什么好堵的?掉钱眼里了吗?我赌将军在下! 1241l见证者:将军这么宠,我觉得他会为爱做0! 1242l神奇猪猪侠:为爱做0?当0很委屈吗?那为什么0这么多,1这么少?孩子不懂,纯属好奇? 1243l勇者大乱斗:所以……有1吗? 1244l复读机781号:有1吗? 1245l复读机782号:有1吗? …… 1287l复读机824号:有1吗? 1288l世道沦丧:这个遍地飘0无1五靠的世界啊![点菸.jpg]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章有点放飞自我了,写着写着就那个啥了orz 而且论坛体剧情没怎么推进,有些东西还是重复的,觉得有点水字数想删掉,但删掉就没那个味了。所以这章会给大家发红包补偿,鞠躬 第134页 第73章 你知不知道这是学校啊! 闻初没怎么了解过这些东西, 但是根据他们说的话大概能推测出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平常接受过于严苛的训练,只好将那股无处安放的不正经发泄在这里,反正是匿名论坛, 没人知道你是谁。 「在看什么?」梁听南看着他红得发烫的耳朵,忽然出声问。 闻初被吓了一跳,他慌张地把光脑盖在了胸前,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你干嘛?」 「你耳朵都红了。」梁听南说着要把他手里的光脑拿过来,「里面的人太不正经了, 会带坏你的。」 闻初紧紧抱着光脑,不愿意还给他。 梁听南指了下讲台:「上课呢, 你先学习,下课再看。」 闻初抿了下唇,然后打开光脑, 把自己浏览的帖子退了出去, 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中的光脑递给了梁听南, 开始学习起来。 梁听南接过来后, 看了眼闻初还在发烫的脸, 心想着这小屁孩, 然后顺着浏览记录又偷偷摸了进去。 这人看完之后震惊了一下, 然后贱兮兮地凑到闻初耳边感慨了一句:「原来你是大熊猫级别的珍贵生物啊。」 闻初还没缓下去的脸又红了起来, 把书噼头盖脸地扔到了他身上。 这课听得有些心不在焉,闻初脑子里一边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一边被那个论坛和梁听南说的话搅得心神不宁。 到了下课,他又忍不住把光脑要了回来。论坛里活跃度比起刚才低了很多。 刚才看的那个帖子已经又换了话题。 1301l回家的诱惑:我要去训练了, 将军现在心情好, 希望他能对我们手下留情一些。 1302l吃鸡蛋不放盐:楼上好好训练, 活着回来, 到时候得等着吃将军的宴席。 1303l性.感超人:兄弟们沖啊,打爆自由军的狗头。 1304l复读机833号:兄弟们沖啊,打爆自由军的狗头。 …… 闻初这才从这个不怎么正经的论坛里感受到了那么一丝的正经来。 他翻了许多之前的帖子,这些人白天接触不到设备,也没有空余的时间,总会在夜晚休息前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来这里抱怨吐槽,或者是闲聊。 他直接搜了关于宋白枫的主题帖,除了他刚才看的那个帖子,其余全都是在吐槽。 #关于我上衣少扣了一个扣子被将军打废这件事# 底下全是幸灾乐祸的「哈哈哈哈哈」,还有假仁假义的关心「这位仁兄,现在还活着吗?」 整栋楼只有楼主在无能狂怒。 #本人特殊训练测试7分18秒,比第二名快了23秒,就问这个记录,还、有、谁!# 1l初生牛犊不怕虎:孩子眼界窄了啊,不要只看你这一届的。 2l三百六十度螺旋打脸:去看看宋将军当年的成绩,4分11秒,鸭子哦,比记录第二名快了3分钟,这简直不是人。 #日经,宋将军还是人吗?# #阿西吧,宋将军又不做人了。# #研究表明,宋将军从各种意义上的不是人。# 闻初看这些帖子笑得肚子疼,他指着这些标题,转头问梁听南:「宋白枫会看论坛吗?」 梁听南顺着他的手看了几看:「不会,要不然这些人还能活着?」 闻初说:「那我过几天就把这些给他看看去。」 吓得梁听南差点坐地飞升。 闻初笑得更厉害了。 再往后水贴的人几乎就没了,许多人都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来这里说几句闲聊的话是他们唯一的放松。 没有最新的内容,闻初看完自己感兴趣的帖子后就把光脑还了回去。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战争的消息是从各种新闻媒体中看到的。 中心政府在夜间受袭的事情迅速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一点开界面,照片上赫然是被战火摧残的建筑。 死伤人数57人,分别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以及驻守的士兵。而这些驻守的士兵半数以上是刚从边境回来的,被命令保护政府建筑。 闻初看着这醒目的数字,想到昨天在帖子上看到有人说「活着回来」,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打下这几个字的。 梁听南看他心情不好,想把他的手机光脑都拿回来:「别看这些消息了,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闻初没说话。 「你怎么比我们还伤心,死亡对于战争来说再平常不过了。」梁听南抬了抬下巴,指着照片,「起码那里是守住了,要不然你就看不到基本完好的建筑,而是一堆破石头。里面大量珍贵的资料和机密也都没被抢走。」 他似乎是实在不会安慰人:「我要是死在这里,还挺令人骄傲的。」 闻初愣了一下,更不想说话了。 最后梁听南无奈道:「放心啦,有将军在,他可没打过败仗,人也不会有事的。」 闻初把耳朵支了过去。 「最多缺个胳膊少个腿。」梁听南说。 闻初:「……」 得益于梁听南,闻初最后两天的课实在没怎么听下去,一会耳边立体循环「缺胳膊少腿」这句话,一会看着逐渐增多的伤亡人数,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自由军第一天攻势满满,不要命似的进行攻击,而联邦的军队似乎有些抵挡不住。 但闻初一觉醒来,战况却忽然逆转了局势,联邦军队势如破竹,自由军连连败退。 第135页 闻初每次刷新,都能看到新的好消息。联邦似乎在逐渐加快战争的进度,打得对方片甲不留。 不过这些消息稍微会有些延迟,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闻初也没等到战争胜利的讯息。 离下课还有最后几分钟的时候他把书包收拾了起来,今天周五,明天放假,宋白枫说会在放学的时候接他回家。 就是不知道那人说话算不算话,守不守时。 论坛上忽然多出了一个新的帖子,主题是:将军跑哪去了?我们辣么大一个将军呢? 闻初还没来得及打开,梁听南忽然敲了敲他的桌子,然后手指了下窗外。 眼角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候,离下课还有七分钟。 闻初攥了下手心,慢慢抬头看了过去,他知道是谁。 宋白枫靠在走廊的玻璃前,他似乎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还穿着作战时的迷彩服,头髮乱糟糟的,脸上挂着血痕。 玻璃外透着夕阳的光,金灿灿的光洒在肩头,闻初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两人视线对上去的瞬间,那人嘴角勾起的笑。 宋白枫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闻初发消息:现在可以出来吗? 闻初又看了眼时间:还有六分钟下课。 宋白枫自问自答:可以出来。 闻初:……还有六分钟。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出去,而且外面站的还是宋白枫,显得他们多迫不及待似的。 到时候论坛上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小情人之间热烈的爱等标题大概会占据论坛的主题界面。 他还是有些羞耻心的。 宋白枫:我等不及。 宋白枫: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把你抱出来。 闻初:「……」 他想了想,觉得宋白枫可能真的会干出这种事。 他抬头看了眼站在讲台上的教授,却发现教授也在往他这边看,脸上带着慈祥的笑,随即朝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先下课。 全班的视线又唰的一下往他这边聚了过来。 闻初脸红无比,他拎着自己的书包,低着头出了教室。 两只脚还没踏离教室门口,一双强有力的手便将他拉了过去,两人一同进了旁边的教师休息室,门勐地被关上。 随即他的后背就被抵在了冰凉的墙上,温热的唇迅速探了过来。 闻初吃了一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他转眼看着旁边透明的窗户,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视线死角,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进来,不知道这一幕会不会被撞见,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想不下去了。 这个吻不似之前那样温柔,疯狂地掠夺着他的气息,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他一只手拎着书包肩带,另一只手还在推拒着:「不、不要……在这里,唔……」 宋白枫的手握住了他的腰肢,口中的氧气被人一点点吸了过去,他被吻得渐渐透不过气,话也说不出来,大脑逐渐开始罢工,手中的力道慢慢松了下去,书包「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书包落下去的那一刻,下课铃声也响了起来。 但宋白枫好像不打算管。 …… 闻初看着面前低头认错的人,气得拳头咔吱响,本想一拳挥上去,但在看到宋白枫脸上的血痕时就又捨不得了。 走廊空荡荡的,学生基本都已经走了,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梁听南和梁听北背着书包蹲在了教室另一头的墙角,悄咪咪地往闻初那边看着。 闻初摸了摸自己有些发肿的唇,咬着牙问:「你知不知道这是学校啊!」 「知道,」宋白枫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语气十分诚恳,「刚才有点没忍住,毕竟都三天没见面了。」 有点?这叫有点?闻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宋白枫问:「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 「骗人,」宋白枫笑了下,指着墙角那俩人,「他们告诉我说你每天都守着我的消息。」 「我那是在关注国家大事。」闻初还在气头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片刻后他看了眼宋白枫的脸,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疼吗?有没有受伤?」 宋白枫眼里带着笑意,握住了闻初的手腕:「你说你嘴里哪句是真话?」 闻初别开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宋白枫没明白什么意思。 「论坛里有人说你跑了。」闻初说。 「哦,」宋白枫明白过来,「确实还有一件事没办完。」 闻初不解:「那你还在这干什么?赶紧去办啊。」 宋白枫笑了一下:「庆功宴,要等到很久才会结束,我要是参加怎么来接你回家?」 他微微嘆口气,上前抱着闻初:「战争一结束我就跑过来找你了,结果不让我亲就算了,还老是赶我走。」 闻初本想说没有不让你亲也没有想赶你走,只是时机场合都不对啊! 但是这句话一说出来就很怪了。 过了会宋白枫问他:「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 他有些自嘲地想,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就连「老婆」也喊过了,到头来两人的关系还在原地踏步。 闻初一愣,过了会他慢慢把宋白枫推开了些。 宋白枫手中的力度松了下去,看着闻初的动作,心里凉了大半。 第136页 再仔细想想,抱是他主动抱的,亲是他按着人亲的,喊「老婆」也没当着他的面,闻初对待他的关心可能只是正常对待恩人的关心,他原本无比确定的事,此时却又有些动摇。 刚才那个被他咬的红得通透的唇靠了过来,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闻初靠着墙,眼神看东看西,就是不看宋白枫,他小声道:「就是这种关系啊。」 这声音在宋白枫耳朵里简直可爱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第三个世界结束— 两人没去劳什子的庆功宴, 宋白枫原本想带他出去吃,但是被闻初给拒绝了。 原因是宋白枫刚在表达爱慕之情的时候说:「打了几天的仗,基本一点都没休息, 每天都很忙,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你。」 本来是挺令人感动的话,但闻初倒没被感动到,而是觉得这人的脑子需要休息,已经有了逐渐变傻的趋势。 便想着随便在家里吃点饭赶紧睡觉。 宋白枫顶着俩黑眼圈哑口无言, 无从辩驳。 吃过饭后闻初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刚洗完澡躺在床上, 门就被某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但闻初不理解这人为什么要关灯。 灯光「啪」一声灭下去的时候,闻初出声问:「为什么要关灯?」 宋白枫躺在他身边,伸手抱着人, 将闻初紧紧圈在了怀里, 理所当然道:「睡觉啊。」 「?」闻初说, 「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啊。」宋白枫说。 啊你个头啊, 两人这样抱着睡睡眠质量能好到哪去, 他刚准备把这人赶走。 宋白枫却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但这是我的房子。」 闻初:「……」 「所以房间是我的, 你也是。」宋白枫说, 「而且我们俩这么亲密的关系, 就算是你的房间,我睡这里不也很正常吗?」 「那就赶紧睡觉。」闻初说。 宋白枫像是没听到似的, 靠近他的脖颈:「好香。」 「沐浴露香。」闻初说。 「不,是你的信息素香。」宋白枫反驳。 闻初:「……你不困吗?」 过了会, 宋白枫忽然道:「原本是有点困的, 但是不小心看了你看的那个帖子后就睡不着了。」 闻初身体一僵:「哪、哪个帖子?」 宋白枫淡淡道:「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闻初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背过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声音迷迷煳煳地传了过来:「我就是不小心点开的,然后没事的时候看看。」 宋白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们夸你好看。」 闻初现在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宋白枫意味不明道:「还都很喜欢你。」 闻初从这句话里品到了些许的不对味,他在被子里又闷了一会,然后露出一点缝看向宋白枫:「他们说的话,你当真了?」 无论真假,宋白枫还是有些在意,他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眸色有些沉:「就应该把你关在小屋里,不让人看见。」 闻初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拳。 宋白枫握住那只手,又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他们还讨论了一个话题。」 再往下就是…… 在论坛上看别人讨论是一回事,当事人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闻初闻言脸咻得一下红了个通透,头顶上都快冒了烟。 可宋白枫却偏偏不饶人,他把闻初埋的被褥抽走,又把人翻过来两人面对着面,轻轻揉了下他的头髮:「这里就我们俩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嗯?」 闻初本想捂着宋白枫的嘴不让他说,但是又不敢看他的眼睛,干脆埋进他怀里不见人也不说话。 宋白枫看着人,眼里都是笑意,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想当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初的声音才闷闷传了过来:「你呢?」 「我都可以啊,」宋白枫看着因不好意思埋在他怀里的人,语气宠溺道,「只要是和你,我都可以。」 闻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上午梁听南说的那个「大熊猫」比喻,把头埋得更低了些,脸烧得人都滚烫起来,然后含含煳煳地说了句话。 * 第二天闻初醒来的时候,宋白枫穿戴整齐地坐在床头上,一只手刷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军调令随意把玩着。 军调令是金黄色的,镶着泛着光的白边,原本那么重要的一个东西,放在宋白枫手里就像是随便的一个玩具。 他伸手把军调令拿了过来,观察着上面的纹路,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能量波的存在。 「醒了?」宋白枫空出了手,又开始胡乱地摸着闻初,从头髮到睫毛到嘴唇,无论是哪都让他爱不释手。 心里又有一种让他愉悦无比的奇异满足感,这个人是自己的,从里到外,每一处都是。 闻初正在和汤圆对话,让它吸收这里面的能量,就没管宋白枫那只作乱的手。 等到宋白枫碰到闻初的唇时,闻初张口咬了下他的手指:「你乱动什么?」 他指着军调令,看向坐在旁边的人:「怎么忽然拿这个?」 「因为军队一会要回边境了。」宋白枫说。 闻初愣了一下,他想到剧情里宋白枫回到这里是为了歼灭自由军,现在自由军的势力被打得七零八散,这个世纪估计都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第137页 他问道:「那你呢?你也要走吗?」 「我?」宋白枫说,「上将让我回去。」 闻初面色慢慢垮了下来,把军调令扔了回去,背对着人不想说话。 宋白枫伸手把东西接在了手里,慢慢笑起来,把人逗够了,这才慢悠悠道:「但是我这次立了大功,原本是要升职的,我就用升职的机会换取了一个条件。」 他摸着闻初的腺体,还有昨天刚给他换的新的小樱桃创可贴:「我不想升职,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修长的手指逐渐向下,顺着闻初光滑的嵴背慢慢滑了下去,惹得人一阵不受控制的轻颤。闻初从背后捏住他的手,转过身看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怒气:「说话就说话,干嘛要碰我?」 宋白枫挑眉:「还有哪是我没碰过的吗?」 闻初无言以对,他坐起身,把自己的衣服套上,他要赶紧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等到他洗漱回来的时候,宋白枫还是坐在床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手机。 这实在有些反常,他凑过去问:「在看什么?」 「论坛。」宋白枫说。 闻初:「……」 果不其然,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帖子的标题: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此时已经飙到了一万多楼。 等等…… 一万多楼! 闻初看着满屏的「祝将军和夫人百年好合!」 他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宋白枫:「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要不然怎么可能从两千多楼飙到五位数。 闻初惊讶无比,闻初瞳孔地震,闻初觉得宋白枫胆大妄为! 他就要伸手去抢,宋白枫轻声笑了一下,把手机抬高了些,伸手就把他捞了过来亲了一下,含煳道:「带你去个地方。」 闻初本以为他要搞什么大事,但这人却带他到了北风萧萧地吹着的机场,现实与理想之间巨大的差距让他眉梢直跳。 「带我来这干什么?」闻初问。 「我是将军,」宋白枫说,「他们要去边境,我不送一下不合适。」 「那我呢?」闻初又问。 「来回一趟要花费不少时间,」宋白枫看着他,认真道,「不去的话你会错过我们俩的一顿午餐。」 闻初:「……」 他抬脚就往回走,大早上的还不如在家里睡觉学习。 身体却蓦地凌空,视线抬高了些,宋白枫二话不说就打横抱起了他,大跨步朝前走去,带着人一齐进了直升机。 周围人来人往,闻初绝望地看着背着大包小包、往他这边看还带着一脸震惊不可思议表情的士兵,他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闻初做过一次直升机,但那时他昏迷着,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现在是早晨,闻初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洁白云层,还有那初升的太阳,让他恍惚想到自己在主世界里的生活。 脚下是碧绿山川,绵延千里,是另一种盎然的生机。 「好看吗?」宋白枫出声问。 「好看。」闻初说。 「我们以前训练的时候,经常会从高空跳下去,看着下面的山河从一个点变成巨大的、能把人吞没的东西,」宋白枫一边给自己身上戴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装备,一边道,「感觉很奇妙。」 他将闻初拉了过来,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来的绳索扣在了他身上,绕了几圈,腰间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按钮。闻初顺着绳索看过去,另一头连接的是降落伞包。 然后又给闻初戴上了氧气面罩和很薄的防护手套。 宋白枫说:「带你感受一下。」 闻初问:「那你不送军队回去了?」 「他们回去工作,」宋白枫说,「有什么好送的。」 闻初:「……」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喂! 宋白枫拉着他走到了机门前,忽然一手揽住了他的腰,轻声道:「想给你一个惊喜。」 话音刚落下去,闻初还没反应过来,机门便「唰」的一声打开,外面唿啸的风透了过来,发出「呜呜」的声响,撞击着机壳和身躯。 腰间的手用力,只那么轻轻一下,两人便一同扑进了大片的云里。 闻初的心提了起来,被紧紧吊在了最高处。 周围的风带着一股大力,吹透着他们的灵魂,又要将他们吹到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去。 身形飘在了空中,穿透云层,他们像是陷进了软绵绵的棉花里。 宋白枫转而握住他的手,两人呈着一个大写的「一」字。 闻初抬头看向似乎更加广阔的天空,还有似乎触手可得的太阳,看到一层层的光圈,打在了宋白枫身上。 他们似乎是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天地中。 高高吊着的心脏让他肾上腺素飙升,闻初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下面是厚厚的云层,偶尔一片云飘走时,便看到了露出一角的山川河流。他还看到了别的直升机,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这片美丽的山河是宋白枫和他的战友守护的。 宋白枫将他拉进了些,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便顺着他的中指滑了过去。 那是一个戒指。 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那块戒指一齐砸进了心里。 宋白枫忽然松开了手,闻初心里一惊,一股无措感瞬间袭来,他去抓那人的手,却被突来的风吹开。 第138页 风没能把他们吹远,宋白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戒指,两颗戒指之间发出一条红色的纤细的光,将两人紧紧连繫在一起。 宋白枫身形微动,带着闻初在空中慢慢转了起来。 闻初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看着他身后飞速变化的云,看一闪而过的光圈,不由得在面罩里笑起来。 笑声在两人间打了个圈,随着风一同吹远。 他们慢慢落了下去,宋白枫将他拉了过来,伸手摘掉了闻初的氧气面罩。 闻初也伸手将他的摘了下来。 风把髮丝吹得凌乱无比,他们又与这片天地、与白云万里、山川河流隔离开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靠了些,彼此熟悉的唇瓣相贴。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交流和宣告 ——这是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结束了。大家国庆快乐! 第4卷 宫廷 第75章 明日我就将他的卖身契送到世子府上。 这次的情况有些意外。 他穿越过来的情况比上次还要尴尬。 所在地是一处奢华的酒楼, 暖香盈袖,旁边是暗红色实木长桌,摆满了各色佳肴。 闻初手里握着酒壶, 里面的酒只剩下了小半瓶,壶身倾斜,酒水还在往外流着。 而他面前坐着一个人,面容英俊,眉眼深邃, 鬓若刀裁,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地看着他, 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墨色长髮散至腰间。 身上穿着浅蓝色丝绸长衫,纹饰华丽, 腰间佩戴着细细的淡紫色环带, 纹路图案却是由金色的细线穿接而成。 好巧不巧的, 酒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紫色的环带上, 又顺着绸质衣服缓缓往下流。 闻初立刻把酒壶扶正了些:「对……」 话语忽然停住, 原主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 闻初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原主名为容慎, 是瑞王李泽身边的一名影卫。 瑞王平常出去最喜欢带着他, 一是原主武功高强,出去基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二是容慎忠心耿耿, 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多问一个字。性格还有些木讷, 眉眼清秀, 看起来就格外单纯没有什么心眼。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活得挺久。 但他今天由于不小心把酒水洒在了对面这人身上, 被当做刺客给杀了。 对面那人叫季寒砚, 权倾朝野的世子。 父亲是当朝唯一一位异性亲王,常年在外带兵打仗。母亲是圣上的亲妹妹,但早早地就去世了。 从原主的经歷来看,季寒砚的性子实在不怎么好,权利过大,却暴戾无常残忍兇狠,做事全凭心情或喜好。 闻初忍着头要炸了的疼,道:「对不起,刚才踩着了东西。」 脚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的白玉酒杯,原主走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被崴了脚,这才把酒倒在了人身上。 若只是这样还好,但是他崴脚的时候一道银光飞扑而来,刺破镂空窗户上的暗绿色窗纸,直直朝着季寒砚射去。 原主也正是因为眼角瞥到了一束银光,这才没反应过来,要不然凭藉他的身手,不会被脚下的那东西绊倒。 刀片在距离季寒砚脸庞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下,被他身后的人准确无误地夹住。 季寒砚把刀片接在了手里,语气格外淡:「据说瑞王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他轻笑了一声,「倒没料到走路都能崴脚,看起来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他将刀片抬高了些,借着浅淡的日光细细打量着:「莫不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特地演了这一出吧。」 同样的话,同样的动作,季寒砚就是在说了这句话之后手指微动,将手中的刀片插入原主的心脏,原主甚至来不及躲闪,当场死亡。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身后的瑞王怂得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闻初穿到容慎身上,也继承了他的武功,但此时他却看不出季寒砚的内力,大概是比他要高了不少的。 那么就算他想逃也逃不掉,辩解自身的清白更是不可能,季寒砚不由分说地就杀死了原主,本来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和那些人一伙的,只是觉得这人碍了自己的眼,洒了一身酒,只凭这件事就该死。 闻初没料到刚穿过来就面对这样的局面,还死得这么早。 算是白挨了这么长时间的头疼,末了还要被人插心脏,这一趟来得格外亏。 闻初觉得憋屈又生气,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拨开茶壶上的盖子,干脆果断地将剩下的小半壶的酒噼头盖脸地朝着季寒砚头上泼了去。 酒水顺着墨色的髮丝往下流着,划过那人冰冷的薄唇,流入脖颈,沾湿了衣领。 「……」 刚才季寒砚被刺杀时都没停下来的乐声此时却戛然而止。场面一度寂静下来。 季寒砚的父亲手握重兵,荣誉满身,他自己在朝廷占据高位,又深得圣上喜爱。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外加他这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平常人大概都是躲着他走,倒还没见过主动凑上来惹人的。 身后的瑞王见状又往靠椅上缩了缩。 闻初没觉得害怕,他只是……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他放下酒壶,站在那里等着季寒砚动作。 第139页 季寒砚身上冷气煞人,一时竟无人敢上前帮他擦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回过神,整个人却格外淡定。 他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去酒水,唇里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 懒懒抬眸看了闻初一眼,眼睛微微眯着,半响后嘴角反而勾起了笑,启唇道:「王爷,借一下你的小影卫,不介意吧。」 没等瑞王有所回应,便有几人上前将他按住,用长绳将他捆绑起来。 嘴里被餵进了什么东西,不过多时,身体便软绵绵的开始发酸,连腿都是软的,想挣脱也没有一丝力气,身上的各种暗器都被搜颳了去,只能任人摆弄。 季寒砚看向瑞王。 还没搞明白状况的李泽回过神,坐直身体,又清了清嗓子,到底是没敢拒绝:「明日我就将他的卖身契送到世子府上。」 季寒砚露出一个笑:「那就多谢王爷了。」 闻初是被人扔到马车上的,「咚」的一声落在了地毯上,药效似乎是有些勐,他竟没觉得疼。 马车装饰华丽,随意一处都是珍贵的料子。这个大概就是季寒砚来时坐的马车了。 但直到马车启动,季寒砚却依旧不见踪影。 「主人,」汤圆嘆口气,「刚才太冲动了,季寒砚不像你在第一个世界遇到的那些人,他是真的会胡乱杀人的。」 闻初闭了闭眼睛:「哼,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你跟我说也没用。」 片刻后他费力地抬眼,观察这个马车上的装饰品。试图找点尖锐的东西可以把他手上的绳子挣开。 按照季寒砚的性子,他要是真的被带去了世子府,那人不把他折磨死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还能有幸体验到全套的酷刑大餐。 闻初有点怂怂地想,得跑。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闻初有点受宠若惊了。 想是这样想, 但现实颇有些残酷。 马车内配有一个低矮的金质小桌,离他不远,闻初费了很大的力气踢了踢面前的金质桌腿, 盛放着精緻点心的餐盘「啪」一声落在了地上……没碎。 不知道是地毯太软了还是这盘子的质量太好。 身上的药效越来越勐,身体上的每一处似乎都有千斤重,眨一下眼就要耗费他大量的力气。 闻初本想凑过去背对着小桌,将绳子对着桌腿磨开,但他只稍微挪动了一下, 眼前一黑,身体便毫无预兆地扑在了地上, 没了知觉。 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马车上了,那些人把他扔在了随意一间房的地上。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 更没有什么装饰品, 地上却铺满了稻草。这里的面积是能放两张窄床的大小。 墙壁上是灰色的水泥, 没有什么图案, 右边开了一小扇隔窗, 位置高, 也不大, 还用铁拦围着, 只往房间里透个气透点光。 盈盈月光便一截一截地照在闻初脸上。 闻初没料到季寒砚家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这种一看就不怎么正常的地方。 身体已经恢復了大部分的力气, 闻初问汤圆:「我睡了多久?」 「六七个小时了,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 」汤圆说,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闻初「嗯」了一声, 问:「期间有人来过吗?」 「有一个人隔两个小时来这里看检查一遍, 看你还在这,就离开了。」汤圆说,「季寒砚也没来过。」 这绳子质量太好,闻初的手被扣在身后挣脱不开。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借着浅淡的月光看了眼锁上的小孔。 然后转过身背靠在墙上,手上抓到了几节稻草,手指灵巧地动着。 「你在干什么?」汤圆不解地问。 「编钥匙,」闻初闭着眼睛,「稻草有点软可以塑形,放一块压实就变硬,这么好的东西不好好利用一下多可惜。 」 他将软绵绵的稻草压实,缕直,虽然背对着看不见,但手指依旧飞快地动着,将一缕又一缕稻草编成了手上简陋的钥匙。 汤圆惊讶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种技能?」 「我不会啊,」闻初理直气壮道,「不过原主当刺客当久了,手法熟练得很。」 闻初拿着钥匙开了门,然后借着门上的稜角把手上的绳子用力磨开,身上其他地方也解开后,闻初随意地把绳子扔在地上。 房间外是小的庭院,大门那还有两人把守着。 原主的武功高强,身体带着些某种肌肉记忆,闻初干脆利落地从背后给了那俩一人一记手刀,随即扶着他们晕过去的身体靠在墙边。 这里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闻初没走了几步就看到世子府最外围的围墙。 他抬头比划了几下,虽然有些高,但是借力也可以跳出去。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闻初一想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他的心情就有些愉悦。 汤圆忽然出声道:「季寒砚是这个世界和能量石牵扯最大的人,我们真的要走吗?」 「要走,」闻初无比坚定道,「就我们俩现在的关系,他不把我砍死就算好的了,就算他有能量石也不会给我,还是先保住小命,任务以后再说。」 他往后退了几步,刚准备起跑跳墙,身后忽然传来了喊声:「抓刺客!快来人!」 闻初眉梢一跳,这是被人发现了?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只看到了那俩被他打晕静静躺在门边的守卫。 第140页 他还在疑惑着,下一秒,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转角出现,朝着他飞扑而来。 而那「抓刺客」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响着。 黑色的影子从他身边一掠而过,跳上城墙。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大概是那声「抓刺客」太过符合原主原来的职业,大概又是觉得不能容忍别人在他面前先跑掉,他在那黑影刚闪过去的时候立刻跟了上去。 黑影刚借力跳上了细窄的墙顶,刚准备继续跳下去逃离,脚腕忽然被什么抓住,一股力将他拉了下去。 两人一同狠狠摔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他立刻反应过来就要继续跑,泛着冷光的剑横在了面前,挡住了去路。 同样的,闻初面前也横了一把剑。他此时大脑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再看看面前围着越来越多的人,闻初沉默了一下,然后无比幽怨地看着旁边的人。 那人比他还幽怨。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闻初移开视线,看到了正缓缓朝着他们走来的人。 季寒砚披了一件精緻的外衣,长发随意散着。由于距离和光线的原因,闻初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随手从旁边侍卫腰间的剑鞘中抽出长剑,脚步没停,随即走到了两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剑稳稳插进那人的心脏中。 红色的血滴飞溅。 闻初脸上感受到一阵温热,视线变为一片血红,他愣神了片刻,然后僵硬无比地转头。 那名刺客被钉在了地上,偏着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人却已经没了气。 脸上的还残留着温度的血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腥味涌入鼻腔,闻初身体不由得颤了一下。 「害怕?」季寒砚看着有些呆滞不知所措的闻初,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讥讽道,「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看我杀了一个人就吓傻了?」 季寒砚看了眼身后躺在门边的两个守卫:「能跑出来也算有点本事。」 他又看向闻初,朝着旁边伸出手,立刻有人会意,将一张手帕放在季寒砚手里。他随手将手帕扔给了闻初,慢悠悠道:「看在你帮我拦了刺客的份上,就不把你再送进去了。」 手帕被扔在了脸上,闻初愣神片刻,把手帕拿下来,抬头看向季寒砚。 「跟我过来。」季寒砚转身离开。 横在面前的长剑被撤去,闻初虽然不知道季寒砚要带他去哪去做什么,但还是站起身,跟着人走了过去。他一边走着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上的血痕。 其实闻初倒也不是害怕,只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这种事情,而且还发生的这么令人猝不及防,他才会被吓了一跳。 手帕是干的,脸上部分干涸的血迹擦不掉。 「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闻初问,他本以为季寒砚会把人抓起来然后拷问。 「不杀了难道还要站在那,等他过来把我杀死吗?」季寒砚冷冷道。 闻初:「……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季寒砚说,「你是一名影卫,你主子没告诉你不要问东问西吗?」 闻初放下手帕,也不再说什么话了。只在心里吐槽道,这人真是神经。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闻初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季寒砚给他安置了一个房间,然后亲自带他去。 只是格外不小心且不情愿地帮他拦了一下刺客,不至于受到这么大的款待。 季寒砚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闻初有点受宠若惊了。 房间格外奢华,到处都是名贵好看的装饰,季寒砚掀开碧玉珠帘,带他进了内室。 房间内有一个玉质软塌,旁边质地柔软的地毯上放置了一个矮桌。上面有些凌乱地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小巧的水壶和几个水杯。 白纸上写了许多的字,最后一个字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季寒砚刚才大概就是在这里遇袭的。 他在矮桌前盘腿坐下,随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摆整齐,对闻初道:「坐。」 闻初没和他客气,在季寒砚对面坐了下来。 季寒砚拎起旁边翠绿色的水壶,在水杯里倒了些茶,推到闻初面前:「喝口茶。」 闻初原本就一天没吃饭没喝水,此时嘴唇都有些干裂。但幸亏身体体质好,还能撑得住。 他拿起水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却听见对面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这茶里要是下药了怎么办?」 闻初放下杯子,看了看里面的茶水,这个问题他属实没料到,沉吟片刻后十分真诚地问:「所以你放了吗?」 「你刚才的问题,」季寒砚避而不答,「我知道他的主人是谁,所以没必要留下拷问,直接杀了最省事。」 闻初十分配合地问:「是谁?」 「或许是我上次弹劾的官员,或许是被我查出贪污受贿的某人,又或许是当今圣上,」季寒砚说,「都说不定,反正想杀我的人挺多的。你觉得呢?」 「这些人可以分为三类,一是权势在你之下不敢招惹你的人,二是胆子大了点的想和你鱼死网破的人,三是权势和你相当或者在你之上,」闻初说,「不过前两类人不少,而且你还把他杀了,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敢声张,大概就是第三类人了。」 第141页 闻初说完十分自觉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拿出刚才的手帕,将茶水慢慢滴在手帕上。 季寒砚不明白他的动作,却也没出声问,只静静地看着他。 带着茶香的手帕润湿眼睫,闻初一点点地擦去上面的血痂,视线顿时明朗了不少。 「这是产自西域最好的茶叶,一年就上贡那么一小撮,泡两壶茶都不够的,」季寒砚说,「你刚才用的那点,价值千两银。」 闻初又用手帕擦去脸上的血痕,说:「世子家财万贯,好茶叶多了去了,总不能连一壶茶都喝不起,对于您来说这点应该不算什么。」 自从白天遇到这人后,似乎他的每一次动作都让人难以预料。 季寒砚忽然朗声笑起来:「我真是越来越捨不得杀你了。」 「哦,」闻初淡淡道,「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他将脏了的手帕放回兜里:「所以世子您叫我来是喝茶的?」 「不,」季寒砚说,「我是想让你做我的影卫帮我完成一项任务。」 闻初没问任务是什么,而是问:「你身边高手这么多,为什么选我。」 季寒砚直白道:「像你这么单纯又有点聪明,还有点武功的人不多。」 闻初能从那个房间里逃出来,又从刚才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他的脑子还是可以的,这是一点。 能解决两个侍卫也能帮他拦住刺客,说明武功也说得过去,这是第二点。 刚才见面的时候这人能毫不顾忌地喝下别人递过去的茶,虽然脑子好使,但是不会用恶意去猜测别人,没有过高的戒备心,说白了就是有点傻,或者好骗。这种人慢慢相处下来是最容易控制的,这是第三点。 「我能拒绝吗?」闻初问。 「那你大概是活不过今晚了。」季寒砚说。 闻初带着笑看他,然后在心里将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没有一点影卫的样子。 外面有十五名武功高强的暗卫, 还有数不清的普通士兵,刀枪不长眼,外加面前这位实力不可测的人, 闻初并不觉得自己能够顺利逃出去。 季寒砚说的「大概」,那几乎就是肯定了。 他伸手把一颗药丸放在闻初面前。 「这是解药。」季寒砚说。 影卫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一方面要为主子兢兢业业,指哪打哪,另一方面还要时刻提防着主子的疑心。 瑞王原本疑心就重, 他每次挑选影卫都会先让人吃下毒药,每个月的月末发放解药, 背叛或者远离他的人得不到解药,毒药的毒性便会发作,让人生不如死。 季寒砚给他的是解药, 闻初要是吃了, 就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闻初盯着那颗药丸看了一会, 还是接过来放进了嘴里。 「那你的呢?」闻初问。 「我?」季寒砚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所有人都知道, 背叛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看向闻初, 忽而扬起一个淡淡的笑, 让人看着莫名有些毛骨悚然:「你若是敢背叛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然后让你生不如死。」 闻初蹙了下眉,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被人掌控的感觉, 但现在身份受限, 到底还是没说些什么。 反正以后找到能量石就走了, 到下一个世界逍遥快活去, 季寒砚就算再恨他也找不到人。 想到这闻初身心都快活起来,所以走之前一定要给这人整个大活。 「你说的让我帮你完成一个任务,」闻初直接跳过了那个话题,问,「是什么?」 「前几天各国使臣向朝廷进贡物品,」季寒砚说,「除了各国特色的布匹,牛羊等,还有大量珍宝。其中有五个相比实力较为强盛的国家,各自进贡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分别是夜明珠、琉璃盏、蓝琥珀、青铜器、和田玉。」 闻初听到这忽然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身上的衣料,这种一听就很珍贵的东西,是能量石最喜欢呆的地方。 而季寒砚又是和能量石牵扯最大的人,看起来能量石应该就是这五件的其中一件了。 线索还挺明了的。 他看向季寒砚:「所以呢?这些东西失窃了?」 「算是,」季寒砚说,「在运送过程中被人盗走。」 算是?闻初挑了下眉,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知道这些东西被盗去哪了?」 季寒砚笑了一下,向后懒懒靠在了软塌上,和闻初聊天很省力,不用什么都说透,点一下他就能推出个三四五六七:「对,昨天有人将和田玉送到了朝廷内,那人是赤霄门下的一名长老。而且根据探查到的消息,青铜器现在就在风雷宗内。」 江湖上共有五大势力,分别是赤霄门、风雷宗、归元寺、紫霜宫和五蕴派。 既然和田玉和青铜器都在五大门派内,那么另外三件大概率在另外三个门派里。 这些门派平常和朝廷互不干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赤霄门把东西送过来已经算是十分给朝廷面子了,至于其他的那几个门派,这意思要么是不想掉身价给人送回来,要么就是想要占为己有。 反正上面又没刻着「朝廷」俩字,还是在自己门派里出现的。 第142页 那些宝物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无论是当做镇派之宝还是卖了换一大笔钱,对于未来的发展来说都是极为有利的。 但若是朝廷不把这些东西拿回来,一是国库上会少了一大笔进益。 二是连国家的宝物都守不住,会在周边小国掉了面子,降低威严。 三是人家进贡的珍宝是在境内被盗,这种事说起来不知道该怪谁,对两国关系也不友好。 闻初问:「那名长老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掌门一早醒来,就在房间里发现了青铜器,」季寒砚说,「不知道从哪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 闻初还想再问些什么,季寒砚却伸手用指节在桌子上轻敲了两下,随即便有人站在了帘外。 「你问的已经够多了,了解这些最基本的就行,知道太多没用。」他看向闻初,语气慢慢冷了下来,「我以为你做了这么多年影卫,早该知道不要有太多好奇心这种简单的道理。」 他站起身:「让红忆带你去住的地方,明早卯时一到便随我一起去风雷宗。」 闻初眨了下眼睛,卯时啊,那不就是早上公鸡都不会从窝里爬出来打鸣的五点。 所以他四点多就要起床,这大冬天的,床估计都暖不热。 黑心老闆不要脸,闻初暗自吐槽道,连这点睡觉时间都要压榨。 「怎么?」季寒砚眯着眼睛看他,「有问题?」 闻初立刻摇头。 两人住的地方相隔不远,房间内环境也不错,除了没有什么过分奢华的装饰,面积也比季寒砚的小了一圈外,其余基本没有什么缺点。 甚至比原主在瑞王府里的房间还好了不少。 闻初刚到了房间,没过多久便有人送上了饭菜,香气扑鼻。他顿时感动无比,饿了一天的胃终于不用再受委屈了。 他迅速吃完了饭,然后洗了澡洗漱,开始享受这为数不多的睡眠时间。 等到第二天季寒砚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在马车旁蹦来蹦去的人,髮丝随着身体晃来晃去。原本白皙的脸也被冻得通红,红色晕在脸蛋上。 闻初早上四点就被汤圆这个尽职尽责的闹钟给吵醒了,快速收拾好东西后随意给肚子里垫了点食物,就跑来了这里。 毕竟是第一天,闻初不想给人留下个不守时的印象。 只是早上有点冷,他出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随意穿了一件和昨天差不多厚度的衣服。在这等了一会季寒砚没到,却被冻得手脚冰凉。 连困意也给冻没了。 只好蹦来蹦去给自己添点活力。 季寒砚站在原地看了几秒,这才走了过去。 闻初余光瞥到了人,转个身上了马车旁的另一匹马上。手刚握上了马匹的缰绳,季寒砚忽然道:「坐车里来。」 闻初懵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人。 他的身份原本就不能和季寒砚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而且闻初自己也不愿意,看见那人就烦,坐在一起保不齐还没到地方,不是他把季寒砚踹下去,就是季寒砚把他踹下去,要不就是他俩合力把马车给拆了。 难道是自己对他的讨厌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季寒砚什么也没说,掀开帘子便进了马车。 闻初没动,他移开视线,手指摩擦着粗糙的绳子,想着要怎么拒绝。虽然里面应该挺暖和的。 「不进来的话就自己走过去吧。」冷冷的声音从帘子内传过来。 闻初:「……」他想把这个绳子带进去把人勒死。 他跳下了马,一边走一边怼了回去:「行啊,那我自己走过去好了。」 然后情不甘意不愿地上了马车,坐在了季寒砚对面。 季寒砚挑眉看他:「不是说自己走过去?」 闻初不想搭理这人:「过过嘴瘾不行啊。」 「而且这么远的距离,我走过去天都黑了,」闻初说,「世子是觉得没我也可以?」 这话说得,多给自己脸上贴金。 「呵,」季寒砚轻嗤一声,「把青铜器拿回来又不是什么难事。」 闻初眼前一亮:「既然不难,那我去也没什么用,不如……」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寒砚冷冷又无情地打断:「不行。」 闻初:「……」 他们赶了一个清晨,到地方的时候外面天大亮着。 马车在山脚下的森林里停住,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上的杂草叶上挂着露珠。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还带着未褪去的冷冽。 闻初跳下车,伸了一个懒腰,顺便唿吸唿吸新鲜空气。 在他身后的季寒砚嫌弃地皱了下眉:「没有一点影卫的样子。」 闻初小声嘀咕着:「你这是职业歧视。」他说着顺着季寒砚走的地方看过去。 前面有一个石头堆砌的空门,柱脚深深埋进了草里,空门框上方还挂着一个牌匾,被旁边过于繁茂的树叶遮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风雷宗」三个字。 闻初又透过门框往里看去,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大概要爬多久?」闻初问。 「两个时辰。」季寒砚淡淡道。 闻初「哦」了一声。 过了会问:「那么长的路,我们回来的时候要搬着青铜器下来吗?不会被累死吗?」 季寒砚:「……不会。」 第143页 早知道这人这么闹腾,就不带他上来了。 闻初看了眼旁边茂盛的树木,随即不怎么在意地问:「这儿会不会有虫子?」 季寒砚看了他一眼:「问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闻初便不再说话了,一同往上爬了半个时辰,再抬头时依旧看不到尽头。 周围的景色有了稍许的变化,左面是土黄色的山石,不高,一仰头就能看到亭亭如盖的草木覆盖其上,还有飘飘渺渺的云一同挂在了绿色的植被上,让人看不真切。 右面已经变成了悬崖峭壁,把头伸过去同样只能看到雾蒙蒙的云。 越往上爬雾气就越重,让让人感觉如处仙境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上走着,周身云雾缭绕,远远看去,这两人竟格外的和谐。 季寒砚一直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看了一眼,闻初正低着头,靠近悬崖边一言不发地往上走。 看起来情绪格外得低沉。 他便停住了脚步,由上及下地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眼旁边的树木,忽然道:「你怕虫子?」 闻初正心不在焉地走着路,汤圆给他放着喜气洋洋的歌来缓解这无聊且令人焦虑的路,忽然听到上面的声音,身体晃了下差点给掉下去,他稳住身形,皱眉看向上面的人:「说话前不能提个醒吗?」 季寒砚道:「我没听说过容影卫怕虫子这种事。」 不只是他,任何影卫都不应该有这种致命的弱点,他心里疑虑陡生,还是说,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容慎? 「我的弱点要是都知道,」闻初说,「那我这个影卫当得岂不是很危险。」 「可现在我知道了。」季寒砚说。 闻初勐地看向他:「你不会丧心病狂到要拿虫子来吓我吧。」 季寒砚走过去靠近闻初,饶有兴趣地问:「丧、心、病、狂?」他轻笑了一声,「看来是害怕得不轻。」 闻初瞪着他:「你要是敢吓我,我就从这跳下去,然后变成鬼也要打死你。」 季寒砚还没说什么,闻初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抹黑影,在季寒砚身后破开重重雾气朝他们飞来。 他眼疾手快地把人往后推了一把,两人一同向后仰去,避开了一闪而过的黑色飞镖。 闻初原本就踩在了悬崖边上,此时半边身子已经悬在了空中。 季寒砚拽着他的手用力将人拉了过来,看向前面逐渐朝着他们走来的人,对闻初道:「还没吓你呢,不至于这么急着跳下去。」 闻初随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季寒砚:「?」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还能撑住吗? 闻初小声地忿忿不平道:「要不是我刚才推了你一把, 怎么会快掉下去?」 季寒砚懵了一下,随即蹙着眉,松开他的手, 脸上又恢復了冷淡的表情:「你是我的护卫,保护我是应该的。」 这么说倒也没错。 闻初眨了下眼睛,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髮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他们之前的距离不远, 但是被白色的雾气挡着,看不太清面容。 那人朝着季寒砚微微弯了下腰:「不知阁下是……」 季寒砚伸手将腰间的一块令牌拿出来摆在面前:「奉命来此寻回一样东西, 没想到刚见面就受这么大礼。」 那人往令牌上看了一眼:「风雷宗常年戒备森严,雾气浓重,方才未曾看清来人, 多有得罪, 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季寒砚也不知信没信那套说辞, 将令牌收了回去, 淡淡道:「无碍。」 那人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阁下前来所寻何物?」 「看来风雷宗消息不大灵通, 」季寒砚道, 「别国向朝廷进贡的宝物失窃, 有传言说其中之一的青铜器在风雷宗。」 闻初看向雾里的人, 自从季寒砚话音落下去后一直没开口说话,总给人一种想要赖帐的感觉。 那人顿了顿, 看向季寒砚,片刻后道:「确实在此。」 「可否归还?」季寒砚问。 「若所说属实, 」那人道, 「风雷宗自不会将珍宝据为己有, 待门派内各位宗主商量后, 不日便会将青铜器送往朝廷。山上雾气浓重,阁下还是回去吧。」 「有劳。」季寒砚也没坚持要上去,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闻初跟了上去。 刚才那人语气虽然十分客气,但这话总觉得有点怪,连个门都不不让人进,似乎十分着急要把他们赶出去。 而且这种事,按照季寒砚的性格来说,上去检查确认一下更为稳妥。 闻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脚下步调没变,眼睛微微往上看了些。 旁边峭壁上的树林里发出轻微的声响,片片树叶不断震颤着。闻初余光瞥到了一些黑影。 「发现了?」季寒砚问。 闻初视线放了下来,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寒砚道:「刚才说话的时候。」 按照估算,树林里藏着的人应该不少,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从一开始的宝物失窃开始,背后那人应该就把季寒砚算进了局里。 他们若是在这遇到了什么意外,即使这些刺客不是风雷宗派来的,但这里毕竟是风雷宗的地盘,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背后操纵的人万一用尽手段把这件事栽赃给风雷宗,那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第144页 朝廷重臣死在了风雷宗的地界里,这人还身份格外特殊,父亲又是个手握重兵的将军,朝廷若是不追究,传下去只会说朝廷害怕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 但追究下去能不能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不说,这过程得罪风雷宗是在所难免的,万一查不到,那两者的关系估计会彻底崩裂,朝廷和江湖原本维持的和谐会被打破,局势也会变得动盪起来。 也怪不得刚才那人想早点让他们离开,大概是不想掺扯朝廷之间的纠葛。 无论选择怎么做,都能引起一定的混乱,这种一石几鸟的事情,背后那人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闻初觉得季寒砚的性命比这青铜器还贵重了一些。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十分危险,左手边不远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敌人又在右边高处的森林里藏匿着。 地形位置和视野都处于极大的劣势,若是平旷的地方还好,对面来几十个人他们俩联手也能应对过去,但现在这样一不下心就会掉下去。 他快步走到季寒砚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无数箭矢破空而来,两人迅速从剑鞘里抽出长刀抵挡,相互碰撞,发出连续不断的声响。 身后几个黑影从上跳了下来,不断地朝他们靠近。 在这里打斗纯属是找死,那些人估计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的。 「要怎么办?」闻初问。 「山脚下我安排了不少人,」季寒砚看了他一眼,「撑到那里就安全了。」 「……」闻初往周围看了一圈,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措施,忽然低声道:「一会跟着我。」 季寒砚斩断面前朝着他们飞来的几截箭矢,点了下头。 闻初边抵挡着旁边飞来的箭,边飞快地朝前跑去,等在左边终于模模煳煳地看到了记忆中的一点绿影,他喊了一声:「季寒砚!」 季寒砚没在意这人直唿了他的名字,闻言立刻伸出手抓住了闻初的衣服。 与此同时,一个由银色的细线连接着的东西从闻初袖间飞速而出,「咔」的一声,那东西卡在了前方粗壮的树干上。 紧接着,两人的身体便凌空飞了出去,绕着高大的树干,在万丈高空中转了一个圈,又受重力慢慢往下落着。 朝着他们飞来的箭与两人擦身而过,没入浓重的雾色中。 旁边的冷风唿啸而过,季寒砚睁开眼便看到周围飞速旋转有些模煳的景色。 随即他的后背结实地砸在了凹凸不平的崖壁上。 闻初借着旋转的力度将握着的长剑紧紧刺入坚硬的石块中稳住位置,撑着让自己没直接撞在季寒砚身上。 两人身形几乎贴合相对,站在从悬崖里凸出来的一条窄窄的小路上,宽度仅仅够两人站脚,而这块突出的地方从他们脚下不间断地绵延向下。 抬头看不到上面那些刺客的影子。 季寒砚看向这条狭窄的「小路」,想到上来时闻初的举动,问道:「方才是在观察悬崖下的地形?」 闻初把银色细线收回来,「嗯」了一声。 这声音有些不对劲,季寒砚立刻看向闻初,两人原本就正对着,距离靠得有些近,他一眼便看到了这人有些发紫的唇色,还有额边的冷汗。 他顿了下,然后慢慢伸出手,摸上了闻初的后背,碰到了一手的滑腻,再往上靠近闻初肩膀的位置,是一支刺入血肉的箭。 闻初握着长剑的手落下来,身形晃了一下。 他一只手上放着机关绳索,另一只手握着长剑,根本空不出手来防御,只被射中一支箭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季寒砚立刻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人往里拉了些不让他掉下去,问道:「还好吗?」 「没事,」闻初稳住了身形,下巴靠在了季寒砚的肩膀上,声音微哑,顿了顿道,「箭上好像有毒……帮我拔掉。」 季寒砚的手已经碰到了那支箭,他看着闻初的侧脸,还有那逐渐有些发紫的唇色,说:「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话音落下去,他手上用力,倒刺被剥离血肉,闻初咬紧牙关,还是从唇缝中溢出一声闷哼,身体也瞬间紧绷起来。 季寒砚扔掉带着血的箭,随即动作利索地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有些潦草地将闻初受伤的地方绑了起来,勉强止住了血。 「趁毒素还没渗进去,我们得赶快离开。」季寒砚问,「这条小路能通到来时的地方吗?」 闻初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臂,等后背上那一阵刺痛过去后道:「差不多,上来的时候没过多久我就看到这条凸出来的小路了。」 季寒砚看向闻初:「还能撑住吗?」 「没事。」原主的身体以前应该是中了不少的毒,对这些东西还有一定的免疫作用,毒效不会这么快发作,除了有些头晕难受和疼……其他的都还好。 闻初伸手想把刚才插进崖壁的长剑收回来,手上却不怎么用得了力,长剑像是被卡住了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 「你先往前走,」季寒砚道,「我帮你拔。」 闻初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手,侧着身体沿着这条极为狭窄的小路往下走。 等到两人的身形完全隔开后,季寒砚翻过身,抬手刚将长剑从里面拔出来,余光却忽然瞥到一抹坠下去的身影。 他心里一惊,伸手胡乱地拉了一把,碰到了闻初的手臂,却被带着两人一同从这条狭窄的下小路上落了下去。 第145页 长剑的剑尖碰着岩壁,「刺啦」地向下划着名,季寒砚一只手揽着闻初,耳边是唿啸的风声。 悬崖深不见底,不能就这么掉下去…… 眼前忽然飞速闪过一个黑色的洞口。 季寒砚立即用力将长剑往里伸了些。 剑身被卡在了洞口的底部湿软的粘土上,岌岌可危地挂着两个人的重量。季寒砚一个翻身,两人一同落入了洞内。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我难受…… 洞穴内有些潮湿, 地面的是软的,减缓了一些冲力,但闻初还是觉得被震得有些难受, 脑袋更晕了些,背后的伤口撕裂得更大,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泛着密密麻麻令人难耐的痒,冷气不断地钻进去, 渗入骨髓。 刚才他准备沿着小路走下去,但毒性却忽然发作, 浑身酸软无力,一阵天旋地转后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他有些艰难地半撩开眼皮,看到季寒砚撑着剑坐起来, 靠在旁边的石壁上。 季寒砚伸手拍了怕闻初的脸:「晕过去了?」 闻初皱了下眉, 费力拨开他的手:「没有。」 他说着把手撑在了地面上, 手肘用力想要坐起身, 但没能成功。 季寒砚在他掉回地面之前拉了一把, 将人扯到了自己旁边。 背后的伤口又那么裂了一下, 闻初忍住没吭声。 等坐到季寒砚旁边后, 闻初缓了一会, 才道:「刚才……多谢。」 虽然意识有些混乱,但他也能感受到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季寒砚救了他, 现在估计他已经掉下悬崖尸骨无存了。 季寒砚没说话。 闻初开始观察起这里的环境。洞内不深,走两步就能到头, 这里空无一物, 只是正中间有个不深不浅的坑, 再联想刚才那些狭窄陡峭的小路,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洞的作用。 风雷宗里的人修行时喜静,也喜欢这种偏僻独特的场所,这里大概就是他们那些人闭关修炼的地方了。 既然是修炼的场所,那旁边应该也会有像他们刚才走过的那样的小路。说不定可以顺着从这里下去。 闻初还没来得及起身去查看,季寒砚就站直了身体,走到洞口处,看向两边:「没有路。」 「我身上携带着一束用来标记的烟花,」季寒砚看了眼周围白色的雾气,「但是这个位置即使放了标记,他们估计也没办法过来。」 闻初愣了一下,然后背过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在这等人来估计会等到猴年马月。 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机关装置:「还有一个办法。」 季寒砚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下去的时候你再晕过去怎么办?」 闻初把装置拆卸下来,扔给了季寒砚:「你自己下去。」 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捏不准了,万一在下落的途中晕了过去,在下面不知道有多深的情况下对季寒砚的负担不小,说不定两人会一块吊在悬崖上冻死饿死、或者直接掉下去摔死。 季寒砚接了过来,看了闻初一眼:「你呢?」 「不用管我。」闻初说。 「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季寒砚说,「我离开之后就很难再找到这个地方了。」 「你的命比我珍贵。」闻初指了下他手中的装置,「正中间有一个按钮,按的时间越长,细线弹出的力度也会越大,这个你应该会用。」 季寒砚没什么动作。 闻初揉了下愈发昏胀的额头,慢慢站起身朝着季寒砚走了过去:「你是不会戴上吗?」 他伸手把装置打开,然后套在季寒砚的手腕上,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灵巧地动着,如果不是闻初没一点血色的脸颊,根本看不出来他受了伤。 闻初这么尽心尽力倒也并不单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是面前这人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会很麻烦,影响的不只是朝廷,放远了看还有许多平民百姓。 他不想来了这一趟还添了这么多烂麻烦,起码也要把这个人安全送回去再说。 至于他自己,死了就死了,反正刚来这时就做好了去下一个世界的心理准备。现在对于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 闻初眼前几乎都出现了重影,他坚持帮季寒砚将那东西戴了上去:「好了……」 他没力气再站着,轻轻拍了下季寒砚的手腕,就要往后退去。 腰间忽然被人揽住,闻初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变化,他就被人带出了洞外。 季寒砚稳稳地抱住了闻初,他内力深厚,抱着人也毫不费劲。 绳索上黑色的箭头卡在了洞底,季寒砚按下机关上的按钮,两人一同飞速下落着。 没了刚才的洞穴挡着风,闻初的五脏肺腑中似乎都灌进了冷气,他抬眸看了季寒砚一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靠了些,汲取些许热量。 季寒砚身体僵了一下,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轻轻按了下按钮放缓下降的速度。 等到细绳到了尽头,他把长剑插进了岩石的缝隙中,把绳子往外拽了些。 闻初伸手接住了落下来的箭头,绕了几个圈绑在了剑上:「不知道这能不能撑得住两个人的重量,」他抿了下唇道,「一个人会安全很多。」 「只是觉得你还有点用,」季寒砚不带什么语气道,「死在这里有些可惜。」 第146页 闻初:「……」 绑好了绳子,两人继续往下落,所幸他们都会些轻功,中间还有一些石块可以踩着减轻重量,没发生撑不住掉下去的情况。 一人放绳,一人繫绳,两人的配合格外默契,效率高了不少。 只是悬崖的高度比他们想的还要深了些,原本是早晨来到这的,此时太阳已经从东边挂到了西边。 背后的太阳暖洋洋的,闻初正繫着绳子,季寒砚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雾气依旧没有消散,只是此时层层叠叠地染上了夕阳的颜色,不远不近地飘散在他们周围。 「真好看,」闻初绑好了绳子后朝着季寒砚背后看了过去,嘴角带着笑,「这趟没白来。」 季寒砚看向闻初,这人的脸色发白到几乎透明,旁边金色的夕阳照过来,就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风胡乱地吹着髮丝,闪过一双盛着光的眼睛。 季寒砚语气不明:「还有心情赏景。」他移开视线,脚腕处动了下,带着两人继续下落。 「快到地面了。」闻初指着旁边一颗大树,「树枝变少了许多,再往下就只有枝干,应该离他的根部不远。」 「我又不瞎。」季寒砚冷冷道。 「……世子,」闻初说,「跟你说话真的很费劲。」 季寒砚冷哼一声:「你要是对瑞王也这个态度,估计都活不到现在。」 「那不一样,」闻初道,「我是被迫来给你当护卫的。」 季寒砚闻言瞥向他:「再说话把你扔下去。」 闻初扒着低头看向底下,像是跟他倔上了,壮着胆道:「你扔。」 季寒砚:「……」他原本是不想和闻初扯嘴皮的,但奈何这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欠揍,他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把他扔下去,最后只冷冷吐出几个字:「无理取闹。」 他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不过几分钟就落到了底。 双脚踩在结实的地面上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季寒砚将长剑拽下来,然后松开抱着闻初的手,只是刚松了一点,那人就没骨头似的往下倒。 他又用了力把人拉过来,眉头直跳:「站直!」 闻初扶着旁边的崖壁,往后退了点,心道我也想站直啊。 季寒砚把手上的装置拆卸下来,递给闻初,然后从腰间掏出一个细长的圆筒,走到下面较为空旷的地带,弹掉小圆筒上面的盖子,一束烟花「咻」的一声直升天空。 在已经逐渐变黑的夜色中绽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头,闻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的大树那,坐下来靠在粗壮的枝干上。 「接下来是在这里等着吗?」闻初问,「你这样放标记,不怕把敌人引过来吗?」 「他们原本就在山脚下守着,」季寒砚说着走到闻初旁边,对着他在树干的另一边坐下来,「要是还没敌人来得早,那养着也没什么用了。」 「我有点饿了。」闻初忽然道。 「饿着。」 「想吃新鲜的果子。」闻初继续说。 季寒砚没搭理他。 闻初也就是这么一说,并不指望旁边那位尊贵的世子大人会屈尊纡贵地给他在这荒山野岭的摘果子吃。 虽然他真的挺饿,喉咙有些发干,渴得要命,毒素已经慢慢渗了进去,浑身都冷得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块。他的意识早就不怎么清醒了,无论是说话还是和季寒砚斗嘴,都能让他短暂地清醒那么一会。 此时这里没人说话,天边可以看到晚归的大雁,还有杂乱的虫鸣鸟叫,周围的声音变得乱糟糟的混入大脑,眩晕感像海浪般一阵一阵地涌来。 季寒砚一直没听到旁边那人的动静,他过了会侧过身朝闻初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躺在地上皱着眉毫无知觉的人。 「容慎!」他立刻走到了闻初身边,蹲下身把他拉进怀里,「容慎!」 闻初被人晃得一阵难受,原本飘飘然的意识又被拉了回去:「别动……」 「不就是少吃几个果子,」季寒砚松了一口气,皱着眉道,「在这装什么死。」 闻初有些委屈,抓着季寒砚的衣袖昏昏沉沉道:「我难受……」 季寒砚看着他有些发干的唇,过了会撑着闻初的身体让他半坐起来,将包扎的布料解开,入目便是已经往外渗着血还有些发紫的皮肉。 他将自己另一只袖子上的布料撕下来给闻初重新包扎上,然后倾身凑过来,捏着他的手腕,弹开装置,里面的箭头「啪」一声落了下来。 季寒砚将箭头放进自己的袖子里,淡声道:「若是遇到危险或者难受就拽绳子喊我。」 他说完站起身:「我一会回来。」 闻初愣了一下:「你……要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我们要不比一场吧。 季寒砚没说话。 闻初扯了下手中的细线, 季寒砚感受到袖中的东西动了动,他脚步停下来。 「免得你在这里饿死,」季寒砚说, 「去摘点东西吃。」 季寒砚看到闻初脸上堪称错愕的表情。 他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闻初又拽了拽绳子:「我……」话语忽然停了下来,他勐地咳出一口血,红色的鲜血顺着唇缝不断溢出,给原本就惨白的脸上沾染上艷丽的颜色。 第147页 他捂着嘴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我就……这么一说, 不是真的……要吃。」 季寒砚在他说话的间隙已经赶到了他身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他止住血。过了会只好掏出一块帕子, 递给闻初。 大概是受了伤,人的心理或许会比平常更脆弱一些,他现在浑身都难受, 还觉得冷, 想靠着人, 不愿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这里。 这大概是每个人的通性。 他不想让旁边这个唯一的活人离开, 却对着身份比他高了不少的人说不出直接挽留的话, 只好继续道:「而且……你拿回来, 我也吃不下……」 「别说话了, 」季寒砚见闻初没有接帕子, 皱着眉擦去他脸上的血痕,「我不走。」 闻初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万一这人在这里晕过去,遇到什么事他也顾及不了。 闻初看了他一眼, 然后不动声色地往人那边靠了一些。半眯着眼睛似乎就要睡过去。 季寒砚碰了一下怀里通身冰凉的人, 问:「冷不冷?」 闻初点了下头, 然后又摇了摇头:「不冷。」 季寒砚眉蹙得更深, 过了会他将自己的最外层的衣服脱下来,盖在闻初身上。 闻初愣住了,抬头看向了季寒砚。 「看什么,怕你冻死而已。」季寒砚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早知道你这么麻烦,我就该带上别的护卫。」 闻初原本就要睡过去了,听到这话脑子被气得又清醒了一点,只是说话没什么力气,声音很弱:「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要不是我带你从风雷宗上下来,你有很大的概率会被人直接从悬崖上打掉下去,然后摔死……」 「你敢咒我?」季寒砚不满。 闻初:「……」 这话是谈不下去了。 「那刚才为什么还要带上我?」闻初问。 「我现在后悔了。」季寒砚道。 闻初便不再说话了,低垂着头,只能看到他苍白如纸的侧脸,有些凌乱散下来些许的髮丝。 这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委屈,季寒砚看到他眼睫微动,心里忽然对刚才说的话有些后悔,组织了一会语言,他别扭地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怀里的人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季寒砚垂眸看了他一眼,眉头紧蹙地闭着眼睛,已经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伸手探了探闻初的鼻息,虽然有些微弱,但还算平稳。 季寒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微不可查地嘆口气。 * 闻初本以为自己会死掉然后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只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这个自己已经睡过一次的房间。 他又回到了季寒砚的府邸上。 闻初嘆口气,难免有些失望。 毕竟晕过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怎么好,两人的交流也不怎么愉快。「后悔」这俩字在闻初脑海里过了一圈,他开始有些不理解季寒砚都这么后悔了,怎么还不及时止损把他扔外面去,竟然还带回来治疗。 要是季寒砚真的把他扔在悬崖那不管不顾,闻初心里或许还不会这么复杂。 只是这人嘴上说的话挺伤人,每一句都能带上刺,但在行动上却又让他觉得,若是对季寒砚心怀恨意显得自己没心没肺不懂感恩。 不过对于季寒砚恨他倒是不恨,只是觉得自己和这种人实在是相处不来。 闻初很不喜欢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他宁愿让季寒砚把他当仇人,干脆利落,也好过卡在这让他憋屈难受。 一想到要可能要这样憋屈很久,他就更难受了。 但是再细细回想,季寒砚的身份比他尊贵了不知道多少倍,又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人家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他自己不该在意这些。 这也是闻初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他可以接受没钱没势的状态,但是这种没有什么自由、阶级格外分明、封建不公的世界,让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闻初发呆似的望了会头顶的天花板,随即慢慢坐起身,身上的毒素似乎还没完全下去,还是有一些难受。他掀开外衣,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包扎着的伤口,纱布上还能看到些许的血迹。 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闻初问:「汤圆,过去多久了?」 「三天,」汤圆道,「主人你睡了三天,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躺了这么久,怪不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房间内就只有他一个人,闻初怕自己再躺下去人就废了,起身下了床。 世子府很大,人却不是很多,丫鬟和小厮都比瑞王府少了许多,显得格外冷清。 闻初只在这里住了一天,出去的时候完全找不着路。他原本也就只是想随便逛逛活动下身体,却没料到走着走着走到了训练场上。 他一眼便看到了季寒砚的身影。 现在还算半个早晨,季寒砚身上还穿着朝服,看样子是刚下朝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 长发高高束起,手上拿着的弓箭被拉满,他笔挺地站在那里,眉间带着淡淡的戾气,瞄准了远处。 指尖松开。 「咻」的一声。 箭飞速射了出去,闻初站得挺远,但依旧能听到破空的响声。 闻初想看季寒砚射的环数,目光转了过去,却发现他并没有瞄准靶子,而是瞄准了一个人——身上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人。 第148页 他闭了下眼睛,两秒后再睁眼时,刚才跪着的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身体还在抽搐似的不断挣扎着。 刚醒过来就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闻初缓了一下神,抬脚准备离开。 季寒砚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闻初,两人的视线对了上去。 那人身体似乎是卡了下壳,握着弓箭的手放了下去,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既然都已经看见了,这么走有些不大合适。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闻初还是走了过去。一些人正好拖着刚才被季寒砚射了一箭的人从他身边经过。 那人胸膛上中了一箭,此时不知是死是活,手脚都被套上了粗长的铁链,头髮糟成了一团,衣服破破烂烂的,应该是被什么尖锐武器或者器具划开的,露出来的皮肉翻飞,沾满了血,伤口深可见骨。 不知道要被拉去哪。 闻初走到了季寒砚身边,问:「那个人是谁?」 「叛徒而已,」季寒砚道,「把我们去风雷宗的行踪不知道暴露给了谁。」 闻初想到了他们在风雷宗的事,自己毕竟是被人给带回来的,还给他治疗,不说声谢也说不过去,他开口道:「多谢世子把我带回来。」 季寒砚没看他,抬手将弦拉满对准远处的靶子,细长的弦紧紧绷着,淡淡道:「顺手而已。」 又是这样的语气,闻初嘆口气:「世子若是后悔把我带回来,不如即使止损,让我离开……」 ——咻!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闻初的话,季寒砚手中的箭再次被射了出去,用的力气似乎比刚才还要大,尖锐的声音传入了闻初的耳朵,随即稳稳射中了靶子的正中心。 季寒砚道:「背叛我只会和刚才那个人一样的的下场。」 闻初顿了会说:「我不会背叛的。」 季寒砚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闻初。 他继续道:「我不会为了利益转变自己的立场,随便跑到别人的阵营里,也不会通过欺骗感情或者信任来获取情报,来这里当个细作。」 他往周围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拿下一支弓,抬起打量了一眼。大概是觉得和这人讲什么他也不会信,便懒得再多说什么,还不如用别的方式比较实际:「我们要不比一场吧。」 闻初伸手弹了下弦:「就比射箭,要是你赢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随你怎么处置,不会再和你顶嘴,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季寒砚闻言蹙了下眉:「那要是你赢了呢?」 「那你就把我的卖身契烧了,让我离开, 」闻初看向季寒砚,「敢比吗?」 季寒砚看着他,半响后忽而笑了一声,被闻初挑起了些许的兴趣:「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这么贵重的裘衣说送就送 「这样玩太简单, 」闻初望了一下前面的靶子,「万一都射中靶心,那多没意思。」 季寒砚闻言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 没过多久便有人拿来了两条黑色的长带。他递给闻初一条:「那就蒙着眼。」 靶子被人移得更远,直到靶面在两人视线里几乎都快缩成了一个小点,同时也稍稍变了些位置。 闻初看了眼靶子的方向,低头试着拉了一下长弓,估算了个大概, 然后用长带蒙住了眼睛:「一局定胜负。」 「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季寒砚道, 「我可以让你一环。」 「好啊。」闻初干脆利落道。 季寒砚:「……」 闻初在这人面前不想讲什么面子,反正送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季寒砚冷哼一声,同样蒙住了眼睛, 手心似乎出了些汗, 他随手捏了一下, 然后用力拉开了长弓:「一局定胜负。」 话音刚落, 两支离弦的箭便一同射了出去。 闻初一开始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世界, 但任务毕竟是任务, 不可能什么事都顺着自己的意愿来。他又不是小孩子, 总得学会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闻初答应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于是便想着逼自己一把, 若是比赛输了,那他就试着融入这个角色去, 懂尊卑知本分。 但又忽然意识到,他来自于不同的世界, 那里总不会出现这样封建剥削的思想, 来这里只是找个东西, 干嘛要抛弃自己原来的价值观融入这样的角色, 实在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而且让他听别人的话,去效忠别人,效忠…… 这两个字让闻初十分不爽,骨子里的叛逆一下子便被激发了出来。就算是万人之上的世子又怎么样,他也照样敢怼敢反抗。反正没有什么后果是他不敢承担的。 季寒砚正准备摘下眼罩,闻初却忽然凑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 那人的手冰冰凉凉的,他不由得皱了下眉:「怎么了?」 「我们要是平局了怎么办?」闻初问。 季寒砚愣了一下:「你看过了?」他说着又要把眼罩摘下来。 「还没还没,眼罩还带着呢?」怕这人不信,他握着季寒砚的手腕往上抬,碰了下自己的眼罩。 手背微微划过脸颊,随即触碰到了眼睛的轮廓。 季寒砚勐地收回手,冷声道:「你干什么?」 闻初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心想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莫名其妙,要不是怕他不相信,闻初才懒得碰他。 第149页 算了算了,闻初再次提醒自己的身份,人家是世子,自己一个小影卫,不应该也配不上去碰他,以后都隔着人百八十米远走。 「就是让你相信一下我没看。」闻初拖着嗓子。 季寒砚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所以呢?」 「所以平局了怎么办!」 「平局了也是我让的你。」季寒砚道。 「我们要是射的靶数一样呢?」闻初问。 季寒砚好久都没说话,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他有些后悔刚开始说要让着这人了。 眼睛被蒙着,他没什么动作,心里因为闻初的那句话,像是被什么拽紧了似的。 这种感觉格外陌生,季寒砚又捏了下手心,擦去上面的汗。 过了会他才开口道:「那我就把卖身契给你。」 闻初笑了一下:「虽然我也不稀罕你让我,但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觉得还是需要表示一下。要是靶数一样,那我们就各退一步怎么样。」 「怎么退?」季寒砚问。 「你把我的卖身契给我,」闻初说,「我帮着你把丢失的宝物都找回来。」 「……全部找回来之后呢?」 「卖身契都在我这了,」闻初有些不解,不知道季寒砚为什么会问他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我肯定会走啊。」 有了卖身契肯定会跑得远远的,傻子才会在这里继续受气。 他的小算盘打得十分完美,帮季寒砚把失窃的宝物带回去,过程中还可以吸取能量石的能量,毕竟离开了季寒砚,他没有理由去各大门派里接触宝物,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以完成任务的机会了。 现在这样不仅可以完成任务,还保障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之后还能逍遥快活一阵。 简直完美。 季寒砚没说话,半响后他扯开脸上的黑色长带,看向远处的靶面——两支箭都落在了正中心。 闻初也摘了下来,随意瞥了一眼,摇着头道:「这个还是太简单了。」 他把手中的弓箭放回了原来的位置,顺便把眼罩也搭在了上面,然后笑着朝季寒砚摆了下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闻初说完伸了个懒腰,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刚才那一箭简直要了命,靶子离得远,为了保证射的准一点,他不得不用力把弦拉满,背后的伤还没好透,一用力就容易扯到筋骨。 而且睡了三天基本没怎么吃饭,力气都快有些不够用了。 闻初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不过还是挺值的。 刚到了房间里,便有人端着饭菜走了过来,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又对闻初道:「世子说他现在有些事,回来后便会把你的卖身契给你。」 「有些事?」闻初凑到桌边,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含煳问道,「是去做什么了?」 那人道:「风雷宗把青铜器送到了皇宫内,圣上便把世子叫了过去……」 他话还没说完,闻初便站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虽然闻初觉得能量石不大可能会藏在青铜器里,但那毕竟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能排除能量石在里面的可能。 而且过了这次,青铜器入了国库,他估计就没有什么机会能够接触到这东西了,万一错过就麻烦了。 马车在世子府门前的小路上慢慢地往前走着,坐在里面的季寒砚看了眼手上的卖身契,脑海里蓦地想到了闻初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不会背叛的。 季寒砚敛眸把卖身契摺叠几下,放进了袖子里,视线看向了窗外。 宅邸里人不是很多,常年显得有些压抑冷清。此时又是冬天,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几乎也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一片灰色冷寂的建筑。 似乎毫无生机。 季寒砚很快便没了向外看的兴致,正准备移开眼,却忽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浅绿色人影。 紧接着,马车微微晃了一下,头顶上发出了一点声响。车前方的帘子被拉开,刚才看到的浅绿色人影冒了出来。 闻初倒挂着身体从两片帘子里探出头,随意散乱的长髮落在了马车绵软的地毯上,他像个在搞恶作剧的小孩,询问道:「世子大人,介意带我一起去皇宫吗?」 季寒砚:「……」 * 原主以前跟着瑞王李泽,来到皇宫的次数屈指可数,闻初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宫,克制又新奇地趴在车窗上看,宏伟厚重的城墙和建筑,精緻不失典雅,脚下是整齐的青砖,小小的马车在其间缓慢地行驶着。 过了没多久,马车便在外围的建筑前停了下来,再往里马车是不能通行的。 季寒砚撩开帘子前对闻初道:「在这等着。」 这个距离还是有些远,闻初不确定汤圆的感知范围有没有这么大。 他转头就跟着季寒砚一起下了车。 季寒砚不解地看向他。 闻初胡乱扯道:「在这等着太无聊了,我送送你。」 一听就很假。 季寒砚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由着他跟上了自己。 只是到了金銮殿前,他便没办法再往前走了,皇上只让季寒砚过去,闻初是没什么资格跟着的。 季寒砚看了闻初一眼,他便乖乖地站在了阶梯边的石墩旁,捂着手哈了一口气:「我在这等着。」 他说完又搓了下手,刚才在马车内还不明显,衣服依旧是随便扯的薄款,身上的毒也没好透,外加没吃饭,全身上下冒不出一点热气,风一吹就是大写的冷。 第150页 闻初不禁感慨道,这身体不会被他糟蹋坏了吧,自己真是为了任务付出了太多。 季寒砚原本准备离开,看到他的动作后忽然停下来。脱下自己外面套着的狐裘扔给了闻初,绷着脸道:「太热了,帮我拿着。」 闻初看着手里忽然多出来的一件衣服,愣了下,帮他拿着?这是把自己当衣服架子了吗?在他恢復人身自由前还要剥削一把? 还太热了?是看到他快冻死了来嘲讽的吗? 闻初瞬间愤怒了。 季寒砚在说完那句话已经离开了。闻初瞪着他的背影,想把手里的衣服给扔了。但是在触碰到柔软顺滑又十分保暖的皮毛时,他可耻地犹豫了。 过了会,那件白色的裘衣裹在了闻初手上。 还挺暖和的。 刚来到这的时候汤圆就已经去探查了青铜器,里面果然没有能量石。但是刚开始说了在这等着季寒砚,他便没有回到马车上。 而且刚才来的时候也没注意路,闻初怕自己走丢了,万一闯到了不该去的地方,不仅丢人还要命。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闻初人已经冻麻了,手里的狐裘只能捂着手,其他地方冷风该吹还是吹。 不知道季寒砚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看了眼金銮殿的方向,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容慎?」 闻初回过头,道:「瑞王殿下?」 李泽讶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跟着世子过来的。」闻初说。 听到「世子」两个字,李泽神色淡了下来,似乎是有些懊悔:「他……没有为难你吧。」 闻初笑道:「没有。」 李泽并目光颇为复杂地看着他,季寒砚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简单放过闻初。他顿了会道:「我当时也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闻初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您是亲王,我只是一名影卫,您没必要和我说这些的。」 瑞王李泽性格胆小怯懦,特别不自信,不仅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别人,因为他不觉得会有人愿意心肝涂地跟着他,所以才会给自己每一名护卫都下了毒绑着。 但平常却又对他们这些护卫很好。 闻初有些不理解这样一个身份怎么会有这么自卑胆小的性格。 他看了眼闻初被冻得通红的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是在等季寒砚吗?」 闻初点了下头:「皇上喊他过去。」 「那怎么在这里等着,」李泽看了眼周围,「这里风这么大。」 闻初顿了下说:「……我找不到马车在哪。」 李泽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这是……」 闻初把衣服拎了起来,嘆道:「世子的,让我帮他拿着。」 李泽想到了什么,他把自己身上的裘衣脱了下来披在了闻初身上:「一会要去见母后,她那里有暖炉,也有我的衣服,季寒砚估计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件你先穿着吧。」 这种东西一看就很贵重,瑞王的身份和他也不一样,这哪能随便穿。 闻初实在是没料到瑞王会这么做,脑袋卡了一下壳,随刻立刻反应过来就要拒绝,一双手却忽然将他身上披着的裘衣拿了下来。 「上好的狐皮裘衣,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季寒砚打量了一眼手上的裘衣,随即又慢慢看向李泽,眼里不带什么温度,他皮笑肉不笑道,「原来瑞王殿下这么温柔体贴关心下属。」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话阴阳怪气语调还拐了百八十个弯, 闻初颇为奇怪地看了季寒砚一眼,没搞明白火药味是从哪来的。 最后想了想,也只能归结于这人太过奇怪。 李泽听到季寒砚的质问后脸「唰」的一下白了, 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 看着这人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闻初主动解释道:「他没送给我,是看我有点冷,借我穿一下。」 李泽眼睛看向地面,然后点了下头。 季寒砚依旧是那副语气, 他冷冷笑道:「哦,那还真是多谢瑞王关心我的护卫了。不过这衣服殿下还是拿回去吧, 要是被别人见到,到时候该说世子府太寒酸了些,连衣服都要向外借。」 原来是觉得丢了面子, 闻初想, 怪不得火气会这么大。 李泽刚伸出手, 季寒砚便将裘衣毫不留情地扔了过去。然后一句话也没说, 转身离开。 闻初跟了上去, 把手里拿着的季寒砚的裘衣递给他, 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季寒砚没接, 反而慢慢停下了脚步。 闻初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季寒砚问。 这明晃晃的质问让闻初懵了一瞬, 他脸上的神色淡了下去,手上捏着柔软的绒毛, 语气也骤然冷了几度:「世子以为我们在聊什么?」 季寒砚看着他的神色,心里就这么突了一下, 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谁知道你们在聊什么, 如果我当时没有回来, 你是不是就穿着李泽的衣服跟着他走了?」 闻初嗤笑了一声:「是啊, 那可不就跟着他走了,冷了瑞王还把他自己的衣服给我穿,比着每天在这里受气,瑞王府里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季寒砚勐地回头看着他,垂在一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因为闻初刚才的那句话胸前像是堵了一口闷气,他面容如常,不知道是强装镇定还是一点都不在意,他冷冷道:「你说过不会背叛我的。」 第151页 「我说了你又不信,」闻初声音也提了上去,不耐烦道,「说了有什么用吗?」 「那你要我怎么信?」季寒砚笑了一声,「一个没见面就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的,你要我怎么信?」 「哦,」闻初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世子以为我们是在交换情报,是不是还觉得下一秒我们就要联起手来对付你了。」 季寒砚对上闻初冰冷的目光,他心里虽然不这么想,却还是别开了头,咬着牙道:「是!」 闻初听到这个字反而都平静下来,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觉得背后又开始阵阵发疼。他把手里的衣服再次递了过去,声音平淡无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想世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季寒砚还是没接。 闻初不捨得这么好这么干净的衣服直接扔在地上,便弯腰把衣服直接塞进了季寒砚手里,淡声道:「既然世子这么不相信我,那我们要不还是就此别过吧。」 「反正我卖身契还在你那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闻初道,「若是念及一点情分让我离开也行,这项任务我是做不下去了。」 季寒砚已经低下了头,闻初看不清他的神色。 闻初转身就准备离开,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力气很大,捏得他腕骨生疼。 随即听到身后的人开口,没了刚开始的那种戾气,似乎是在压抑着语气:「那今天早上的比赛呢。」 闻初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问题,口头上一个协议,他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就这么不管不顾,没办法不管这个任务,也没办法不去做自己答应的事。 他无奈地嘆口气,想了想还是道:「我们没聊什么,瑞王只是觉得我有些冷给我套了件衣服。」 「你手里不是有吗?」季寒砚急道,「为什么还要他的?」 闻初转头看了眼被季寒砚握在手里的狐裘大衣,然后抬眸看了他一眼,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开始的意思——这人的想法大概和瑞王一样。 想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却还不直接说,要绕个十万八千里让人去猜。 他就说这大冷天的怎么会突然觉得热。 可闻初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个方面去,先不说他那副要打人的语气,就凭两人平常呛成这副模样和季寒砚对他的态度,打死他也想不到季寒砚是在关心他。 闻初并没有多感动,他揉了揉眉心,风唿唿地吹着,太阳穴发紧,一阵一阵的疼。来的时候也就只吃了两口饭,此时被这人气得觉得大脑有些缺氧,还有一点晕。 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真他妈的累啊…… 他指着那件衣服,有气无力道:「我手上的那件,是你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说让我拿着,您觉得我敢穿吗?」 季寒砚抿着唇没有说话。 「世子,我真心觉得我们俩相处不了,」闻初十分诚恳道,「这样的弯弯绕绕我猜不到,也不想猜,为了防止我们俩以后打起来耽误了你的事,这项任务世子还是另寻高明吧。」 闻初本以为他自己说的够清楚了,语气也比较平和,但面前这人却依旧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 他扭头看向季寒砚,这人张了张嘴唇,脸也涨红了些,似乎是要对他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听到声音,背后忽然传来些痒意,紧接着便是勐烈的疼,连同着太阳穴上的疼一齐刺入大脑,他身形晃了一下,随即眼前一黑,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歪去。 季寒砚还在思索着怎么开口,怀里却忽然多了一个人,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接住闻初的身体。 刚刚就紧绷着的弦似乎被拉得更紧了些,季寒砚唿吸粗重了一瞬,伸手碰了下闻初的额头,有些发烫。 他立刻把手里拿着的狐裘裹在了闻初身上,随即将人抱起,快步朝着马车走去。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世子府内,季寒砚把人放在了房间的床上,又请了大夫给闻初看病。 他就站在旁边寸步不离地看着。 「中了点风寒,身上毒素在体内还有残留,身体虚弱的时候容易导致毒素髮作。」大夫说,「我开个药方,让他注意保养身体,过一段时间就没什么问题了。」 季寒砚派人取来了纸笔,等大夫把药方写好后又立刻让人去抓了药。 等做完这一切后,一直急速跳动着的心脏才慢慢平復了下去,自己身上也急得出了些汗。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季寒砚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床边。闻初脸上因发热有些泛红,蹙着眉,就连唿吸也是滚烫的。 季寒砚就站在那呆了一会,渐渐安静下来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两人之前的争吵。 平常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就算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也要顾及他的几分面子,这一个小小的影卫竟然敢给他甩脸色。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朝廷上和人理论向来是游刃有余,也没有像那样失态过。 季寒砚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脾气也不怎么好,若是有人像刚才那样对他,早该把人杀了砍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受这种气。 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看人晕倒了就一阵心悸,着急地带回来给他治疗看病。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伺候过人。 第152页 季寒砚一阵胸闷,可这人居然还不领情,甚至想着回到瑞王府里去。 看到闻初忽眨的眼睫,季寒砚心里又跳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怕闻初睁开眼会看到自己,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翌日,天气变得更冷了些,终日没有什么阳光。 季寒砚下了早朝后又去闻初房间里看了一眼,听照顾闻初的小厮说他半夜醒了一次,吃了点东西迷迷煳煳又睡了过去。 他问完得到结果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关心他做什么。 饶是这样想着,季寒砚还是在那发呆似的看了闻初一会,这才离开。 季寒砚从闻初房间离开后直接去了归元寺。 归元寺就在京都,只是地方处于偏僻的郊外。 他以前跟着母亲去过不少次,是在每次季将军打仗前打仗后,打仗前去是为了祈福,打仗后是为了还愿。 他那个时候还小,不明白母亲做这些有什么用,只是看着她跪坐在棉团上,虔诚地望着神像祈福,愿他的父亲每次都能平安归来。 但没想到最先离开的却是她自己。 据推测蓝琥珀就应该在这里,因为以前常来的缘故,季寒砚甚至没带什么侍从,只身一人来到了这里。 归元寺周围地形平坦宽阔,不会出现像上次在风雷宗那样不利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而且来的时候也没告诉任何人,不至于会暴露了行踪。 归元寺分为两部分,半部分招待前来烧香拜佛的人,半部分是寺内僧人方丈居住的场所和门派的势力范围。 他熟门熟路从归元寺后面的小门绕了过去,刚推开锗色的小门,一根棍棒扑面而来。 季寒砚往后退了一步,伸手一挑,便将棍棒从那人手里挣了出去。随即侧身躲过耳边的拳头,从容不迫地化去那人一招又一招。 「好傢伙,你小子进步不小。」长山见自己实在是打不过,还挨了几招,往后退了些不肯再出手了。 季寒砚走到一旁,脚腕一动将落在地上的长棍挑起来,伸手接住,然后递给了他:「你一点进步也没有。」 「……」 就是这嘴依旧这么毒。 「怎么可能,」长山把长棍接过来,「我现在都能打得过师兄了,本来想着和你好好切磋一下,结果你这个没良心的都多久没来了?」 季寒砚没说话。 「算了算了,」长山摆摆手,「知道你忙,不来算了。要不是蓝琥珀,你这一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果然在这。」 「方丈在大殿等你老久了,」长山朝他翻了个白眼,「把东西拿了赶紧走。」 季寒砚说:「下次有机会再切磋。」 大殿在寺庙前面,是开放性的,所幸现在天气格外冷,又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此时几乎没有人来。 穿过几条小路,季寒砚来到了大殿。 敲击木鱼的声响一下下从空旷的殿堂里传了出来。 ——梆梆梆。 抬脚跨过脚下红色的门槛,一眼便看到了穿着袈裟跪坐在其间的人。 季寒砚走过去跪在了旁边的棉团上,方丈没有出声,他便一直这么跪坐着,同样不说话,听那一遍又一遍的梆梆声。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方丈才慢慢开口道:「自从长公主离开后,你很久都諵砜没来过了。」他手中的动作没停,依旧闭着眼睛。 季寒砚说:「她来这里是拜佛,我来这里又没什么事可干。」 「季将军倒是常来。」 季寒砚手蓦地攥紧了些,他冷哼一声,不屑道:「他来这干什么?还要背着我来?」 「做你母亲生前做的事情。」 「给他自己祈福吗?」季寒砚冷嗤道,「保佑这大好山河,保住他的名声和职位,等到死了也能功勋满身。」 「不。」方丈说。 季寒砚愣了一下。 「他在祈福,为你母亲祈福。」方丈说,「希望她在天上能过得好一些。」 大殿内没了说话的声音,只剩下不间断的敲击声。 半响后季寒砚才开口:「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等死了来这惺惺作态还有什么用。」 「人大概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敲击声停了下来,方丈睁开眼看向他。 不带什么感情的目光直直得对着他,季寒砚有一瞬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看透了似的。 「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方丈移开视线,继续敲起了木鱼。 季寒砚抿了下唇,半响后道:「没有。」 「当真?」 季寒砚犹豫了一会,有些迷茫地看向方丈:「我不知道。」 「蓝琥珀在供台上,」方丈说,「拿着便走吧。」 季寒砚却没动,过了会他问:「若是有这么一件东西,你觉得他和别的都不一样,然后就在那件东西上多了点注意……」 方丈打断他的话:「喜欢吗?」 季寒砚愣了一下,脑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问的这个问题:「当然不喜欢。」 「不喜欢便扔了。」方丈说。 季寒砚不说了话了,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落在地上的衣角:「不扔。」 他看向供台上的蓝琥珀,继续开口道:「就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手镯,拿到手才发现不合适,自己戴不上去。」 第153页 「拿宝物来举例,还不捨得扔,」方丈问,「当真不喜欢?」 「不喜欢。」 方丈语气依旧淡淡的,极有耐心道:「那就改变自己。」 季寒砚看向他:「要怎么改变?」 「这应该问你自己。愿不愿意改变也该看你对这件宝物有多喜欢。」 「不要像你的父亲一样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方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将木棍放在了一边,站起身道,「外面下雪了,出去看看吧。」 季寒砚闻言扭头看去,外面果然飘起了点点白雪。落在地面和周围枯白的树枝上,又落在红色的屋檐上。 他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季寒砚站起身,连琥珀也没拿,出了大殿。 他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披着纯白色的狐裘,墨色长髮披散着,俊美的面容却颇有些苍白,红色的唇点缀在其间,添上了点颜色,长身玉立般站在漫天白雪中。 季寒砚一下便被晃了神,沉寂的心蓦地剧烈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长,发得晚了 第83章 你要走? 季寒砚把手移到了心脏处的位置, 手指微蜷,攥紧了衣料。却一点也平息不了不安分的心跳。 看到那人用手捂着哈气,似乎是有些冷。季寒砚皱了下眉, 朝着闻初快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闻初身边,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帮他把衣服拉紧一些。 只是手还没碰到衣服,闻初便立刻往后退了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季寒砚被这目光刺了一下,伸了一半的手就这么卡在了空中:「我……」 「等一下等一下, 」闻初赶忙打断他的话,他指着自己穿着的衣服, 「我出来实在没有厚衣服了,怕自己再晕过去,而且不穿厚点府里的人也不让我出来, 就套上了你这件。世子既然嫌弃我这就脱下来。」 原主是个能挨冻的人, 他把柜子翻遍了都没找到能保暖的衣服。 他说着抬起手臂就要把裘衣拿下, 季寒砚按住了他的手, 出声道:「不用, 你穿着吧。」 闻初没再坚持, 他把衣服拉紧了一点:「多谢。」 季寒砚把手收回来, 低着头道:「你怎么在这?」他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字少显得有些冷淡, 没话找话地补充道,「我没告诉他们去了哪。」 闻初看了他一眼。 季寒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过了会又开口道:「……不是在怀疑你。」 闻初「嗯」了一声:「是我猜的,他们说你出去了, 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 归元寺的位置不远不近, 我便想着你可能会在这。」 「为什么要来这里?」季寒砚问。 「说好了的, 」外面有点冷,闻初把脑袋往衣服里缩了一点,「答应了要和你一起把这些东西都拿回来,我又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季寒砚内心微动:「那你昨天说……」 「那是气的!」 闻初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刚想问季寒砚蓝琥珀的事情,却忽然听他道:「昨天……是我说得太过了。」 闻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季寒砚。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季寒砚却在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不再看他了,低下头嘴巴紧紧闭着。 这人是吃错了药,还是被夺了舍?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道歉的话来,闻初一时没有回过神。 他神情颇为复杂地看了季寒砚一眼,说实话他现在都有些分不清这人哪句话是真是假了。闻初移开视线,半响后「嗯」了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 季寒砚站在那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似乎是在发呆。闻初便主动开口问道:「蓝琥珀拿到了吗?」 季寒砚回过神,抬头看向闻初,很快躲闪避开他的目光:「在大殿里,我去拿。」 闻初跟着他一齐走了过去。 季寒砚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身体僵了一下,问道:「来多久了?」 「没多久,」闻初说,「看你在和里面的人说话,就没过去打扰。」 两人步入殿堂的时候,方丈已经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闻初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神像。 季寒砚走到供台前去拿蓝琥珀,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闻初跪坐在了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黑色长髮搭在纯白色的披肩上,敛去了平常那副孩子般跳脱的气质,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季寒砚没什么动作,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等到那人快要睁开眼时又快速别开了头。空着的手无措地放在供台边缘,他轻咳了一声,问:「许的什么愿?」 闻初站起身:「希望能早点把失窃的宝物都拿回来。」 季寒砚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情绪,他往后靠了些:「是因为想早点离开么?」 这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初甚至还觉得这句话似乎还带了点伤心难过的情绪。 他闻言看了季寒砚一眼,心想着不知道刚才寺庙里的人和他说了什么,还是在神像下忽然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怎么相比昨天变化这么大。 闻初原本想说「是啊」,但是看着他的神色,还是把这俩字咽了下去,干脆就不说话了。 第154页 「如果……你离开的话,」季寒砚握紧了手里冰凉的琥珀,「会去哪?」 「天南海北,」闻初说,「哪里都有可能。」 他站起身,看向季寒砚手里的蓝琥珀,隐隐透着浅浅的蓝色,晶莹透亮的琥珀里绕着一层层的光圈。一看就价值不菲,但里面却没有能量石。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说话,闻初在盘算着事情,原主是瑞王的影卫,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府里拿的,除此以外还有一定额度的俸禄。 瑞王本人又颇为大度,没事的时候就会赏给手下一些价格不菲的小玩意。所以这些年来积累了不少的钱。 闻初想着要是回去把卖身契拿回来,自己也不大算是季寒砚的护卫了,两人只是在这项任务里的合作关系。 而且他和季寒砚关系也不怎么样,那他也不好意思在世子府里白吃白住,还是要给一些银两的。 季寒砚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他坐在闻初对面,眼睛一直看向窗外。 脑海里却总是闪过刚才在雪中一眼看到的人,那让他心脏乱跳的一幕。 还有去皇宫路上从一片灰败中猝然出现的一抹绿,从帘子内探出的人。 季寒砚心情有些复杂,此时再回想着方丈刚才说的话,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可他现在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这么早地把蓝琥珀拿回去了,早点完成任务闻初就会早一点离开…… 季寒砚有些搞不懂自己现在的心思。 等回到世子府的时候天还半亮着,季寒砚率先下了车,他转过身就要去扶着人,闻初却没看到那双手,自己一跳就蹦了下来,直接往大门处走。 「世子。」闻初忽然回过身喊道。 季寒砚听到他喊自己后心里扬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却又听闻初问:「世子,我的卖身契现在给我吗?」 嘴角的笑又慢慢淡了下去,他沉默片刻,垂下眸,从自己袖子里将摺叠好的卖身契递了过去。 闻初眼前一亮,接过来打开看了眼,然后放回兜里,朝着季寒砚笑了一下,语气颇为轻快:「那我一会就烧了啊。」 季寒砚淡淡「嗯」了一身。 闻初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府里的帐务是归谁管的?」 季寒砚:「怎么了?」 闻初说:「没什么,只是我现在既然不是你的护卫,那也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所以想要付一些银两。」 季寒砚心里酸酸胀胀,就这么想和他撇清干系么,他憋着一股闷气往肚子里吞:「我不缺那点钱,你放心住在这里就行。」 「你不缺钱是你的事,」闻初说,「但我还是……」 「容慎。」季寒砚低头不看闻初,眼角泛着红,他尽量压着自己的语气,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我不会要你的钱。」 闻初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不像昨天那样的欠揍语气让他一下子就觉得生气,只是话里的内容又没头没脑,让他不明所以,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不想要他的钱却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他顿了会,思索着开口:「既然世子不要,那我……还是出去住吧。」 可以周围租一个小房子,平常自己住着,没事还可以随便出去逛,买点小吃回来,倒也挺好。反正手里的钱够用。 季寒砚的心勐地提了起来,他抬头看着人,脸色有些惨白,几个字像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要走?」 闻初看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眶,愣了一下。看着面前格外不对劲的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些:「有、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闻初看向季寒砚:「你确定?」 季寒砚张开了唇, 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出声又闭上了嘴巴,神色既纠结又别扭。 闻初站在那一言不发地等着。 半响后, 季寒砚才咬着牙,别开头语气极为不快道:「那你要走便走吧。」 闻初嘆口气,按照这人的脾气,没说出「谁稀罕你在这里」这种话就很好了,他抬脚就朝着大门走去。 看到他的动作, 季寒砚一下便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又伸手拉住了他。 闻初脚步停下来, 不解地看着季寒砚。 「我……」季寒砚似乎是都没意料到自己的动作,但回过神来后却也不想放手,皮肤的温度透过衣料传入手心, 异样的触感一路向上蔓延, 刺得人心痒难耐, 他的脸色有些白, 「你现在就走?现在已经很晚了, 要走也要等过几天都安置好了才行。」 「我出去买件衣服, 」闻初说, 「总不能老穿着你的。」 季寒砚道:「我不介意你穿着我的衣服。」 「但是我介意。」闻初说。 季寒砚沉默地看着他半响, 手上的力度慢慢松了下去。 闻初揉了下被季寒砚握住有些发酸的手腕,忽然出声问:「要一起去吗?」 季寒砚愣住了, 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闻初又问了一遍:「要一起去吗?」 季寒砚终于回过神,忙不迭地点了下头。 原主平常不会自己去买衣服, 他们的服装都是由瑞王府统一配置的, 闻初自然无法从记忆里找到该去哪买。偌大的京城里他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更别提别的了。 他原本是想着找人陪着自己一起, 好有个带路的。 第155页 但是找错了人。 季寒砚的衣服一般都是用赏下来的珍贵布匹,然后由府上专门的裁缝精心裁制而成的,样式新颖,穿着舒服,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况且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操心。 闻初看着季寒砚,后悔让他跟着自己一块出来了,早知道就带上身边的小厮了,平常百姓应该都对此有些了解,两人一起随便买点衣服吃点东西不好么。 后悔。 季寒砚大概是读懂了闻初目光里的含义,他抿了下唇,往周围看了看,忽然道:「等我一会。」 闻初看着季寒砚走到路边,犹豫了一会,然后慢慢又慢慢地伸手想要拦个路人。 但这人从没做过这种事,大概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有些不好意思,手刚刚抬了一点,想要拦着的人便从他身边毫不留情地走了过去。 高高在上的世子大概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没想到拉下面子了还被人忽视,脸上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似乎是想把人抓进地牢里去。 闻初看着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季寒砚还在生着气,听到闻初的笑声,脸上的愤怒就这么慢慢消了下去,他飞快地偷看了眼闻初,这时倒没有刚才那么别扭了,直接伸手拦下了另一个人。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路人过了会开始朝他伸手比划着名,季寒砚一脸懵逼地看着,然后笨拙又认真地跟着他比划,最后搞得路人头痛无比。 闻初在旁边笑个不停,肩膀微微抖动着。季寒砚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傻,但是在转头看到那人的笑容时又觉得,傻就傻了吧。 过了半天,季寒砚终于问完了话,就是不知道问清楚了没。他走之前随手抄起身上的玉佩给了那个路人,快步回到了闻初身边。 路人看到手里的价值不菲的玉佩后愣了一下,赶忙又追了上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闻初一眼,确认了这俩人大概是有钱的冤大头,便主动道:「要去铺子里买成衣是吧,我带你们去。」 季寒砚看到这人刚才看向闻初的目光,顿时有些不爽,淡淡道:「不用了,我们自己知道路。」 闻初看向季寒砚:「你确定?」 季寒砚:「……」 片刻后,他把闻初拉在身后,盯着那人,冷冷道:「带路。」 那路人被他这么无缘无故地盯了一下,浑身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忽然有些害怕自己为了这点钱连命都给搭上。 季寒砚见这人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蹙着眉催促道:「快点!」 那人吓了一跳,欲哭无泪地挪了脚步。 所幸地方不是很远,几人不过一会就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市上。 季寒砚看着面前热热闹闹,人流几乎挤满了整条路的街市,问:「你没带错路?」 那人身体抖了一下,指着路:「没、没,这条街上,前面有不少店铺都是。」 闻初掏出一点细碎的银子递了过去:「有劳这位兄长了。」 那人看着面前温温柔柔、又格外好看的人,神情晃了一下,心想这俩人差距怎么这么大,他连忙摆了下手:「不用了不用了,带个路而已。」 闻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季寒砚一手拉着往前走:「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暗自咬着牙,竟然还叫兄长,语气这么温柔,还对那个路人笑…… 季寒砚越想越气,胸膛微微起伏着:「以后不要胡乱跟别人说话。」 这话属实算上无理取闹了。 闻初脚步停下来:「原来道个谢也算胡乱说话。」 季寒砚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有些无措。 「世子,」闻初问,「能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要怎么解释,季寒砚确实是不想看到闻初和别人说话,解释也就是字面意思,但这句话明显是让闻初不高兴了,他看向闻初:「你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闻初说,「只是怕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情况。」 他说的上次是哪次季寒砚很清楚。 「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不满语气背后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你平常接触的那些心思缜密的文官,绕不过去那个弯,只觉得你大概是讨厌我。」闻初嘆口气,「世子若是真的把我当做一个朋友,那便坦诚相待一些,说话也留几分余地。」 他顿了顿:「不过世子要是觉得您身份高贵,我这个小护卫配不上这朋友的称号,那想怎么说随便你。」 闻初越说,季寒砚心里便越觉得恐慌,心里一阵没底,等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浑身激灵了一下。 「我……」季寒砚犹豫了一会,问,「若是我对你坦诚相待,等把剩下两件宝物都拿回来之后,」他抬眸看向闻初,「你还会走么?」 闻初愣了下,没想到这人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走还是要走的。他还有别的任务,还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这里没有什么让他过分留恋的事情,完成了任务怎么可能留在这。 「会。」闻初说。 季寒砚此时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是否改变也只能决定最后这段相处的时间是否愉快一些,却没办法留住闻初。 胸腔里像是漫上了大片的冰冷的雪,冻得人难以唿吸。 第156页 「快让开,让开啊——」 一个尖锐的男声从两人侧边传来。 「别让他过去!」 季寒砚回过神,余光瞥到一个朝着两人快速冲过来的身影,眼疾手快地把闻初拉到了怀里,想着这人可能会撞到闻初,正好一腔的怒气无从发泄,蹙着眉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原本正飞快地跑着,勐然被人这么踹了一脚,顿时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一口气没喘上来,摔倒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身形纤细、穿着一身淡紫色华贵服装的女孩子喘着气跟了过来,看着面前倒在地上的人,微微弯腰缓了一口气后站起身,叉着腰往地上躺着的男人踢了两脚:「哼,有本事继续跑啊。」 她刚踢完,一抬头便看到了旁边还站着两位面色俊美的男人,脸微微红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两位帮我拦着人。」 季寒砚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看了眼她身上的服装,问:「紫霜宫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我不想让你走。 女孩闻言立刻警惕起来, 京城里应该很少有人知道紫霜宫的校服是什么样的才对。 她打量了一眼两人的穿着,发现并不是其他门派的人,慢慢松了一口气。半响后她疑惑着「嗯」了一声, 挺直腰板道:「紫霜宫的怎么了?」 紫霜宫这个门派比较特殊,只招女人,却仍能在江湖上一众门派中挤进五大门派的位置。 里面的人除非特殊情况,一般都不会离开宫门内,更不会单独外出行动, 活动范围也大多在江南一带,怎么会跑到京城这边来? 季寒砚原本是有些不确定的, 看着这个女孩没有什么戒备心的模样,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 「传闻说紫霜宫的人不常出宫,」季寒砚道, 「有些好奇罢了。」 女孩低着头又往男人身上毫不留情踢了两脚:「我是来抓人的, 谁让这傢伙跑得这么远。」 季寒砚开门见山地问:「不知贵派内是否凭空出现了一件宝物?」 女孩愣了一下, 随即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几天前就来了京城, 这种事你还是去紫霜宫里问吧, 我们紫霜宫虽不招男的, 但又不是不让男人进, 虽然不大欢迎就是了。」 话音刚落,闻初直觉感受到了危险, 他忽然抬手,一件暗器飞快地从他的袖子里射出, 清脆响亮「绛」的一声, 暗器打在了男人朝着女孩举起的武器上。 他躺在地上立刻伸手就要去捡被打落的武器, 女孩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将武器一脚踢开,然后弯下腰干脆利落地卸掉了男人手臂上的力气,又给他来了一记手刀。 等确定这人晕过去后,她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闻初,笑了下:「多谢。」 「无碍,」闻初道,「只是这男人有些狡猾,你……」 女孩不甚在乎地挥挥手:「刚才是我没注意,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闻初「嗯」了一声,忽然又问:「你是要带着他回紫霜宫吗?」 「对啊,」女孩恨恨道,「这人犯了错,带回去修理修理。」 「正好我们过几天也要去,」闻初道,「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看。」 他说完看了眼季寒砚,这人不说话也不阻拦,大概是默认了。 闻初继续说:「我正好有些毒药,可以给他餵上,等到了紫霜宫再解开,会方便许多。」 女孩低着头,闻言食指悄悄揉了下额角,给这人餵了毒那她就不用时刻看着,任务确实会简单许多。只是她一直都在紫霜宫里长大,基本没有出来过,向来没怎么见过男人,此时对上这样好看的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同行。 闻初见她有些犹豫,因为他不怎么了解紫霜宫,怕自己说话没了分寸,便开口道:「姑娘若是不愿那便算了,刚才多有冒犯。」 女孩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不愿意。」顿了会她又红着脸小声道:「我明日便会离开,你们那时候要是有时间的话便一起去吧。」 闻初看向季寒砚。 季寒砚不怎么想这么快就走,他蹙了下眉:「若是明天就离开,你的房子可能会来不及布置。」 「不用怎么布置,随便找一间能让我睡觉就行,」闻初说,「反正我也住不了多久。」 「你的伤还没好,」季寒砚说,「舟车劳顿的对身体不好。」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季寒砚沉默片刻,看向闻初,问:「你想去吗?」 闻初点头:「想。」 季寒砚知道他想早点把东西都拿回来,眼神黯了一下,便不再阻拦了:「那就去吧。」 闻初笑了一下,对女孩道:「那明日辰时我们在京城驿站里等着你。」 女孩应了一声,随即弯下腰,拉起男人的胳膊,对两人道:「那我就先走啦。」 闻初看她动作不怎么吃力,便没上去帮忙。 两人顺着街道往里走,闻初随意走进了一家商铺,看着上面琳琅满目的服装和各式各样的布匹,一下子就犯了愁,不知道该怎么选。 季寒砚伸手摸了下店铺里摆着的布料,然后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穿的,随即皱了下眉,觉得这布料太粗糙了些,一点都不光滑舒服,他看向闻初:「这家不好,我们换一家吧。」 店铺老闆还在旁边站着,他就这么直直说了出来。 第157页 闻初闻言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捞过旁边的一件样式最普通的黑色常服摆在身前,问:「怎么样?」 他问完就有些后悔了,这人的反应他伸着手指头都能算到,无外乎是冷着一张脸说「丑死了」,或者「不好看」。 但出乎意料的,季寒砚在脸上盯了片刻,道:「好看。」 闻初愣了下。 大概是自己刚才说的话这人确实听了进去,不再像之前那样说话一点情分都不留。季寒砚这么干脆利落地夸他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季寒砚想到刚才摸到粗糙的布料,怕自己说了这句话闻初真的会在这里买,又补充道:「你好看,衣服不行。」 闻初:「……」 闻初看了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店铺老闆,朝着人歉意地笑了下,临走前还是把这件衣服买了下来,反正他穿衣服不怎么挑,在身上凑合一下就行。 刚出了店铺,季寒砚便把闻初手里的衣服拿了过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蹙着眉又扯了下,但不知道是他手劲太大还是这衣服布料实在不行。 「哗啦」一声,刚买完在手里还没热乎的衣服便一下子被季寒砚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闻初:「……」 这是有多大的仇。 季寒砚愣了下,随即慢慢抬头看向闻初,脸色不怎么好,有些紧张道:「我……我、只是想检查一下。」 检查一下这么粗糙的布料穿着会不会不舒服。 闻初把衣服接过来。 「对不起,」季寒砚说,「我再给你买几件。」 「这条街上的质量应该都差不多,」闻初说,「你一会不准再扯了啊。」 「那就别在这买了,府上还有许多好的布料,」季寒砚道,「我让人给你做几件。」 「应该来不及吧,」闻初说,「明日清晨我们就走了。」 季寒砚垂在旁边的手微微握了起来:「真的要和刚才那个女孩一起走吗?」 「反正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可干,」闻初说,「还不如早点把东西拿回来。」 季寒砚闻言站在原地没说话。 闻初从刚才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似乎不怎么想让他去,便道:「我刚才怎么和你说的,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不用绕这么大圈子。你拐弯抹角的我猜不到。」 大概是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这人就永远也留不下来了。 季寒砚看着他:「我不想让你走。」 闻初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个语气对自己说话。 不是颐指气使,不是愤怒不满或者别的些什么情绪,却是漫上了满满的难过,甚至还有些许的乞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他们骑马去,你坐马车。 闻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他还没从季寒砚一开始和他的相处模式中转过来, 本想开一句玩笑话就过去了,但在看到季寒砚格外认真的神情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闻初躲开季寒砚的目光, 看向旁边的店铺,问:「还要买衣服吗?」 季寒砚看他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压下眼底的情绪:「不买了,让府上的人做一些。」 闻初「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因为原主本身就没什么东西, 闻初没怎么收拾,把暗器检查一遍就算完事, 衣服则等着明天季寒砚派人做好给他送过来。 据那人说布料都是现有的,让他们加工制作一下便可。 就是不知道一晚上时间能做成什么样。 翌日,闻初刚睡醒, 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随便套上了一件衣服, 本以为会让小厮给他送过来, 却没料到一开门就看到了季寒砚的侧脸, 那人手臂上放着一大叠颜色各异的服装。 闻初沉默了片刻, 随即抬眸看向季寒砚:「这是……给我的?」 虽然季寒砚拿着衣服过来, 那大概率就是他的。只是这种花红柳绿的服装, 实在是不大适合他这半个刺客的身份, 所以闻初还是满怀着希望地问了下。 闻初刚起床没多久,脸上还带着些许慵懒的睏倦, 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头髮也没梳, 有些凌乱地批在身上。 季寒砚看着他, 似乎是在发呆, 没有回话。 闻初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季寒砚立刻回过了神, 他把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你的。」 闻初嘆口气,还是接了过来,只是翻了一圈都没找到黑色的衣服。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季寒砚:「我穿这些……」他斟酌了一下词语,「过于显眼的服装,是不是不太符合身份?」 季寒砚是存了点私心的,布料全部都是由他自己挑选,大多是浅绿色的,夹杂了些白色和其他的淡色系,他轻咳了一声:「先试试?」 闻初把衣服放在床铺上,随即拿起最上面的一件浅绿色衣服,他摸了一下,布料软滑细腻,确实比昨天的好了不少。表面上印着淡淡的纹路,内里还有薄薄的绒毛,看起来挺保暖的。 他把衣服套在了身上,无论是肩宽还是腰围,都完全符合他的身材。 闻初有些不解地问:「我记得我没报过尺寸啊,怎么这么合身?」 他说着准备去找自己的腰封,只是这个颜色不大好配。 季寒砚忽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条和这件衣服配套的浅绿色腰封,淡淡道:「我量的。」 第158页 闻初愣了下:「你……量的?」 季寒砚双手绕过闻初的腰间,长带从身后绕了过来,他「嗯」了一声。 闻初还是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不小心碰到过,」季寒砚解释道,「大概估计了下。」 闻初想到当时两人从悬崖上慢慢落下来的时候,他们接触确实挺多的,那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想通这个问题后,闻初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又慢慢低下头看着季寒砚灵巧的手,轻微的触感划过腰间,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人在做什么。 他被惊了一下,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些:「我……」 季寒砚手上微微用力,拽着长带把闻初拉了回来,然后在旁边系了一个小结:「好了。」 闻初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腰间的长带:「你还会弄这个啊。」 倒不是说这有多麻烦,闻初一直都觉得像季寒砚这样十分易怒且位高权重的人,平常什么都该是由下人来完成的,自己不会怎么动手,更不屑于帮别人做这些。 这人似乎还有他不知道的一面。 季寒砚往后退了一步,手背在了身后,刚才一直稳着的手此时却紧张地微微发抖:「不难。我先出去了,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走。」 他说完便离开了房间,闻初从床上一堆的衣服中收拾了几件,紫霜宫在江南,那边不是很冷,只是连年下雨,有些潮湿,闻初还是带上了几件厚的衣服。 这次去的人比起上次多了不少,除了前面两三辆马车,还有排了长长一列的马匹。 大概是有许多护卫要一同前去。 季寒砚双手抱胸靠在马车旁,眼神没有聚焦,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初刚出了大门,那人便捕捉到了他的身影,转过头看他。 最后面的马车专门用来放行李,闻初走过去把行李扔了进去,然后走到季寒砚身边,一抬脚上了最前面的那匹马。 季寒砚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下:「你……要骑马?」 闻初同样不解,他往后看了眼,此时已经有不少下属上了马,确认自己确实该骑马后,再看看只有那么几辆的马车,更疑惑了:「你带的下属这么多,马车坐不下啊。」 季寒砚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马车确实坐不下,他们骑马去,你坐马车。」 闻初眨了下眼睛,随即他又转身看了眼其余的护卫,拽了下自己身上刚制作好的裘衣,问:「为什么要我坐马车?」 他其实还是想骑马的,一是觉得有点新鲜,二是季寒砚肯定会坐马车,两人在那么狭小的空间呆一路,他还是有些担心两人会打起来。三是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护卫,这样搞特殊着实不大好。 季寒砚顿了会,片刻后道:「外面冷,而且路程长,会很累。」 闻初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他摸了下马匹柔顺的毛:「没事,我身强力壮着呢,世子,我起码也是个护卫,这点路我……」 他话还没说完,衣角忽然被人拽了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去,闻初心里一惊,眼看着就要掉下马摔在地上,却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季寒砚抱着他,不由分说地转身进了旁边的马车里,把人安置在了柔软的座位上。 闻初怔愣着看着面前的人,过了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然后挪了下坐到了马车的角落里,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道:「我、我、这……」 季寒砚还是那套说法:「你身上还残留着毒素,江南离得很远,外面还这么冷,万一走着走着晕过去掉下马怎么办?」 「啊。」闻初拽了拽衣角,发现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半天后又「哦」了一声。 但他还是不明白季寒砚为什么要把他抱过来,他分明有灵巧的双手和灵巧的双腿双脚。 不知道刚才那一幕被身后那些护卫看到了没,但离得这么近肯定会看到啊,那他这个高大威武强壮的护卫的面子岂不是就这么丢光了? 想到这闻初面容凝重起来,他看向季寒砚,严肃道:「你以后不准碰我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你们来紫霜宫是干什么的呀? 季寒砚闻言身体僵了一下, 片刻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在闻初旁坐了下来:「什么情况下都不能碰吗?」 两人的距离有点近。 闻初看向季寒砚。 头转过去的时候马车忽然启动,车身晃了一下, 闻初身体由于惯力跟着往旁边歪了一点,就这么一点,他的肩膀就碰到了季寒砚。 「碰了,」季寒砚看向他,「所以刚才你说的不算。」 闻初:「……」 再反驳过去显得他太幼稚太较真, 闻初坐直身体,不说话了。 一个白色的面团子忽然出现在眼前:「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这个糕点白白软软的, 似乎轻轻一捏就能压扁,上面还撒着满满一层金粉,看起来就很好吃。 闻初伸手就要接过来, 季寒砚却忽然稍微地挪开了手:「上面的粉会洒, 就这样吃吧。」 闻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就这样吃」是哪样, 他一开始的确是没把季寒砚餵他这种事放在自己的思考范围内。 太离谱了, 闻初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口就没了, 」季寒砚的语气甚至算得上是诱哄, 「快。」 第159页 闻初犹豫了片刻, 飞快地把季寒砚手里的糕点叼进了嘴里, 糕点确实很好吃,甜甜的软软的, 带着花瓣和山药的清香,十分有嚼劲, 他两腮鼓鼓的, 眼睛微微眯着。 季寒砚侧目看着他, 嘴角渐渐勾起了笑。 一路上闻初没少吃, 只是除了刚开始,闻初没再让季寒砚餵他,自己捧着纸袋一块一块地吃。 马车很快就到了驿站,闻初从窗户那看到了一个紫色身影。 他把装糕点的纸袋放在了小桌上,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正好对上那个女孩的目光,闻初朝她挥了挥手。 季寒砚见状蹙了下眉。 闻初起身下车,女孩正好也走到这里:「昨天忘了问你的名字,」她笑道,「我叫秦白辞。」 「容慎。」闻初指着刚从车上下来的人,刚准备说出季寒砚的名字,又想一说出来可能会暴露身份,就只看着人,没说话。 季寒砚靠在车边,瞥了秦白辞一眼:「容谨。」 「哇哦,」秦白辞指了下俩人,「你们是兄弟嘛?」 闻初刚准备否认,就听身后那人道:「嗯,我是他兄长。」 「……」 兄长? 闻初转身自认为十分兇残瞪了眼季寒砚,那人反而朝他笑了一下。 他把一个白色的小瓶拿出来递给秦白辞:「这是毒药,你先让他服下去,过三天没有吃解药会全身暴毙而亡,解药放在我身上,这样那人想找也找不到,等到了地方我再把解药给你。」 秦白辞接过来,很甜地笑了一下:「谢啦。」 等秦白辞离开后,闻初这才看向季寒砚,语气莫名:「兄长?」 季寒砚笑了下,没说话。 从驿站再往江南走路程就远得多了,两人一路上竟意外地和谐,没发生争执也没吵架,闻初觉得自己好似说什么这人都会顺着他。 等到了江南,这里依旧是冬天,相比京城多了些水润和暖,也多了些生机。 闻初看向季寒砚:「你以前来过江南吗?」 「小时候来过一两次,」季寒砚顺着闻初撩开的帘子看向窗外,「父亲母亲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闻初知道季寒砚的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在外多年不曾归家,听到这犹豫了一下,问:「季将军一直都不回来,是为什么?」 「当年皇上还未登基,母亲虽是公主,但地位也不怎么高,被当做别人权利争斗的工具,」季寒砚道,「那时候刚生下我不久,身体还没恢復便被推落水中,差点溺水身亡,从此落下了病根。」 季寒砚冷嗤一声:「那时候他正好有仗要打,将军给他批了假,他也不愿从边疆回来看一眼,大概是忙着打仗获取名声吧。」 闻初把帘子放了下来 ,问:「后来呢?」 「母亲重病在床的时候,他率领军队打了一场大胜仗,也升了官,手握重兵 。后来皇帝登基,母亲就成了长公主,也没人再敢这样对她,只是没多久就去世了。」 闻初问:「那你恨他吗?」 季寒砚「嗯」了一声:「但母亲并不恨他。」 「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她哥哥护着 ,他就算回来也没什么用,」闻初道,「杀敌立功站稳脚跟,让你的母亲在宫廷里更有底气,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但理智归理智,人都是感性的,自己的妻子差点都死了,却依旧大半年也不回来看一眼,长公主不恨他,总归是会觉得伤心的。 这才是最令人惋惜的,若是笨一点不理解便罢了,想恨便恨,想伤心就伤心,可一旦理解了,却要强迫着自己大度点,善解人意一些,硬生生把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吞下去。 「那他……现在一直都不回来,」闻初问,「是觉得愧疚吗?不想睹物思人?」 「有一部分是。」季寒砚看向闻初,「我们见面那一天,你觉得那个刺客是谁派来的?」 季寒砚当时的动作明显是不想把这件事捅出来,有这个地位的大概就只有一个人,闻初顿了顿道:「皇上?」 季寒砚笑了下:「对,当时母亲是靠着他才能保得住性命,但一旦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了地位和利益,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父亲在边疆不回来,也是为了让皇上安心,证明自己没有夺权的心思。但他还是不放心,派了刺客来探查我的底细。」 所以当时闻初对他说「我不会背叛的」,季寒砚心里就颤了一下,这句话格外简单纯粹,让人莫名信服,觉得闻初会一直这样,带着些古灵精怪的聪明,却依然不会被利益和金钱迷了眼,一直这样纯粹下去。 季寒砚看向他,眼里带了笑意:「不聊这些了,快到地方了,我们准备下车。」 紫霜宫处于岸中央,过去还需要走一小段水路。 考虑到紫霜宫的宫规,季寒砚没让其余护卫一同跟着去,让他们在找了旁边的一处客栈。只带着闻初跟着秦白辞一起走。 岸边没有停泊的船只,闻初问:「需要租一个船来吗?」 「别的船进不去的。」秦白辞走到岸边,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便有一只小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快速飘了过来,一点声音也无。 船只上挂着紫霜宫的幡旗,船的样式也是在市场上从未见过的。 秦白辞踮起脚尖往船那边看:「紫霜宫只认这种船。」她转身看向两人,「幸亏遇到了我,要不然你们要受点苦头才能进了。」 第160页 几人上了船,里面地方还挺宽敞,秦白辞把抓来的人扔在了船尾,反正他身上有毒药,也不担心人会跑。 做完这些后秦白辞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终于快到家了,累死我了。」 闻初把从马车上带来的糕点递给她:「吃点东西。」 秦白辞两眼放光,手刚伸了一点就停了下来,然后看了闻初一眼。 闻初没说话,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秦白辞见闻初自己也吃了下去,便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从闻初手上拿了一块:「多谢。」 吃了闻初几块糕点,秦白辞一下就和他熟络起来,慢慢放下了戒备心,一边吃一边问:「你们来紫霜宫是干什么的呀?」 「来找一件东西,」闻初没说太多,直接转了话题,「你呢?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去抓人?」 「他啊,」秦白辞提到这眼里露出一股嫌恶,「一个噁心的男人罢了,师姐救了他的性命,他却欺骗师姐的感情,还怂恿师姐跟着他一起离开紫霜宫,走之前偷走了宫里许多珍贵的东西,更可恶的是还在外到处贩卖紫霜宫的重要情报。」 「所以派我来把他抓回去,」秦白辞哼了一声,伸手在空中甩了甩,愤懑不平道,「带回去好好毒打一顿!」 闻初动作微顿,问道:「偷了许多东西?」 秦白辞看着他,「嗯」了一声,又拿起一块糕点,脸上没了刚才那愤怒的表情,问:「怎么了?」 闻初看向季寒砚,这人从刚才上船一直就沉着脸,也不说话,此时听到这蓦地皱了下眉,两人对视一眼。 「可以让我们去问一下他吗?」闻初问。 秦白辞正吃着糕点,想也没想的就点了下头。 闻初和季寒砚起身朝着船尾上的甲板走去,秦白辞看着两人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船尾上的那人全身都被绑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脏乱无比,因为吃了毒药脸色泛着青紫,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上似乎更狰狞了些。 闻初走过去蹲下身。 那人瞥他一眼,大概是知道解药在他身上,挣扎着抬脚就要踢人。 季寒砚立刻把闻初拉在了身后,看向身后的秦白辞。 他的眼神有些狠戾,秦白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所谓道:「随意。」 反正回去也是要打的。 话音刚落下去,季寒砚抬脚踩在了这人的腿弯上,用了点力,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腿弯处的骨头就碎成了几截。 他嘴里塞着东西,疼也发不出太大的声响,只能瞪大眼睛闷着声音哀嚎。 秦白辞愣了下,随意也没随意到这个地步啊。 看刚才的那个阵仗她就知道这俩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能差遣这么多护卫财力不可小觑,更何况那些护卫每一个人实力似乎都不差。 容谨容慎什么应该是编的,但秦白辞也没想太复杂,只是刚才看季寒砚的动作,这俩人的身份可能比她想的还要深一些。 不过他们应该也……不是坏人吧。秦白辞低头看了看糕点,不知不觉间里面就剩下一块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闻初面前,把最后剩下的一块递了过去:「给你,太好吃了我没忍住,就、就剩一块了。」 「不碍事,」闻初看了眼,「你想吃就吃吧。」 秦白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再要了,都吃完显得她很没出息似的,虽然现在就很没出息了。 闻初便伸手把东西接过来,只是手刚碰到纸包,一个极速的鞭声破空而来,在两人中间狠狠甩了下去。 最后一块糕点闷声掉落在地,闻初看了眼手腕处被鞭子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浅绿色的衣袖顷刻间就被染了大半的红。他抬眸看向前面,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船。 对面船上的人穿着和秦白辞相似的衣服,带着血的长鞭刚落回手中,她冷着脸道:「小辞,过来。」 闻初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人为什么要打他了,要么是误会了他和秦白辞的关系,要么是太敏感了些,不想让秦白辞和男人有一丁点的触碰。 他在心里嘆口气,自己怕不是什么招灾体质。 秦白辞愣了一下,转身瞪了眼对面的人,看向闻初沾满了血的手腕时声音都快带上了哭腔:「你、你没事吧。」 有事,闻初在心里想,还挺疼的。 他朝着秦白辞笑了下:「没事。」 秦白辞咬了下唇,然后立刻快步往船里走:「我去给你拿药。」 季寒砚听到鞭声时刚把男人嘴里塞的东西拿出来准备问话,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闻初手腕上刺目的红,随即慢慢转开视线,冷冷地看向不远处的人。 闻初只看到季寒砚的侧脸,却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无法压抑的怒火,总感觉这人下一秒就要去炸了紫霜宫似的。 想到刚才的事,他走到人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道:「我们是来拿东西的,你别冲动啊。」 「那就不拿了。」季寒砚淡淡道,「你的伤得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我餵你。 琉璃盏不要了, 也要把他的伤给讨回来么? 闻初品出了这句话的分量,一边惊讶着一边又觉得这世子的脑袋是不是被木鱼给敲坏了。 第161页 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圈住了自己的冒着血的手腕,好似看不见就没事了似的。 药还没到, 季寒砚伸手握住了闻初的手心,着急地往秦白辞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紫霜宫里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轻功,对面那人借力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闻初面前,垂眸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人。 也怪不得刚才来得无声无息, 连季寒砚都没发现。 「紫霜宫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季寒砚面沉似水,语调不变, 声音却冷得像是被冰淬过一样,「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就甩鞭子?」 女子从地上那人移开视线:「我只让小辞带一个男人回来, 这多出来的两个紫霜宫自然不欢迎, 奉劝两位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季寒砚冷笑一声:「我们走不走由不得你。」 「你……」 「别吵了, 别吵了!」秦白辞拿着药从船下出来, 走到季寒砚面前, 「你先给他包扎, 师姐这边我来解释。」 季寒砚即使现在再想把紫霜宫给踏平了, 但当务之急还是闻初手上的伤。 他接过药物, 拉着人走进船里。 另一只手被人轻轻移开,季寒砚小心翼翼又有些心疼地看他一眼, 随即捧着闻初的手心,一边蹙着眉, 一边动作很轻、极为认真地把药末洒在伤口处。 这人动作很慢, 一下只捨得洒一点。 闻初不傻, 自然能发现季寒砚这几天的异常, 甚至朦朦胧胧地能感受到,这种异常的缘由,还有季寒砚对待他的态度,似乎不是单纯朋友之间的关系,而是更深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会,嘆口气道:「再不洒药马上伤口就快癒合了。」 季寒砚微微攥了下他有些冰凉的手:「怎么可能。」又解释道:「洒多了会疼。」 闻初权当没听见,转移注意听起了秦白辞和她师姐的谈话。 「才认识多久?你怎么能吃他的糕点,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们又不是坏人!」 「坏人这俩字又不会写在脸上,我当时还觉得胡铭是好人呢。」 闻初听到这就没再听了,推测抓回来的那个男人可能叫胡铭,他转了下视线,看到那人脸色铁青,胸口不正常地起伏着,脸上有些胀,似乎是想吐。 不过多时,秦白辞便气唿唿地走回来,板着脸坐在闻初旁边,眼睛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 师姐立刻跟了过来。 季寒砚余光瞥到人影,率先用那要呛死人的语调开口道:「我们只是来找件东西,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 「紫霜宫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师姐冷冷道,目光还在秦白辞身上。 季寒砚给闻初抹上了药,然后不紧不慢地绕着绷带在他手腕上缠了几圈,打了一个精緻的结,这才把扣在腰间的令牌拿出来,摆在师姐面前,言简意赅道:「来拿琉璃盏。」 她面色微变,刚才那一直凌人的模样顿时就收敛了起来。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胡铭的事,对这几件宝物都没太放在心上,但这件事情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宝物出现在各大门派掌门的房间里,掌门出门游厉一直未归,宫内诸多事务由我代劳,前几日去她房间里看过,」她语气相比刚才缓和了些,「未曾发现琉璃盏的存在。」 「哦,」季寒砚道,「所以你不仅拿不出东西,还把我的人打了。」 他笑了一声:「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师姐脸色又白了一度,露出些懊悔的表情,她看向闻初:「刚才多有冒犯,请见谅。」 季寒砚似乎还是不满,闻初见这人似乎想继续呛回去,便指着躺在地上的人开口问道:「琉璃盏不在紫寒宫内,是不是被那人偷了去。」 师姐低着头,转身面带怒气地看向胡铭,三字慢慢挤了出来:「或许是。」 胡铭觉察到她的目光,半坐起身,因为没什么力气,说的话也像是飘起来的:「我没见过琉璃盏,也没进过掌门的房间,拿走的也只有你的一些首饰品,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扯。」 「除了你谁还会偷东西!」师姐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恨不得立刻走过去将人抽得遍体鳞伤。 「我中了毒,」胡铭抑制不住地咳嗽一声,身形消瘦无比,整个人如风中残烛一般,「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骗你们的。没进过掌门的房间,也没有偷琉璃盏。或许是你上次没看到,再进去找一找不就得了。」 闻初看着胡铭,道:「那就进去再找一找吧。」 师姐明显犹豫了一下。过了会道:「紫霜宫里都是女子,两位……」 「无碍,」季寒砚道,「找一个偏僻角落里的房间就行,我们也不会随便出去。」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有什么再拒绝的理由,点头同意了。 说是偏僻的角落还真是偏僻,房间位于紫霜宫最偏远的一处小山脚,周围除了树林和湖泊,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显得有些孤孤零零的。 但房间并不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豪华,吃穿用度一应俱全,门前还派了些人把守。 秦白辞带着他们俩走进来:「这是以前一位掌门住的地方,到现在已经很久都没人住了,师姐派人打扫过了,只是里面只有一个房间,你们稍微凑合一下。」 朝廷和江湖上的门派本来就不怎么对付,人家没把他们俩直接赶出去,还给了住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大概还是看在闻初手上伤口的面子。 第162页 闻初打量了一圈:「多谢。」 秦白辞看了眼闻初手上的伤口:「师姐她向来心快手快的,刚才是她太冲动了,你不要生气。」 说完,她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原本早就过了正午,又在船上耽搁了些时间,此时正好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没过多长时间,便有人托起盛着饭菜的木盘走过来,闻初闻到香味立刻凑了过去。 他身上是浅绿色的常服,头髮干脆利落地束了起来,额角冒出些许不安分的碎发,眼里带着光,嘴角也淡淡地弯起来,是独有的一份少年气。 来送饭的人一边把菜放在桌子上,一边悄悄地打量着闻初,脸渐渐红了些。 闻初浑然不觉,他的视线全都放在了面前香喷喷的饭菜上。 季寒砚忽然走过来,接过那人手里的东西,顺势又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视线:「我来吧。」 女孩抬头看了眼人,随即低着头把东西递了过去:「一会你们把吃完的碗碟放在厨房里,厨房沿着门口的一条小路就能走到。」 她说完也没等两人回话,一熘烟跑出去了。 闻初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手中的筷子忽然被人抽了出去。 他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季寒砚在他右边坐下来:「你右手的伤还没好。」 闻初看了眼自己手腕处的伤口:「然后呢?」 他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个应该不会影响吃饭,在干饭人眼中这点小伤无伤大雅,想着便要伸手去够自己的筷子。 季寒砚把手抬高了些:「我餵你。」 闻初伸到半空的手忽然就僵住了。 房间内蜡烛的光慢慢摇曳着,光影被放大映在两人脸上,似乎在一边燃烧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季寒砚看着闻初的侧脸,还有长长的眼睫,心跳蓦地被放大了无数倍。 闻初眨了下眼睛,把手放回去。不经意间看到这人的眼神,似乎盛满了荡漾的水,水里又只溺了闻初一人。 他心里一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或者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当即就要站起身:「我不饿了,我先回去睡觉……」 季寒砚伸手把他拉了回来,闻初脚步一歪,就这么半躺在了人怀里。 周围明明更寂静了些,闻初连心跳都慢慢屏住,但还是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 季寒砚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着,他随即紧紧抱住了闻初,似乎是在抱着什么珍宝:「我……有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有事离开,以后有缘再见,勿念。 季寒砚那句话像是压抑了许久似的。 手腕上的血淡淡晕在纱布上。 闻初道:「哥, 我手疼。」 这声音把季寒砚拉回了神。 闻初喊他「哥」,是在提醒他,把他当朋友、当兄弟, 却没有别的意思了。 季寒砚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还未出口的话被闻初尽数堵了回去,闷得他胸口都在发着疼。 可还惦念着他的伤,又不捨得再说什么耽搁时间,他起身去拿了药。 季寒砚苦笑一声, 几个字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刚才一直都在脑海里想着上药的步骤,这次的动作相比上次熟稔了许多。 闻初看着季寒砚极为认真的神情, 低下头敛去脸上的神情。 「还疼吗?」季寒砚问。 闻初摇头,打在两人手臂上的影子晃了晃。 季寒砚抬眸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闻初一直没抬头, 小声问:「好了么?」 「好了, 」季寒砚道, 「吃点东西。」 闻初飞快地往嘴里塞了点吃的, 然后跑走了。 季寒砚看着闻初的背影, 眼里闪过些许的落寞。 闻初一下子就扑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闷着被子嘆口气, 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前一段时间还对他冷嘲热讽爱搭不理的, 怎么今天就要…… 两人之间的气氛真是越来越怪了。闻初颇有些不适应,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这样的季寒砚。 闻初把脑袋往被子里又埋了些。他摸着身边柔柔软软的床, 忽然意识到,这里……只有一个房间。 他勐地坐起身, 面色严肃了一些。 汤圆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他无所事事绕着飘了一圈。 「汤圆,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你说的是世子吗?」汤圆道, 「我觉得这个反应还挺正常的。」 「不是,我听到了点声音。」闻初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季寒砚人不在,应该是把饭菜送往厨房去了。 闻初出门前脚步顿了一下,在袖间拿出一个极小的短刀,走到桌前飞快地刻下了几个字,随即出了门。 汤圆有些不解道:「你要去哪?这是被季寒砚给吓跑了吗?」 闻初怒不可遏:「怎么是被吓的,我有正事要做!」 他说这句话时有些心虚,闻初原本是不打算冒这么大险的,刚才的事确实有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既然知道了季寒砚的心思,那么还整天跟人在一块住一起未免有点耍流氓,而且还有点尴尬。 闻初大致算了算,觉得只要最后一步走好,剩下两件他自己很快就能拿回来。 第163页 虽然这样忽然离开有些不大地道,但是他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但自己要是把这几件东西都交给朝廷,应该也算是帮了他的忙吧。 若是以后有缘再见,就道个歉。 不过应该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门外有几个紫霜宫的人守着,看到闻初的身影后拦住了他的去路:「现在时辰有些晚了,公子是要去哪?」 「刚吃饱饭,」闻初笑了一下,「有些睡不着觉,出来走走消食。」 几个人对视一眼,想着他不怎么认路,估计就在周围随便转转,便让开了路。 闻初先是在门口绕了下,一边绕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但他怕季寒砚回来,没敢绕太久,视线一转,看到旁边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趁着那几人不注意,抬脚便走了过去。 「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闻初道。 汤圆问:「然后呢?这声音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紫霜宫说没见过琉璃盏,胡铭说琉璃盏就在这里。一种可能是师姐进去的时候确实没见到,但是那可是宫主的房间,人不在必定会有人打扫,过了这么多天,这么大一个宝物怎么可能还是找不到。」闻初一边在漆黑的树林里慢悠悠地走着,一边道,「虽然不排除上面那种可能,但我觉得事情哪会这么简单,要不就是被人偷走了,要不就是他们有人说了谎。」 季寒砚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得顺着背后那人的意愿进来走一趟。 再顺回去,如果是紫霜宫说谎,大概就是不想把东西交给朝廷。 如果是胡铭说谎……闻初想不出胡铭为什么要说谎,那人说的没错,他中了毒本就受制于人,无论承不承认这件事紫霜宫对他的态度都是这样,实在没必要死咬着这一件事不放。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闻初来说结果都差不多。 只要换到对方的角度思考一下,基本上都能预测到对方要採取的行动。 若是紫霜宫说了谎,想把琉璃盏据为己有,那要做的无外乎是要把季寒砚这人给赶出去,或者用什么谎言煳弄过去。 若是没说谎,那就更简单了,矛头一下便指向了背后那人,他的目的不就是破坏掉紫霜宫和朝廷的关系么。 余光瞥到一个人影,闻初像没注意到似的,步调不变,依旧气定闲神。 身后忽然传来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剑光从眼前闪过。 闻初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避开,脚步也停了下来。 面前这人穿着一身紫色的服装,模样和紫霜宫内的校服别无二致,那名女子握着剑,直直指向闻初。 「姑娘这是何意。」 那人冷冷道:「公子不必问我,要不是你们非要进来拿走琉璃盏,紫霜宫也不会出此下策。」 「什么下策?是要把我杀了,还是要挟持我威胁世子?」 那人并未回答他的话,身形一闪,便朝着闻初沖了过来。 闻初一动不动。 长剑在距离闻初一刻的位置咻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躲?」 「啊,我觉得紫霜宫应该不会派人杀了我,」闻初慢悠悠道,「你们没这个胆子,毕竟紫霜宫外面还围着一圈朝廷士兵,所以挟持我去威胁世子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闻初笑道:「毕竟世子对我什么样你们也看到了,说不定挟持了我真的能让世子打道回府呢?」 她迟疑了一下,把长剑收了回来,又问了一遍:「那你为什么不躲?」 「手上有伤,我应该打不过你,躲也没用。」闻初道,「更何况我也不想让季寒砚把琉璃盏拿回去。」 不想让季寒砚把东西拿回去?他不是季寒砚的护卫吗?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他和自己才是一伙的? 她蹙着眉看着闻初,不理解这人的做法,更不理解他说的话。 可闻初说了最后那一句模稜两可的话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会他看这人迟迟没有动作,便开口催促道:「不把我绑起来么?你的任务应该还没完成。」 * 季寒砚把碗碟送到了厨房,刚才见闻初没吃什么东西,便让大厨又熬了一碗粥。 他端着热乎乎的粥对大厨道了声谢,随即顺着小路往房间里走。 推开房间的门,他把粥放在了刚才吃过饭的小木桌上,准备去卧室把闻初喊来。 眼角瞥到桌角上些许的凹陷。 季寒砚没怎么在意,径直去了卧室。 却在看到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心脏剧烈跳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心头。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握着门扉的手逐渐用力,厚实的门逐渐扭曲变形。 季寒砚后退一步,脚步极为缓慢地走向木桌,看到上面刻着的字时瞬间就屏住了唿吸 ——有事离开,以后有缘再见,勿念。 季寒砚曾在闻初晕过去卧病在床时去过他的房间,也看到过他的手笔。 此时很快就能辨认出来,这是闻初的字迹。 他仿佛当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手脚都逐渐冰冷僵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整个人都似没有一点活气。 季寒砚怔怔地看着上面的几个字,眼睛逐渐染上猩红,半响后他蓦地笑了起来,这笑声不成调子,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更为破碎。 第164页 一只手覆在闻初留下的字上,声音很轻,似乎是对恋人的呢喃:「我会找到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这人应该是个疯子。 秦白辞带着人匆匆赶到宫门口, 看到站立在岸边的几个身影,脚尖一点,整个人便落在了季寒砚身边, 有些焦急地问道:「容慎呢?他真的离开了?」 季寒砚没说话,旁边的胡铭顶着一张青紫的脸,语气嘲讽道:「本以为我上次偷偷离开后你们会加强守卫,没想到现在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守卫都是吃白饭的吗?」 这人中毒越来越深, 说话也一句三喘,声音像吊着嗓子的木鸡, 听着令人生厌。 秦白辞皱了下眉,没搭理他,又看向季寒砚, 却发现这人半垂着眼, 整个人都似乎神魂出了窍似的, 她道:「守卫上次就已经加强了的, 现在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他还在这里?」 「哟, 」胡铭斜了秦白辞一眼, 意味不明道, 「秦姑娘的意思是容公子没走,潜在紫霜宫里, 留在这找琉璃……」 「紫霜宫不会私藏琉璃盏。」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胡铭的话。 秦白辞扭头看去:「师姐……」 胡铭见了来人, 语气更加不着调了:「既然没有琉璃盏, 容公子留在这做甚?还是说你们不仅藏了物, 还藏了人?」 一直都没什么反应的季寒砚闻言看了胡铭一眼。 胡铭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 半身不遂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原本就格外难听的声音此时更加刺耳了些:「琉璃盏在这丢了,人也在这丢了,你该问问她们紫霜宫是什么意思。」 秦白辞气极,她咬着牙就要走过去直接把这人一脚踹湖里,大冬天的洗个冷水澡,好清醒清醒脑袋! 师姐伸手拉住了她:「别管他。」 秦白辞甩开师姐的手,却也果真没冲过去,瞪了胡铭一眼,别开了视线。 「你气什么?气的应该是我!」胡铭呸了一口,「我他妈的还中了他给我下的毒,现在就因为你们守卫不严让人跑了,我命都快没了!」 师姐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越发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看得上这种人的。 胡铭见没人说话,更加猖狂道:「说不定就是她们贪心,藏了琉璃盏,现在看你来了,想要把你们杀了赶出去。」 「这话可不能乱说!」秦白辞忍无可忍,「紫霜宫不会做这样的事,也不想扰乱江湖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你懂什么?」 「哦,」胡铭看了季寒砚一眼,「你们不敢杀人,难道是想把人抓了来威胁世子吗?」 ——啪! 长鞭甩在了这人的脸上、身上,这一鞭子下来,原本就瘦的只剩下骨头的人顿时就见到了惨白的根骨,红色的血液大片大片地从破开的皮肉中流了出来。 胡铭被这鞭子的力度摔了一个跟头,嘴里啃了一堆泥,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才慢慢支起身体,不可置信道:「你打我?」 师姐将鞭子一甩而开,冷冷道:「打的就是你。来人,先把他押下去,别让他在这胡言乱语。」 「等一下。」季寒砚忽然道。 师姐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咬了下唇:「世子相信他的话吗?这人说话向来不着调,又是个骗人的惯犯……」 胡铭怕自己真的被带走,那便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他连滚带爬地到了季寒砚身边:「我说的句句属实,要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心虚要把我带走?她们肯定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最后没抓到人,又或者是直接失手把人杀……」 季寒砚猝然皱了下眉,看过去的目光格外凌冽,带着说不出的煞气。 胡铭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触了人的逆鳞,自觉地掌了下嘴:「不会的不会的,他应该是逃了,要不这无缘无故地离开做什么。」 无缘无故…… 哪会是无缘无故,那人应该是被自己吓跑的。 季寒砚垂着眸,没说话。 「要我说,还是让围在外面的护卫进来搜查一下,到时候人赃并获……」 「闭嘴!」师姐拿鞭子指着他,「你这人可真不要脸!」 紫霜宫内都是女人,各种门规忌讳还都立在那里,大开宫门让一群护卫进来搜查,这相当于是踩在人脸上打。好歹也是江湖排名数一数二的门派,哪里会受这种气。 季寒砚冷眼旁观着面前这一幕,从这两人的话里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缘由。他忽然道:「朝廷护卫不会踏进紫霜宫半步,」他看向师姐,「备船。」 师姐面色一喜,二话不说就派人照做。 胡铭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季寒砚毫无温度的目光给堵了回去。 * 闻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是被冻醒的。 昨天晚上那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刺客当得不怎么称职,又怕自己惹了事,后来干脆将闻初打晕带出了紫霜宫。 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浸了水,屋子里暖炉一直烧着,却还是有些潮湿,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 等等?闻初蓦地惊醒过来,暖炉…… 屋内的设施格外精緻,相比于季寒砚的房间都不遑多让。 这个风格闻初见过,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 「你醒啦。」一身干净的衣服被塞了过来。 闻初微微转了下头,看到面前的人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165页 「果然是你。」 李泽笑了下:「怎么猜到的?」 「胡铭啊,」闻初道,「我对我手上的毒药很清楚,刚开始毒性不会大到那个地步,只是第二天他的脸色就开始泛紫,咳嗽、胸闷、呕吐。这倒是和你当时给我的毒药挺像。」 胡铭是李泽派过去搅混水的,那名假扮紫霜宫的女刺客按照计划本来就没想着要带闻初离开,更没想要杀了他,只是想制造出紫霜宫想要挟持闻初的假象。 李泽面色不变,只是语气相比刚才冷了起来:「所以呢?你这么聪明,总不能是专门来送死的吧。」 「当然不是,」闻初缕了下有些潮湿的头髮,「只是有些伤心,瑞王要搞这么大阵仗,却没有告诉过我这个您最得宠的影卫。」 李泽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眼里晦暗不明。 闻初身体便僵住了,这眼神他也见到过。 ——偏执,浓烈,还有一丝病态的疯狂。 「当时季寒砚想把你带走的时候,我便想着等以后,等我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就把你抢回来,却没想到你自己提前回来了。」李泽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容慎,我很开心。」 闻初沉默下来,他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了狼窝,转眼就把自己送进了虎穴。 「没告诉你只是怕吓到你,」李泽偏着头,依旧是以前那副似乎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又像是个只会躲在人身后的胆小懦弱的人,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发抖,「你现在回来,是来帮我的吗?帮我掀翻朝廷的吗?」 闻初看着他,没说话。 这人不是原主记忆里的模样,他此时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人应该是个疯子。 可若他说的话是真的,他不想随便说谎,不想用自己的谎言来换取别人灼热的真心。只是李泽想推翻朝廷,势必会有战乱,闻初又不能坐视不管。 李泽看他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慢慢淡了下去,只是还挂着笑,看起来颇有些瘆人,语气也有些落寞:「也是,季寒砚对你这么好,他也喜欢你,你肯定是帮他过来对付我的。」 闻初攥紧了手里的衣服,犹豫了一会道:「……不是。」 李泽眼睛又亮了起来:「不是什么?」 「我本就没想跟着季寒砚。」只要一句话开了头,剩下的似乎就顺畅了许多,「我是来找你的,帮应该帮不上什么,只是瑞王不要嫌弃便好。」 李泽欣喜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你。」 闻初没将手抽出来,他看着李泽:「但是瑞王想要推翻当今圣上,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了些?还是说……您手里有什么把柄?」 李泽一眨不眨地看着闻初,开口道:「琉璃盏和夜明珠都在我这,季寒砚找不到这两件宝物,我从中插手,朝廷和江湖之间势必会掀起一场纷争。 「等他们斗了半天,局势混乱后再趁机发动兵变,塞外的士兵赶不回来,只凭朝廷那些废鱼烂虾根本拦不住我,到时候夺取帝位再轻松不过了。」 他说这些话仿佛真的对闻初知无不言似的。 闻初心里咯噔了一下,刚见面就把老底兜给他了,是真的这么喜欢他,还是有别的什么计谋? 「瑞王告诉我这些,」闻初道,「是不是不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你在哪,我就在哪。 李泽看着他, 淡淡道:「没什么不好的。」 他伸出手,手里静静躺着一颗紫色的药丸,闻初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吃了它的人, 如果没有解药,每三天毒性便会发作一次,如万蚁噬心,相比于李泽给容慎的毒药,这个明显更勐了些。而且在刚吃了毒药后的一段时间, 除非可以完全解毒的解药,其余解药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根本无法压抑毒性。 「瑞王殿下,」闻初看向李泽,「……这是给我的么?」 李泽伸手动作十分轻柔地将闻初额前的头髮拨到了耳后:「吃了它, 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他的手指冰凉, 闻初身体抖了一下。 李泽动作一顿, 把手收了回来。 「等您完事之后让我吃几粒都可以, 」闻初往后退了些,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我吃了它这些天就没办法帮您了。」 「无碍, 我不需要你帮我。」李泽道, 「等你不疼了,我也正好成为了皇帝, 那时候我会好好待你的,比季寒砚还要好, 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无论是夜明珠还是琉璃盏,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都给你。」 李泽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怪不得刚才会把什么都告诉他,让他吃了毒药,无论闻初是什么样的心思,无论来投奔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没办法阻碍他的行动,还能把人牢牢攥在手心里。 无论是皇位,还是容慎,李泽一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一边却又不惜一切办法去抢。 闻初还是伸出了手,从他手里将毒药拿在手里,垂着眸问:「我若是吃了,殿下会相信我么?会把什么都告诉我么?」 「会。」李泽道。 闻初仰头将毒药餵进了嘴里,随即看向李泽。 只要拿到剩下两件宝物,他就可以找到能量石完成任务,到时候也不用遭太多苦就可以离开了。 李泽舒心地笑了一下,看向闻初的目光愈发温柔:「琉璃盏和夜明珠我让人埋在了世子府西边五公里的地方,你还想知道什么?」 第166页 闻初愣了一下:「世子府?」 「是啊,」李泽道,「万一事情被人发现了还能栽赃给季寒砚,难道不好么?」 闻初抿了下唇,没说话。 李泽看他脸色不大好,伸手把他手中的衣服又扯了出来,放在闻初面前,语气温柔:「我让人备了热水,一会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吃饭。」 闻初「嗯」了一声。 等李泽离开房间后,闻初嘆口气躺在了床上,东西在世子府旁边,但他现在这个状态要怎么偷偷熘出去? 若是没有毒药,他有信心逃过周围这些人的巡查,只是现在他不知道毒药什么时候会发作,万一爬墙爬着爬着毒性发作,那后果不堪设想,也不知道等性发作了他还有没有力气动。 算了,不管了,反正已经知道了位置,只要死不掉他总是能拿到的。 想到这闻初起身去沐浴换上了衣服,手上衣服的触感格外柔软,花纹精緻,和自己身上的材质差不多,也格外保暖。 吃饭的时候李泽让闻初坐在了他的旁边,还时不时地把饭菜放到闻初碗里。 「季寒砚会这样对你吗?」李泽问。 大概是毒药的缘由,闻初对李泽实在是不想有什么好脸色,他淡淡道:「他会餵我。」 李泽面色僵了一下,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闻初说完就自顾自地吃着饭,也没管李泽的表情黑成了什么样。 手上忽然被一双手握住,闻初没反应过来,长筷掉落在桌子上。 李泽盯着他的手腕:「什么时候受的伤?」 闻初随意往那瞥了一眼,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李泽却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凑近了些依旧不依不挠地问:「是因为你的手上的伤季寒砚才餵你的吗?还是每天都……」 「殿下!」闻初有些烦躁。 李泽被他这么一喊,愣了下,容慎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和他说话,觉察到他眼里的不耐烦后慢慢松开了手。 闻初揉了下刚才被他捏过有些发红的手腕,嘆口气道:「吃饭吧。」 剩下的时间李泽一句话没再说,也没有再给闻初夹菜,只是半天才吃上这么一口。 吃完饭闻初刚站起来的时候,勐地感受到一阵难受,身形晃了一下。 李泽立刻起身扶着他:「我送你回房间。」 闻初皱了下眉,看来是毒性开始发作了,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噬咬着,既痒又疼。 他往后退了些,从李泽怀里挣开:「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李泽双手环着闻初,虚虚地扶着他:「我……」 「殿下,」闻初嘆口气,「这毒药是你给我的,难道还要看着我难受么?」 李泽眼里闪过一丝情绪,他给闻初嘴里餵了一颗药丸:「这个可以缓解毒性。」他伸手轻轻碰了下闻初的脸颊,却又不敢碰太久,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闻初难受的神情时,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过段时间就好了,」李泽道,「我不会让你难受太久。」 这句话在闻初这里没什么说服力,他看也没看李泽一眼,转身就要回房间。 身后的李泽忽然道:「你要恨便恨我吧,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闻初脚步没停,一回去他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昨天晚上算是没睡,今天又中了毒,他只想躺着,睡过去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去,床边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闻初竟没发觉有人来过。 身上的疼相比白天剧烈了不少,闻初刚醒时差点一口气都没缓过来。全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一般,每一处连着神经的骨头都像是在被刀割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闻初甚至能听到身体里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响声。 太难受了。 旁边的饭菜不断地朝他散发着阵阵香味。 饭菜很香,闻初也很饿,但他动不了,好似随便一动身体就要被扯开似的,连同灵魂一起撕扯。 这还是吃了缓解的药,他不敢想若是没吃药会有多难受。 他本来还想坚持一下逃出这里,现在看来是他高估了自己,又或许是低估了这毒药的毒性。 不知道过几天会怎么样,过几天等毒性渐渐淡下去,等李泽发动兵变,他就趁乱逃出去。 闻初紧紧攥着手下的棉被,手指发白,脸上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唇上被他咬出了血,鲜艷的红色晕在苍白的唇上。 周身又格外冷,身下是一片冰凉,盖着厚厚的棉被一点用都没有,旁边暖炉的热气又像是被隔绝了似的总是传不到他身上去。 闻初从未见过这么折磨人的东西。 他来之前便做好了这样的心里准备,只是真的经歷的时候未免还是有些难受和委屈,毕竟从小到大他也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但闻初并不后悔,毕竟是自己选出来的路,一条可以完成任务的路。 他慢慢转了下视线,窗口处传来盈盈月光,一点点打在床上,和这冰冷的人似乎融为了一体。 旁边的饭菜不再冒出热气了,闻初一口没动。 门口传来点响声,接着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 闻初闭上眼睛,他终于松开了牙齿,心里勐然蹦出一股怒气:「……滚!」 第167页 无论是李泽,还是这里的丫鬟小厮,闻初一个都不想见。 那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脚步依旧不变,慢慢朝着他走来。 「你是聋了……」闻初艰难地半撑起身体,手臂上的刺痛更加剧烈地传来,没了力气,身体又要落下去。 那人见状快步赶了过来。 一双手牢牢地扣住了闻初的后背,动作格外轻地把他慢慢放在了床上。 又帮他掖了掖被子。 那人声音颤抖,却带着一股别样的温柔和压抑,从上方不偏不倚地落在闻初耳朵里:「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 这声音有些熟悉。 闻初眨了下眼睛,看清了来人:「……世子。」 季寒砚抹去他脸颊上的冷汗:「我在。」 苦苦撑着的意志随着季寒砚这两个字瞬间分崩离析,心里难受的情绪如冲破堤坝的洪水。 季寒砚轻轻掰开他攥着被子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手心里,热量源源不断从季寒砚传到闻初身上,而他自己的疼似乎就这么被人分担了些。 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上次中箭是,这次中毒也是,可每一次闻初最难受的时候这人都在他身边,要把他这个在悬崖边上的人拉回来。 闻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你抱抱我吧。」 季寒砚一愣,随即上前一步卧在床边,动作有些无措,却还是轻柔将他抱起:「是我的错,我来晚了。」 闻初趴在他怀里,从这人身上汲取一点点的热量,他伸手紧紧攥着季寒砚的衣角:「你不该在这里的。」 季寒砚没说话,只是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盖在闻初身上,偏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他冰冷的额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 一股暖流汇入心田,月光一半在季寒砚身上,另一半在闻初身上,映着他苍白的脸,好似两个灵魂互相依偎着。 闻初在他怀里蹭了蹭:「我难受。」 「我知道,」季寒砚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心里一片颤抖,「马上就能拿到解药了。」 「那你会陪着我吗?」闻初问。 「会一直陪着你。」季寒砚坚定无比道。 「有人来了怎么办?」闻初又问。 「那就把人杀了。」季寒砚看着怀里的人,心疼的情绪漫了大片,「李泽也是,我不会放过他的,你受的苦我会千百倍讨回来。」 第92章 你这么做要怎么和皇上交待? 闻初把他说的话在脑海里慢慢又过了一遍, 他看向窗外,因为中了毒视线不怎么清晰,只模模煳煳看到一片漆黑的夜里丁点的白色:「外面下雪了吗?」 「下了, 」季寒砚一直在看他,「刚才踩着雪来的。」 「怪不得会这么冷。」闻初顿了会又道,「我看不到。」 他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穿着两人份的衣服,屋子里有暖炉, 却还是觉得冷,从骨子里散出的冷。 季寒砚伸手碰了下他的脸颊, 冰凉一片,像是太阳底下怎么也暖不热的一块冷玉。 他刚准备再脱下件外衣给闻初套上,闻初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的脸又往他手上贴了贴。 「穿厚点也没什么用, 」闻初看着他的眼睛, 手指微微弯了下, 声音有些含煳不清, 「你给我暖暖吧。」 季寒砚唿吸一滞, 对上闻初的视线, 被月光照着的黑沉一片的眼睛也带了点光。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好。」 闻初淡淡笑了下。 季寒砚的手忽然往下移了些, 炙热的手触上他的脖颈,轻轻摩擦着, 似乎一下就能将人完全圈起来,又顺着衣角向下…… 闻初愣住了, 等到那略微带着薄茧的手掌触及胸膛时, 他勐地回过神, 原本苍白无比的脸色晕上了点点的红, 手忙脚乱地握着他的手臂,唿吸有些急促:「不、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只用暖一下脸和手就好……」 季寒砚看着他,问:「这样不暖和吗?」 那双手上的热量似乎源源不绝似的,好似整个身体都慢慢暖了起来,闻初垂眸道:「暖和,但是不行。」 季寒砚并不想趁人之危,闻初说不行那就不行吧,他把手收了回来,只是将闻初又往自己怀里拉了些,几乎将人完完全全都圈了起来,他淡淡「嗯」了一声:「那我等你同意的那一天。」 闻初感受着他的温度,手指慢慢握起来,没说什么话。 「想看雪吗?」季寒砚忽然问。 闻初不解,问道:「什么意思?你要带我出去看?」他急忙从季寒砚怀里挣脱出来,「不行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蹙着眉用手没什么力气地把季寒砚往外推:「你在这呆得够久了,太危险了,赶紧离开。」 闻初虽然想让人留在这里,大脑有些混,眼前发生的事似乎都隔了一圈飘着似的,但也知道他留在这被瑞王发现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他并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季寒砚握着他在自己胸前乱捣的手,嘆口气道:「你现在这样,怎么还要我离开?」 他把刚才被挣开的衣服重新盖在了闻初身上,极为耐心地对他解释道:「说好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不会走。有什么事我都会解决,别怕。」 他说着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两块小小的棉花,塞进闻初耳朵里,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请你看雪。」 第168页 温热的双手又覆在了耳朵上。 闻初闻言便看向窗外,仍旧是黑乎乎的一片外加丁点的白色,没什么动静。 「嘭」的一声巨响。 恍然间,黑夜骤然变亮,大片的火光乍然亮起,闻初看到地上被冲起来大片白雪,缭乱无序地飞在空中,一下一下的被打在了窗前,随即又被紧接而来的火光吞噬殆尽。 那白雪只看到了片刻。 闻初蓦地睁大眼睛,看向季寒砚,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这是……」 「嗯,」季寒砚松开手,认真道,「从此以后,让你难受的地方都不会存在。」 闻初看着他,眼眶渐渐有些热,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人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又为了他较真到这么地步。 随着那一声响,外面渐渐开始嘈杂起来,求救声哭喊声、打斗声脚步声,似乎乱成了一片。 季寒砚又捂着了他的耳朵,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 在一片混乱中,他们这里却静悄悄的,像是与世隔绝开,是一份独有的静谧。 这份静谧却没有维持太久,门被人粗暴地破开,李泽踉跄着从外面冲进来,满身污秽,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沾上了白色的雪,白色的血又被染成了黑色红色,他看到面前的两人,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咬牙切齿道:「你果然在这里!」 季寒砚蹙了下眉。 门后随即冲来了两个士兵,快速将李泽紧紧按住。 「怎么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了?」季寒砚不耐烦道,「赶紧拉出去。」 李泽看向闻初,话却是对季寒砚说的:「他身上有我的毒药,没有解药活不下去的,你若是还念及他的命,就不该这样做。」 季寒砚握紧了手,若不是闻初还在他怀里,那他一定会上去给人一拳。他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的两位士兵道:「给他餵上。」 李泽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在看到一个士兵手里那颗和当时闻初吃下的一模一样的紫色药丸时蓦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剧烈挣扎起来:「不、不要,你们怎么会有……唔唔……」 士兵动作粗暴捏着他的脸,掰开嘴巴将毒药送了进去,勐地一拍后背,李泽呛了一声,那药丸就咽进了肚子里。 季寒砚道:「用酷刑招待一下,等他什么时候撑不住了要拿解药,就把解药给我送过来。」 说完又极为厌恶地看向李泽:「他在这里难受多长时间,那就乘上百倍换作你受酷刑的时间。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李泽面色扭曲地又呛了几下,他抬头看向季寒砚,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怨恨:「我可是瑞王,是皇上的儿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 李泽仰着头笑了一声:「你做的太过了,他原本就怀疑你想除掉你,这样不仅让他看到了你的势力范围,谋杀亲王还让他有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这么下来离你灭门也就不远了,不如我们……」 「那又怎么样?」季寒砚道。 李泽愣了下。 「你手下是不是暗地里买了许多军队,」季寒砚道,「还有各种卖官鬻爵的证据,剩下的还有许多,不知道能不能当做你叛变的证明。」 李泽紧紧盯着季寒砚,他知道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由得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背后一阵阵的发冷,似乎被人一下握住了咽喉。 「还有啊,就算皇上现在从皇宫来到这里,也拦不住我的。」季寒砚淡淡笑了一下,声音气定闲神,「毕竟我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说完他挥了下手,两名将半死不活的李泽拖了出去。 房门重新被关上,再次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连同炽热的火光和灯光一同断了开来。 闻初拨开季寒砚覆在他耳朵上的手,又拿掉两团小棉花,抬眸看着上方的人。 「我听见了。」闻初道,心情有些复杂,脸上也是满满的担忧。 季寒砚对上闻初的目光,没说话,只是没了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眼神格外温柔。 「你……」闻初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身上冷得刺骨,却又似乎要被这人的目光烧起来。他避开视线,「你这么做要怎么和皇上交待?」 「你若是去朝廷里看看,」季寒砚手指绕着闻初的髮丝,「就该知道我不需要向他交待,皇位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位置罢了。」 闻初愣了一下。 季寒砚不知道是不是在嘆气:「我也就在你面前不像个权倾朝野的大臣了。」 「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不信吗?」季寒砚轻轻捏了他的脸颊,「那下次就把夜明珠从皇上那讨来给你当珠子玩。」 闻初依旧蹙着眉:「就是因为你权力太大了皇帝才要找机会……」 「不管,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季寒砚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在颇为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混着窗外有些嘈杂纷乱的背景,落在闻初耳边就变成了浓情似水的情话,「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闻初再次闭上了眼睛,季寒砚这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你真是……」 季寒砚笑了下,看着闭着眼睛的人,随即有些犹豫地弯下身,极为克制地在闻初额上印下一吻:「睡一下吧,醒了这些事都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9页 第93章 只是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来娶你。 「你醒啦!」 闻初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圆圆稚嫩的脸蛋, 正双眼放亮地看他。 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的,他看着面前的人呆了几秒,在确认果真不是季寒砚后, 慢慢坐起了身。 他当时没准备睡过去,也觉得这么疼根本无法入睡,但是等周围慢慢寂静下来后,靠在人怀里渐渐有了困意。 现在又回到了世子府,这一路颠簸竟也没有醒。 身上的棉被十分厚实, 他没觉得冷,刺骨的痒和疼也淡了下去。他攥了下手, 所幸能用得上力。 「世子昨晚就已经给你餵过解药啦。」旁边的小厮道。 「这么快,」闻初笑了一下,问, 「他人呢?」 「今天一大早就被皇上给喊过去了, 」小厮说着转身出去, 「现在半中午, 应该已经回来了, 我去喊他。」 闻初想到夜里发生的事,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寒砚, 红着脸急忙拉住了小厮的手:「不用了, 他这么忙,这种小事还是别耽误他的时间了。」 小厮闻言忽然凑近了些, 稚嫩的脸上露出格外认真和一副我很懂的表情,他放低了声音道:「世子当时抱着你进来的, 动作还很小心。公子, 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 从来没见过世子那样的表情。」他歪着头想了下, 又用手胡乱地比划着名,「就是那种……」 他挠了下头,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却依旧格外坚定道:「所以你醒来不是小事。」 闻初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知道应该感慨季寒砚抱着他进来这件事,还是应该感慨季寒砚抱着他被全府里的人看见这件事。 「不是小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闻初嘆口气道,「等他什么时候忙完了再说吧。」 小厮十分好煳弄,听话地点了下头:「那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这人刚走到门口,好巧不巧的,闻初便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世子大人」。 话音还没落下去,闻初就「腾」的一下平躺在床上,囫囵地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昨晚发生的事现在想来,闻初真的挺想狠狠拍自己一巴掌,又是要抱又是要暖的,哪有一点护卫的样子,咬牙坚持下去有这么难吗? 真是丢人丢脸丢面子。 脚步声每走近一点,闻初的心跳就剧烈一分,当时发生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就更清晰一分。 等到脚步声停下来的时候,闻初心跳就这么漏了一拍。 「醒了吗?」季寒砚问。 没醒没醒没醒! 季寒砚没听到回话,看了眼在床上把自己堆成山包似的人,也没什么动作。 闻初原本背对着他,虽然隔了厚厚的被子,他还是觉得自己如芒在背似的,汗毛都快立了起来。 身后终于传来了点声响,是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即被褥被撩开,一截冷风忽地灌进来,还没感受到凉意,就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背后再次抵上了胸膛,这感觉让闻初觉得熟悉又羞耻,别扭又不安,还有些淡淡的不好意思。 片刻后,一双手伸了过来,动作迟疑小心翼翼,揽住了闻初的腰。 闻初装不下去了,咬牙道:「我还醒着!」 季寒砚紧紧靠着他,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唿吸一下便扫在了闻初的脖颈上,带着醉人的气息和酒香。 闻初也没管这人的动作,微微转过身问:「你……喝酒了?」 「刚刚被皇上叫了过去,」季寒砚却没回答他的话,「没能陪着你。」 「为什么要喝酒?」两人各说各的。 「皇上请我喝的,」季寒砚依旧这么倔,「面子得给。」 闻初顿了一会问:「他都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处罚?」 季寒砚没说话,过了会将皱着眉的闻初翻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闻初却不看他,面上有些愧疚。 「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季寒砚轻轻挑起闻初的下巴,让人看着自己,他一点一点地解释道,「我以前就觉得李泽有些不对劲,第一次见面和他吃饭的时候也是在试探,后来派人去查清他的底细,拿到了一些有用的证据,铁证如山,放出来没人敢治我的罪。」 闻初看着季寒砚,他不知道这人在此之前就已经做了这么多,自己甚至连一点影子都没发现,在觉得这人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之余,还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情绪。 他有点想问季寒砚为什么不告诉他,却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季寒砚却像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以前没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你和李泽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话里泛着浓浓的醋味。 闻初睁大眼睛:「所以你怀疑我?」 「不是不是,」季寒砚急忙道,「没有怀疑你,只是觉得,我要是在你面前说李泽坏话,就显得……」他顿了下,自己都觉得牙疼矫情,「显得我在挑拨你们的关系,想让你多关注我似的。」 虽然当时他很想这么干。 闻初:「……」 过了会他低下头,抵在这人的肩上笑了起来。 季寒砚看他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等笑够了,闻初才问:「那毒药你是怎么拿到的,又怎么知道他给我餵了毒药?」 提到这季寒砚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搂紧了闻初:「我很久之前就在各个地方安排了不少细作,好拿到一些有用的情报,瑞王府里也有。前天觉察到胡铭有问题,就顺便把他带了出来,然后装作不经意让他逃走,跟着跟着就跟到了那里。」 第170页 「毒药是我让人偷来的,后来又去召集了军队,所以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季寒砚闷闷道,「要是我早去一点,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其实也没受多少苦。」闻初看着季寒砚有些憔悴的神色,想着他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休息,便道,「困的话就睡一会。」 季寒砚抱着他问:「在这吗?就这样睡吗?」 闻初:「……」 他要是不问闻初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也都快忘了他们俩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 「不在这,你回你房间里睡。」 「那就不睡了,」季寒砚道,「我们接着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闻初翻过了身背对着他,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男的…… 「你还会走吗?」季寒砚忽然问。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可两人离得近,闻初甚至能感受到他在问这句话时身体都紧紧崩了起来,就连唿吸也一同屏住,格外的局促不安。 闻初在听到这句话和感受到这人的反应时,一时有一股愁绪漫了上来。 季寒砚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我……」闻初垂眸道,「还是要离开。」 有点难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在说完那句话后,周围似乎静可闻针,瀰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苦闷。 季寒砚还是抱着他,手上逐渐用力,过了会又像自暴自弃似的慢慢卸去了力道,却还是不捨得松手。 闻初道:「琉璃盏和夜明珠埋在了府上往西五公里的地方,李泽没有细说,但是有了一个大概的方位肯定可以找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寒砚才「嗯」了一声,声音格外的沉:「那能不能过一阵再走?再多留一段时间。」 「……好。」闻初同意了。 季寒砚得到闻初的回答后起身下床,离开了房间。 他说的是让闻初过几天再走,可这些天里闻初连季寒砚这人的影子都没碰到,早上起得格外早,晚上等他睡熟了才回来。 也没有要去把琉璃盏和夜明珠取回来的意思。 世子的事务真忙啊。 闻初每天没什么事干,早起练剑,无聊的时候去街上玩,正好在最后这段时间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风土习俗。 闲得要死。 但还是有些心酸的,季寒砚好似一点都不珍惜这点最后的时光。 就这样过了十天半个月,时间到了冬天的尾巴,院子里的树木也渐渐开始有了颜色。 快到春天了,闻初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他这天起得格外早,在季寒砚离开前守在了人的门口。 季寒砚一开门便看到了人,问:「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再多睡会?」 闻初吐槽:「我还想问你每天起这么早干什么?」 「我……」 闻初挥手打断他的话,并不好奇这人每天都在忙什么:「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季寒砚看着他。 「若是世子今天有时间,」闻初道,「能否和我一同把剩下两件宝物取出来?」 「有时间。」季寒砚道。 「那就去吧。」 「我想先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不、去!」 季寒砚愣了一下。 闻初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想到自己语气这么凶。 他皱了下眉:「我今天就要去拿东西,就要走。」 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闻初嘆口气,准备再说点什么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季寒砚却忽然走过来,动作强势地把他拉在怀里:「你在生气。」 「没有。」闻初垂眸道。 「对不起,我……最近在准备一件事,怕时间来不及。」 「哦,」闻初道,「这和我要离开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是为你准备的,」季寒砚看着他,「我想带你去看看。」 这句话成功的让闻初心里蹿起来的火苗熄了那么一点,他还是别开脸:「我不去。」 季寒砚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带着许多沉沉的情绪。 * 闻初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地方离得很远,他们在马车上又坐了许久,期间季寒砚一直在看他,大概是怕这天真的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了,目光格外不舍。 闻初心里泛酸,前面这么长时间不和他见面,非要等到最后一天露出这样的眼神。 但他不知道的是,季寒砚每天晚上回来都会率先到他的房间去,看人睡觉的时候有没有盖严实,有没有做噩梦,等到看到他睡得安稳时才会离开。 闻初一直没看窗外,一下了马车,面前的景色却让他呆住了。 一望无际的浅淡湖泊,水光潋滟。此时是黄昏时刻,金色的阳光照在清澈的水面上,洒下层次分明的颜色。 正对着他们有一个只容下两个人的小船,一眼看去格外精緻,透过晶莹剔透的珠帘依稀看到里面的模样。 整片湖泊的正中央,静静地立着一间房子,房前是一段不长不短的岸。 房子不是普通的小木房,青砖绿瓦,在一片跃着的水光中仍古典肃穆,精緻可爱,却又与周围格外和谐,像是立在云中的仙境。 第171页 「这是……」闻初有些说不出话。 「你之前说要离开世子府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季寒砚道,「所以我就让人打造了这个。」 他握紧了手:「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你,只能想出这样的笨办法。」 他说的很乱,但闻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所以就把闻初说的每一句话都当做圣旨,尽全力去找一个能留住人的可能。 季寒砚苦笑了一声:「只是因为在水上,建造的难度很高,我派了很多人来,还是怕出什么漏洞,就在这一直看着,时间又很紧,又怕这件礼物还没完成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走,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怀里忽然就多了一个人。 闻初抱着他,忍不住道:「你是傻子吗?什么事不会早点说吗?你……」 季寒砚双手侷促地放着,竟有些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后嘴角扬了起来,他紧紧抱着闻初,格外满足道:「是很傻。」 「所以……能不能陪着我一直住在这里?」 闻初抬眸看向季寒砚:「一直住这里?那这么远的路程你上朝怎么办?」 「不上朝了。」季寒砚道。 闻初愣了下。 「我辞去了所有的官职,也不再是世子了。」季寒砚道,「世子没什么好的,各种权利纷争,时不时的会遇到危险,我不想让你陪着我过那样的不安定的生活。」 闻初听他一点点说完,眼眶渐渐有些泛红。 「不过我以前就在京城开了几家有名的茶馆,酒楼,所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季寒砚看着他,伸手格外温柔地抚摸着闻初发红的眼角。 「只是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来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第四个世界结束— 这句话格外直白, 让闻初愣神了一刻。 他的脸有些发红,大脑卡卡壳壳地想着刚才那句话,娶、娶什么…… 「若是不够, 」季寒砚看他没说话,「我还存了黄金万两,房……」 「不是这个意思!」闻初急忙打断他,「不是钱的问题。」 季寒砚笑着看他:「那是什么的问题?」 闻初不看他,是面子的问题! 季寒砚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要去里面看看吗?」 没等闻初回答, 季寒砚便拉着他往里走。他率先上了小船,闻初原本想跟着季寒砚跳进去, 却没料到这人忽然转过了身,手臂绕了过来,轻轻一下就把他抱在了船上。 双脚落在实处的时候, 闻初看了季寒砚一眼:「我可以自己跳进来的。」 「我知道。」季寒砚走到船尾, 弯腰拿起地上的船桨, 动作熟练地划了起来。他站得笔挺,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船桨, 稜角分明的侧脸盛着夕阳, 又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闻初没忍住他那看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滤镜的问题, 这人就连划船怎么也有点赏心悦目。 他坐在船舱内的软垫上,嘀咕道:「你以前划过?」 「前几天, 」季寒砚道,「想着要带你回家, 就练了下。」 但是看这熟练的动作, 怎么也不像练了下的程度。 闻初嘆口气问:「你这样就不怕我以后变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到时候就只会好吃懒做。」 季寒砚却笑了一下:「那好啊, 我一直养着你。」 闻初眨了下眼睛,托着腮移开了视线,看向面前的湖泊,一眼望不到边,波光粼粼的泛着光,看起来格外暖。 小船很快到了岸边,季寒砚将船锚扣在了岸上,闻初趁这间隙直接跳了上去。 岸上的连接点十分结实,底下的构造也格外精巧,最上面铺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嫩白色的玉石,摸着甚至还有点软。他站在上面踩了几下,却没感受到一点振动。 短短这么长时间就建造出这样的东西,想来该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的。 闻初这一剎那竟有点心虚,总觉得季寒砚像书籍上记载的沉迷美色挥霍无度的昏君,而自己…… 想远了。 季寒砚走到他身边,解释道:「在水上很容易受潮,怕你住得不舒服,就从紫霜宫那里买了些特殊的防水材料。」 闻初抬头看他:「你还去了紫霜宫?」 「嗯,」季寒砚道,「她们比较有经验,就去问了问。」 「她们被你吓到了么?」闻初问。 堂堂一个世子,跑到人紫霜宫里不是为了珍宝也不是打架,竟然是去问该怎么建房子? 季寒砚笑了下:「确实挺吃惊的。」 「那屋里也都是这样的?」闻初问。 季寒砚一边走一边道:「房间里也有,毕竟处处都要防潮。」 闻初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地面和墙壁的最外面并没有露出这种玉石一样的东西。 地上铺着绵软的地毯,墙壁也和平常住的别无二致,看起来和世子府里的房间很相似,在各个细节处却又更精緻了些,桌角和窗边镂刻着金色的花纹,各处都放着好看的挂饰和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填满了房间,窗外的阳光洒在地毯上,格外得暖。 闻初充满新奇地到处乱看,眼睛几乎要看不过来。 就像是一个远离喧嚣的秘境,奇特又神秘。 第172页 房间最里面还有一处楼梯。 闻初看了季寒砚一眼:「还是两层的?」 「嗯,」季寒砚点头道,「我要是惹你生气了,就可以把我赶到上面吹风去。」 闻初笑了下:「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这么残忍。」 这楼梯还挺高,顶端不像是平常那样有个竖着的门,这门是在地上凿开的,正对着头顶。 季寒砚把钥匙给了他。 闻初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来打开了锁。没用太大力气便推开了,闻初往上走了一个台阶,露出了头。 淡淡的风吹了过来,带着点春天的暖意。墨色的髮丝被撩了起来,露出好看的脸庞。 闻初把手搭在了二层楼的地面上,下巴放在了小手臂上,微微眯着眼睛享受这海风。 楼梯又很软,闻初脚尖往前踮了下,又往后踮了下。 从上往下看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视线更开阔了些,岸边那些原本枯零得只剩下灰白的树枝逐渐长出了点嫩绿色的叶子。 季寒砚站在他旁边,没看眼前那些美轮美奂的景色,视线一直放在了闻初身上。 「怎么会选择这里?」闻初问。 「自古以来就有许多朝廷命官做过这样的事,离开庙堂隐居山林。」季寒砚道,「但深山老林里没什么好看的,恰巧刚去了紫霜宫,便想着在水中央建一间房子,别人不能随意进来,我们想做什么也没人看见。水就将其他人隔开了。」 「喜欢吗?」季寒砚十分昏君似的开口道,「不喜欢我再去其他地方造一个去。」 真奢靡啊真奢靡。 闻初瞪了他一眼。 * 两人坐在了房前的岸上,脚下是平静的湖面。季寒砚吹着长笛,笛声宛转悠扬,悠悠地盪在天地间。 一曲毕,他放下长笛。 闻初就凑了上来,指着白玉笛:「还有笛子吗?我也想学。」 季寒砚把手中的长笛递给了他。 闻初看向季寒砚。 季寒砚也看着他。 闻初又低头看了眼季寒砚吹过的笛子,两人吹同一只笛子么…… 他们最亲密的事情大概就是之前季寒砚亲他额头那次,还是在闻初不甚清醒的时候。 可现在闻初脑袋被风吹着格外清爽,季寒砚这么一点都不见外地把笛子放在他面前,闻初却不好意思直接拿过来。 两人僵持了片刻。 白玉笛收了回去,取之而来的是一个吻。 闻初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一切都来得太快,但好似又并不突兀。 唿吸渐渐被剥夺,闻初闭上眼睛,卸了力向后倒去,在触碰玉石般的岸前,一双手垫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个吻来势汹汹,却又格外温柔缠绵。 下属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站在船上顿了几顿,瑟瑟缩缩的脚步终究是没敢迈出去。 但又怕被世子发现自己,最后还是抖着手飞快地划到了岸边,一边感慨着怪不得世子要找这么一个没人的地方,一边将一个精緻的盒子放在了岸上的一角,捂着眼跑了。 汤圆觉察到了能量石的存在,在闻初脑袋里喊了一下,闻初其实没太听清它的话,大脑混沌一片,他条件反射地推了推季寒砚。 季寒砚原本就觉察到了有人靠近,但好不容易有机会吻到了人,实在是不愿意放开。 闻初又推了推他。 季寒砚在心里嘆口气,起身后十分幽怨地看了眼放在岸边上的盒子。 过了会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将盒子拿了过来,他紧紧靠着闻初坐了下来,将盒子放在了两人腿上。 汤圆兴奋地在闻初脑海里转着圈。 琉璃盏和夜明珠静静躺在盒子里面,这两件物品下面还有一封信。 闻初将夜明珠拿了起来,举在太阳底下,闪着通透的光泽,能量源源不断地从里面传过来。 季寒砚把琉璃盏拨到了一边,拿起最下面的那封信。 上面写着几个力透纸背的几个字——吾儿亲启。 闻初同样看到了那几个字,他看了眼季寒砚,问:「要打开吗?」 季寒砚把信又放回了盒子里:「等以后有时间再看吧。」 「若是以后有时间,」闻初道,「我们一起去边境吧,让我见见你父亲。」 季寒砚手中的动作一顿,他看向闻初,脚下的海水奔涌着发出「哗哗」的声响,他问道:「是要……见家长吗?」 闻初握着手里的夜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 季寒砚笑了下,把盒子扔在了旁边,凑过去极为温柔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嘴角带着褪不去的笑意:「那就过一阵,等他仗打完了,我带着你去草原骑马射箭,或者游山玩水,你想去哪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你呢?」闻初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季寒砚道,「其他的做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每天让我一动不动,只看着你,我就很满足了,这样就能过一辈子。」 「当然干点别的事我也很喜欢。」季寒砚看着他,眸光有些沉。 闻初往后退了些:「等、等一下!」他举着夜明珠,「这玩意什么时候要还回去?」 季寒砚还是看着他:「不还,你拿着玩。」 第173页 闻初愣了下:「为什么?」 「我没了官位爵位,」季寒砚忍不住先凑过去亲了一口,这才道,「皇上就把这些给我了。」 「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俩加一块也得几座城了,」闻初问,「放在我们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他把能量石中的能量吸完,夜明珠对他来说也就没什么用了,另一个更奇葩,季寒砚让他拿着玩,实在是暴殄天物。 季寒砚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那……卖了?」 闻初看了眼紧紧盯着他的人,指了下他腰间的白玉长笛:「要不……你还是教我吹笛子吧。」 季寒砚:「……」 这人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将长笛抽出来,递给闻初。 只是吹出来的笛声破碎不成调子。 闻初嘴边刚碰上笛身,某人格外不安分的手便凑过来乱摸,曲子还没吹一半,衣角就散开了大半。 他刚放下笛子想要警告某人,视线却勐地翻转,他看到了静静停泊在岸的船,大片洁白的云,水天一色,格外静谧。 清澈的水中影影绰绰地映着两人的身影。 纯白的玉笛「啪」一声落入了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完结啦! 再推一下基友深渊有鱼的主攻文《反派他是女装大佬》 第5卷 血族 第95章 克莱斯,这人我要了。 狭小的房间, 闻初躺在一米宽的板床上。这里的视线格外昏暗,他能模煳看到对面还有一个人,躺在床上熟睡着。 「哐」的一声, 铁门忽然被打开。 头顶的暖黄色的灯亮了起来,闻初看清了这里的模样。 房间内空荡荡的,除了墙壁和头顶的一盏灯,就只剩下了两张床和两个人。 看起来格外压抑沉闷。 对面睡着的那人穿着一身样式简洁的白色短袖短裤,衣服胸口处上印着几个数字——1044. 一人站在铁门处:「1045, 出来一下。」 这语气像是在对待什么待宰的家畜。 闻初闻言皱了下眉,低头看到了自己右胸前的几个数字。 是1045. 他忍着剧烈的头疼站起身, 弯腰穿上床边的鞋子,跟着人走了出去。 铁门再次被关上。 走廊格外长,等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后, 闻初理清了传来的记忆。 这个世界有两种高等的智慧生物, 一是普通的人类, 二是寿命和武力值都高了一个档次的吸血鬼。不过吸血鬼也算是人, 只不过是变异了的人。 两者居住在两处不同的区域, 近些年来井水不犯河水。 吸血鬼不得踏出界限半步, 但人类世界需要每年供奉一定数量的人类维持他们的生存。 原主名为林瑜, 小时候居住在孤儿院, 但在八岁时不知被抓了送到这里,为吸血鬼供给新鲜的血液, 名字也被冰冷的编号所取代。 吸血鬼内部的等级分明,和人类社会之前的阶级一样, 根据血液的纯度和强度划分为平民和贵族, 贵族内部又分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这五等, 最上方还有一位君主。 不同的级别拥有完全不同的权利, 一般来说,爵位越大,实力也会越强。 吸血鬼武力值虽然高,闻初觉得严格执行这种制度的,大概文明不会那么发达。 原主七八岁就被送来了这里,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来年,几乎没有什么小时候的记忆,闻初也无从得知另一边的人类世界是什么样的。 现在已经过了每日规定供血的时间,这个时候把他喊过去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由于人类的数量较少,制度要求不准吸血鬼随意吸食人血,更禁止过量吸食以至人类的死亡。 但这些规矩是针对平民吸血鬼的,对于那些贵族基本没什么限制作用,甚至还大力鼓吹贵族身边都应该有几个随身的「血包」,仿佛只有趴在人脖子上直接吸了新鲜的血液,才算是一个正统的吸血鬼。 这同时也是贵族的特权。 这个「血包」格外挑剔,第一血液要足够好喝香甜,第二年龄不能太小,要不哪个吸血鬼一喝人就没了,喝得不够尽兴,年龄太小血液造血的能力也不够强。 因此约定俗成——「血包」都是十八岁往后的成年人类。 林瑜今天刚成年,作为血液格外好喝的那一类被挑选了出来。 闻初看着面前的这个吸血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吸血鬼的身体强度比人类高了不少,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武器,普通人类对上这么一只鬼就是死路一条。 吸血鬼外套着黑色的斗篷,看起来像个高深阴沉的传教士。但看外表也和人类没太大差别。 他把闻初带去了一个大殿内,光线一下便亮了起来,建筑也变得更为精緻豪华,白玉般的墙壁,上面雕刻着规整繁复的金色花纹,建筑风格和闻初原本的那个世界有些相似。 大殿中站着九个人,看起来也都是刚成年的模样,胸口处都有标号,还有几位穿着统一服装的吸血鬼。 随即又把他们带去了另一个走廊,只是这里比刚才他走来的那里高档好看了不少,两边的墙壁上挂着格外精緻的吊灯,散着淡淡的光晕。 他们走到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吸血鬼敲了敲房门。 「进。」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第174页 门被打开,一位黑髮男人坐在纯白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形懒散,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扶手上。在闻初他们进来后看了一眼,视线便转向了另一边:「给你送的礼物。」 房间内还有一个吸血鬼,他抱着手臂靠在窗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金色的髮丝随着晚风微微飘起。却在黑髮south wind男子说话后一个字也没回应,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那人笑了一声:「拉维尔,这么多年贵族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没直接吸过血吧,这次我专门为你挑了一些品质上好的人类,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他说完往站着的十个人看了一圈,闭上眼睛轻轻嗅了下,随即指向了闻初,淡淡道:「过来。」 闻初不想去,很不想去。 按照原剧情,原主就是这样傻乎乎地过去后被这只鬼直接吸干了血液,当场死亡。 在这过了这么多年压抑的生禾日禾日活,刚成年就直接领到了这么一个悲惨的结局,令人惋惜。 但去不去这件事显然不是他能决定的。 身后那个吸血鬼看闻初没动,一把将人推了过去。 闻初踉跄一步往前,黑髮男人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臂,伸手一拉,带着笑打量了他一眼,就要凑过来咬住闻初的脖颈。 在嘴唇触碰他皮肤的前一刻,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不属于人类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蔓延。 闻初举着手里刚才从床脚处掰来的一木片,木片卡在了黑髮男人的脖颈上,一丝鲜血顺着木片滑出。 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是给的时间太少了,也没有什么机会,闻初能准备的也就只有这一点。 男人蓦地笑了一声,他伸手慢慢地握住闻初的手放下,力气却大得可怕,而刚刚被划出的一道血痕瞬间癒合,连一丝痕迹也没有。 闻初嘆口气,还是逃不掉啊…… 男人伸手摸了下已经癒合的伤痕,面色陡然变得有些阴郁。他勐地伸手握住闻初的脖颈,力气依旧很大,闻初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唿吸瞬间被夺走,脸色涨红,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脑海里被无限放大。 闻初闭上眼睛,已经有些感受不到疼痛了,好似身边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神志意识都慢慢地褪去。 一颗纽扣忽然飞来,弹在了男人握住闻初脖颈的手臂上,让男人手上蓦地松了劲,手臂被打得有些发麻。 大片新鲜的空气传来,闻初躺在地上急促地唿吸着,手指无措地摸着自己泛轻的脖子,感知也一点点回来,剧烈的疼痛一同袭来。 靠在一旁的拉维尔看了过来:「克莱斯,这人我要了。」 克莱斯握着仍然发酸的手腕,闻言却大声笑了起来:「拉维尔,你要他是为了吸血还是为了救他?你这样……」他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一字一句道,「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位纯正的吸血鬼。」 拉维尔看着他没说话,几秒后,他缓步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慢慢喘息着的人,心底蓦地生出一股吸血鬼的本能,他弯腰拽着人的衣领将闻初扔到了旁边的床上。 闻初勐地腾空,又被摔在了软绵绵的床上,还没反应过来状况,一股气息瞬间扑来,尖齿刺破皮肤。 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失,酥麻感瞬间传至全身,闻初眼神迷茫,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他想把人推开,却使不上一丁点力气,最后双手只能无力地落了下去。 这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闻初只觉得自己躺在这里,大脑眩晕,全身都要飘起来似的。 拉维尔终于慢慢站起身,他擦去嘴角的血痕:「克莱斯,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克莱斯笑着,站起身将纽扣放在了桌角,毕恭毕敬道:「我会将这件事告诉所有贵族的,到时候没有人再敢怀疑您的血脉。」 他说完便带着房间里剩下几位吸血鬼离开。同时也很有眼色地将剩下的几个人类一同带了出去。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拉维尔却忽然半跪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攥着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闻初还是晕乎乎的,浑身酸软无力,刚恢復了点神志,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你……」 拉维尔蓦地抬头,瞳孔逐渐变得血红,他看着闻初,往后退了些,闭上眼睛,嘴里溢出一声低吼:「滚开。」 第96章 大概是我的血太难喝了。 拉维尔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的唿吸愈发粗重,手背上青筋暴起。 刚才那句话明显是不想让他在这里。闻初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在这人吼出第二声之前主动离开了。 拉维尔是贵族, 在这里总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他自己,若是看到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很有可能会死得很惨。 闻初顺着刚来时的路往回走,再次回到那个走廊时, 他一眼就看到了一片漆黑中透出的点光亮。 他扶着墙壁慢慢走了过去,快到的时候铁门又开了一点缝, 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这人目光和闻初对上后,眼睛亮了一下,推开门飞快地跑过来扑在了他身上, 双手还十分准确地环在了闻初受过伤的脖颈上。 「林瑜, 你跑哪去了?一醒来就找不到人了。」 这是和闻初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人, 编号为1044, 本名叫乔识。 第175页 住在这里的人类都不喜欢吸血鬼给他们排的编号, 所以私下里还是喊各自的名字。 闻初刚被吸了一大堆血, 外加这人环着自己的伤口, 身体失衡晃了一下。 乔识没听到回话, 觉察到有些不对劲,立刻松开手把闻初拉进了房间里。 闻初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算好, 脸色格外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白皙的脖子上留着指节状的青紫, 还有微微泛着血的红印。 乔识很快就想到了缘由, 手指微攥, 眉头皱得死紧:「这是……被谁咬的?」 闻初对上这人担忧生气的目光, 朝他笑了一下:「没事。」 「这怎么会没事!」乔识依旧蹙着眉,转身去就要往铁门走,「我去找老爷子给你拿药。」 闻初伸手拉住了他:「晚间是不准我们随意走动的,还是算了。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乔识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犹豫了好大一会,随即不情不愿地坐在了闻初的床上,苦着脸躺了下去:「那吸你血的那个鬼呢?也没给你安排房间或者给点吃的么?」 贵族若是喜欢某个人类的血,会直接将人从这片共同居住的「牢笼」里拉出来,单独安排一个离自己不是很远的房间,好方便自己下次吸血,同时也会给些有营养的食物补充。 闻初想到拉维尔刚才的模样,也嘆口气,慢慢躺在了床上:「大概是我的血太难喝了。」 「那也该给些吃的!」乔识义愤填膺道,「他们都不把我们当人看!」 闻初笑了一声,就凭这些编号,居住的地方,以及记忆里的遭遇来看,吸血鬼也只是把他们当做「食物」或者「家畜」罢了,上哪去讲究人权。 乔识也意识到了这点,愤愤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身体凑了过来,一只手臂搭在了闻初胸前,闭着嘴不说话了。 闻初伸手轻轻碰了下自己脖子上被咬的地方,一阵刺痛传来。 若不是拉维尔刚才从克莱斯手里救了他,自己早该被人无情扭断了脖子,所以他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且根据克莱斯的话和拉维尔的反应,闻初觉得他应该是和其余吸血鬼不大一样。 说不定这点不一样就是引出能量石的关键。 要是拉维尔让他留在那就好了,或许还可以探查到更多的线索,但人家把自己都赶出来了,闻初总不能厚着脸皮继续凑上去。 身边躺着一个大热源,闻初缺氧一阵发紧的脑袋很快什么都想不下去了,连鞋子也没脱,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被不知掉从哪传来的铃声吵醒的。 闻初揉了下眼睛,生无可恋地看着头顶光秃秃的天花板,被这铃声吵的一阵发麻,成功地盖过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脑海里一片嗡嗡的。 旁边的乔识条件反射似的腾一下坐起身,缓了两秒后才回过神,站起身对闻初道:「走吧。」 居住在这里的人类每天的生活都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哪时哪刻要做什么都是严格规定好的。 两人跟随着从一道道铁门里出来的大部队走,先是去洗漱,随即吃饭,这里的饭菜的量和种类都少得可怜,每个人分配到的饭菜两口就能吃完,别说肉类了,连白菜叶子都是珍贵品种。 其余人体所需要的营养全靠一管没什么味道但格外挡饱的营养液代替。 这里的生活实在是令人觉得憋屈,闻初以前没体验过这种感觉,此时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别扭的。但是其余人好似早就习惯了似的。 吸血鬼不大喜欢阳光,且没有阳光也能活得下去,所以他们居住的地方常年不见光。 只圈了一小片可以让阳光照进来的地方,开垦土地,把外界人类供奉的种子撒上去,让居住在这里的人类去种植。 吸血鬼不只是靠吸血为食,他们同样可以吃人类的各种食物,所以他们种植的大部分食物还是进了吸血鬼的肚子里,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小部分。 吃完饭之后是去晒太阳,只不过这晒太阳的方式格外特别。 吸血鬼虽然不喜欢阳光,但是人类没有阳光可能无法正常生长,为了血液的品质,那些人才特地加了这一项。 他们走到一件诺大的房间内,这里放着一排排的竖着的约有两米高的透明玻璃管,数量格外多,几乎数不过来。而这些玻璃管最上方都刻着编号,应该是和人身上的编号是对应的。 闻初跟着乔识走到了刻着「1045」数字的玻璃管前。 他刚站定,一道红色的光便扫了下来,顺着身体上下过了一圈。 红光在触碰到地面时变成了绿色,与此同时,面前的玻璃缓缓向上打开,下方弹出了一小节阶梯。 闻初踏上阶梯,走进玻璃管内。 双手和双脚都被机器内出现的铁臂缠了起来,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光源。 闻初抬眸观察了一下,凭藉这里的科技发展,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东西,还是说……这些是连同他们这些被献祭的人一起从外面送进来的? 他不禁有些好奇,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光格外暖,照得全身都懒洋洋的。晒太阳的时间为一个小时,闻初闭上眼睛,准备补一下昨天没睡好的觉。 只是没过多久,玻璃门忽然传来一阵扣动的轻响。 闻初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声响就在自己面前。 第176页 他睁开眼,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人穿着黑色西装,衣服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丝褶皱也没有,看起来格外严肃。另一人穿着白大褂,手中还拿着记录本,是这里的负责人。 白大褂伸手在玻璃管前的按钮按了一下,一阵蒸腾的水汽从脚底冒出,随即面前的玻璃罩被打开,他说:「时间提前结束。」 闻初有些不明所以。 那位一丝不苟的西装男道:「拉维尔大人找你,请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帅哥无论做什么动作应该都是帅的。 拉维尔, 全名拉维尔·斯亚特,血族中势头最勐的新贵之一,也是当今现存公爵中最年轻的一位, 相比于其他活了上百年的老一辈,还不到三十岁的他大概只是一个刚学会说话走路的小屁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仅是年龄格格不入,还有其他的方面。例如这人只喝抽取出来放在试管里的血,从不像别的贵族吸血鬼一样直接吸食人血, 从不享受这份令每个吸血鬼都为之激动的特权。 还有他的眼睛——是从未在贵族中见过的,纯纯的黑色。 曾有不少人怀疑他血脉的纯正, 但是在看到这人过强的实力后又开始不解。 按道理来说,继承于上一辈的血脉越强,自身血脉越纯正, 那么活得时间会越长, 实力也会越强。 因此这些有爵位的贵族从不屑于和普通吸血鬼通婚, 在他们看来, 这样只会污染了他们高贵的血脉和身份。 不过对于大部分吸血鬼来说, 他们并不怎么忠于情爱, 比起结婚生子或者人类的某些欲望, 他们更喜欢吸血, 所以吸血鬼的数量基本不怎么变化。 闻初跟着前面的人走,只不过这次去的地方和昨天不同。人类在这里能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 所以他对于其他地方不怎么了解。 若是以后要一直在这里待下去,那他就不得不在半夜偷偷熘出来, 寻找能量石, 要不然只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任务大概是永远也完不成了。 往前不知走了多久, 他们又往上爬了几层楼梯,最终走进了一层楼,这里和别处不大一样,旁边巨大的落地窗是彩色的,隐隐约约透着浅淡的光。 皮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却没发出什么声响。 两人在一扇宽厚的门前停了下来,那人敲了敲门,随即上前一步将两扇门扉推开。 拉维尔坐在锗色的真皮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厚重的书,他手指搭在书页上,目光却看向了窗外。 听到门响后看了过来,视线在闻初脖颈上停了一秒。 拉维尔把书籍合上,放在了桌角,问:「想离开原来的地方吗?」 闻初瞥了眼书的名字,脑袋里先是冒出了一个问号,他没顾得上拉维尔刚才问的那句话,扭头看了眼旁边的书架,一眼扫过了大部分的书籍名字。 视线转过来时,正好看到拉维尔盯着他的目光,漆黑的眼睛里带着锋利的审视,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危险气息。 闻初也看向他,两人似乎在这交错的目光中互相打量着,他说:「想。」 拉维尔垂眸,又看向了窗外:「昨天的事……」 闻初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道:「没有告诉别人。」 「卡林,」拉维尔说,「带他去安置一下。」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那人忽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初愣了一下,这些血族给人类起这样的编号,就像是给他们安排上了待宰的日期,他们并不在乎这人的名字是什么,年龄多大,或者性格家庭,这些统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拉维尔大概是第一个会问名字叫什么的。 「林瑜。」闻初说。 拉维尔「嗯」了一声。 卡林率先带他去了老爷子那里。 老爷子是一位医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是人是鬼,只是年龄大,头髮鬍子都是花白的,所以就有了这个称号。 血族只要不是受了致命的伤,基本都能快速痊癒,他们不需要医生这东西,所以老爷子只给人类看病。 但药剂也算是一种资源,普通的小伤小病是不允许去治疗的,全靠自己撑过去。 医务室在一间小房子里,里面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他格外悠闲地躺在藤木摇椅上看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报纸。 门被推开后,他放下报纸,看到闻初身上的伤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在看到他身后的卡林时,就不仅仅是愣住了,表情好似奇怪又凝重。 老爷子走过去,拉着闻初让他坐在了椅子上,翻出药箱,戴上干净的胶质手套,手指灵巧地帮他上药治疗,问道:「这谁咬的?」 这话问得毫不客气,闻初瞥了眼身后的卡林。 接着他便听到老爷子轻轻地嘆口气,闻初不解,这要嘆什么气。 抹好了药之后他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支架,折了几下成为一个没顶没底的圆柱,扣在闻初脖子上。 闻初也嘆口气,木着脸面无表情道:「可以不带这个吗?行动不方便。」 主要是看起来像吊着脖子似的,显得格外的傻。 老爷子看到闻初幽怨的神情,仰着头哈哈大声笑着:「药很管用的,今晚你就能把这玩意直接拆掉了,在这之前拉维尔不会让你干什么的,好好休息吧。」 第177页 老爷子好像很了解拉维尔,闻初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在这没待多久,出门后卡林又带他去吃饭。这饭对于闻初来说格外豪华,青菜、水果、牛肉、鸡蛋,这些原主从未见过的珍贵食物一齐摆在青釉的盘子里,旁边还有一杯醇香的牛奶。 这具身体只吃过粗面馒头和没什么味道的营养液,等沾满酱汁的牛肉送进嘴里的时候,闻初觉得味蕾得到了大大的享受,甚至还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卡林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相比于之前住的「牢笼」不知道好了几百倍。床垫是软的,地面是光滑的,还有窗户,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 他住的楼层不高,对面是一排的窗户,似乎也是和他这个相似的房间。 中间是一个空旷的大堂,大堂上方是弓形的穹顶,穹顶上刻着一副巨大的油画。 由于大厅内此时没有开灯,闻初看不太清油画的内容。 他打开窗户,把脑袋伸了出去,伸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还卡着护架,他犹豫了一会,气唿唿地把窗户拉到了最大,坚持不懈地要把脑袋放外面。 只是由于护架卡着脖子,闻初仰头仰不了多少,什么也看不到,他不得不翻个身,双手搭在两边,上身半躺在了窗檐上。 油画分为了两部分,由于没有光,闻初只能看清自己这半边的内容。 油画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异性勐兽,重伤在地,血流不止,泛着泪光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悲伤。 而勐兽身边围着一圈的人,这些人穿着高贵优美的服装,手中却拿着带血的肉块,鲜血不断地从指缝中留下,落在洁白的衣物上、地上。有人则直接将那肉块送进了嘴里,他们都大笑着,露出的牙齿上沾满了鲜艷的红色。 这画面内容看得闻初一阵心悸,是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么怪的画面摆在头顶,晚上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围绕在壁画周围的小灯「啪」的一下被打开,光线骤然变亮。 闻初眨了下眼睛,瞥到了旁边的影子,他速度极慢地转过头,正对上了拉维尔的目光,那人十分悠闲地趴在旁边的窗户上,侧过身低着头看他。 闻初:「……」 他自认为身上还是有些包袱且要点面子的,然后脑补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动作,觉得十分不雅观且有损逼格,于是面无表情地和拉维尔对视了两秒,随即从容不迫地直起身体,「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站在旁边的拉维尔愣了下,又抬头看了看自己刚打开的大厅的灯,伸手又给关上了。 闻初拉上窗帘后,想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浴室的镜子前。 原主身形高挑好看,肩宽腿长,黑色的头髮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由于在这里不怎么见阳光,皮肤格外白皙。五官端正,鼻樑高挺。 闻初十分满意,帅哥无论做什么动作应该都是帅的。 拉维尔这一天果真没让他做任何事,没让他和其余人一起供血干活,也没让他打扫房间洗洗衣服什么的。 闻初自己百无聊赖地呆在房间里,想出去由于脖子上那玩意也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还没到晚上,他一等脖子不怎么疼了就迫不及待地把那有损形象的支架给摘掉了。 能够自由活动后,闻初被憋了一天,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前刚准备敲门的卡林,他愣了下,问:「要去哪?」 闻初说:「出去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卡林没说什么,他把手里拿着的平整的衣服递了过去:「换上这件吧。」 闻初接过来,打开看了下,黑色短袖和黑色长裤,上面没什么图案,是最普通最简单的款式。 卡林看他站着没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闻初犹豫了一会,还是问:「能不能把我的一个朋友也带过来?让他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可以拥有自己的名字,不用像家畜一样被别人安排着做事,不用连一片菜叶都格外珍惜,闻初还是想把齐识一起带过来。 「这大概是不行的。」卡林说。 闻初抿了下唇,对卡林道了声谢便关了门。 他动作迅速地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再次开门出去,这次门外没有什么人,拉维尔大概是住在隔壁,不知道这里隔音效果怎么样,他轻轻地关上门,朝着另一边走了过去。 这里的建筑格外大格外豪华,闻初想去找齐识,却不知道该怎么走,绕了几百圈都没找到出去的路。 所幸这里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来回巡逻的血族,不会把他抓回去。 他干脆就胡乱走着,反正脑海里有汤圆记着路,只要最后能回去就行。 闻初脚步忽然一顿,迅速侧过身躲在了身边一个巨大的花瓶后,透过花的叶子间隙看向不远处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的身影。 黑色长衫遮住了身体,金色碎发隐隐绰绰从兜帽里露出,闻初微微转了下视线,看清了这人的脸庞,是拉维尔。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穿成这副模样跑出来,不知道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闻初看着他的背影,想了下,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今天晚上先去我家。 血族居住的地方比闻初想的还要大, 他偷偷跟着拉维尔走了很久,这人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178页 身边的环境在不断地变化,他们经过了许多相似的殿堂, 又躲开一个又一个的巡逻队,如果不是汤圆在脑海里记着路线,闻初都要以为这人一直在原路转圈。 这些殿堂顶部形态各异,挂着各式各样的吊灯,细碎的光一下下地闪着, 却没有一个刻上了闻初白天见的那副油画。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拉维尔脚步终于放慢下来, 这里的视线相比刚才似乎也更暗了些。 闻初一边隐匿着身形,一边睁大眼睛想看清前面的事物。 脚步声停了下来,周围似乎没了一点声音。在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前方忽然亮起了绿色的光。 这光骤然亮起, 闻初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刺到了眼睛。 汤圆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觉察到了能量石的存在。」 闻初退在一边, 捂着自己的眼睛, 此时听到汤圆的话, 愣了下问:「能量石?」 太快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两天。 汤圆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好像是, 但又好像不在这。」 说不出来的怪异。 此时光已经慢慢淡了下去。 闻初从旁边的墙壁侧过身看去,绿色的光下掩映着古铜色的门, 这门格外厚重,像是两块巨大又精緻的铁块横在面前。 门开了一条缝, 正在缓慢地闭合着。 这里早就没了拉维尔的影子。 闻初没怎么犹豫, 立刻走了过去。走近了些才发现这扇门中间有一个凹槽缺口, 一半位于左边, 一半位于右边,古铜门紧紧闭合的时候,凹槽就成了一个完整的菱形。 他在门闭合之前侧身熘了过去。 视线亮了很多,这光格外均匀的漫在身边。周围没了墙壁,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闻初愣了一下,一抬头,看到了漆黑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 他这是……出来了? 这里似乎连空气也是新鲜的,好似全身都放开了些,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外舒展。 闻初说不出这种感觉,他虽然只在里面呆了一天,但是原身似乎压抑了太久,连带着闻初也不舒服起来,就像是居住在牢笼里的飞鸟,终于懵懵懂懂地撞向天空。 闻初问:「现在还能感觉到能量石吗?」 「我不知道,」汤圆说,「这感觉很奇怪。」 闻初没再问什么,抬脚朝着森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视线还乱转着,直到看见某个身影后,又自觉地坠在了人后边。 脚踩在树枝树叶上,在这片寂静的森林里沙沙作响。闻初没管自己这过于明显的脚步声。 前方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那人掀开兜帽,露出金色的头髮,却没转过身看他:「都已经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果然啊果然。 拉维尔应该是早就发现他了。闻初刚开始跟过去的时候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发现,被抓住了会不会遭受一顿毒打,但没想到不仅没被抓到,反而一路太过顺利地来到了人类世界。 顺利到闻初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加了什么好运buff. 「为什么要带我出来?」闻初问。 「你自己跟过来的。」拉维尔说。 这倒也是。 闻初挠了下头髮,这话问得显得他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拉维尔说完那句话,已经再次往前走了。 闻初又跟了上去,轻声问:「那我可以问一下……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救我吗?」 这是真心疑惑。 原主是当着拉维尔的面被吸干了血直接死掉的,而自己却被救了下来。若说两者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他不自量力地给克莱斯造成了一点微微微微不足道的创伤。 拉维尔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废话:「因为你想活着。」 闻初忽然就懂了。 林瑜当时的反应是什么呢,一开始是自己被吸血鬼选中的兴奋,对成为「血包」以后或许会有更好生活的嚮往,在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时开始挣扎恐惧,但很快地,他便意识到被吸血致死这种事似乎正常又普遍,渐渐认了命。 他自从有记忆便一直居住在这里,认知和思想早被扭曲了,把被人吸血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事,就算觉得自己生活憋屈产生一点想要反抗的心理,那这心思大概不过两秒就扑腾灭了。 就像是一个被完全驯化的人,把他放到这宽阔的人类世界里,那么他思考的或许不是该怎么生存,而是该怎么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回到自己早已适应并且觉得「安逸」的地方去。 胸口有些发闷,闻初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的人,想到了他看的那些书籍,手上拿的是《种族的进化与行为》,书架上也是一排的《博弈论》、《心理学》这一类很有逼格的书。 闻初正想着,前面那人又停了下来,森林已经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一条平整的马路。 拉维尔从手上摘下一串手环,扔给了闻初:「沿着马路走到外面去,找机会把这个卖了换钱,不要再跟着我了。」 手环在月光下显得晶莹透亮,看起来价值不菲,估计能值不少钱。 先不说拉维尔是和能量石牵扯最多的人,但能量石这玩意就在门那藏着,闻初想走也走不掉,说不定还真得再跑回那「牢笼」里去。 闻初指了下身后:「那你以后还会回去吗?」 第179页 拉维尔看着他,有些不解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更不解他怎么还不走,顿了一会才说:「我明天就回去。」 「那莫名其妙少了一个人类你要怎么交待?」闻初问。 拉维尔毫不留情地说:「死了。」 闻初:「……」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大概也只能这么说,尊贵的拉维尔大人几十年不吸血,一吸血就不小心把人给吸干了。 说出去怪不好挺的。 他木着脸把手环又扔了回去:「那我还是跟着你吧。」 拉维尔伸手接住,随即闪身上前。 闻初只觉得面前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一只手朝着他的面庞扑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风,将他那稍微有些长的髮丝向后吹去,连带着身后的树叶也飘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的闻初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拳头,往后稍稍退了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拉维尔,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拉维尔张开手,上面静静放着一颗子弹,手心处留着淡淡的血痕。他将子弹扔在地上,随意搓了下手心,那血痕便快速癒合,没了一点痕迹。 马路上传来响声,不过片刻,一辆越野车停在了两人身边,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服装从车上走下来,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还在冒着烟。 「我带出来的人,」拉维尔转过身,冷冷道,「把枪收了。」 那人看了闻初一眼,犹豫片刻后把枪扣在了腰上,对拉维尔说:「我们走吧。」 「你太弱了,跟着我什么也做不了,」拉维尔又戴上了兜帽,把手环又递到闻初面前,「这个卖了够你生活很久。」 原主毕竟只是一个人类,相比于血族中战力顶尖的人,那不是弱,简直是弱爆了。闻初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拉维尔就这么直直说出来,还是让他郁闷了那么一下下。 「主人,」汤圆忽然道,「那辆车有问题。」 闻初视线转了过去,在漆黑的夜色中瞥到车底一闪而过的红光。 汤圆说:「有炸弹,三秒后爆炸。」 闻初伸出手,指尖掠过手环,握住拉维尔的手腕,伸手勐地一拉。 拉维尔一愣,刚准备做些什么,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沖天的火光从车里炸开,朝着周围飞速蹿去,照亮了这一片的黑夜。 他迅速反应过来,另一只手环住闻初腰间,脚尖用力,顺着力道带着两人往前冲去。 两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林间翻滚了几圈,才慢慢停了下来。 拉维尔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支起手臂,蹙眉看着闻初问:「你怎么样?」 爆炸的冲击力太大,闻初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什么重重敲着,林子里的泥土被爆炸沖开,扑在了脸上。 闻初缓了一会,才伸手慢慢抹去脸上的泥土灰尘,半死不活道:「还好。」 拉维尔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身边已经烧起来的树林,眉宇间慢慢染上了冷意。 「哎,我说,要不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拉你一把提下醒躲开,」闻初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名,五指弹开,「你会不会被炸得尸骨无存啊,就像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一样。」 拉维尔:「……」 他看着身下的人,对上闻初颇有些期待的目光,说:「不会,我会好好活着。」 「啊——」闻初有点失望。 拉维尔:「…………」 不知道这人每天在想什么。 「这么想让我死?」拉维尔问。 闻初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着……」他声音低了下去,「刚才算不算帮了点小小小忙。」 拉维尔沉默片刻,站起身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其实刚才拉维尔一直护着他,冲击力被人挡去了大半,刚开始有点难受,现在缓过来就好多了。他往周围看了一眼问:「这里怎么办?都烧起来了。」 「不用管,」拉维尔说,「会有人来收拾的。」 他的语气格外笃定,闻初就没再问下去。 拉维尔把手伸到他面前:「能不能走路?」 「能,」闻初借力站起身,嘆口气问,「那门还能打开吗?我想回去。」 能量石就在大门那,那肯定是和血族扯不开关系,比起呆在外面,闻初还是觉得在里面拿到能量石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而且他不想就这么离开,拉维尔要做什么没搞明白,出来见的人是谁不清楚,为什么来接拉维尔又想杀了他,来收拾残局的是谁,和刚才的人是不是同属一个势力? 谜团太多,闻初一个都没搞清楚。 最起码也得先把头顶那没看完的半边壁画给看了,留一半多膈应。 拉维尔说:「明天再回去。」 闻初看向他。 「今天晚上先去我家。」 闻初愣了下,这跨度有点大,他没明白过来:「……你家?」 拉维尔已经往马路那边走了:「嗯,我家,在市区。」他转身看着没什么动作的闻初,问,「要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大概是在某个小区里。 闻初跟了上去。 反正自己身上没什么东西, 去不了吃亏去不了上当,说不定这一趟还能知道些什么。 他回想着拉维尔刚才说的话,家在市区…… 第180页 这四个字一下就传递了很多信息, 拉维尔好似并不怎么认同他血族的身份,市区这俩字也说明了外面的人类世界并不是一团糟。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漆黑的夜路上走着。 树木和枝叶的影子排排映在地上,晚风吹过来的时候,树叶乱晃着,地上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拉维尔穿着黑色的斗篷, 走过去的时候似乎与那些融为一体。 两人在路上走了一阵,闻初没有看到一辆车经过, 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估计离市区挺远。 闻初加快了一点脚步,将两人距离拉进了一点, 问:「大概还有多少路程?」 刚才从血族那里出来时已经耗费了一段时间, 若是再这样走个十里八里的, 到地方天都该亮了。 他刚说完, 忽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一点震动。闻初往后瞅着, 过了会, 一辆外形和刚才被炸掉的一模一样的越野车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闻初打量了一下, 这辆车上没有炸弹。 车门打开, 一位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两人面前:「刚才的事十分抱歉, 来之前检查过,炸弹不知道是谁安上去的。」 这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我们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兇手是谁不知道, 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拉维尔沉默片刻:「那要我怎么说呢?」 中年男子一愣。 「是说你们太没本事, 还是说你们诚意不足, 不想合作,或者两者都有?」 中年男子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张着嘴无从辩驳。 「诚意是有的。」沧桑的声音从车里响起,一位老人下了车,站在车身的另一头,他将戴着的帽子拿下,朝着拉维尔行了个见面礼,「只是我们办事不力,基地防护不足,所以才更需要您的帮助。」 老人说着走过来,帮拉维尔打开了车门。他脸上布满了皱纹,头髮花白,神态却格外精神,还带着点上位者的威严。 「清一下你们中高层吧,」拉维尔说,「这样我不太放心。」 「好。」老人说完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闻初,上下打量着他,问:「人类?」 「不是人类怎么出得来?」拉维尔说。 闻南风初愣了一下,看了眼拉维尔。 不是人类出不来,是门上有什么限制的东西?会不会和能量石有关?可拉维尔不是血族吗?他又是怎么出来的? 老人似乎是有些不满:「为什么要带一个人类出来?」 拉维尔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伸手「砰」一声关上了车门:「今天不去基地了。」 闻初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悲催地想,这是要走回去的意思吗? 「那就不去了,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八点我们派人去接你。」 拉维尔指了下前面,对闻初说:「你坐副驾驶。」 老人挪了下,给闻初让开位置让他过去。 拉维尔自己坐在了驾驶位上,他脱掉黑袍随意地扔在了后面的座位。 另外两个人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闻初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不大放心地问:「你行吗?」 拉维尔刚准备开车的动作一顿,目光幽幽转了过来,闻初立刻读出了这目光的意思,朝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拉维尔一踩油门,车勐地沖了出去。汽车在茂密的林间飞速行驶着。 闻初靠在了椅背上,刚才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原主在牢里每天过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外加时常被抽血,身体素质不怎么好,刚才走了这么远的距离,闻初心里觉得还好,就是腿脚实在有些不利索。 此时坐在车上,慢慢地放松下来,他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困意一下就涌了上来,脑袋靠着车壁,渐渐睡了过去。 车内原本是暖和的,闻初睡着睡着忽然感受到一阵冷意,他迷迷煳煳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有些近的脸,金色在面前晃了一下,便往后退去。 闻初眼睁睁地看着拉维尔把原本盖到自己身上的斗篷拿走,甩手抖了下,对闻初说:「到了。」 斗篷拿下去的时候,没什么遮挡的冷风唿唿地往身体里灌,闻初身体颤了下,他揉了揉眉心,下车关门。 因为一路睡过来的,闻初也没见到拉维尔口中市区的街道是什么样。面前是一栋十几层的住房楼,闻初往四周看了一眼,旁边都是和面前这栋一样的楼层。 大概是在某个小区里。 闻初原本以为拉维尔住的地方要不是格外豪华的大别墅,或者是高科技的空中楼阁,却没想到这么……朴实无华。 小区的环境设施很好,路灯静静立在一旁,照的周围很亮。 拉维尔的房子在第六层,闻初跟着他上了电梯,此时终于想起来了一个格外重要的问题:「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拉维尔的身份成谜,万一蹦出来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闻初就这样过去总觉得不太好。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拉维尔抬脚离开:「就我一个人。」 打开房门的时候,闻初有点不敢迈进去了。 房间格外整洁,每一件物品都整整齐齐的摆着,地面干净得几乎能反光。相比自己,在树林里翻滚了几圈,脸上身上都是灰扑扑的,像是来逃难的。 闻初换上干净的鞋走进去的时候,拉维尔正站在他面前,双手抱胸,蹙着眉上下打量着他。 第181页 闻初低头绷了下衣角:「有点脏哈。」他说完抬头看向拉维尔,问:「借一下衣服?」 拉维尔没说话,转身走进了卧室,过了会拿着一套衣服出来,摆在了他面前,往浴室那边指了下:「洗个澡吧。」 闻初接过来径直往浴室里走去,十分感动:「你真是个大好人。」 拉维尔的衣服对于闻初来说稍微有点大了,原主个子长得挺高,但是一直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还要供血干活,身形格外消瘦,全身上下除了骨头就没几块肉。 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闻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觉得每一处都在往衣服里透着风。 闻初擦着湿漉漉的头髮走出来,没看到拉维尔的身影,听到了另一处响起的水声,大概也在洗澡。 他坐在了沙发上,低着头一边用毛巾一点点捋着发稍,一边胡乱地想着吸血鬼的头髮会不会干得比人类快?摸起来会不会更舒服? 这边擦得差不多了,闻初脑袋转向另一边,目光不受控制地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却忽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金色。 闻初又看了回去,那是一张照片,嵌在不大不小的相框里,相框支在墙柜上,和别的小玩意堆在一起。 闻初站起身走了过去,照片里背后的景色是一片废墟,里面的金髮小男孩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着,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一只手比划了个剪刀。 他身后站着一位女性,两人的脸十分相似。女人留着黑色顺滑的长髮,温柔地笑着,整个人温婉大方成熟,格外好看。 不难看出,那名女性是人类。 闻初盯着这张照片,两人长得太像了。 其实闻初刚开始看到拉维尔吸自己血后的反应就觉得这人应该不是纯纯的血族,此时这张照片印证了他的猜想,或许拉维尔父亲是血族,母亲是人类,他是混血,或许…… 他想到了拉维尔看的书籍和刚才上车前他说的那句话,思维忍不住发散。他会不会就是个人类,被高科技改造后打进敌方内部,时不时地需要回来维持一下吸血鬼的能力不露馅。 闻初想的太认真,没注意到隔壁的水声已经停了一段时间。 一双手伸了过来,「啪」的一声,把相框按了下去。 闻初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毛巾掉在了地上,慢慢转身,看到了旁边面无表情的人,他的瞳孔似乎更深了点,漆黑一片。 「在想什么?」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想……」闻初低头看了眼,想把地上的毛巾捡起来,「在想你是不是人。」 他还是弯腰捡起来了,却没看拉维尔:「上面是你母亲吗?」 拉维尔「嗯」了一声。 「人类?」闻初问。 「嗯。」 「所以你不是血族?」闻初问,「讨厌吸血也是因为这个?」 「不是。」拉维尔说。 闻初看向他,没明白「不是」回答的是哪个问题,只是……却发现这人在盯着他的脖颈,眸色格外深。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 拉维尔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回来,目光落在了他的锁骨处:「你是在怀疑血液对一个血族的吸引力吗?」 「我……」 闻初话没能说完,拉维尔便将他紧紧按在了身后的墙柜上。 粗重的唿吸打在他的脖颈上,拉维尔的声音很怪,带着微微的沙哑和难受:「我有点控制不住。」说完,他俯身凑了过来,牙齿刺破白皙的皮肤,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内散开。 闻初:……所以当时为什么要同意来这人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你你你家里怎么会有女孩子! 闻初恢復意识的时候人躺在了床上, 他扭头看向窗外,天是亮的,光线透过白色的窗纱照进房间里, 他用小手臂遮住了眼睛。 昨天的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意识一点点被剥离,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被吸血的感觉很奇妙,和抽血时的刺痛、头晕并不一样, 大脑反而会产生一点兴奋,意识像是迷迷濛蒙地飘着, 上下乱跳,闻初搞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坐起身,眼前黑了一下, 闻初在原地缓了一会, 才慢慢下了床, 离开房间。 客厅没人, 餐桌上却摆着满满一桌热气腾腾的食物。 闻初走过去, 拿起烤好的面包咬了几口, 看了眼挂在客厅上的钟表, 已经九点多了。 他嘆口气, 原本还想着早点起来和拉维尔一起去基地看看,现在人估计早就走了。他干脆坐在了椅子上专心吃饭, 刚抿了口热乎的牛奶,身后忽然传来点声音。 拉维尔从房间里走出来, 已经换上了从血族那里出来时身上穿的服装, 手臂上搭着洗干净的斗篷。 「你……是回来了, 还是没去?」闻初问。 「准备去。」拉维尔说。 闻初立刻放下手中的牛奶, 看着拉维尔,眼巴巴地说:「我也想去。」 「你去干什么?」 「去看看基地长什么样,」闻初说,「我好奇。」 拉维尔对上闻初的目光,挽着斗篷的手无意识地捻了一下:「吃完饭再去。」 闻初眼睛亮了一下,他怕耽误时间,转过身就把面包往嘴里塞,眼睛看到什么就塞什么。由于吃得太急不小心噎住了,他把一大杯牛奶都餵进肚子里,才勉强缓了一点,脸上也有点红。 第182页 拉维尔一直站在门框边没动,余光看到闻初被噎住,皱了下眉说:「十点半去。」 闻初又看了眼钟錶,离十点半还有四十多分钟:「我很快就能吃完的,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 拉维尔把长长的斗篷随意搭在了一边,走到餐桌旁,拿起一边的水壶往干净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温水,推到闻初面前:「他们有点事耽误了,十点半来接我。」 他做完这些,还没等闻初说话,便直接离开往房间里走了。 闻初转了个身,看着拉维尔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书房里。 这次时间充足,闻初慢悠悠地吃着,只是胃就那么大点,他没吃几口就饱了。看着还剩下的一大堆食物,他嘆口气,硬撑着往肚子里又填了两块牛肉,这才站起身,走到书房关着的门前敲了下。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我吃完了,」他指着餐桌,「但是还剩了很多,是不是有点浪费?」 拉维尔看过去,觉得那一大桌都没怎么动,他顿了下问:「你吃饱了?」 「啊,」闻初低头摸了下肚子,「都撑了。」 拉维尔没再说什么:「那就走吧。」 两人一起下楼,闻初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一辆大喇喇地横在楼梯口的黑色汽车,一人站在车前,抬起手腕不耐烦地看着手錶上的时间。 余光瞥到人影后露出一个格外欣慰的表情:「我的上帝啊,你终于……」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拉维尔,手指还一颤一颤地抖着,大声喊道,「你你你家里怎么会有女孩子!」 女孩子? 闻初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哪来的女孩子? 过了两秒钟,闻初视线和面前这人对上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不知道从哪扯来的「女孩子」指的是他自己。 闻初一下炸了毛。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这人,走过去站在拉维尔身前,毫不留情地拍掉这人的手:「我,男的!」 那人愣了一下,眨了下眼睛又看了闻初几秒,又看向拉维尔:「……男孩子啊。」 拉维尔在憋笑。 闻初毛更炸了,有一种想把这两个人打包扔河里的冲动。 那人看闻初越来越生气,赶忙道:「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刚才楼道里太暗了我没看清,」他伸出手,「你好,我叫路原。」 其实倒也不怪路原眼睛不好使,闻初原本就很白,身形又格外瘦,外加头髮稍微有点长,勐地看去倒真的像个女孩子。 闻初哼了一声,回握住他的手:「林瑜。」 拉维尔问:「怎么是你来的?」 「那帮老傢伙非要给你全方位的接待,说要到家门口去接,千万不能多走两步把你累着了。」路原往车的驾驶位走,嘆口气,「整个基地就我知道你家具体地点,早上一醒就被赶出来了。」 他打开门坐进去,小声不满地嘟囔着:「还让我在这等了两个多小时,浪费时间。」 闻初还站在车外,没听到这句话。 路原开车前刚准备和拉维尔说些什么,一侧过身却发现拉维尔没坐在副驾驶上,再一扭头,看到这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后排。 他视线便转了回去,却忽然一愣,勐地又往后看去,紧紧盯着闻初的脖颈。 闻初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注意到路原的目光后皱了下眉:「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路原嘆口气。 这次闻初看到了市区的模样,街道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十分热闹。楼层鳞次栉比,只是建筑都不是很高,依稀还能看到突然凹进去的一块废墟。lj 大片大片的光景一闪而过,打开车窗就能听到外面的破碎的人声闹声、喇叭声、建房子时的轰轰声,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活跃的气息,和那冰冷的血族不一样。 但是很快这些都见不到了,汽车驶进了荒野,到处都是杂草麦田,偶尔看到一小块废墟。 又过了一段时间,闻初远远就看到前方一个巨大的银色建筑,孤独地落在一片荒野中。 建筑从远处看像是一个圆锥,走进了些才发现是由一块块大小不等的扁圆柱堆起来的,越往上走圆块的面积越小,最上方立着一根长柱。而建筑外形由无数银色的铁块包裹着,像是鱼的鳞片。 汽车一路驶了进去,在里面某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脚下的地板开始微微晃动。 路原熄火拔掉了车钥匙。 「嗡」的一声,下面的地板带着车和里面的人一同往上升。 「部门研制出了新武器,」路原说,「我看着还挺厉害,你这次悠着点。」 拉维尔「嗯」了一声。 闻初看向拉维尔,搞不明白这俩人在说什么。 拉维尔对他说:「一会你在这别乱跑。」 路原「啧」了一声:「放心吧,我今天不做实验了,帮你看着他。」 汽车卡了一下停住不再上升,拉维尔没说什么,打开车门下车,朝着一片漆黑里走去。 闻初看着他的背影:「能告诉我他去干什么了吗?」 路原没回答他的话,起身下了车,透过开着的车窗问:「小孩,中午了,想吃饭吗?」 闻初:「……」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路原面前:「我成年了,不是小孩。」 第183页 这人总是能精准地踩到他的雷点。要不是这具身体受限,闻初觉得自己的水平能把人打飞。 「知道,」路原不知道在哪踩了一下,汽车便缓缓地往下降着,「血族里约定俗成不到十八不会被吸血吧。」 闻初愣了一下。 路原笑着,随手指了下他脖颈上还留着的已经结痂的血印,语气似乎也是随意的:「拉维尔咬的?」 闻初:「……嗯。」 接着他就从这人脸上见到了和老爷子有些相似的神情,面色有些凝重起来。 闻初觉察到不对劲,伸手碰了下血印:「会有什么后果吗?」 路原很快便恢復了之前那副随意的神情,带着闻初往走廊那边走,微微嘆口气:「后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闻初皱了下眉:「我不懂。」 「你知道他的母亲是人类吗?」路原问。 「昨天刚知道。」闻初说。 路原边走边说:「他的父亲是吸血鬼中地位最高的一支贵族,拉维尔生来就具有血族的一切能力,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强,所以吸血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他第一次吸血的时候,」闻初想到当时的画面,组织了一下措辞,「很排斥。」 路原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淡淡道:「因为他的母亲是被吸血时,由于失血过多而死的。」 「咔」一声,门被打开。 闻初一下没能回过神来。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原因,」路原推开门走进去,「吸血就像吸/毒,他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统,第一次觉得不适应很正常,后面只会越来越上瘾。」 房间是一个实验室,摆满了各种仪器,有的仪器上还闪着光,屏幕上记录着一堆数据。 路原把一个桌子上的仪器用力推到了一边,勉强在桌面上留出些空地,然后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半年后才找来两个座椅。 一个除了椅背上有些褪皮外起码是完整的,另一个已经不能称作椅子了,该物是由一块板子和三个竖棍组成的。 路原又不知道从哪扯来一根棍子,把那支零破碎的组合物翻过来,随意地把刚找到的棍子卡了进去,「啪」一按,一个能坐的东西就成了。 他把那个完好的椅子放在闻初面前,然后走到整个房间唯一较为整洁的地方——书架,拿下一本破旧皱巴巴的手帐递给闻初。 「里面是一些关于血族的记载,」路原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看看。我先去拿点吃的。」 早上一起来就被通知要去接拉维尔,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没想到那人放了他俩小时鸽子,到现在人都快饿死了。 闻初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那个完好的椅子上,打开手帐本看起来。 刚打开就让他吃了一惊。 第一页是和他当时在殿堂上看到的壁画一样的画面。他把视线落在了另外半边上。 两幅画面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躺在中间留着血的由异兽变成了人类,或者是……血族。 闻初凑近仔细看着,看到这人嘴边露出的尖锐的牙齿,还有红色的瞳孔,确实是血族。 脑海里忽然电光闪了一下,他又看向了围成一圈的人,大笑着的红色牙齿格外整齐,所以……围着的是人类,中间被吞食的却是吸血鬼。 视线继续移动,闻初这才发现,离中心最近的那个人的牙齿已经变了形,眼睛微微泛红。 他揉了下额角,明白了这副画的意思。 最初的人类吃了异兽的血肉,从普通的人类变成了吸血鬼。 后来吸血鬼被普通的人类分食,更多的人类转变为吸血鬼,于是就有了血族。 手帐本上再往后就是一些关于吸血鬼的记录,他们的速度、力量是常人的百倍,拥有格外漫长的寿命,面容不容易变老等等。 闻初翻了几页,看到了有关血族吸血时的介绍。 这上面和路原说的别无二致: 吸血对于血族来说,第一次会觉得难受不适应,但过了第一次,他们无一例外地对此欲罢不能。 血族对血液的渴望似乎是刻在基因里的。这点渴望会在受伤或者心情起伏巨大时尤为明显,或许吸血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将别人的血液转化为自身的能量,提高身体的机能和大脑的兴奋度,大概就像人类吃饭一样。 这段话后面还加了一句:手里的肉忽然就不香了,可我肚子还饿着。 闻初:「……」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他娘的院花被天杀的吸血鬼拐跑了! 闻初正看着, 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路原端着两盘满满的饭菜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诺, 给你也拿了一份,这么瘦多吃点补补。」 「谢谢,」他把手帐本放在了一边,问了一句,「这里面都是你自己写的吗?」 「对啊。」路原说着坐下来, 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一大块肉餵进了嘴里,脸上的神情格外享受。 闻初抬眸瞥了他一眼, 您这肉吃着不还挺香的。 路原看闻初没动作,把盘子里的两个煮好的鸡蛋放在他面前:「怎么不吃?」 闻初看了眼自己面前堆成小山似的饭菜,露出一个格外勉强的笑:「我吃不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 」路原皱了下眉, 「胃这么小怪不得这么瘦。」 第184页 他擦了下嘴巴问:「你在血族里平常吃的都是什么?」 「吃的不多, 」闻初说, 「大部分靠营养液, 偶尔会有点饭菜。」 路原愣了一下, 眉头皱得死紧, 他慢慢放下筷子:「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闻初吃着饭「嗯」了一声。 「营养液好不好喝?」路原又问。 闻初想了一下, 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说:「大概是面放在水里的味道。」 「拉维尔今天就会回去,」路原嘆口气, 「你就别跟着了,我在这给你找份简单的工作, 虽然现在情况有些紧张, 但还不至于每天喝面煳过日子。」 闻初摇了下头。 路原身体微微前倾:「为什么?」 「里面还有上千人呢, 我就这么出来了, 」闻初说,「感觉对他们挺不公平的。」 其实他一开始没想这么远,只是这两天连着吃了几顿这样格外丰富且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外加路原说了这么一通,他忽然也觉得里面的人有些心酸。 还有齐识,自己吃了这么多好吃的,想让他也尝一尝。 路原看着他,半响没说什么话。 闻初早上吃了挺多,现在还不怎么饿,吃了一点就有些吃不下了。路原把两个鸡蛋留下来,然后把剩下的再送回餐厅去。 闻初继续把手帐本翻过来看,上面还记录了一些血族的文化歷史和人文环境。 血族的家庭观念极淡,不像人类,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结婚生子。因为血族过于强大,无需像人类一样生活在群体里,独自一人也可顺利生存下去,渐渐的,结婚生子这种事情渐渐在他们的习俗中消失。 不过也有可能是由基因所影响的,将对感情的渴望都放在了血液上,又或者是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这段话后面还是加了一句:收回收回收回,收回上面的话!他娘的院花被天杀的吸血鬼拐跑了! 门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应该是路原回来了,闻初头也不抬地问:「血族既然都不愿意结婚,那拉维尔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过了两秒,没听到回话。 闻初心里卡了一下,慢慢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拉维尔。 「……」 这种在背后谈论人的私事还被当事人当场揪住的场景,不仅尴尬,对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友好。 闻初刚才看到那句话,心里正好冒出这么个疑问,想也没想地就问出来了,此时有点后悔。 拉维尔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像是没听见闻初刚才的话似的,走了过来。 「对不起啊……」闻初说。 「在看什么?」拉维尔问。 闻初把手帐本扒拉过来让拉维尔看到:「路原的手帐本,不知道写的对不对。」 「基本都是正确的,」拉维尔走过来,手指在破旧的帐本上轻点了一下,他的皮肤是血族特有的惨白,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反差明显,「这句话,有点不全。」 他指着闻初刚才看的那段话:「血族不结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的寿命极长,不愿将自己过长的时间和生命都束缚在这样一段关系里。」 他伸手的时候,露出了衣服下的一小截白色的绷带。 闻初看向拉维尔:「你刚才……去做什么了?受伤了吗?」 拉维尔身体因为这句话僵了一下,视线从手帐本上移开,垂眸看着他。 看的时间有些长,闻初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受伤这俩字挑战到了血族的威严? 气氛僵持了一会,拉维尔终于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武器测试。」 他将桌子上的手帐本往前翻了几页,找到记录吸血鬼身体各项数据的地方:「人类要对付血族,只靠自己胜率几乎为零,所以要藉助武器来协助。但是血族的速度和身体机能极强,普通的武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闻初想到了昨天晚上这人徒手拦子弹的那一幕,拿着普通的枪/支去找血族算帐,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所以要研发出新型的武器,不仅发射速度要快,威力要强,破坏的范围也要缩小,除此以外武器也要尽量小,尽量轻。」拉维尔说,「很少有能够满足这些的武器,这些点的平衡也很难维持,所以要找血族来实验武器能不能造成一定的伤害。」 拉维尔把手帐本合上:「毕竟打起来的时候没有时间去试错。」 闻初看了眼破旧的手帐本,上面的封皮有些破,像是被风沙狠狠扫过似的。 拉维尔说完那句话后没再开口,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会闻初想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指尖点在了白皙的脖子上,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你受伤的话,要吸点血吗?」 拉维尔愣了一下,他看着闻初的侧脸,黑色碎发微微遮住点眼睛,高挺的鼻樑。视线往下移,落在了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挨着的是凸出的锁骨,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声音暗哑:「……不用。」 恰巧路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排红色的试管,放到桌子上,打破有些奇怪的气氛:「回来这么早?这次的武器怎么样?」 拉维尔语气有点烦躁:「还可以。」 路原看了他一眼,随即指着面前一排试管,嘆口气说:「喝点吧。」 拉维尔看向闻初,那人已经抱着手帐本又看了起来。 第185页 闻初自从刚才看到路原抱着一整排的血管进来后,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怎么还有种上赶着给人送血的傻子,况且人家有的喝,也不稀罕自己这一点。 为了缓解自己内心莫名的尴尬和不满,干脆低着头看手帐。 路原揉了下闻初的头髮,觉得他毕竟是人类,看到血族喝血可能有点不适应,便对他说:「先去外面看吧。」 闻初原本就不想在这呆着,抱着手帐就出去了,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 路原看着他的背影,嘆口气:「你这么有钱不能多给点吃的?看把人家孩子瘦的。」 拉维尔闻言瞥了他一眼,伸手拿出一个血管,拇指弹开塞子,冷嗤道:「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他说完将一剂血液一饮而尽,喝完眉紧紧皱着:「换口味了?」 路原摇头:「没啊,怎么了?」 拉维尔面无表情地又拿了一管:「难喝。」 他仰头灌了下去,随即将空了的试管扔在一边,手刚放在第三剂试管上,路原忽然道:「第三管。」 拉维尔愣了一下。 他以前不是没受过这个程度的伤,有时候为了检测武器的破坏力,是不允许他动的,只能硬生生受下来,在那种时候他回来最多也只喝一管。 「这次受的伤这么严重吗?还是……」路原看着他,「口味被养起来了?」 拉维尔手指摩擦着试管,指腹在管口上转了一圈,他收回了手,往门口走去。 路原在后面喊:「别再吸血了,人小孩都这么瘦了。」 拉维尔一脚踹开了门,没搭理他。 闻初正盘腿坐在门口,低着头认真看手帐,听到门的声响后抬头:「喝完了?」他站起身,「现在要走吗?」 拉维尔还没说话,门里忽然探出个头,路原侧着身子把手伸过来,递给闻初一个灯管一样的东西,大概有一个半手掌这么长。 闻初愣了下,接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路原依旧趴在门框上,似乎是有点不敢出来,瞅了眼旁边的拉维尔,张着嘴用气声说:「防鬼的。」 闻初:「……」 路原又说:「等他下次吸你的或者别人血的时候,你就拿这个电他,一电一个倒。」 闻初看着路原,用表情诉说着自己的无语。 「电不死的。」路原说。 既然电不死,那他要真这么做了,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闻初嘆口气,准备把东西还回去,他还要命来着。 「拿着吧。」拉维尔忽然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那上面是送给血族的物资。 闻初有点震惊, 他看向拉维尔。手里的东西拿着不是,扔了也不是。 拉维尔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路原笑了一下。他走出来, 没骨头似的靠在了门扉上,朝着闻初挥了下手:「手帐本你先拿着吧,下次见。」 「……再见。」闻初想了想,还是把小电棒也踹在了手里,跟上了拉维尔的脚步。 两人在走廊里走着, 闻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扭头看了眼身后。 路原还是站在那, 穿着白色长褂,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却没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不怎么修剪的鬍子显得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眼神中透露出的情感似乎是在怀念, 又颇有些凝重。 却在看到闻初的目光后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闻初别开头。 看路原的手帐, 闻初就觉得他应该是和拉维尔的母亲认识, 而且关系还不一般。 所以路原把这东西给他, 大概是怕拉维尔像其他血族一样吸血上了瘾, 以后戒不掉,更怕他万一没忍住, 做出什么会后悔一辈子的事。 从更大的层面来看,拉维尔的举动对于他和人类阵营的关系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毕竟大概每个吸血的贵族都十分享受这种不用做什么, 就有源源不断的献祭品的生活。 这个小电棒放在身上, 也可以起到防身作用, 面对别的吸血鬼,闻初起码能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他们在来时停车的地方坐上了车,两人一同坐在了后排。等汽车驶出建筑,周围光线变亮后,闻初就迫不及待地把路原给他的东西拿出来研究。 其实也没什么好研究的,上面只有一个可以滑动的按钮,他把东西拿得离自己远了些,眯着眼睛,十分缓慢地将按钮往上移了一格,小电棒瞬间亮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握住电棒,光从他的指缝中漏出来。 闻初看向拉维尔。 「再提高一格试试。」拉维尔说。 拇指用力向上,电棒发出的光更亮了,拉维尔依旧稳稳握着,面色如常。 闻初看着他,往上移动了一格,又移动了一格,这人一直没反应,仿佛握住的是一个能发出不同档次光和热的灯泡。 闻初没忍住问:「路原是把屋顶上的电灯拆下来给我了吗?」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在闻初看过去的时候,拉维尔松开了手,似乎对这玩意兴致缺缺。 闻初干脆挪到了最高,一道道如银蛇般的扭动着的线乍然蹦出,在空气中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电棒「嗡嗡」地响着晃着,车内被这光照得如同白昼。闻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上条件反射地将那玩意扔了出去。 第186页 电棒碰到了前方的座椅,像撕破纸张一样将整个椅背划开了深深的一道,往下落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眼看着就要碰到闻初的脚尖。拉维尔微微弯腰,手伸了过去,电棒就稳稳噹噹地落在了他手中。 他将按钮滑了下去,车内刺眼的光一同消失。 只是可怜的座椅被从中砍了半,中间烧焦一片,还在冒着缕缕青烟,车内还能闻到煳味。 前面坐着的司机已经被吓傻了,车勐地停了下来。 闻初被安全带拽着,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拉维尔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人按了回去。 闻初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慢慢唿出一口气:「我……」 「没事,」拉维尔把小电棒随意插在了自己腰间,「这个太危险,我明天再给你。」 闻初抿了下唇。 后面忽然响起了喇叭声。 闻初往后看去,这才发现后面跟着一辆大卡车,他歪了下脑袋,看到这辆卡车后面还跟着一排。 他愣了一下问:「护送你回去的吗?不至于这么大排场吧。」 「不是。」 闻初转头看他。 拉维尔顿了顿才说:「那上面是送给血族的物资。」 「物资」是什么闻初再清楚不过了,面包、牛奶、蔬菜、衣物、种子、工具,各种生活所需的一切用品,还有……人类,这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血族的大门只能从里面打开,所以要回去只能跟着这个队伍。」拉维尔弹了下前面的座椅,「继续开车。」 汽车启动,向前行驶着。 闻初又往后看了一眼:「为什么要给血族赠送物资,是签订了什么协议吗?」 「三十年前血族和人类有一次战争,最后两方签订协议达成一致,人类每过三个月向血族赠送一次所需物品,包括血族最需要的人类血液,期间血族不会踏出界限一步。」 所以这种事在现在的局面改变之前是不可避免的。牺牲少类人的利益,换取整个人类世界的稳定。 闻初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窗外的太阳渐渐向西移着,一排的车越过百里路,尘土飞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后面的一排大型卡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开始有人下来将车内一个个沉重的箱子往树林搬。 闻初看了眼那长长的箱子,原主当时人昏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也是这么被运过来的。 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树林里的小路上零零散散地落着光。 闻初和拉维尔在血族大门前等着,因为东西多,来来回回的需要不少时间。 闻初盘腿坐在了地上,手中握着一根刚才经过树林时随意掰下的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拉维尔低头看着,看到闻初先是画了一个树状图,又画了几个圈,在某几个圈上打了叉。 拉维尔静静地看着,一直没出声。 闻初慢慢停了手,放下树枝,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托着脸,似乎是有点郁闷。 「在画什么?」拉维尔问。 「我刚刚在想,」闻初说着又拿起了树枝,从树状图的最上面往下指,「血族和人类的存在状态有三种,只有人类、只有血族、两者都有。但是血族没有人血活不下去,所以第二种可能不存在。」 他指向了画着叉的圆,树枝继续挪向了下一层:「两者的相处模式简单来说可以分为两种,好的和坏的。坏的大概就像现在,人类备受剥削,把无辜的人类小孩送去当祭品,这种情况不是我们想要的。至于好的么……」 人类和血族和平相处。闻初甚至想着能不能专门成立一个部门,让像拉维尔这样能力强且不会偏向血族的人来管理,控制血族不让他们随意杀人吸血,将他们限制在法律内。 愿不愿意都无所谓,毕竟人不都是这样的么,每天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每天都在努力活下去,要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劳而获,那世界早该乱了套了。 过不了多久等他们适应了法律和人类的生活,说不定两者就能和平相处下去,甚至可能重新让血族产生对家庭的渴望,继而结婚生子。 但是在闻初看到那幅油画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类是可以转变为血族的,很少有人能抗拒极强的能力,也很少有人能够抗拒长达千年的寿命。 血族推翻人类的统治简直轻而易举,他们只要让人类喝点血,自己的阵营便会不断扩大。 毕竟血族和人类同时存在,便是最大的不公平。为什么有人能够享受长长的寿命,有人却只能短暂地度过一生。为什么有人能容颜不老,有人却眨眼间皱纹满布。 所以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闻初抬眸看向拉维尔:「你是……想让血族消失吗?」 拉维尔看着他,半响后才「嗯」了一声。 「那你自己呢?」闻初问,「给自己留退路了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巧有阵清风吹了过来,夕阳暖暖照在身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拉维尔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仿佛落进了那清澈无比的眸子里。 拉维尔原本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的,死了就死了,自从出生起周围仿佛都是一片灰色,充斥着死亡、战争,所目之处皆是贪婪和欲望,就连自己的身份也要遮遮掩掩。 第187页 只是现在,自从闻初问出那句话后,拉维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确实不知道,有了那么一点,想给自己留下一丝生机的念头。 他看了眼血族的大门,伸手把闻初拉起来,语气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一起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他要把这片都给轰了! 昏暗的地下仓库里整齐地放着一排排的箱子, 等到这里最后一点脚步声也逐渐消失,角落里忽然发出了点声响。 箱子上的木板被掀了一角,接着探出一只脑袋。 闻初身上穿着和拉维尔一样、也和巡逻队一样的斗篷, 双手扒着箱子边缘,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 没人,他刚准备扭头和旁边那人说一声,一个黑色身影已经从身边掠了过去,拉维尔轻轻一跃, 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面,然后转过身看他。 闻初:「……」 他也想这样潇洒地跳出去, 但是往下瞅了眼,这高高的箱子放在了第三层,他要是就这么跳下去就算不骨折不残废, 也得闹出个动静把周围一圈吸血鬼都吸引过来。 保险起见, 他一点点翻了出去, 脚尖踩着两层箱子之间错开的那一小节距离, 手上还要勾着箱子保住平衡, 以防自己掉下去。 闻初嘆口气, 人类真麻烦。 但是下面就不知道怎么走了, 最后两层箱子放得格外整齐, 闻初只能看到错开的一条缝。 拉维尔看他半年没动作,终于开了口:「跳下来。」 闻初往下看了眼距离, 大概有两米,他不清楚这身体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使劲摇了头。 「我接着你。」拉维尔说。 闻初看了他一眼, 犹豫片刻, 还是松开了手。 下落的时间很短, 闻初还没缓过神就已经落在了拉维尔怀里。他的身体很轻,拉维尔抱着他,有种好似握着一支羽毛的错觉。 闻初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好意思,在人怀里没呆两秒就立刻跳了下去站直身体,手指挠了下头髮:「谢谢啊。」 怀里的温度骤然消失,拉维尔走过去随手把刚才不小心掉下去的帽子帮闻初戴上:「走吧。」 提心弔胆地过了两天,昨晚还被吸了血没怎么睡好,闻初一回到房间,随便洗漱下后就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那像催命般的铃声,闻初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由于没有太阳,他一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还是晚上,看了眼钟錶才知道这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多了。 在去吃饭之前又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堆衣服,这次的衣服不像是上次那样简单,款式闻初只在吸血鬼的贵族身上见到过。 外套是白色的,纯黑腰带将腰身束缚起来,脖间围着白色镂空丝巾,黑筒长靴及膝,勾出细长笔直的双腿。 闻初松松垮垮地穿上了外套,却不知道那些服饰玩意该怎么弄,最后还是站在旁边的血族一脸不耐地帮他打理好。 血族向来看不起人类,更不屑于照顾人类,如果不是拉维尔的命令,她们也不会来做这种事。 闻初也不想穿这种衣服,他还是更喜欢宽松简单一点的,这具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利索,现在穿这么紧实他觉得自己腿脚都伸不开。 但是人家都把衣服给送过来了,看起来貌似还不是普通的衣物,他总不能毫不留情地给赶出去浪费这么一番心意。 他刚换好衣服,早饭就被送了过来,依旧是大餐,看样子还是刚做好的,牛肉「嗞嗞」地冒着热气,牛奶也是温的,不同颜色的甜点摆了满满一盘。 这些血族源源不断地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时,闻初晃了一下神,让他有一种自己是来这里休息度假的错觉。 闻初要来了一个装食物的白色印花瓷盒,然后将这些食物每一样都挑了一部分放了进去。他自己随意吃了几口就带着瓷盒出了门。 他收拾好吃完饭已经快到十一点了,按照汤圆的计算,从这里走到人类吃饭的地方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正好可以在齐识吃午饭之前赶到。 血族的领地很大,不过日常经过的人很少,闻初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的血族。 他们看了眼闻初穿着的衣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过来拦着。 若是他还穿着之前那简单的一身黑,早该被当做私自熘出来的大胆人类给扯回去了。 闻初照着汤圆的指示顺利地找到了地方,站在餐厅门口等着。他原本是想到住的地方去找齐识的,但是等吃完午饭回去,没过多久就要被拉去抽血,时间估计不够用。 过了一会,乌泱泱的人群走了过来,他们身上还是穿着那身带着标号的统一服装。 闻初去外面呆了两天,再回来时看着这种衣服格外不适应,像是个无形的枷锁,将人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他踮起脚尖找着齐识的身影。 「林瑜!」 一阵吼声顽强地越过人海到了闻初耳朵边,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下就看到了人。 闻初朝他挥了挥手。 几分钟后,齐识挤开前面的人,勐地朝闻初扑了过来,又像第一次那样紧紧抱住了他,气势汹汹道:「你上哪去了,吓死人了!」 闻初笑了下:「有什么好吓的?」 齐识松开抱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些,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没缺胳膊少腿,又伸手摸了下他的衣服,这才松口气:「这都两三天了不回来也没有消息,真的能被你吓死。」 第188页 「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这衣服真好看,」齐识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笑着说,「我上次见的那个贵族,都没像你穿的这么好看。」 闻初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把手中的餐盒举在了面前:「回去吃饭,给你带了点好吃的。」 齐识眼睛瞬间亮起来,伸手想把瓷盒拿过来,他刚做完劳务,手还没洗,黑乎乎的手和白色的瓷盒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愣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拿着,」闻初说,「走吧。」 等回到了房间,闻初把里面的餐盘一一摆了出来,齐识看着面前这些从未见过的食物,却有些无从下手,餐具也不会使用,拿着刀叉的双手呆呆地放着。 闻初把刀叉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弯腰帮他将牛肉切成一块块的:「你先吃点甜点。」 他当时来得急,忽略了这点。 齐识没动,看了闻初半响后,才慢慢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一块他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咬了一口,是甜的,除此以外他便再感受不出来什么了。 只是觉得格外好吃。 「好吃吗?」闻初问。 齐识把那块甜点都塞进了嘴里,空着的双手又抱住了闻初的腰身,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吃。」 闻初动作顿了一下:「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以后每天都给你送。」 齐识抬头看他:「每天?这样那个贵族不会说什么吗?」 「不会,」闻初说,「他对我很好。」 齐识笑了一下:「好啊,这样我每天都能看到你了。」 闻初等齐识吃完后离开了房间,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绕了个圈去别的地方。 回去也没什么事干,他想把这片领域尽可能地多熟悉一点,等到以后发生战争时,自己也好有个底,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每一个贵族都圈定了一个私人的区域,均匀分布在整块血族的领地,剩下的便是公共场所,不属于某个具体的血族,但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 闻初走着走着看到一条格外长的走廊,里面的布局设施和装饰风格和别处都不大一样,他刚准备进去,便被守着的血族拦住了。 闻初找不到什么可以混进去的理由,在原地站了一会,准备抱着小瓷盒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后面一声门响。 「哇哦!是人类呀!」 话音刚落,身体便被什么攀住了,那人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双腿环着腰,视线勐然对上一双眼睛,距离几乎近在咫尺,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闻初瞳孔骤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后背落在地上的时候闻初脑袋都是懵的。 随即他就听到了瓷盒落在地上发出零碎的脆响。 肩膀被一双手牢牢握住,那人又靠近了些,鼻尖在他脖子上轻嗅,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血是甜的!」 「维斯奇,松手,别吓着他了。」 被称为维斯奇的血族皱了下眉,不满地从闻初身上跳了下来,他身形不高,大概只到了闻初腰间,此时嘴巴嘟着,不满地瞪了眼正走过来的人。 闻初慢慢缓过神,手肘刚把自己半撑着坐起身,视线中又多了一个男人,金色长髮到了腰间,穿着的衣服格外华丽,胸前带着金色的徽章,他弯腰看着闻初,笑着说:「你是……拉维尔的宠物?」 他说着把目光放在了闻初脖子还留下的浅淡的血印上:「克莱斯真的是做了一件好事。」 宠物? 闻初愣了一下,不得不说,从刚才一系列的举动到现在这两个字让他不爽,十分且非常不爽。 「汤!圆!」闻初咬着牙道。 「主人……」 「能不能抽调点神力!你去申请!」 他要把这片都给轰了! 汤圆十分听话划出界面,向上级申请:「主人,这种情况大概率不会准许……」他话语忽然卡了壳。 「怎么了?」闻初也有点惊讶,「通过了吗?」 「不是,」汤圆说,「我们……好像与主世界失去联繫了。」 「什么?」闻初此时热血上头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汤圆不死心地又划拉几下,过了会松口气说:「现在好了,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还需要申请吗?」 虽然申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闻初嘆口气:「不用了。」他看了眼旁边七零八落的碎片,站起身准备往回走,冷静一点,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可这俩血族偏偏要和他作对,一转身长发血族已经站在了他身前,金色的眼里带着笑意:「一起走吧,我们也要去找拉维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伸手一碰就能嘎嘣死掉的人类啊! 一起去你丫的。 「我不去找他, 」闻初说,「要去你们自己去。」 「不行的哇,没有你他估计不会见我们。」维斯奇在后面大声说着, 「而且我们不知道他在哪。」 闻初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金髮男子看着他,「他知道你在这就行了。」 他说完笑着伸出了手。 闻初还没搞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感受到颈间传来一阵剧痛,他愣了一下, 随即便看到眼底处大片的红。 第189页 香甜的血液顺着划开的皮肤滔滔流出,沾染上纯白的衣领、外套, 眼前模煳一片,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顺着血液逐渐流逝。 「啊啊啊啊啊凯文你个大笨蛋,这么多血啊!」 这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脑海, 闻初已经分辨不出维斯奇在说什么了, 所有感觉都在慢慢离他远去, 眩晕感勐地袭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 一瞬间没了意识。 凯文接住面前软软倒下的人:「别整天大唿小叫的。」 「啊啊啊啊啊晕过去了, 会不会死掉啊!」维斯奇继续喊。 凯文垂眸看了眼闻初紧闭的眼睛和苍白的唇, 再看看已经几乎沾了满身的血:「应该不会吧。」他说完还是伸手捂住了伤口:「我就轻轻一划。」 「你真是个笨蛋, 他是人类啊,」维斯奇走过来, 「伸手一碰就能嘎嘣死掉的人类啊!」 凯文嘆口气,把闻初慢慢放在了地上, 对维斯奇说:「你过来抱着他。」 「呜呜呜呜他的血太香了我控制不住的, 」维斯奇哭着脸走过来抱着闻初, 「拉维尔为什么还不过来, 他万一死在我怀里怎么办呜呜呜呜呜。」 没听到回话,维斯奇睁开眼睛,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旁边的墙壁裂开了无数裂缝,凯文被掼在了墙上,拉维尔掐着他的脖子,咬着牙道:「这是……什么意思?」 凯文看着他,歪了下头说:「想见你的意思呀。」他笑了一下,「这么长时间没见,长高了不少。」 拉维尔冷冷地看着他,手指逐渐用力到发白。 维斯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哭喊:「拉、拉维尔,那是君主啊。」 熟悉的味道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拉维尔松开了手,转身快步朝着闻初走去,弯腰将人抱起来:「在他醒来之前,我不想见到你们两个。」 * 闻初一睁眼就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他被吓了一跳,神经紧紧绷了起来,大脑处传来一抽一抽似的疼,差点又晕了过去。 这真不是他胆子小,一醒来还迷迷煳煳着,意识都没完全恢復,那双似乎要把他吞进去的眼睛充斥了整个视野,是个人都会被吓死。 维斯奇见自己吓到了人,从床上跳了下去,乖乖站在了一旁。 闻初闭着眼睛缓了一会,他揉了揉眉角,皱着眉说:「你怎么在这。」 他的声音有些哑,唇也无比地干燥,一说话就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拉维尔说你不醒来就不会见我们,」维斯奇说,「我就跑过来等你醒。」 「没人拦着你吗?」闻初嘆口气。 「他们拦不住我,拉维尔一走我就过来了,他一过来我就走了。」 闻初看了他一眼:「你怕他?」 维斯奇摇了摇头:「怎么会?」 「我睡了多久?」闻初问。 「5天21个小时37分48秒。」 闻初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就是现在,他也觉得很累,身体说不出的疲惫,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继续睡过去。 他低头往下看了眼,自己的脖子上绑着层层的绷带,已经看不到血了,不动的话也不会疼,就是会觉得难受,心理上的窒息似的难受。 维斯奇又爬上了床,窝在闻初身边,紧紧盯着他的脖子。 闻初瞥他一眼:「……你是八百年没吸过血了吗?」 维斯奇惊讶地睁大眼睛,捂着嘴:「你怎么知道?」 闻初:「?」 「更准确的来说,」维斯奇十分认真道,「是八百年零两个月十七天两小时二十一分三十二秒。」 八百多年?这人的衣着看起来就像是个贵族,还能躲过周围一圈人的视线,实力应该不弱,八百多年不吸血太奇怪了,比拉维尔还奇怪。 闻初皱了下眉,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再被吸血自己人就没了,他不耐烦地推着维斯奇的脑袋:「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他使不上力气,维斯奇没被他推远点,反而一把抱住了他:「不要这样啊,凯文那个笨蛋给你放血的时候我都心疼死了。」 闻初垂眸看着他。 「这么多这么甜的血,都浪费了呜呜呜呜呜。」 闻初:「……」 如果那个小电棒在自己手里,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矮个子血族给电死。 「你是贵族吧,想喝血不随便喝了,心疼什么?」 「不能随便喝血的,」维斯奇说道,「我已经二十五年十个月七天十七小时三十分钟十一秒没有喝过了,从里面刚出来就给我摆了一堆甜甜的血,要不是我自制力强,你已经没命了。」 「……哦。」闻初问,「所以好端端为什么要给我来这么一刀?」 「因为要见拉维尔,不这样做他会一直躲着我们。」维斯奇说,「他要是吸过你的血,就会闻到味道赶过来的。」 「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闻初问,「让他这么不想见到你们。」 维斯奇还没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闻初便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面色扭曲地被飞速弹了出去。 巨大的「咚」的一声。 闻初愣了下,往维斯奇被弹飞的方向看了一眼,厚厚的墙上已经变了形,向后扭曲着,而维斯奇被一根像是随手掰下来的长块插破胸口,紧紧钉在了墙上。 第190页 他又看了眼门口,那门中间缺了一块,应该是插在了维斯奇身上。 拉维尔站在那,轻轻拍了下手上的灰尘,凯文抱着手臂靠在门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里面的场景。 闻初此时的脑容量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刚醒来就发生了这么一系列格外刺激的事情,还不如睡过去算了。 维斯奇被钉在墙上,一动不动,眼睛也闭上了。闻初看着他:「这是……」 「没死,」拉维尔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闻初抱起来,「换个房间。」 闻初蓦地睁大眼睛:「我能走。」 拉维尔没说话。 闻初余光瞥到原本被钉在墙上的维斯奇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拉维尔离开后放下心来,伸手把洞穿了胸口的长棍拔/出来,轻轻跳在了地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准备悄悄爬出去。 拉维尔头也没回:「在那等着。」 维斯奇动作一僵:「……」 闻初不知道拉维尔要把他带去哪,此时靠在他怀里,刚才浓重的睡意一点都没了,身体有些紧张地绷起来,每一处的触感都格外明显。 所幸距离不远,没过多久便到了地方。 这个房间和他平常住的地方不一样,入目便是一排高高的书架,越过书架往里走,才看到了靠在窗边宽大的床。 床格外柔软,闻初躺在上面感觉自己慢慢陷进去似的,拉维尔刚把他放上去,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被褥拉了过来盖着,直接拉到鼻尖,只露出个眼睛。 眼神也是乱飘的:「下次不用抱我的,我自己能走。」 他轻咳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拉维尔说着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件东西摆在闻初眼前。 是那个小电棒,不过外面套上了一个皮套,里面是一层软软的棉。这样平常带着的时候,就不会不小心碰到按钮发生意外了。中间摩擦也不是很大,伸手轻轻一扯,就能把皮套拉下去。 闻初眼睛亮了一下,伸手接过来,皮套摸着软滑舒服:「这是从哪弄的?尺寸这么合适。」 「我做的。」 闻初挑了下眉:「真的假的。」 拉维尔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他站起身:「你先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做。」 闻初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问:「他们两个是贵族吗?」 拉维尔脚步顿了一下:「嗯,一个是五位公爵之一,一个是君主。」 闻初手一滑差点又把电棒给打开,那个长得像七八岁小孩、年龄八百岁往上的怂货,是个公爵或者君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谁把你关起来的? 闻初惊了一下就缓过了神, 他看向拉维尔,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犹豫了片刻想到他还有事, 就没再说话。 拉维尔说:「卡林在外面,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等人离开后,闻初下了床,站在高高的书架前,视线掠过一排排的精装硬皮书, 内容各种类型都有。 闻初朝着门口走去,卡林果真在外面站着, 在看到闻初后立刻走了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吗?」 卡林对他的态度不像其他血族那样,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也是,语调毫无起伏, 表情也一成不变, 像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机器人。 脸上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身形高大, 看起来就很有力气, 闻初觉得他比维斯奇更像个身居高位的人。 「我能不能去找一下朋友?」闻初问。当时说好的以后每天都去给齐识送些吃的, 但没想到之后会发生这种事, 他在床上躺了几天, 不知道齐识会担心成什么样。 「拉维尔大人说让您好好修养,近期尽量不要随意走动。」卡林说, 「如果需要,我可以帮您传达信息或者把东西送过去。」 闻初松了一口气:「他的编号是1044, 能不能告诉他, 我最近有点事, 没办法去找他。」 「可以, 」卡林说,「我现在就去传达。」 「麻烦您了。」闻初笑了一下。 闻初看着卡林的背影,刚准备回到房间里去睡一觉,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林先生,请等一下。 林先生? 卡林已经走远了,闻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平常也就齐识一个人会喊他林瑜,现在勐然来一个林先生,让他瞬间觉得逼格提高了不少。 只是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闻初转身,看到了一个没见过的血族,瞳孔是红色的,穿着白色衬衫搭黑色马甲,外套搭在手臂上,步调从容优雅的朝他走来。 他在距离闻初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拉维尔大人在这里吗?」 「啊,」闻初随手指了下,「他刚才有点事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真是不巧。」 正常情况下,这人听了刚才那句话应该已经走了,闻初又等了两秒钟,见这人没有要动的意思,十分客套地说:「你找他有什么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等他回来我帮你转达。」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着吧。」那人笑了一下,「我叫弗瑞德,身份是侯爵。」 弗瑞德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闻初就没自我介绍,只「嗯」了一声。 弗瑞德勾着外套的手指了下门:「介意让我进去坐一下吗?」 介意。 第191页 闻初一下提起了警惕,他有点担心拉维尔这个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密的东西,但是下一秒又觉得要是真有什么机密的东西也不会让他住在这里,犹豫了一会,还是把人放了进去。 房间的床尾处放着一个小圆桌和两把椅子,圆桌上还有一个好看的小陶壶。 闻初走过去掂了一下,里面盛着茶,还是热的,他便倒了两杯,在靠床那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弗瑞德在看旁边的书架,余光瞥到闻初的动作后才走过来,将外套搭在了椅子上,坐在闻初对面。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闻初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地问。 「我派人去查的。」弗瑞德说,「见面总不能喊你的编号,这样多少有些不尊重。」 闻初动作一顿。 他说完端起茶杯尝了一口:「菲尔斯红叶,看来拉维尔大人对你确实很好。」 闻初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这人后面那半句话让他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心慌,他觉得自己在拉维尔身边除了添乱还是添乱,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这点好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弗瑞德放下茶杯,淡淡道:「拉维尔大人小时候也喜欢收养人类,没想到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这个习惯还是没改掉。」 闻初愣了一下:「他以前也做过这种事?」 「是啊,」弗瑞德说,「给那些人类安置住的地方,还给了衣服和食物,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不再做这种事了。」 闻初听到这反而放下心来,拉维尔会这么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身上还有一半的人类血液,要不然这种没来由的特殊总让他觉得不安。 汤圆更松了一口气,血族的寿命太长,和仙侠修真人士有的几拼,要是拉维尔再喜欢上闻初,在这呆一辈子任务要做到猴年马月去。 闻初低着头又抿了一口茶,不明白弗瑞德为什么告诉他这些,像其他人一样怀疑拉维尔的身份吗? 弗瑞德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开口道:「你放心,我并不是怀疑拉维尔大人的身份,像他这么强的实力,没有纯正的血脉是不可能达到的。」他顿了顿又说,「也并不是所有的血族都排斥讨厌人类,把他们当做家畜,有一部分血族是想和人类和平相处的。」 「呀吼!」 弗瑞德话音刚落,窗户外忽然落在一个人影,维斯奇一只脚上繫着绳子,倒挂着在窗户外飘来飘去。 闻初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杯子里的茶也洒出来些许,沾在了手背上。他放下杯子,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维斯奇在他做这些的时候打开了窗户,提熘着从外面飞了进来,动作利索地一挥手把绳子砍断,稳稳噹噹站在了房间里。 弗瑞德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状况,愣了一下才说:「……维斯奇大人。」 「呀,弗瑞德也在啊。」维斯奇手指按在了唇上,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纠结。 闻初站起身把窗户关上:「进来不会走正门吗?」 「不行的!」维斯奇说,「不能让拉维尔看到我来这里。」 闻初瞥他一眼,没说话。 「维斯奇大人,」弗瑞德说,「您什么时候出来的?」 维斯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翻了个白眼:「别整天大人大人的,不麻烦吗?」 他跳了下躺在闻初的床上,双手摊开,有气无力道:「前几天刚出来啊。」 「出来什么?」闻初问,「什么意思?」 「就是被关在小黑屋里,」维斯奇嘆口气,「不能吸血也不能喝血,每天只能吃人类的食物,被关了几十年呜呜呜呜呜。」 这信息量有点大,闻初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维斯奇说的时候他没在意,也没太过当真,现在想来那精确到秒的时间应该是真的。 过了会闻初才问:「谁把你关起来的?」 「我自己啊。」维斯奇的语气格外坦然。 闻初:「……」 他有点不懂。 血族对于血液这种东西是极为渴望的,并且吸不吸血并不仅仅是靠意志就能决定的,更像是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本能。几十年不喝血的血族,闻初虽然对此不了解,不确定能不能活下去,但不至于像维斯奇这样活蹦乱跳的。 闻初:「那你……几十年没喝过血,怎么感觉还是好好的?」 「哪里好好的?」维斯奇弱弱地伸出一只小短手,声音忽然气若游丝,「我现在……没一点力气,快要……死掉了已经。」 「……」闻初指了下门,「那你出去吧,别死在我这里。」 刚才还「虚弱无比」的维斯奇忽然从床上蹦下来,双手作喇叭状,喊道:「餵——外面的血族,把门打开啦!窗户也打开哦!」 门口确实还有血族守着,维斯奇刚喊完,房间的门和门前对应的窗户都被打开了。 维斯奇走到弗瑞德旁边,握住了他的手腕,伸手一甩。 在闻初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弗瑞德整个人像一个球一样随意被甩了出去,精准地越过打开的门和打开的窗户,落到了外面去。 闻初甚至能感受身边的到风声,他忽然沉默下来,果然,血族的行为方式他是真的理解不了。 维斯奇踮起脚尖望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亏我厉害角度精准,万一把门或者窗户打烂,拉维尔肯定要找我的事。」 第192页 闻初没说话,想到刚才举止这么得体的一个人,被以一个这么没面子的方式甩出去,一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维斯奇坐在了弗瑞德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因为长得矮,小短腿碰不到地,他拍拍手,唿一口气:「终于出去了。」 「为什么要让他出去?」闻初问。 「因为他占了我的位置。」 闻初嘆口气:「你是公爵还是君主?」 维斯奇也跟着嘆口气:「公爵哦,君主的位置我抢不过来。」 闻初看着他。 维斯奇嘻嘻笑着:「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我八百年不吸血,几十年不喝血也能活下来?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为什么拉维尔这些年都不再收养人类……」 闻初打断他:「刚才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全部……」维斯奇伸手画了一个大圈,「都听到了哦。」 闻初没说话。 「血族普遍认为,吸血鬼和人类是两个完全不同种类的生物,既然不同,那么吸血鬼和人类是不可能产生后代的。他们怀疑拉维尔的血脉,是觉得他是喝了某个吸血鬼的血液,从人类转变为血族,从没想过他会是一个混血。」 维斯奇说:「拉维尔是混血,也是自血族出现以来的唯一一个。」 闻初想了想说:「所以这也是他敢光明正大收养人类的原因,血族觉得他对人类好或许是因为他不久前也是人类,但是用实力又能证明这些人的想法是错误的。」 维斯奇勐烈地拍手鼓掌:「对的!」 「然后呢?」闻初问,「那以前他帮助的这些人都去哪了?」 「都死掉了哦。」维斯奇说。 果然…… 维斯奇忽然趴在桌子上凑了过来,陶壶被打翻,带着浓郁香味的茶从桌角流到了地面。 「所以我和凯文看到你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你有点特殊,」维斯奇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也很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你是不是……心情还不错? 这句话出来之后, 闻初就觉得维斯奇大概是觉察到了什么。 他对上那双眼睛,淡淡「哦」了一声。 维斯奇似乎是不打算放过他,嘴巴不停地说:「每个人的行动和思想都会受到身边环境的影响, 拉维尔选择帮助人类是因为他的母亲,居住在这里的人类不会反抗是因为他们的思想被驯化,那你呢?你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多谢夸奖,」闻初格外淡定地把维斯奇的脑袋挪开,「每个人都不一样, 不能一概而论。」 维斯奇皱着眉:「道理上是这样没错,但是……」 闻初打断他的话, 把话题又绕了回去:「你刚才说拉维尔以前帮助的那些人类都死了,是怎么死的?」 维斯奇歪了下头:「你觉得呢?」 「他这么讨厌你们,」闻初乱猜着, 「难不成是你们杀的?」 「不是, 」维斯奇坐在了椅子上, 「刚才说这里的人类不会反抗, 一是能力相差悬殊, 二是他们他们基本都是小时候就被抓了过来, 没有太多接受正确思想的机会, 没有反抗的意识, 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压抑却又有些稳定的生活里。」 「拉维尔曾经把那些人带离了这里,只是那时候外面刚经过战乱,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如何生存,在那种环境下很快就死掉了, 」维斯奇撇了撇嘴, 「拉维尔那时候虽然还小, 但不是我说, 也真够傻的。」 他刚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了卡林的声音:「拉维尔大人,您怎么在这。」 维斯奇身体僵了一下,咽了下口水,脑袋有点僵硬地慢慢转向门口,看到了静静靠在门框上的人。 下一秒,维斯奇这孩子已经破开了窗户跑了,速度比弗瑞德被甩出去的还快。 闻初:「……」 刚才在弗瑞德面前还挺厉害,现在一换人就怂了。 他看向拉维尔:「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回来了?」 「走的时候看见了弗瑞德,而且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 」拉维尔淡淡笑了一下,「不回来也不行啊。」 卡林看向闻初:「你的朋友想来看看你。」 「啊?」闻初站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已经过来了吗?」 「我把他带了过来,」卡林说,「现在在楼下等着。」 既然已经过来了,再这样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闻初看向拉维尔。 拉维尔直起身体:「我和你一起去。」 闻初和他一起走着,想了想问:「维斯奇那人是怎么回事?」 「你是指他不喝血的事吗?」拉维尔说,「我也不知道。」 「啊?」闻初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但是……他都知道你是混血啊,我以为你们互相了解很深。」 「下次带你去关着他的房间里看看。」拉维尔说。 「带我?」闻初问,「为什么带我?要怎么去?」 「趁他们俩不在偷偷跑进去啊,」拉维尔说,「你不是想知道吗?那里应该有很多秘密。」 「想知道是想知道……」闻初迷惑了,他小声又严肃地说,「我很废的,带上我你不怕被发现吗?」 拉维尔看着闻初格外认真的表情,笑了一下:「有我在,不会被发现的。」 闻初脚步忽然停下来,看着他,食指左右指了下:「你是不是……心情还不错?」 第193页 维斯奇刚才说的话这人应该听见了,被骂了也不生气吗? 拉维尔「嗯」了一声。 闻初:「刚才……」 「维斯奇说的很对,」拉维尔说,「那时候确实很傻,对什么都抱有一种理想的态度,很多事情也都想像不到,大概还是被保护得太好,直到后来经歷一些事情,才渐渐明白这些道理。」 闻初看着拉维尔,等他继续说下去。 拉维尔原本是不准备再说什么的,看到闻初的眼神后,又不自觉地开口道:「小时候我把他们带出去安置好,离开之前又给了他们一些珍贵的物品,想着该够他们生活了。但是没想到后来再出去的时候,我花了很长时间,找到的是他们的尸体。」 他顿了下,手指攥起来:「当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既然已经决定了,」闻初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其实不知道。」拉维尔说,「大概只是头脑一热。」 闻初一愣。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有原因的。」 闻初问:「什么原因?」 「你的朋友在前面,」拉维尔忽然说,「情况有点不对劲。」 闻初皱了下眉,快步朝前走去,转过一个拐角却看到齐识躺在地上,一名血族正狠狠地往他身上踢去,齐识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了点血,人也直接晕了过去。 闻初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掏出揣在身上的小电棒,摘下皮套,开到了最大,在那名血族踢第二脚之前朝着他扔了出去。 电棒精准地砸在了血族的后背上,不成调的尖叫声在大厅里响了起来,那名血族被电得趴在了地上,背后的衣服一片焦黑,露出了血迹,他捂着背后踉跄站起身,嘴里还骂着脏话:「他妈的谁!」 这连吼带骂的声音却在看到身后的拉维尔时一下哑了声,气势瞬间收敛起来,龇着牙揉着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会脸上熟练地露出个谄媚的笑容:「拉维尔大人……」 闻初走过去,电棒已经掉在了地上,他脚尖挑了下,微微弯腰,薄薄的衣料勾勒出了一个流畅的弧度,电棒随即稳稳落在了手中。 他心情不大好,脸上也是冷的,弯腰时的动作利索好看,整个人透着一种别样的气质。 拉维尔一直盯着他,没听到身边那人的嗡嗡声,过了会才注意到,有些不耐烦地往身边这人看了一眼:「你是……格拉伯爵?」 格拉眼前亮了一下,没想到拉维尔还记得他的名字和爵位:「对对,我是。」 「这样啊……血族是没人了吗?你这种人都能当上伯爵?」他嗤笑一声,连看也不想再看他,「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贵族了。」 他说完没管这人错愕的神情,朝着闻初走了过去。 闻初把齐识一只手臂放在了自己脖子上,想要把人拉起来,拉维尔却忽然拦住了他的动作:「卡林,把他带回去。」 闻初考虑到自己的力气,放手把齐识交给了卡林。随即看向旁边那个还没从自己降官降爵缓过神的血族身上。 拉维尔伸手,犹豫了一下最后手指只戳了下闻初的肩膀:「你先回去,我会处理好的。」 闻初看了眼拉维尔,又看向卡林的背影,点了下头。 「为什么要除掉我的爵位,」格拉走了过来,「拉维尔大人,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擅自来到这里,走路也不看路撞到了我,难道不应该……」 拉维尔没搭理他,看向旁边巡逻的平民血族,问道:「他踢了那个人类几下?」 「五下。」 拉维尔蹙了下眉,一转过身,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的凯文。 「放了我的鸽子,」凯文笑了一下,「来这里为你那个宠物惩罚一个小小的伯爵?」 「他不是宠物。」拉维尔冷冷道,「我也没答应要和你聊。」 凯文没说话,他慢慢走到了格拉面前:「一个伯爵而已,怎么值得你亲自惩罚?」 格拉在拉维尔面前有些惧怕,这惧怕不怎么深,还带着些讨好,但是在凯文面前,就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他的腿此时都有些抖,怎么也料不到随即发泄心情惩罚了一名人类,会招来这种后果:「凯文大人,我……」 他话还没说完,凯文忽然伸出手,直接洞穿了他整个胸膛。 格拉蓦地睁大眼睛,眼角翻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抖动着,不过几秒,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凯文收回了手,看着面前直直倒下去的血族,伤口没有一点要癒合的迹象,他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掏出手帕擦了擦:「你们也下去吧。」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了他和拉维尔两个人。 「对待不喜欢的东西,直接让他消失就好了,何必浪费时间,」凯文看向他,「我以前应该教过你。」 「你教给我的大部分都是错的。」 「那你的母亲教给你的都是对的?」凯文笑了一下,朝他走来过来,「她让你善良,让你多帮助别人,结果呢?」 「我本来以为我在里面呆了几十年出来,等你长大了,就不会再像之前这么蠢,却没想到你不仅又收养了一个人类,」他瞳孔的金色似乎更重了些,语气不明,「竟然还学会了吸血。」 「我要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拉维尔说,「我爸妈也没这么管我。」 第194页 「拉维尔公爵,」凯文说,「那你或许要跑到你父母的坟前,看他们会不会爬出来管你。」 拉维尔眨了下眼睛,看向凯文,却蓦地笑了一下:「怎么?是我吸了血,玷污了混血这个特殊的身份,让你觉得困扰了吗?」 「凯文,如果你要对他做些什么,」拉维尔伸手将凯文胸前的金色徽章拿了下来,语气淡淡的,「我也不介意做点什么。」 他说完将金色徽章扔了回去,转身离开。 凯文接住徽章,低头看了眼:「你是忘了当时被你帮助过的人的下场吗?」 「你在房间里过了几十年,大概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拉维尔顿了顿说,「而且他和别人不一样。」 维斯奇说的没错,闻初和他所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似乎带着与这片死气格格不入的生机,拉维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觉得他是这一片黑暗的血族里唯一一点特殊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心里却想着,怎么还是这么瘦? 闻初跟着卡林去了老爷子那里, 所幸那名血族没有踢到齐识身体上重要的部位,只是肋骨断了几根,卧床修养一阵就差不多了。 老爷子把齐识安置好后, 指了下闻初的脖子:「你那个,现在还疼不疼?再来上点药。」 「不疼。」闻初伸手摸了下,他站着没动。 「不疼也过来。」老爷子说。 闻初被他拉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听到老爷子嘆口气:「你这脖子, 受伤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闻初:「……」 他顿了下说:「这应该问那些血族了。」 老爷子轻手轻脚地把他的绷带绕下来,问:「是凯文做的?」 「嗯, 」闻初瓮声瓮气地说,「他就轻轻一划,动作也很快, 我都没意识到, 就这样了。」 身体还很不争气地直接晕了过去。 「他还是这么强啊。」老爷子感慨了一声。 闻初看着他:「人家是血族的君主, 能不强么。」 老爷子笑着说:「这是在套我话?」 「我觉得你了解得应该不少, 」闻初说, 「酌情给我讲一下呗。」 「知道的也不多, 」老爷子给他抹着药, 「就知道他是上一任君主的弟弟。」 闻初想也没想地道:「上一任君主是拉维尔的父亲?」 「对, 」老爷子很干脆地说,「头髮颜色都一样。」 「那维斯奇呢?」闻初问。 「维斯奇?他和拉维尔没什么血缘关系, 是一个很久之前就存在的血族了。」 伤口是细细的一道,这药很快就抹好了。闻初还想再问些什么, 老爷子说:「我也只是一名人类, 了解的不多, 想知道什么还不如直接去找拉维尔, 他会告诉你的。」 闻初也只是好奇,并不打算真的跑到人面前去问你父亲母亲在哪怎么一直没出现过这种问题,毕竟是私事。 齐识过段时间醒来的时候看到闻初的脖子,还是吓了一跳,他倒没怎么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皱着眉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闻初还没说话,齐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有点激动起来:「是不是吸你血的那名血族?他……」 「不是不是,」闻初连忙打断他,笑了一下,「你受伤还是他的人把你带回来的。」 齐识愣了一下,过了半响才有些担忧地说:「林瑜,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很危险。」 闻初没说话。 「这里的条件确实好了不少,」齐识皱了下眉,「但是近距离接触那些血族,遇到意外和危险的机率也更大。」 对于原主来说,处于原来的境地确实会更安全一点。但闻初不同,他还有任务要做,拉维尔又是和能量石关系最大的人,他若是不管不顾地回去,那任务将会很麻烦。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闻初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齐识看着他,眼里露出些迷茫。 「我可以每天陪你一起去晒太阳,去吃饭,」闻初说,「但是我不能离开这里。」 齐识微微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养伤的这段时间过得十分安逸,每天吃点饭和齐识一起去晒晒太阳,回来躺在床上看会书,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但令人颇为头疼的是,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趴在床头的维斯奇,这人一只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脖子,绿色的眸子都在泛着光。 闻初揉了揉额角,这位真八百年没吸过血的血族这样看着他,还是挺吓人的,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扑过来把他吸个干净。 维斯奇还是看着他:「放心吧,我不会吸你血的,八百年都撑过来了,自制力还是有的,」他说着睁大睁圆了眼睛,「我就看看。」 闻初有些无奈:「这里的人类这么多,你老盯着我干嘛?」 「你的血比其他人的都香啊,而且我从里面一出来,闻到的第一个味道就是你的,」维斯奇说,「我很长情的,也很专一。」 闻初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是维斯奇带着他那莫名其妙的「雏鸟」情节,每天坠在了闻初身后,去哪都跟着。 闻初去吃饭,他就坐在旁边,低头吃一口饭,抬头看一眼人,低头吃一口饭,抬头看一眼人…… 第195页 闻初去找齐识,他扒着人的裤腿,走一步跟一步。 闻初去晒太阳,这人干脆呈一个大字趴在了透明玻璃上,像一个奇异品种的壁虎。 以至于工作人员带着不解地目光,来来回回地往闻初这看了几遍,最后还是维斯奇勐地一扭头,把工作人员给吓跑了,这才转过头继续看着闻初。 闻初有这么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在带孩子的错觉…… 还是那种格外不听话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后来闻初去找拉维尔的时候,这人也没有要跑的意思,和往常一样挂在他身上。闻初低头看了眼拽着他裤脚一动不动的人,有点疑惑。 维斯奇抬头看他:「我不怕拉维尔哦。」 闻初便没再管他,走到拉维尔的房间,敲了下门,片刻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卡林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朝着闻初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闻初走进去,拉维尔正在忙,办公的桌子前还站着一名血族,听到声音后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却在看到他身边的维斯奇后身体僵了一下。 是弗瑞德。 拉维尔正低头翻着桌子上的档案,在闻初走进来之后也看了过来。 闻初:「你在忙吗?那我先……」 「不忙,」拉维尔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对弗瑞德说,「你先回去吧。」 弗瑞德明显事情还没说完,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弯了下腰说:「好的。」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维斯奇抬头用天真烂漫的眼神看向他,弗瑞德脸色白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初嘆口气,伸手挠了他的头髮,朝着拉维尔走过去。 维斯奇也跟过去,双手扒着书桌,只露出个眼睛,看着拉维尔。 拉维尔看向他:「你跟着他过来干什么?」 「原因有很多,」维斯奇说,「你想听哪个。」 「哪个都不想听。」 维斯奇问:「所以可以跟着吗?」 拉维尔看着他,几秒后说:「可以。」 「喔!」维斯奇欢唿了一下,勐地转身跳进了闻初怀里,双手搂着闻初的脖子,脑袋又过去蹭了蹭。 拉维尔见状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闻初十分嫌弃地往后退了点,伸手要把这人给扒拉下去:「你离我远点。」 拉维尔冷着脸说:「我在的时候你就不用跟着了。」 维斯奇十分震惊:「你这是把我当工具人吗,说扔就扔!」 拉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维斯奇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从闻初身上跳了下去,嘴里一边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一边往门那走,最后离开的时候还狠狠朝拉维尔「呸」了一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闻初看着维斯奇那憋屈的神情,没忍住笑了一下,问:「为什么同意让他跟着我?」 「他实力很强,跟着你会安全一点,」拉维尔没说太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有的。」闻初把拿着的一本书放在了书桌上,他住地那个房间有很多书籍,晚上回来没事的时候就找感兴趣的看看,这几天正好看到一本关于血族歷史的书籍。 然后又把随身携带的,路原给他的手帐本拿出来,摆在了拉维尔面前:「这两本有的地方说的不一样,是关于战争条约的问题。」 闻初看着他:「……不知道能不能问。」 拉维尔垂眸:「可以问。」 闻初笑了一下,绕过书桌走到拉维尔旁边,然后翻开他标记过的地方,指着一处说:「你们的书上写的的和平条约的时限为二十年,但是手帐本上却是三十年。」 「路原说的应该没错,但是这本书是你们的记载,也不应该会发生这种错误吧,我有点搞不懂,所以来问问你。」闻初说完,却没听到回话。 他把视线从书上挪开,看向拉维尔,却发现这人紧紧地盯着他的脖子,似乎是在发呆,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 闻初一直看他,拉维尔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回过神眨了下眼睛,伸手朝着闻初的脖子凑过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来,冰凉的手指在皮肤上一划而过,拉维尔的手顿了一下,才慢慢向下,捋着他的衣领,声音有些哑:「你的衣领乱了。」 他说着,抚平后又把手收了回去。 闻初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衫,整个人显得颇为单薄,拉维尔往他身上看了一眼,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心里却想着,怎么还是这么瘦? 闻初愣了下,低着头又拽了拽衣领:「哦,大概是刚才维斯奇弄乱的。」 拉维尔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心里莫名冒出一股火气,皱着眉把这点异样压了下去,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果然是没听。 窗户是开着的,手帐本被淡淡的风吹着,书页哗哗的向前翻,在某一页停了下来,闻初一低头,余光正瞥见了那句话——血族对血液的渴望大概是刻在基因里的。 闻初嘆口气,他站直身体,问:「公爵大人,想吸血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这个项鍊有什么作用? 想是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比他想的还要浓烈一些,似乎不单单是吸血…… 闻初的这句话让他有点吃惊, 话音落下去的时候,欲望像是燎原的火,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地做些什么,但最后看着这人有些单薄的身躯, 还是忍住了。 第196页 拉维尔指尖碰着书页一角,薄薄的书页弯了个圈, 他看着闻初的眼睛。 「为什么?」拉维尔问。 「什么为什么?」闻初反问,「你帮了我这么多,吸点血不是很正常的吗?」 拉维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所以……这是交易吗?」 闻初愣了一下, 没搞明白这人是怎么想的:「交什么易?就你帮我我帮你, 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啊。」 拉维尔刚才有点落下去的心情瞬间飘了起来, 视线在闻初白皙的脖子上轻轻掠过, 他压着心跳说:「不用。」 自从上次吸了闻初的血后, 平常那些送过来的试管里的血液似乎都没了味, 他怕自己再吸一次, 会更忍不住, 会永远忘不了这种味道。 闻初也没坚持,既然拉维尔拒绝了, 那就说明还能忍受。他指着两处不同的数字,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路原写的没错, 」拉维尔说, 「书上的这部分是在签订协议之前就编录好的, 以往每次和人类签订的协约都是二十年, 他们就按照规律直接写了上去。」 「以往,每次?」闻初有点吃惊。 「嗯,人类和血族曾发生过很多次战争,每一次都是以双方签订不公平的协约为止,」拉维尔说,「就像一个无休止的循环。」 「那这次为什么是三十年?」 「每次战争之后,人类的科技水平相比于战争前就会倒退一些,但相比于上一次战争结束的时候,还是有所发展的。」拉维尔说,「人类想彻底终止这种局面,因此加大了赔偿的力度,为自己多争取了十年发展的时间。」 而这个最后三十年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太巧,闻初站直身体:「我还有一个问题,血族不离开这里,仅仅是因为条约吗?」 「不是,因为他们出不去。」拉维尔说着翻开路原的手帐本,找到了第一页。 闻初凑了过去:「这页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的距离蓦地近了许多,余光被闻初的侧脸充斥着,他凑过来的时候似乎飘来一股淡淡的香,甜而不腻,刺入鼻尖时一下就散了。 拉维尔的视线聚在了他下巴的那点上,他在闻初意识到不对劲之前移开了目光:「看异兽的脖子。」 闻初这才发现,异兽脖子的皮毛下挂着一串绿色的项鍊,他一开始看的时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围围着的一圈人身上,忽略了这个细节 。 闻初在那看了多久,拉维尔就煎熬了多久。 刚被艰难压下去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 闻初对此却一无所觉,他又凑近了点观察着,问:「这个项鍊有什么作用?」 他看向了另半边的画,躺着的血族身上同样戴着项鍊。 甜味似乎更浓了些。 「……只要血族靠近项鍊,它就会亮起来,」拉维尔说,「所以就可以用来检测是否有血族靠近。」 「那这个项鍊有几个?」闻初问。 「只有一个。」 闻初想了一下问:「放在了大门那?」 若放在大门那的就是这串项鍊,那它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能量石。 「对,」拉维尔说,「在协议期间,项鍊一旦亮起来,人类世界就会将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投入这里。」 闻初怔了一下,问:「那这枚炸/弹能把血族……」 「不能,」拉维尔说,「血脉纯正的血族身体结构太强,对他们影响不大,但是这枚炸弹的威慑力是现有的人类科技所能达到的最高峰。」 「所以这样做的后果只会是两败俱伤,血族的宫殿会化为一片灰烬,血族的平民、一部分贵族,还有居住在这里的人类因此死亡,这里寸草不生,周围的城市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然后继续发生战争,」闻初嘆口气,「持续几年后再次和解。」 问完了问题,他刚准备起身,拉维尔却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指尖在那处皮肤上轻轻摩擦了一下,视线似乎不在他的脖子上了。 「你……」 拉维尔听到他的声音后勐然回过神,立刻收回了手,皱着眉转向了窗外,轻轻「啧」了一声。 「哎不是,」闻初靠着桌角笑了起来,「你这样忍着我都觉得难受,血族吸血就像人类吃饭一样,只要控制点,我觉得不是什么值得讨厌的事。」 拉维尔看向他,这人靠在那,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气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神是亮的,纯黑的头髮下是有点苍白的脸色,看着倒像一个吸血鬼贵族。 闻初说的话却一点点冲破他的认知,拉维尔一开始拒绝吸血,一是因为他的母亲,二是他自己身上还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以至于喝血时总会有些不安,觉得吸血是勐兽才会做的事…… 但他此时已经搞不明白这件事对不对了,满脑子都被欲望充斥着,似乎也不仅仅是想要吸血的欲望,过了半响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你身体太弱了,我吸血你会直接晕过去的。」 「那你就别吸这么多呀,」闻初往后看了一眼,伸手在立着的钢笔尖上戳了一下,指尖冒出了豆大点的血,「喝一点呢?」 拉维尔看着闻初的指尖,又看了他一眼,身体微微前倾,唇瓣在血珠上轻轻碰了一下。 闻初身体一僵,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姿势不大对劲,他刚才只是看拉维尔忍着难受,没想这么多,他真没想这么多,手臂颤了一下,就要把手收回来。 第197页 拉维尔却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撩起眼皮,黑沉沉的眼眸望了他一眼,随即张开唇,舌头在指尖轻轻舔了一下。 闻初闭上了眼睛,从手上传来的触感一路传了过来,全身上下都泛起了阵阵痒意,一股莫名的羞耻感袭上心头,红色从脖子漫到耳根,继而整张脸都红了个通透。 脑子里无数个卧槽一闪而过,他屏住唿吸,尽量让自己什么也不想。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手腕上的力渐渐松了下去后,闻初立刻抽回了手,血液在拉维尔脸颊上划了浅浅一道。 他什么也没那拿,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跑了。 拉维尔伸手抹了下脸上的血,放在眼前,指尖轻轻摩擦着,他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某人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了笑。 第109章 就是对贵族爵位的选举啊 闻初刚出了门, 没走几步,就被某个球给扑了个满怀。 维斯奇搂着他的脖子,喊道:「甜甜的血味!」他说着伸出手捏了下闻初的脸颊,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闻初脑海里就划过了拉维尔刚才含着他手指的那幅场景,脸顿时又红了一个度。 又怕房间里的某人听见,连忙捂着维斯奇的嘴巴,狠狠瞪他一眼, 然后连拉带扯地把他扔了下去。 维斯奇眨了下眼睛,回过头探开门缝, 往里面又「呸」了一下,这才一蹦一跳地跟上了闻初。 闻初回到房间后才想起来手帐本和书籍都没拿回来,冰凉的手背贴了一下还有点发烫的脸, 他这才换上衣服往门外走。 他换上的这身衣服是以前穿的带编号的, 闻初每天都会和齐识一起去吃饭晒太阳, 劳作, 穿着太过华贵的衣服总觉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而且影响也不大好。 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维斯奇蹲在门口, 靠着墙双手抱膝, 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闻初每次看这人的做派,都会深深地疑惑, 这人是怎么当上公爵的? 「你们血族的爵位是怎么排的?」闻初一边走一边问,「按照实力吗?」 「差不多吧, 」维斯奇说, 「实力、智力、还有能力的综合评估。」 「那你哪项比较强?」 「哪一项都很强哦。」 闻初笑了一下, 他知道维斯奇很强, 只不过这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每天不是在做奇葩的举动,就是在做奇葩举动的路上,比起公爵更像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三岁小孩。 「不过爵位更高的血族在这方面也有很大的话语权。」维斯奇说,「刚才弗瑞德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闻初往后看了眼:「来找拉维尔,让他好晋升一点吗?」 「对啊,」维斯奇说,「上次来找你应该也是为了讨好拉维尔,很不幸被我赶出去了,没想到还不死心。」 「他上次说,并不是所有血族都讨厌人类,」闻初想了想问,「他对人类的态度也是为了讨好拉维尔吗?」 「不知道,」维斯奇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混煳不清地说,「人不可貌相。」 闻初便没再说什么了,这些事情和他关系不大。 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和拉维尔见面,一是他自己不好意思,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就是每次想起来都会稍稍觉得尴尬,所以都尽量避着人走。 二是拉维尔最近好像有点忙,就连维斯奇也时不时的会离开,没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陪在他身边。 闻初十分真诚的希望这种状态能多持续一阵。 他这天和齐识一起去吃饭,食物比较简单,是血族发放的。前几天吃的太过丰盛,正好今天换换口味,吃点清淡的东西。 刚吃完站起身,某个闹腾的孩子又出现了,维斯奇一跃而起,越过餐桌,几乎是朝着闻初飞过来的。 闻初往身边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这玩意拍开,只好一脸木然地硬生生接住了他,连着往后踉跄了几步,齐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维斯奇抱着闻初蹭了几下:「好香好香好香!」 人类餐厅内吃饭时是禁止大声说话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地闷头吃饭,因此他一来,这原本寂静的地方似乎瞬间就闹腾起来。 「你别这么大声音。」闻初瞪了他一眼。 他说完动作格外熟练地把这人扒拉下去,往周围看了眼,果然那些人类的目光又聚了过来。 他们平常大多没什么接触血族的机会,就算有接触的也只是那些穿着统一的平民血族,像维斯奇这样鲜活、格外奇葩,重点是还长得这么一小点的血族,实在是少见。所以难免会有些好奇。 维斯奇撇撇嘴,又掏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嘛。」 「不想,」闻初头也不回地说,「而且也才几个小时没见面。」 维斯奇睁大眼睛:「才?什么叫才?明明是五个小时二十七分……」 「闭嘴。」 维斯奇嘎嘣一下把棒棒糖咬碎,不说话了。 闻初低头看他一眼:「你最近怎么老是吃糖?」 维斯奇嘆口气,十分无奈地又拿出一根:「因为想喝血啊,忍不住的时候就往嘴里塞点东西凑合一下。」 「怎么这么可怜?」 「呜呜呜呜呜,」维斯奇握着棒棒糖都吃不下去了,「是啊,我怎么这么可怜。」 第198页 闻初伸手揉了下他的头髮:「我俩先去送餐盘。」 维斯奇点了下头,站在原地等着。 闻初回来的时候,老远就见到几个人类的小孩正围着维斯奇。而他的身后,还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穿着斗篷的血族。 那几个小孩比维斯奇还矮了一点,看样子应该是刚从人类世界里送过来的。 有一个小孩一边嗦着手指头,一边戳着维斯奇肉肉的脸颊,目光还停留在他嘴里的那根棒棒糖上。 其他几个小孩用稚嫩的声音叽叽喳喳道:「为什么你的衣服,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啊。」 「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欸?」 「为什么你的脸,这么软!」 「你的棒棒糖,是从哪找到的,可以给我们一根吗?」 「就一根。」 维斯奇站在中间,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嘴里含着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 片刻后,一个年龄稍大的少年快步跑过来,站在维斯奇面前把几个小孩隔开:「不好意思,刚才没看住,我这就带他们走。」 维斯奇说:「等一下。」 少年看了眼身后几个小孩,还是没敢动。 维斯奇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刚才说想要吃的小孩。那小孩眼睛亮了一下,双手接了过来,却没打开包装,身上没有口袋,她小手紧紧攥着,就要往身后放:「我一会回去,和哥哥一起吃。」 维斯奇把棒棒糖拿过来,伸手帮她拨开包装,又递迴去:「现在吃。」 闻初听到了这句话,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他从没见过维斯奇用这种语气,加快脚步走了回去。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维斯奇身后站着的一排血族,缩了下脑袋接过来,她似乎是有点不捨得,只小小舔了一下。 「甜吗?」维斯奇问。 小女孩点头。 维斯奇笑了一下,却忽然伸手,勐地握住她的脖子,往上提起,小女孩双脚离了地,不断挣扎尖叫着。 闻初看到这一幕,瞳孔微缩:「维斯奇!」 他听到声音,往闻初那边看了一眼,眼神却与往常都不相同,带着令人陌生的恐惧,他的手没松开。 那个小女孩的唿吸声渐渐弱了下去。 忽然,一个极快的身影闪过,维斯奇「啊」一声,翻了几个跟头滚到了闻初前面,小女孩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刚才那个少年立刻抱着人离开了。 一位样貌大约十八九的少女牢牢踩在地上趴着的维斯奇的后背上:「小屁孩,你多大了?在人类面前耍什么威风?」 她眼睛的颜色是天蓝色,穿着简单的白t,下面搭配淡色的百褶裙,看起来格外的青春好看。 维斯奇张口就是:「大姐!」他双手扒拉着,没把踩在他身上的人给挣掉,「给点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人又狠狠踩了下维斯奇:「谁是你大姐,你还知道周围都是人呢。」她说着把脚挪开,朝着旁边的血族一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维斯奇爬起来,颇为郁闷的盘腿坐在地上。 那人看到了闻初,一下子就凑到了人跟前:「你就是拉维尔收养的人类吗?」 尽管到现在,闻初还是没能习惯这些血族忽然凑过来忽然跑远忽然要杀人砍人忽然捏脖子忽然喊一声的行为,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些,半响后「嗯」了一声。 「贝莉!你吓到他了!」维斯奇喊着站起身,插在两人中间,徒劳地伸出小短手想把俩人隔开。 贝莉低头看他一眼,伸手按着维斯奇的头把人挪到一边去了,然后随手一甩。 维斯奇挣脱不了,再次被甩到了地上,他干脆躺在地上,双手安详的放在了肚子上:「你怎么在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贝莉原本还想再和闻初说些话,听到这勐地拍了下脑袋:「哦对,选举大会马上就开始了,公爵就差你一个了,」她说着狠狠瞪着维斯奇,「怎么你架子大是吗?还让我们几个等着。」 闻初看她一眼,看来这人也是公爵。 维斯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选举大会要这么长时间,我是来找人道别的。」 他说完看向闻初:「我要走了,再见。」 闻初:「……」 开一个选举会,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和他永生都见不了面似的。 「要一起去吗?」贝莉忽然说。 没人说话。 闻初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欸?我吗?」他有点吃惊。 贝莉看着他,忽然弯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拉维尔这么喜欢你,你好好玩啊。」 闻初:「……」 潜含义是在说他傻吗? 他看向维斯奇:「选举大会,是什么?」 「就是对贵族爵位的选举啊,」维斯奇说,「能力够的爵位往上升,不够的刷下去。」 「那我去是不是不大合适,」闻初指着自己身上的编号,「我是人类啊。」 「这有什么,」贝莉走过来揽住他的脖子,「一个两个的都捨不得你,一块去呗,正好让你看一下血族里的贵族都是什么样的。」 第110章 闻初抿了下唇,感觉这人在生气。 闻初原本是不打算去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贝莉拉着他就这么往前走了。他挣也挣脱不了, 往后看向齐识,伸手往前指了下:「那我去了。」 第199页 齐识笑着朝他点了下头,没说话。 维斯奇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血族共有两三万个吸血鬼,其中有一位君主,五位公爵, 十位侯爵,二十位伯爵, 三十五位子爵,五十位男爵,其余全是平民。 每二十年会进行两次爵位的更换, 一次是在战争结束后, 由于部分血族的死亡而不得不进行人员的变动。 另一次就是在大战开始之前, 而战争则是他们上任后第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 并且在这次大会上也会为战争商讨出一定的战略。 选举大会举行的地点离他们居住的地方有点远, 位于一块单独的区域。 他们先是走了一大段路程, 贝莉带着他走进了一个铁笼子里, 闻初还在想着这玩意是什么, 下一秒,笼子「哐当」一声, 开始慢慢向上升,速度很快。 过了一会, 上升的速度慢了下来, 又是「哐当」一声停住了, 走出去后便是一条细长的走廊, 周围没有光,闻初摸着黑往前走lj。 最后来到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进去的位置对面,有一扇淡金色的门。 门一拉开,大片的阳光照了进来。有一个由透明玻璃罩着的圆形小房间挡在了门口。 几人走进去,软椅绕着周围一圈放置,脚下铺着酒红色的地毯,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精緻小桌子,这里的一切依旧是和里面的建筑一样,透着一份典雅。 他们进去之后,关上门,小房间就顺着绳索的方向往前匀速行驶着。 透过透明的玻璃往外看,是一望无际的白云,他们的位置似乎很高,层层叠叠的云隔绝了下面的视线。 前方隔了一段很长的距离有一个像是飘在空中的城堡,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城堡上方巨大的钟表,指针在一点点的转动。墙壁上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凹凸有致,中间镂空的花纹下是彩色的玻璃。 这个感觉很奇妙,像是在冒险,偶然闯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闻初往外看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喊了一声维斯奇:「问你个事。」 维斯奇转过身,跪在软椅上,双手扒着玻璃看向窗外,语气沧桑:「是刚才那件事吗?」 「……不是。」 「那你想问什么?」维斯奇看向他。 「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闻初问,「会不会死掉?」 维斯奇:「……」 这是正常的人类在这个时候该问出的问题吗? 贝莉一下笑出了声。 「不知道!」维斯奇大声喊,「没跳过!」 「那刚才那件事呢?」闻初又问。 其实他刚才就想问维斯奇为什么忽然这么「反常」,但是当着贝莉的面,没问出口。既然这人主动提起来,他就顺势问了。 「因为她以后的生活会比死了还痛苦。」维斯奇手指紧紧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 闻初看他一眼:「活着还是好一点。」 「这里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过着同样的生活。」维斯奇说完直接把自己整张脸贴在了玻璃上,脸颊都被挤得变了形,肉嘟在了一块,看样子是不想再说话了。 闻初便没继续问下去,他们很快到了地方,从另一侧离开缆车,踏上城堡的一个阳台上。 这次倒没走很多路,在阳台上一打开门,就到了大会举行的地方。 大厅很高,墙壁周围是一层层的圆环,共有五层,每一层圆环上都坐着几位贵族,越往下血族的数量越少。应该是按照爵位的大小来排的,坐在下方的身份更尊贵些。 圆环缺了一口,放置着楼梯,顺着楼梯可以走到最下方,是一块大片的空地。 他们来得晚,其他血族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门一推开,无数目光就聚了过来。 闻初没想到会是这副场景,也没料到一开门就直接到了这里。 他一开始以为有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让他呆着,到时候观察一下,说不定能搞到一些血族的弱点什么的,但现在别说角落了…… 身上还穿着人类带有编号的服装,闻初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 维斯奇还站在他身后:「没事的啦。」 闻初转身低头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时顺着阶梯看下去,正好上了拉维尔的视线。 拉维尔坐在最下方,也是灯光最明亮、视线最容易聚焦的地方。 闻初没动,老觉得身边这俩人坑了自己。 拉维尔站起身,踏上阶梯朝他走了过来。 闻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们俩把我带过来……」 贝莉拍了拍他的肩膀:「来玩玩,不要想这么多啦。」 闻初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回走,这么多血族,就他一个人类,万一哪个发疯了他招待不住。 「不行的哦,」维斯奇站在他面前,「缆车现在回不去。」 闻初脚步停了下来。 拉维尔踩上了最后一节阶梯,他没看旁边那俩人,直接伸手拉住了闻初,带着他往下走。 他握着闻初的手腕,力气很大,不容挣脱,闻初看了眼他的背影,没说话。 下了楼梯走到拉维尔刚才坐着的地方时,他伸手推了下椅背,把椅子往桌子里推了些,两者相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在周围寂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 闻初抿了下唇,感觉这人在生气。 拉维尔带着他继续往里走,脚步很快。 第200页 闻初皱了下眉,问:「要去哪?」 拉维尔按了下墙上带着数字的按钮,背对着他,顿了顿说:「去我房间。」 这声音有点不对劲,闻初还没想明白,「叮」的一声,按钮亮了一下,随即面前的门开了一条缝,他探头往里看了一下,是电梯。 忽然,一股大力勐地把他拉了进去,闻初还没回过神,身体就被勐地压在了墙上,拉维尔双手紧紧抱着他,脑袋埋在了颈间,唿吸急促沉重,灼热的气息打在皮肤上,颤抖的嘴唇微微碰了下他的皮肤,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闻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我,现在能绕着上面大厅跑五圈。 他们这几天一直都没见面, 闻初在躲着拉维尔,拉维尔同样也不敢见闻初,要不是这些天两人也不会一次面都没见到过。 拉维尔不见他, 是怕自己忍不住…… 自从那天之后,拉维尔没再喝过血,更没吸过别人的血,觉得不好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一喝血就会想到闻初, 想要去找他,欲望不受控制般疯长。 他原本想着避开人, 正好到了选举大会,等过了这段时间,这强烈的念头慢慢降下去, 应还就没什么事了。 血族几天不喝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心情变差, 烦躁郁闷, 喜怒无常, 拉维尔一边烦躁一边手足无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反应正不正常, 以往没有哪个贵族陷入他这样的局面。 但他没料到闻初会来这里, 之前所有的努力在见到人的那一刻功亏一篑。 电梯的门还没完全合上,里面的情景被一览无余, 四面八方的目光探了过来,闻初问:「大会要怎么办?」 拉维尔还埋在他颈间, 声音闷闷的:「不想管。」 门合上了, 电梯带着两人缓缓下降。 选举大会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子爵和男爵的爵位确定, 第二阶段是公爵、侯爵、伯爵的爵位确定,第三阶段是对于下次战争的部署。 选举大会开始后,每一阶段进行的时候,他们不允许离开这栋城堡。由于不知道每一阶段会进行多久,所以给每位贵族都相应地分配了一个房间,用来短暂的休息。 拉维尔的房间在下面一层,电梯晃了一下就到了。 闻初被拉到了房间,又被轻轻放在了柔软的床上,拉维尔的动作急促,甚至有点粗鲁,却在碰到闻初皮肤的那一刻又忽然温柔下来。 舌尖轻轻舔舐着温热的皮肤,闻初觉得有点痒,下一秒,那痒着的地方就被刺了一下。 只是轻轻的一下,闻初还没感受到疼,神情就恍惚起来。 他在路原的手帐本里见到过,血族吸血的时候,会顺着牙尖释放出一定的激素,传入人类的血液中,让人类失去反抗的能力,好让血族更好的吸血。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全身都是软软的,使不上什么力,迷迷煳煳地躺在床上,似乎要化成一滩水。 大概是怕他晕过去,拉维尔吸血的速度很慢,一点一点的,两人的距离太近,闻初能听到格外清晰的吞咽声。 拉维尔双手撑在两边,中间的床被压着凹进去了一块,闻初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牢牢包裹起来,慢慢向下落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维尔慢慢停了下来,拇指抹去唇边的血迹,他又俯下身,轻轻地舔了下白皙皮肤上的血印。 闻初还没回过神,他看着上方的屋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干什么,直到脖间又传来了阵阵痒意,涣散的瞳孔才慢慢聚焦起来。 拉维尔手掌抚了下他的头髮:「先睡一会?」 闻初原本没觉得困,但是这人说完这句话,困意瞬间变得格外浓烈,他懒懒「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慢慢暗了下去,光线也不怎么明亮,旁边的窗帘是拉开的,白色的云渐渐被染成了橙色。 拉维尔侧身站在窗前向外望着,他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散开了两颗纽扣,肩上搭着一小块照进来的光。 闻初逆着光线,只能看到他背影的轮廓,这人长得很高,侧身的背影显得有些消瘦,却又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他动了下手腕,想坐起身。拉维尔听到声响,立刻回头看向他,两步走了过来,把软软的枕头垫在了背后,把他扶起身,又把放在旁边的水杯递到了闻初嘴边。 闻初愣了一下,这待遇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接过水杯,看向拉维尔:「我没事。」 原本这人就没吸太多血,睡了一觉补回点精神,现在除了身上有点酸,其他都还好。再说不过是吸了点血,这人对他的待遇让闻初觉得自己是个得了重病的废物。 拉维尔没说话,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闻初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就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吗? 拉维尔打开门的时候,外面有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他身体没动,把手伸了出去,然后闻初就看到他拉着一车的食物走了过来。 小推车被摆在了床边,拉维尔看着上面的食物,指尖在把手上轻轻敲着,过了会他把几个油炸的口味重的菜品放在了一边,把水果拼盘摆在了闻初面前:「先吃点这个。」 闻初喝了一口水,准备把杯子放在一边,手上有点酸,刚伸出了一点就被拉维尔接了过去。 第201页 拉维尔看了眼拼盘,犹豫了一下说:「我餵你?」 「?!」闻初立刻伸手拿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吃。」 拉维尔便没再说话了,格外认真地给闻初接下来要吃的菜排序。 闻初一边叼着水果一边问:「你今天都没去吗?」 「今天是子爵和男爵的选举,」拉维尔说,「去不去关系都不大。」 闻初嘆口气:「拉维尔,我把你当朋友的。」 拉维尔动作一顿,弯着腰看向他。 「所以你想吸血可以来找我,也没必要因为吸了我的血要对我好,更没必要觉得愧疚,」闻初说,「相比其他贵族,你已经好很多了。」 过几秒,拉维尔才开了口:「我为什么要和那帮蠢货比。」 闻初:「……」所以前半段完全没听是吗? 他颇为郁闷地低下头咬了几口水果,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拉维尔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喝点牛奶。」 闻初接过来,问:「这个大会什么时候结束,流程是什么?」 「流程分为三个大的阶段,第一阶段就是现在,确定男爵和子爵,第二阶段确定伯爵,侯爵,公爵,」拉维尔说,「每确定一个爵位就会有一小段休息时间,只不过一整个阶段没结束之前不能离开这座城堡。」 「那刚才外面有声音,」闻初问,「是男爵已经确定好了么?」 拉维尔「嗯」了一声:「算时间也该进行到子爵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闻初也不知道吃完了饭能干什么,总不能对着俩眼睛发呆,他想了一下问道:「你一会要去吗?」 「不去。」拉维尔回答得十分果断。 「我想去看看。」闻初说。 拉维尔看向他,两人对视了片刻,这人忽然十分欠揍地开口问:「你现在能走路吗?」 闻初:「?!」 好傢伙吸个血连路都走不了了?拉维尔这是有多小看他。 他仰头一口抿尽了牛奶,「嘭」一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格外严肃道:「我,现在能绕着上面大厅跑五圈。」 单看气势,这句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拉维尔看着他,如果这人嘴上没有一圈奶渍的话。 他偏过头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就是一群疯子的狂欢。 闻初愣了一下, 笑什么? 拉维尔微微起身,抽了一张纸巾,顺手就帮他擦了擦嘴, 指腹隔着一张薄薄的纸巾触碰到柔软的上唇时,他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 闻初把纸巾接过来,拉维尔慢慢把手收了回去,指尖轻轻捻着。 「还有吗?」闻初胡乱地抹了两把。 拉维尔看他一眼:「……还有一点,嘴角。」 闻初又狠狠擦了两下, 眼睛瞄准床角处的垃圾桶,手轻轻一甩扔了进去。 「准头还不错。」拉维尔说。他站起身走到衣柜旁, 拿了几件衣服放在床上。 「你要换衣服吗?」闻初掀开被褥,「那我先……」 「不是我换,」拉维尔把几件衣服捞在了手里, 走过来摆在闻初面前, 「试试合不合身。」 闻初低头看了一眼, 衣领上挂着浅淡的血迹, 他把脑袋又低了一点, 脖子上没有血, 他看向拉维尔。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 」拉维尔说, 「我帮你擦了下。」 闻初没再说什么,穿着带血的衣服去那种场合的确不合适, 他把衣服扯过来扔在床上,双手已经放在了自己衣服的下摆处, 刚准备脱掉, 手就顿住了。 他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我换衣服, 你不走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都是男人,换个衣服好像也没什么。 闻初直接脱掉上衣,没什么遮挡的瘦长手臂去扯衬衫的时候,拉维尔又移开了眼,脚步有些乱地直接走到了窗台前,目光却又时不时地往反着光的玻璃上看。 血族的服装细节很多,袖口衣领都格外麻烦,闻初之前在别人帮他整理的时候已经看过不少次了,但这些玩意自己一上手还是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往哪扯。 手腕忽然被人攥了一下提起来,拉维尔看他一眼,闻初把手定在半空中不动了。 拉维尔便低着头,帮闻初把袖扣戴了上去,袖扣上缀着点点珍珠,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彩色的光。 闻初看这只手快好了,十分自觉地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拉维尔手上的动作没停,抬眸又看了他一眼。 闻初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帮他带着袖扣的是一个吸血鬼中的贵族,还是比较稀有的公爵,刚才的动作有种使唤人的感觉,他犹豫着把手缩回去了。 拉维尔头也没抬,把他那个缩到一半的手扯回来:「别动。」他说完身体靠近了些,弯腰一只手把放在床上的袖口勾起。 闻初对于这个动作已经产生了某种条件反射,拉维尔每次这样靠过来都是想要吸血,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点。 拉维尔动作一顿,低头看向闻初。 他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头顶的灯光,闻初看不清这人的神色,仰着头和他对视:「不是害怕。」 拉维尔莫名松了一口气,他继续把另一个袖扣戴了上去。 最后是衣领,被咬过的地方已经结了痂,柔软的衣巾和有些冰凉的手指一同划过皮肤时,引起淡淡的痒意。 第202页 闻初怕这人再上手给自己穿鞋,等衣服一整好立刻把长靴给套上了,弯腰繫上了鞋带。 他吃了点饭,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走廊上的血族不少,都在往一个方向走。闻初作为这里唯一的人类,总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拉维尔把闻初往自己身边拉了下,握着他的手腕没松开。 往上也就一层楼,他们直接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我去的话要坐哪?」闻初问,「能不能找个偏僻的地方?」 「好。」 每一层的围栏内都放着一圈桌椅,那些贵族互相隔一段距离坐着。拉维尔带着闻初走到了最上层的某处,轻轻敲了下桌面。 旁边的男爵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 「我的椅子在下面,」拉维尔说,「让人搬上来,你蹭个其他的地方坐。」 那名男爵似乎有点紧张,低着头一个字也没说,点下头就跑了。 「坐。」拉维尔掌心按着闻初的肩膀。 闻初被按着坐在了那名男爵的位置上,抬头看了眼人:「还有别的椅子吗?」 「搬到这太麻烦。」拉维尔说。 「要不你坐这吧,」闻初说着站起身,「我……」 拉维尔笑了下,轻轻又把人按了下去,手指顺着挠了下闻初的后颈:「没事,你坐着。」 「我是血族,体格比你好了几百倍,在这站俩月也没问题,」拉维尔说,「你刚被我吸了血,站一天会难受。」 刚说完,周围便传来了一声钟响,这是大会开始的意思。闻初犹豫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了下面。 贵族共有一百多人,此时分散着坐在下面,浩浩荡荡的,勐一看数量还挺多。 闻初直接把视线放在了最下面一层,最下面有六个座椅,还有一张高高的桌子,应该是演讲台,那里站着一名血族。 背后镶着金边的座椅上是凯文,凯文旁边是贝莉和一张空着的座位,贝莉旁边是克莱斯,空着的座位旁是维斯奇,还有一位脸色一直板着的公爵,闻初没见过。 他伸手指了下,问:「那个是谁?」 「安德森。」 「你们这个位置是怎么排的?」 「实力高低,」拉维尔说,「以凯文为中心,往左右两侧实力逐渐降低。」 「那你还挺厉害的。」闻初说。 拉维尔笑了一下,没说话。 站在演讲台的血族先是读了一串名单,闻初数了下,有三十五个。 拉维尔给他解释流程:「这是上一任的子爵名单,顺序基本也都是按照实力高低。」 闻初问:「下面要做什么?」 「打架。」 闻初愣了一下,看向拉维尔。 「这个很好理解,每一个吸血鬼的实力都很强大,他们被迫过上了这样一个半群居的生活,又不像人类那样需要考虑许多医疗、环境、交通等问题,平常的生活来源也有人类供着,不需要太强的政治因素,那么实力高低就是一件很有说服力的指标。」 拉维尔说:「而且血族直白来说和勐兽无异,打架吸血,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打得越激烈,他们就会越激动。」 「选举大会说好听点是在选举,说不好听的,」他顿了下,「就是一群疯子的狂欢。」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血族天生听力就好,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凑巧有一名血族去搬拉维尔的椅子,下面几位公爵一起抬头望了过来。 闻初斜着身子往拉维尔那边靠了些,问:「这么远的距离,你说话他们能听见吗?」 「这里的建筑材料都带有吸音功能,」拉维尔说,「听不见。」 闻初松了一口气。 「就算听见也没事。」 「听见了不是拉仇恨吗?」 拉维尔笑了一下:「他们几个这么大岁数了,都明白这个道理,其他的就算生气也不敢来找我的事。」 闻初平常和他相处,觉得这人还算温和谦逊,但是越接触就会发现拉维尔似乎是有点傲的,这样的傲却又与谦逊并不冲突,更像是一份与生俱来的自信。 就像他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万里挑一的公爵,实力几乎排在了顶尖,带着自身的天赋碾压众人。 闻初趴在桌子上:「这么大岁数,他们都多大了?」 「凯文一千多岁,贝莉大概一千三……」 闻初呛了一下,虽说他知道这几个公爵年龄都挺大的,但这个数字一说出来还是有点勐。 他那个世界也有许多这个岁数的人,但闻初年龄很小,那些年龄大位高权重的他还接触不到。 除了偶然遇到过一个。 不过那人看起来很年轻,他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发现那人的身份似乎比他想的还要高。 「维斯奇年轻一点,八百多岁。」 「啊?」闻初看向他,「那他八百多年没吸过血,是从出生就基本没吸过吗?」 拉维尔皱了下眉:「他的身份有点奇怪。」他看向了大门,「等这阶段结束,我就带你去他房间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闻初立刻炸起了毛:「你要干嘛?」 他们聊天的这会, 下面那块大片的空地上已经站着两名血族。 拉维尔说:「爵位低的血族可以向爵位高的进行挑战,如果赢了,外加几位公爵没有异议, 就能直接升任。」 第203页 「这么简单粗暴。」闻初感慨了一声。 手肘在桌面上撑着,上半身支起来,可以更好的看到下面的场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拉维尔:「你当时这个爵位也是这么上来的吗?」 「对,自从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这里之后, 就直接……」拉维尔说着看了闻初一眼。 闻初好奇地问:「直接怎么了?」 「直接打上了公爵。」 「哇哦,」闻初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啊。」 拉维尔挑了下眉。 闻初再扭头往下看的时候,两名血族已经在往回走了, 他愣了一下:「这就完了吗?」 一名血族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血, 袖子断了一截, 手臂上的伤深可见骨, 等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时, 伤口已经癒合了。 「实力相差有点大。」拉维尔说。 闻初「哦」了一声, 就不再说话了, 十分认真地盯着下面看, 试图通过打斗找到这些血族的弱点,还要观察他们恢復能力的强弱。 但后来闻初就发现, 他属实是高估自己的能力了,这些血族的速度快得他连影子都看不到!上蹿下跳的一会就找不着了人影。 闻初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睛, 放弃了这项艰巨痛苦的任务。 拉维尔余光瞥见了闻初的动作:「要不不看了?」 「不看的话要回房间吗?」两个人单独在房间里, 闻初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围都是人还好, 闻初不会想这么多,但是空间内只剩他们两个人时,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拉维尔吸血的场景。 闻初不排斥拉维尔吸他的血,甚至会主动去询问,但是这些是在他知道这些行为符合世界背景的条件之上。 吸血这件事本身来说,会让他格外别扭,身上格外脆弱的地方被别人轻轻触碰,还是以一种……闻初觉得难以启齿的姿势。 「你想去别的地方?」拉维尔问。 「还有别的地方?」闻初往周围看了一眼,「这里除了大厅和下面住的房间,还有什么?」 「还有很多,」拉维尔说,「下次带你去看看。」 「为什么是下次?」 拉维尔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闻初从眼神里品出来了这人要传达的意思,大概是和「你能走路吗?」同样的感觉,顿时一阵胸闷气短,气得转过头趴在桌子上,也不和拉维尔说话了。 下面的血族打架他看不见,脑袋枕在手臂上,目光也无处安放,干脆闭上了眼睛。拉维尔不让他去乱逛还是有道理的,下午睡的那一会似乎没睡够,恰巧此时是晚上,没过多久,他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尽管趴在桌子上不是很舒服,但闻初还是感觉自己睡到了地老天荒,并且还没睡够。 周围响起动静的时候他坐起身,脑袋还是迷煳的,眼神涣散地看着前面,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哪。 再过了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趴在桌子上一下睡着了?别人在打架而他在睡觉?周围都是血族就他一个人类,就这么放心大胆地睡着了? 闻初回过神来,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好……没留口水,不至于丢面子。 身上披着外套,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前面那些座位已经空了一半,许多血族正在往楼梯上走,准备离开这里。 「怕把你弄醒,」拉维尔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就没带你回房间。」 闻初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刚准备转身对拉维尔说「没事」,身体忽然顿住了,连同脸上的表情一同僵起来。双腿上是一片片的酸麻。 眼睛转了一下看向拉维尔,这人靠在桌角,一脸悠闲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拉维尔最先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要我帮你吗?」 闻初使劲摇头:「不需要不需要。」 拉维尔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偏要走过来。 闻初立刻炸起了毛:「你要干嘛?」 拉维尔手指已经碰到了他的大腿,听到这句话后又无声笑了下,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下,把手收了回去。 闻初瞪着人,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让这股酸麻的感觉过去。 身后忽然传来了别人的声音:「拉维尔大人。」 闻初别着头往后看去,又是弗瑞德。 拉维尔还在看着闻初,眼神都没转过去,只淡淡「嗯」了一声。 周围已经没有几位血族了。 弗瑞德说:「过两天就轮到了侯爵的选定,希望到时候您能……」 拉维尔终于看向了他,脸上却没了刚才的柔和,神色格外淡。 弗瑞德被这神色卡了一下,缓了下心神继续道:「希望您能像之前说的那样,对我多有提携。」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弗瑞德怔住了:「之前……」 「弗瑞德,」拉维尔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能打败任何一个侯爵,那个位置就是你的,我不会拦着。」他嘆口气,「我之前的意思就是这个,仅此而已。」 弗瑞德垂在身侧的拳紧紧握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把一堆怨气吞进肚子里。 闻初已经缓过来了那股酸麻的劲,侧过身看着两人。 拉维尔把自己的外套拿过来,对上闻初是截然不同的语气:「走吧。」 第204页 闻初抬眸看了眼站在一旁脸色青紫的弗瑞德,站起了身,跟着拉维尔走了回去。 第一阶段结束,他们可以乘坐缆车回去,两天之后再回来,进行选举大会的第二阶段。 外面的天是黑的,和来时不一样,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黑夜中的星星点点,他们的位置很高,像是整个人都融进了这片天空,那些星星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缆车内感受不到什么冷意,周围是暖的,坐垫是软的,夜是黑的。闻初懒懒地靠在背后的玻璃上,眼睛微微眯着。 拉维尔看着他:「这两天好好休息。」 闻初打了个哈欠:「那维斯奇的房间不去了吗?」 「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他说完又摇了下头,「明天不行,我要先去找齐识。」 拉维尔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找他干什么?」 「上次直接被贝莉拉过去,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好好和他说一下,」闻初说,「他肯定会担心的,我先去找他报个平安。」 拉维尔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软绵的座椅,压成了紧实的一片,过了会开口:「那让卡林帮你传达。」 「让卡林传达他还是会不放心。」闻初说。 上次受伤让卡林过去帮他说,没想到齐识还是跟了过来,连带着遇到那个贵族还受了伤。还不如他自己过去,顺便给人带点饭。 拉维尔似笑非笑:「他这么关心你。」 闻初此时困得不行,没觉察到这人古怪的神色和语气,揉了下眼睛,说:「那当然,我们关系很好的。」 回去的路上拉维尔一直没再说话,闻初脚步一路飘了回去,到房间随意洗漱下就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之后,闻初从自己衣柜里扯了件白衬衫,吃完早饭就立刻去找齐识。 闻初觉得自从他自己离开一开始居住的那片地方后,齐识的状态就一直有点不对劲,最近的状态更加明显,他搞不太清楚。 不知道齐识是因为这唯一的好朋友逐渐离他越来越远,还是担心闻初的安危。 闻初只好尽量抽出时间去陪着他。 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地方,他按照时间表找到了准备去劳作干活的齐识。 齐识心不在焉地走着,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一抬头看到了闻初,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个笑,神情却格外憔悴。 闻初伸手晃了晃手上的饭盒:「早上没吃饱吧,再去补点。」 「不行,」齐识有点无奈,「我现在要去干活,你忘了时间吗?」 「没忘啊,去吃点饭没什么,那些血族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闻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有底气,反正怎么样也有拉维尔兜着。 齐识看着他:「为什么?」 「有拉维尔啊。」闻初一边说一边拉着齐识往旁边走。 齐识看着他,抿了下唇问:「你说的那个拉维尔……他真的对你很好吗?」 闻初为了让他放心,想也不想地道:「对啊。」 齐识忽然停住了脚步,手上用力把闻初拉了过来。 闻初一怔:「怎么了?」 齐识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了闻初颈间的血印上,皮笑肉不笑:「他对你好,这就是标志吗?」 闻初:「我……」 齐识几乎是咬着牙说:「他如果对你好又怎么会吸你的血。」 他一边觉得闻初太过单纯好骗,随意就相信了别人。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得到的好处是朋友用这种似乎是「卖身」的方式换来的,想到这胸前就一阵发闷。 他甚至还想着闻初口中所说的「好」,只是个来安慰他的话术。 闻初不明白这人怎么忽然这么大反应,卡着壳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天后才嘟囔出几个字:「我觉得……他对我,确实还可以啊。」 齐识简直被气笑了,他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怒色收了回去:「算了,我们先回房间吧。血族这两天新增了一样食物,比以前那些都好吃,我给你留了点,回去尝尝。」 闻初没想太多,以为又是哪个贵族为了升爵讨好拉维尔採取的措施,笑了一下说:「好啊。」 新增的那个食物是一个小小的甜点,齐识给他留了两个,这玩意闻初走之前还没有,估计齐识自己也只尝了个味,剩下的都给他留下来了。 闻初心里有点感动,拿起来尝了一口,软软糯糯的,中间夹着的果酱也很甜,带着淡淡的水果的味道,整口下来还能感受到奶香。 「好吃!」闻初说,「血族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了。」 齐识避开他的目光:「好像是上面爵位要变动什么的,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这点和闻初想的一样,他两口吃掉了一个,最后那个没动,他拍了拍手,打开自己刚才拿来的餐盒,说:「剩下那个你吃吧。」 齐识一直看着他。 闻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抬眸看了眼人。 齐识却在那一瞬间身体微微抖动起来,手指紧紧握着。 沉默忽然在房间里蔓延,带着古怪的死寂。 「你……」闻初刚说了一个字,大脑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手脚似乎被人卸了力,他皱着眉,手掌有些艰难地撑在桌角。 刚才那个甜点有问题。 闻初费力地抬眼,有些不解地看着齐识,他想说些什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嘴巴却有些张不开,眼前逐渐变得模煳。他靠着桌角慢慢滑了下去。 第205页 齐识走过来,蹲下来抱着他,他的身体依旧在抖,声音压抑痛苦:「对不起,对不起……我做这些只是想帮你,对不起……那些血族太危险了,我想带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我说让你别碰他。 离开?要带他去哪? 要怎么离开? 甜点又是谁给齐识的? 一堆的谜团都没能想明白, 闻初意识陷入了昏迷。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拉维尔……会不会来找他? 「拉维尔大人。」 拉维尔把摊在脸上的书籍扯了下去,歪头瞥了眼喊他的卡林。 「弗瑞德大人想要见您。」拉林说。 拉维尔随手把书扔在了桌角, 他斜着靠在椅背上,手掌撑着下巴,长眉微蹙,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会没管卡林刚才那句话,而是问:「他还没回来吗?」 卡林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林先生还在人类的活动领域。」 拉维尔闻言眉皱得更深。 闻初去过选举大会, 只要是贵族应该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那些血族不敢对闻初怎么样, 在这里相对安全,拉维尔便没派人跟着他。 闻初不回来,大概还在和他那位老相好在叙旧, 不捨得离开。 「您的心情不大好?」卡林忽然问。 拉维尔愣了下, 扭头看向窗外, 闻初和朋友聊个天, 他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我派一名血族把林先生喊回来。」 「不用了, 」拉维尔在心里微微嘆口气, 把视线转回来, 「你刚才说弗瑞德来找我?」 「对, 」卡林问,「要让他进来吗?」 拉维尔这才发现, 他现在的心情的确不好,一想到还有这么些烂摊子事, 他就忍不住想要发些脾气。 「不见。」拉维尔说。 卡林点了下头, 转身离开。 他把刚才扔在桌角的书又捡了回来, 仰头盖在了脸上。 没过多久, 一片寂静中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拉维尔没说话,只是微微坐起身,书籍往下落在他的手中,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了。 弗瑞德走过来,在桌前站定,他嘴角带着笑:「拉维尔大人。」 「卡林拦不住你吗?」拉维尔淡淡道。 「我想找你聊一下。」弗瑞德说。 「不聊,滚。」 弗瑞德似乎心情很好,被骂了也丝毫不觉得掉面子,格外舒心地笑了一下:「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说完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兀自走到了书房一边的会客厅中。 拉维尔没动,冷眼看着弗瑞德的举动,伸手从笔筒里拿了一支笔别在胸前,走过去坐在了皮质的沙发上。 他此时反而好说话起来,看了眼站在沙发旁边的弗瑞德,点了下头:「坐吧。」 弗瑞德坐在了拉维尔对面。 卡林从开着的门后走了过来,有些歉意地弯着腰:「抱歉拉维尔大人,弗瑞德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我没能拦住。」 「没事。」拉维尔摆了下手。 卡林立刻退了出去,离开时还带上了门。 弗瑞德说:「还是上次那件事……」 拉维尔往后躺倒在软绵的靠背上:「弗瑞德伯爵,我觉得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弗瑞德往前坐了一点,「你上次拒绝我大概是因为林先生在场,所以你不想当着他的面同意这种不公平的事情。」 拉维尔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是该感慨这位伯爵太过自信觉得有资格让自己帮他,还是该感慨弗瑞德太有想像力,都能扯到这上面去。 他忽然来了点兴致:「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 弗瑞德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会说:「对于有兴趣的人,大概都是想要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蠢,」拉维尔说,「单纯懒得帮你而已。」 弗瑞德愣了一下,十指交叉着放在嘴边,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拉维尔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问:「还有别的事吗?」 弗瑞德还是保持那副动作,一时没有回话,周围格外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弗瑞德深吸一口气:「……有。」他说着抬起头,脸上又带上了刚才来时那副笑容。 会客厅没有书桌那边亮,此时这人的笑一半被笼在了阴影里,显出层次不同的神态。 拉维尔手中的动作一顿,心里忽然冒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弗瑞德笑着说,「你可能必须要帮我了。」 「林瑜是不是去找他那位人类的朋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拉维尔蓦地抬眸看他。 弗瑞德看到拉维尔的反应,内心更加激动,连带着脸上的笑又扭曲了一个度:「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吗?」 拉维尔还没说话,他便像是开了话闸似的要把什么都说出去:「他在我手里啊。」 话音刚落,「噗呲」一声,拉维尔手中的钢笔已经紧紧插在了弗瑞德的胸口上,穿透皮肉,牢牢钉在了黑色的皮质沙发上,红色的鲜血顺着洞口滔滔流出,淹没了笔盖处一抹红色的亮光。 弗瑞德忽然大笑起来,却因为胸口上的伤唿吸不畅,脸色涨红,被钉在沙发上身形古怪地咳嗽着,他一边咳嗽一边看向拉维尔:「看来……咳咳咳……我还是咳咳,赌对了。」 第206页 拉维尔站起身走到弗瑞德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珠没有一点光,他手指按在笔盖上,轻轻用力,语气很轻:「你想要侯爵的位置?」 弗瑞德仰着头看他,被拉维尔的神态吓得有点说不出话,扭曲丑陋的笑一下就僵在了脸上,咧得嘴角生疼,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拉维尔微微弯腰,指尖在钢笔上几乎被鲜血覆盖的红点上轻点了两下,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侯爵的位置,我会让你坐到血族灭亡的那一天。」 他说完将录音笔拔了出来:「带我去见他。」 * 周围只安静了一瞬,便又闹起来。 细小破碎的声音不断地传入闻初的大脑,止不住的呜咽声,怒吼声,尖叫声…… 闻初忍不住蹙了下眉,怎么这么乱? 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一下没能看清面前的场景,周围太暗了,似乎一点光亮都没有。 身体忍不住动了一下,锁链声响了起来。 蹲在旁边小声哭着的齐识立刻回过神来,立刻站起身走到闻初旁边:「醒了吗?」 闻初眨了下眼睛,慢慢从这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点颜色,齐识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泪痕,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而他自己的状态实在不算好,冰冷的锁链绕过手臂、双脚,还有脖子,将他整个人紧紧缠在了背后的十字架上。 他没回答齐识的话,扭头看了眼周围,找到了怒吼和尖叫声的来源。 最先看到的是几双红色的眼睛,慢慢看到了全貌。 他和齐识处于一个监狱里,后面是一堵墙,其余三面全都是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围栏。 那些似乎是发了疯的血族被困在了两边的牢笼里,尖锐的指甲挠着围栏,发出刺耳的声响,头也几乎要从里面挤出来,目光紧紧盯着他,嘴角似乎还留着口水。 齐识看闻初不搭理他,一下慌了心神:「林瑜……对不起。」 闻初闭上眼睛,语气有点无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林瑜低下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位置很高的一个贵族,就在昨天晚上忽然找到我,说让我帮他完成一件事。」 闻初冷笑一声:「让你来绑我?」 齐识立刻摇头,有些焦急地解释道:「不是,他当时说收养你的那名血族很喜欢吸你的血,但他们两人是敌对关系,所以给了我一些迷药,让我带你离开,这样那名血族就会很生气。」 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找我的人说如果那名血族一直吸你的血,你的身体会受不住,而且也只是喜欢你的血,对你根本不好。如果我把你带走,他会帮我调开守卫……」 闻初看着他,冰冷的铁链勒得有些疼。大脑迷了一会才接收齐识说的话。 「但是没想到……」齐识咬着牙,「但是没想到,他是在骗我。我刚把你带出来,他们就把我们抓走了,扔在了这里。」 他说完看向闻初,眼神有些无措,伸手拽着他的衣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在骗我。」 等他反应过来齐识在说什么后,微微嘆口气:「没事。」 齐识愣了一下。 「我不怪你。」闻初说,「是我之前没和你说清楚。」 「不,都是我的错,」齐识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手心沁出了汗,「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别问这么矫情的问题,你又不是存心要害我的。」 齐识笑了下,过去紧紧抱着他。 闻初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身上还被铁链紧紧缠着,迷药的劲似乎还没过,酸软无力,脑袋懵懵的,他难受地闷哼了一声。 齐识立刻松开了手:「你还难受吗?」他去扯了下那个铁链,皱着眉说,「我刚才研究了一会,没办法解开。」 要是让闻初躺在地上还好一点,这个姿势让他原本就格外酸的手臂更酸疼难耐。 掌心攥了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那个贵族,」齐识问,「会来救你吗?」 旁边的牢笼发出不间断的声响,怒吼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闻初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我昏过去多久了?」 齐识看他跳过这个话题,感觉那名血族来救人的希望可能不大,心里失落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段时间了。」 闻初忍着全身上下几近翻涌的难受,头靠在了后面的十字架上,他想说自己有点难受,却又怕齐识更加担心,还是把这几个字给吞回去了。 齐识握着他的手:「他不来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他刚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这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有点急。 闻初心里跳了一下,睁开眼看向前方的围栏。 视野中最先出现了一个黑影,闻初的心又蓦地沉了下去……不是拉维尔。 那个黑影弯下腰解开前面的锁。 「咚」的一声,嗡嗡的声响在嘈乱的监狱里迴响。 拉维尔没等那名血族开锁,一脚踹开了围栏,正在开锁的血族瞬间愣住了。 他一看到面前的场景,原本就有些冷的面容又降了一个度,脸色面沉似水,胸膛极为忍耐地起伏着。 拉维尔快步走了过来,上手扯开铁链,齐识见状立刻过来扶着闻初。 第207页 「别碰他。」拉维尔冷冷道。 齐识怔了一下。 「我说让你别碰他。」 闻初费力抬眸看了拉维尔一眼。 齐识抿了下唇松开手,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 拉维尔揽住闻初的腰:「过来解开锁链。」 那个吸血鬼立刻走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将闻初身上的锁链全部解开。 等到闻初全部的重量都落在自己身上时,拉维尔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才一点点放回了原位,他紧紧抱着闻初,重重舒出一口气,又闷在了人肩上:「我快被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生气是因为有人让你难受。 灼热的唿吸透过薄薄的衣料, 渗进皮肤上细小的毛孔里,驱散了这冰冷囚笼里的一份寒意。 闻初靠在拉维尔胸前,说出了刚才对着齐识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话:「我有点难受。」 拉维尔愣了一下, 心里漫上了密密麻麻的酸疼,脱掉自己的外套笼在闻初身上,随即打横将他抱了起来:「马上就不难受了。」 齐识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负罪感和愧疚感一下袭了上来,看这副模样, 那名血族明明对闻初很好,怎么也不可能像那个来找他的吸血鬼说的那样。 可自己却做了这么傻的事情, 还差点害得闻初差点为此丧命。 拉维尔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带着温度的外套盖在身上,闻初下巴卡在了衣领处, 只露出个脑袋, 里里外外似乎都是拉维尔的气息。他安安静静地被抱着, 远离那个冰冷无比的囚笼, 闻初第一次没有挣脱。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齐识他……」 拉维尔手中一紧, 垂眸看向闻初, 语气带着莫名的意味:「怎么还在想他?」 闻初对上他的目光, 看了一会问:「你在生气吗?」 拉维尔抱着闻初的手轻轻抚了下他的后背, 脸色缓和了一下:「我很兇吗?」 「不凶,」闻初说, 「和往常不大一样。」 「是在生气。」拉维尔说。 闻初脑袋又往衣服里缩了一点:「……是因为我吗?」 也是,莫名其妙被摆上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还要跑过来救人, 闻初顿了下, 声音有点小, 视线放在了衣角上:「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因为你,」拉维尔看着闻初有些苍白髮干的唇,声音低沉,「生气是因为有人让你难受。」 闻初瞬间怔住了。 拉维尔却没再说什么,把闻初抱得更紧了些,似乎是想把人勒进骨肉里,却又怕他疼不得不放轻了力道。 他快步地往自己的房间走,抽出手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个圆球,手腕一动,随意扔在了闻初刚才呆过的监狱里。 齐识原本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视线瞥到拉维尔的动作。目光顺着看了过去,刚一转身,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热浪扑面而来,火光沖天,带着灼热难耐的气息。 他被这股冲击力狠狠撞到了身后的墙上,等缓过神来看向前方,只看到了一堆瀰漫的烟土和散落的石头。 齐识彻底愣住了,那人把这里……给炸了? 后面的冲击被拉维尔牢牢实实挡住了,闻初听到了声音,抬眸看了拉维尔一眼,一想到刚才这人说的话,想问点什么也没问出口。 拉维尔直接把他带去了自己的房间,将人放在床上后去解闻初的扣子。 闻初睁大眼睛,立刻按住了他的手:「干、干嘛?」 「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伤。」拉维尔说。 「没有,」闻初把拉维尔的手移开,「没有受伤。」 「那为什么会难受?」 「被绑在十字架上有点难受。」闻初把刚解开一半的扣子繫上,朝着拉维尔笑了一下,「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拉维尔眼神沉沉地看着他,没说话。金色的碎发垂了下来,在头顶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惨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无处安放,手背上落了一片光影。 闻初恍惚了一下,太不对劲了…… 一只手终于动了起来,似有若无地触碰着闻初的脸颊,指腹轻轻划过,带着一道近乎是嘆息的声音:「是我没保护好你。」 闻初立刻半撑着坐起身:「这和你有……」话还没说完,手臂上的力一下就没了,药劲似乎还没过,小手臂上又酸又软。 拉维尔另一只手绕过去垫在了他的后背上。 闻初的后背很瘦,拉维尔能触碰到他的骨骼,尖锐的那处碰在了他的指尖上。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一只手就能把人圈起来。 他没忍住轻轻按了下。 闻初一下卡了下壳,看了眼拉维尔,背后的触感异常明显,他侧了个身,让自己的后背不再碰上那双手。视线也一同移开了,他补全了没说完的话:「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拉维尔站起身,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往门走:「我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他关上门,唿出一口气,靠在背后的墙壁上,抬起手,目光落在了刚才紧紧实实碰着闻初后背的手心处。 他轻轻攥了下。 只是刚才那么一碰,就让他心跳蓦地加快。 视线转向一边,拉维尔敛去脸上的神情,站直身体,他刚才注意力一直在闻初身上,倒没注意还跟来了一个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208页 齐识紧紧握着手:「他现在还好吗?」 「和你没关系。」拉维尔说。 「我……」齐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说些什么,双手紧紧握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口,又退了回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拉维尔说,「觉得血族无情无义,怎么可能对人类好,只有利益相关的东西才是可靠的。」 他嗤笑一声,朝着齐识走过去:「真以为你即世界,什么证据也没有,就敢做出这种事来,当在玩过家家?」 齐识面红耳赤,低着头神色格外懊悔。 「如果我当时没去,你觉得弗瑞德会怎么对他?」 齐识被这最后一句话吊起来了心,监狱两边是一群红着眼睛疯了的血族,要是拉维尔没来,后果…… 拉维尔已经站在了齐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选择原谅你,但并不代表我会。」 齐识僵立在原地,这句话好像拉维尔和闻初才是关系更加亲密的人,而他自己却更像是个外人。 「抱歉……」齐识往关着的门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唉,没想到拉维尔也会对人类这么凶。」 拉维尔看向趴在走廊窗户外的人。 维斯奇双手勾着窗户的边框,吊在了半空中:「你刚才好兇。」 拉维尔又靠在了墙上,淡淡道:「他差点害死了林瑜,我能有什么好脸色,心还没大到这个地步。」 「你把监狱给炸了?」维斯奇问。 拉维尔「嗯」了一声:「看不顺眼。」 维斯奇嘆口气,下巴放在了手臂上:「你最近很不对劲。」 拉维尔撩起眼皮看他。 「冲动,易怒,不计后果,暴躁……」维斯奇说,「你以前很温和的。」 「血喝得少了。」拉维尔辩解。 「血族的寿命很长,人类对于你来说只占据了很少的时光,没必要投入太多的感情,要不然忘记的时候会很痛苦。」两人似乎在各说各的。 拉维尔看向门框,瞳孔散了一下,他声音很轻,却又格外坚定:「我不稀那点寿命,也不想忘记。」 维斯奇怔住了:「你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顺便把里面的贵族一锅端。 拉维尔看了维斯奇一眼, 忽然走过来,在他说下一个字之前直接把人从窗户那给推下去了。 外面传来「嘭」的落地声。 他想了想,还是走到门边, 轻手轻脚地推开往里面看了眼。 闻初已经睡着了,侧身躺在床上,衣领微微散开,手搭在床边,小臂悬空在外。 拉维尔走过去, 动作尽量轻地帮他盖好被子,又握着他的手腕塞进了被子里。 做完这些后他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脑海里想着维斯奇刚才说的话。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闻初的脸上,灯光照下来,勾勒出明晰的轮廓, 浅浅的唿吸带着微微起伏的胸膛。 拉维尔抿了下唇, 移开视线, 忽然站起身关了灯, 等周围都暗下去后, 周围的温度似乎一同降了下去。 他又坐回了原位置。 * 闻初昨天一等拉维尔离开, 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也没吃饭, 早上是直接被饿醒的。 还没坐起身,鑑于维斯奇给他训练出来的敏感度, 他身体顿了下,看向床脚, 本以为是维斯奇这傢伙又跑了过来, 看过去才发现是另一个人。 拉维尔坐在椅子上, 向后靠着, 手肘撑在了椅子扶手上,眼睛是睁着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闻初。 「……」 闻初一下就醒了,他挠了下自己乱蓬蓬的头髮:「你怎么和维斯奇一样?」 拉维尔眉毛微蹙:「什么一样。」 「就像现在这样,」闻初说,「大早上醒来发现他……」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对拉维尔,「盯着我」这几个字他说不出来,显得十分自作多情。 声音十分含煳道:「坐在床头看。」 拉维尔冷哼一声:「他有病。」 闻初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有没有意识到,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闻初问:「你怎么在这?」 拉维尔说:「这是我的房间。」 哦,闻初回过神来,想着自己还占着别人的床,随口问:「你一晚上没睡?」 「血族连续几晚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还真的没睡?闻初下床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所以……你就一直坐在这?」 拉维尔没说话,似乎是想用沉默来否认。 他轻咳了一声:「身体还难受吗?」 闻初摇头。 「今天是选举大会的第二阶段,」拉维尔站起身,「吃过早点一起过去吧。」 闻初心里一愣:「我还要过去?」 「嗯,」拉维尔说,「你在我视线里我才能放心。」 闻初咬了下舌尖,视线移开,权当自己没听见那句话。 他弯下腰穿鞋:「那上次呢?上次他们俩为什么要把我拉过去。」 「可能是觉察到我的状态不对劲,怕我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什么事?」闻初抬头看他。 「就像……」拉维尔顿了下,「把那个城堡炸了,顺便把里面的贵族一锅端。」 拉维尔用讨论天气的语气和他说要干掉一堆贵族的事,闻初一时没能回上话,这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些。 第209页 「所以,」闻初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都知道你的心思?」 「知道。」拉维尔十分坦然,「他们三个一直都知道我想让血族消失。」 「那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你……」别说直接杀掉了,就连打压似乎也没有,总不能说他们三个贵族加一块都打不过拉维尔吧。 「很复杂,」拉维尔想到了什么,「正好趁现在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带你去那个房间看看。」 * 闻初吃完饭就和拉维尔一起去了很久之前就想去的地方。 他们俩没带什么人,也没有丝毫的掩饰,拉维尔当时去人类世界的时候还会带个黑色的斗篷装下巡逻的守卫,这次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 他干脆利落地把守卫的几个血族打晕,带着闻初往走廊的里面走。 走廊很黑,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闻初往后看了一眼,还有点迷惑,这么简单就闯进来了? 拉维尔忽然说:「这里应该有机关。」 说完,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听到「啪嗒」一声,拉维尔脚步顿住,低头看着自己脚上踩到的机关。 他把闻初拉到自己身边,微微弯腰研究了一下。 「你能看到吗?」闻初问。 「能看到,血族的夜视能力很好。」拉维尔说,「不过这里没有灯,应该是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闻初还在想着他口中的「东西」指的是什么,拉维尔二话不说就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迅速往旁边闪去。 他在一片漆黑中看到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的亮光,那亮光钉在刚才两人站着的位置上。 闻初还没反应过来,拉维尔又有了动作,却是直接带着他往上走了,脚尖轻点在两旁的墙壁上,借力一跃躲开机关,落在地上。 就这样过了一路,闻初紧紧抱着拉维尔,武器破空而来的声音从耳边滑过,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飞檐走壁。 最后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时,闻初从刚才刺激的场面上回过神。 他看不太清周围,却能感觉到拉维尔似乎是在看他。 闻初凭着感觉回望过去,十分淡定地说:「没有被吓到。」 拉维尔笑了一声,在黑暗中似乎一下就散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指覆在冰凉的门上,接下来却没什么动作,转过身看向闻初:「我不知道里面会遇到什么。」 「你要是知道我们也不会跑过来了。」闻初走过去,直接推开了门,但他还是低估了血族从某种意义上丧心病狂的程度。 面前依旧是昏暗的,但房间各处落着淡淡的绿色萤光,照在零零散散的器官上,血腥味和为了遮掩腐烂臭味所放置的薰香混合在一起,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们在外用来「晒太阳」的装置此时一排排摆在了面前,里面不过几岁的孩童睁大着绿色的眼睛,空洞无神,毫无聚焦地看向前方,身体直直地立着,一动不动。 还有几处装置内没有□□,却是一人高的,完整的神经纤维。 过于惊悚的画面呈现在眼前,闻初一时没能适应过来,只觉得胃里一片翻涌,令人噁心的气味顺入鼻腔,他拧眉捂住口鼻。 拉维尔视线从装置和隐藏在暗处的东西一一掠过,看到闻初不适的神情后说:「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 闻初摇了摇头,犹豫一会后放下手,房间内充斥着窒息般的空气,他背过身在门口那深吸一口气,这才转回来:「进去再看看。」 拉维尔却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关上门,按着闻初的肩膀让人翻了个身,正对着紧闭的房门。 「在这等我一会。」 闻初身体僵了一下,伸手挠了下头髮:「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味道有点难闻。」 拉维尔:「尸臭和薰香,也不知道凯文和维斯奇是怎么在这里呆上几十年的。」 「毕竟连喝血这种事都能忍住,这点应该也没什么。」闻初说。 「正常的血族是没办法忍住的,」拉维尔说,「那俩不正常。」 「你们血族是不是味觉相比人类也更灵敏一些?」闻初问。 「对这种味道的适应能力也更强。」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都不再开口了,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还有沉闷的压抑,闻初盯着面前的门缝,忍不住想要转过身去。 拉维尔忽然出声:「说点什么。」 「说什么?」闻初不解地问。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里太静了。」 「……我总觉得,后面那些孩子在盯着我。」 闻初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人总是喜欢自己吓自己,那些绿色空洞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内泛着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开玻璃罐向他走来,将他吞吃入腹。 脑海里还闪过一些别的画面。 周围没有什么温度,房间里瀰漫的不只是有难闻的味道,还有无处不在虚无缥缈的死亡和痛苦,闻初有一瞬觉得自己仿佛处在地狱。 肩膀上忽然传来一个轻微的触感,闻初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无数的神经瞬间绷了起来。 下一秒,一只手绕了过来,将面前的大门打开,背后也不再是冰冷一片,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清浅的声音落在耳尖:「不看了,走吧。」 第210页 拉维尔轻轻捏了下闻初的肩膀,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闻初一直没动,他们站在原地,前面是一片黑暗,背后是令人恐惧的地狱,两人似乎是这片地方唯一存在着温度的生物。 「那些孩子……」 「你想救他们吗?」拉维尔问。 闻初摇头,他现在不清楚状况,贸然这样做说不定会招来更大的麻烦:「我只是想问,他们以前是人类吗?」 「我不知道,」拉维尔说,「但现在不是。」 「那他们还活着吗?」闻初问。 拉维尔却没说话,手顺着闻初的肩膀向下移,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去,轻声道:「别回头。」 闻初在门彻底关上之前,还是往后看了一眼,刚才看到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 神经纤维在装置内散落一片,站着的孩子跪倒在地,脸颊贴在玻璃上,脸部被压得似乎要陷进去。 闻初在面前愈来愈小的视野中对上一双逐渐闭合的绿色眼睛。 视线忽然被什么挡住了,拉维尔捂着他的眼睛,嘆口气:「怎么还要回头看?」 闻初唿吸瞬间顿住,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你把他们……杀了吗?」 拉维尔一只手紧紧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凑过身来抱着闻初,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嗯。」 「你想到了什么?」拉维尔问。 视线中只有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闻初闭上了眼睛,顿了顿说:「维斯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因为他以前欺负过你。 这样一来维斯奇的反常就都有了解释。 这里应该是拿人类或者血族进行的某种实验, 而维斯奇也是其中的一位实验体。 所以身为血族却可以不用吸血也能活下去。 所以当时见了那些小孩反应会如此怪异,大概是觉得会被抓来做这样痛苦的实验。 闻初想到了他们一起坐在缆车上时,维斯奇把脸贴在玻璃上拒绝说话的模样, 却也和刚才那一幕格外相似。 他们回去的时候机关没再启动,回到了有光的地方,闻初心里无处安放的压抑似乎微微散了一点。 身上和衣服上带着实验室里刺鼻的异味,两人先回去洗了个澡,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才往城堡那走去。 他们去的比较晚,顶楼大厅上坐满了贵族。 刚开始是伯爵的确定, 拉维尔带着闻初光明正大地翘了,也没回房间,而是去了底层。 「要去干什么?」闻初站在飞速下降的电梯上问。 「上次说了要带你把这里好玩的都看一看, 现在正好有时间。」 闻初还没从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缓过神, 只想躺在房间的床上, 没什么心情去赏景游玩。 拉维尔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放松一下心情, 就去一会。」 电梯内的空间十分狭小, 也许是拉维尔在握着他的手, 也许是这句话格外温柔, 闻初竟然感受到满满的安心。 电梯停了下来,门却没开, 拉维尔手指在旁边一个没有数字的按钮上按了一下,上面亮起了蓝色的光, 紧接着发出「叮」的一声, 门这才吱呀着半死不活地打开。 也许是刚才那事的后遗症, 闻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手上蓦地被攥紧, 拉维尔转头看向闻初,他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忽眨忽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拉维尔伸手在微颤的睫毛上点了下。 闻初心里一愣,睁开眼,正看到拉维尔还没收回去的手。 这人立刻移开了视线,装作没事发生,也没解释这个动作,拉着闻初就往前走。 前面依旧是昏暗的,拉维尔说:「这里没有吓人的东西。」他说完才伸手在旁边按了下。 「啪」的一声。 周围瞬间亮起来。 和刚才所见到的完全不同的景色呈现在面前,闻初一时没能回过神。 房间内整体的颜色基调为粉色,各处的装饰却是五颜六色的,周围挂着一圈彩色的气球。房间很高很高,顶部是浅淡的黄色,精美的吊灯垂下,散发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脚下的地板是镶着花边的小格子。 这里被塞了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物品。 他们像是闯进了童话世界里的糖果屋,带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纯粹与美好。 刚才才去过地狱,此时就来到了天堂。 闻初却没忍住弯腰笑起来:「你这……什么啊。」 「笑什么?」拉维尔说,「这是很久之前的一位血族的房间,专门用来放置她收集到的好玩的喜欢的东西。」 闻初一边笑一边仰起头,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各式各样的宝物:「这么多东西,收集这些要不少时间吧。」 「血族的寿命太长了,如果不给自己找些好玩的东西,或者找到一个可以不断追寻的理由,很难活下去。」 「那现在这个血族呢?」 「自杀了。」 「啊……」闻初闭上嘴巴不再问了。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拉维尔笑了一声继续说,「这里只有现任公爵才有权限进入,自从那位血族离开后,谁要是收集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都会自觉放在这里。」 他说着往里面走去,垂在身侧的手朝闻初招了下,闻初看见他的动作后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第211页 触感相碰时,两人同时僵住了。 拉维尔脚步和唿吸一同屏住,手也不敢动,似乎生怕破坏了这一幕,某人被吓跑。 闻初愣了两秒才回过神,脸上有点红,立刻就要把手缩回去。 拉维尔却紧紧握住了他,嘴角慢慢勾起了笑,不由分说地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闻初挣了两下,没挣动,抬眸看着拉维尔的背影:「那个……」 「带你去看一个东西。」拉维尔说。 闻初抿了下唇,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乖乖跟着人往前走。 房间比他想的还要大,两人走了好几分钟才走到边界最角落的地方。 「到了。」 这人先停下脚步,才慢悠悠补上刚才那俩字,闻初一直低着头,脑袋就直直往拉维尔后背撞了上去。 「……」 闻初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歪着头越过拉维尔的身影,闻初看到了面前的东西。 是一个白色飞艇。 闻初往飞艇尾端望过去,竟几乎到了这巨大房间的另一头。他在心里不由得惊嘆了一声。 「这个不是收集来的,是那名血族自己建造的,」拉维尔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往飞艇里走,「地上的景色大概是看了个遍,所以就想到天上看看,她没什么事,用了很长时间才一点点收集材料,自己亲自测试,最后建成。」 走进去后,里面建造着一个个房间,有卧室,有书房,一个小小的花园,甚至还有厨房。 闻初不解:「这上面还能做饭?」 「可以做一些速食之类的。不过热食也可以,需要用些别的手段加压,还要做好保护措施。」 闻初靠在柜子边,心里不住地感嘆。 拉维尔看着他:「在这上面,可以飞到世界的任何地方去。」 「现在还能用?」闻初问。 「可以,有能源就可以。」拉维尔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你去试一下。」 闻初眨了下眼睛,以后有机会…… 他站直身体,走到沙发上径直趴了下去,头埋在软软的沙发里,在战争结束之前应该不可能了,战争结束之后……闻初觉得自己最近过得太安逸了些,都忘了任务这种事,那时候自己也该走了吧。 拉维尔坐在他旁边,手指绕着闻初脖上挂着的长长的发尾,似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指尖。 「怎么了?」拉维尔问。 「没什么,」闻初闷闷地说,「有点困了。」 拉维尔把旁边的一个小靠枕拿过来,一只手轻轻托起闻初的脑袋,把枕头放在下面:「那就睡一会。」 手指却又绕了上去。 闻初侧过身背对着他:「昨天是怎么回事?」 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闻初还没来得及问是谁设计了齐识,搞了这么一大圈让拉维尔来救他。 「昨天……是弗瑞德。」 闻初立刻就转了过来前因后果:「因为他想当上侯爵,当时却被你直接拒绝了,所以要骗齐识,把我绑起来威胁你。」 拉维尔「嗯」了一声。 闻初有点急,转过身看向他:「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拉维尔十分淡定地说:「弗瑞德告诉我的。」 「那你答应他了?」 拉维尔看向闻初的眼睛,过了会说:「答应了,但他也会受到惩罚。」 他的语气不像刚才那样温和,带着淡淡的戾气,尽管他尽量收敛起来,但闻初还是能感受得到。 闻初又背过了身:「什么惩罚?」 身后一直没传来声音,拉维尔的指尖顺着闻初的发尾向下,触碰在滑嫩的皮肤上,他在曾经咬着闻初的地方轻轻点了几下:「我会让他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闻初没怎么注意他说的话,被这人的手吸去了大半注意力,视线落在了他惨白的腕骨上,在心里暗自吐槽着,怎么老是乱碰他? 「你……别碰我。」 拉维尔闻言挑了下眉,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手指还要在上面轻轻挠了下。 闻初「哼」了一声,扯开这人作乱的手,把靠枕放在自己身后:「睡觉。」 拉维尔眼里都是笑意,把手收回去,却还是一直看着闻初的背影。 闻初这一觉彻底缓过了当时迷药的后遗症,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垫在了脑袋下面,身上披着拉维尔的外套。 他看着这个外套,闻初忽然有点悲催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点习惯拉维尔的照顾了。 在心里微微嘆口气,他拎着外套站起身,看到桌角上放着的一张纸页,上面写着拉维尔的字体:侯爵公爵选举开始了,我下去一会,你先在这里等着我。 闻初没什么事干,想了一会还是离开了这里,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坐上电梯到了大厅的最顶层,门一打开,闻初就听到了大片的叫好声。 他愣了一下,叫声?? 闻初站在角落里,这里的血族都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地看着下面的场景。而那一点都不稳重的叫声确实是从这些年龄应该都挺大且身份高贵的贵族身上发出来的。 他不知道是进行到后面战斗激烈了让他们这么激动,还是些别的原因。 前面的视线被挡住了,闻初干脆走到楼梯口那,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的场景。 看到后闻初就呆住了——下面是拉维尔和凯文。 第212页 正在对抗的两个人动作不快,闻初能看得清人影,却是拳拳到肉,每次出手都像是下了狠劲,他即使站在最上面,似乎也能听到破空而来的风声。 他一直都觉得这俩关系不好,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是闻初第一次见到拉维尔出手,动作利索干脆,十分敏锐地躲开一个个攻击,还显得有些游刃有余。 很快的,凯文渐渐显出颓势,拉维尔在一脚将人踩在地上后,动作忽然顿住,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两人的视线对上后,闻初十分清楚地看到这人目光里的错愕。 拉维尔移开目光,眉头紧锁着,撤回了脚:「我认输。」 说完也不顾周围那些贵族吃惊不解外加有点不满的声音,径直朝着闻初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甚至还有点乱,最后两步并一步迈上阶梯走到了闻初身边。 闻初也不解:「不是快赢了吗?为什么不继续了?」 拉维尔看着他:「我……原本就没想要赢,赢了就要当君主。」 闻初往周围看了眼,发觉他们俩正挡住了路:「去别的地方说。」 拉维尔没反应,半天后才回过神应了一声,条件反射似的握住了闻初的手,带着他往门口那边走。 闻初笑了一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拉维尔背对着他,等离开了原地,周围的血族渐渐少了,他才开口道:「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和其他的血族一样,吸血、嗜战,」顿了顿又说,「还很粗暴……」 「唉唉唉可以了,」闻初说,「你不就和凯文打了一架,哪有这么离谱。」 拉维尔握住闻初的手又攥紧了些,刚才的恐慌随着闻初的这句话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便是满足和感动,还有一种别样的冲动。 闻初看着他有些凌乱的衣角,不少处的伤口还在渐渐癒合,问:「但你不喜欢打架,也不想当君主,为什么要这样做?还给自己搞了一堆伤。」 难不成真有什么深仇大恨? 「因为你。」 闻初愣了下,抬头看向拉维尔。 「因为他以前欺负过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什么贵族,更像是一个……闻初脑子里第一想到的是,像是小屁孩弟弟气势汹汹地去找欺负姐姐的人算帐。 闻初觉得自己大概是大脑转不过来了才会这样想。 恰巧此时缆车的门打开了,拉维尔把还在愣神的闻初拉进去。 空间又变小了。 特别是在拉维尔刚说完那种话,此时却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黑色的眼睛格外专注的时候,这空间就显得尤为狭小。 说点什么,闻初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不大正常的氛围,转移下话题,但这生锈的脑子就像是在和他作对似的:「你受伤了……要吸点血吗?」 闻初说完就想以头抢地,凿开一个孔让自己跳下去,这是什么话?! 他们现在这种气氛不适合做任何举动,应该相互离个十万八千里。 只能寄希望于拉维尔不捨得吸血然后拒绝,他不动声色把身体靠在了后面的玻璃上。 拉维尔也呆住了,他没料到闻初会这样说,黑色的眼眸似乎带了点亮,片刻后,他倾身覆了过来。 一只手按在了冰凉的玻璃上,另一只手落在了闻初腿边,唇瓣碰上了白皙的皮肤,带来酥麻的触感。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尖锐的牙齿也没有刺破皮肤,却在上面轻轻撕磨着,带出一道浅浅的红色印记。 闻初闭上了眼睛。 「我发现,比起吸血……」温热的唇瓣顺着修长的脖子一路向上,拉维尔在闻初嘴边轻轻啜了一下,声音暗哑,「我好像更喜欢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要亲密能不能等正事办完再说? 唇边的温度好似要被烙进去, 渐渐将全身都烧起来。 目光存着近在咫尺的人,闻初闭上眼睛,身边却严严围着另一人的气息, 灌进心口,闷闷的。 灼人的气息缓缓散去,闻初深吸一口气,还没缓过神,片刻后却又排山倒海般倾覆而来。 唇再次被牢牢堵着, 这个吻青涩毫无章法,勐烈急切, 一点点撩起心里一片大火。 拉维尔此时正对着他,一条腿弯垫在了闻初双腿之间的软垫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处, 冰凉的手指缓缓移动着, 轻轻抚过后颈、脸颊, 最后落在了柔软的髮丝上。 「……唔。」闻初渐渐有些喘不过气, 伸手推了下他。 拉维尔身体僵了一下, 被欲望占据的大脑渐渐回了神, 两人的唇慢慢分开。 他们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 拉维尔手指微蜷, 带着微不可查的抖, 眼睛低垂着,身体一动不动, 目光不知道放在了哪。 闻初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 眼尾带着些红, 脑袋抵着拉维尔的手向后靠在玻璃上, 他看了拉维尔一眼, 偏头移开了目光。 拉维尔喉结动了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叮——」 缆车到了地方,门自动打开,外面的冷风顺着门扉熘进来,两人却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需要现在说清楚吗?」拉维尔问。 「说什么?」闻初咕哝着应了一声,「先回去吧。」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吻的意思,却又想这样模煳地混过去。 第213页 这事来得太快,大概就连拉维尔自己还没搞明白这些举动的原因,似乎都只是大脑发热的产物,欲望勐然上头,一切就来得让人手足无措。 闻初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拉维尔只垂着眸子看他,眼皮半阂,过了会将手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抱歉。」 闻初抿了下唇,没说什么话,站起身离开。 拉维尔不远不近地跟在人身后,两人隔了半步远,他的目光却紧紧钉在了闻初后背上。 闻初觉察到了,连走路都有些不利索。 「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闻初注意力一直在走路上,听到这脚步卡了一下,「嗯」了声才继续动。脑子也立刻转了回来,意识到拉维尔所说的「出去」是指人类世界。 他舔了下有点发疼的上唇,问:「要我一起去吗?」 身后传来很简单的一个字:「要。」 闻初还想问去外面做什么,只是又怕后面会有血族听到,就没说话。 顺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次结束的比较早,离拉维尔说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闻初刚在那里睡了一会,现在还不困,他先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衣服,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路原的手帐本。 刚才拉维尔说要出去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手帐本他已经翻过一遍了,等碰到人估计就要还回去,闻初怕会漏掉什么,决定再看一遍。 上次如果不是拉维尔提醒,他也不会注意到第一幅图上的细节。 拉维尔…… 闻初握着书页的手弯起来,指腹摩擦了下书角,情绪被吊着提起,他搞不清自己的感觉,只想把这些乱糟糟的东西都压在心底。 半响后嘆口气,将手帐本放在一旁,起身走到了窗边,拉开窗户后愣了一下。 他慢慢转过头,看到了和他一样趴在窗台上的拉维尔。 闻初:「……」 拉维尔似乎是觉察到了这人略微的无语,笑了一声说:「在这透透气。」 「……哦,」闻初手肘撑在窗台上,「我来看看上面的画。」 眼睛却是往下瞅的。 拉维尔闻言伸手开了灯:「看吧。」 这俩字被他说得很轻,似乎是飘过来的,闻初耳尖动了下。 原本往下散的灯光就聚集在了头顶的那副画上,闻初抬头,第一时间就去看了绿色吊坠。 闻初没忍住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刻上这个?是你要求的吗?」 这幅画其实勐一看还没什么,可是在知道其中的含义后,越看越有点后怕。 别地的建筑大多是星空、美景之类作为穹顶的底图,拉维尔这人却奇葩地将这样一幅有点血腥的图案挂在头顶。 「是我要求的,」拉维尔说,「好看。」 好看?闻初微微侧头面无表情看向旁边那人。 却发现拉维尔的视线似乎一直都在他身上。 闻初的目光不动声色又转了回去。 「二十多年前发生战争的时候,血族还能够随意离开这里,我和路原偶然间在一个山洞内发现了这副壁画。」拉维尔抬头看了一眼,「后来等战争结束,我成为了公爵,有了自己的一片领地,就把这副图刻了上去。」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大概是……想和外界多一点联繫,又或者时刻提醒自己。」 他话没说完。 闻初忽然说:「不会的。」 拉维尔愣了下。 「你不会像其他血族那样,」这人话虽然没说完,但闻初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手指转了个圈比划了下,「就……不会像他们那样。」 拉维尔嘴角慢慢勾起,他低着头掩去笑意。 闻初心情也好了些,他喊了一声:「拉维尔。」 「嗯?」 「这些是不是快结束了?」闻初问。 拉维尔沉默了一会:「快了。今晚去那里做最后一次武器检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大概过两天就会进攻这里。」 「过两天?」闻初没想到会这么快。 「只要把那些贵族解决掉,剩下的这些血族平民就容易对付多了。」拉维尔说,「所以后天的大会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这次出去后你住在我家里,」拉维尔手指紧紧扣在窗户上,「……可以等我回去吗?」 * 汽车没有顶棚,浅淡的月光映在这一小方天地。 闻初侧身靠着车窗,一只手抬起手帐本,靠着微弱的光看清上面的字迹。夜风吹过来,他伸手拢了下外套,把自己围得更严实些。 拉维尔往他那看了一眼:「这样对眼睛不好。」 闻初微眯着眼睛,闻言懒懒「嗯」了一声,却没什么动作:「一会就要还给路原了,我再看看。」 而且不看手帐本,他不知道要干什么,毕竟白天才发生过那种事,两人还处在一种微妙的关系中,仅仅只是坐在一起,就让他…… 他愣神的片刻,手中的东西已经被抽了去。 「这上面的东西我都看过,」拉维尔说,「有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闻初把空着的手缩进了袖子里:「……哦。」 「冷吗?」拉维尔又问。 闻初摇头,吭了一声:「不冷。」 血族的夜视能力很强,声音落下去,拉维尔微微侧目,就看到了那人半边脸都埋进了衣领里,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红,似乎是被风吹的。 第214页 眼睛却很亮。 拉维尔便把自己的斗篷摘了下来。 闻初视线里唯一的亮色蓦地凑近了些,金髮发尾被风吹着,有几根扑在了颈间,有些痒。 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这件斗篷很大,拉维尔对上闻初的眼睛,片刻后勾着衣服边角处塞进了闻初肩膀和后椅之间。 闻初身体僵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急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好了。」拉维尔把人包得严严实实,说完身体却没动,也没有要退回去的意思,只垂眸静静的看着人。 他背着月光,原本就漆黑一片的眼睛此时更是深沉无比。 「我想问……」拉维尔唿吸顿了一下,「今天发生的那件事……你讨厌吗?」 讨厌? 闻初倒没有这种感觉,更多的是混乱。但他又觉得很怪,似乎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怎么令人吃惊。 他对着拉维尔,说不出讨厌的字样,却也不能说……喜欢。 闻初往前瞅了一眼,司机还在尽职尽责地开着车,对后面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大概是身上多了件衣服的缘故,闻初觉得有点热了,他轻咳一声:「现在要去哪?」 拉维尔似乎是笑了一声,知道闻初是在转移话题,只要不是讨厌就好。 他格外大胆地在闻初额前轻轻印下一吻,在这人有些错愕的表情中坐回了原位置。这才慢悠悠地说:「先送你回家。」 闻初想也没想:「不回去。」 拉维尔愣了一下:「为什么?」 闻初扭头看向外面,夜空此时格外的亮,星星点点洒落一片 「我和你一起。」 * 大概是大战在即,夜晚的基地泛着冷白色的光,显得威严寂静,周边戒备格外森严。 汽车驶进建筑,在上次那个地方停了下来。 路原早早就在原地等着了,看见车的影子后松了一口气,大跨步走到车前,刚准备敲下车窗,手就顿住了。 拉维尔侧头看着静静靠在他肩头熟睡的人,到底是有些不捨得动。 路原弯腰在车前趴了半天,十分无语地意识到拉维尔这人一直盯着闻初看,没一点要下来的意思。 他轻轻敲了下门窗。 拉维尔听见声音,颇为不情愿地抬眸往上施捨了一眼,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路原:「……」 这大半夜的他招惹谁了都? 犹豫半响,拉维尔还是轻轻按着闻初的肩膀,伸过手准备将人抱起。 闻初立刻就醒过来了,被吵醒后蹙着眉揉了下眼睛,身上围着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去。 「醒了?」略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很近,像是贴在耳边说的。 闻初迷煳的大脑立刻清醒了过来,脑袋那的触感也异常明显。 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片刻后面无表情地直起身,看也不看拉维尔一眼,嘟囔了一声:「谢谢」就要下车。 倒没想到一扭头就隔着车窗对上路原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人还火上浇油似的开口:「要亲密能不能等正事办完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考试有点多,鞠躬抱歉 第119章 你是他身边唯一亲密的人 亲密? 亲什么密? 哪门子的亲密? 闻初脑袋上连冒三个问号。 所幸路原调侃了一句就没再说什么了, 主动帮人开了车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最后一次,要去赶紧去吧。」 拉维尔应了一声, 视线从闻初脸颊处一扫而过,这才起身下车。 闻初下车后靠在车门边,看着拉维尔离开,犹豫一会偏头问:「他们的武器测试,我能去看看吗?」 「怎么?」路原笑了一声, 「担心他会受伤?」 闻初:「……」 他抬脚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路原立刻跟了上来:「当时战争的时候血族毁灭了人类大部分的科技,同时销毁了许多成果, 这也就几十年的时间,我们最多只能研制出对付普通血族的武器,」他说着转身往拉维尔那边看了一眼, 「对于他实在是小菜一碟了。」 闻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又没问这个。」 路原笑得更厉害了, 胳膊轻轻撞了下人:「唉你们俩……」 闻初心里咯噔一声, 语气都紧绷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话还没说完呢。」 闻初耳尖有点红, 他低头从衣服口袋里找到手帐本, 朝旁边扔了过去:「还给你。」 路原伸手接住, 翻开最后几张有些泛黄的空白纸张, 感慨了一声:「还剩下几张空白页, 希望这次记录不用换新的。」 「上一次战争记了这么多,」闻初问, 「最后这几张够用吗?」 「上次情况比较复杂,是大规模的混战, 而且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 人类关于血族的记录太少了。」路原说, 「这次不一样, 计划和武器都准备好了,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他顿了顿说,语气说不上是轻快还是沉重,「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恰巧两人走到了地方,路原推开半掩的门,看了闻初一眼:「他和你说我们的计划了吗?」 「我知道一点。」闻初说,「趁着选举大会的最后阶段,一举解决所有贵族,然后你们带着武器进入血族领域,对抗平民。」 第215页 「差不多就是这样。」 还是上次的房间,只不过这里多了两把崭新的椅子。 大概是这人也意识到了这里之前有多寒酸。 「再具体一点的呢?」路原问。 闻初看向路原:「你想说什么?」 路原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来,毫无形象地瘫在上面,蹙着眉想了一下说:「上次战争的时候我和拉维尔去找过那栋城堡的所在地。我们俩绕了一个大圈,费了很长时间,最后在一处荒郊野岭见到了他们开会所在的城堡底层,被各种障碍围着,很难被人发现。」 「地点在哪?」闻初问。 「卡舍尔悬崖底部。」 这件事闻初没有在路原的手帐本上看到。 只有过于重要的事情才不会随随便便写在纸上,更不会拿给别人看。 路原继续说:「我们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五十层楼的高度,再往上就没有通道了。」 五十层高…… 这还是仅仅能达到的下半部分。 路原说:「拉维尔就算再厉害,但仅凭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对抗几百个贵族,所以要利用地形的优势。从血族内部进入城堡可下降五十层,从底部往上走又有五十层,而每一层的高度大概是三米五。一百层三百多米的高度,贵族掉下去也得粉身碎骨。就算死不了我们也好对付多了。」 闻初想到之前拉维尔在缆车上和他说的话,问:「所以你们的计划是,炸了城堡?」 路原摊了下手:「这是最简单的方式了。」 闻初淡淡「哦」了一声:「确实,炸弹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路原说。 他说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闻初。 闻初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拉维尔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和那些贵族一起进入城堡,那么爆破计划会正常进行。」 闻初一怔。 路原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你是他身边唯一亲密的人,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 闻初忽然问:「你们口中的让血族消失,这个包括拉维尔吗?」 路原开门的动作一顿,半响后他转过身,靠在门上,眼光向下看着,在灯光不甚亮眼的房间里显出几分颓势,他手指轻捻着冰凉的门把手:「上一次战争持续了五年。前期人类占有巨大的数量优势,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后来……总有人经受不住诱惑,血族对贪婪的人类吸引力太大了。」他轻笑一声,打开房门,没再继续刚才的话,「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我去拿血管。」 * 闻初手里拎着一排试管,跟着路原走在昏暗的走道里。 刚才闻初说想去看拉维尔的武器测试,路原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顺便把刚拿的血管也送了过来。 两旁的房间不透一丝光亮,被机械门牢牢围着,透着闷闷的沉重感。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掏出一张id卡,在机械门旁边刷了一下。 片刻后,铁门支开了一条缝,透出狭长的光。 路原伸手将门向两边拨开,带着闻初走进去。 面前是一块长方形的空地,放置了许多仪器,此时这里站了不少人,面容严肃。而左侧被透明的材料阻隔着。 路原过去和某个人低声打招唿,又说了什么。 闻初站在原地,侧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隔着透明屏障,在一片瀰漫的烟雾中看到了拉维尔的身影。 片刻后,路原回来伸手将闻初手中的一排试管拿过来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小声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闻初往周围看了一眼,在这呆着的人大多一身军装,胸前还扣着一排勋章。他一个都不认识,万一有人来找他问话或者要把他赶出去,他自己可招架不住。 「你能有什么事?」闻初问。 路原抚了下后颈,有些无奈地说:「拉维尔不让我带你过来,一会见面可能会打死我。」 「为什么不让?」 「这我哪知道,」路原说,「你们俩小孩的心思……」 闻初没等他说完,立刻把人轰跑了。 等路原离开后,拉维尔那边的烟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此刻时不时传来闷重的声音,这声音已经被透明屏障隔去了大半。 拉维尔换掉了刚来时身上公爵的服装,换上了格外简单的黑色上衣,衬着他惨白的皮肤,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闻初只看了一眼,就微微移开了目光。 正好对上周围的武器装置,银色的枪口密密麻麻地几乎摆满了四周整个的墙壁。 闻初愣神的片刻,武器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火光不间断地朝着拉维尔射去,紧接着,闻初便见到这人游刃有余地躲开密集的火光,一伸手,便将那一团炮火整个拦了下来。 几分钟后,炮火终于熄灭,枪口转了个角度回到原来的方向,「咔嚓」一声向后卡在墙上,不再动了。 拉维尔扯了下衣角,朝着另一边伸出五根手指。 「直接增加五个难度级。」 说话的人站在正中央,鬓髮斑白,声音威严,此时被一群人围着。 闻初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次休息的时间很少,片刻后武器重新从结实的墙壁上冒出,武器上的零件被另一边远程操控着变换更新,炮口隐隐泛着红色的光,甚至可以听到阵阵的嗡鸣。 第216页 闻初对五个难度级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看这副场景,也能感觉到和刚才不是一个量级。 倏然间,瀰漫的火光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无数烟尘飞起,像是有千钧重似的扑在屏障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闻初已经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了,他抱臂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再次淡下去,拉维尔身上的衣服蒙上了灰尘,汗水黏着衣料。他本身却没有受伤,又或是受了伤自身已经痊癒了。 片刻后,他再次朝着工作人员比划了一个「五」。 这次他们没有立刻动作,工作人员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人,过了会才听到指令:「调。」 又是新一轮的攻击,闻初却没再看过去了,他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侧边脸衬着火光,一下就映入眼里。 这轮结束后透明屏障从中间打开,拉维尔身上这次挂了不少伤口,落在皮肉上,正在缓慢的癒合。 他随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的动作却忽然一顿,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手中柔软的毛巾蓦地被他攥紧了些。 拉维尔深吸一口气,没管旁边那些等着的人,径直朝着闻初走了过去,却又距人一步远的距离停下了。 他明显是有些无措:「你怎么……过来了?」 「在那有点无聊,就过来看看。」闻初指向旁边的小桌子,「顺便给你带点喝的。」 拉维尔却没往闻初指的地方看,视线一直落在了那双张张合合的唇上。 他忽然觉得格外的渴。 却在闻初看过来时,迅速移开了目光。 闻初见这人对那一排血管一点反应都没,问:「测试做完了吗?」 拉维尔用毛巾擦了下微湿的头髮,遮掩住眼里的情绪:「做完了,但是还要开会讨论。我先去洗澡换身衣服,你……」他说着又在闻初唇上飞快扫了一眼,哑声道,「在这等我一会。」 他说完往后看了下,随即立刻开门离开。房间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闻初往旁边靠了下,人缩在了角落里。 最后房间就剩下了他一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一个试管,凑近鼻尖闻了闻,浓重的铁锈味涌入鼻腔。 味挺浓的啊,闻初搞不懂这血怎么对拉维尔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一股力倏然扑了过来,嵴背隔着单薄的衣料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手中的试管掉落在地,洒落一片的红。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 果不其然,还没等闻初反应,温热的唇就凑了过来。 拉维尔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潮湿的头髮贴着闻初的脸颊,水珠顺着髮丝滴落,沾在闻初肩上,胸前。 闻初伸手推了下,却被吻得更深。 这个吻有些仓促,拉维尔亲完还有些不满足,盯着闻初舔了下唇:「我现在要去开会,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闻初动作很快地拉住了人的衣角:「亲完就跑啊。」 拉维尔愣了一下,大脑发胀昏昏地开口:「那我不去开会了……」 「不是,」闻初嘆口气,「我也想听,带我去。」 拉维尔看着被他亲的眼角发红的人,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 会议室在旁边的房间,他们两人进去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到齐了。 拉维尔进去后让旁边的工作人员多拿一把椅子放在了自己旁边,闻初坐下去时有目光不断地看过来,似乎有人还有些不满,但碍于拉维尔,到底是没敢说什么。 椭圆形的长桌一头坐着拉维尔,另一头是刚才在训练室说话下达命令的那个人,两边也坐满了人。 闻初跟过来一方面想详细地听一下他们的作战方案,另一方面是因为觉得有些不对劲,到目前为止,这个方案在达成目的这方面好似有点过于简单了。 坐在另一头的那人问:「刚才的测试,需要用最后截止的难度级吗?」 「不用,再降两个难度级,可以解决接近男爵实力的血族,对付普通平民可以降低三四个。」拉维尔说,「威力和速度是够了,但是射程可以尽量再提高一些。」 「我会让他们尽快调整的。」那人问,「需要再重复一遍作战计划吗?」 拉维尔看了闻初一眼:「……不用了,但是我有个请求。」 「只要你说,我们会尽全力满足。」 「听到爆炸的声音后你们关闭炸弹的发射系统,我会让一名血族从里面把大门打开,只是后来无论谁把上面的项鍊取下,」拉维尔语音一顿,在满室寂静中继续开口,「希望你们能将项鍊交给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我是为了你才选择活下去的,你不能扔下我就这么离开。 话音落下去后, 一时没人说话。 这与人类原本的计划不同,那串绿色的项鍊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如果人类取得胜利, 那么重建家园时能量是很珍贵的资源,况且里面还有许多东西没研究明白,说不定对科技发展有很大帮助。 拉维尔本来无所谓活不活着,只不过对于人类来说,他随着血族一起消失似乎更有利一些。所以之前那些作战方案, 他是把自己也坑进去了的。 一个按照计划本该消失的人,此时却提出要这么珍贵的东西。抛开能源方面不谈, 他们更担心拉维尔会用项鍊做些什么。 第217页 其余人忧心忡忡的想着,这是忽然改变了主意? 闻初看向拉维尔,这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似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坐在对面那人开口道:「可以给一个原因吗?」 拉维尔还没说话,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一人快速走过来, 将一份资料放在了对面那人的桌子上:「司令, 这是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 他低头看了过去, 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却又在片刻后收敛了情绪, 沉沉开口:「凯文下达最新规定,明后两天所有人类都必须在供给阳光的设备内。」 闻初不由得蹙了下眉, 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凯文得到了什么消息? 房间内响起了断断续续的交流声。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部分人对抗血族,分出去一小部分去救被困在那里的人类, 时间卡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但现在这样一直在设备内, 光是打开设备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他是知道了我们要进攻的消息?」忽然有人开口问。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救援行动确实会麻烦一些, 是为了拖延时间?」 闻初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不是。」 他声音不大, 很轻很笃定,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在这房间内被所有人听了去。 目光再次聚集在他身上。 闻初条件反射地看向拉维尔,那人伸手探了过来,覆在闻初手背上,轻轻攥了下。 「可以解释一下吗?」有人出声问。 闻初偏头问拉维尔:「你会画画吗?」 这句话似乎和之前的话题毫无关联,此时却也没有人出声阻拦。 「会一点。」拉维尔没问原因,立刻喊人要来了纸笔,「要画什么?」 「那天在凯文房间里看到的装置,能画出来吗?」 拉维尔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动作很快,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大致轮廓,随即凭着记忆极为细緻地刻画装置里面的零件。 闻初一眨不眨地盯着,目光一直落在笔尖上,拉维尔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十分手欠地画了一个很小的小爱心。 闻初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心里疑惑着装置里面有这个东西吗? 然后就看到拉维尔画了一圈的小爱心。 闻初:「……」 是他低估了这人的不要脸程度,闻初脚尖踢了下拉维尔,做贼心虚似的抬头看向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注意到了没。 再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小爱心已经没了影子,拉维尔将那处涂满,现在变成了装置的背面。 他很快就画完了全部,整个下来不过一两分钟,简笔画被投到了前面的幕布上。 闻初指着装置上方一个粗大的管道:「给人类供给阳光的设备内也有这个东西,而且其他较细的针管都有相应的用处,只有这个,在我记忆里是没有被使用过的。」 闻初对这个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里面包裹着一圈金色的材料,他当时看了一眼就觉得奇怪。 科研部的人员出声说:「当时送过去的设备没有这个多余的装置。」 「是输送血液的管道,」拉维尔说,「我在凯文实验室看到了。」 气氛再次凝重下来,这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凯文或许是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所以人类一旦有什么举措,他或许会直接将血族的血液注入那些人类体内。 等他们赶到时,原本被送去当做祭品的人类大概就已经成为了血族。 相比于血族的存在与否,凯文更喜欢的是弱小人类挣扎痛苦纠结的模样,或者是人类的自相残杀,哪一项对他来说都是乐趣。 「或许可以试着先把他们救出来?」 「救什么?时间根本来不及,原本就是被送去当做祭品的……」 「但他们也是人!」 「那到时候没赶上,血族的数量直接增加了一倍?我们因为他们任务失败你担的起吗?」 他们各持各的观点,交流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吵了起来。 「别吵了!」声音从最前方传过来,各种声音瞬间停住了。司令看向拉维尔:「你有什么建议吗?」 拉维尔:「我不知道,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事。」 司令沉默了片刻,出声道:「我们因为不得已的理由已经抛弃了他们一次,这一次既然可以选择,都是半大的孩子,把他们救回来吧。」 他的话虽然不强硬,但却无人敢反驳。 闻初忽然说:「我可以帮一点小忙。」 拉维尔蹙眉看向他。 「等血族大门打开之后,我可以借着要找朋友的理由过去,然后制造一点事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闻初说,「你们趁机破坏装置。那里的路我也熟悉,可以带他们出来。」 拉维尔蓦地攥紧了闻初的手,沉声道:「不行,太危险了。」 「拉维尔……」 「除了这个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行。」 两人就这么僵持下来,闻初知道拉维尔或许不会同意,但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强硬。 闻初微不可查嘆口气,看向司令:「我想出去和他说一下。」 出了会议室,拉维尔闷着头一言不发,他紧紧握着闻初的手往更远的地方走,此时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起来,气压低沉。 闻初不知道拉维尔要带他去哪,此时看人的模样也不敢说话不敢问,乖乖的跟着。 第218页 他们穿过了一条漆黑的小道,拉维尔轻而易举踢开上了锁的铁门,外面的风和光一同透了过来。 铁门之后是天台。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了,测试和刚才的开会又占了一段时间,此时的天蒙蒙亮,黑夜中带了点橘黄色的光。 拉维尔唿出一口气,手上却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把闻初握得更紧。 勐然加大的力度让闻初没忍住轻唿出声。 拉维尔立刻松开了手,看着闻初手上被他捏出来的红痕,眉皱得死紧:「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 他一边轻轻揉着红痕,一边懊悔得要死,自己下手没一点轻重,心里像是被什么扎着,他问:「疼不疼?」 「没事。」闻初把手抽了出来。 手上的热源倏然消失,拉维尔愣了片刻。 他看着闻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尊重闻初的意愿让他去做想做的事,可是又害怕他受伤,不想让他陷入危险,两种矛盾的念头快要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开来。 拉维尔走过去轻轻抱着闻初,手环在了腰间,他不敢用力,只虚虚握着,语气几乎是恳求:「不要去好不好?这种危险的事交给我就可以。」 闻初第一次听到拉维尔这样的语气,他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 「拉维尔,」闻初想了想说,「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边的建筑,血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也只有我去他们才不会起疑虑,不会觉得奇怪,我是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人类,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给他们画地图,多看看就熟悉了。」 「那后面呢?一旦发现有人入侵,巡逻队就会採取措施,后果……」 「我不想管他们的后果,」拉维尔打断他的话,顿了一下才说,「我只在乎你安不安全。」 闻初愣了一下。 落下的光洒在了两人肩头,清晨的风一阵阵吹来。 拉维尔低下头,视线放在了那处光亮上:「我出生在人类世界,做这些只是为了满足爸妈的遗愿,因为找不到别的可以做的事,也找不到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他是血族和人类的混血,血族特性让他比普通人类早熟许多,自从有了自己的认知开始,所目之处不是战争死亡便是贪婪欲望。 随着身边的亲人、朋友接二连三的死去,他便习惯了降低自己的期望,只留下母亲告诉他的那些底线,在血族那片骯脏的地方艰难地走着。 生活对他来说无聊无趣,又令人讨厌。 「我只有你了,」他的手不自觉还是将闻初牢牢圈紧,「我是为了你才选择活下去的,你不能扔下我就这么离开。」 闻初没说话,心里却因为拉维尔的那句话乱成一片,伸手回抱住了人,顿了顿才说:「你有点肉麻。」 「那你还会去吗?」拉维尔像是没听见刚才的话似的,对这个问题格外执着。 「拉维尔。」闻初喊他。 「嗯。」 「你要项鍊做什么?」 拉维尔面色卡了片刻,过了会才慢吞吞地说:「那个飞艇。项鍊里面有巨大的能量,放上去就可以支撑很长很长时间。」 踏入城堡之后,飞艇便是他唯一生存的机会。他愿意为了有更多时间和闻初在一起去争取求生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点,格外郑重地说:「我想带你离开,想和你一起在那上面生活。」 说完他就又紧张起来,拉维尔原本很早之前就想告诉闻初了,但他不敢,怕被拒绝。 他干脆想着等最后一切都结束,自己直接去接他,若是不同意那就以后再说。 「那我换个说法,」闻初笑了一下,「你做的这些这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 天空逐渐变亮,一小撮暖阳照进了他眼睛里,显得格外的亮,拉维尔被晃住了神。 不知道是被这个格外好看的笑,还是「我们的未来」这几个字眼,又或许是都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砸了过来,砸得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未来是我们两个人的,所以我也应该做点什么。」 最后拉维尔还是答应了。 于是在一起回血族的路上,拉维尔和闻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作战计划,怕闻初不清楚,还画了路线图:「先跟着卡林去大门那,把门打开,然后再跟着管家去人类区域,尽量不要和那些血族起冲突,不能受伤,等那些废物把设备破坏后,我会让卡林直接带你离开,后面的事你不能插手,到门口后去找路原。」他说着在闻初额前亲了一口,「最后等我去接你。」 「记住要全程跟着卡林,不要乱跑。」 闻初嘆口气:「你说了几百遍了,『卡林』这两个字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拉维尔笑了一下:「那记住了吗?」 「我又不是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赶了个尾巴,大家新年快乐~ 以后日更 第121章 颜色最亮的地方就是项鍊的位置。 两人再次被塞进了等人高的箱子里, 拉维尔趁着这个机会亲亲抱抱小动作一个接一个,奈何怕被发现还不能发出声响,闻初咬着唇把声音都憋回去, 只狠狠瞪着人。 等到了地方,闻初一把拍开环在他腰上的手,扒着木箱就要跳下去。 刚动了一点,那人的手又绕了过来,轻轻一带, 便抱着他落在了地面上。 第219页 自从昨晚确定关系之后,拉维尔这人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拉维尔将他放在地上, 眸光一低,便看到了闻初通红的耳尖。手指曲着在微烫的耳垂上碰了下,像在逗弄害羞的小猫。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在闻初手拍过来之前撤开了。 触感又滑又嫩,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摩擦着, 拉维尔心里有点遗憾。 晚上。 闻初和拉维尔刚吃完了饭, 他没往回房间的路上走, 准备去找齐识。 跟在身边的拉维尔问:「齐识是谁?」 闻初:「……」 忘倒是没忘, 拉维尔:「找他干什么?一定要去吗?」 闻初「嗯」了一声。 拉维尔沉默片刻:「我和你一起去。」 闻初看着面前这人一脸不好惹的表情, 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是什么表情?」 「我以为很明显, 」过了那么几秒, 他倾身在闻初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在、吃、醋。」 热气灼灼, 闻初怔了一瞬,挑眉看着他。 「这么晚齐识肯定睡了, 」拉维尔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明天再去。」 这明明才刚吃过晚饭。 「别人传来的消息我不放心, 所以想去问问他。」闻初往前走了几步, 小声说,「怎么连齐识的醋都能吃?」 避开巡逻队的视线,一路来到了齐识房间门口。敲了几次门都没什么动静。 闻初有点不解:「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睡啊?」 拉维尔拉着他往后退了点,随即直接踹开了门。 闻初连续两次见到这个动作,早就意识到拉维尔并不像表面那样「温文尔雅」,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往周围看了眼,所幸附近没有血族存在,这点声音不会把他们引过来。 房里已经关了灯,齐识确实已经睡了觉,此时听到声响被勐地惊醒,全身都戒备起来。 闻初从拉维尔身后探出头,小声喊道:「齐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齐识立刻放松下来:「怎么现在过来了?」 拉维尔打开灯,默不出声地靠在灰色墙壁上,垂着眼眸不带什么表情地瞥了齐识一眼。 闻初走过去:「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这话不知道哪里触到了拉维尔的霉头,他脸色又黑了一度。 齐识瑟瑟缩缩地往那边看了看,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能过来扭了自己的脖子。 「有点困,」齐识说,「就先睡了。」 闻初没怎么在意这句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明后两天的行程有变化吗?」 齐识诧异道:「行程变化?」 「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啦。」不属于三人的声音响起。 这个语调……闻初愣了下看向门口。 维斯奇正贴着墙壁尽量离拉维尔更远的方向走。 「他们又没有什么决定权,」维斯奇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到时候直接就被关进去了。」 他说完直接抱上了闻初的大腿:「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想我了没呀。」 闻初没什么心情和他叙旧:「你知道他们要被关在设备里?」 「知道啊。」 「那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进去?」 「对于防范人类的进攻,这的确是一步好棋,」维斯奇说,「不是吗?」 闻初立刻看向拉维尔。 「我告诉他了。」拉维尔说着走过来,提着维斯奇的后衣角将人拎到了一边,威胁道,「不准粘在他身上。」 维斯奇稳稳落在地上,叉着腰对闻初说:「我可什么都知道。」 他走到门边,将那个被拉维尔摧残过的铁门支起来,虚虚掩到原来的位置,脸上收敛了平常那幅随意的模样,语气竟也格外认真:「外面那座城堡有一百层,是由很久之前的血族君主命人建造的,上百五十层给血族使用,下面的五十层原本是要提供给人类,作为最大的行政中心。」 「但是由于各种因素,血族和人类的关系一直处于僵持状态,下部五十层未能投入使用。这便作为那任君主的遗愿传了下去,也就是从那一届开始,许多君主开始努力改善血族和人类的关系,但是效果甚微,毕竟血族确实要吸食人血,而人类也渴望和嫉妒着血族的寿命和力量。」 「在很久之前就有人意识到血族和人类不可能和平相处,所以早早地谋了另一条生路,也就是进行血族和人类的融合实验。我是最早那批实验的倖存者,也是唯一的倖存者。」 「可以不用吸食人血就能活下去,但缺点是会和血族一样产生对血液的渴望。后来实验一直没有进展,直到上一届君主,」维斯奇指向拉维尔,「也就是他的父亲,和人类结婚生子,出现了第一个混血。」 闻初蹙了下眉,看了一眼旁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人:「然后呢?那些人有没有把拉维尔带去实验?」 拉维尔闻言愣了下,自从来找齐识就一直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此时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他看向闻初,目光里满是宠溺和温柔,嘴角不自觉弯起,伸手勾住了闻初白皙泛着暖意的手指。 如果不是这里还有俩灯泡,他可能就要做点什么了。 维斯奇看这人得意忘形的表情,不由得瞥了下嘴,捂着眼睛说:「哪能啊,他可是君主的儿子,谁敢动他,也就抽了一些血用作研究。而且小时候他就能一人打一堆了,没几个能近身的。」 第220页 闻初感受到手上的触感,也没挣脱,扭头看向旁边的墙壁:「我就随口一问。」他又想到了什么,对维斯奇说:「那你呢?」 「我?」维斯奇显然没料到闻初会问他的情况,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过了会出声道,「凯文他很喜欢这个实验,最开始就把自己也作为了实验体,我一直和他一起。」 闻初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简单的三言两语之下是上千年普通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不用可怜我啊,能活这么久已经很幸运了。」维斯奇把手放下,朝着闻初露出一个笑,立刻转移了话题,「这几年凯文的实验好像有了点进展,但具体进展到哪我也不知道,明天可能会有点危险,你们注意点哈。」 他说完转身就想走,闻初忽然喊住了他:「明天……你会去那座城堡吗?」 刚说完闻初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维斯奇嘻嘻笑了一下:「当然会去,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一些忙。」 拉维尔握了下闻初的手心:「不用担心,」等维斯奇离开房间后,他才继续道,「对于他来说,死亡应该是一种解脱。」 闻初想到维斯奇刚才说的话,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拉维尔:「明天……」 闻初知道他要说什么,在没有刚才那一通话的时候拉维尔就是勉强同意他去救人的,但现在危险程度又提高了几个等级。 拉维尔没继续说下去,他心理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算闻初恨他,他也不能将人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那就不去了。」闻初说。 拉维尔讶然片刻。 闻初说完转身对在旁边睡觉被吵醒还被迫听他们嘟囔了一大堆话的齐识说:「你睡觉吧,我们先走了。」 拉维尔跟着闻初离开,看着他的背影问:「生气了吗?」 闻初疑惑:「为什么要生气?我是一个人类,有多大本领做多大事情,我不想给你们添乱。」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刚开始要去是觉得自己真的能帮上忙,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在那样未知的条件下,他去了说不定帮不上什么忙,还要连累别人过来救他。 既然这样,他就乖乖跟着卡林到大门,然后直接离开这里好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勐地拉了过去,猝然落入一个怀里。 拉维尔抱着他,手指贴在闻初后颈上,敏感处被人轻轻捏着,丝丝凉意慢慢渗进去,让他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颤,被迫微微仰起头。 声音贴在耳边,拉维尔无奈嘆气:「我好像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喜欢你。」 喜欢得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闻初被他抱在怀里,扣着拉维尔衣角,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灼热的气息一同堵了回去。 明天要短暂的分离,两人不知道是不是都想到了这一点,以至于这个吻格外得长。 * 闻初早上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卡林已经在那守着了。 「现在就去吗?」闻初问。 「时间还早,」卡林说,「先去吃点东西。」 闻初看了眼旁边紧闭的房门,问:「他已经过去了吗?」 「没有去城堡,他去找了传递消息的人。」 「哦。」闻初面上有点失望,拉维尔离开竟然不告诉他。 「他说不想打扰您,让您多睡一会。」 闻初没说什么,只是吃完饭也没见到这人的影子。 「需要等拉维尔大人回来吗?」卡林问。 「不等,」闻初把路原给他的电棒放进衣服兜里,「不能耽误了时间。」 他已经跟着拉维尔出去了两次,路程熟悉了一点。况且血族里常年没有阳光,什么时候出逃都差不多。他们没用多久就到了地方。 卡林:「一会我开门的时候,你注意观察墙壁上颜色最亮的一处,记住它的位置。」 「为什么?」 「项鍊上的能量可以外散覆盖在整个界限上,用以保护血族领域不受别的生物触碰侵犯。不过项鍊本身蕴含的能量最大,大门打开的时候会有能量波动,颜色最亮的地方就是项鍊的位置。」 闻初「嗯」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身前的墙壁。 卡林将手覆在了古铜门正中间的菱形凹槽处。 半响后,闻初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蓦地看向大门。 卡林同样愣住了,手掌贴得更紧了些,周围却依旧安静得可怕。 「门……好像打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拖啊……这个世界还有两章就可以结束了 第122章 拉维尔的手在抖…… 闻初抬头看了眼, 以往拉维尔带他离开的时候,周围都是亮的,但现在却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 「项鍊应该已经被人拿走了。」闻初说。 卡林此时也想到了这点, 脸色骤变:「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等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打开大门?」 「有,原本有项鍊的能量保护,凭藉人类的科技没办法打破,不过现在项鍊已经被拿走了, 他们可以强行把门破开。」 但破开大门的时候却又会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那走吧,」闻初嘆口气, 「一会找机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第221页 项鍊和血族互相感应,只有血族能够将其从面前古铜门上拿下来,并且需要费很大的劲。 拉维尔之前告诉他, 如果有血族试图离开这里或者拿走项鍊, 人类世界就会收到信息发射炸弹。 为了防止意外, 人类世界会在议会举行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关闭发射系统。闻初会在开始前的半个小时打开大门, 如果去的太早, 大部分贵族还没进入城堡, 不仅增大被发现的风险, 也会致使计划的失败。 闻初到的时间不早不晚, 应该是有人趁着这半个小时的间隙把东西拿走了。 会是谁? 那个血族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如果不知道,时间怎么会卡得这么准?如果知道, 又为什么只拿了项鍊却不留下来抓他们?是觉得他们不构成什么威胁懒得浪费时间搭理,还是有别的理由? 他跟着卡林快速离开大门的位置, 想到这问了一声:「拉维尔把这个计划告诉了这里的多少人?」 「只有维斯奇大人一个。」卡林说完又想到了什么, 「不过这里知道计划的还有人类放过来的几个间谍。」 闻初没再问什么。 回去的路上倒没有什么异常。 卡林带他回到了房间, 依旧没有拉维尔的影子, 不知道是还没回来,还是已经去了城堡。 但向上升的电梯平民无法使用,就算现在去找人也来不及。 原本的计划是让拉维尔去那里尽量拖时间,不让凯文起疑,毕竟他手里说不定有什么可以控制设备的按钮,好让人类有足够的时间採取行动,但现在他们却连人都放不进来。 闻初问:「拉维尔去见的人是谁?」 「那个人类医生,」卡林有些无奈地说,「但现在我们不能过去。」 他知道闻初想做什么,但刚才经歷了那种事,他没办法再信任那些人,更不放心让闻初去见他们。 闻初敛眸,眉头微皱着略一思索:「拉维尔信任他,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卡林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血族的领域很大,光是从大门那走回来就要二十分钟,就在他们往人类领域那边走的时候,最后的会议已经开始了。 卡林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嘱咐着:「昨天晚上拉维尔大人把你的武器改造了一下,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别忘了用,也别伤到自己。」 闻初闻言伸手碰了下:「他什么时候……」 卡林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勐地拉住了闻初的手腕。 闻初诧异地问:「怎么了?」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 身后传来了此起彼伏巨大的撞击声,再细细听去,还有不少打斗声。 转过身,走廊的尽头摇摇晃晃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闻初一眼望过去竟没意识到这是个人。 「它」拖着满身是血的身躯,慢慢地向前走着,双臂直直地垂在身前。 胸前四个黑色的数字早已被红色浸染,这彰显着他的身份——被献祭的人类。 他忽然停住了向前走的脚步,呆呆停在原地,鼻尖嗅了嗅,似乎是在闻什么好闻的东西。 忽然,那呆滞的目光便朝着闻初望了过来,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嘴角咧开一个不正常的弧度。 卡林攥紧了闻初的手腕,立刻拉着他往回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两人都没料到,这怪物的速度这么快。 一回头的瞬间,他就已经到了面前,大张着满是血的獠牙扑向闻初。 却在距离他一步之遥时堪堪停了下来,卡林拽着他的衣角,「刺啦」一声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怪物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止住了动作,尖锐的指甲在洁白的大理石面上划出了长长一道血痕。发亮的目光依旧牢牢盯着闻初,嘴唇不自觉舔了舔。 闻初内心微沉,这些动作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类,更像是……发了疯的血族,而且实力似乎比普通平民还要高。 卡林侧身站在闻初身前,沉声道:「有更多的赶过来了。」 闻初抬眸看着卡林的背影,没说话。 「这些怪物有些难缠,」卡林嘆口气,颇为年轻的脸上竟出现了些许的皱纹,「你在这里我可能没办法保护好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前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怪物无一例外,全都用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去找那个医生,告诉人类这里的变化。」卡林说,「我拦着他们,你找机会离开。」 闻初心里一凝,身体却没动。 「你会死吗?」 「不会,」卡林顿了下,又说,「只要我还活着,保护你就是我的任务。」 闻初伸手准备将电击棒拿出来给他,却被卡林一只手拦住了:「快走。」 他竟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之前和拉维尔如出一辙的恳求意味。 那些怪物此时却等不及了,再一次扑上来,他们脸上带着奇异怪诞的表情,浓重的血腥味刺入鼻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染得周围一片昏天暗地。 闻初被勐地推了一把,血味渐渐淡了去。 他还是转身离开了,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先找到其他血族来这里救卡林,然后去找老爷子把这里的情况传递给人类。 会议已经开始了,如果那边没有意外的话…… 第222页 闻初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巨大建筑倒塌的声音,轰轰隆隆的响声透过层层墙壁传到耳边。 看来是完成了。 他走了一路,却连一个血族也没有碰到,以往的巡逻队此时却都不见了踪影。 眼睛有点酸涩,他揉了下眼睛,正好走到了拐弯口,放下手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色呆住了。 另一条走廊已经被鲜血浸染了,那些穿着黑色斗篷的血族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脖子上满是血痕。 而在这片黑暗尽头,闻初看到了一抹白,手立刻按在了衣服兜里的武器上,他往后退了一步。 仅仅是一剎那,那抹白色就来到了他面前,闻初用最快的速度将手中的电击棒伸了出去,巨大的光芒迸发而出,将那暗黑的走廊也照亮了一瞬。 烧焦的气味在一片血腥中显得格外突兀,混合交杂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吐。 视线恢復正常后,闻初低头,看到了静静躺在脚边的「人类」,血液从他的身体中潺潺流出。 大脑散了一瞬,闻初攥紧了手中的武器,脱力般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洁白的墙壁上。 他垂眸看向地面的尸体,很大概率是凯文把他们当做实验体注入了什么东西。但不知道是部分人类变成了这样,还是……所有的。 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城堡已经被破坏了,大门虽然没有打开,正常情况下也该用武器试探一下,但现在他们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唯一的出路被封死,周围却彷如地狱,也只有他一人。 老爷子的房间还有一小段距离,他此时却不知道要不要去了。他怕再见到像这样的场景,又怕知道什么不好的消息。 也不知道现在卡林、齐识都怎么样了。 余光瞥到了什么,闻初偏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又是这些毫无理智的怪物。 一个个成排朝他走过来。 有的身高只到他腰间,看起来原本就是三四岁的孩子,再大却也不过十来岁。 此时却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不知道被什么操控着理智。原本可爱稚嫩的脸庞沾满了鲜血,面容扭曲。 手指犹豫了一下放在了按钮上,闻初有些不知道要不要打开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垂眸看了眼拉维尔熬夜给他改造的武器,这人现在应该在外面等着他。 闻初嘆口气,还是站直了身体,至少试一下,看能不能活着出去。 留给他反应的时间不多,那些原本还在另一头的人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强烈的光如长直锋利的剑般噼开面前一切障碍,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刚解决一个下一个毫无间隙地就又扑了上来,速度快得惊人。 手中的武器连同人一起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在这片嘈杂纷乱的环境中瞬间淫灭。 那些「人」瞬间撕开单薄的衣料,又撕开血肉,如刚才在地面上划出的血痕一般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无数这样的痕迹。 闻初觉得又冷又疼。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模煳,闻初大脑也一片恍惚,又似乎出现了错觉,要不他怎么会见到这样熟悉的金色。 下一秒,身前的重压都散了去,他的身体格外轻,一下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拉维尔的手在抖…… 如果再晚来一秒,他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结果。 上衣被扯碎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横在眼前,闻初浅浅的唿吸着,脆弱的锁骨缓缓起伏。 拉维尔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和心疼过,稳稳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毫不留情狠狠揉搓着,理智全线崩断,全身上下都失去了控制,他甚至想撕碎这里除闻初以外所有还在动着的东西。 平常放在心尖上的人,此时却受了这么重的伤,被别人毫不珍惜暴虐的对待。 闻初终于回过神:「拉维尔……」 声音很轻,似乎一下就能散。 「我在。」拉维尔将他抱起,轻轻蹭了下闻初的脸颊。 闻初笑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你。」 拉维尔刚踏入城堡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凯文不在那里。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在爆炸前一秒抓住了已经断裂的缆车线,借力回到了这里。 闻初觉察到了真实的触感,终于意识到这一幕是真的,埋在了人怀里,带了点压抑的哭腔:「怎么会这样?」 拉维尔带着他往老爷子那走,闻言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声音酸涩温柔:「乖,别哭。」 他的速度很快,几秒就到了地方。拉维尔径直走进房间,将快要昏过去的闻初轻轻放在床上,按照节奏敲了下旁边的墙壁。 过了会,原本严丝缝合的墙壁裂开了一条笔直的缝隙,渐渐露出了里面的房间,一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面前的状况后瞬间瞪大眼睛,快步走到旁边开始翻找医疗设备,抬眸看了眼拉维尔:「什么情况?」 拉维尔手里拿着刚才从地上捡起来的电击棒,手指灵巧的调节着什么,闻言简短道:「凯文拿走了项鍊,用来控制他制造出来的新的实验体。」 他昨天一晚没睡,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一直在给闻初调节武器,不仅调大了功率,还加了些别的东西,天快亮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样太危险,说不定会伤到闻初自己,最后就没告诉他。 第223页 但这个时候他自己正好能用上。 老爷子脸色格外难看,手中的动作却没停:「那大门……」 「没打开。」拉维尔冷冷道,他现在一点都不关心这些。 老爷子看他一眼,嘆口气:「现在外面的情况呢?」 电击棒在拉维尔手中不断变化着,最后调节伸长变成了别的样式。拉维尔冷嗤一声:「凯文制造出的那些怪物就在外面,想要进来吸点血。」 老爷子倒吸一口气。 「你给他治疗,」拉维尔走到了门边,手中的武器瞬间亮了起来,声音冷若寒潭,「这里我守着。」 第123章 闻初蓦地攥紧了拉维尔的衣角,眼尾耷拉着 意识迷煳着, 闻初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撩开眼皮看向门口,那人的背影遮挡住了大片的光影,只有丝丝缕缕从周边溢了出来。 怪让人安心的。 被改造的人类闻到了香甜的血味, 逐渐开始向这里聚集。 拉维尔视线一扫而过,却没什么动作。 直到面前的大厅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脚步拖拉在光洁的地面上,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喘息声。 有点吵。 拉维尔抬脚往前动了下,侧身看了眼正在被治疗的人, 虚虚掩上了门。 再转过身时,眉眼相比刚才却又冷了一分。 片刻后, 站在门前的人蓦地没了影子,白色的光在大厅周围划出一道道流畅的弧度,动作快得让人看不真切, 嘈乱的大厅眨眼间就没了声息。 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尸体。 浓重的味道散了过来。 这些怪物数量太多, 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赶了过来。血族领域一共有上万名人类, 现在看来应该是全都被凯文用作了实验。 拉维尔脸色未变, 只是又往身后看了一眼, 随即再次将门关上了点。 老爷子动作熟练地给闻初包扎着伤口, 所幸那些怪物只是扒拉过来想要吸血, 所以身上没有特别深的伤口, 也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药物洒在身体上格外得凉,闻初一声未吭, 下唇被他咬得发白,身体微微发着抖。 老爷子看他一眼, 不忍心道:「疼就说出来。」 闻初闭上眼睛, 依旧没出声。 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洒了药物包扎, 暂时止住了血, 等到老爷子停了动作,闻初才慢慢唿出一口气。床单浸染了层层的血和冷汗。 外面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嘈杂的白噪音,并不十分吵闹。 闻初又眯了一会,费力睁开眼。 老爷子走进了那个小小的密室,闻初偏过头去,目光只能看到背影的一角。 他坐在那,手臂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传消息吗?」闻初问。 血流得太多了,他没什么力气,声音格外轻。 老爷子却听见了,动作停了下回答闻初的话:「嗯……刚才才收到消息,凯文将这里所有的孩子都当做了实验体,外面那些人也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应该是别的间谍告诉他们的。」 怪不得没有直接破开门,大概是知道了这里面情况有多危险。 过了会老爷子说:「他们又传了一个消息,说还有另一个计划。」 他依旧背着身,闻初看不清他的神情。 门口的地上多了个影子,拉维尔甩了甩电棒上过多的血痕,靠在门框上听里面的对话。 闻初:「什么计划?」 老爷子闷在那,嘀咕着:「百年前他们就开始研制核/弹,资料一直被人用命护着守着,血族进攻的时候也没被发现,断断续续的研究到了现在,理论上是成了……」 「但没来得及真正实验过,」他顿了顿说,「这次想试一试。」 这个方案一直是放在最后的,伤害范围和破坏程度太大,不仅仅是这里,周围那些零零散散的村落都要遭殃,可惜了这片这么好的环境。 郁郁葱葱的森林顷刻间就会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 闻初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问:「还有多少时间?」 「他们已经在组织范围内居民撤离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拉维尔透过门缝看向闻初,目光落在他苍白的唇缝上。 闻初觉察到了,偏要抿着唇不让他看,嘴角却弯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却一点都不担心。 拉维尔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对上人的眼睛,这才看向外面,这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又变得满满当当的。 他们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有点不敢上前了。 时间悄然流逝,那些怪物踌躇着上前的步伐忽然顿住了,站直身体向两边走去,渐渐让开一条道来。 凯文对地面上的惨状熟视无睹,他胸前挂着翠绿色的项鍊,隔了一个大厅的距离看向站在房间门口的人。 继而扯出一个笑来:「果然还没死。」 他笑意更深,放在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上却有点毛骨悚然,说出的话更是粗鄙可怖:「不过活的更好研究一些。」 凯文当时把他父母的尸体带去实验研究的时候,拉维尔就意识到,这份血缘关系真是淡薄到可怜,在这样的世界讲究亲情倒也是一种可笑至极的事。 手中的东西翻了个圈,刚才为了节省能源,拉维尔没将它开到最大,此时却按着按钮又往上划了一格。 第224页 凯文一直都知道拉维尔的心思,知道他想要让血族消失。 所以当昨天在会议室里听到凯文的最新下达的命令时,他以为这只是凯文对他的防范,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也不确定他一定会选择在今天行动,要不然也不会规定「两天」,而不是具体的早上。 现在看来凯文倒是早就知道了,却反过来套路他们。 「你知道这件事,」拉维尔问,「为什么不告诉那些贵族。」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那些人消失了也好,」凯文伸手捏了下胸前的项鍊,随着他的动作,站在两排的人类渐渐有了别的动作,他笑了一声,「这样的多听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多实力堪比贵族的听话傀儡,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凯文看了拉维尔一眼,「然后做点自己喜欢的研究,毕竟我不需要人类的血液也能活下去。」 「条件是你们给我创造的,顺势这么做了而已,哪来这么多原因。」 拉维尔冷冷道:「疯子。」 凯文挑了下眉,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只是两旁围着的人却毫无预料地奔向拉维尔,瞳孔里逐渐染上了浓重的绿色。 寂静的大厅瞬间又乱了起来,哀嚎与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拉维尔手中的武器功率开到了最大,强烈刺眼的光冲破黑沉沉的一片,刺进了头顶的墙壁上。 沙沙砾石往下飘着。 凯文微蹙了下眉,紧接着,那束光就扫到了他跟前,直冲心脏处的绿石项鍊。 他微微侧身躲了过去。但那束光却紧紧跟着他,拦腰横扫过去,凯文不得不蹲下身躲避。 有这么多实力足够的实验体拦着,却依旧能分出心神来对付他么? 凯文嘴角的笑意更甚,这样厉害的人,放在实验室研究起来不知道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却没想过会败在拉维尔手上。 那束光跟着他几秒,就被迫拐了回去对付其他敌人。 越来越多的实验体开始往这里赶,将原本就不大的厅堂围得水泄不通,所有招式毫无间隔地朝着一人怼去,无数双手绕在拉维尔身边。 但他却连衣角都没破,总是能在那些沾满鲜血的手指触碰前一秒脱身。 凯文渐渐失去了耐心,脸色也逐渐染上了不耐,他刚准备将那些实验体扯开,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砾石依旧沙沙的往下落着,分明的颗粒洒在了肩上。 他愣神的片刻,拉维尔已经摆脱了那些人,回到了房间门口,静静的看着他,如同看待什么死物。 凯文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向上看去,中间的天花板正往下落着。 刚才战斗的时候,拉维尔趁机用手中的武器将头顶破开了洞,连着几条成了一个规整的方形,将正中间那块隔离开。 仅仅是一面墙,凯文不可能拦不住。 但他没料到的是,脚下却先动了。 凯文愣了下,低头看去,下面竟然同样被破开了,他都是什么时候…… 巨大的重量压着脚下的地面以极快的速度下落,这些堆积的尸体连同一片,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坠地,厚厚的灰尘迷了满天。 头顶的墙壁随之下落,将其余还能动的实验体紧紧压着。 拉维尔从没想过用墙壁能把人压死,他只是用这个方法来找一个时机。 脚腕微动,他起身跃下,落在某个地点,在下面石块破开后将手中的光束狠狠刺了进去。 凯文瞬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而他的心口却被武器横贯而过,胸膛瞬间烧焦一片。 拉维尔看也没看他一眼,抬手拽下他的项鍊放在自己口袋里,随即用手向上一划,撤开了距离,转身离开。 这里便又多了一具残破的尸体。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闻初松了一口气:「好了吗?」 拉维尔走过去,直到两人距离足够近时,才轻声道:「好了。」 他说完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朝他摆了摆手:「时间快不够了,赶紧走。」 闻初不由得蹙了下眉:「什么意思?那你呢?」 老爷子笑了下,脸上格外慈祥:「我这老身子骨再走到大门那,半小时可不够。」 拉维尔垂眸看了眼脸色惨白的人,讲他拦腰抱起,沉声道:「好。」 闻初蓦地攥紧了拉维尔的衣角,眼尾耷拉着,原本就有几分病气,此时看去好似一碰就能碎了似的。 拉维尔看得心都揪起来,不敢再耽误什么时间,带着他离开。 闻初轻声道:「还有卡林……」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拉维尔轻轻嘆口气,对他解释道:「时间不够用了。」 周遭是太过刺鼻的血腥味,闻初抬眸望向拉维尔的下颚,不去看别的东西。 等到略微寒冷的风吹来时,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是大门。」 拉维尔「嗯」了一声,将人放在地上。 闻初往后看去,身后空无一物。 天空是浅淡的蓝色,唿啸的风吹乱髮丝,遮住眉眼,他低头时就看到脚下的万丈高空。 拉维尔一手揽住他的腰,轻声道:「抱紧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124章 —第五个世界结束— 第225页 下巴抵在拉维尔宽厚的肩上, 身体蓦地向后倒去,两人一栽进了无云的万里晴空中。 冷风吹开衣角,灌入削瘦的腰线, 失重感让他整个人似乎都飘起来,心脏也狠狠提起,却又被面前的人牢牢护着。 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闻初眨了下眼睛,原本豪华的建筑瞬间变得火光一片,沖天升腾的烟云将一切都淫灭其中。 热浪一波一波朝他们袭来, 拉维尔伸手将闻初的脑袋严严扣在自己怀里,帮他挡住了一切可能的伤害。 往下落的趋势忽然顿了下。 拉维尔转身, 将自己垫在了下面。 闻初这才看到身后的场景——巨大的白色飞艇静静飘在空中。 手臂拉住飞艇伸出的长杆,拉维尔稍微用力,两人借力一起升上去, 大门早已打开, 一翻身就落了进去。 身躯重重摔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大门立刻紧闭, 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隔绝在外。 拉维尔松了一口气。从刚才就一直绷着的脸此时终于露出个笑, 他静静看着躺在自己身上的人, 撑着手臂向上, 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欢迎回家。」 刚才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拉维尔带着他往下跳的时候, 他都还以为这人要和他殉情,做好了最坏的心里准备后, 却进入了这样一个地方。 闻初的眼圈红着,不知道是因为哪种情绪。 拉维尔嘴角弯起来, 手指抚上他发红的眼角,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声音:「别磨叽啊, 快把能量石给我!飞艇撑不了多久,防护系统都快被炸没了。」 闻初一愣,坐起身转身看去,惊喜道:「维斯奇?」 维斯奇揣着手朝人笑了下:「我就说我还能帮点忙吧,要不是我你们俩都掉下去摔死了。」 闻初看向拉维尔:「你们商量好的?」 拉维尔把兜里的能量石扔了过去:「要不然怎么敢带你下来。」 维斯奇把东西握在手里,跑到驾驶舱,把能量石放进去,开始修復岌岌可危的防护系统。 闻初准备自己坐起身,却被拉维尔按住了动作:「你身上伤还没好。」说着把他抱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我去给你拿药。」 「这里还有药?」闻初诧异。 「有,之前备好的,」拉维尔起身翻找旁边的柜子,「还有许多吃的、淡水、衣服各种生活用品都有。」 「什么时候准备的?」他随口问了一句。 拉维尔找到了东西,手指将药盒挑了出来:「遇见你之后。」 闻初心重重跳了一下。 拉维尔拿到东西,朝他走过来,闻初下意识移开眼,面上微红,他有些不好意思。 正好看到急匆匆从驾驶舱跑来维斯奇,他趴到旁边窗口,向外看,有些无奈地说:「有人要攻击我们,炮弹还有一分钟到这,但是防护系统还没修復好。」 闻初蹙眉:「攻击我们?」 拉维尔往驾驶舱那边看了眼上面的数据,防护系统修復好的时间仅晚了一秒。 维斯奇走到舱门边,一边拧开上面的零件一边说:「据我所知,人类内部分为两派的,温和派和暴力派,大概是看到我们这个飞艇,另一派坐不住了,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这一幕让闻初想起了当时他和拉维尔第一次离开血族领域时,就有人在拉维尔坐的车里安装了炸弹。现在看来……那些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血族帮他们,而是做好了直接使用使用核/弹的准备。 风勐地灌进来。 闻初愣了下,看向舱门口。 风把维斯奇翠绿色的头髮吹得很乱。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外面的光斜着照进来,拉出长长的影子。 闻初心头一跳:「你要做什么?」 「还有几十秒,」维斯奇眯着眼睛,指向视线中越来越大的黑色物体,语气却有点俏皮,「我去帮你们拦着它。」 用什么拦? 闻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维斯奇却忽然转身扑了过来,小小一个抱住他,低着头轻声说:「谢谢。」 他的愿望就是看到血族消失,现在愿望满足,也就没什么遗憾了。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磨人了些,对于维斯奇来说,活着比死亡更令他痛苦。 他的身体没什么温度,退出去时闻初甚至没有察觉。 直到眼前没了别的颜色,冷冽的风再次被隔绝在外。 骤然亮起的光透过玻璃映在侧脸。 随后棱片似的防护系统一点点建立起来。 闻初僵直的嵴背慢慢弯了下去。 目光立刻看向拉维尔,那人赶过来,手掌顺着后背一下下顺着:「都过去了。」 片刻的沉默后,闻初问:「……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吗?」 拉维尔没说话,他蹲下身,黑色的瞳孔极为认真的看着闻初,想张唇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无从开口。 半响后,他说: 「下面还有许多人类,他们会好好活着。」 因意外降临世间几千年的血族,最终还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消失在歷史的痕迹中。 * 闻初早晨被一阵香味唤醒,鼻尖翕动,又趴在床上迷煳了一会,这才坐起身。 外面阳光格外耀人,懒腰刚伸一半,身上就传来一阵疼痛。 第226页 闻初面色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脸色越发的红,换上拉维尔放在床角干净整洁的家居服,起身洗漱。 他迫不及待地跑到厨房,拉维尔听到声音,头也不回地说:「桌子上有温水。」 闻初坐在餐椅上,乖乖地捧着喝。 余光瞥向某人正在做饭的背影,阳光照在地板上,清晨的光温暖不刺眼,这一幕格外温馨。 过了会拉维尔将做好的早餐端在桌子上,低头亲了下人的额角:「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都没来得及叫你。」 闻初早被他亲习惯了,对此没什么反应:「饭香。」 拉维尔挑了下眉。 闻初看到面前的早餐眼睛瞬间亮起来,煎好的牛排上淋着诱人的汤汁,蔬菜摆在旁边,洒上了点点辣酱。 拉维尔坐在闻初对面,随手打开旁边的一支血管,一饮而尽。 这些也是之前准备好的,放在了飞艇的冷藏室内,当时准备的很充足,而且拉维尔对这些血液兴趣不大,够用很长时间了。 随后他扯来桌角的一本书,认真研究着。 闻初好奇,微微起身看过去:「在看什么?」 拉维尔视线从书中挪开,看到闻初的脸后笑了下,伸手抹去他嘴角的酱汁:「这么好吃啊。」 闻初抹了下嘴,朝拉维尔竖了个大拇指:「水平可以的。」 拉维尔看得心痒,放下书,倾身凑过去,唇齿相碰,舌尖长驱直入,气息相互交换,他半响后才退开,嘴角依旧带着笑意:「确实好吃。」 闻初靠着身后的椅子慢慢喘息,餐具早已掉落在桌子上,他没什么威慑力地瞪着人。 这还吃着饭呢! 拉维尔起身给他换了一套餐具,放在人手上,动作格外熟练。随即继续坐在原位置看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闻初抬眸瞥了眼。 拉维尔便将书本立起来横在人面前,让他看清书籍封面:「在学习怎么才能让土豆长势更好一点。」 吃完饭,两人跑到了飞艇尾端。 那里原本是一大片空地,顶端是半弧形透明玻璃,可以透过阳光,也能隔绝紫外线。 现在这块地方被拉维尔改装成了菜园。 铺上了厚厚的土壤,里面被安装了可以调节光照和温度的装置。 土壤是他们俩悄悄从地面上偷过来的,化学肥料是拉维尔这人自己看书在实验室里合成的,除了肥料,还有平常喝的淡水、做饭时的各种调料和闻初吃的甜点,都是这人自己做出来的。 不过他们有时候也会跑到下面去找些猎物回来,给闻初补几顿肉。 血族的寿命确实很长,什么事都能闲得捣鼓,然后把那些记录在书上,拉维尔以前规划的时候便将可能会用到的书都搬了过来。 整天除了对闻初上下其手就是对着那些大块头研究。 闻初懒得研究那些,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跟过去,准备做个不需要动脑子的苦力。 但被拉维尔给拒绝了,这些事对于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不仅费不了多少力气,他反而还乐在其中。 后来拉维尔在菜园旁边给他放了个躺椅,时不时就抬头看一眼。 让人充当个吉祥物。 闻初看着向来高高在上的贵族此时竟然需要做这种事情,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想着让他吸点自己的血,可以恢復体力。 但他不理解的是 ——怎么每次补偿都补偿到了床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完结啦! 下个世界写人鱼 第6卷 人鱼 第125章 他以后一定会后悔死的! 闻初脑袋昏昏沉沉, 浑身酸软无力,身上好像有什么重重压着往下坠。 面前模煳一片,头顶的灯光被折碎了洒在眼里。 与以往的感觉不同, 闻初拧眉,费力抬手,水流顺着手臂划过。 ……水? 闻初瞬间清醒了点,睁大眼睛观察了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水里。 但这么长时间了, 他依旧没有窒息的感觉,唿吸也格外顺畅。 银色的髮丝在水中柔柔飘着, 映入眼帘。 还有一处感觉与以往不同。 微微抬头,目光向下,闻初看到了……自己的鱼尾。 鱼尾上蓝色的鳞片浅浅, 像是刚长出来似的, 在暖色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十亿卢币一次。」 忽然的声音打断了闻初的观察。 闻初往旁边看去, 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被困在一个长长的玻璃缸内, 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场景, 不远处是辉煌典雅的大厅, 由低到高坐着满满的人, 他们大都姿态优雅, 穿着昂贵的衣物,目光倨傲地打量着水中的人鱼。 记忆迅速传入大脑。 原主名为菲尔, 是一条人鱼,和族里的人鱼一起生活海里。族人数量不多, 菲尔又是最小的一个, 从小备受宠爱。 人鱼一族与人类互不相往来, 但他刚成年时由于好奇, 心思单纯的小人鱼带着海洋之心偷偷跑到了岸上,恰巧遇到了溺水昏死过去的贝利亚斯。 贝利亚斯是帝国的王子,在游轮上参加宴会时遇到了大风浪,掉落水里。 菲尔心软将人救下,守着他醒来。 第227页 贝利亚斯醒来后见到菲尔,知道了他的身份,说是要报恩,便带着菲尔回了自己的宫殿,在日后的相处中知道了人鱼一族的信息和秘密。 人鱼的眼泪可以变成价值连城的珍珠,身上各处都是极具价值的珍宝,还有极高的医学价值,可以入药。 他便起了别的心思。 王子贝利亚斯对钱财十分看重,见钱眼开,借着自己的身份便利进行各种高利润贸易。看到菲尔就看到了新的商机。 菲尔在海里时从未接收过恶意,面对英俊明朗、温柔绅士的王子殿下,很快就把什么都託了出去,陷入了爱恋之中。 人鱼对于喜欢的人向来是最好的。 贝利亚斯喜欢珍珠,菲尔便将自己所有的眼泪都给了他;贝利亚斯喜欢钱财,菲尔就忍着疼每天拔掉自己一块鳞片递过去。 新的鳞片第二天会慢慢长出来。 人的欲望总是难以满足,贝利亚斯后来骗小人鱼说自己陷入了经济危机,菲尔十分担心他,努力让自己哭出更多的眼泪,每天给的鳞片也越来越多。 贝利亚斯转眼将这些进行交易,换取了一大笔钱财。 他越发不满于现状,后来又想到菲尔的族人,偷偷将菲尔拔取鳞片时痛苦的声音录下来,放到海边,然后带着人把担心菲尔而赶来的人鱼捕捉,私藏起来,用各种酷刑折磨他们获取眼泪,拔取鳞片,亦或是抽血入药。 这些菲尔一概不知。 只是后来菲尔的眼睛出了问题,眼眸酸涩,很少流出眼泪,身上的鳞片也长得极为缓慢。 贝利亚斯开始嫌弃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好颜好色,对人说话也是满满的不耐烦。既然获得的眼泪和鳞片少了,贝利亚斯打起了其他的主意,例如血肉…… 但想到菲尔曾经救过自己的命,勉强打消了这个主意。 再往后就是现在这样。 贝利亚斯将菲尔送进了拍卖会。 「十亿卢币两次。」 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在空旷的大厅内响起。 人鱼的存在在贝利亚斯大力发展这个产业的时候就被人所知了,他需要人鱼的噱头来加大相关的价值,获取更高的利润。 闻初抬眸看向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视线一扫而过,定在了最上面那个开着的房间,看到了唇角带笑的贝利亚斯。 最上面那一层坐着的大多都是王公贵族,还有手握重权的议会成员,拍卖会不敢得罪人,为了保护隐私,不会公众显示购买人的姓名信息。 闻初想到之后的剧情,一位议员看到菲尔绝美的面容馋得要死,将人买了回去,把人锁在床上为所欲为。 那议员是个变态,看到好看的人根本挪不动脚,不懂收敛,动作没一点轻重。菲尔在被送入拍卖会时又被下了药,浑身无力没办法挣脱。 与此同时,他借着那位议员之口知道了之前贝利亚斯所做的事情,身体原本就脆弱无比,一边被人□□一边要接受这样令人难以消化的事情。 最后带着满满的绝望离开人世。 闻初舔了下唇,在脑海里问:「要怎么办?」 身上药物格外的勐,别说逃出去了,就连动弹一下都格外艰难。 他不想一会落入那样的情况,什么都没赚到就要卖身。 还不如死了算了。 汤圆也憋着一身怒火,飞快地搜集各种信息,忽然顿了一下,想到前几个世界发生的事,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说:「要不……找一下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一般就是和能量石关系最大的人,刚才看了一圈记忆,闻初直觉能量石应该就在海洋之心里面,而菲尔的海洋之心现在在贝利亚斯手上。 闻初愣了下问:「贝利亚斯不是吗?」 「不是,」汤圆说,「你看贝利亚斯左边的那个人,我觉得他可能会救你。」 闻初闻言微微偏头,将视线转了过去。 男人一身黑色高定礼服,五官硬朗利落,眼眸漆黑,半阖着眼懒懒望向下面,气质矜贵傲然。他的神色懒散,似乎是对这场拍卖会不大感兴趣。 闻初顿了片刻:「你确定?」 汤圆拉长声音:「嗯——」 「十亿卢币三次。」 男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微微抬眸望过去,正对上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被困着的人鱼银髮飘着,在水里弯起淡淡的弧度,发尾盛了点光。鱼尾随着主人略微焦急的心情一摆一摆,水波粼粼。脸色带着些病态的苍白,红唇紧抿,眉也轻轻蹙着。 而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是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祈求着什么。 片刻后。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没打算管,更没打算把他买下来。 「……」 接着是随之而来的声音:「成交!」 闻初想,要不死了算了。 * 拍卖会是贝利亚斯一手筹办的,地点在帝都最大的酒店顶层。由于拍卖会持续时间比较长,他就租下了整栋酒店,供那些王公贵族和议员休息。 菲尔是最后压轴的卖品,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大部分人都回到了房间休息。 闻初被工作人员运到了别处。 身上的药效还在起着作用,一动脑袋就晕得难受。闻初将自己蜷缩起来靠在角落,周围黑漆漆的,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周遭冰凉彻骨的水。 第228页 汤圆还在脑海里忿忿不平地喊着:「他以后一定会后悔死的!」 这句话它一路已经重复了上百遍了,那人会不会后悔死闻初不知道,只觉得汤圆再这么喊下去,自己就先被它给吵死了。 他蹙着眉,却没什么力气说话。 意识愈发昏沉,后来再发生什么闻初感受得不大真切,只知道他被人带去了某个豪华的房间,那些人给他套了一件长长宽松的衣服,遮住了大半条尾巴。 嘴里被餵了什么东西,鱼尾随之消失,继而出现了两条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腿。 手脚都被扣上了冰凉的锁链,银色长髮散开,铺满了半张床,脸色泛着潮红。 随着轻轻的一声门响。 闻初勉强撑起一点精神,望了过去。 一人进了房间,穿得倒是衣冠楚楚,却一边朝他走着一边迫不及待地脱去衣服,喉咙里发出嘿嘿的笑声,目光猥琐又令人噁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你要跳下去? 人鱼除了这一身的宝物, 好似也没有别的技能了。 那人喝了酒,浑身都散着难闻的酒气。 闻初看着那双骯脏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汤圆忽然出声道:「主人, 我想起来了,上个世界还留下了一点能量。」 绿项鍊中蕴含的能量太多了,两个人生活外加一个飞艇根本用不了多少,除去回收和封印记忆以外,还留下了那么一小点。 「药效虽然解不了, 但锁链这种东西还是可以的。」它刚说完,扣着手腕的锁链「啪」一声断裂。 声音不大不小, 那人却没听见,依旧往闻初身上凑着。 随即在碰到闻初的前一秒被汤圆用坚硬的锁链狠狠打了回去,脸上带着清晰明了的锁链印子, 头撞到了后面的小桌上, 「咚」的一声, 瞪着眼睛晕了过去。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外面没人听见这点声音。 闻初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渣, 轻嗤一声, 闭上眼睛对汤圆说:「我休息一会, 你帮我看着他。」 「好嘞, 」汤圆说,「他醒了咱就走。」 「走什么?」闻初累的要死, 含煳说道,「醒了就再把他打晕, 等我身上药效解了再说。」 这一觉闻初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第二天的中午。药效没了大半, 但身上还是有点难受。 所幸外面那些人都知道这个议员的习惯, 一天没出去也没人起疑。 闻初脚刚碰到地上,脚下瞬间传来针扎似的疼,遍布整个脚底,他连忙扣住床边的床头柜,这才没直接倒下去。 「忘了这一点。」 菲尔是人鱼,用双脚走路自然不像人类那样简单自然。 闻初坐在床边,脚尖只在地上点了一下,就感受到尖锐的刺痛,但是没有血迹出现。 双腿和鱼尾可以随着闻初的意念变换,但现在这种情况,用尾巴走不了路也逃不出去。 闻初撇着嘴巴,脸色不大好看。 「能感受到能量石在哪吗?」闻初问。 「离得不远,」汤圆说,「在下面两层,东面,水平距离大概有四个房间。」 闻初「嗯」了一声,既然离得不远,那他现在就试着去拿回来,然后赶紧离开这个世界。 毕竟等贝利亚斯回到宫殿后,他要想拿到东西会更加麻烦。 过了会,他直接站起身,没管脚上刺人的疼,十分嫌弃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酒鬼,走到衣柜旁翻找着,给自己换了套衣服。 议员不愧是最有钱有权的那一类人,就算只出来几天参加个拍卖会,衣柜里也放了满满当当的高贵衣物。 黑色的西装服帖地穿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腰身,双腿修长笔直,被柔顺的布料包裹着。 闻初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苦着脸套上了皮鞋。 感觉脚上更疼了。 就是身后这一头银色长髮不知道要藏哪去。 闻初想了想,将银髮随意挽起来,扣上了帽子。 他走到房间的镜子前看着面前的自己,额前留下几缕银色的碎发,眉眼被头顶的帽子微微掩盖,眼尾微微上翘,莫名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看起来和人类别无二致。 闻初蹙眉走到阳台,颇为不满地打开巨大的窗户,嘟囔着:「长得一点都不霸气。」 房间外面肯定有人把守,而且酒店各处都有摄像头,从门口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酒店楼层很高,闻初翻身过去,踩着墙边凸起的装饰往下。 「汤圆,看看下一层房间有没有人。」 汤圆听话的去探了一圈,没看到人影。 闻初松了一口气,直接下面那个打开窗户,手腕微动,将自己的身体送进房间。 脚刚落在地上,一抬头。 就对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那人穿着简单宽松的衣服,似乎是刚洗完澡,头髮潮湿,水珠顺着往下滴落。 就站在那,静静的看着阳台上这位不速之客。 「……」 闻初没动,他沉默片刻,质问道:「你他妈刚才不是说没人?」 「我刚才只在这个房间看了一圈,没去浴室看……」它的声音忽然顿住了,语气瞬间变得愤慨起来,「呵,主人你就站这,看他敢不敢动你!」 闻初一头雾水,并且不准备听汤圆的鬼话。 第229页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才意识到面前这人是汤圆昨天说的那个气运之子。 真不愧是气运之子,闻初扫了一眼,有些羡慕地想,身材好脸好,往那一站感觉就能一个打八个,而他自己……站着都困难。 帝国的权利分布比较复杂,皇位只相当于一个架空的存在,议员才是这里真正掌权的人。 重要事宜皆由议员进行决策,皇族进行宣定。 他们数量不多,但每一个手里都握着许多权势。 而面前这位,大概可以称得上是议员之首。 菲尔的记忆里有这个人的信息,闻初想,好像是叫连以泽。 汤圆的小短手愤怒划拳:「质问他!昨天为什么不救你!」 「他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救我?」闻初一边对汤圆说一边往后退,身后的窗户还是开着的。 「那个……」闻初出声道,「你要不……当做没看见?」 对面那人听见了,视线在他腿上一扫而过,再看向他身后,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冽清澈。 「你要跳下去?」 闻初搞不清这人的态度,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跳吧。」 闻初:「……」 怪汤圆,让他对面前这个陌生人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二话不说立刻转身,脚踩上窗檐,因为动作太快不小心撞到了头,帽子掉落在地,柔顺的银色长髮散开,像瀑布般披在身后。 闻初注意到的时候人已经下去了,没办法再回去捡。 而汤圆还在坚持不懈地朝那人的方向划着名组合拳。 「……」闻初有气无力道,「汤圆,看看下边的房间有没有人,这次认真点。 汤圆勉为其难地停了下来,很认真地把旁边那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回来说:「下面房间没人,和能量石之间的四个房间有两个房间有人,但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好像要离开房间去喝下午茶。」 闻初进了下面没人的房间休息,缓解脚上的疼痛,等那些人都离开后他才行动。 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弧形的大阳台,由落地窗围着,底部绕着一个小小的凸起,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不远,跨一步就能过去。 不甚费力地来到目的地,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闻初趴在阳台边角上往里看,里面有三个人,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贝利亚斯和一个人的侧脸。 贝利亚斯坐在客厅的小圆桌前,和他对面的两人商量着什么,带着点讨好的笑。 另一人淡定的坐着,不说话不吭声也没反应,身形懒散地靠在后座上,侧脸显得有些冷硬。 而这张脸,闻初刚才才见过。 连以泽不知道觉察到了什么,目光一顿,往旁边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 背对着闻初的人正大声说着话,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说着说着直接气愤地站起身。 「你们的锁链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一个人鱼都锁不住!」 「那可是我花十亿卢币买的!」 哦,是那个变态议员。 闻初忽然起了别的心思,干脆直接跳了进去,声音也没压制。 听到阳台的动静后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贝利亚斯在看到人的那一刻面色微变,嘴角讨好的笑僵在了脸上。 闻初带着笑往里走,声音格外甜:「王子殿下。」 贝利亚斯立即站起身,皱着眉:「你怎么在这!」 「啊?」闻初一脸不解,脸上甚至还有点委屈,「不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吗?说不能便宜了那老东西,还让工作人员帮我解开了锁链。」 「怎么我来找你,你还要质问我?」 闻初没说太多,剩下的让他们脑补去吧。 人鱼向来是单纯的,再加上那副表情,说出的话让显得格外真。 那位议员被气笑了,看向贝利亚斯的目光意味不明。 「不,」贝利亚斯脸色惨白,「我没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让人帮他把锁链解开。」 古斯:「那好好的锁链怎么会断?在我房间里的人鱼怎么会跑到这里?」 贝利亚斯脸色又白了一度,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古斯议员,我们已经合作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会骗您。」他转向闻初,咬着牙道:「你说实话。」 闻初眨眼睛,认真道:「王子殿下确实这样对我说过呀,说那个老东西……」 「闭嘴!」贝利亚斯向来的优雅得体的举止破了功。 「哦,我们还有合作,」古斯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眨着蓝色大眼睛的人鱼,目光又钉在了闻初身上,「那以往的贸易合作就先取消吧,至于人鱼……你是退钱还是再给我送过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贝利亚斯急忙道:「我现在就让人把他抓起来送到你房间去。」 闻初:「……」 他没料到这个议员能饥渴到这个地步,被骗了还要再跳一次坑。 连以泽低头喝着红茶,好似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听到古斯的话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闻初提醒道:「那王子殿下一会别忘了安排人把锁链再给我解开哦,要不我回不去。」 古斯:「……」 他冷嗤一声,抬脚往门口走去:「算了,这小人鱼还是王子殿下你自己留着吧。」 贝利亚斯立刻追了上去,到手的十亿卢币跑了比杀了他还难受:「古斯议员……」 第230页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转身狠狠瞪着闻初,对门口的守卫命令道:「把他抓起来。」 随即立刻离开了这里。 看着一个个往房间里沖的护卫,闻初愣了片刻。 他刚才一时冲动只想着报復一下贝利亚斯,倒忘了自己的安危。 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房间内剩下的那人。 连以泽将茶杯放回桌上,抬眸对上了闻初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家里有游泳池。 看就是这么一看, 闻初没打算让他帮自己,转身就离开了。 这么多守卫,正面刚他肯定刚不过, 动作快速地从原路返回,抬脚就跳上了窗檐,留着后面一群懵逼的守卫。 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冲到窗边探头往下看着,只看到了一个向下落的人影。 「立刻封锁酒店!」 「去下一层看看。」 「电梯楼道都让人守着!」 闻初躲在下一层房间的阳台上, 听见了他们的话。 现在电梯楼道都有人查守,他这副模样一出去就会有人发现。 今天晚上还有一次晚宴, 明天早上应该是大部分人离开的时间,他可以趁着那个时候混出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想好对策,上面也没什么动静, 闻初让汤圆先探了路, 在那些护卫来到这个房间前又翻身回到了刚才的房间。 里面空无一人。 「刚才那些人都去楼下找你了, 」汤圆说, 「只留下两个在走廊上巡查, 还有两个在楼梯间。」 房间里没有能量石, 应该是被贝利亚斯随身携带着。 闻初原本是想继续躲在这个房间, 但这里只是会议厅, 贝利亚斯应该不会再回来,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 「外面有摄像头吗?」闻初问。 「……有, 」汤圆说,「我还有一点能量, 可以关上一会。」 酒店的构造是正方形的, 三面是供住宿的房间, 一面是楼梯间, 而中央则是与底部相连的大厅。 趴在走廊边往下就能看到酒店一楼的花坛瀑布。 但缺点就是走廊围栏太低,一眼就能看到对面走廊上的人。 「这条走廊尽头有个空房间,那个守卫刚才从我们门口走了过去,另一个……」汤圆顿了下,跑到外面又看了眼,「另一个不知道跑哪去了,主人你趁现在赶紧离开。」 闻初没说什么,轻轻打开房门。 脚下是光洁的大理石面,他把脚步放得很轻,时不时地观察着周围。 这层唯一的一个守卫已经走到了他对面,马上就要正对着闻初转过来,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咚」的一声,撞到了人。 微淡的檀木香气混入鼻尖。 闻初心里一跳,下意识抬眼。 连以泽淡淡地看着他,面容毫无波澜。 闻初不耐烦地蹙了下眉,怎么又是这个人? 本以为连以泽会像前几次那样把他当空气不管不顾,闻初微微低头,往后撤了一步准备绕过他离开。 手腕忽然被握住。 下一秒,旁边的门「咔嗒」一声打开。 闻初被拉了进去。 连以泽的力气很大,闻初挣脱不了,门快速被合上。 「找地方躲起来,」连以泽靠在门边,伸手随意拨了下猫眼,「那个守卫过来了。」 闻初扯了下嘴角,往周围看了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躲哪去。 「床底、柜子、或者窗帘后面,」连以泽看他一眼,「随便都行。」 这些都是守卫一过来就会率先检查的地方,闻初犹豫片刻,还是打开衣柜把自己塞了进去。 衣柜很大,连以泽的衣服不是很多,闻初站在里面空间绰绰有余。 他缩在黑沉沉的角落里,伸手把连以泽的衣服扒拉到自己身前,挡住一小部分视线。 亮眼的头髮也塞进了衣服里。 周围没什么动静,在这片狭小的空间,显得颇为静谧,还笼罩着似有若无的檀木香。 过了一分钟,响起了敲门声。 连以泽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刚才在走廊上的守卫。 他面色有些惶恐,低着头快速说:「议员先生,刚才看到您这边有点动静,所以我……」 要去里面搜查一下。 连以泽面上没什么反应:「嗯?」 守卫被他这忽如其来的不明不显的质问吓得没了神,舌头都打了结:「我、我……」 连以泽只是站在那,自上而下地看着他,身上的气压就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半天后,守卫才欲哭无泪慢吞吞地补全了话,几乎是恳求:「让我进去看一眼。」 连以泽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站着也没动。 守卫缩得更厉害了。 但他刚才确实是看到这边的人影了,如果不进去搜查一下,王子那边也说不过去。 只好鼓着胆子继续在这杵着。 过了几秒,连以泽侧了下身,意思是让他过去。 守卫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目光快速地在房间内一扫而过。 刚准备打开衣柜搜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守卫被吓了一跳,腿软了半边。 连以泽整了下衣领,摘掉手錶,「啪嗒」一声放在金属桌面上,在寂静的房间内尤为明显。 第231页 他似乎是要休息,懒懒瞥了守卫一眼:「快点。」 守卫梗着脖子瑟瑟点了下头,随手打开衣柜,只看到一片全黑的衣物,没来得及细看,一想着身后还站着一个大魔王,立刻就把衣柜又关上了。 随后快速在各个地方都检查了一遍,依旧没找到人,一边弯腰道着歉一边退出去了。 门再次合上。 连以泽回到桌边:「已经走了。」 片刻后,衣柜被拉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闻初从里面走出来:「谢谢。」 连以泽靠在桌边,低着头,手指点着桌子上的电话,闻言动作也没停:「不用谢。」 闻初对于这人的举止极为不理解。 昨天不救他,跳到房间也不救他,为什么刚才又把他拉到房间里来。 闻初:「为什么要救我?」 他刚问完,电话就响起了声音:「议员,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要送到您房间里吗?」 连以泽「嗯」了一声:「送过来吧。」 「好。」 电话挂断。 连以泽回答了闻初刚才的问题:「救你的原因……」 闻初没说话,谨慎地看着连以泽,总觉得这人话还没说完。 果不其然,连以泽看他一眼:「告诉你你能听懂么?」 闻初:「……」 这才见了几面,就已经开始怀疑他的智商了。 闻初觉得受到奇耻大辱,但人刚才才救了他,这么直接打回去不大好。只咬着牙:「你说。」 连以泽看着他,又似乎不是在看他,过了会移开视线。 「帝国的皇室不怎么掌权,这个你知道吗?」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没什么起伏,但这话说出来却有种大人给小学生讲课的感觉,讲完还要问一句「知道吗?」「懂了吗?」「会不会呀?」 「……」闻初面无表情,「知道。」 这个闻初确实知道,主要是贝利亚斯之前总是在菲尔面前抱怨这个,顺便获取他的同情心。 皇室不怎么掌权,权利大多放在了议员手里。 而贝利亚斯又是所有王子公主里最不受宠的那个,地位低下,本来是可以在皇族里当个有些憋屈的透明人生活下去的。 但后来他遇到了菲尔,利用菲尔赚取了相当可观的钱财。 有钱就什么都好说了,无论是贿赂还是打好关系都顺风顺水,贝利亚斯也逐渐从那个不受宠的王子走到了议员的位置。 也是议员中唯一一个皇族。 如果不出意外,他也会是下一任的国王。 连以泽看到了闻初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嘴角翘起不甚明显的弧度。 再开口就不是刚才那样的语气了:「但贝利亚斯身为皇族,又是议员之一,靠着他的……」连以泽语气顿了下,才继续说,「人鱼产业,获取了钱财和声势,在议员中的权重也逐渐增加。」 「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场面,也不想将权利送到到帝国皇室手里。」 闻初便明白过来:「但是他皇族的身份摆在那,你们明面上不好直接打压,所以要背地里使绊子?」 「背地里?使绊子?」连以泽笑了一声,纠正道,「光明正大的、阻断、他的产业。」 「那你之前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之前?」连以泽想到了自己刚洗完澡见到闻初的模样,淡淡说,「按照你之前的行为模式,我不觉得你会答应这个合作。」 说明白就好了,既然是这种合作关系,闻初心里就踏实许多了。 「行,」他十分大方地说,「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房间里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连以泽走过去开门。 「我需要躲起来吗?」闻初在他身后小声问。 连以泽:「不用。」 房门打开,闻初在连以泽身后,谨慎地探头望过去。 人高马大的两人手里平稳地拎着长长的木箱,小心翼翼地越过房门走过来,随即轻轻放在铺着毛毯的地上。 他们撬开箱子,将里面分开摆着的东西拿出来,有珍珠项鍊、鎏金花瓶、古木手杖,还有一副纯金框裱起来的油画。 连以泽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这些一看就很名贵的东西放了进去,动作不怎么仔细,似乎手里拿着的只是岁摔不坏的木头玩具。 闻初看向连以泽,用目光表示着疑惑。 合上行李箱,连以泽站起身简单解释道:「这是我在拍卖会上买的东西。」 「嗯,」闻初看他,「然后呢?」 恰巧另外两人已经把旁边的大箱子擦干净收拾好了。 连以泽闲闲偏了下头。 闻初懂了。 过了会,他指着那个箱子,轻声问:「要我躺进去吗?」 连以泽没说话。 闻初又问:「可以换种方式让我离开吗?」 连以泽还是不说话。 闻初嘆口气,认命地躺了进去。所幸为了防止拍卖品的破损,箱子下面和周围都铺上了绵绵的软垫,不怎么硌得慌,倒还挺舒服。 视线被隔绝,周遭再次陷入黑暗。 不用站着走路,脚上的疼痛也消失了,闻初昨天一直都没怎么睡好,外加刚才精神一直紧绷着,此时舒舒服服地躺在这,渐渐有了睡意。 连以泽看着被抬出去的木箱,随即喊人过来收拾行李,又命人去退了房间。 第232页 贝利亚斯刚刚送走古斯,自然是没能从他手里把那十亿卢币留下。 一卢币可以买一个新鲜的小面包,十亿卢币对于贝利亚斯这样爱财如命的人来说实在不是小数目。 除此以外,这件事还把他和古斯议员的关系闹得很僵,两人之间其他的交易也被迫中止,损失的钱财比十亿卢布还要多。 此时他正憋着气,听到连以泽要提前离开的消息更加恐慌,不知道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位爷,立刻又走到了大门接待。 连以泽好整以暇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贝利亚斯,淡淡开口往人心口上捅刀子:「古斯议员买的这么大一个东西都能跑,我还是早点回去,免得不小心丢了什么东西。」 贝利亚斯面色僵了一下,心想他那是有手有脚的东西才会跑,你买的项鍊油画要怎么跑,但他面上依旧笑着,也没说出反驳的话:「只是今天还有一个晚宴,您不在的话……」 连以泽嘴角弯了下:「有王子殿下你在那,还需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哪点,贝利亚斯不再阻拦了,沉默着让开了路。 只是看着连以泽离开的背影,贝利亚斯的目光逐渐淬了上了狠毒。 * 连以泽到家的时候命人把箱子放在了客厅里。 这一路上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他掀开长盖。 意料之外的,这小人鱼竟然睡了过去。 微微侧头闭着眼睛躺在淡红色的丝绒上,身下的长髮与其相互映衬,面容白皙,看起来格外乖巧。嘴巴微微张着,唿吸平稳。 一眼望过去,在头顶不甚明亮的灯光中,恰巧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 似乎是被乍然出现的光亮刺到了,睡梦中的人不安分地蹙了下眉。 连以泽见状下意识地想帮他把光挡住,却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瞬间收回了手。 这光亮没被挡住,闻初还是睁开了眼睛。 却没料到醒来就对上连以泽那张脸,条件反射地就要往后,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人在箱子里,往后挪不动。 连以泽见人醒了,伸手把长盖挪到了旁边,没什么表情地起身离开,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闻初坐起身,慎重地考虑了下现在的状况。 虽然顺利从贝利亚斯手中逃出来了,但是按照那人对钱财的重视程度,估计正下令满城地搜索他。 想到这闻初还有点小高兴,看人渣吃瘪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人鱼没有什么身份证明,出去估计只能到处逃窜。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周围的场景,旁边的材质柔软顺滑的淡蓝色沙发、头顶晶莹剔透的吊灯、脚下光洁的大理石面、淡色系轻纱真丝窗帘…… 「看什么?」 闻初目光转向面前这位有钱人,思考斟酌半天,最后才面带犹豫地问,他的声音很小:「我给你两片鳞片……你让我在这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 闻初自认为说出的话没什么问题,虽然两人是合作关系,有共同的敌人,但根据前几次的事情,他觉得连以泽不会好心让他住这。 外面又太危险,他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且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也就这几片鳞片了。 拿钱租个地方住,倒也不算丢人。 只是过了半天那人都没什么反应。 连以泽淡淡看着他,过了会移开目光,声音无波无澜:「我不缺那点钱。」 闻初:「……」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连以泽的父亲之前从商,本来产业就很大,去世后就把产业交给了他打理,这人一边从政一步步走到议员的位置,一边还将这份产业发展得更大。 所以人家确实不缺那点钱。 闻初也没再坚持,站起身跨过箱子往外走:「那我就先离开了。」 连以泽顿了下,看着人离去的身影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张了张唇却也没开口。 他收回视线,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响,还有布料撕裂的声音。 目光再次挪过去。 闻初摔在地上,看着自己这不听使唤忽然出现的亮晶晶的蓝色尾巴。 一时竟有些委屈。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在逃就算了,差点被人那啥也算了,走路还很疼就不说了,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这尾巴也这么不听话,非要在他硬气离开的时候出现,显得他是故意赖在这里不走似的。 他看了眼连以泽:「尾巴不是我让它出现的……」 连以泽对上他的眼睛。 闻初无奈地躺在地上,像一条搁浅的小鱼:「你把我放在这吧,等腿长出来我就自己走了,不要让人把我拉出去,多没面子。」 过了会,闻初余光瞥到连以泽似乎是站起了身。 「家里有游泳池。」声音由远及近。 闻初躺平得更厉害了:「我是不会爬过去的。」 爬过去他还要不要面子。 连以泽终于来到了他面前。 闻初看着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往后缩了下尾巴:「你别碰我啊。」 连以泽似乎是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很小,闻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片刻后。 他弯腰将躺在地上的小人鱼抱了起来。 闻初瞬间僵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连以泽忽然问。 第233页 闻初没回话,凌空的鱼尾巴上上下下甩了下。 他还没从这个动作回过神。 周围安静下来,两人陷入沉默之中。 又过了一会。 「问你呢小人鱼,」连以泽垂眸看着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但我是雄性人鱼。 话音落下去的时候。 怀里的人鱼似乎更无措了一瞬。 闻初避开他的视线。 这样的动作让他格外不适应, 但仔细想想,却又是最体面的方法了——总不能让人捏着他的鱼尾巴拖着走。 连以泽的语气不像之前这么冷,但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那称唿让闻初有点不爽,他没回话。 连以泽说:「不说就把你扔下去。」 闻初不可置信地看着人,他脸上的神色向来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隐隐透着不可一世的懒散, 因此说出的话并不像是开玩笑。 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坏心肠。 闻初抿着唇,轻哼一声。 等着自己被摔到地上的惨状。 但过了一会, 他依旧稳稳地躺在人怀里。 闻初悄悄抬眼看着人,尾巴不安分地动了下。 一路走出房子,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黑沉沉的夜中点着几颗星星。 连以泽抱着他走到泳池旁边, 忽然说:「把衣服脱了。」 闻初:「?」 连以泽微抬下巴, 简短道:「会湿。」 闻初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立刻明白过来, 伸手自上而下解开纽扣, 胸膛裸露在外, 露出一片晃眼的白。 连以泽低头扫了一眼, 顿了片刻,又说:「还是别脱了。」 闻初:「……」 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他不解地望着人, 连以泽没说话,弯腰将他放进了水里。 冰冰凉凉的水瞬间漫过胸膛, 激起一片凉意, 鱼鳞在水流下微微摆动, 闪着浅淡的光, 髮丝落入水中,没有缠绕打结,格外顺滑。 泳池比他想的还要大,不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那狭小的玻璃缸内无法移动。 闻初瞬间亮起了眼睛。 他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新奇又飞快地在泳池里转了几圈。第一次当人鱼,相比于在陆地上苦兮兮的走路,这样轻松游来游去飘来飘去的感觉实在太好。 连以泽看他一眼,侧身将飘在水面上的衣服捞了过来,搭在一旁。 闻初高兴地划着名尾巴,问汤圆:「人鱼在水里除了游泳还会做什么?」 「……」汤圆很给面子地说,「唿吸?」 闻初就躺在水底,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水流汩汩流入,再缓缓吐出,升起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气泡。 然后伸手在气泡飘到达水面之前戳破。 吐气泡。 戳气泡。 再吐。 再戳。 过了会,闻初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透过晃动的水面看到投下来的影子。 连以泽还站在那。 他瞬间收了动作,「哗啦」一声浮出水面。 「你怎么没走?」 外面不是很亮,闻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模煳看到这人嘴角似乎是弯着的。 连以泽闻言挑了下眉,随意地站在原地,目光垂着,过了会才吐出几个字:「你好像有点傻。」 闻初:「…………」 这没法交流了。 连以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弯腰将挂在岸边的衣服捡起,随口问道:「水温凉不凉?」 闻初摇头。 连以泽「嗯」了一声又问:「还需要什么吗?」 闻初犹豫片刻,继续摇头。 随即,十分不合时宜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声响。 闻初:「……」 他慢慢往下潜入水中,只露出个银色的发顶。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一口饭都还没吃上,能撑到现在属实不容易。 也怪不得会撑不住人形,直接变回了鱼尾巴。 连以泽轻笑了一声问:「有什么忌口吗?」 声音从水里往上传,显得闷闷的:「没有。」 晚餐很快就被送了过来,放在岸边排了一排。因为闻初说没什么忌口,连以泽就让厨师按照他自己平常吃的口味来做。 闻初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大餐,却先低头试着拔了下自己的鳞片,用了用力没拔动,还差点冒出血来。 也不知道菲尔之前每天给贝利亚斯那么多有多疼。 肚子饿得咕咕叫,闻初也不再纠结,开始享用晚餐,大不了过几天哭一下给连以泽送点珍珠过去。 * 第二天清晨来给闻初送饭的人是一个女孩,看起来刚刚成年,两边梳着长辫,模样很可爱。 闻初趴在岸边吃饭,她就眨巴着眼睛盯着闻初。 这视线实在难以忽视,闻初咬了一口面包,问:「看我干什么?」 女孩睁大眼睛:「你还会说话啊。」 还没等闻初回话,她又问:「那你会唱歌吗?」 闻初仰着脑袋想了一下,考虑到自己那五音不全的发声,还是摇了摇头。 「唉?为什么啊?书上不都是说人鱼会唱歌吗?然后吸引过往的游船。」 闻初吃着面包含煳不清道:「那是书上。」 女孩也没怎么失望,她蹲在一旁,看着闻初笑盈盈道:「你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嘛。」 第234页 「还好。」 「那小鱼干呢?」 闻初耳尖动了下,抬眸看向女孩:「有吗?」 女孩使劲点头:「有的!」 闻初搓了下手心:「那……」 女孩立刻说:「明天我给你带来吧。」 闻初笑了下:「谢谢。」 女孩被这个笑晃了神,捂着脸道:「你好可爱啊。」 闻初吃完面包,闻言顿了下:「你可以夸我帅。」 女孩「咯咯」笑起来,她忽然趴近了些,眉眼弯弯的,笑着伸出手:「我叫盛可,可以直接叫我小可,你呢?」 闻初看她一眼,把手伸了过去:「菲尔。」 盛可握着他的手,捏起来软软的,没忍住多握了一会。 闻初:「……」 盛可看着人的表情,又笑起来,她松开手,把盘子收拾好,离开前对闻初道:「小人鱼,你明天要等着我哦。」 中午晚上来送饭的人都不像盛可那样热情,只把饭菜放到地方就离开了,等过了一个小时,再把空了的盘子收回去。 闻初就在游泳池里呆了一天,泡泡玩够了,游泳也游腻了,但是他没有衣服,就算现在恢復精力可以变出腿,也没办法上岸。 只好无聊地趴在岸边看看天看看云朵。 第二天盛可再过来的时候,果真额外带了一包小鱼干。 等闻初吃完早饭,盛可就把小鱼干倒在盘子里,看着闻初伸手拿起来一根根地吃。 觉得他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可爱。 盛可一直没离开,好奇地问着闻初海里的各种事情。 他搜寻着菲尔的记忆,盛可问一句,闻初想想,能回答的就回答。 盛可起身离开的时候,闻初忽然喊住她,犹豫了一下问:「能不能给我拿一套衣服?」 盛可:「嗯?为什么?」 闻初如实道:「水里有点无聊,我想出去走走。」 「你要怎么走?」盛可十分震惊。 「我可以长出腿。」 「哇哦~」盛可眼睛亮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我现在就给你拿!」 她回来得很快,闻初在游泳池里刚游完了一圈,就看到了人的身影。 但一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僵了下来。 闻初皱着脸看着面前粉色的裙子,沉默了半个世纪,才有些艰难地出声:「这是什么?」 盛可理所当然:「裙子啊,还是我刚买的呢。」 闻初:「……」 他低头看了眼,再次艰难出声:「但我是雄性人鱼。」 「我知道啊,」盛可有理有据地说,「但你不是有尾巴嘛,尾巴一出来裤子就破了,裙子就不会。」 「……」闻初张了张唇,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来反驳。 盛可眼巴巴地看着他,闻初也不好直接拂了人的面子,也不想麻烦人再回去拿别的,勉强扯出一个笑,把裙子收了下来。 这几天都相安无事的过去,连以泽一直也没冒出个人影。 不知道在忙什么。 只是过了一两天,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盛可,其余人送来的饭比以往少了许多。 闻初一开始没当回事,能吃上东西就行,但时间越往后,饭只有几口的量,还是发了霉或者带着馊味的剩饭。 闻初趴在岸边看着面前臭烘烘的饭,嘴巴无声抿着。 这样的事总不能是无意的。 他懒得去质问谁,毕竟没有这个权利,只是把饭推远了点,然后当做没看见游开。 午饭和晚饭一般都不能吃,闻初只好早上多吃点小鱼干填肚子。 一天下来还算好,不会太饿。 盛可一次来给他送饭的时候说旁边有一个小花园。 闻初有点心动。 他一开始是不打算穿那个粉色的裙子,但后来实在太无聊,而且这片地方除了送饭的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套上个东西总比什么都不穿好。 于是偷偷穿了一次跑到旁边的小花园里去。 后来就更加熟门熟路了,花园只有早上会有人过来打理,其他的时间也没人。 闻初一等园丁离开就过去,也不干什么事,只是看看别的颜色。 这次到了中午,想着快到了送饭的时间,就立刻赶回去。 虽然连以泽没有说让他只能在泳池里呆着,但闻初还是不大想让别人知道他乱跑的事。 回去还没走到地方,就远远看到站在岸边的人影。 连以泽听到走路的声音,转过身后愣了下。 面前的人穿着淡粉色长裙,裙摆被蕾丝边绕着,衣领不高,露出雪白的锁骨,银色长髮及腰,面容格外好看,这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没有丝毫违和。 只是脸色不大好,看起来没什么血色。 闻初像是没看到他似的,走到岸边背对着连以泽坐下,他一直没穿鞋,直接把脚伸进了水里,即使是很软的水流,也会对脚底产生刺痛。 连以泽站在他身后,出声问:「谁给你的衣服?」 「不关你的事。」 连以泽敏锐地觉察到他的状态不对劲。略微沉思了一下问:「这几天怎么样?」 「很好。」 只是这语气不像很好的模样,连以泽看了他一眼。 「你来这干什么?」闻初问,「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第235页 「嗯,」连以泽收回刚才的思绪,告诉他外面的情况,「贝利亚斯一直在派人搜查你的位置,没找到就起了别的心思。恰巧这段时间航船在海上出了几场事故,他就藉此宣扬是深藏海底的人鱼所为,说他们攻击人类,盗取船上的宝物。」 闻初垂眸,情绪不大高:「贝利亚斯是怎么形容的?」 连以泽沉默几秒,说:「说人鱼残忍暴戾,贪得无厌。」 皇族宣扬出来的东西大部分民众都是会信的,况且还有各种添油加醋的说辞和凭空捏造的证据,闻初已经能料想到外面那些人类是怎么看待人鱼了。 也怪不得给他的饭忽然变成这样。 他蓦地冷笑一声:「那他想做什么?」 「开放人鱼展。」 闻初愣了下,扭头看向连以泽。 「将人鱼困在容器里,供游客参观展览,除此以外……」连以泽说,「在此期间,人鱼的使用权是相对开放的。」 闻初脸色更白了一点,不解地问:「什么是相对开放?」 「给相应的钱财。」连以泽看向闻初,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后面的话却有些说不出来。 「可以要求工作人员当众对人鱼做相应的事。」 闻初攥紧手心,唿吸滞了一瞬:「例如?」 连以泽却没说的很具体:「一些比较暴力的事。」 贝利亚斯是找不到他,但是他手里还有当时因担心菲尔被引诱上来的其他人鱼。 总有一些人类需要用某种愚蠢的方式来证明他们在自然中的地位。而现在人类对人鱼的怨恨早已被调动起来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也可想而知。 闻初低头看着清澈的水面,神色有些恍惚。 他没想到一个人的心思可以恶毒到这个地步。 贝利亚斯现在所取得的成就全都来自人鱼给他贡献的珍珠和鳞片,那人没有一点感恩的心思,反而…… 连以泽瞥了眼他单薄的背影:「人鱼展三天后举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闻初看他。 连以泽对上闻初的目光,语气难得有些认真:「光明正大的阻断他的产业。」 闻初紧蹙着的眉微微舒展了一些:「好。」 连以泽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到走廊转角时,余光瞥到闻初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人鱼的嵴背微微弯着,身上似乎没几块肉,透过单薄的衣料可以看到肩胛骨的位置。 看上去却格外脆弱。 连以泽不知为什么,没挪动脚步,就这么看着,心里漫上不知名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闻初终于动了,蓝色的尾巴先冒出来,随即他脱去身上的长裙,潜进了水面。 过了会又冒出头,一板一眼地将长裙整整齐齐的叠起来,摆在一边。 哪里有半分别人所说的兇残暴戾的影子。 连以泽此时心里升起一点奇异的感觉——仿佛家里真的养了一个小宠物。 刚抬脚准备离开,视线里忽然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影,那人端着盘子走过来,随意放在岸边,一句话不说的匆匆离开,似乎是有些害怕。 连以泽随意瞥了眼盘里的食物,片刻后再次顿住脚步,不动声色蹙了下眉,饭量似乎有点少。 小人鱼也没有冒出来要吃饭的意思。 心下觉得奇怪,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越走近就看得越清楚,盘子上只干巴巴放了一块面包。 等他脚尖几乎触碰盘子边缘时,才发现——这唯一的一片面包还发了霉。 人鱼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从水面露出脑袋,视线在面包一扫而过,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连以泽的情绪向来都很淡,好似什么都和他没太大关系,对钱财和权利也不甚热衷,按照理智做着该做的事情,凭藉本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但就算剥去他手里所有所拥有的东西,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略过去。 只是这次。 他静静垂下眼帘看着这块面包,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心底却无法控制的生出些暴戾和心疼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连以泽移开视线, 掀开眼帘不动声色地问:「多久了?」 闻初浮在水面上,闻言只懒懒瞥他一眼,似乎不准备回答。 片刻后。 面前这人蹲下身, 笼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手指探过来,轻轻捏着他的下巴。 连以泽打量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怪不得气色这么差。」 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闻初偏头想要避开。但下一秒,「哗啦」一声, 他整个人就被带出了水面。 闻初一怔。 连以泽动作强势地将他抱起,带着闻初往房间里走。 水珠顺着流畅的曲线往下滴落, 更多的却沾湿在连以泽白色衬衫和黑色风衣上,晕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你要干什么?」闻初回过神后立刻试图挣脱。 连以泽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一只手圈住他不安分的手臂:「别动。」 两人视线蓦地对上, 闻初蹙了下眉, 气势敛了下去, 只低着头, 看不清神色。 「一天吃几顿饭?」说出的话带着不明显的戾气。 闻初原本是不想说话的, 但又怕牵连到盛可, 垂下眼睛如实道:「一顿。」 第236页 连以泽心里一窒。 「早上的饭很好吃, 」闻初说, 「还有小鱼干。」 都经歷这样的事了,第一反应却是说别人的好处。 连以泽目光平视着, 思绪却乱成了一片,声音又轻又沉:「怎么不告诉我?」 闻初说出的话不带任何情绪, 像只是在陈述事实和疑问:「怎么告诉你?」 连以泽一噎。 也是,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没过来看看。来往的人少之又少, 能向谁传达消息去。 怀里的人没了声响, 连以泽没忍住低头看了眼,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闻初鸦羽般的睫毛,根根分明,遮住眼眸里的情绪。 冷不丁的,连以泽忽然想到人鱼每天饿着肚子缩在角落里,没人说话没人聊天,只等着早上有人来给他送小鱼干的模样。 心里顿时又酸又软,还有难以言喻的懊悔。 这些情绪本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 连以泽把闻初抱紧了一点,动了动唇,不知道是不是承诺:「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 闻初被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风格简单,装修是暖色系的,里面的家具格外新,看起来平常应该没有人住在这里。 连以泽把闻初放在床上:「我让人给你买几套衣服,你在这等一会,饭做好了会有人上来叫你。」 他说完转身离开,也没回房间换套干净的衣服,而是直接下了楼,先安排厨师去做饭,然后让管家喊来了负责给闻初送饭的那几个人。 家里的每一个人大都分工明确,各自负责的时间点也不尽相同,因此这项工作是排给了三个人,分别是早中晚。 连以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过来,冰凉的衣料顺着动作贴了在皮肤上,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衣服还湿着。刚才只一股脑想着先把这件事解决,倒没注意这些。 伸手随意地把黑色风衣拢了下,连以泽瞥眼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几个人。 他的神色和往常一样,让人分辨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又莫名觉得身边的气压格外的低。 管家把人带到连以泽面前,随后心里颇为奇怪的站在一旁。平常连以泽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的,生活上的一切都随便交给别人打理,这次也不知道几人惹了什么事要让他亲自下场。 其中一个男人率先开口,他弯着腰,毕恭毕敬道:「议员先生,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自己做了什么,」连以泽瞥他一眼,声音很淡,「心里没点数?」 男人心里慌了一下,却装作迷茫的样子挠了挠头。 「那个……」盛可见状弱弱地举手,对上连以泽不带什么感情的目光,身体缩了下,却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问,「是菲尔出了什么事吗?生病了还是吃坏肚子了?」 「我给他吃了小鱼干,」她说着眉蹙得更深,面上也有些担忧,语气沮丧,「是不是因为这个生病的?」 连以泽看过去,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开口:「不是。」 过了会又开口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 语气有点怪。 盛可不知道连以泽要干什么,摸不清这位议员的想法,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谨慎开口:「嗯……你说小人鱼吗?名字是他告诉我的,叫菲尔。」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面前这人的气压似乎更低了些。 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出。 盛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干脆低着头。 小人鱼,菲尔…… 过了好半会,连以泽才轻嗤一声,别开头说:「你回去吧。」 盛可不大想走:「那菲尔……」 连以泽再次看向她。 盛可话就顿住了,撇了下嘴角。 连以泽转了下手中冰冷的戒指:「没生病,只是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而已。」 其余两个人闻言身体微微抖了下。 连以泽掀开眼皮看了眼,又低下头把玩着戒指:「管家,去泳池旁边把午饭拿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立刻就离开了。 「发霉的面包……」连以泽似乎只是随意问个问题,「除了这个还给他送过什么?」 没人敢说话。 连以泽没什么耐心,轻「啧」了一声:「不说是吗?」 两人身体抖如筛糠,男人咬了咬牙道:「议员先生,是那个人鱼他先攻击我们,我们是为了自保才……」 连以泽不想听他鬼扯,冰冷的目光望过去,难得扯出一个笑来:「真是长了一张嘴。」 男人瞬间噤若寒蝉。 外面的那些说人鱼残暴兇狠的言论他都听过,虽然只蜗居在人家里当做小小的佣人,却又莫名产生了某种从众心理和虚伪的「正义感」「使命感」,把人鱼当做了敌人。 外加连以泽只是把人放在这一直都没怎么照看过,他便默认即使自己对人鱼做了点不怎么好的事,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但他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局面。 站在旁边的女人见他不说话,又怕自己会受到格外重的惩罚,犹豫了一会,紧张地捏着裙角,为自己辩解道:「我们听信了外面说的那些话,怕人鱼会对我们做不好的事……不敢让他吃太饱。」 「哦,」连以泽手中的动作顿了下,「原来我在家里说的都不算话。」 第237页 「那你们还留在这干什么?」 男人却勐地睁大眼睛,往前走了两步,恳求道:「议员先生,我已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家里需要这份工资,希望您不要解僱我。」 连以泽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您当时只是把他放在那,也没来看过,我不知道他对您很重要,」男人坚持道,「这次是我们的错,但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连以泽闻言微愣,胸前冰凉的触感不断刺激着皮肤,他确实……只随便把人放在了那里,如果他多去看一看,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恰巧管家走过来,将那片发霉的面包放在桌上。 连以泽:「这个谁送的谁吃,送了几次就吃几次,我会让人看着,一点都不能落。」 他说着余光瞥到楼梯间下来的人影,那人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衣服上没有什么花纹,他穿的规规整整,没有一丝褶皱,长发也高高束了起来,模样像个要去上学的学生。 连以泽目光在那停了一会,顿了下站起身:「你们去外面等着,其他的惩罚一会再说。」 闻初看着朝他走来的连以泽,又看了眼客厅给他送饭的几人,犹豫了一下问:「他们来干什么?」 连以泽靠在楼梯尾端的围栏上,不轻不淡地说:「不听话,稍微惩罚了下。」 「哦,」闻初点头,「谢谢。」 「不用谢,该做的。」 「那盛可呢?」 「那个小女孩?」连以泽扯了下唇角,「没,正准备给她多发点工资。」 闻初勐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连以泽,这语气不像是要多发工资,而是像要把人解僱似的,他不大相信地问:「真的假的?她真的没做什么,你不要惩罚她。」 连以泽看向闻初,目光从他担忧的眉眼上一扫而过,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下:「真的,没有惩罚。」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去吃饭。」 闻初却没动,在短裤兜里抓了下,伸手递给连以泽:「诺,给你。」 连以泽手掌摊开:「什么?」 下一秒,带着点点温度的几颗珍珠落在了手心。 连以泽微怔。 「我知道你不缺那点钱,但我不想欠你东西,」闻初认真说,「这个珍珠还挺贵的,应该抵得上我这些天的花销。」 连以泽指腹微微捻着稜角分明的珍珠,余温透过皮肤往上传,脑海里却又默默重复了一遍「我不想欠你的」这句话。 他半响后说:「游泳池是原本建好的,饭菜你也没吃几顿,倒是饿了好几天,」他笑了一声,「欠我什么了?」 闻初哑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连以泽说着把珍珠握进了手里。 他抬眼看向闻初:「你哭了?」 第130章 因为你被抓的话,我大概会很伤心。 「?」闻初下意识摇头, 「没有。」 怕他不相信,闻初立刻解释道:「没有哭,就是刚才忽然情绪到了, 然后我十分艰难困苦地挤出了那么几颗珍珠。」 对上连以泽的目光,他加重语气,又强调一遍:「而已。」 连以泽看了他三秒,也不知道信没信,轻「嗯」了一声, 把手收回去放进兜里:「去吃饭。」 闻初刚才就闻到了餐桌那边飘来的香气,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走了过去。 餐桌上依旧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色香味俱全,闻初坐下去后犹豫了一下问:「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你先吃, 」连以泽说, 「我还有点事。」 他说着往客厅外走, 却忽然瞥到闻初的动作。 闻初的头髮大都扎了起来, 但大概是水平不够, 额边落下了一小撮, 低头吃饭的时候那一小缕颇有些碍事, 他伸手随意往后捋了下,扣在了右耳上。 连以泽没多想, 脚步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闻初刚低头咬了一口丸子,身后忽然传来了点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 头顶就被人碰了一下。 紧接着, 髮丝被握着, 黑色的头绳轻轻捋了下去, 扣在右耳上的那一小缕被手指勾起来。 指腹划过髮丝和耳朵,触感异常明显。 闻初面容呆滞着。 头髮被重新束起来,连以泽垂眸愣了片刻,才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闻初把嘴里的丸子咽下去,过了会转身,连以泽双手插兜靠着墙,脸上面无表情,扭着头也不看他,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干似的。 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闻初都要怀疑这头髮是不是自己动的了。 他顿了顿,思绪在「这人脑子有问题」和「这人想趁机谋害自己」之间来回徘徊。 连以泽简单解释:「看不顺眼,随便弄了下。」 「……哦。」 这事就莫名其妙地过去了。 闻初等连以泽离开后继续吃饭,等吃完他也一直没回来。 他起身离开餐厅,朝着泳池的方向走去。刚打开后院的小门,就看到了连以泽的身影。 他坐在靠墙的竹椅上,嵴背贴合后面的软枕,目光随意地看向前面,手指无意识轻捻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而给闻初送饭的那两个人就站在连以泽旁边,闷头吃着发霉的食物,模样有些狼狈。 听到了声音,连以泽偏头看过来:「吃饱了?」 第238页 闻初「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其余两个人。 连以泽觉察到他的目光,笑了一声问:「心软?」 「……倒也不是心软,」闻初说,「只是我当时也没吃下去。」 「但是他们给你送过去,就是想让你吃,自己做的事后果让他们自己承担。」 闻初没再说什么,抬脚准备离开:「那我先回去了。」 「去哪?」 闻初愣了下:「回泳池啊。」 「不用回去了,」连以泽说,「刚才那个房间是给你准备的,以后就住在那里,三餐下楼吃饭。」 闻初想了想还是拒绝:「太麻烦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待水里。」 连以泽闻言看他,没什么犹豫地说:「那我给你买个大鱼缸?」 闻初:「……」 闻初还是住在了房间里,偶尔也会去泳池里玩一下。房间窗户外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花园,早上一打开窗帘就是郁郁葱葱的一片,还可以闻到空气飘过来的淡淡花香。 房间除了来打扫的佣人和偷闲来找他玩的盛可,基本没什么人会靠近,闻初也乐得清闲。 连以泽的房间就在他旁边,闻初清晨还没醒这人就离开了,晚上睡着了还没回来。想想也是,连以泽除了议员的身份外,还有庞大的产业需要处理。他们每天基本上见不了几面,只偶尔会凑在一起吃饭。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闻初刚睡完午觉,惺忪间听到了敲门声。 他迷迷煳煳走过去,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外面的连以泽。 「你今天回来的好早,」闻初往后退了几步让人进来,大脑清醒了不少,「人鱼展什么时候开始?」 连以泽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他松松垮垮的衣服后目光闪了一下,移开视线,顺着他的话说:「八点,地点在皇宫。」 还有五六个小时。 闻初点点头。 连以泽问:「你们人鱼之间有没有特殊的交流方式?让他们一下就能认出来是你。」 闻初想了下说:「有。」 连以泽没再问什么:「一会收拾一下,吃完饭七点左右去。」 闻初拉住他,震惊地问:「计划什么的呢?不和我透露一下吗?」 怎么感觉有点随便? 连以泽低头看了眼两人相碰的地方,闻初觉察到他的目光,立刻松开了手。 「没有计划。」连以泽说。 闻初:「?」 连以泽掀开眼皮,语气傲慢:「硬抢。」 闻初:「……」 「所以到时候你帮我稳住他们,」连以泽说,「抢起来也简单一点。」 闻初干巴巴「哦」了一声。 连以泽侧身准备离开,余光看到闻初的神情,又停下脚步问:「还有问题?」 闻初犹豫了下说:「我到时候可能要去皇宫里找一下海洋之心。」 贝利亚斯一直都居住在皇宫内,平常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到他,这次有连以泽帮忙制造混乱,还能趁机进去,是很好的一次机会。 连以泽没说话。 「我会等你把他们救出来再去找,这样不会耽误你们的行动。」闻初说,「但是如果我没回来,也不用管我,你带着我的族人离开。」 连以泽把身体侧了回来,正对着闻初,眉宇微微皱着。 闻初话说完了,手放在了门框上:「没什么事我去收拾……」 「我不同意。」 闻初眉心蓦地一跳。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连以泽问:「你一定要去?」 闻初纳闷地点了下头:「海洋之心很重要。」 他觉得自己刚才提出的方案没什么问题,既可以安全救出族人,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难道是因为怕自己被抓然后继续给贝利亚斯制造珍珠和鳞片? 想到这,闻初开口说:「你放心,我的鳞片现在已经不怎么长了,哭也哭不出来,没太大的经济价值,要不当时贝利亚斯也不会想把我卖了。」 连以泽眉蹙得更深,似乎是有些烦躁:「不是这个问题。」 闻初不解:「那是什么问题?」 两人对视着。 窗户大开,恰巧有阵风吹过来,带起淡淡的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两人身边。 连以泽敛去脸上的神色,语气似乎是有些随意,微微垂着的目光却沉甸甸的:「我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连以泽自己似乎也怔了片刻。 闻初问:「……为什么?」 他实在想不出连以泽跟着去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这人也想要海洋之心? 闻初瞬间警惕起来。 连以泽却没再说什么,单方面敲定了这件事,不给闻初拒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 徒留闻初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问号。 晚上七点。 连以泽坐在车里等着闻初,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车内没有灯光,阴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片刻后,车门忽然被打开,熘进来的一束光打在了眉眼上。 指尖轻敲着皮座,他等了片刻才睁开眼望过去。 闻初已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身上穿着一件纯白长袖,外面套了件黑色外套,不知道是不是太瘦的缘故,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松,袖口处空了大半。 第239页 他嵴背挺直着看向窗外,银色长髮高高束起,发尾交错贴着衣服。 连以泽不动声色地盯着人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乖巧。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内的气氛静谧的过分。 窗外景色飞速变化,很快就看到了皇宫的影子。 「连以泽。」闻初忽然喊了一声,声音在方寸间的地方传过来。 「嗯,」连以泽应下来,又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闻初看他,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到现在了他们俩还没交换过名字,略微思索了一下回:「别人提过。」 「嗯。」连以泽伸手从旁边捞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 「我还是想弄明白,」闻初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拿海洋之心?」 连以泽看向闻初。 车内依旧一片漆黑,那双蓝色的眼睛却亮的惊人,像天蓝的宝石,此时带着淡淡的疑惑看他,眼里似乎一尘不染。 他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枚黑色的耳钉,蓦地起身凑了过去。 唿吸拉进,闻初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耳垂上,他下意识屏住唿吸。 近在咫尺的声音落在耳边。 「因为你被抓的话,」连以泽指尖轻点,耳钉发出浅淡的蓝光映在脸侧,「我大概会很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你在原地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最后补七百五十字,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 *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以泽想了挺久。 大概从上次不受控制的行为开始, 他总会在繁忙工作的某个间隙,脑海里蓦地闪过触摸人鱼头髮时柔软的触感,还有在他怀里低着头甩尾巴的模样。 再到今天下午莫名的烦躁和不经意说出的那句话, 他自己也愣了那么片刻。 这些事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直到刚才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有那么一剎那,连以泽恍惚觉得,好像自己说的做的都理所应当又本该如此。 连以泽退了回去。 闻初愣了一下,他坐在原地没什么动作。 脑海里有些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不用多想。」连以泽低着头,将另一个耳钉贴在了自己耳垂上。 终于从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扯出一个不甚清晰的结果来, 对自己的行为套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对所有的合作伙伴都很看重。」 「……哦,」闻初回想起他俩还有一层「合作伙伴」的关系,抬手碰了下耳钉, 「这是什么东西?」 连以泽看向窗外:「通讯器, 刚才已经帮你打开了, 现在这个状态可以接收到声音, 手指按在上面可以将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闻初试着点了两下, 发出轻微的「滋啦」一声, 接着没再听到别的声音。 「到了。」连以泽出声。 下一刻汽车便降低了速度, 缓缓停了下来。 闻初往窗外看去, 面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映入眼帘,金色双开装甲门大开着, 来往的人流不间断,穿着格外华丽。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扭头看向连以泽:「车怎么停在大门口?」 「那要停在哪?」连以泽反问。 「……」闻初大概懂了他的计划, 沉默片刻, 「所以我们从正门走进去?」 「嗯。」连以泽点头。 闻初看着这人身上的一身高定西装, 再看看别人穿的华丽服饰,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说是去爬山下海的都有人信。 总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但重点不是这个,闻初指着自己的脸:「你确定我这样,能进去?」 贝利亚斯早就把他的通缉令下得满城皆是,这里又是皇宫,一下去不就是直接往渔网里撞吗? 「跟着我不会有事。」他起身下了车,一手扶着车门,微微低着头往里看,问得轻松又随意:「走吗?」 大概是这人语气太过自信,闻初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下了车。 只是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那人的工作大概就是主动去迎接前来的贵客,因此熟练地带着一脸标准的笑容朝着他们走来,但在余光瞥到连以泽身边的人后,脸上的表情迅速地垮掉,嘴巴无措地张着。 他瞪着闻初又盯了好大一会,这才满脑子疑问的确定,尊贵的议员旁边站着的好像真的是贝利亚斯要找的人鱼。 那声「议员先生」到底是没能喊出来。 闻初看着这人僵住的笑脸,逐渐开始怀疑自己刚才为什么要信连以泽的邪。 这位倒霉催的工作人员给自己作了一番心里建设,紧接着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随即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议员先生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人鱼的手。 另一只手插兜,就那么懒懒地看着他,多多少少有点挑衅的意味。 工作人员:「……」 他往旁边退了一步,低着头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议员先生,这边请。」 连以泽「嗯」了一声,拉着闻初往里走。 闻初看了眼走在他们前面领路的人,偏头小声问:「就这么进去吗?那人会不会告诉贝利亚斯。」 两人靠得很近,在闻初凑过来时,连以泽忽然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海香。 第240页 似有若无,却又像海水一样,席捲而来,强势地占据人全部的心思。 闻初没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声:「嗯?」 连以泽回过神,面色不变:「没事,他不敢。」 能在这里做事的大多都是精明人,他们不会像普通民众一样大多听信于皇族,自然知道谁的权利更胜一筹。刚才连以泽的动作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了,他们这些小喽喽并不想掺扯进这种纷争,更不想引火上身,就只当做没看见闻初好了。 而其他偶尔有几个游客注意到了闻初的发色,但看着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前面还有人领着,就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就算告诉贝利亚斯,也没什么影响。 人鱼展的具体地点是皇宫的歌剧院内。 因为人鱼展并不是像普通的展览那样——展览品被放在玻璃内,游客可以自由走来走去进行观赏。 而是更倾向于一种表演的方式,前来参观的人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着舞台上被锁住的人鱼遭受各种折磨。 他们没走普通的通道,前面的工作人员带他们进了另一条路,直接走到了二楼一个视野好的单间。 皇家歌剧院很大,内部的装修也极尽奢华。 此次人鱼展是对全帝国开放的,但能进来的也大多非富即贵,此时下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看着几乎快满了。 那名工作人员走到连以泽身边问:「先生,请问您需要购买筹码吗?」 来这里的人可以自发选择购买筹码,投入的筹码越多,他们对人鱼的虐待也会越狠,还会根据别人投入筹码的数量确定摆出来人鱼的数量。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怂,脑门上汗津津的,视线还没控制地瞥了眼坐在旁边的人鱼。 连以泽:「不用。」 那人点了下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闻初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多问别的。 坐了一会就到了八点。 剧院内响起了轻缓的音乐,紧接着是潮水般的掌声。 舞台上红色的帘幕拉开,光打在了一处,中间立着一个竖着的充满了水的玻璃缸,直通舞台顶端,人鱼被困在里面,双手双脚被锁链紧紧扣着。 和闻初当时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差不多。 最上方的玻璃盖打开,一人穿着潜水服往下潜,手里拿着小巧精緻的匕首。 闻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周围不是很静,他能听到下面那些人的谈话声,笑声,还有很少的、偶然闪过的、被吓到了的惊唿声。 手指紧紧握着,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刺目的红,玻璃缸内的水极快的由淡淡的粉变为极艷的红。 血水快速被抽离,再被灌入新的清澈的水。 断断续续地有人离开,但大部分却依旧坐在这里。 在那些人的认知里,人鱼是他们的敌人,也应该是匍匐在人类下层的生物。 闻初看到人鱼的脸上,胸前,都被划了数道切口。 潜水员手中换上新的武器,是一个短的箭矢,带着倒刺的弯钩。 大概是筹码加得多了。 过了会又有新的人鱼被推出来,经歷着和刚才同样的事。 音乐依旧是舒缓的,只在新的人鱼被推出来时加上了甜美的声调。 闻初浑身都紧紧绷着的身体抖了一下。 他好像能听到倒刺狠狠插/入血肉的声音,还有舞台下方人们的欢声笑语。 「小人鱼。」 身边忽然响起别的声音,冲破令人窒息的环境。 闻初的精神卡了片刻,大脑才接收到这句话,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下巴被轻抬了一下,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搭在了鼻尖。 视野被黑暗覆盖。 连以泽指弯提了下他的镜框底部:「不喜欢就不看。」 闻初抿着唇,手指向上摸到了架在鼻樑上的墨镜。 「别拿下来,」连以泽说,「等所有的人鱼都出来了我们就採取行动。」 闻初便没再动了,嵴背稍松,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好似视线被隔绝之后,各式各样的声音也渐渐地远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初终于听到了身边传来清浅的声音:「开始。」 歌剧院内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耳钉也散出嘈杂的声音。 视野变得更暗。 闻初摘掉墨镜,歌剧院内各处的灯光都被切断,大厅内一片漆黑、毫无光亮。 周围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在舞台中央骤然响起玻璃破碎声和爆炸声后,瞬间变成了尖锐失控的喊声。 原本好好坐着的人开始四处逃散。 人鱼有一种最为特殊的沟通方式。 这大概是他们的本能,只是启唇随口一哼,悠扬婉转的曲调从闻初唇中溢出,带着似乎能蛊惑人心的声音。 那些依旧逃窜的人无暇顾及此,他们此时不再顾忌什么举止优雅,什么姿态得体,只像个发了疯的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冲撞。 不多时,耳钉上传来信息:「人鱼已全部救出,现在正进行转移。」 闻初松了一口气,歌声停下来,他看向连以泽。 连以泽:「走吧。」 两人颇为悠闲地起身离开,顺着原来的路往回走。 到了外面的大厅,耳钉上再次出声:「现已到达大门,皇家护卫不允许通过,请求下一步指示。」 第241页 连以泽抬手按住耳尖,问:「有通行证也不行?」 「他们说特殊时期,歌剧院发生□□,需要对车辆内运输的物品进行检查。」 「那就直接採取暴力方式突破,」连以泽垂眸说,「伏点1准备,伏点2掩护……」 他忽然顿了一下,话语停下来,勐地转过身时,刚才跟在他旁边的人已经没了影子。 唿吸乱了片刻,连以泽眉峰微微皱起。 「伏点1准备就绪。」 「伏点2……」 「别说话。」连以泽打断了他们的话,理了下自己的思绪。 视线尽量往远处望着,身边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抱头逃窜的人,他依旧没找到闻初的身影。 大概是太乱了,他没注意到人的离开。 手指微微用力,他偏过头,对着耳钉轻轻问了一句:「小人鱼?」 正在别处走廊的闻初听到了这个称唿,愣了片刻,手指抬起放在耳钉上:「我在。」 「在哪?」 在刚到歌剧院的时候,闻初就让汤圆到处去找了海洋之心的位置。 两人前脚走到大厅,汤圆后脚飞了回来。 海洋之心被贝利亚斯放在了隔壁城堡的一个房间内,里面设置了各种各样的机关,原本还有几个护卫卡在门那守着,但由于刚才歌剧院发生的事情,大多跑来支援维持秩序。 汤圆用能量帮闻初关闭了里面的机关,从歌剧院还有一条直达的通道。 闻初对这条路有些熟悉,菲尔以前来过这里不少次,他在皇宫时常会觉得无聊,贝利亚斯就会带着他过来听歌剧,或者到任何一处玩耍。 这人表面上对菲尔是足够宠溺的,但心狠自私也是真的。 除此以外,整个皇宫都被连以泽切断了电源,这里的走廊依旧没什么光,摄像头也都被迫关闭,行动会更方便一些。 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 闻初犹豫了片刻,便趁着连以泽下达命令没注意的时候跑过来了。 倒不是怕连以泽真的把海洋之心偷走,只是刚才这人对他说的那句话……总觉得怪怪的。而且万一遇到什么危险的事,闻初也不想把别人拉下水。 「我找到了海洋之心的位置,」闻初说,「十分钟就能回去。」 连以泽目光放在了旁边通往城堡主殿的通道,抬脚走了过去:「你在原地等着我。」 「连以泽,你把我的族人带出去,」闻初说,「十分钟,我一定回去。」 连以泽闻言脚步顿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问:「你有把握吗?」 「有。」闻初说。 连以泽手指微蜷,指尖用力到发白,眉宇皱着。 「议员,」另一边再次发来消息,「已经有人要上来检查了。」 第132章 你疼不疼和我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 连以泽再次下达命令, 声音已经冷静下来:「那就六个伏点一块出击,武器都用上,把声势闹得大一点, 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尽量吸引更多的护卫过去。」 闻初听到这后放下手,顺着记忆往前走,也没放慢脚步,借着黑暗躲开护卫的视线, 很快就到了地方。 房间的门原本是机关锁着的,但被汤圆给破开了。 推开门后, 里面黑漆漆一片。 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能看到房间的大概,是一个储物间。 里面整整齐齐地堆着一排小箱子。 汤圆在脑海里指挥着:「往前走五步,然后右转, 走到墙边, 把墙面上的装饰转盘顺时针转一百八十度。」 闻初照做, 随即面前的墙壁缓缓从中间露出一条缝隙, 向两边打开, 发出轰轰的声响。门是关着的, 房间里面的隔音还算好, 外面的护卫也没听到。 墙壁打开后出现一个柜子, 正中间就放着一个精緻的小盒。 「海洋之心就在盒子里面。」汤圆说。 闻初拿下来,打开, 看到里面散着淡淡蓝色萤光的海洋之心,光泽在漆黑的夜里流转着。 「汤圆, 你还是有点用的。」 汤圆得意洋洋:「比那姓连的有用多了。」 闻初没说话, 把海洋之心拿出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将盒子放回原位置, 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耳钉上传来声音:「突破成功,已经带着人鱼离开了宫殿的领域范围。」 闻初顺着他的话出声:「我也拿到了东西,正在往……」 话忽然停下来,脚上被什么绊了一下,闻初蹙眉低头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垃圾桶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堆了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身体蜷缩着坐在地上,头深深埋在腿弯,整个人被盖在黑色的阴影里,而绊倒闻初的就是他伸出来的脚。 身体微微发抖,嘴里还在小声喃喃着什么。 闻初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刚才乱成一团时从歌剧院误打误撞逃到这里的游客。 那人缓缓抬起了头。 在较为漆黑的环境里,他看到了闻初银色的头髮。 原本就被吓傻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面上逐渐露出疯狂的神色,扭曲狰狞。 闻初刚想要把人噼晕,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极为尖锐的喊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人鱼啊啊啊啊啊—— 「这里有人鱼!救命啊啊啊——」 响亮尖锐的声音撕破表层的寂静,直直传达至走廊深处。 第242页 闻初心一下被提了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快速转身离开。 但还没走多远,身前身后都传来了脚步声。 闻初动作停下来,知道自己是躲不开了,他往后慢慢靠近墙边。 前面忽然出现了黑沉沉的人影,随即几束格外强烈的光打在脸上,闻初手臂下意识挡住眼睛。 银色的头髮太过显眼,只一眼就能知道身份。 灯光向下,照在了闻初衣服兜上,海洋之心透过衣服布料发出的淡淡蓝光。 护卫移开电筒,光线暗了下去。 闻初慢慢放下手臂,眼睛缓了片刻才看清面前的场景。 他的周围围了十几名护卫,枪/支上黑漆漆的洞口正对准着他。 耳钉上传来连以泽的声音,有些急促的在喊着他的名字。 闻初缓缓吸一口气。 长久的没有回答,连以泽大概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耳钉里的声音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重新开口:「你尽量拖一点时间,等我赶过去。」 紧接着闻初便听到了跑步声。 连以泽的距离和他不算远,但是那人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 闻初想制造一点声响给连以泽提示,但现在这么多枪他没法动,身上也没有什么武器。 一会有机会了可以抢一个。 那个手中拿着电筒的护卫人走到闻初身前,两人的视线对着,他伸手将耳钉扯下,那边的声音便被隔绝开来。随即又要把手伸进闻初的衣服口袋里。 这个过程闻初一直没动,眼皮耷拉着,白色的灯光照在线条流畅的侧脸,好像没有一点生机。 那人的手指碰到海洋之心的瞬间,闻初蓦地抬眼,身形勐地往后退,直至后背抵在墙面上。 衣服的布料带着护卫往前,闻初的脚尖同时踢出,绊了下这人的腿。 护卫没料到闻初的举动,一剎那没能站稳,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松开要平衡重心,闻初快速伸手将枪/支从那人手中扯出来,电筒则「啪」一声落在地上。 寂静的走廊再次响起了枪声。 闻初闷哼一声,右侧手臂和左腿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他的动作却没停,一手将面前的护卫转了过去,左手抬起枪抵着他的脖子。 声响制造出来了,武器也抢了一个,顺带还送了个人质。 虽然不小心中了两枪,但这点无伤大雅。 闻初觉得,还是挺值的。 他紧紧靠在身后的墙上,伤口流出血液顺着手臂向下滑,聚在宽大的衣服里,又沁出几滴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不用管我,直接捕捉。」 闻初愣了一下,倒没想到这些向来尸位素餐的皇家护卫倒还真有硬骨气的。 他抬眼在周围那圈护卫身上扫了一眼,所幸没人动作。 更奇怪了,这支队伍竟然还讲情分? 在记忆里思索了一下,再次看向这些人的服装,闻初这才意识到,这支队伍应该是皇家首席护卫队。 而被他劫持当人质的这个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护卫长。 这运气也是绝了。 面前这人高高大大的,阴影将闻初全部笼住。 闻初有点不爽。 大概是见这些人都没什么动作,被闻初劫持的人所幸自己动手了,他抬手再次将手放进了闻初的衣服口袋里。 闻初「啧」了一声,枪口往护卫长的脖子上推了下,指尖放在了扳机上,冷声道:「别动。」 那人好似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要把海洋之心拿出来。 闻初蹙眉:「这是我的!」 护卫长愣了一下,连带着手中的动作也停下来。 「我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闻初不爽,「你们怎么还要抓人!还抢东西!」 他本来是在质问的,但刚才受了伤,力气一点点流失,面色也逐渐变得惨白,说出的话更像是在委屈的控诉。 闻初更郁闷了。 「但你是人鱼,」护卫长只停了一下就继续开口,把海洋之心拿了出来放进自己衣服里,「是皇族要找的敌人。」 闻初抿了下唇,发现自己和这些智障说不通,眼睛半阂着:「放回去,要不然我杀了你。」 「你不会开枪的。」 话音刚落,护卫长伸手握住闻初拿枪的手指,动作利索地卸了他的手臂,枪/支落回了自己的手里。 另一只空着的手揽住支撑不住缓缓往下滑落的人。 「抱歉,王子下达的命令,我们不得不从。」 左手臂脱臼,右手臂中枪,闻初苦笑一声,这是跑不掉了。 又是一声枪响,声音来源却不是附近这几个护卫。 身边的护卫长往后踉跄了一步。 「一枪。」 连以泽身形笔挺的站在走廊另一侧,在周身微弱的光下拉出长长的身影。他面上毫无表情,手臂平平地举着,枪口冒出淡淡的白烟。 向下,枪口对准护卫长左边小腿,再次扣动扳机。 「两枪。」 两处中枪的位置和闻初一模一样。 做完这些他将手中的枪扣在了腰间:「不知道首席议员有没有权利让你违背一下智障王子的智障命令,让我把我的东西带回去?」 没等回答,他便抬脚走了过来。 「议员……」 「闭嘴。」连以泽说。 第243页 闻初看着连以泽一点点朝他走近,整个走廊只有躺在地上的手电筒依旧散着光,他看不清这人的面容。 气势似乎是一点点压过来的。 「议员,您要把人鱼带走?」 护卫长虽然中了两枪,人却依旧站着,还要坚持不懈地履行指责,维护王子殿下的利益。 「但王子殿下……」 连以泽看也没看他一眼:「杰瑞德,贝利亚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别用你的愚忠套在我身上。」 「你想把他带走,」他的语气淡淡的,「除非给我脑袋上来一枪。」 声音飘进了闻初耳朵里,他愣了片刻。 面前落下了一片阴影,那人伸手把他揽了过去。 像之前那样,另一只手顺势绕过腿弯,动作轻柔的将人抱了起来。 视线翻转了一下,闻初在朦胧的光下看到这人冷硬的下颚线。再往上,是崩成一条直线的唇角。 连以泽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之前没少这样看他,毕竟长得就让人觉得生性凉薄孤高傲物,大概也只会这样看人。 但这次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看着他的眸色很深。 周身的气压格外得低。 闻初觉得,这人在生气。 闻初:「我……」 「别说话。」 行吧,比闭嘴好一点。 闻初抿着唇,他身上哪哪都疼,干脆窝在人怀里闭上了嘴巴。 连以泽带着他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与其在这里堵人,还不如去看看你效忠的王子殿下是不是在被人暴打。」 杰瑞德面色变了一下,随即立刻转身撤退。 血液顺着连以泽行走的路线淌了一地。 等脚步声逐渐远离后,闻初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强烈的疼,紧紧绷起来的精神也逐渐发散起来。 他自己的身体发着冷,而贴着的人却足够温暖,他一边感受着胸腔的起伏,一边蹭过去汲取些许热量。 「疼吗?」 这句话连以泽压着语气,将心中肆虐的怒气裹成一团揉在心里,让对人说出的话尽量克制。 自从刚才闻初声音瞬间停止的时候,他的心就高高提了起来,好像是被一根纤细的绳子挂在了万里高空中。 直到刚才见到闻初的那一刻,他在薄弱的光亮中一眼瞥到他受的伤,刚才挂着的心就这么掉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将这片皇宫都夷为平地,而不仅仅是在护卫长杰瑞德身上开两枪。 闻初原本紧紧咬着唇不发出声音,闻言要开口,唇缝间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呻吟。 连以泽的手又紧了一下。 「你还生气吗?」 「你疼不疼和我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连以泽淡淡道。 闻初闭着眼睛,小声嘀咕着:「你要是生气我就不疼。」 连以泽怔了片刻,开口时声音有些哑,音调却险些维持不住:「为什么?」 闻初却不再说话了,半边脸窝在了褶皱的衣服里,面容平静,好似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手伸过来我看看。 浓浓的药香沁入鼻尖, 笼在周围。  闻初屏住唿吸,半睁开一只眼,瞥向旁边。 周身都是水, 平静的水面上方还飘着各式各样的花瓣药材。  目光透过水面和玻璃,看到了所处的房间。 这里地方原本挺宽阔的,但是在放了一个两米宽的鱼缸后就有点憋屈了。  闻初原本以为连以泽要买大鱼缸只是说着玩玩,但没想到都已经到货了。  房间是白灰的配色,装饰也很简单, 左面是一排整整齐齐的书架,右面一张宽大的桌子, 一个盆栽,还有……一个人。 连以泽低头审着文件,眼神从上往下瞥一眼, 签字笔在纸张上划几下, 指腹一挑掀开下一页。  动作不算快, 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好似只是在打发时间。  从闻初的角度能看到连以泽的弧度流畅的侧脸, 透着稜角分明的冷峻。 看着看着, 他把头歪了过去。  「醒了?」 闻初:「……」  他闭上眼睛,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 继续躺平。 只是已经冒出来的鱼尾巴不受控制的摆动着,带起淡淡的水波。  「啪嗒」一声, 连以泽把笔放在了桌子上。 「醒了我们就聊聊。」 语气挺凶。  这是要秋后算帐,闻初闭着眼睛不说话。 连以泽气笑了。  怕把人气死, 过了会闻初还是坐起身, 鱼尾摆在了身后, 两只手露出水面握着玻璃缸上边缘, 脑袋冒出一点,好让声音传出去。 他主动认错道:「对不起。」  连以泽看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移开,声音平淡:「对不起哪了?」 闻初十分诚恳道:「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然后呢?」 「影响了你的计划,还麻烦你浪费时间去救我。」  连以泽:「……」 连以泽转头盯着他,没说话。 第244页  闻初整个脑袋露出水面,趴在玻璃缸上想了一会,说:「还让你暴露了身份,对以后的行动十分不利。」  说了那么一大堆,没一个在点子上。  闻初趴在玻璃缸上,水珠顺着银色的髮丝滑落,滴在洁白的肩颈上,在上面聚了一小滩水。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确惹麻烦了,说完这些就用弱弱的眼神看着连以泽。  连以泽本来心里淤积了一堆气,但现在对着人,他可悲的发现,自己一点都没办法发出火来,那些扰人的情绪只能自己团巴团巴消化。 他微不可查地嘆口气,站起身朝着闻初走过去。  闻初看见连以泽的动作,以为他要过来打人,很怂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 脑门上被弹了一下,力道很轻,闻初甚至没觉得疼。  闻初:「?」 他睁开眼,却正对上连以泽的眼睛。  「第一,下次呆在我身边不能乱跑。」 「第二,不能让自己受伤。」 他的语调懒散,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神情却又格外认真。  闻初抿了下唇,移开视线。  「听到了吗?」连以泽问。 闻初敷衍地点了下头,片刻后又想到了什么,说:「但是受不受伤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连以泽漫不经心地说:「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不会受伤。」 闻初一愣,尾巴动了动。 「嗯……知道了,下次不会乱跑了。」  说完他原本想闷回水里,却发现连以泽身影侧开一点,弯腰点了下什么东西,又侧身打开了旁边的书柜,问:「伤口还疼不疼?」  鱼缸发出轻微的声响,闻初在手边感受到了水流的流动,他过去堵住了管口,细弱的水流潺潺地往手心上撞,他回道:「不疼。」 从醒来到现在两处中枪的地方都没感受到疼,想到这,闻初看向水面上飘着的药材,随手捞了一个。 是个白色的花,花蕊边围着六片纯白的花瓣。  「这是什么?」 连以泽打开铁盒子,抬眸随意看了一眼:「食人花。」  闻初:「……」 一听就知道是在乱扯,他没多问,想着也应该是药材。  连以泽走过来把铁盒里的东西倒进去,说:「以前没遇到过人鱼受伤,尾巴上的伤口不好疗养,医生说浸泡在水里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所以就把你放在了这里,现在不疼就好。」  闻初晃了晃尾巴,他低声说:「谢谢。」 连以泽视线在闻初的尾巴上看了一眼,过了会又说:「不用谢,如果合作伙伴出了什么意外,后面的计划会很麻烦。」 闻初:「……」  连以泽瞥到了什么,指节敲了敲鱼缸:「你手堵那干什么?」 闻初低头看去,管道被他堵着,想要汇进来的水流依旧艰难困苦地从缝隙间熘进来。  「好玩。」他移开手臂。 「手伸过来我看看。」连以泽说。  闻初闻言把手伸出去,手腕随意挂在玻璃上,手心一松一攥:「干什么?」 「……手臂。」 「哦,是伤口吗?」闻初反应过来,把手又往前伸了一点,目光看向小手手臂,这才发现中枪的位置贴了膏药。  「嗯。」连以泽微微弯腰,一只手握住闻初的手腕,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碰膏药的边角。 闻初的手腕很细,一只手完全能握过来还有剩余,刚出了水,还带着浅淡的水珠,皮肤却又格外嫩滑。 连以泽握上去的时候,心脏就这么漏跳了一拍。  闻初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到什么,问:「海洋之心是不是没拿回来?」 连以泽看他一眼:「你说呢?」  闻初撇了下嘴巴:「亏了。」 连以泽笑了声:「现在知道亏了?」  过了会他又解释道:「杰瑞德是皇家直属护卫,人家上级是贝利亚斯,也不听命于我。我刚破坏人鱼展,把其他人鱼带出去,在这种情况下能把你捡回去全靠他卖我情分,倒是挺幸运了。」  闻初垂眸「嗯」了一声,说完这么一段话手臂上的膏药还留了大半,而连以泽正一点点地往下拉,动作慢得要死。 他没忍住喊了一句:「等会。」  连以泽动作瞬间顿住:「疼?」  「不是,」闻初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然后伸手哗一下扯了下来,「不疼。」 连以泽挑了下眉,他侧身又拿了一片准备给他换新的,刚撕下包装膜,闻初伸手拽过来,「啪」一声按了上去。 「好了。」 连以泽:「……」  他低头看了眼,虽然贴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但确实是把伤口覆盖上了的。 也没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回书桌旁。  「连以泽。」闻初喊他。 「嗯?」  第245页 「我的族人在哪?」 「外面水池,」连以泽说着弯腰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他们现在不愿意离开,等你伤好了可以出去看看。」  闻初做势要爬出水缸:「那我现在就去。」 「不行。」 「为什么?」闻初使劲晃着尾巴,「伤已经好了,一点都不疼。」  「我现在要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等会回来我带你去,」连以泽整了下衣领,看他一眼,「不准乱跑。」 闻初想着自己刚才才答应了人,懒懒嗯了一声。  连以泽刚走出房间门,似乎还有点不放心,转身「咔」一声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闻初:「……」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不用紧张,」连以泽随口道,「我就说下人鱼的事。」 连以泽下车后快步往议政厅走。 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 平常按照他的习惯都会早一点到地方,但刚才恰巧等到闻初醒来,所以来得晚一些。 走在议政厅前的阶梯上时, 抬手看了腕上的手錶,还有五分钟。 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连以泽停住脚步,往旁边看去。 「议员先生今天来的有点晚,」贝利亚斯笑着走过来, 他手臂上曲起缠着绷带,脸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怎么?在家照顾人鱼?都不愿意来上班了。」 连以泽瞥他一眼,没开口。 贝利亚斯在他面前站定,脸上是笑着的, 看他不说话, 干脆道:「那我就直接问吧。议员昨天晚上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抢我的人鱼?」 连以泽闻言嗤笑一声, 掀起眼皮看他:「你的?」 「难道不是吗?」贝利亚斯说, 「除了菲尔, 其余的都是我把他们从海里打捞过来的。议员这样光明正大的抢走, 是不是不大好。」 「他们有手有脚的, 」连以泽说, 「想去哪不就去哪了?为什么就是你的?你问过他们的意愿了吗?」 贝利亚斯噎了一下,又重复一遍说:「但他们是我从海里打捞过来的。」 「那现在我抢过来了, 」连以泽淡淡道,「不就是我的了?」 贝利亚斯皱着眉, 听完这话, 瞪着连以泽怒气一下一下的往脑袋上沖, 明明是他自己从海里捞上来的东西, 现在不仅被人抢走,还这样理直气壮? 「议员真不愧是议员,」贝利亚斯嘲讽道,「原来抢别人东西都能这么理自气壮。」 连以泽笑了一声,抬脚往上走着:「那你去问问人鱼,看他们愿不愿意呆在我那。」 「他们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连以泽说,「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是独立的个体。」 「那又怎么了?」贝利亚斯咬着牙,「我费时费力又花费了金钱才把他们打捞上来的,用他们获取利益难道不是应得的吗?」 「哦,」连以泽说,「但我也是费时费力又花费了金钱才抢过来的。」 「你……」贝利亚斯气得要死,但是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受了伤的手紧紧攥着,身体都发着抖。 连以泽看他一眼,说:「不过当时不小心把歌剧院上的玻璃打碎了,如果王子想要这点损失费,那我一会就派人送过去。」 贝利亚斯气极,说出的话也不经过大脑思考:「那点费用能和人鱼相比吗!哈,真不知道议员什么时候这么看重这种畜生的性命了?」 连以泽忽然顿住脚步。 贝利亚斯看他的动作,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王子殿下大概是当王子当惯了,从不把别人的性命和意愿放在眼里。」连以泽看着他,「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点。」 贝利亚斯硬着头皮和他对视:「提醒了什么?」 说完,面前的议会大厅响起阵阵钟响。 会议已经开始了。 连以泽没搭理他,转身离开。 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会议还没正式开始,连以泽微微弯了下腰致歉,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这次的会议是每个季度都要进行的一次成果报告和对法律政策的进一步修改和完善,简单来说就是总结过往展望未来。 刚开始是各个洲际的长官进行述职报告,将百八十行里能说出来的各种好听的数据当着众议院的面全都叨叨出来,和吹牛逼没什么两样。 连以泽听得无聊,只坐着发呆。 等到一轮的长官终于吹完,轮到了对政策的提议修正。 会议这部分向来是要吵起来的,大家各执己见,有人想要修改,也总有人不想碰自己的那块小蛋糕。 无非是利益争夺罢了。 「王子殿下,」有一位议员问,「关于增加宫殿内护卫名额这件事,您怎么看?」 「嗯?」贝利亚斯还在魂不守舍的想连以泽刚才那句话,此时忽然被提到,晃了下神才反应过来,「能再说一遍吗?」 「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很危险,所以我们想要增加护卫名额来保障宫殿内的安全,」议员说,「或许还可以提高一点爵位,吸引更多有能力的人来应职。」 第246页 贝利亚斯在心里冷笑一声,这话说得好听,不过是想趁机薅一把羊毛。 增加名额?提升爵位?到时候不还是你们自己塞人进来,从皇室里面捞油水,顺便还赚取个贿赂的差价。 「昨天那是意外,」贝利亚斯看了连以泽一眼,神色恢復了正常的模样,「毕竟对手实力挺强,我以后会好好训练皇家护卫的,增加名额就不用了。」 那名议员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贝利亚斯打断:「这样的事不劳议员费心,还是赶快进入下一个话题吧。」 连以泽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敲了下桌面:「正好,我有个提议要说一下。」 会议室瞬间寂静下来,气氛格外诡异。 平常连以泽对这种会议都是不甚在意的,更像是只来走个过场。 偶尔听到别人提出的好的提议就支持一下,但这种提议一般都是对在场的人十分不利,更倾向于普通民众。 又因为他手里的权利过大,基本上说了什么就一锤定音。因此开会时他一说话就有人瑟瑟发抖,希望他爷爷的赶紧闭上这张嘴巴。 但稀奇就在这次还是连以泽主动提出来的。 抖的人瞬间更多了。 「不用紧张,」连以泽随口道,「我就说下人鱼的事。」 贝利亚斯勐地看向他,其余人松了一口气。 据说人鱼只在一个固定的海域出没,而且处于深海,位置极偏极远,也很少会冒出海面,打捞人鱼就像是大海捞针,除了贝利亚斯也没人会掺扯这个产业。 有人羡慕嫉妒贝利亚斯靠这个发了家,但是又套不着捕捉人鱼的方法,早就眼红无比了。 此时听到连以泽说这个反而还有点期待。 「最近人鱼在帝国出现的频率较高,应该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他们的存在。」连以泽说,「所以这方面也应该规范一下了。」 贝利亚斯笑了一声:「人鱼都是我的,议员总不能规范别人的东西吧,这不是侵犯隐私?」 连以泽没搭理他:「人鱼不同于纯粹的鱼类,他们有着和人类相同的智力,可以自己做出判断和决定并为自己的行动承担相应的后果。」 「所以我觉得,」他直接道,「人鱼应该享有和帝国公民相同的权利。」 贝利亚斯勐地站起身:「不可以!」 如果这项提议通过,那他以后还怎么利用这个赚钱?虐待人鱼时还可以把他们当做「鱼」,但现在有了公民的权利,他还要怎么随意处置人鱼? 连以泽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啊王子殿下,这件事只要有四分之三的议员同意,提议就会通过。」 「但那是我的!我的!」贝利亚斯增大了声音,「我也有权利维护我自己的利益!你凭什么动人鱼!」 连以泽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刚才也说了,他们现在的权利界限模煳,如果拥有了公民权利,单独的个体怎么就是你的了?」 他「哦」了一声,又继续不紧不慢道:「而且现在人鱼都在我家里,吃我的住我的,我还想说他们是我的呢。」 他话刚说完,其他人心里同时咯噔一声。 倒不是因为连以泽敢就这么从皇家宫殿里把人鱼劫走,还大胆承认。而是他原本权利就足够大了,现在人鱼还在他手里,如果这项提议没有通过,连以泽以后再利用人鱼发展点东西,产业不得扩大到哪去。 那以后会上还有他们这些人说话的份吗? 贝利亚斯狠狠瞪着连以泽,眼眶变得猩红。 「就这么多,你们举手投票吧。」连以泽慢悠悠站起身,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他懒懒道,「我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章 这都能习惯,你的身体是金子做的么? 这项提议如果由别人提出来, 那大概率是无法通过的。 但现在连以泽就站在那,此时没人管人鱼是否真的如贝利亚斯所说的那样兇狠残暴,更没人管什么物种有别, 就这么一熘烟地举起了手。 迫于威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得为自己以后的发言权考虑考虑,顺便还能打压下皇权。 这么多因素要是还不同意,那简直就是傻子。 贝利亚斯见状脸色铁青,但他也格外清楚其中利弊, 知道没什么挽回的办法,半响后只往后退了一步, 呆坐在椅子上。 提议通过,议员需要针对政策讨论具体的细则,然后在下月份一号正式实施。 连以泽开完会议到家的时候正好快到了晚饭的时间。 他先到另一个房间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走到书房, 拧锁打开了房门。 闻初正躺在鱼缸里, 脑袋懒懒地靠着背后的玻璃, 尾鳍冒出水面, 支着一本书。 听到门响后转头看过来:「回来了。」 连以泽听到这句话, 心里恍惚的升起别样的感觉。工作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嗯, 」他走过去问,「在看什么?」 「刚才随便在书架上找的书。」 闻初看到连以泽手里的东西, 便把尾巴翘起来,尾鳍握着书本抬高, 举到了他面前:「不看了。」 连以泽:「……」 他垂眸看了闻初一眼, 那人毫无使唤他的自觉。 连以泽把手里的衣服搭在玻璃边缘, 伸手把书拿回来, 打开旁边的书柜放回原位置。 第247页 「先吃饭还是先去见你的族人?」连以泽问。 闻初坐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水珠,穿上干净的上衣:「先去见一下我的族人吧。」 毕竟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一直没有见上面。 但和那些人熟悉的是菲尔,闻初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应该在那呆不久。 等他套完了上衣,连以泽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闻初不解地和人对视着。 连以泽靠在书架边,偏了下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你的族人尾巴是不是不能变成腿?」 要不然根据菲尔的受宠程度,那些族人早该跑过来守着这了,而不是一直呆在泳池里。 「对啊,怎么了?」 「那你呢?」连以泽问。 「我啊,」闻初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在记忆里思索了一圈,「用别的东西换来的这项能力。」 「什么东西?」连以泽似乎是要问到底。 「一百年的寿命。」闻初十分平静地说。 人鱼的寿命相比人类长了许多,大概有两三百年。 菲尔做出这项决定的时候刚成年,他当时以人鱼的姿态跑到岸边救下贝利亚斯,在等待别人前来救援时,贝利亚斯告诉了他很多外面的东西。 新奇有趣的人类世界一下就吸引了只在较为空荡的海底生活过的人鱼。 又在贝利亚斯的怂恿下,年轻爱玩的菲尔找到了人鱼族巫师,决定用自己的寿命换取一双和人类别无二致的双腿。 闻初不好判断这个决定好不好,只是如果让他一辈子只能待在一个地方,他说不定会比菲尔做的更大胆一些。 他说完这句话,连以泽一直没什么反应,好似是被定住了一般。 过了会才偏开头,笑了一声,语气不明:「原来你这么喜欢贝利亚斯。」 闻初不知道他是怎么歪到这方面得到这个结论的的,但也懒得去解释。他举了下手中的衣服:「我要换衣服了。」 连以泽便没再继续问下去,站直身体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换好衣服后,两人一起往泳池那边走。 连以泽一边走着一边问他:「除了寿命外,还有什么副作用吗?」 闻初摇头:「没了。」 连以泽「嗯」了一声。 越是快到地方的时候,闻初就越是心慌。倒不是怕族人发现菲尔性格的变化,而是对于占据别人的身体来享受宠爱这件事本身,就让闻初有点别扭难以接受。 而且他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相比于之前算不算好,又怕那些族人会担心。 所幸这时候还有个人跟着,连以泽虽然不说话,唿吸也是极浅极淡的,但存在感又格外强。 闻初没忍住往旁边那人看了一眼,连以泽依旧是绷着一张脸,眼皮敛着,似乎没什么精神。 觉察到闻初的视线,连以泽偏过头,又稍微低了下:「怎么了?」 没料到这人的举措,闻初愣了下才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连以泽转回去,放在黑色大衣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捻了下,动了动唇说:「还好。」 闻初不说话了。 片刻后,连以泽忽然出声问:「紧张?」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前面,倒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 闻初搓了下手心,如实道:「有点。」 闻初等了一会,发现连以泽没有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不解地转身看他:「然后呢?」 「……然后我还在想。」连以泽面无表情地说,「没有遇到过让我紧张的经歷,给不了你什么经验。」 闻初有点震惊:「一次也没有吗?」 「没……」连以泽话刚说了一半就卡了下来,脑海里蓦地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视线瞥向前面,他顿了不知多久才继续说,声音很淡,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没有。」 很快就走到了地方,闻初没再关心这个话题。 有一个人鱼看到了闻初的影子,立刻从水里扑腾起来,大声喊:「菲尔——」 闻初:「……」 他觉得自己一会可能有点招架不住。 那人刚开始喊的时候,其他人鱼就同时反应过来了,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停下来扭头看着他,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闻初撑着笑,在一众人鱼格外热烈的目光中加快速度走了过去。 他一句话还没说出口,那些人鱼就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伤好了吗?」 「昨天看的吓死我啦,你怎么受这么严重的伤?」 「小菲尔你是不是又瘦了。」 「我早就知道没有我们你吃不饱的,现在瘦了这么多!」 闻初心里泛酸,又很感动,见面第一眼就是在关心,竟没有一个人对之前的事进行指责。 他笑了一声说:「没呀,我最近吃的挺好的。」 在最前面的雌性人鱼忽然大喊了一声:「小菲尔你怎么站着!」 闻初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笔直的双腿:「二姐我……」 「快把尾巴变出来!」 闻初还穿着裤子,变出尾巴就直接倒地上了,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说:「不行。」 「怎么不行,你走路多疼呀。」二姐用手比划着名,一只手平放,另一只手竖着一下一下切过去,焦急地问,「巫师不是说走路像踩在刀尖上吗?」 第248页 连以泽原本站在岸边好整以暇地听他们谈话,听到这目光忽然一顿。 周身沉寂下来。 连以泽蓦地冷笑一声:「没什么副作用。」 闻初:「……」 他刚才只是随意敷衍一下,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他竭力挽回道:「还好,不是很疼。」 刚开始确实令人难以忍受,但后来走多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下意识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好像疼痛才是常态。 「哦,」连以泽语气冷冰冰的,「刀割不是很疼。」 闻初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连以泽:「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连以泽嘴巴像是被什么粘上了,那股没精神的劲更甚,过了几秒才对着其他人鱼懒懒开口:「今天刚通过的提案是赋予人鱼和帝国公民等同的权利,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也可以离开,要离开的话我过两天会派人把你们送回深海。」 「顺便告诉其他人鱼不要被贝利亚斯骗上来。」 闻初一怔。 对于前面那几句话人鱼没怎么听懂,但是听到了后面「送回深海」几个字,顿时都高兴起来。 「说完了,」连以泽似乎多一秒也不想在这待,朝着闻初招了下手,「回去吃饭。」 闻初刚准备动作,就被其他人鱼拉住了:「小菲尔在这里吧,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 连以泽头也不回地说:「他回去还要换药。」 听到这,那几个人鱼才恋恋不捨的放开闻初。 闻初内心松了一口气,赶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连以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不由得蹙了下眉,放慢了动作,等到身边多了一个身影后问:「脚疼还跑什么?」 「没事,」闻初说,「我都习惯了。」 连以泽忽然停了下来。 闻初诧异地转头看他,视线只对上了一刻。 下一秒,他看着连以泽倾身过来,动作熟练地将他抱起。 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从上面落下:「这都能习惯,你的身体是金子做的么?」 闻初哑然。 敏锐的觉察到连以泽的情绪不对劲,闻初知道他应该是在生气,并且有那么一点自恋地觉得他是在担心自己,就像昨天那样,以至于这人生气他也不害怕。 闻初只好转移话题:「刚才那个提案,是真的吗?」 连以泽原本不想说话,气这人丝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但是当闻初拽了拽他的衣角,刚才做的一堆心理防线全线崩塌,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他嘆口气说:「是。」 「为什么?你过两天不是要把我的族人送回去吗?为什么还通过这种提案?」 「你也要回去?」 闻初一愣:「海洋之心还没拿回来,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连以泽:「那不就行了。」 闻初脑袋嗡嗡的,他有一个大致的猜测,但是又不敢确定,他拽着连以泽的衣领又问一遍:「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那不就行了」? 连以泽低头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淡淡道:「这个提案是专门给你的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那样的渣男没什么好喜欢的。 闻初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句话让他内心毫无预兆地颤了一下。 因为他一个人, 在整个帝国提了一个新的法案。 大概是预料到了人鱼的反应,连以泽便只抬着头,任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只是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闻初缓下心神,手指握在一起搅着,低着头说:「这样也好,以后贝利亚斯要是再骗我的族人上来,也不能再对他们做什么了。」 连以泽张了下唇, 犹豫片刻还是没说话。 连以泽带着他直接走到了餐厅。 以往闻初都是在人鱼状态的时候才被这样抱着,但现在明明两条腿都还都好好的, 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间点打扫整理的佣人还挺多,看到连以泽抱着人进来,视线都时不时的飘了过去。 闻初自己原本就有些别扭, 见状更有点无地自容, 他抿着唇侧脸, 视线对着连以泽的衣服。 「我下去吧, 这几步路能走。」闻初语气十分坚定。 绸缎般的髮丝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下, 擦着衣料划过, 带起轻柔的触感, 连以泽手臂似乎麻了一瞬。 他没回闻初的话, 也没把人放下去。 闻初抬头:「真的没什么问题,难不成以后我做什么都要被抱着吗?」 想想那个场面闻初都觉得窒息。 他一个雄性人鱼, 整天被人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连以泽顿了下, 说:「家里有个轮椅, 你先用着。」 闻初「嗯」一声, 心里松口气。 因为轮椅没办法上楼梯, 闻初的住所就暂时安排到了一楼书房的大鱼缸内。 连以泽白天要去上班,只会在晚上回来到那去处理一会公务。 在这待的时间不算多,闻初便答应了。 连以泽每次下班最先回的便是书房,总能在鱼缸里找到在看书或者在玩小石头的人鱼,回去的晚了还能看到他站在书柜前精心挑选睡前读物。 人鱼并不会看他,但每次都会说一句「回来了。」 连以泽很喜欢这句话,也很喜欢这句话带来的感觉。 第249页 这间不大不小的书房像是两人额外的小窝。 晚上连以泽在书房处理公务,有时候一扭头便能看到沉在水里,已经沉睡过去的人鱼。 他侧身躺着,面容格外平静,透过玻璃和水面也能依稀看到人鱼唇红齿白的容貌。嘴唇微张着,白色泡泡时不时的冒出,银色长髮铺在身后,白皙的手上还半握着几块五颜六色的小石头。 连以泽目光总是不受控制的看过去。 看着看着心里又忽然冒出一个格外大胆的欲望,他总是想过去戳一戳人的脸蛋。 但他却不敢动,也知道自己不该动,只好静静等着欲望慢慢被压下去。 回过神时,时间往往已经流逝了一大半。 * 因为一个新的法案实施有很多细则需要处理,连以泽又是提出的人,什么东西都得盯着,所以比平常还要忙一些。 人鱼居住的具体地方很远,随便找一个海域放生太过危险。新的法律在下月一号才能正式实施,回去的过程中万一被别的什么人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闻初怕族人在这里会觉得无聊,于是每天三顿去泳池看看,和他们聊会天解闷,在那呆一会便回到房间。 时间到了下旬,连以泽才抽出时间去做这件事。 闻初本以为他是派人把族人护送过去,但没想到连以泽自己会亲身上阵。 此时他坐在人的汽车里,没忍住问:「你不是很忙吗?为什么你也要去?」 「还好,不是很忙。」 他说完扭头看了闻初一眼:「不想让我去?」 「不是,」闻初摇头,「太麻烦你了。」 连以泽转了下方向盘进入另一条路:「那片领域有贝利亚斯的人,我怕有什么意外。」 贝利亚斯一直都派人在那守着,还每天都让潜水员到水域里寻找人鱼的踪迹,一经发现,会立刻进行捕捉。 其他人鱼被放在装运货车里送往码头,只有他们两人自己驾着车往那边走。 车的后备箱上还放着许多衣服、吃的喝的。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两天才到目的地。 不像是去干什么正经事,更像是去度假出游的。 等到了地方,车刚停下,他们俩还没下车,连以泽便招唿人把后备箱里的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往游轮上搬。 里面是一天换三件都穿不过来的衣服,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闻初刚准备下车,就听旁边那人说:「别动。」 「怎么了?」 连以泽解开安全带,说:「等一会。」 随即他起身下了车,往后备箱那走。 闻初坐在原地等着,过了会,门忽然「咔哒」一声被打开。 连以泽将支好的轮椅放在一旁,弯腰进了车里。 他俯身往下的时候,衣领坠出空隙,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闻初靠过许多次胸膛本来的面目。 闻初恍了下神,再反应过来时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他又闻到了浅淡的檀木香,但这次是在烈日之下,海洋旁边,那香味似乎又跳跃鲜活起来。 连以泽轻松将人抱起,放在了旁边的轮椅上。 他帮闻初关上了门,在人开口前说:「一会那么远的距离呢。」 说着又将一顶帽子扣在了闻初头上。 闻初摸了下自己的头顶:「戴这个干什么?」 连以泽:「别晒着。」 闻初「哦」了一声,坐在那看着别人忙前忙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抬眼看向连以泽,这人更绝。 连以泽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还戴着墨镜,手臂挂在轮椅的后手剎上,懒散地站在一边看着其余人顶着烈日辛辛苦苦往游轮上搬着东西。 活像个剥削压迫别人的万恶资本家。 连以泽转过头,透过黑色的墨镜和他对视:「看什么?」 闻初:「……看你像个坏人。」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连以泽哪根神经,他低着头笑起来,手腕动了下,推着闻初往游轮上走:「坏人会抱你到轮椅上推着你走?」 闻初还没说话,连以泽又说:「像贝利亚斯那样的就不会。」 这里的温度有点高,闻初觉得有些热了,他伸手把自己的头髮束起来,闻言「嗯」了一声:「你说得对。」 「小人鱼,」连以泽大概是心情不错,喊闻初的时候尾调都是上扬的,语气也难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你现在不喜欢贝利亚斯了吧。」 闻初刚把头髮弄好,下意识要回「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了?」又忽然想到自己的人设,说:「现在不喜欢了。」 连以泽「嗯」了一声:「那样的渣男没什么好喜欢的。」 「我知道啊,」闻初说,「大姐二姑三姨四舅他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连以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明天我必粗长一点! 第137章 你这张脸,为什么要盖着? 看闻初的语气, 应该是把他归为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行列。 连以泽指腹在手剎上摩擦了下,也没说什么,推着轮椅往前走。 太阳依旧是热烈的, 照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闷。 闻初向后靠去,仰着头,伸手把帽子往下扣了一点,盖住大半边脸。 轮椅微微摇晃着上了甲板,进入轮船, 闻初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而身边这位, 大概是他雇来做苦力照顾人的小伙子。 第250页 小伙子摘掉了他的帽子,弯下了腰问:「要去看看你的族人吗?」 视线骤然变亮,闻初最先看到连以泽的下颚, 目光往下挪了点, 盯着小半边天花板, 说:「要。」 连以泽低头, 目光在闻初修长的脖颈上停了一瞬, 才移开眼。 闻初问:「怎么不把帽子盖回来?」 「你这张脸, 」连以泽随手把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 「为什么要盖着?」 闻初愣了下, 片刻后坐直身体,当做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 连以泽垂眸时瞥到人通红的耳尖, 一向严肃板正的议员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刚才听到了吗?」 「……」闻初握了下指尖,语气随意平淡, 似乎只是随口一答, 「听到了。」 连以泽又问:「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闻初:「…………」 半响后, 他咬牙切齿道:「我又不傻。」 连以泽嘴角弯了下, 伸手拽了拽帽檐:「嗯,在夸你好看。」 闻初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只是一路上就这么绷直身体,怎么也不愿意往后靠了。 游轮内的设施奢华典雅,两侧窗口间隙的墙面上贴着淡金色的壁纸,还挂着许多艺术画作。 闻初视线便从那些一一扫过去,景色逐渐变化,直到没了窗户的影子,光线暗了一些,身边的颜色基调成了蓝色。 船舱四周和上方都闪着蓝色的光波,两侧是排列整齐的大玻璃缸,一共有八个。 玻璃缸的材质看起来很好,里面垫着一层软软的细砂,细砂里埋着五颜六色的小石头。 「小菲尔来啦。」忽然有人喊。 闻初蓦地回过神,这才注意到里面的人鱼。 他笑了一下,按着旁边的按钮操作轮椅向前,轮椅刚往前走了一点又被人拉了回去。 连以泽单手拽着手剎,等到距离恢復的时候这才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 闻初也没管这点小细节,和族人聊了一会,连以泽就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等着。视线时不时的从闻初开开合合的唇上一扫而过,随即又掩饰般的看向旁边空着的鱼缸。 等到最后要离开的时候,二姐凑过来问:「这里不是有一个空鱼缸吗?小菲尔不住这里吗?」 闻初抬头看向连以泽。 「这个是备用的,以防万一有谁的破了,」连以泽握着闻初的发梢,「他住别的地方。」 闻初点了下头。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连以泽,而以前这些很熟悉又很宠爱他的亲戚,更多的是存在于记忆之中的。 而且也只有连以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认识的人。 相比之下,闻初还是更偏向于和连以泽住的近些。 二姐有点失望:「哦,这样啊。」 连以泽看着闻初认真点头的模样,伸手把帽檐又压低了些,遮挡住稍稍上扬的嘴角。 闻初的房间在二楼,这个游轮上没有一节一节的阶梯,而是往上斜着的一条平直的踏板。 「这个游轮是你的吗?」闻初见状问。 连以泽「嗯」了一声:「刚买没多久,以前的楼梯不方便。」 闻初沉默片刻:「就来回一趟,没必要花费这么多。」 连以泽:「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闻初便没再说什么了。 到了地方,闻初伸手推开房门,一股清浅的海风迎面而来,吹起两边浅黄色的窗纱。 海水捲起潮汐,带起阵阵悦人心脾的响声。 房间不大,左面放着鱼缸,玻璃面上还刻着可爱的贝壳海星和圆圆的气泡。右面是一张不宽不窄的床,一进门的右侧是卫生间。 窗户下面,也就是正前方,放着一张白色的小桌。 连以泽把人推进房间,走过去关上窗户。 转过身问:「这个可以吗?」 闻初点头,他对居住的地方向来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觉得这样不算很大的空间,有种别样的温馨和安全感。 过了会,他看连以泽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回去?」 「回哪?」连以泽看他,下巴稍抬,指了下旁边的床,「我住这。」 闻初:「?」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鱼缸确认这个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没错,缓了片刻才消化了这个信息,不可置信地问:「你和我住一个房间?」 连以泽一脸理所当然,靠在桌子上,平淡开口:「这个游轮比较小,没几个房间,剩下的都给工作人员住了。」 看闻初还是没缓过神,又道:「这样不是和书房差不多?」 闻初其实也不怎么在乎,睡哪和谁睡其实都可以。 况且这又不是他的游轮,就没拒绝。 收拾好东西就到了傍晚,他们的出发地是离人鱼居住地最近的一个港湾。但是也需要几十个小时才能到地方。 算了算大概是明天中午。 闻初坐了几天的汽车,鱼缸里的细砂格外的软,也不会随着他的动作飘起来,没过一会就睡熟了。 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 对面的床上已经没了人影,浴室传来了很小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窗户大开着,新鲜的空气透了过来。 闻初犯懒,他躺在软软的细砂上不想起来。 第251页 鱼尾巴却一下下扫着小石头。 浴室的水声停下来,过了会,连以泽穿着简单的休闲服,一手擦着还在滴水的头髮一边走出来。 闻初看他这副模样,忽然想到了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不小心跳进了这人的房间。 第一句说的话不怎么愉快。 连以泽不救他就算了,还让他跳出去!闻初离开后才发现帽子也不小心掉在了房间里。 「醒了?」连以泽看他的鱼尾巴一晃一晃的。 闻初耷拉着眼皮,懒懒「嗯」了一声。 连以泽走到窗边,将遮挡阳光的窗纱扯到一边:「饿不饿?」 「还好。」 闻初坐起身,脑袋露出水面,他问:「连以泽,我们第二次见面,我的帽子是不是掉在你那了?」 连以泽动作一顿,侧过头看他,过了会说:「好像是。」 闻初说:「还给我。」 连以泽偏开视线,用毛巾继续擦着头髮,声音有些含煳:「我不知道在哪。」 想想也是,当时两人还不认识,帽子掉在地上肯定是被人打扫走了,或者直接被这人扔了,连以泽现在怎么会有那个东西。 闻初便不再问了,手指挠着蓝色的小石头。 房间内有些安静,只剩下海潮的声音。 连以泽头髮早擦完了,握着毛巾的手攥紧了些,他忽然问:「想要?」 闻初没说话。 「那我去打电话问下酒店经理,」连以泽敛眸说,「他们打扫看见了应该会留着。」 闻初摇了下头:「不用了,太麻烦了。反正也是从别人那顺来的,我就随口一问。」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没了窗纱的遮挡,清晨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了进来。一缕一缕照在身上,又照在两人间的空隙中。 连以泽忽然开了口,清冷的声音中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紧张:「其实……」 「我好像留着的。」 闻初愣了一下。 连以泽把毛巾扔在桌子上,看向闻初。 「嗯,在我那。」 鬼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看到闻初从窗上跳下,银色长髮弯起一个弧度又落下后,走过去,把帽子捡起来,然后和那些价值不菲的艺术品一起放在行李箱内,带回去。 ——又藏在了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失败,下次再也不说大话了orz 第138章 应该是捕捞人鱼常用的武器了。 当时做那些事的时候, 连以泽确实是清醒着的,他刻意不去想这样做的缘由,也不想把自己当做一个变态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就连承认似乎都只是一时脑热。 闻初愣了好大一会, 蓝色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人。 连以泽想说些什么,但他却扯不出合理的解释。如果闻初要问的话,他也无话可说。 所幸闻初只「哦」了一声,又移开眼,说:「我饿了。」 连以泽紧绷的心情慢慢缓下来, 脸上又恢復了平常那幅冷淡的模样:「收拾一下去吃饭吧。」 吃完早饭后他们没回到房间。 距到达目的地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闻初就直接去了驾驶室。因为只能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 轮船越向前形驶,具体的方向和位置越是难以把握,他怕轮船会飘到别的地方去, 就一直在这观察周围确定航线。 连以泽坐在他旁边观察着区域扫描仪, 这个设备是用来检查附近海域上有没有别的船只。 新的议案即将实施, 贝利亚斯的人鱼产业按理说在明面上是进行不下去的, 但背地里怎么样就无人知晓了。 这么大的利润, 大部分人都放不下, 更何况是贝利亚斯这种爱钱如命的…… 连以泽一直都觉得贝利亚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但是前几天在来这里之前, 他早已经派人搜查过这片海域了,一直都没找到贝利亚斯的影子, 这才敢带着闻初过来。 屏幕中央的光点一圈一圈的扫描着,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海面上没有, 连以泽还派人去找了这片海域上的每一个岛屿, 就连天上和海里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扫了一圈。 天上有直升飞机巡查, 而扫描仪在海面下可以覆盖的深度也超过了潜水艇能达到的最大深度。 连以泽思索着, 所以是贝利亚斯真的放弃了,还是他漏掉了什么东西。 据人鱼所说,他们居住的海域上方环境很差,大风大浪是常有的事,怕出什么意外,不少工作人员都在检查船上的设备。 人鱼也被推了出来,放在了甲板上,等一到地方就把他们放入海中。 船舱外的景色逐渐变化,万里无云的天空不过一会就乌云密布,风浪一阵一阵的唿啸而过,不知停歇,轮船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断的摇晃着。 在甲板上的人鱼却很高兴,大概是觉得快到了家。 闻初看着面前的大屏幕,等到红色的小圆点进入白色空心圆圈的范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连以泽看他一眼,站起身,招了几个人过来继续看着设备信息,然后走到闻初面前,带着他往甲板上去。 「想回去看看吗?」连以泽问。 这都到了家门口,不回去看看似乎不合适。但原主不仅弄丢了海洋之心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连累了其他人鱼一起遭受了这么久的折磨,闻初不大好意思回去见人。 第252页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等拿到海洋之心再说吧。」 大概是到了中心的地方,浪潮更大了些。 甲板上蓄了一些水,正对面的围栏已经打开了一块,其他人鱼就在那片缺口处等着。 「菲尔!」人鱼朝他挥舞着手臂,「我们要回家啦!」 「你不用过来,这边水太多了!会打湿衣服的!」她刚说完,一卷海浪便噼头盖脸的打了过来,从头顶上浇下,淋到了脚踝。 几个人鱼顿时笑起来。 「照顾好自己,我们先走啦!有时间了别忘了回去看看!」 二姐是最后走的,她转头看了眼连以泽,犹豫片刻,还是喊:「连议员!保护好我们家菲尔,谢谢啦!」 随即轻轻一跃,人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蓝色的尾巴融入汪洋海水之中。 这么多天的相处不是假的,闻初到底是有些不舍,等人鱼全都离开后,情绪也逐渐低了下去。 「这里风大,」连以泽说,「先回去吧。」 闻初摇摇头:「再等一会。」 人鱼潜到水底还需要一段时间,闻初怕这中间发生什么意外。 他抬头看向连以泽:「没有在海上发现贝利亚斯派来的船吧。」 连以泽说:「现在还没。」 等闻初觉得他们已经到了地方的时候,刚准备回到船舱里去,船身却勐地摇晃了一下。 连以泽眼疾手快的抱着闻初,才没让他掉下轮椅直接摔倒在地上。 闻初抬头,面前的浪潮高高跃起,似乎下一秒就能将人吞噬进去。强烈的海风唿啸而来,两人的衣袂乱飞。 连以泽耳钉里传来声音:「议员,海浪太大了,周围环境有点危险,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连以泽。」闻初喊他。 身边都是海浪翻卷的声音,连以泽弯下腰,耳朵凑过去问:「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闻初说。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连以泽「嗯」了一声,刚按住耳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腕忽然触碰到了冰凉柔软的触感。 他愣了一下。 闻初说:「来不及了。」 就在刚才,汤圆忽然大喊大叫说海洋之心正飞速的朝他们靠近。 这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下一秒,巨大的撞击声盖过了海潮声。游轮就这么凌空了一瞬,甲板向下倾斜着,吞天般的浪潮唿啸而来,瞬间淹没了全部视线。 闻初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时,他静静的飘在平静的海水中。身体很轻,鱼尾巴下意识冒了出来稳住身形。 手腕上被另一人紧紧攥着。 闻初向旁边看去,连以泽就在他身边,双眼紧闭着,此时已经昏了过去。 他立刻翻了下身体游到连以泽面前。恰巧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小岛屿,闻初带着他上了岸。 离开海水后,连以泽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闻初皱着眉,跪坐在连以泽身旁,弯下腰凑近了些,感受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微弱的心跳。 闻初松了一口气。 有唿吸也有心跳,不需要他进行人工唿吸。 他往周围扫了一眼,刚才那一下海浪把他们卷到了挺远的距离,现在完全看不到船的影子。 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船上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而这座小的岛屿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汤圆,我还需要做些什么?」闻初有点紧张,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手指握起来不安地摩擦着,「等着他醒来吗?他会不会有什么事?」 汤圆正查着资料怎么救人,忽然停了下来,语气有点沉重:「主人,有人正往这边靠近。」 闻初愣了一下:「是恰巧经过这里,还是……」 汤圆潜到海里看了眼:「不是,他们往这个岛屿上游着,应该是刚才看到了你们,有两个人,手里好像还握着武器。」 能出现在这片海域手里还握着武器的,大概也只有贝利亚斯的人了。 闻初轻「嗯」一声,垂眸看了眼连以泽,随即站起身,往岸边走去。 「主人,」汤圆问,「你要去哪?」 「去海里,不能让他们上岸。」 闻初轻轻一跃潜入水面,尾巴轻轻摆动着向前游去,对汤圆说:「你去岸上看着,如果有其他人靠近连以泽你就告诉我。」 「不去,我看他干什么?」汤圆说,「在海里你是有优势,但那些人手里还有武器,要我说我们还是直接离开好了,管他死活。」 闻初没回话,只弹了下汤圆的脑袋:「快点。」 汤圆倔着不动。 「他以前救了我这么多次,」闻初说,「现在总不能扔下人跑了。」 汤圆憋着一肚子气,闻言双手抱胸,满脸不情不愿的往岸上飘。 「那你小心一点哦。」 人鱼在海里的视力很好,闻初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背着氧气管,脸上戴着严实的氧气面罩,手中还握着样式和步/枪一样的武器。装备倒是很完善。 他飞快地游过去,想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 对面俩人也发现了他,下一刻,武器便举了起来对准闻初。 闻初侧身躲开射过来的东西,擦着他的鳞片划过。他观察到那是一个尖锐的倒钩,横截面积不大,但是看起来有一定的重量,在水流下受到的阻力很小,速度也很快。倒钩下还有牵着一条长长的绳索,绳索另一边接着武器的枪口。 第253页 应该是捕捞人鱼常用的武器了。 倒钩没捞到人鱼,又慢慢地往后收回去了,这个速度很慢,远不及发射的速度。 另一人朝他发射攻击,闻初再次堪堪躲了过去。 两人似乎都没料到他们攻击了两次都没打中,在原地愣了片刻。 刚才那一下闻初差点没反应过来,如果多来几次他可能真的会中招。正好现在可以趁着倒钩往回收的间隙先把两人解决了。 闻初快速倾身过去,那人甚至没反应过来,他伸手便摘掉了氧气面罩。 面罩飘在了水中,下一秒,闻初就忽然顿住了动作。 背后忽然传来巨大的疼痛,尖锐的倒钩刺入血肉,叮噹一声撞在了肋骨上。 血腥味顺着蔓延开来,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闻初眼睁睁地看着正对面这人伸手把面罩拿回来,慢慢戴上。 手中按了下什么,绳索蜿蜒快速的收了回去,随即枪口贴在了他的胸前。 原来刚才收得这么慢只是在唬他。 这次的声音和疼痛格外真实,疼得他连大脑都空白了片刻。两处倒钩一同拉扯着他,头顶上落下紧实的渔网。 但也幸亏平常走路感受得多了,闻初很快回过神,往后撤了一步。 两人没料到闻初的反应,其他人鱼只中一枪早该丧失活动能力任他们摆布,这都两枪了怎么还能动? 闻初抿唇忍着疼,双手握住绳索,用力向中间靠着,同时用身体拉着倒钩往后退。 两人就这么被拉在一起,马上就要到闻初刚才站着的位置,再往前走落入渔网的就该是他们俩了。 他们立刻松开握着武器的手,止住往前的趋势,随即就要逃离。 闻初把武器扯了回来,握在手上,顿了片刻,他伸手狠狠拽下挂在身上的倒钩,就这么又带下两块血肉。鲜血没了阻挡,更加肆无忌惮地往外流着。 他没管这些,按下按钮收了绳索,随即对准了那两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砰」的一声发射。 闻初上岸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尾巴已经没办法变成双腿了。他把刚才夺过来的氧气罐和面罩放在一旁。 汤圆原本在空中焦急的团团飘着,勐地看到了闻初满身是血的身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它立刻飘过去:「呜呜呜主人你怎么回事。」 「没事,」闻初皱眉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问,「他怎么还没醒来。」 「怎么没事!你血流的太多了!」 很多吗?闻初低头看了眼,摊开捂着伤口的手心,上面已经聚了一滩血液。这个比平常走路疼一些,他就没太在意,大脑也晕乎乎的,他此时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有点严重了。 他费力脱下自己的上衣,试图将伤口牢牢包裹起来,但是片刻后白色的上衣瞬间被浸染成了红色,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样。 闻初随意打了个结,不想管了。 他问汤圆:「我会死掉吗?」 汤圆满脸都是泪水,哽咽着说:「呜呜呜我不知道。」 身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闻初抬头,看着连以泽坐起身。 「唿,你终于醒了。」闻初趴在岸边,「再不醒我就要走了。」 连以泽止住咳嗽,醒了下神,问:「走……」 他忽然停住了话,浓重的血腥味刺入鼻尖,余光捕捉到一抹艷丽的红。 他偏过头,看着闻初满身的血,还有那下面已经被染红一片的海域,心勐地颤了下。 声音哑了一个度:「这是……怎么回事?」 闻初依旧趴在岸上,问题有点复杂,他不怎么想回话。大脑似乎也转不太动,他有点想睡觉。 连以泽走过来,托着闻初的下颚,闻初感觉到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闻初半眯着眼睛,没说话。 连以泽将他抱在了怀里,伸手碰了下满是鲜血的衣服,剥开一角往里看着,这样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人为的,心里好似也跟着缺了这么一大块。 他伸手从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果然没有信号。 偏头碰了下闻初有些冰凉的脸颊,他问:「现在还能动吗?」 闻初点了下头。 「那知道家在哪吗?」 「是人鱼的,」闻初抬眼看他,「还是你的。」 连以泽怔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下,才说:「人鱼的。」 「知道。」 「离得远不远?」连以泽又问。 闻初半阖着眼算了算:「大概十分钟我就能游回去。」 连以泽「嗯」了一声。闻初靠在他怀里,身上的血液将人的衣服也都染红了遍。 「你要赶我走吗?」闻初问。 「不是赶,」连以泽说,「你要回去治疗。」 「如果我这样回去,他们不会再让我出来了。」 那些人鱼原本就不想让闻初离开,如果又亲眼见到了他受这样重的伤,哪还捨得让他去外面的世界。 连以泽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我不敢让你和我一起在这里等着。」 如果没能来得及,让他看着闻初在他怀里这么没了意识,他大概会疯的。 闻初第一次听到连以泽这样的语气,不是慵懒的随意的,也不是嘲笑的平淡的,似乎很沉,嗓音低得让人昏昏欲睡。眼神里也浸了一层又一层的情绪,最上面被一片雾挡着,让人有些摸不透。 第254页 「但海洋之心还没拿到。」 连以泽抱着闻初站起身:「我帮你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闻初说:「好。」 连以泽戴上放在岸边的氧气面罩和氧气罐,拉着闻初进入海里。 等大致到了地方,再往下走,就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压力了。 闻初拽住了人:「就这里。」 连以泽转身,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闻初绕了弯游到连以泽前面,朝他淡淡笑了一下:「那我回去了。」 银色长髮随着他的动作飘起,一如之前那样弯起流畅的弧度,几缕搭在肩上。 这里还有着微弱的光,点点落在闻初身上,盛在蓝色的瞳孔里,映着有些模煳的面容。 格外得好看。 连以泽恍了下神,唿吸错乱了一瞬。 他渐渐松开了握着闻初的手,柔软的触感一点点流逝。 即使带着氧气罐,连以泽依旧感觉到了窒息感。沉闷闷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坠在心上。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就连指尖也分开的那一刻,连以泽回过神,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闻初刚回身离开,手却又被什么攥紧,下一秒,他被勐地拉回去。 连以泽扯下面罩,另一只手顺着手臂抚上他的后脑勺,用力压下,倾身覆上了闻初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 ——to feier. 这个忽如其来的吻没能持续太久, 连以泽松开扣住闻初后脑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戴上氧气罩,没看闻初, 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带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大脑仿佛放空了一般,一举一动都能带起水波,冰凉的温度透过布料,渗入皮肤,丝丝缕缕传到心底。 全身都泛起难以抑制的冷。 刚才那个动作没经过细想, 连以泽只是在蓦然意识到以后大概都见不了面时,心底忽然泛起一顿莫名的、难以抑制的悲哀。 他为自己这个吻想了很多理由, 大概是可以缓解心底令人难受的情绪,或者给两人画上一个好看的句号,亦或是……难得的抒发了一次自己以后都无法满足的欲望。 也是最后一次仅有的放纵。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上了岸, 连以泽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水, 他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什么动作。似乎身体每动一下都要耗费大量的心神。 脑海里不可抑制的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 从睁开眼见到闻初受伤的那一刻起, 直到最后的吻别。像无限循环的胶带般, 不断的放映。 不知道人鱼的医术怎么样, 能不能治好闻初, 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伤多久才能好? 理智告诉他该怎么做,只是心情这玩意却不怎么讲道理, 依旧牢牢的沉入谷底。 又过了几个小时,头顶终于出现了直升机徘徊的声音。 天也已经黑了下去, 寒冷的夜风勐地吹过来, 让满身是水的人勐地清醒过来。 连以泽终于动了动几近僵硬的身体。 他回去之后就让人彻查了这件事。 当时在头顶巡查的直升机觉察到了异样, 立刻下来捕捞救人, 大部分人都成功获救,只有少数几人下落不明。 同时也找到了游轮上的记录仪,上面记录着事故是被海里巨大鲸鱼撞击的结果。 连以泽对此不大相信,但是也找不到更多的证据,贝利亚斯自己更不会主动承认。为了保护人鱼领域存在地点不被暴露,连以泽还不再大肆对这件事进行调查,而是转到暗地里继续进行。 他又照例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总会觉得房子里少了什么,走进书房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往水缸里,书柜前看看,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心在勐地一颤后才想到——人鱼已经离开了。 连以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人的存在似乎比他想的还要重要。 但以后很可能没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 闻初翻了个身转到床的另一边,睡醒伸了个懒腰。 这个觉应该算是午觉,每天养伤无事可干,所以一天里睡觉的次数也逐步增加。 身下是绵软蓄了水的垫子,床身是由珊瑚群凿刻出来的,海底并不是毫无光亮,他们所处的位置很巧,周围有从海面上不断折射下来的光。 距离上次和连以泽分离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他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偶尔会泛点疼。 汤圆想让闻初在海里住着,等连以泽把海洋之心送过来,他们在的位置正好能感应到。 但被闻初果断给拒绝了,他不太喜欢海里的生活。 其实在海里和在陆地上生活差别不是很大,主要是吃的不怎么适应。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作为海里半食物链顶端,人鱼什么都能吃。 但因为没有火,只能生吃。 闻初实在适应不过来,于是他抱着海藻干啃了一个月。 吃得人都快吐了。 汤圆见人越发憔悴,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刚开始回来的时候,族人见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乎每天寸步不离,闻初没什么离开的机会。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是会每天抽一段时间过来看看。 「菲尔!」二姐从房间洞口后冒出个头,眨巴着眼睛看他。 第255页 闻初往后靠着,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喊了一声:「二姐。」 二姐游了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坐在床边,问:「中午怎么又不好好吃饭?」 闻初转眼睛转脑袋,就是不说话。 二姐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过了会,十分认真的问:「你……是不是相思成疾,不想吃饭啊?人也瘦了好多。」 闻初一口呛出几个气泡,他睁大眼睛问:「我相思谁??」 「就,就那个帮我们的连以泽啊。」二姐说。 其实想是想的,毕竟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天,但不是那种想,也不至于成疾。只是偶尔发呆无聊的某个瞬间,想到和这人一起生活的经歷,还有……离别时的那个吻。 这也是闻初不愿意在这里等连以泽把海洋之心给他送过来的一部分原因。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个吻的意思,人还好好带着氧气管,特意拔了来亲,总不能说是要从他口中渡点气吧。 闻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以泽。 所以他计划着离开这里后悄悄把海洋之心夺回来,任务期间尽量避开这人。 闻初嘆口气,说:「没有,只是受了伤,不怎么想吃饭而已。」 怕二姐再把话题扯到伤口上去,他抬了抬下巴,问:「你身后是什么东西。」 二姐把手里的东西摆在闻初面前:「噹噹噹噹,给你看。」 那是一个a4纸大小的密封的不透明的牛皮袋,只有很薄的一层。而在牛皮袋的右下角,有一个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东西——to feier. 这个字迹闻初很熟悉,之前在书房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连以泽在文件上签署的名字,力透纸背,随意洒脱,和这上面一模一样。 他愣了一下,打开牛皮袋,里面又是一层严丝缝合的透明袋子,摸起来很滑,应该是防水用的。可以看清里面放的信张,还有上面写满的密密麻麻的字。 闻初抿了下唇,一点点看起来。 大多是在讲上次调查的结果,现状,还有各种事情的进度,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正经的像是议员在和他商讨什么国家大事。 只在信的末尾提了一句:「伤好了吗?」 闻初面无表情的看完了整封信,亏他还每天想着这个吻,还想着两人的关系这么僵要怎么搞,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整整一张的纸啊,关心的话就只有可怜巴巴的那么一小块。 孤独的,突兀的被挂在了下面。 他把信封和牛皮袋扔到了一边。 「怎么了?」二姐见他情绪不对,把牛皮袋扯过来。 已经打开的牛皮袋进了水,紧接着从里面飘出个东西。露出一角,亮晶晶的。 闻初伸手把东西勾了出来。 是一条项鍊。 银色的长链在光下闪出细碎的光泽,中间垂着一个银色圆环,圆环中间还包裹着一个装了一半水的小球,球体晶莹剔透,像是最完洁无暇的珍珠。 而随着闻初的动作,里面的水像海潮一样翻卷涌动,拍在边缘。 似乎从这其间小小一片就能窥伺到汪洋大海。 整个项鍊没有过多的装饰,格外简洁大方,是一种纯粹的美。 「真好看啊~」二姐感嘆道,「是他送给你的吗?」 「应该不是,」闻初摸了下耳尖,「可能是不小心放进去的。」 二姐嘻嘻笑起来,不说话。 「这些是从哪弄的?」闻初问。 人鱼不怎么会说谎,他一问,二姐就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闻初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是连以泽派人给你的?」 过了会,二姐点头,伸手指了指上面,吶吶道:「今天上去玩的时候看到他的人了,然后就把这个东西给了我。」 闻初低着头「嗯」了一声问:「族人不是不让我们往上走吗?你怎么上去的?」 二姐小声说:「从别的地方熘过去,可以悄悄的。你不要告诉我爸妈啊。」 闻初也小声说:「那你带我出去,我帮你保密。」 第140章 姓连的,有人要抓我。 鱼尾摇曳着划了一个圈, 又继续向上游去。 两条人鱼在清澈的水里拉出晃动的影子。 闻初跟着二姐的踪迹往上游,终于在一段时间后破出了水面。 二姐指着一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游,很快就能看到岸。但是我上次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不知道上面具体是什么样的。」 她咬了咬手指,有些担忧地问:「你确定还要去嘛?」 「没事,人鱼法案都通过了,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闻初一下又潜进了水里,回身摆了摆手, 「二姐,我先走啦。」 闻初朝着她刚才指的方向游去, 不过十几分钟就看到了海岸线。 他当时从海底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四五点了,现在又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天已经有些黑了, 像是染上了一层被稀释过的墨。 岸上也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看起来数量还不少。 闻初加快速度游了过去, 在岸边看到了整整一排的小木船, 在水面上无声漂浮着。 刚准备上岸, 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有一个问题。 自己、好像、没有、衣服…… 闻初低头看了眼晃着的鱼尾巴, 鳞片随着一起摆动, 他有些懊恼自己来之前没有准备充分。 第256页 他躲在两条船的空隙间想着对策, 水波忽然浅浅盪了起来。闻初抬眼,看到正在缓缓向这里驶来的小船。 小船沉甸甸的, 吃水很深,一个少年奋力地划着名桨。 那个少年似乎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身上穿着白色的背心, 露出结实的手臂,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个子高高的, 人虽然不怎么壮实,但看起来力气还挺大。 「小云,又捞这么多鱼啊。」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声。 那个名为小云的男孩抬头,朝着说话的人露出一个笑。 闻初趴在船边,看着少年把靠在岸边,然后拉出船锚,固定,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刚才说话的那人已经离开了,闻初在小云拉着满袋的小鱼往岸上走的时候悄悄游了过去。 然后在人面前缓缓冒出水面。 小云一脚踏上了岸边,余光忽然瞥到一抹银色。 他顿了下,转身看过去。 两人猝然对视。 「……」 晚上看到这着实有点吓人。 小云瞬间睁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栽倒在地,他咽了下口水,一声尖叫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闻初见自己把人吓得不轻,过了会等他慢慢缓过来才轻声说:「那个,请问可以借你一件衣服穿吗?」 …… 闻初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坐在了暖洋洋的壁炉前。 木柴热烈的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刚才在闻初问出那句话之后,少年就回过了神,知道了闻初的处境,先拿出一套衣服给他,还好心的把人带回了岸边住的小木屋里。 闻初是在海里穿上的衣服,刚上岸时浑身都湿漉漉的。那个少年便让他坐在了这里烘干衣服。 烤鱼的香气扑鼻而来,对于已经饿了一个月的闻初来说,这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目光时不时瞥到串在干净木棍上的烤鱼。 少年一手握着一根木棍,将快烤好的鱼翻了个面,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格外好听,不像是连以泽的冷和随意,而是充满少年特有的朝气。 「菲尔,」闻初问,「你呢?我听刚才那个人喊你小云。」 「那是我的小名,」他转过头朝闻初笑了一下,莫名有点憨憨的意味,「我叫盛云。」 闻初点头:「很好听。」 「是吧,」盛云又转了过去,「我爸妈说生我的时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就起了这个名字。」 他笑了一声:「不过这个名字挺诗意的,感觉和我这样的人有点不搭。」 闻初看向他,虽然这长相和诗情画意沾不上边,但还是挺帅的,除了感觉有点呆…… 提到这闻初忽然想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往周围看了一眼,这个小木屋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闻初抿了下杯子里的热水,问:「那你爸妈在家吗?」 是在外面工作还没回来?回来看到自己会不会把他赶出去?后面这两句闻初没问。 「哦,」盛云说,「他们已经不在了。」 闻初怔了一下:「抱歉。」 盛云自己倒是无所谓:「哎呀哎呀,这没什么好抱歉的,都过去很久了。」 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盛云将两根木棍握在一起,一手扯过放在旁边的作料撒上去。 香味更浓了。 闻初紧紧看着他的动作,肚子再次不合时宜的发出轻响。 「……」 这不争气的肚子不知道第几次不争气了。 盛云笑了一下,立刻把刚做好的递了过去:「有点烫,你慢慢吃。」 闻初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为了显示自己的矜持,特地吹了好大一会才慢慢咬起来。 「你不怕我给你下了毒药啊?」 闻初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香喷喷的鱼肉。然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 就算里面藏满毒药他也认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能放过。 盛云笑得更厉害了:「那这个也留给你吧。」 「不用,你吃,」闻初说,「我一个就能吃饱。」 盛云也没吃,他问:「你不在海底,为什么要上岸啊?」 闻初含煳道:「找一个东西。」 「那就你自己一个人吗?」 闻初点头。 盛云摇摇头:「一个人太危险了,虽然人鱼保护法案已经实施了,但是如果有人在我们这样孤僻的地方害你,是不会被发现的。」 「而且……」盛云支支吾吾,「你还这么好看,独自一个人在外更危险……」 闻初的关注点完全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人鱼保护法案什么时候实施的?」 「就月初,」盛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傻笑几声,「这个还是连议员署名的呢。」 闻初眼皮一跳,忽然觉得自己嘴里的烤鱼也不怎么香了,淡淡「哦」了声问:「你怎么知道议员成员都是谁?」 议员不像皇族那样声名在外,虽然议员名字也可以查到,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去关注这些。 「其实是不知道的,只是每次对我们有利的法案实施,下面签署的署名都是连议员,然后就记住他了。」盛云脸上露出个堪称痴汉的笑,「后来又发现连议员是个很厉害的人,就更加佩服了。」 闻初:「…………」 第257页 他咬了口鱼肉:「你很喜欢他?」 「对啊,不只是我,」盛云说,「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哦。」闻初呵了一声,感慨这年轻小伙子太单纯太好骗,「我讨厌他。」 「……」 闻初觉得自己有成为话题终结者的潜质,在人把他赶出去之前,又狠狠咬了几口鱼肉。 盛云呆呆地看着闻初:「为什么啊?」 闻初说:「没有为什么。」 他只是一想到这么长一封信里只有一句关心的话,只有四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他就生气! 但似乎又不该生气,闻初脑袋乱糟糟的,别人只是随意亲了下他,然后撩完就跑,仅此,而已。 关不关心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盛云看他心情不好,就不再问了,只是伸手把手上完好的烤鱼递了过去:「别生气,再吃一个吧。」 闻初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心情复杂又感动,收了自己的烦躁的情绪,说:「不用了,今天太麻烦你了。」 「也没什么麻烦的,就给你拿了一套衣服,」盛云说,「而且我每天都能捕到好多鱼,反正自己吃也吃不完。」 闻初看了眼,犹豫一会还是接过来,又道了声谢,问:「那剩下的鱼要怎么办?卖出去吗?」 盛云点头:「明天我把剩下的拉到小镇上去,直接卖给货商。你要找的东西大致在哪呀?我说不定可以带你去。」 「在帝都,」闻初说,「可能离这有点远了。」 盛云想了想:「确实有点远。」 闻初问:「那你明天能带我去小镇上吗?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好啊。」 闻初在小木屋里住了一个晚上。 小木屋里只有一张床,盛云也不让他打地铺,闻初也觉得睡地上再去洗床单被套太麻烦,无奈之下只好妥协。但幸亏床足够大,他自己缩在了一角睡,两人沾不着边。 闻初夜间趁着盛云熟睡的时候变出鱼尾巴,忍痛拔掉一块鳞片,准备明天给他,当做这两天照顾自己的报酬。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了床,盛云开着小小的汽车往小镇上走的时候,闻初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没过多久便支撑不住睡了过去,他不知道这路走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盛云已经把鱼都卖了出去。 天这时候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也逐渐有了人影和声音。 盛云敲了敲车窗:「你现在有公民的身份吗?」 闻初刚醒过来,没搞清楚他问的是什么。 盛云看他迷茫的样子就明白了:「往前走一段距离有户口登记办事处,我先带你去那里,要不然你不能坐车买票。」 闻初稀里煳涂点了头。 清晨的办事处还没什么人,盛云拉着闻初走到窗口前,说:「办理人鱼的公民使用权限。」 工作人员:「……」 那人没想到这一大清早的刚到这位子还没坐稳就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王炸,顶着睡眼惺忪的脸不耐烦道:「什么人鱼?大哥您是没睡醒吗?」 盛云指了指旁边的闻初,睁大眼睛理所应当道:「他啊。」 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费尽瞥了眼闻初站的笔直的双腿:「小孩子赶紧回家吃早饭去,别来这给我们添堵。」 他说完嘟囔了一句:「这个月都第十八次了,这些小孩什么毛病。」 盛云不死心:「但他真的是人鱼啊。」 「那你让他把尾巴露出来。」 闻初不大想,先不说他现在还穿着裤子,直接变出来那场面有点尴尬,再说了一会要是想走路,再找一条也挺麻烦。 工作人员自己嘟囔道:「前几天来了好几个白毛都说自己是人鱼,那我自己把头髮染染,我也是人鱼。」 「但他的头髮是银色的啊。」盛云坚持道。 「……」工作人员忍无可忍,「滚。」 最后结局是两人从办事处落荒而逃,而身后跟着一连串的守城护卫,那些人不给闻初解释的机会和时间,势要以假冒人鱼身份的罪名逮捕他们两个,然后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盛云的体力惊人,拉着闻初就往外面飞。 闻初只能忍着脚疼跟上他的步伐。 没多久就甩开了后面跟着的守城护卫,两人拐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盛云靠着墙壁满脸惨兮兮的蹲下。 闻初大口喘着气,踮起脚尖缓了缓脚上的疼痛,然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你刚才跑什么?」 盛云语气闷闷的,显得还有些可怜:「我家世代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不想让他们抓着留下记录。」 闻初「嗯」了一声,往后看了眼,死胡同的墙边立着一堆正方体的小箱子。他累的大气都喘不匀,往后靠了下。 然后。 巨大的轰隆倒塌的声音在寂静的小胡同里响了起来。 闻初倒吸一口气,再次往后看去,刚才他倚着的小箱子都胡乱地倒在了地上,零零散散摆满一堆。 而恰巧刚追到这里的护卫听到了声响,人都已经过去了,又拐回来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 闻初看着面前占满了整个小小的胡同并且逐渐向他们走近的护卫,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盛云,忽然有些头疼。 第258页 有一位长官走出来:「跟我们回去一趟?」 闻初问:「电话可以让我用一下吗?」 「用电话干什么?找你的同伙来?」 「……不是,」闻初说,「我应该有权利打个电话吧,要不怎么证明我真的是人鱼?」 长官气不打一处来:「还扯人鱼呢,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上哪去弄人鱼去。」 闻初嘆气:「我就只打一个电话,说一句话,说完就跟你们走。」 长官看他一看,片刻后狐疑地拿出手机问:「电话号码。」 闻初报了一串数字。 长官按下拨通,然后把手机举到了闻初面前。 所有人都听着电话的嘟嘟声,静静的看着手机。闻初有点紧张,这是个陌生的号码,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接。 所幸,手机震动了一下,接通了。 磁性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你是?」 闻初深吸一口气,咬了下唇抬头望着天。 「姓连的,有人要抓我。」 其余人:「……」 连这个姓并不多见,他们脑海里共同想到了一个人。 长官把手机收回来,嗤笑一声:「唬谁呢这是,他要是连议员我还是国王呢。」 但他也没把手机挂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是这俩小孩的朋友吧。一会过来监护所把他俩领回去。」 那边一时没有回答,只传来浅浅的唿吸。 长官有一瞬的惶恐,不会真的是连以泽吧?他看了眼闻初,银色的长髮,蓝色的瞳孔,不会真的…… 「哪的监护所?」那人出声问。 声音一开口就带着些许威严,长官莫名哆嗦了一下,咽了下口水,说:「科、科斯基镇。」 「嗯……你等一下,先别挂断电话。」 「好的。」长官说。 然后这位可怜的长官呆滞的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联繫了他们的州长。 按照这个流程来,下一步州长就该联繫区长,接着是镇长,最后……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长官被吓得浑身激灵了一下,按了下有些抖的手臂,看着上面所长的电话号码,哆哆嗦嗦的点了接通:「艹你……」 他瞬间降低了音量,一个人凌乱无比的接受了来自顶头上司全部的优美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1章 熟悉磁性的声音响起:「要跑哪去?」 他呆滞的挂断电话, 连以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声音不疾不徐:「现在还要逮捕我的人鱼吗?」 长官更凌乱了:「不不不……」 「嗯,」连以泽打断他的话, 「他现在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长官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看了眼靠在墙边满脸不耐的人,说:「站、站着的。」 他听到电话那头轻轻「啧」了一声,简简单单的音节就这么传入耳朵,吓得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头顶冒出豆大的冷汗。 「具体的环境怎么样?」连以泽问。 「就、就在一个小巷子里。」 「带他去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尽量让他少走路, 」连以泽说,「等着我过去。」 长官擦了擦额头,心嘣嘣跳的, 赔笑道:「这么远、远的距离, 您、您就不用过来了, 我们一定把他送回去。」 连以泽:「按我说的做。」 「好嘞好嘞。」他不敢再反驳, 让旁边的人去找休息的地方。 「还有什么吩咐的吗?」长官问。 「然后……」那边的声音顿了顿, 「把手机递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长官听这句话的时候, 竟然从那位闻名遐迩又看惯了大场面的议员口中听出了一点紧张的意味。 他不敢怠慢, 立刻把手机递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那个人鱼瞥来一个冷冷的眼神,好看的眉眼垂下, 终于屈尊纡贵地伸手——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 长官颤抖着把手机收回来,咽了下口水, 声音比哭还难听:「哈哈哈, 刚、刚才那可是议员的电话啊, 你是不是不小心点错了, 我们要不要打回去?」 人鱼没说话。 长官大概知道这位也是不好惹的主,低着头不敢提什么意见了,只在心里默哀希望议员不要认为是他挂的电话。 两人被带去了不远处的咖啡馆。 闻初捧着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流,人来人往。 盛云坐在闻初旁边,看了眼桌子旁站着的守城护卫,又怂怂的低下头。 除了旁边站着的这些,咖啡馆门口还守着几个,就连街道上也有不少便装的护卫。 连以泽说了要等他过来,到时候人要是跑了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小小官员可担不起责。 盛云又看了眼护卫,终究是没敌过自己的好奇心,他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你真的认识连议员啊?这么厉害的人。」 也不怪他好奇,向来只能在报纸报导上看到的人,就这么一下鲜活的出现在自己身边,瞬间被拉近了许多距离,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太过虚幻。 「不呢,我不认识。」 盛云被噎了一下,又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旁边那人喝了口咖啡,转头用那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十分认真道:「仇人关系。」 盛云惊吓的睁大眼睛:「真、真的吗?」 第259页 闻初煞有介事的点头。 「那他为什么要救你?」 闻初沉重道:「大概是想要亲手解决我吧。」 盛云愣了,压低声音道:「那我们现在不快点逃?」 这声音依旧压得不够低,旁边的护卫瞪着他,浑身都警觉起来。 闻初嘆口气,撇撇嘴:「逃不掉。」 盛云定定地看着他,咬牙做了个深唿吸。 下一秒,闻初的手忽然被攥住,力气很大,接着视线里就飞过去了一个东西。 他眉毛挑了下,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满满的咖啡被盛云朝着护卫扔了过去,那些人下意识躲开,他便趁着这个间隙拉着闻初就往外跑。 盛云的力气很大,个子高高的,横冲直撞过去推到了一大片,而那些人怕伤到闻初,也不敢做些出格的事拦住人。 他们速度飞快的又往门口赶。 闻初倒没想到盛云靠蛮力真的能冲出去,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推开门,便在正前方仅仅只有两步远的距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停已经来不及了,盛云这单纯的孩子继续拉着他一往无前,势要勇闯天涯。 闻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嘭」的一声,撞在了人怀里,并不疼,一双手顺势牢牢禁锢住了他。 檀木香扑了过来。 熟悉磁性的声音响起:「要跑哪去?」 盛云见拉人拉不动,奇怪的扭头看了眼,看到面前这一幕后瞬间便顿住了,只是拉着闻初的手依旧没松开。 连以泽偏头看了过来,眼神冰冷,带着明晃晃的敌意,他抱着闻初,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如同勐兽不断巡查保护自己的领地不受侵犯。 视线向下,瞥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目光犹如实质,盛云立刻松开了。 连以泽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看着一言不发的人鱼。 没了刚才那副兇狠的模样,眼神瞬间柔和起来,轻声问:「我现在带你回去好不好?」 闻初声音闷闷的:「不回去。」 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连以泽没说什么,径直将人打横抱起来,走进咖啡馆。 闻初愣了一下,向旁边的盛云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盛云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虽然连以泽很厉害是个超级厉害的议员,虽然他看起来有点兇残,虽然自己似乎很崇拜他,但是朋友有难他不能不帮! 连以泽把闻初放在了座椅上,他起身,垂眸摘掉黑色皮质手套。 离别的吻太过仓促,当时他们甚至都没搞清楚原因,一切似乎都发生的稀里煳涂。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各种情感格外强烈,他才渐渐地理出所有前因后果来。 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份喜欢,本以为这样的关系会无疾而终,但上天似乎又一次眷顾了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电话里听到闻初的声音时,内心有多激动。 动作竟和那位快被吓死的长官一致,他几乎手抖的拿不动手机。 余光瞥到跟过来的人,他把手套扔在了桌子上。 目光移向闻初,一点点描摹着他的侧脸,连以泽站在原地呆呆看了一会,才捏了捏眉心问:「什么时候来到陆地上的?」 闻初别过头不搭理他。 连以泽便看向旁边的盛云。 盛云被他这么一看,几乎是脱口而出:「昨天晚上。」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盛云懊悔的咬了咬牙。 「那昨晚怎么过的夜?」 盛云发现自己根本招架不住这人的气场,威严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连以泽一眼看过来自己就得全盘托出,他闭上眼睛撇着嘴巴道:「住在我家里。」 「你家?」连以泽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致,「怎么睡的。」 「和我住在一张床上,」盛云说,「我没让他打地铺。」 周围陡然沉默下来,气氛压抑得可怕,似乎连空气都冷了一个度。 盛云觉察到了风雨欲来的气势,他睁开眼。 看到面前这人面无表情的慢慢坐下身,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在一起,他掀开眼皮看过来。 嘴角扯起,似笑非笑道:「哦,睡在一张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2章 今天是贝利亚斯的婚礼 就算是连以泽自己, 最多也只敢和人睡在一个房间,那种事他只在脑海里想过。 打死他也没想到被一个刚见面一天的毛头小子截了胡。 连以泽直接被气笑了,他偏开头看向桌角, 指尖捻了下。 盛云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缩了缩脑袋。 「然后呢?」连以泽冷着声音问。 盛云说:「然后我就带他来了这里,给菲尔办理公民的使用权,但是那些人说我们假冒别人的身份,要把我们抓起来。」 理通了前因后果, 连以泽「嗯」了声,一秒也不想多看见他:「你出去吧。」 「让他出去干什么?」一直没说话的闻初终于吭了声, 却是在维护别人,「连以泽!对我朋友的态度好一点!」 他一开口,连以泽心里就剧烈的跳着, 手指蓦地紧紧攥了起来。 盛云壮着胆子走近了些, 十分认真道:「议员先生, 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 但菲尔是个很好的人, 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第260页 连以泽怔了下, 他压着椅背又往后靠了些, 片刻后才意味不明道:「恩怨?」 他又笑了声, 偏头微微倾身压过去,看着闻初轻声询问着:「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盛云听连以泽的话, 也迷茫了下,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闻初抿着唇移开视线, 又渐渐垂下眸, 也不说话。 连以泽便靠得更近了些, 语气倒是随意, 说出的话却能吓死个人:「恩怨是指那天我吻了你的事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也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 盛云惊得往后退了几步,一张脸上写满了错愕,他不可置信和旁边那几个守着的护卫大眼瞪小眼。 闻初瞬间睁圆了眼睛,他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来,转头看向连以泽:「你……」 「我什么?」连以泽打断他的话,细细数着每一件事,「来到这里不先联繫我,和别人住在一起,不接我的电话,你知道……」 他顿了顿,几秒后还是咬了咬牙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闻初别开头:「骗人。」 「哪骗人了?」连以泽瞥到闻初白皙的脖颈上空荡荡的。 闻初哼了一声:「你要是真的担心我,这个月……」 他话语忽然停了下来,闻初觉得自己有点怪,因为别人不够关心自己而生气、难受,做出各种任性的举动。 「信封收到了吗?」连以泽问。 闻初压下自己胡乱的思绪,瓮声瓮气地说:「收到了。」 「那项鍊呢?」连以泽又问。 闻初停了一会,抿着唇:「也收到了。」 连以泽轻笑了一声,他大致知道了这人生气的点,眉眼渐渐柔和起来,却也不挑明,一句话一句话地问:「信上写了什么东西?」 闻初狠狠瞪他一眼。 连以泽忽然伸手,从闻初浅浅的兜里拉出银色项鍊:「人类能够踏足的领域到不了海底,其他人鱼也不会轻易冒出水面。但我又实在想和你说些什么,所以想着把信封投进海里。」 「怕被别人捡到,我没敢写太多东西。」 他蓦地起身凑了过去。 闻初因为他的话愣了片刻,还没回过神,便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颈侧。 抬头时正好看到了连以泽垂着的眉眼,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添了几分暖意。 连以泽将项鍊扣了上去,对上闻初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流转的光,又映着他自己的脸颊。 两人的距离很近,连以泽看到闻初根根分明的睫毛难以抑制的颤了下,好似在心里轻轻扫过。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着,手指贪恋般抚着闻初滑嫩的皮肤,又慢慢向上,顺势抚平扣住了他的后脑。 触感更加明显,闻初唿吸勐地错了一瞬,他迅速往后退了些,扯开连以泽的手,别开视线说:「谢谢。」 连以泽停在空中的手顿了下,又慢慢收回来,面上很快恢復平淡,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直起身,轻咳了一声问:「那个……现在可以回家吗?」 闻初点点头。 连以泽眼里带着笑意,他弯腰去抱人。 闻初已经习惯了这个举动,就任他动作了。 只是走过桌角的时候才忽然发现旁边还围了一堆人。 盛云和那些护卫排成一排站在了走廊上,背对着两人,身姿笔挺,如同围了一圈呆呆的栅栏。 闻初:「……」 觉察到他们的动作,盛云才默默转过身,看到两人的姿势后又默不做声地转了回去,语气不大开心:「你们要走了吗?」 「对不起,」闻初说,「刚才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因为之前确实还挺生气来着。 盛云勉强笑了下:「没关系。」 闻初没说话,他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块鳞片递过去:「这个给你,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 抱着他的手蓦地紧了一下,连以泽紧紧盯着闻初手上的那块鳞片。 盛云转过身,朝着闻初露出个暖暖的笑,伸手就要把东西接过来。 某人却忽然咳嗽了一声,连以泽目光依旧在鳞片上:「鳞片不好换钱。」 「没关系,我只是……」盛云挠了下头髮,小声说,「留个纪念。」 连以泽眯着眼睛,不要钱只留纪念?不才接触了一天?留什么纪念? 盛云看着两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妥,垂下眼睛说:「还是不用了,我……」 闻初忽然跳了下去,握着盛云的手,把自己的鳞片放在了人手心:「拿着。」 盛云愣了下,看向站在旁边的人。 连以泽把空着的手插进裤兜里,也没再说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这两天也不会这么顺利,」闻初笑了下,「这个是谢礼,你收下吧。」 连以泽闻言看向闻初,心里止不住冒酸,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盛云「嗯」了一声,把手心上蓝色的鳞片放进自己口袋里,问:「那你现在就要走吗?」 闻初还没说话,连以泽率先道:「嗯,回去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闻初问。 「今天是贝利亚斯的婚礼,」连以泽说,「一会要赶回去。」 第261页 闻初有些惊讶:「今天?和谁结婚?」 「一位议员的千金,」连以泽看了眼闻初的腿,「站着不疼吗?」 闻初这才注意到,他踮了踮脚尖,摇头说:「不疼。」 连以泽没信他的鬼话,再次把他横抱起来,直接往门口走。 闻初朝盛云摆摆手:「有缘再见。」 两人进入车里后,连以泽不满地拽了拽自己的领结,吩咐前面的司机开车离开。 周围没了别人,闻初大胆问道:「和议员联姻,是为了对付你吗?」 连以泽「嗯」了声:「那个议员想要进入皇室,贝利亚斯想要可以握在手里的权利。」 贝利亚斯能走的路都被连以泽堵得差不多了,和别人联合起来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不过这样对付起来也麻烦多了。 「那婚礼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闻初问。 连以泽想也没想:「不行。」 「为什么?」 「婚礼在皇宫举行,」连以泽沉默片刻,「海洋之心也在那。」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这人怕他再偷偷跑去拿东西,更怕他会受伤。 「我会好好跟着你,」闻初说,「不会乱跑的。」 连以泽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闻初刚才说的话:「如果海洋之心被破坏,后果是什么?」 「例如上次那个事故,就是有人带着海洋之心引诱了鲸鱼过去,撞到游轮上。」闻初说,「如果海洋之心真的被破坏,那海底就会乱了套。」 「所以,」闻初眨了下眼睛看向连以泽,「可以带我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过年快乐呀!!! 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 第143章 换回海洋之心的条件。 闻初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 那句「可以带我去吗」更像是不自觉的撒娇,睫毛轻眨,满脸期盼的看着他。 连以泽面对这样的人, 没办法不心软,像是被蛊惑一般,就这么同意了。 先坐汽车走了一段距离,然后转乘直升飞机,大约三四个小时就到了帝都。 中午举行的婚礼已经赶不上了, 连以泽带闻初参加的是之后举行的晚宴。 对于那些人来说,婚礼怎么样倒不重要, 晚宴才是大头。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攀谈交际,有不少项目合作都是在这种场合谈成的。 晚宴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时间还够他们回家洗澡换套衣服。 坐车去往皇宫的路上, 连以泽又拿出了和上次参加人鱼展时一样的黑色耳钉。 闻初看到他的动作, 没等连以泽说话, 便自己微微侧身凑了过去。 他穿着一身正装, 衣服的尺寸是之前连以泽专门让人过来量取的, 完美贴合身线。菸灰色西装勾出窄细的腰身, 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闻初一动作, 衣领便侧开一些, 露出衬衫下凸出的锁骨。 连以泽一抬头就看到闻初的侧颜,视线从高挺的鼻樑和饱满的红唇一扫而过, 最后落在了那精緻的锁骨上。 此时天还不是很暗,透过来的光线也格外淡, 似乎是给闻初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暗色。 像是一副定格的水墨画。 半天没等到连以泽接下来的动作, 闻初转头看向他:「怎么了?这个不是给我戴的吗?」 连以泽声音有些哑:「……是。」 他慢吞吞地伸手, 将黑色耳钉贴在了闻初的耳垂上, 手指划过脸颊上的皮肤,触感一纵即逝。 刚打开耳机,蓝色的光闪了一下,闻初便立刻退了回去,像是在躲避什么。 这动作让连以泽顿了片刻,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给自己戴上另一个耳钉,说:「今天晚上不能乱跑。」 闻初点点头。 连以泽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指摩擦着黑色的小盒子,终究是没开口。 皇宫和平常不大一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装饰,直通主殿堂的道路上铺了红色的地毯,两边放置着一路的鲜花。 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轮椅,连以泽便挽着闻初往里走,目光时不时地往下看着,又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 「没事,」闻初拽了下他的袖子,「正常走路没问题的。」 连以泽「嗯」了一声。 金碧辉煌的大厅各处都站着人,他们穿着豪华的晚礼服,姿态得体,在头顶闪着的灯光下微笑交谈。 只是闻初和连以泽走进去的时候,颇为热闹的殿堂明显寂静了一瞬,只剩下空荡荡萦绕在周围的音乐,但很快又恢復原样。 能参加这个宴会的大多都是议员、皇族或者是有爵位有权势的人,他们与科斯基镇上的人不同,知道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自然能一眼看出闻初的身份。 谁也没想到连以泽会带一个人鱼来参加宴会。 贝利亚斯靠着人鱼才能有今天这个地位,连以泽不仅断了人的路,还要在人家婚礼上堂而皇之的把人鱼带过来,不知道是单纯的挑衅,还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连以泽懒得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径直带着闻初往最边缘的食品区走。 闻初眼睁睁看着不少人想要过来和连以泽搭话,都被这人毫不留情地避开了。 连以泽似乎一秒都不想让他站着,一到地方就把他按在了高脚凳上,位置处于角落,但视线并不受到阻隔。面前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夜色暮晨的后花园。 第262页 「我去拿点吃的,」连以泽说,「很快回来。」 连以泽中午的婚礼没参加,一个人一声不吭跑去了别的地方,已经算是拂了皇室的面子。如果晚宴再迟到,那实在是说不过去。刚才洗完澡换好衣服就没太多时间了,他们急忙往这里赶,直接掠过了吃饭这件事。 闻初双手撑在大理石檯面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花园里某一朵花的花瓣。 玻璃前忽然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将那片花完全遮盖起来,闻初定睛瞧着,等人走进了才看到他身上护卫队的制服,胸前还挂着一枚闪亮的徽章。 「菲尔先生。」 闻初转过身,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护卫长杰瑞德。 以前并不怎么愉悦的记忆传入脑海,闻初不由得蹙了下眉,他背靠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视线向大厅的别处转去,没搭理他。 杰瑞德没有被闻初的态度影响到,继续出声问:「请问连议员现在在哪?」 闻初的视线定在了某处。 杰瑞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在朝他们走来的人。 连以泽手上端了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些食物和刀叉,距离他们不过两步远的距离。 「这么快。」闻初惊讶。 他直接略过杰瑞德走到闻初身边,弯腰将餐盘放在他面前:「先吃点东西。」 说完才将视线放到旁边这人身上,狭长的眼眸瞥了过去,眼神比刚才瞬间冷了一个度。 「议员先生,」杰瑞德说,「国王现在有事找您。」 「不去。」连以泽果断道。 杰瑞德没料到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面色僵了一下,有些难为情道:「可这是国王下达的……」 「以泽哥哥!」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喊声。 闻初下意识看了过去,一个穿着金色晚礼服的女孩提着裙摆向他们小跑过来,却在距离连以泽两步远的时候忽然被裙摆绊了下,身体不受控制向前栽去。 连以泽皱眉,抬眸看了闻初一眼,随即往后挪开了一点距离。 杰瑞德大跨步走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女孩借力直起身,朝杰瑞德说了声「谢谢」,随即又走到连以泽面前:「以泽哥哥,好久不见呀。」 她长得很好看,面容白皙,金色捲髮搭在肩颈上,动作也落落大方。对着连以泽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露出脸颊两边的梨涡。 连以泽「嗯」了一声,目光却放在了闻初身上,他抬了抬下巴:「赶紧吃饭。」 杰瑞德再次开口:「议员先生,我们得赶快过去了。这是国王下达的命令。」 「刚才好几个议员都离开了,我爸爸也过去了,」女孩说,「可能是要说什么大事。」 闻初说:「你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连以泽看向大厅,随意扫了下,发现确实有几个权势比较大的议员不在这。 眉宇再次蹙起,他转头对闻初说:「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太麻烦了,」闻初摇摇头,「我就在这吃饭,吃完饭你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女孩一屁股坐在闻初旁边的高脚凳上:「以泽哥哥你快去吧,我坐在这陪着他,没人敢过来做些什么的。」 连以泽看她一眼,顿了顿说:「别让他喝酒,也别让他乱跑离开这里。」 她挥挥手:「好的好的,你快去吧。」 连以泽却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过去看一眼就回来,十分钟,这十分钟你……」 闻初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等连以泽离开后,女孩便偏头对闻初说:「你好,我叫路雅琪。我和以泽哥哥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 闻初愣了下,嘴角勾出一个笑来,只说了自己的名字:「菲尔。」 路雅琪看了看闻初餐盘里的食物,有些不满的嘟囔道:「以泽哥哥对你真好啊,连我这个未婚妻都有些羡慕了。」 闻初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放下刀叉,偏头看了眼路雅琪:「你是他的未婚妻吗?」 路雅琪有些害羞了,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 闻初:「这样啊。」 他说完继续吃自己的晚饭,今天劳碌奔波了一天,还没好好填自己的肚子。 「菲尔,我想问……」路雅琪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问什么?」 「有人说以泽哥哥喜欢你,」她咬了咬唇,「这是真的吗?」 其实路雅琪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刚才看到连以泽对闻初的态度,给他拿吃的拿喝的,离开时还格外担心的模样,又有些不确定了。 闻初抿了口橙汁,说:「假的。」 路雅琪眼睛亮了下:「那你呢?」 「我什么?」闻初不解地看向她。 「你喜欢以泽哥哥吗?」 闻初笑了下:「怎么可能?」 路雅琪又露出那两个梨涡,在明亮的灯光下甚是好看。 闻初移开视线,低头继续吃饭。 「不过最近以泽哥哥太忙了,」路雅琪抱怨道,「都没有时间和他见面。」 「他平常回来得很晚,但是周日下午他一直在家里,」闻初说,「你可以这时候找他玩,加深一下感情。」 「哇,菲尔你真是太好啦!」路雅琪高兴地凑过去,「那你知不知他喜欢什么呀,我以前邀请他去看电影看音乐剧,他好像都不是很喜欢。」 第263页 闻初想了会,他发现自己对连以泽的了解好像挺少的,毕竟连人家有个未婚妻都不知道,更别提他喜欢什么了。 「抱歉,」闻初摇摇头,「我不知道。一会你可以直接问问他。」 「算了,」路雅琪嘆口气,「他好像没什么喜欢的,或者有喜欢的也不会告诉我。」 「问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你,」闻初说,「而且出去不做什么事,只吃顿饭聊聊天也挺好的。」 路雅琪笑着点了下头,便不再问什么了,趴在桌台上发呆,闻初也专心吃饭。 只是没过多久,又有人过来。 白色的纱裙映在玻璃上,闻初转头,看到了刚巧站在路雅琪身边的新娘。 闻初心里纳闷,今晚这些人怎么这么闲?他在角落里吃个饭都吃不安生。 「索菲!」路雅琪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的,」她指着自己的裙摆,上面洒了一道醒目的红酒,无奈道,「裙子沾上了红酒,别人的眼光我不太放心,你陪我回房间重新选一套好不好?」 路雅琪也是议员的千金,平常会和索菲一起聊天参加聚会,关系还挺好。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路雅琪站起身,对闻初说,「我先回去帮她选套新的礼服,一会就回来哦。」 闻初点头:「去吧。」 身边没了人,大厅依旧是吵吵闹闹的,只有他这角显得清净些。 闻初来这个宴会的目的就是让汤圆探查海洋之心存在的位置,上次去房间里拿失败了,后来海洋之心又出现在了海里,闻初便想要多探查一下,方便下次行动。 刚才汤圆回来,告诉他海洋之心被放在了另一个房间。里面的机关也都重新变了样。 这趟也算值了。 他端起杯子准备把剩下的橙汁一饮而尽,后背忽然被人撞了下,半杯橙汁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上,下巴、脖颈和衣领上沾得到处都是,香甜的果汁还在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滴着。 「不好意思,」一位服务生朝他鞠躬道歉,「走太急了不小心撞到了您。」没等闻初说什么,他便又急匆匆离开了。 闻初抹去下巴那往下滴的果汁,里面的衬衫已经湿透了一半,冰冰凉凉又有些黏腻地贴在胸前,怪难受的。 他抬眸看了眼服务生离开的背影,站起身准备去拿点纸巾。 但没走几步,便有两个高大的人影横了过来,他们拦着闻初:「不好意思,议员要求您不能离开这里。」 闻初挑了下眉,没想到连以泽离开了还安排人看着他。 他指着自己的衣服:「我去食物区拿点纸巾擦擦。」 其中一人道:「我帮您去拿。」 闻初「嗯」了声,挑了下已经湿透的衬衫:「那这身衣服可以换吗?」 「不能在这里换,」另一人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带您回议员的家里。」 闻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下说:「不用了,先不回去。」 他转身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 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托腮盯着玻璃。 直到在上面看见了朝他走来的贝利亚斯的身影。 闻初笑了下,等人坐在了他旁边,开口道:「还真是一家人齐齐上阵,怎么,把其他人都支开,是要把我直接绑走吗?」 「不,」贝利亚斯抬了下手中的红葡萄酒杯,说,「只是想找你谈谈。」 闻初一只手搭在大理石桌面上,嵴背斜靠着,看向贝利亚斯:「谈什么?」 「换回海洋之心的条件。」贝利亚斯直接道。 闻初怔了下,身体也坐直了些,他皱着眉问:「条件我要是付不起呢?」 「当然可以付得起,」贝利亚斯说,「这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闻初沉默片刻,问:「什么条件?」 贝利亚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腕錶:「连以泽应该快回来了,那我就长话短说。」 他笑了一声,忽然凑近了些,眼睛盯着闻初蓝色的瞳孔,放低了声音,说出的话带着醉人的酒气。 「如果你能帮我杀了连以泽,或者让他永远离开议员的职位并且给我他自己所有的产业,」贝利亚斯说,「海洋之心就归你。」 他说完往后挪开,嘴角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手中的酒杯流转着红色的光泽:「十五天的期限,做不到的话我就会毁了海洋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像是一头勐兽,要将沾了果汁的人鱼吞吃殆尽。 贝利亚斯做出这样的决定, 其实是已经放弃了人鱼产业。他现在和联姻的议员处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位,索菲的父亲不允许他冒这么大的险去谋求利益。 毕竟这些事在明面上已经做不了了,若是背后被连以泽发现, 那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而贝利亚斯既然搭上了议员的这条船,干脆为自己另谋一条出路,顺势在离开前捞一笔,如果能把连以泽干掉更好。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连以泽都会是他行动上最大的阻碍。 他说完那些话就离开了, 也没管闻初的回答。 闻初细细思索着贝利亚斯刚才的话,视线落在吃了大半的餐盘上, 眼皮耷拉着,心情渐渐沉了下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似乎都不怎么顺。 第264页 琴声依旧尽职尽责的托着氛围, 原本是宛转悠扬的调子, 落进闻初耳朵里却让他觉得有些压抑沉闷。 面前忽然出现了几张白色的纸巾。 闻初恍了下神, 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湿着, 他伸手接过来:「谢谢, 我想现在回去换衣服, 可以吗?」 探查到海洋之心具体的位置, 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闻初不想再继续呆下去。 连以泽还没回来,一会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人会过来,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想应付不想说话, 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睡觉。 「可以。」 闻初愣了下, 他以为旁边是刚才去帮忙拿纸巾的人。 转头抬眸, 却正好对上连以泽的目光。 连以泽长得很高, 他一过来,就笼了一片阴影,将闻初牢牢罩住,让人平白多了些安全感。 闻初有那么一剎那,想对他诉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避开了他的视线,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手上也没什么动作。 「累了?」声音格外清润,丝丝缕缕的进入耳边。 闻初下意识道:「没有。」 连以泽从他手中将纸巾又抽了回去,弯下腰,细细地帮他擦去下颚处沾上的果汁。 闻初却在连以泽的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巾触碰到自己皮肤上时,勐地回过神来,他往后退开一些距离,扯出一个笑来:「我自己就好。」 他说完便将纸巾拿回来胡乱地擦拭着,还不忘转头看下周围,希望路雅琪没有看见并且不要误会。 连以泽的手僵在半空,很快地又收回去了。 闻初的动作逐渐慢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连以泽这傢伙都有未婚妻了,当时在海里怎么还…… 怎么还做那样的事? 过了会,闻初拿着纸巾又擦了擦自己的唇瓣,在心里万分嫌弃道:「渣男!」 随即看也没看连以泽,起身离开。 连以泽不明所以,抬脚跟了上去。 闻初余光看到他的动作,皱眉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连以泽看他一眼:「回家。」 「晚宴还没结束。」 「不关我的事。」 「路雅琪刚才去帮新娘选礼服了,」闻初说,「一会就回来了,到时候见不到人会急的。」 连以泽依旧毫不在意:「那更不关我的事了。」 闻初气急,这人没有一丁丁点的身为未婚夫的自觉,把自己的未婚妻就这么扔在晚宴上,自己离开,还这么理直气壮。 不可思议。 闻初瞥他一眼,继续朝着门口走去。 连以泽却忽然拉着他,倏地将人拽到了自己身边,轻「啧」了一声,语气却像是在哄人:「怎么了?哪里招惹你生气了?」 身边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此时已经有不少目光投向了这里。 闻初深吸一口气:「没有,我想回去。」 「行,」连以泽点头,随即二话不说的弯下腰,就这么大庭广众的把人抱了起来,「带你回家。」 闻初瞬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人,一边挣扎着要下去一边咬着牙道:「连以泽,你是不是有病?!」 连以泽扯了下嘴角,没说话。只是强势地抱着人,不让闻初挣脱下去。 他一路走到了大门,夜风忽地袭来,带着些许花香,吹起了两人的髮丝。 身边没了人,也没了喋喋不休的谈话和那令人压抑的琴声,周遭只剩下风和花,还有从殿堂露出来的灯光。 闻初或许是累了,又或许周围静了许多,他挣扎的幅度慢慢小了下来。 连以泽背着光的脸色有些模煳,胸前的温度和唿吸的幅度却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闻初忽然有些烦躁,他紧紧拽着连以泽的领结:「连以泽,你都有未婚妻了这样抱我合适吗?」 连以泽动作顿了下,低着头看他。 「看什么看!」闻初恶狠狠道,「把我放下,然后回去陪着路雅琪,你个渣男!」 过了会,胸前忽然颤了下,连以泽从喉咙里溢出一个笑。 闻初皱着眉,这人指定有点毛病,都骂他渣男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连以泽继续往前走:「我怎么都不知道我有一个未婚妻?」 闻初迷茫了一瞬,搞不清楚这人是心大不负责任到连自己有个未婚妻都不知道,还是路雅琪自己瞎说的? 连以泽怕他再误会什么,解释道:「路雅琪说的婚约是我还没出生的口头协议,只是这东西在我母亲去世之后将近二十年都没提起过。」 恰巧走到了车边,连以泽将人放进车里,关上车门继续道:「在我逐渐掌权之后,路雅琪的父亲和我说过这方面的事,我都拒绝了,可能路雅琪消息不灵通。」 闻初听完「哦」了一声:「对不起啊,刚才错怪你了。」 不像刚才那样炸毛了。 连以泽偏头看他一眼,却没说话。 闻初看向了窗外,视线从飞速掠过的建筑上一扫而过。盯着看了一会,眼睛却有些酸涩。 他刚才似乎把自己绕进坑里了。 ——你都有未婚妻了这样抱我合适吗? 可他们俩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样才算合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另一人的气息蓦地覆了过来,闻初心里忽然颤了一下,脑海里闪过刚才贝利亚斯说的话,还有刚才那些令人尴尬又暧昧不明的言行举止。 第265页 他再次往后躲开了。 闻初自己摘下耳钉递了过去:「是要这个吗?」 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汽车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家里。 司机往后看了一眼,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主动开门下车。 闻初见他一直没动作,把耳钉放在座椅上,同样准备离开。 手臂再次被紧紧拉住,连以一手锁住了车门,直接将闻初抱到了自己腿上。 淡淡的声音在格外狭小的空间内响起:「挂断我的电话一次,把我说成仇人一次,误会我有未婚妻一次,避开我的接触……四次。」 闻初挣扎着:「我……」 连以泽紧紧圈住他的腰,轻笑了一声:「今天是我们时隔一个月,见面的第一天。」 闻初看向连以泽,车内只有院子的路灯透过来的点点光亮,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人眼睛,眸色深沉,装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瞳孔却映着光,紧紧盯着他,像是蛰伏在黑暗里蓄势待发的勐兽。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表现的不够直白清楚,」连以泽嘴角带着极淡的笑,「才让你对我有这么多的误会。」 闻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 身边太静了,他们能听到对方的唿吸,急促的、沉重的。 「你的身上还有果汁。」 话音刚落,闻初便感受到了下颚处湿热的触感。 他的身体僵住了。 下一秒,他便尝试着推开,连以泽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另一只手顺势撩开衣摆,从闻初的背后向上探去,轻轻掐了下腰窝。闻初止不住颤了下,被这人的动作渐渐卸了力。 那样的触感向上,衔住了闻初的唇,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连以泽太久没见过他了,那些在苍天白日下费力藏起的獠牙和欲望在这深沉的夜,在这狭小的空间和寂静的黑暗中,尽数释放了出来。 像是一头勐兽,要将沾了果汁的人鱼吞吃殆尽。 「我喜欢你,很喜欢。」 闻初恍惚间听到连以泽这么说。 第145章 如果需要的话,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细密的唿吸在咫尺间交错。 连以泽终于放开了他。 闻初脑袋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他的眼神涣散着,海蓝色的眼睛沁出生理性的泪水,沾在浓密的睫毛上, 又顺着脸颊滑下些许,在泛红的面颊上聚了光,结成晶莹的珍珠。 连以泽伸手抹了下来,又将闻初散乱的头髮捋顺,这才看向了人, 视线依旧落在他饱满红润的唇上。 他凑过去轻啄了一下,不带什么慾念, 只是想碰一碰人。 「讨厌吗?」连以泽问。 闻初闭上眼睛,隔绝了一切视线。被亲吻的感觉很奇妙,他此时还坐在人腿上, 柔软交织的触感带着他飘飘的上了云端, 大脑被连以泽强势洗刷的空白一片, 让他暂时忘却了原本沉在心头的糟心事。 闻初说不出感觉, 大脑已经罢了工, 不想去思考这个复杂问题的答案。 连以泽也不说话。 一股沉重感压在心头, 牵着自己紧绷了一天的精神往下坠, 闻初剩下的最后一点精力被连以泽毫不留情地榨干了。 周围静谧的过分, 连带着他的意识也一起沉淀。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闻初不知道,只觉得这觉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闻初躺在连以泽之前给他安排的房间的床上。 窗外大亮着,太阳高高挂起, 透过来的阳光已经烧到了脸上。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看向床头柜的闹钟, 果然已经到了中午。 但被窝里挺暖和的, 闻初又往里面缩了缩,还是不想起床。 门忽然被拧开,发出轻响。 闻初裹着被子盯向房门,从门缝里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转不动的大脑艰难地转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 哦,连以泽昨天好像亲了他。 哦,亲了之后自己吭吭唧唧不想动,连以泽把他抱回了房间。 哦,连以泽好像还帮他擦了擦身上的果汁…… 哦哦哦哦哦。 闻初果断闭上了眼睛。 装死。 脚步声由远及近,闻初心砰砰跳着。 软软的床垫忽然被压了下,冰凉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额头。 闻初心跳骤停了一瞬,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明明昨天晚上才做过那样不要脸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这人还能光明正大一点都不害羞的出现在他的床边? 为什么不敢见人的只有他一个? 连以泽垂眸看了眼闻初通红的耳尖,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发烧了。」 发骚??? 闻初震惊的睁开眼睛看着连以泽,这是堂堂议员该说的话吗? 连以泽弯腰,从旁边的床头柜里翻出一个崭新的温度计。 闻初看着他的动作,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是发烧不是…… 他转过身看向外面的大太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怪不得觉得这么热。 他又看向连以泽,这人穿着一身西装,应该是刚工作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就先到了他这个房间。 连以泽凑过来时还带着微凉的寒意。 温度计在耳尖碰了一下,连以泽看着上面的数字,眉宇瞬间皱得死紧。 第266页 「多少度?」闻初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不对劲,瓮声瓮气的,还有些哑。 「三十九度二,」连以泽说,「我去叫医生过来。」 闻初「嗯」了声闭上眼睛。 连以泽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用冷水浸泡过的毛巾。冰凉柔软的毛巾一碰到额头,闻初就睁开了眼睛看他。 蓝色的瞳孔很亮,鼻尖和眼尾却是通红的。像个易碎又可爱的瓷娃娃。 「我发烧了,」闻初颇为认真的说,「你得离我远点。」 「为什么?」连以泽明知故问。 闻初皱眉,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还会有人不懂:「会传染给你的。」 「嗯,」连以泽嘴角弯着,俯下身在人唇上轻啜了下,「我不怕。」 闻初愣了一瞬,捏着被子慢慢往上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生了病的人似乎很呆。 家庭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一系列流程走下来也过了半个多小时了。随后又简单洗漱吃了点东西。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连以泽转身看向闻初。 这人正盯着窗户发呆,眼尾耷拉着,本就因为发烧生病脸上也没什么气色,精神也格外差。 连以泽心里泛上难以抑制的心疼,他走过去坐在闻初身边,手指插/进散落在床上柔软的髮丝间,往下顺着:「在想什么?」 闻初说:「在算我一整天只吃小鱼干多少天会觉得腻。」 「为什么要一天只吃小鱼干?」 闻初垂眸说:「因为我喜欢小鱼干。」 连以泽问:「那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十天就差不多了。」 「中间吃点别的,」连以泽说,「就不会腻了。」 闻初没说话。 连以泽低头看他:「昨天晚上……贝利亚斯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闻初似乎又开始困了,他闭上眼睛,背对着连以泽,声音也小了些,「就是过来找我炫耀一下,然后让你以后注意点。」 闻初哼了一声:「下次见面打爆他的狗头。」 连以泽却盯着闻初的背影,半响,他俯身紧紧抱着人,唿吸打在对方的后颈上。两人肌肤相贴。 「虽然这样说很肉麻,」连以泽说,「但我还是想很清楚的告诉你。」 闻初一瞬屏住了唿吸,眼睫不安分地眨着,手上也悄然攥紧了被角。 「如果需要的话,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 连以泽下午又去了皇宫。 由于皇室和议员的联姻,导致部分合作还有权利分布需要重新分配调整,昨天晚宴上国王喊几个议员过去也是为了这件事。不过当时时间紧促,国王也只是为了探探这些人的口风。 所以今天又举行了一次正式的。 连以泽坐在柔软奢华的座椅上,没怎么听那些老傢伙嘟嘟囔囔,脑子里全都是生病在家的闻初。 所幸这些人看他脸色不对,也早就习惯了连以泽在各种议会上一言不发的状态,没人和他搭话。 利益相关的东西很难扯,直到最后结束了这些人也没讨论出个具体的结果来。 散会后,连以泽忽然出声喊住了贝利亚斯。 贝利亚斯刚准备离开,听到连以泽的声音下意识腿脚抖了下,抬眼看向他。 连以泽站起身朝他走去,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不知道王子殿下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 贝利亚斯不明白这人刚才在会议上不谈,为什么非要单独找他聊。 还是昨天他和菲尔说的话已经被这人知道了? 他瞬间警惕起来,嘴角弯出一个笑:「要在哪谈?就这里行吗?」 连以泽瞥他一眼:「去会客厅。」 贝利亚斯同意了。毕竟只要是在皇宫不是特别偏僻的地方,就有护卫能保护他,会客厅离这不远,门口通常也会有护卫守着。 会客厅相比于刚才的会议室小了许多,房间内摆了许多装饰品和锗色书架,旁边放着一个低矮的小圆桌和三四把椅子。 透过印着花纹的玻璃看到外面满眼的花,蝴蝶翩跹,还有中间构造优美的喷泉雕像。 「不知道连议员想和我谈哪方面的合作?」贝利亚斯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连以泽没接,他依旧随意靠着背后的软垫,视线放在自己黑色手套上。 旁边跟着过来的助理把几份文件放在了圆桌上。 贝利亚斯不明所以,拿过来看了眼。 随即脸色骤然一变。 连以泽笑了下:「当时我回来后又让人去探查了下,在海里捞到两个武器和两具尸体。顺着这些东西查下去,恰好发现这些都和王子殿下您有关系。文件上是你手下的工厂购买原材料、加工,最后制造成为武器的证据,另一份是两位死者在你手下工作的记录。」 贝利亚斯当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人鱼保护法还没实施,他便光明正大毫无忌惮。 他确实派人去解决连以泽,但是在计划失败后,就立刻把之前那些留下的痕迹全都销毁了。却没想到连以泽不仅能在那么巨大的海域里搜索到武器和尸体,还能顺着把这些都查出来。 贝利亚斯紧紧攥着文件,脸色煞白。但他神色很快又恢復了原样,把东西放回去,笑着说:「这些确实是我的,您想说什么呢?」 第267页 这点证据确实说明不了什么,就算贝利亚斯派了人去杀了连以泽,但是也被闻初拦住,并且因此受了伤。 想到这连以泽脸色蓦地冷了下来。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连以泽冷冷抬眸看他,双手交叉着,「死去的人可不止两个。」 贝利亚斯僵住了。 他自然知道连以泽的言外之意。 当时他命人带着海洋之心引诱鲸鱼撞上轮船,但是由于鲸鱼的速度过快,那人没来得及躲闪,又靠得太近,被支离破碎的轮船碎片打中而失去了性命。 但是一同跟着的另一人把同伴的尸体和海洋之心一起带了回去。贝利亚斯明显慌乱了许多,连以泽怎么会知道这些? 连以泽:「我顺着那两位死者找到他们的工作单位,并且发现了同一天死亡的还有一人。」 「我当时确实派了三个人去捕捞人鱼,」贝利亚斯说,「很不幸都被人鱼残忍杀害。」 连以泽嗤笑一声,他掂起瓷质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倒没想到这人还要狡辩。 他抿了一口茶,助理又将一个照片递了过去。 贝利亚斯一时没什么动作,他看了眼喝着茶悠闲自在的连以泽,咽了下口水,才伸手接住。 连以泽说:「这是事故发生两秒前直升飞机记录的画面,可以看到海里的两个蓝色的人影。」 贝利亚斯仔细地盯着照片,手在不受控制的抖着,在游轮下面,确实能在鲸鱼上方模模煳煳的看到两个奇怪的东西。 他当时明明都说了!让那两个人一定要小心谨慎,为了躲避扫描仪他任何设备都不敢用,就连衣服的颜色也都和海水完全一样,怎么还是会栽在这种地方。 连以泽抬眸观察了眼贝利亚斯的神色。 其实这张照片是合成的,连最近的游轮都没检测到异样,更何况是高空中飘着的直升机。 但是贝利亚斯已经被连以泽刚才那两份真真实实的证据给唬住了,此时竟没想到合成照片这种事。 「这么模煳,」贝利亚斯硬撑着道,「怎么能证明是……」 连以泽放下茶杯,瓷质杯底和桌面相碰,发出轻响,刺激得贝利亚斯一颤,话音蓦地停住,手中的照片也抖落在地。 「蓄意谋杀议员的罪名,」连以泽笑着说,「不知道能把尊贵的王子殿下处罚到什么地步呢?」 贝利亚斯瞬间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6章 不就是一个罪名。 连以泽见贝利亚斯说不出话, 又继续道:「不过也有解决的方法。」 贝利亚斯:「什么……」 「我可以把这些证据销毁,」连以泽说,「但有个要求。」 贝利亚斯抬眼盯着他。 连以泽慢悠悠道:「海洋之心。」 贝利亚斯听到这四个字后自嘲的笑了声, 连以泽不带着证据直接揭发他,反而和自己在这掰扯了这么长时间,果然还是为了那个人鱼。 海洋之心…… 贝利亚斯又忽然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心里止不住的骂着坐在自己对面那人。就差那么几天,如果菲尔动作快一点, 现在哪轮得到连以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样你能免除牢狱之灾,我也能顺利拿到我想到的东西, 」连以泽说,「王子意下如何。」 「海洋之心现在不在这,」贝利亚斯说, 「过两天才能到我手里。」 连以泽没说话, 面上的表情不变, 也不知道信没信贝利亚斯的说辞。 贝利亚斯莫名有点心慌。 半响后连以泽兴致缺缺道:「那就算了, 我还是直接把这些证据交给检察官吧。」 他说完就站起身离开, 朝着大门走去。 贝利亚斯慌了神, 他看着连以泽的背影, 勐地站起身:「等一下。」 连以泽停住脚步, 转过身:「改主意了?」 贝利亚斯按了下桌边的按钮,对走进房间的护卫说:「让杰瑞德把东西拿过来。」 连以泽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 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 杰瑞德手里托着一个精緻的盒子,走到贝利亚斯身边:「殿下, 您要的东西。」 连以泽瞥了一眼。 有杰瑞德在身边, 贝利亚斯放松了许多, 他把盒子接过来, 弯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连以泽说:「海洋之心已经拿过来了,但是……怎么确定你不会揭发我。」 连以泽把手放进了大衣口袋里,懒懒道:「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 「我又怎么确定你不会留备份?」 连以泽冷嗤:「你以为我像你?」 贝利亚斯低头哂笑一声,随意转着手中的盒子,思索了半天,才不紧不慢道:「但我还是觉得……」他慢慢抬眼,如蛇蝎般的目光紧紧盯着连以泽,「死人更安全一些。」 这里也没多余的人,到时候连以泽怎么死的也都是他们说了算,无非是多捏造几个虚假证据的事。 话音刚落,杰瑞德蓦地抬手,将一直扣在腰间的枪/支对准了连以泽。 但是有人动作比他更快,跟着连以泽过来的助理勐地向前跨了一步,冰凉的枪口抵着贝利亚斯的额头。 局势眨眼间就僵持紧绷起来,到处都瀰漫着看不见的硝烟。 贝利亚斯额头上的触感异常明显,眼睛向上瞟着枪身,他咽了下口水:「怎么,议员这是要在皇宫杀害当朝王子吗?」 第268页 杰瑞德皱了下眉,他看着连以泽,语气不善:「连议员,这里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玩笑的地方。带着你的人离开,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贝利亚斯急忙应道:「对,你先让他把枪放下来。」 连以泽没说话,他往前走了一步。 杰瑞德给枪上了膛,声音在寂静紧绷的氛围里尤为刺耳。 连以泽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伸手拿过了贝利亚斯手中的盒子,打开,果然是空的。 「骗我?」 贝利亚斯瞥见他的神色,浑身更加僵硬起来。他转了下眼睛看向门口,其他的护卫怎么还没赶到?为什么只有杰瑞德一个人过来? 「别看了,」连以泽把盒子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那些护卫一时半会过不来。」 贝利亚斯深吸一口气,看来不好好谈这局面是解不了了,他咬了咬牙道:「海洋之心属于我的私人财产,议员既然想要,是不是应该给我点价值相当的东西。」 「刚才那些不够?」连以泽笑着,「王子殿下还真是足够贪婪。」 贝利亚斯没管他的讽刺:「照片太过模煳,很难证明那是我派去的人,而且就算是,说不定也只是在海里执行任务时不幸被鲸鱼赶过去的,这些都不是足够有力的证据。议员还是和我谈谈正面的利益吧。」 连以泽问:「你想要什么?」 贝利亚斯觉得有戏:「菲尔应该告诉过几海洋之心的重要性,如果不是族人太溺爱他,这玩意也不会交给他保管,更不会……」 连以泽有些不耐烦:「说重点。」 「我的意思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贝利亚斯谨慎地问,「值不值得你二分之一的财产?」 连以泽手中的产业太过庞大了,就算是完成转接的各种手续也需要好几天时间。 如果这段时间菲尔能够下手解决掉连以泽,那就更好。如果菲尔不愿意,那他最少也能捞到二分之一的家产。 对于贝利亚斯来说怎么样都挺划算,毕竟海洋之心在他手里只能算个装饰品。 二分之一的家产对于连以泽来说不算什么,但转接的手续太过繁杂,一套流程下来最少也要十天半月。 家里还有人鱼在等着。 他低头轻喃一声:「我等不及。」 而且……连以泽记仇,对于伤害了闻初的人,他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不想给一丁点的好处。 贝利亚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把头往前伸了一些,却看到连以泽蓦地抬了眼,一直放在兜里的手终于离开了口袋,一同掏出来的还有一把锃亮的手/枪。 连以泽和贝利亚斯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 贝利亚斯满脸惊惧的看着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朝他伸了过来,却是握住他的手,移到了枪/支上。 他一抬头,就对上连以泽黑沉沉泛着冷意的眼睛,幽深无比,让人如坠冰窟如坠深渊,恐惧瞬间占满心头。 像是被什么怪物盯着,身体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贝利亚斯听见连以泽低声说:「不就是一个罪名。」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第一次清楚无比的感知到——这人可能是个疯子。 贝利亚斯手上抖个不停,他终于回过神来,抗拒着想要挣脱,嘴上还在喃喃着:「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连以泽却像是要把他的手指都捏碎一样紧紧按住。 杰瑞德低喝一声:「连以泽!」 连以泽嘴角勾起一个笑,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前。 「砰!」 闻初勐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唿吸急促,大脑也一片发懵,他靠着床垫缓了一会才回过神。 外面的阳光已经淡了下去,房间里有些暗。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睡了一天没怎么动,全身上下又酸又疼。 费力从床上爬起,闻初走到了桌前,抽出纸和笔。开始一板一眼的画着皇宫的地形图。 一部分是从菲尔的记忆中抽取的,剩下一部分是汤圆探查到的。 他画得很详细,就连哪个门前有几个护卫、哪个地方安装了摄像头都标了出来。 这些是为了十天之后的行动做准备的。 他想去皇宫把海洋之心夺回来。 闻初从未想过按照贝利亚斯的意愿行事,更没想过要杀了连以泽来换取海洋之心。 自己的事情不该牵扯到别人。 所以在去之前要做好足够的准备,闻初想把计划做的尽量详细一些,成功的机率才会大一点。 放在床头柜前的手机忽然传来提示音。闻初耳尖动了下,他放下笔走过去。 是连以泽的信息。 [临时要出差,可能过两天才能回去。] [在家好好养病,记得多喝热水按时吃药。] 第147章 周围熙熙攘攘,各种颜色的灯光一闪而过。 两天…… 闻初抿了下唇, 打字:[好。] 那边可能是有点忙,没再发来信息。 房间里有些暗,扰得他心也闷闷的。闻初开了灯, 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明亮的灯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汤圆趴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不继续画了?」 闻初说:「累,不想动。」 「海洋之心里面蕴藏的能量很多,」汤圆鼓励道, 「如果都能拿到手的话,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能回神界了。」 第269页 「结束……」 闻初念了遍这两个字, 却莫名有些不舍。 感觉像是一点点走到了旅行的末尾,即将回到他平常的生活轨道去。 手指弹了下汤圆的脑袋:「我前几个世界的记忆呢?怎么一点都没了?」 汤圆趴在原地任他弹着,脑袋一晃一晃, 支支吾吾地说:「不能告诉你。」 闻初笑了一声, 站起身打开衣柜。 「要做什么?」 「出去吹吹风, 」闻初说, 「这里太闷太无聊了。」 汤圆问:「这些人会让你出去吗?」 连以泽不在家, 闻初要是出去玩不小心遭了什么意外, 这些人可担不起责任。更何况他现在还烧着, 额头一碰就烫人。 但闻初不想管, 偶尔任性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距离离开这个世界应该也没多长时间了,他想去感受点别的东西。 此时快到了黄昏, 外面天气渐渐转凉。 闻初在条纹衬衫外面套了件针织马甲,下面随意搭了件黑色牛仔裤。 换好衣服下楼, 对管家说想要出去玩, 量了遍体温后不仅没能走出大门, 还被赶回房间吃药。 像个可怜被家长限制人身自由的小学生。 闻初被迫躺在了床上, 等过了段时间屋里的人都离开后,他撩了下额前的碎发,再次爬起来穿上衣服。 随后直接从二楼的窗口上跳了下去,他的房间外面是一片草坪,闻初落地的时候注意着自己的动作,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除了腿脚震了下,有点疼。 这栋房子的构造闻初很清楚,他轻车熟路的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走到了后花园的边缘。起跑后轻轻一跃,一只手肘撑着高高的围栏,就这么轻松的跨了过去。 闻初捋了下银色长髮,又拍了拍裤腿,确定身后没什么人发现,才朝着公路上走去。 他平常在这个世界里也只坐着连以泽的车去过皇宫,因此不认识什么路。 闻初就漫无目的的走着,朝着那轮橘红色太阳落山的方向挪动脚步,一辆又一辆的车唿啸而过,带起阵阵晚风。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传来嗡嗡的震动。 闻初拿起手机看了眼,果然是管家。应该是到了晚饭时间却发现没了人,他果断挂断电话,发了条消息过去。 [出去玩一会,晚点回家,不用担心。] 把手机关机,随意揣进裤兜里,一抬头,就有一阵风勐地吹过来,格外沁人心脾。 继续往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闻初感觉到自己的腿脚有些发麻,身边的人影也逐渐多了起来。 他很幸运的来到了繁华的街道。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到处都是灯红柳绿人来人往,每一处都充满着活力的喧嚣,这是主世界从未有过的画面。 肚子有些饿了,闻初终于想起自己还发着烧,就没去吃那些太辣太凉的食物。夜晚温度继续降低,他就买了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捧着喝。 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都认出了他,前段时间的人鱼展事迹曾在帝都闹得沸沸扬扬。贝利亚斯所说的人鱼兇残论也传了遍地。 可是此时人们看着人鱼穿着和他们一样普通的服装,双手捧着奶茶,两颊微微鼓起一下一下的咬着珍珠,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那些谣言似乎就这么不攻自破了。 闻初敢到这来就是因为人鱼保护法,他不觉得自己会受到什么危险。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向他投来目光,闻初本想尽量忽视,有人却拿起了手机朝他拍照。 怎么倒像个公众人物似的。 闻初没带帽子或者什么可以遮挡脸的东西,有些侷促的捏了下杯角,将空了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里,他准备回去了。 走到转角处,身后巨大的屏幕在播放着晚间新闻。 闻初扫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兴趣,移开了视线。 手机甫一开机,一连串的信息和未接电话就蹿了出来。 闻初有点心虚,点开管家给他发的信息,准备打字说自己要回去了,让他不要担心。 身后的新闻恰巧换了一道,原本低沉的男声转换成了细腻的女声。 闻初依旧低着头,却恍惚间听到了「连以泽」三个字。 他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手中的动作却停下来,凝神又听了会,随即转过身看向那个巨大的屏幕。 「今日下午四点零二分,首席议员连以泽在皇宫会议厅遭受袭击,腹部中枪,嫌疑人为与其在同一房间的王子贝利亚斯。进一步的证据仍在调查中……」 闻初忽然觉得有些冷,大脑还没从这堆信息中回过神,手指却已经退出了发信息的界面,点开连以泽的电话,拨了过去。 一同响起的铃声却有两道。 鼻尖忽然混入了点檀木香,带着暖意的大衣披在了身上,瞬间驱散了夜里的满身寒意。 闻初瞬间怔住了,握着手机的力道渐松。 一人在他身侧,微微弯腰,接住了往下落的手机。 周围熙熙攘攘,各种颜色的灯光一闪而过。 连以泽站在了他面前,身影遮住了背后的光。 唇色些许苍白,对着闻初却依旧宠溺的笑着,声音有些无奈:「发烧了怎么还乱跑?」 闻初怔怔的看着他,心口砰砰跳着,泛着水光的蓝色瞳孔映着连以泽的身影,情绪涨涨落落,他往后退了一步。 第270页 连以泽伸手环腰将他拢了过来。 闻初拽着他的衣服,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骗子。」 「嗯,我是骗子,」连以泽低头看了眼,伸手抹了下闻初的眼角,轻哄道,「别哭。」 「我没有。」 连以泽笑了声。 闻初吸了吸鼻子:「新闻上说……」 「我没事,」连以泽说,「这个不骗你,是真的。要不然现在怎么能来找你。」 那枪是连以泽按着贝利亚斯的手扣下的扳机,他对自己身体结构有足够的了解,自然知道打哪不会有生命危险。 伤势也就看着吓人,流了很多血,但其实没太大的伤害。 枪/支上有贝利亚斯的指纹,房间里留着那些连以泽调查出来的文件。房间里只有四个人,除此以外,摄像头也早在贝利亚斯动了念头想要杀死他、也就是杰瑞德进入房间之前就被关上了,还是贝利亚斯派人关掉的。 动机也很明显了。 这些证据早已足够给贝利亚斯定罪。 但这样做风险也很大,如果贝利亚斯力气再大一点,枪口歪了点距离,那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比这更稳妥的方式也不是没有,连以泽却还是选择这样做,因为这是最快,又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了。 他懒得再和贝利亚斯虚与委蛇,迫切的想要结束这一切,然后让他的小人鱼早点高兴起来。 只是刚做完手术把子弹取出,就接到了管家的电话说闻初出去玩了。 连以泽一想到这人还发烧生着病,又怕他一个人遇到什么危险,还是定位了闻初的手机急忙赶过来。 闻初声音却更加哽咽了:「对、对不起。」 连以泽不明白自己哪说错了话,怎么把人弄得更伤心了:「怎么了?」 「你刚才骗我说要出差两天,」他的声音闷闷的,「是不是要修养两天才能来见我。但是现在就跑出来了。」 连以泽哑然片刻:「我真的没事,不信的话你检查检查。」 「但是现在人有点多,」他凑到闻初耳边,故意放低了声音,嘴角带着笑意,不要脸道,「等回家你可以随便看。」 闻初一愣,立刻手忙脚乱的直起身体,往连以泽腹部瞥了眼,低着头说:「不、不我不看,你没事就好。」 然后看向周围…… 他忽然有了想死的心。 这里原本人就多,他们俩又是站在拐角处光最亮的地方,身边碍于连以泽没人敢围着看,只是行人的数量特别多,走着走着目光都得往他们着瞟一眼。 以他们俩为中心,围了一张密不透风的人网。 闻初想起刚才两人的动作,他胡乱的抹了把眼睛,想把眼角的红色抹去,脸也已经红了个通透。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以泽失笑:「回家吗?」 闻初点头。 连以泽伸手拢了下他刚才搭在闻初身上的外套,把更多的风挡在外面,看着闻初的眼睛:「那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送你一份礼物。」 第148章 希望这个结果你能满意。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 闻初睁开眼,最先感受到身前传来的热意,自面前那人的胸膛漫出。 结实的手臂环绕着他, 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闻初抬头,正好对上连以泽柔和的眉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手掌顺着抚了下闻初的后背,声音有些慵懒:「醒了?」 昨天晚上闻初被连以泽带回家后,这人就非要凑过来让他看自己的伤口, 但是衣服掀开后里面缠了一圈绷带,闻初连伤口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就被面前的腹肌晃了眼。 然后猝不及防的被扑倒,这人赖在他床上不走了,又顺理成章的呆了一个晚上。 闻初从嗓子里应了一声, 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蓝色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连以泽心里软成一片, 凑过来蹭了蹭闻初的脸颊, 发现温度已经降了下去, 这才放心了些。 随即掀开床被, 径直抱着闻初放在床边的轮椅上, 带他去洗漱。 吃完早饭后两人一起去了皇宫。 闻初还是第一次在上午来到这里, 感觉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原本想要走路,但连以泽坚决不肯, 最后还是乖乖坐在了轮椅上。 连以泽推着他先是进入主殿,接着是内殿, 轮椅滑动的声音在颇为寂静的宫殿内响起, 像是命运之轮在正确的轨道上不断前进。 闻初感受着海洋之心离他越来越近, 心也止不住的慢慢提起。直到现在, 他才从那不切实际的轻松感受到一点真实来。 「连以泽,」闻初忽然出声,转头看着他,「你昨天那样做,是为了我吗?」 连以泽并未出声,只是在快到地方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将轮椅靠在了走廊的窗边。他走到闻初面前,蹲下身,两人的视线几近水平。 秋日的暖阳透过印花玻璃,笼罩在两人身上,带来丝丝缕缕的暖意。 闻初没料到他的动作,视线这样撞上,他眨了下眼睛:「……要干嘛。」 「希望以后我做的每一件事,」连以泽说,「都能让你更开心些。」 闻初怔了片刻,他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渐渐流入一股暖意。 连以泽说完伸手挠了下闻初的脑袋,这才站起身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第271页 一拐弯就进入了另一个房间,窗帘是拉着的,视线格外昏暗,但也能依稀看到里面的场景,和闻初上次拿海洋之心见到的模样差不多,旁边同样摆满了铁质箱子。 连以泽走过去拉开窗户,满满的灰尘四下飞散,他皱眉往后退了些。 不过片刻,走廊上便传来了不似人声的哀嚎。 闻初往大门那看了眼,有两人正押着不断挣扎的贝利亚斯走进来。 贝利亚斯一看到闻初,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瞬间睁大了眼睛,不顾一切地朝他扑过来,却被身后两人狠狠抓住止住了沖势。 连以泽顺势把闻初往自己身边带了些。 「那一枪不是我开的,」贝利亚斯面色都扭曲在了一起,身上的衣服也全都皱皱巴巴的,朝着闻初乞求着,「菲尔,真的不是我,你会信我的对吧,你会信我的。」 闻初看着他,没说话。 贝利亚斯指着他身后的连以泽:「是他自己开的枪。」他又拼命往前凑了些,模样像一个疯狂的流浪汉,嘴唇都在抖着,「菲尔你救救我,不要让他们把我关进牢里好不好。你以前救过我一次,我知道你很善良,能不能再救我一次……求你。」 闻初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救了他的命,却遭受到背叛和各种非人的折磨,竟然还能声泪俱下的乞求他再救一次。 没听到闻初的回话,贝利亚斯更加惶恐了些:「菲尔,我们之前认识了这么久,你不能因为我犯了点小错误就……」 闻初听得有些不耐烦:「海洋之心在哪?」 虽然他通过汤圆知道海洋之心就在旁边的墙壁,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贝利亚斯忽然意识到什么:「菲尔,我把海洋之心给你,你能不能让连以泽放了我。」 闻初抬眼看向连以泽。 连以泽:「想放了他吗?」 「为什么要放?」闻初皱眉,「那你受的伤岂不是白挨了。」 如果身边的人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但不小心做了错事伤害他,闻初倒没这么大气性。但是对于像贝利亚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不仅伤害了自己,还伤害了他的亲人朋友,闻初就只剩下了厌恶。 连以泽顿了下,随即眉宇稍展,强忍住自己没当着几人的面去亲亲他。 「我是想说,」闻初指着贝利亚斯,「要怎么才能让他闭嘴早点把海洋之心拿出来。」 连以泽看了眼押着贝利亚斯的两人。 那两人立刻会意,连拉带扯的把贝利亚斯扯到墙壁旁,这个位置是昨天审问他的时候问出来的。然后按着他的手打开指纹锁,贝利亚斯一直剧烈挣扎着,但他的力气太小,没什么用。 机关一道道被打开,但还有最后一道密码锁,这个他昨天没说。 贝利亚斯被压在墙面上,眼睛依旧盯着闻初,知道他不会心软,也不再装成刚才那副深情悔过自新的模样了,嘿嘿笑着:「你让他放了我,我就把密码告诉你。这个按错三下是会爆炸的哦。威力很大,海洋之心就在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炸成一团蓝色的粉末。」 如果连以泽不松口,蓄意谋杀议员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贝利亚斯咽不下这口气,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或许能为他扳回一局。 想到这贝利亚斯笑声更大,动作间毫无一点王子的形象。 闻初在脑海里问:「汤圆,还有能量吗?」 「还有一点呢,解开个密码锁应该没什么问题。」 闻初松了一口气:「好。」 「我知道密码。」闻初忽然说。 房间里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贝利亚斯喉咙里发出几声难听的笑:「怎么可能,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闻初才不管他信不信,推着轮椅往墙边走。 贝利亚斯神情逐渐紧绷起来,不可置信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他勐地爆发出尖叫:「连以泽,你拦住他!拦住他,会爆炸的!拦……」 那张烦人的嘴巴被破布堵住了,剩下的一堆话语变成了发不出来的「呜呜」声。 连以泽走过来,抚了下手剎,问:「密码是什么,我来开。」 闻初:「……」 他顿了顿:「我想自己开。」 密码锁之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机关,说不定会有危险,连以泽不想让闻初受伤。他手已经放了上去,低头看着闻初。 「……」闻初仰头看了眼上面的位数,随便扯了几个数,「417286.」 汤圆已经把密码锁破开了,现在按哪个都没什么问题。 连以泽按照闻初说的顺序点完,却没听到什么动静。手指挪开,才发现锁下面已经翘开了一条缝,拨开后就看到了里面放置的小盒子。 心里陡然冒出些疑惑,他动作停了片刻,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打开盒子往里面看了眼,确定没什么危险后递给闻初。 绒绒的盒子落在手心上时,闻初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打开盒子,手指触摸到光滑闪着细微蓝光的海洋之心 他开心的笑着,抬头对连以泽说:「谢谢啦。」 连以泽被这笑瞬间戳中了心脏,大概是尘埃落定,悠闲自由的时间多了许多,连带着心情也惬意起来。 伸手捏了下闻初的脸窝,才带他离开这里。 第272页 走出房间后闻初还对着贝利亚斯晃了晃手上的海洋之心,成功的见到这人脸色由青到紫再由紫到黑,目光发了狠的盯着他。 连以泽挡住这道视线,临走前还不忘再多刺激一下:「鑑于王子殿下犯下罪名,帝国已经永久剥夺了你皇室成员的身份,在你名下的所有产业和资产都将分配给群众。马上就会有人把你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搬走。」 贝利亚斯没料到还有这一茬,大脑似乎都没能反应过来连以泽说的话,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他本以为只要坐牢就够了,这些他都能忍受,但怎么还会剥夺资产? 那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是他最看重最喜欢的东西,现在……却要分给那些最底层低下的民众? 贝利亚斯瞬间怔住了,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响,他什么也没了…… 连以泽笑了一声,俯视着贝利亚斯:「希望这个结果你能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9章 —第五个世界结束— [能量已收集完毕, 本次任务完成。] [任务者将于十二个小时后被传送到主世界。] 闻初愣了下,立刻睁开眼。 汽车一路颠簸,在破碎的小石子路上向前。 连以泽一只手伸过来摸了下闻初的脑袋:「还没到地方, 再睡一会。」 他们前几天刚拿到海洋之心,闻初没事的时候就把东西放在自己身边。今天终于快把能量收集完毕,所以就和连以泽提议把东西送回海里。 现在就在去港口的路上。 闻初任他动作,看了眼还在自己衣服口袋里的海洋之心,脑海里问着汤圆:「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汤圆有点怂:「字面意思, 就是你十二个小时后就要回去了。」它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手中蓦地攥紧,闻初问:「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汤圆小声嘀咕:「我也是才知道啊。」 「之前经歷的那些世界呢?」闻初问。 「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汤圆说,「可能是主世界怕人任务完成后一直在小世界逗留不回去,才有的这种措施。」 「那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顿了顿说, 「让我在这里多呆一阵。」 「应该没有。」 连以泽通过后视镜在闻初紧蹙的眉宇上扫了一眼:「做噩梦了吗?」 闻初摇头, 目光看着面前苍茫一片的山间雾气上, 两边闪过郁郁葱葱的树木, 视网膜上落下清新舒适的颜色。他却依旧觉得压抑难受,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着。 一旦回去, 他没什么权利擅自离开主世界,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一如永久的分别。 还有十二个小时, 未免太快了些。 「主人,」汤圆问, 「你很伤心吗?」 闻初没说话。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汤圆说, 「只是来执行个任务, 未来还有很长时间……」 汽车忽然停下来。 连以泽指弯碰了下闻初的眼角:「怎么了?」 「没,」闻初对着透明的玻璃,才发现自己自己眼眶红了一圈,「……感觉快要回家了。」 他说完又补充道:「很久没见过二姐他们了。」 「喜欢的话我有空就带你回去看看,」连以泽说,「正好我让人开发了附近的一个岛屿,离你海底居住的地方很近,估计再过两个月就能入住。你回去的时候我就住在那等着你,也可以带其他人鱼上来玩……」 「如果我呆在海底不回来呢?」闻初轻声问。 连以泽愣了一下,气氛似乎也凝滞下来,黑色的眸子看着闻初,最终还是嘆口气:「别开这样的玩笑。」 「那以后就不这样说了,」闻初笑了下,又推了推连以泽的手臂,「快开车,我有点饿了,想早点去游轮上吃饭。」 连以泽「嗯」了声,再次启动汽车。 他们走的是近路,相比于上次很快就到了地方。连以泽自从上了游轮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闻初,目光甚至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只要一想到闻初今天上午说的话,连以泽就莫名有些不安。脑海里几乎立刻就联繫到了之前的离别,那滋味又酸又苦,泡得五脏六腑都闷起来,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能硬生生熬着。 有那么一瞬间,那种忽然而来的恐惧甚至让他产生了些疯狂的念头,想用锁链把闻初锁在自己的身边,哪也去不了。 但想法终归也只是想法,连以泽宽慰自己说不定只是想的太多,目光却依旧牢牢粘在闻初身上。 闻初发现了,也就任他看着,坐在船上没事的时候就窝在连以泽怀里看海,不说话只是靠在一起,就觉得挺好。 游轮越往前行驶,连以泽就越发不安,他亲了下怀里的人:「一定要今天回去吗?」 「嗯,反正一会就上来了,」闻初说,「哪天去都没什么影响。」 两人一同躺在大床上,闻初枕在连以泽腰间,翻着手上的精装书籍,里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他随意的掀开,又有些看不下去。 外面的海潮声逐渐变大,毫不留情的拍击着游轮,一下又一下,好似另一种急迫的催促。 傍晚,海域逐渐变得风平浪静,海面上倒映出游轮的影子,上面闪着一排排破碎的灯光。 闻初都走到了甲板上,连以泽还是有些不放心:「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怎么样?」 第273页 「船在这里停一晚上不安全,我回海底住几天,你可以直接去科斯基镇上……」 连以泽抿了下唇:「刚才还说去一会就回来的。」 闻初微愣,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海风习习,一堆想说的话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什么异样,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片刻后才说:「到时候看情况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连以泽看着他,忽然问。 话语很轻,却像是重石闷闷埋在闻初心口。 连以泽紧紧握住闻初的手腕,不让他动作,唿吸也急促起来:「你要离开我?」 「主人,时间还有十分钟。」汤圆忽然在脑海里出声。 闻初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熟悉的檀木香混合着淡淡的海香,他咬着牙道:「是。」 连以泽瞬间怔在了原地。 「连以泽,我根本不喜欢你,靠近你接近你也只是为了更方便的拿回海洋之心,」闻初说,「现在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也不想看见你,我只想回家。」 连以泽看着他。 闻初抿了下唇:「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觉得反正是最后一面,干脆告诉你真相……」 他话没能说完,就被连以泽拉了过去。沉沉如墨的眼睛此时看不出一点情绪,又好似是把所有都深深藏了进去。 红润的唇被堵住,剩下的话语瞬间消了声,力道却也不似之前那样勐,只是浅淡的温存,却又让闻初无法挣脱。 连以泽不敢用力,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闻初说的那些话,他本来是不信的,但仔细一想,却又发现闻初从未对他说过喜欢。 纵使高傲如他,在这种事情上也难以抑制的自我怀疑着,闻初不喜欢他…… 「还有五分钟。」 离别的愁绪如海水般勐地灌进来。 闻初再次往后退了点。 触感消失,连以泽心里勐地一空。 「我要走了,」闻初平稳着自己的唿吸,「连以泽……不要拦我。」 连以泽刚伸了一半的手就这么停下来,僵在半空中,又慢慢落下去,闻初的语气让他做不出任何举动。 他垂着眼,神情硬撑着,却依旧能看出颓然:「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闻初睫毛轻颤了下:「没有,但我不喜欢你。」 连以泽张着唇,说不出什么话。 「还有三分钟。」 闻初最后看了连以泽一眼,往后一跃,落入水面中。 他慢慢往下沉着,透过水波和破碎的灯影看上面那个影子。 「汤圆,我赶不回海底了,等我离开后用剩下的能量把海洋之心送回我的房间。」 「好,」汤圆问,「需要给连以泽留些什么吗?」 闻初蓦地想到了什么,嘴角弯了下:「他有我的帽子呀。」 汤圆看了眼闻初发红的眼角,犹豫片刻说:「剩下的能量可以帮你封存记忆,需要吗?」 闻初摇摇头:「我想留着。」 汤圆愣了一下。 闻初说:「能量帮连以泽除去关于我的记忆。」 他选择离开,只是不想让那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眼神涣散,没了一点气息。 汤圆想了想,还是听了闻初的话,向上飘去。 闻初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水流慢慢从身上划过。所处的位置还比较浅,高高悬挂的月光透过水面打在平滑的鳞片上,让他好似整个人都盛着光。 脑海里倏地传来一阵机械音:[检测到巨大的未知能量,请任务者尽快——呲——] 声音和上午听到的一样,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掐断了,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忙音。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汤圆在脑海里的回话:「记忆未能清除。」 闻初一怔,睁开眼,面前骤然黑了些,那个熟悉的身影遮住了月光,眨眼间就侵占了他的全部视线。 不顾一切的向他而来。 双臂再次拥住了闻初,源源不断的热量传入他的身体。 闻初笑了下,任凭身体下坠,意识游离,身体逐渐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世界写完啦,主世界还有几章~ 后面几章更新可能不大稳定,写完了就发 第7卷 主世界 第150章 小初不乖,下次不会这样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言离又问了一遍。 面前的小孩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浑身沾满了泥土,脸色灰扑扑的,依旧能看到哭红的脸蛋和眼眶。 他抹了下脏兮兮的脸和眼眶里快要掉下的泪珠, 止不住的抽噎着。 似乎还是没听到他说的话。 自从言离把小孩从虫穴里捞上来后,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旁边的虫穴是一个深坑,坑底聚满了密密麻麻巴掌大小的蚁虫。祭祀之地的灵气格外足,这里虽是边缘,虫蚁也长得比神界其他地方大了一圈。 言离耐心不怎么好,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不仅没有耐心,也没有智慧生物应该有的情感。 所以他面对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哭泣, 却不为所动。 但也没转身就走。 言离难得有一个问题问了三次,却依旧没听到回答。 最近没什么事要做,回到神殿大概就是对着冰冷的房间, 放空脑袋发呆, 或者坐在奢华的软椅上, 看着灵气氤氲聚集在他的钻戒之中。 第274页 两者相比, 好像现在这种状况更有意思一些。 祭祀之地的中心是神殿, 外面围着一圈的森林, 森林之外便是结界, 既防止别的神进入, 也可以将灵气聚集在这里,不会外散。 从神界其他地方进入这里只有两个方法。一是神殿内每隔十天打开一次的通道, 二是强行破开结界进入。 巧的是言离刚才才去外面主持了一次祭祀,供给维持三千小世界的能量, 通道现在已经关闭了。 如果有神强行破开结界, 那他也能立刻察觉到, 但刚才却是被小孩的哭声引到这里的。 言离用神识将整个结界都探了一圈, 也没发现残缺的地方。 他准备一点点去找找看了。 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瞬间告罄,言离转身离开。 身后的小不点见状,立刻迈着小腿啪嗒啪嗒跑了过来,脏兮兮肉乎乎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 眼睛被泪水洗过,露出格外纯净的琥珀色瞳孔。软软的头髮也湿哒哒的沾在脸旁。 哭倒是止住了,小孩紧紧抿着唇,却还是阻挡不住一下又一下的哭嗝。 言离停住了脚步,对上他的视线。 祭祀之地这么大,绕上一圈挺麻烦的。此时他罕见的表现的像个正常的神,没把小孩脏兮兮的手拍开,反而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快赶得上他一年开口的次数了。 小孩摇摇头:「我不知道。」 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声音还怪可爱的。 言离蹲下身,问了一个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知不知道名字好似都无所谓。 小孩立刻道:「闻初。」 他露出自从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笑,脸上肉嘟嘟的:「大哥哥,你可以叫我小初哦。」 …… 言离在前面走着,听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幼崽说话:「小初今年四岁了,还在上幼儿园。」 「今天幼儿园放假,班里同学都走了,但是爸爸妈妈去执行任务不在家,我只能在学校里住。」 言离没说话。 闻初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个度:「我悄悄从里面跑出来,但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低着头,自己反省道:「小初不乖,下次不会这样了。」 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失落。 言离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小不点,视线放在了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上。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言离问。 闻初点头,手指从前面往身后划了一下:「小初之前就是从这个方向乌拉乌拉滚下来的,然后……」 他忽然停住了话语,嘴唇紧紧抿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下。 言离俯下身,将软软的小孩抱了起来。 闻初睁大眼睛:「大哥哥,我身上好脏的,还有好多虫子咬过。」 「无事。」 言离没有洁癖,要不然他大概死也不会把人抱起来。况且这样走过去太费时间了。 所有不符合他日常行为的举动都能找到极为合理的解释。 言离施了个术法,闻初身上带着血迹的伤痕瞬间消失,衣服和脸上也变得干干净净。 露出小孩本来的样子,脸蛋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格外好捏,像个小糰子。 「哇,」闻初好奇的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眼睛弯起来,「谢谢大哥哥!」 「嗯。」 「大哥哥好厉害呀。」 「……嗯。」 小孩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那双带着光的眼睛离他很近,随意一瞥就能看到底。 言离从未和人靠得这样近过。 他带着闻初眨眼间就到了边缘的结界处,又走了一段距离,果然看到有一处结界格外稀薄,似乎一戳就要破了,旁边的能量在自主的往这里汇聚着修补。 看模样这块结界刚才应该是空了一会。 大概是他把聚集在钻戒中的灵气带出了祭祀之地,能量不足导致这里一时没能补上来。 言离伸手补全,又往里注入些能量确保结界完好。 做完这些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有一个误入这里的小糰子。 闻初看了眼厚了一圈的结界,问:「大哥哥,我还能出去嘛。」 要出去只能强行破开结界。 但外力破开结界和能量不足导致结界缺失,这俩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也不是一个级别的事。 言离看着仅仅四岁大的小孩,冷冷吐出俩字:「不能。」 闻初瞬间愣住了,长长的眼睫颤了一下,紧紧抿着唇,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小初以后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吗?」 小孩又抹了把眼睛,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泪都憋了回去:「那能不能和他们说话呀?我好想他们。」 言离不理解见不到父母为什么会伤心,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想念别人。 他看着面前这人要掉不掉的眼泪,心想可真是个小哭包。 「十天后我带你回去。」 言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想过后续。 祭祀之地除他以外基本无神踏足,那清冷庞大的宫殿更是只有他自己居住过。 他从未想过这些独属于他的东西会有第二个神踏足。 第275页 小不点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殿门直通天柱,顶端没入层层云中,透着冷冽的气息。两旁是不知从哪落下的清澈泉水,散着淡淡的水气。 他仰着脑袋长大嘴巴,张成了能塞进一个汤圆的o型。 言离推开门,带着闻初走进去。 里面是巨大的殿堂,两边排列着整整一排雕像,中间是巨大的圆形水池。 「大哥哥,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呀?」 言离不知道什么是有钱,所以他「嗯」了一声。 「这里只有你一个神吗?」 「嗯。」 「你的爸爸妈妈呢?」小不点又问。 「没有。」 言离能明显看到闻初脸上的情绪变化,如果非要细细分辨的话,那大概是难过。 是在为他难过吗? 言离还是不理解。 自从诞生起,似乎就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变化的事情。 「大哥哥,」闻初紧紧抱住他,肉嘟嘟的脸颊过去蹭了蹭人,「你可以把我当成亲人的,小初会陪着你。」 言离「嗯」了一声,他没什么反应,把闻初放下,朝着房间走去。 小不点再次啪嗒啪嗒跑着跟了上去:「大哥哥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言离有一瞬的恍惚。那个对于别的神来说可以代表身份的东西早就被另一个称号所取代。 所有的神都会尊称他为「大祭司」。 神界只此一位的祭司。 他的名字变得可有可无,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言离垂眸看向闻初。 小不点眨巴着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疑问,头顶乱蓬蓬的头髮立了一小缕呆毛。 殿堂内有些阴沉昏暗,只有闻初的眼里散着光。 他说出了自己都觉得无比陌生的名字:「言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受视角,小时候没有感情线的嗷 第151章 讲故事的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自从把小不点捞回家里以后, 言离原本平淡无波的生活像是翻起了千层浪。 小孩精力旺盛,好奇心又格外重,几乎在整个神殿里都留下了他小小的印记。 每天到处蹦来蹦去的, 一会不注意就找不着了影子。 闻初喜欢爬上高高的雕像,小手扒着雕像的肩膀,露出个茸茸的脑袋笑嘻嘻的看向言离。 神殿二楼的房间外有藤蔓围着,他就扒开窗户,哼哧哼哧爬上去, 小小一团趴在粗壮的藤蔓上。上去后发现下不来,就把自己吊在上面, 手足无措的发呆。 最后还是言离半天没听到动静,疑惑之下一抬头,看见头顶吊着的小糰子, 把他抱了下去。 闻初虽然闹腾, 但不会惹事, 也没有破坏什么东西, 最多只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这磕一下那碰一下, 或者从什么地方啪嗒一下掉下来。 他自己却依旧乐此不疲。 言离只好寸步不离的跟着, 防止小不点受了严重的伤。 他心想, 自己可能是太无聊了才会这样做。 言离一边觉得无奈,一边同样觉得新奇。 他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这个枯燥清冷的神殿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也这样充满生机。 小孩玩累了就会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过来找他, 趴在怀里没一会就睡得香甜。 言离便抱着闻初回房间, 放在床上时小孩还拽着他的衣角, 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愿意松手。 肉乎乎的小脸微微皱着, 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伸出——这是还想要抱的意思。 言离脸上错愕了一瞬。 他轻轻按下闻初的手,又找来一个小毯子盖在他身上。手指没忍住戳了下小孩的脸蛋,软软弹弹的。 祭祀之地日月轮迴季节更迭和外界一样。闻初是半下午开始睡的,大概是累极了,一直到晚上都没醒来。 言离在自己睡觉前又去闻初房间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在睡着,就没打扰。 神体可以自动吸收灵气转化为能量,虽然不用吃饭补充,但是睡眠可以恢復体力和精神。更何况言离没什么事情做,日常就用睡觉来打发时间。 只是刚躺下去没多久,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声音不大,像是小猫挠门一样。过了会,金属门慢慢被推开一条缝,白嫩的小手伸过来把门扒拉开。 闻初抱着枕头和小毛毯,站在门边,没直接走过来,只垂着脑袋小声喊:「言离哥哥。」 「怎么了?」 「那个……」小孩咬着唇,似乎是不大好意思开口,「你晚上,一个人睡嘛。」 言离「嗯」了一声。 闻初还是低着头不肯看他:「小初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他平常在家也是自己睡一个房间,只不过爸爸会睡觉之前给他讲睡前故事,等睡着了才会离开。 现在在这样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周围也是黑漆漆的,闻初一闭上眼睛就让他联想到那个毫无光亮的虫穴,身边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只有他一个人。 言离看着幼崽紧紧抱着几乎比他人还要高的大枕头,下巴搭在枕面上,眼睫不安分的眨着。 他从来没有和人睡在一个房间的经歷,内心下意识的牴触着。但这样一团都走到房间了,让他怎么拒绝。 一时没听到回话,闻初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让别人觉得麻烦了:「对不起言离哥哥,我……」 第276页 言离说:「过来。」 小孩闻言瞬间睁大眼睛看着他,笨拙的抱着一堆东西转身,用身体把门推回去,然后飞快地跑到床边:「言离哥哥愿意让小初留在这里吗?」 言离觉心里得好笑,都把门关了还问这些。伸手把他捞了过来,枕头摆在旁边:「睡觉。」 闻初爬上床,听话的躺在大枕头上,却是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又看看旁边的书柜、阳台、夜空…… 「怎么不睡觉?」言离问。 一下就被抓包,闻初立刻心虚的闭上眼睛。 想到他今天已经睡了一下午,言离又问:「困不困?」 旁边的小脑袋左右晃了晃。 言离没说话,他就这么一问,没打算做什么。 过了一会,小不点凑过来,眼里亮晶晶的:「言离哥哥你困吗?」 「不困。」睡觉对于他来说不是必需品,更多的是个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 幼崽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胸脯:「那我给你讲讲睡前故事好吧。」 「什么是睡前故事?」言离问。 闻初歪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会:「就是睡觉之前,讲给你听的,可以让你睡着的故事。」 「嗯,你讲。」 只是故事刚讲了一半,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 言离认真的听着,依旧毫无困意,忽然肩膀一沉。他偏头看去,小孩趴在他肩头上,圆圆的脸蛋被肩骨压扁了些,短短的手指放在两边,嘴巴微微张着,唿吸平缓绵长。 讲故事的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言离勾了下唇角,他身体没动,动用神力将刚才被扔在一旁小毛毯扯过来给他盖好。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但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第二天言离醒得很早,红色的太阳挂在半空,还在逐渐往上爬着。 天气格外好,周身除了浅淡的唿吸便没了别的声音,是一份属于清晨的静谧。 与以往不同,言离没有立即起身。 小孩似乎格外粘他,毛茸茸的脑袋窝在颈侧,手腕也绕了过来,软哒哒的小手放在了言离胸口上,睡得格外沉。 初升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层次分明的落在闻初发梢,脸侧,给他镀了一层光,显得温暖又柔和,又充满生机,让人一看心情便好起来。 闻初……言离心想,这个名字还挺合适的。 言离的职责是将这里的灵气聚集起来,通过祭祀把灵气转换为能量分散到主世界和三千小世界,保证整个世界的正常运转。 他知道那些能量孕育着无数生灵,也知道这些对于神界来说格外重要。 言离主持过无数次祭祀,他此时看着面前的小孩,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些事情的用途。 起码可以保证这小傢伙居住的地方无灾无祸。 他有一瞬觉得,如果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这样,似乎也未尝不可。 但想法最终也只是想法。 祭祀之地太过重要,是灵力产生聚集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信息基本都不能向外泄露。 言离独自生活了很久,比谁都更习惯孤独的感觉。 因此十天后通道开启,言离亲手抹去闻初这几天的记忆时,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生活也只不过是重新步入正轨而已。 闻初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漫长生命中偶遇而来又匆匆离开的过客。 神界对于结界缺失淡化做出了应对措施,他们猜测大概是分散到小世界的能量太多,导致主世界能量缺失的缘故。 于是派了些神到小世界里收集能量石,用于平衡两者之间。 结界被再次加固,之后也没出现过什么误入祭祀之地的事情。 言离刚主持完一次祭祀,准备踏上通道回去,却被旁边一直等着的神拦住了去路。 「大祭司您等一下。」 言离停住脚步,蹙眉看过去。 面前站着的神穿着神界员工统一的白色制服,言离没见过他。 「实在是打扰了,我是行动部门的工作人员。」 周容搓了搓发汗的手心,说出在脑海里已经想了八百遍的措辞:「那边出了点意外,部长说让我来找您,说是有个忙想请您帮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骂天骂地,部长这傢伙不敢来找祭司,这么大一个事各部门推来推去,最后派给他一个小组组长。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周容内心是崩溃的,他一个小组组长啊,身份地位差了八千里,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来找人家祭司说话。生怕祭司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打飞到九霄云外去。 所幸祭司不仅长得温和,也很好说话。 「什么事?」言离问。 周容松了一口气,直接说明来意:「今天本来是想派几个小孩去小世界执行任务的,但上次执行任务的那几个神把通道搞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直接把那几个小孩给送过去。」 主持祭祀就是将能量分散到别处,把神送过去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内核还是不变的,对于言离说没什么难度。 言离答应了。 行动部门离他主持祭祀的地方不算远,为了方便和各部门之间的沟通,基本都处在一片区域内。 言离跟着周容走了一会就到了地方。 行动部门人多,占地面积也格外大,殿堂外面还留着一大片花园。 第277页 此时刚好是入春的时候,石子路两旁的花草长得格外茂盛。 言离还没踏入大门,便有一堆神赶过来迎接。他对别人的热情招待没什么反应,表情未变,只淡淡应了一声。 部长是个武力超强的呆子,面对此情此景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大门走到殿堂内部还有一段距离,干瞪着不说话未免太过尴尬,于是热心地给言离介绍着行动部门的特色产物——从小世界淘来的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 部长指着旁边路边一朵红色小花,从花蕊中间伸出几根细长的花茎,每根花茎都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果实:「这个是从第97世界发现的小灯笼,果实能入药,晚上还会发光呢。」 他又指向最旁边参天的大树:「这是从第三世界淘来的梧桐,长得多霸气,带回来当个行动部的标志性建筑。」 「那个是612世界淘来的樱花,嗯……没什么特别的,看着好看就行。」 部长的手指横在言离面前,他下意识偏头看了过去。 浅淡的粉色在这样的春季格外合适。几瓣樱花飘飘扬扬落下,没入绿色的草丛里。 言离的视力很好,他一眼透过纷飞的花瓣看到树上的影子,视线里落进了记忆里熟悉的面容。 少年悠闲惬意的躺在树枝上,眼眸微闭着,些许午后的阳光没能穿过花瓣,在少年脸上映下一个又一个樱花的形状。 可爱的小糰子已经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容白皙,稜角分明,鼻樑高挺,嘴角微微挑着,褪去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却依旧干净纯澈。 言离没什么审美,辨不出美丑,只是此刻从内心里直白的觉得面前这一幕格外好看,让他止不住想靠近一些。 大概是部长声音太大,假寐休息的少年睁开了眼,往这边看了过来。 他隐在树影下,琥珀色的眼睛露出些许好奇,却正撞上言离的视线。 勐然间。 言离沉寂许久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情绪。「咚咚」的跳动声似乎是在为花瓣的飞舞伴奏。 部长已经指向了其他地方,孜孜不倦的朝他介绍着。 但言离听不进去,挪不动脚步,竟也移不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两章 第152章 (二更)前辈,请你看风景呀。 闻初午后偷偷跑到树上小憩, 听到不远处说话的声音后迷迷煳煳睁开眼,朝路中央看过去,却对上一道视线。 那人身姿笔挺, 容貌俊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袍,与他们的制服截然不同。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勐然听到来自部长的一声怒吼。 「闻初!」 闻初原本就没怎么清醒,听到这身体一个激灵, 就要从树上往下掉。 得,又要摔了。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 游刃有余地调整了下姿势,好让自己摔得不这么惨。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来,取而代之的是腰间传来的触感, 一双手勾住了他的腰, 轻轻一带便揽在怀里。 闻初怔住了。 紧闭的双眼睁开, 宽大的长袍笼下一片阴影, 蓦地抬头,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 看着冰冷毫无情感, 大概是背后樱花树的衬托, 却又让人觉得温柔。 闻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张了张唇条件反射道:「谢谢。」 部长也赶了过来, 他存了一肚子的火,本想说这孩子大白天的不干活跑到树上睡觉, 关键是偷懒睡觉就算了, 竟然还被大祭司给发现了。领导来视察工作, 这得对行动部门的形象和作风造成多大危害。 但是刚走过来看到面前这一幕, 瞬间就闭上嘴巴不吭声了。总觉得这个场面不适合说话。 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闻初一眼。 闻初这才发觉两人的姿势有点怪,他正被人公主抱抱在怀里,脸颊染上了点红,又道了声谢后准备下去。 但挣脱了一下没挣动,随即诧异的看向言离。 那双眼睛还在看着他,一眨不眨。 言离像是才回过神似的,敛下眼眸,把闻初放在地上。 闻初笑了一声,对言离说:「谢谢前辈。」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上挑微微弯起,眼也亮晶晶的,声音纯净清澈。 言离看着他没说话。 部长轻咳一声,眼睛滴熘熘从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看大祭司对这小孩有点兴趣,于是开口介绍道:「这是我们部门新招来的实习生,闻初。也是今天要去小世界执行任务的人选。」 言离微微蹙了下眉,一会要去执行任务吗? 部长说完准备带他去殿堂里:「大……」 自从来到这连嘴都没张开的人忽然说了话,却是在对着旁边的小孩一顿瞎扯:「好巧,我也是部门新上任的职员。」 部长「大」字刚发出一个音节,剩下俩字就卡在了喉咙里,看着身边这位大祭司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 言离瞥他一眼。 这一眼不带什么感情,即便是和煦的春天午后,也愣是让他从脚底板往上升起一股凉意,怂怂地把满满的疑问胡乱的塞进脑子里。然后顺着大祭司的话扯下去,一边点头一边道:「嗯,对。大……海,嗯,他的名字叫大海。」 闻初觉得部长有点奇怪,面前这人穿着看起来也比他们普通的制服好些,他以为是什么空降的小领导,也没多问。 第278页 只是大海这名字着实有点奇葩了。 部长木着脑袋看向言离,搞不懂大祭司要做什么,也不敢说话随便带他走了,生怕破坏了他的计划。 言离自己又把谎给扯了下去,看向闻初,问得倒像是真的:「你现在忙不忙?」 闻初没料到他会问自己,愣了下说:「怎么了?」 言离面不改色道:「今天是入职第一天,我对这里不太熟悉,部长说他有点事没办法带我参观。」 部长想也不想点头应和道,如果他的下巴再尖一些,铁定能在地上凿个洞:「对对对,我有点急事。小初你一会带大、大海到处逛逛。」 闻初说:「可是我一会不是要……」 「唉不急不急,」部长急忙道,「请来帮忙的神还没到,小世界你现在去不了。」他说着悄悄瞟了言离一眼,「任务只要在凌晨之前执行就可以。」 这项任务是从十几年前就一直延续下来的,神界每年会派出十个神去小世界进行轮迴,直至收集到足够的能量为止。 时间和人数都是固定的,这些关系到之前制定的方案和之后能量的收集,部长没办法随意更改。只好这样暗戳戳又委婉的提醒大祭司,不要回来太晚耽误时间。要是拖到明天他可负不起这个责。 言离温和地说:「我不会耽误小初太长时间。」 部长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你们多玩一会,我还有急事,先走了。」他说完还点了下闻初,交代自家员工:「好好带新人在部门里看看,别到处乱跑,一会就找不到影子。」 闻初拖着嗓子应:「知——道——了。」 部长瞪他一眼,背着手离开了。 「不好意思,」言离说,「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闻初随手捏住一片往下落的花瓣,叼在唇边,「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言离问:「你不是刚来的实习生吗?怎么看起来和部长这么熟?」 部长还喊他小初。 「部长是我爸的同事,他和我爸关系好,从小一见面就管着我,」闻初说着看向言离,格外认真道,「不过前辈你放心,我进行动部门全凭自己本事的,没有走后门。」 「走后门?」言离反应过来这几个字的意思,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嗯,我相信你。」 「那你呢?」闻初问,「前辈你的衣服看起来逼格就比我们高,职位也不低吧。」 言离没太明白他口中的「逼格」是什么意思,也不懂什么职位高低,又怕说什么不小心戳破这个拙劣的谎言,只顺着他最后一句话说:「还可以,或许比你高一点。」 闻初没再问下去,在一处建筑面前停下来,指着面前金碧辉煌的殿堂:「这个是我们行动部门的办事大厅,我的小办公室也在里面。这个没什么好介绍的,里面冷清清的一堆工作狂。」 「前辈我带你去图书馆看看,据说是模仿人家39世界的建筑风格,里面特别大,下班了还可以去图书馆免费喝茶,简直就是打工人的福利。」 他说完没听到什么动静,转身发现言离没跟上他的脚步,只有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怎么了?」闻初挠了下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言离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办事大厅,问,「可以去你的小办公室看看吗?」 如果旁边有曾经和言离打过交道说过话的神存在,这么一路走下来大概会诧异得要死,大祭司竟然会问别人问题会正常说话还说了这么多? 闻初笑着说:「可以啊。这里虽然很无聊,但我的办公室很好玩,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的办公室处于一个又高又偏僻的小角落。因为是实习生,只能分配到这样位置,但闻初很喜欢,那里的风景还不错。 闻初带着言离径直走过去,在开门之前停了一下,转过身带着古灵精怪的笑,说:「前辈,先闭上眼睛。」 言离照做。 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触感明显,他甚至能感受到纤细手指上细细的纹理。一切在那瞬间都鲜活起来,纹理像是绕了一圈圈的波浪,沉入皮肤,潜入脑海,让他的情绪毫无徵兆的开始跳跃起伏。 但这样的触感很快就消失了,言离觉得格外可惜。 闻初松开他的手,蹬蹬蹬跑过去拉上了房间的窗帘:「前辈,好了。」 言离睁开眼,房间被窗帘隔绝了光线,显得有些暗,闻初靠在窗边打了个响指。 声音落下去的瞬间,五颜六色的光束从墙角沿着墙面腾空升起,在触碰到顶端时嘭一下炸开无数朵烟花,化成星星点点,飘飘往下落着,照得房间发亮,过了会泯灭不见。 闻初笑着说:「好看吧。」 言离问:「这是什么?」 「烟花!是用我的神力做成的烟花。」闻初很高兴,「难过自闭的时候就会拉上窗帘,在房间里放烟花,让自己开心一点。」 言离的关注点很新奇:「你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当然有啊,」闻初说,「是个神都会有的吧。」 他勐地拉开窗帘,光线乍然照了进来,打开玻璃,深吸一口灌进来的新鲜空气。 随即靠在窗台上,转过身看着言离,身姿懒散,嘴角弯着:「前辈,请你看风景呀。」 第279页 窗户外是绵延万里的翠绿高山,还有殿堂外大大的花园,不远处生机盎然的草坪,午后的阳光照着,又都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言离却一眼没往那边瞅,视线紧紧钉在了闻初身上,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好看。」 闻初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大概是要去执行任务了,闻初捋了下额前的碎发,说:「进。」 言离皱眉,往身后看去。 刚进来的人一下对上言离面带不善的表情,在门口顿了会没敢直接进来,咂了下嘴看向闻初:「初,你房间里有人啊。」 「昂,部长说是新来的职员,让我带他逛逛。」闻初走过来问,「是请的人来了吗?可以去小世界了?」 「据说是来了,刚才部长组长都过去迎接了,但现在也没见到影子,」关林说,「咱们先过去等着,别到时候就差你一个又找不到人。」 闻初「咯咯」笑起来:「干正事的时候我还是很靠谱的。」他对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言离说:「前辈,那我就先走了,一会让别人过来带你去玩。」 言离没说话,狭长的眼眸眯起来,看向站在闻初旁边把他喊走的人。 关林干笑了一声,弱弱举了下手:「前辈好。」 闻初在旁边办公室找来一个人接替自己,说明了缘由,然后跟着关林一起离开。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关林才松口气:「刚才那人谁啊?你喊他前辈?气场好强,吓死我了。」 「我不知道他的职位,但应该是某个空降的领导,你看他衣服都比我们高了几个档次,」闻初笑了一声说,「部长说他叫大海。」 「大海?」关林也愣了下,「这名字一点都不符合他。」 闻初和关林刚到地方,站在法阵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门口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组长周容推开门,没进来,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闻初还是第一次见平常兇巴巴的组长这样对待别人,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下,他自己正乐着,一抬头就僵住了。 刚才还在他办公室里被他喊着前辈的人,此时正被他的各个上司一路请着走过来。 汤圆忽然冒出来,趴在他的肩膀上:「主人,大祭司在看你。」 闻初目光抬了下,两人视线交错一瞬,言离眨了下眼睛,随即格外淡然的移开视线。 「昂,」闻初顿了下问,「大祭司?你说他是大祭司?」 「对啊,」汤圆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闻初抿了下唇说:「不认识,没见过。」 闻初四岁的时候还没有灵宠,所以汤圆自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 「那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对你一见钟情?」汤圆问。 闻初无语凝噎,一把将汤圆按了回去:「人家是大祭司啊,我们俩身份地位八竿子打不着,扯什么呢。而且祭司也不像是会动凡心的人。」 汤圆:「刚才你带他参观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还要骗你隐瞒身份。」 闻初问:「你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啊,那可是大祭司诶,只有你们这群新手小白才会认不出来。」 闻初问:「怎么不告诉我?」 汤圆:「告诉你了还怎么发现他想干什么?」 闻初轻嗤一声,没搭理它。 言离走过来站在法阵中央,视线却又不自觉地往闻初那边看了眼,发现他低头抿着唇,似乎是不大开心。 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惹他生气。 他站在原地没什么动作,不太想施展法术把闻初送走。任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成,可能之后的很长时间都见不上面。 怪不得当时幼崽听到不能回家的时候会伤心难过,原来是这种感觉。 言离敛下眼眸,利用钻戒中的能量施展着法术,与此同时,脚下的阵法大亮,光芒逐渐将身影掩盖。 天旋地转间,所处之地像是狠狠坠下,又疯狂向上升起,再睁开眼时,阵法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言离第一时间往旁边看去,刚才那个不大开心的少年已经离开了。 周容走过来说:「多谢大祭司愿意帮忙,我先带您休息一下。」 「不用,」言离舔了下唇角,声音有些冷,「我帮了你们的忙,有没有报酬?」 「啊?」周容震惊了一下,问道,「请、请问祭司想要什么报酬?只要我们能支付得起,就一定尽量满足。」 言离看着他,波澜不惊的开口:「我要去闻初去的小世界。」 周容心里一个咯噔,没问为什么非要挑闻初去的小世界,立刻扭头求救似的看向部长,毫不犹豫地把上司卖了:「这种事我决定不了,还得问我们部长。」 部长刚走过来,带着刀子瞥了周容一眼,才开口道:「祭司您身份太尊贵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不在神界,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言离把手中的戒指摘下,递了过去:「里面有很多能量,出现意外就用这个,可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实在出现了什么大事,就把我捞回来。」 部长没敢接,笑得也勉强:「这有些不合规定,为了保证公平,您去的话可能需要抹去记忆。」 「没关系。」 言离想,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即使没什么记忆,他也想多靠近一些。 第280页 部长卡了下壳,咽了下口水,又说:「但是去小世界都要提前定好身份,因为最后还要对占用的身份进行补偿……」 「那就现在定。」言离说。 部长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着面前浑身都散发着冷意还有点不耐烦的大祭司,心想自己这苦逼的工作,当即拍板道:「大祭司您想要什么样的身份?」 说完又擦了把冷汗,弱弱补充道:「不过身份越好,我们需要给人家补偿的就越多。就像每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虽然和能量石关系最大,任务也轻松,但我们也绝不会让任务者选这样的,消耗太大了,所以……」 请您给我们部门留点资金活路,随便选个小人物就行。 言离淡淡道:「那就气运之子吧。」 部长两眼一翻差点没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3章 (三更)是不是大祭司把你欺负哭了? 闻初勐地睁开眼, 身体没稳住往后踉跄了一下,勉强站定后他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大厅,又低头瞥了眼地面上的阵法, 这是已经回到主世界了。 闻初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捏了下眉心:「汤圆……」 「主人,我在。」 闻初深吸一口气:「你刚才说的,记忆清除失败是怎么回事?」 汤圆顿了顿,有些不敢开口。此时细细想下来, 一切早就有了提示,只是他选择性的忽略, 或者不敢相信。 闻初还没听到回话,忽然在大厅里瞥到另一个人影。本以为是其他刚完成任务碰巧和他一块回来的人,抬头看过去时却有些惊讶。 他张了张唇, 没说话。 只是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大祭司, 在他身上罩下一片阴影。 这个感觉很熟悉, 很熟悉, 闻初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再次闷了进去。 「你的状态不是很好。」言离说。 「嗯, 没事。」闻初看了眼他黑沉沉的眼眸, 移开视线, 懒得应付, 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前辈我先走了。」 他直起身离开, 却忽然被拉住了手腕,言离紧紧握着他, 力气大得吓人, 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游离, 那双眼睛让闻初觉得熟悉又陌生。 闻初愣了下:「前辈你……」 门不知道被谁倏地撞开, 一段响亮的吼声在大厅里迴响:「初你终于回来啦!」 关林转着圈朝闻初飞奔而来:「我等你等得好……」 话语戛然而止,他看着面前这一幕,身体僵成了一块石头,不信邪地看着言离,似乎是在认真确认拉着闻初的人是不是大祭司。 几秒后,他立正站好,带着标准的微笑一声不吭的想往回走。 闻初头疼:「等一下。」 他挣开言离的手,抬脚跟上关林的脚步:「我跟你一起。」 关林睁了睁眼睛,眼珠子使劲往言离背影上飘。暗示意味十足,张着嘴巴无声道:「大祭司呢?」 闻初抿着唇,没说话。只是一把拽着关林的衣领把人拖了出去。 关林看到闻初发红的眼角,也没管自己还被人拖着往前走这件事,问道:「初你怎么啦?怎么哭啦?不开心吗?」 闻初:「别扯,没哭。」 关林想了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恍然大悟:「是不是大祭司把你欺负哭了?」 闻初脚步一顿,他低头看了眼关林,随即毫不留情的松开了手。 关林「嘭」一声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会不会说话?」 关林笑了声:「所以到底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闻初皱着眉,伸手把关林拉起来:「没谁。」 关林看他一眼:「行吧,那就不聊这些了。他们几个早就说了等你任务完成要庆祝一下,结果你一直不回来,定好的房间都往后推了几次。等我告诉那几个孙子,带你去嗨一下,喝点酒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忘了。」 他自己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却发现旁边的人没有跟上来,而是皱着眉站在原地。 「怎么了?」关林问。 闻初有些茫然地问:「你说我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你们回来多久了?」 「好久好久了,你这速度,怕不是每个世界都呆了几十年,」关林见他状态不对,走过去怼了下他的肩膀,「碰到什么好玩的了不捨得回来?」 「我不知道,」闻初头有点疼,「我可能把前几个世界的记忆封锁起来了。」 关林收了嬉皮笑脸,面容逐渐严肃下来。外出任务封锁记忆无外乎就那几种情况,要不是遭遇了什么事造成心理阴影,要不就是遇到了难以割捨的人。 无论哪一个,都是不大好的状况。 关林嘆口气,伸手揉着闻初的太阳穴,柔声问:「留了多少?」 闻初闷闷道:「只留了最后一个。」 他忽然问:「大祭司为什么会在殿堂里?」 关林低头看他,犹豫了下道:「我听组长说大祭司和我们一起去了小世界。」 「你说,」闻初问,「我们俩和你们隔了这么久,却是一起回来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主世界还是没写完,大概还有一两章,可能要过些天才会继续写,最近事情有点多,十分抱歉 第154章 他是我老婆。 闻初靠在墙边的角落里, 长腿曲着,昏暗的灯光下,一束束彩色的光骤然扫过脸颊, 不绝于耳的音乐、交谈声笑声嗡嗡的蹦进耳尖。 第281页 目光在周围跳着舞的男男女女身上扫了一圈,依旧没找到关林。 那孙子把他带到这里后,立刻化身为疯狂的小鸟,扑棱着一头扎进舞池里,瞅不见了影子。 他微微蹙眉, 眯了下眼睛又往角落里靠了点。早知道就不跟关林一块来了,还美名其曰放松下心情, 有这点时间呆在房间里睡会觉休息它不香么? 手指捏着酒瓶的瓶口,闻初郁闷的勐灌了一口,纯色的酒液溢出唇角, 顺着修长的脖颈向下, 半瓶的酒瞬间见了底。他随手放在一边, 又扯来一瓶, 低着头打开。 脸颊已经发红, 嘴唇也被酒汁润过, 显得饱满剔透, 那双眼睛迷离着, 眼皮半阖,神情懒散恹恹。目光落在瓶口上, 瞳孔在周身的昏暗下格外亮,一眨不眨, 又显得专注认真。 酒精很快就发挥了作用, 大脑迷迷煳煳的,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瓶盖, 却怎么也打不开。 闻初抿着唇,发白的指尖转了个弯,准备直接把酒瓶从颈口掰断。但是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关……」 闻初抬眼,声音就这么停下来,他仰着头,喉结滚动了下。 瓶盖轻而易举地被弹了出去,闻初垂眸,透过厚厚的酒水一眼看到了底。 闻初没说话,把酒瓶抬到唇边,仰头灌进去的时候,余光瞥到那个身影靠在了他的身旁。 这酒忽然就没了味道,苦涩又难喝。 下一秒,酒杯轻轻地从他的手中抽离,落到了另一人手里。 那人褪去了宽大的祭服,和他们一样只穿着简单的纯白色衬衫,多了许多平常的气息,似乎一下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尽管如此,在这片夜夜笙歌放纵□□的地方,他的气质还是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两人都没有看对方,偌大的舞厅,只有他们这个角落寂静的可怕,只偶尔飘过急速掠过的光。 「您怎么会在这?」闻初还是开口说了话,不仅是不解祭司为什么会来这里,更不解为什么会走到他身边——还帮他打开了酒盖。 言离抿了一口酒,没回答他的话。 闻初瞬间怔住了,这是他刚才才喝过的…… 还没从这个动作缓过神,剎那间,面前的身影在视线里勐然放大。 闻初瞳孔皱缩。 冰凉的唇毫无预兆的覆了过来,带着灼灼的酒气,一路向下,急不可耐的冲进心口。 周围的一切戛然而止,他的大脑似乎只接收了之前的信息,唇上的触感异常明显,在昏暗的视线里,这种触感被无限放大。 酒精顺着蒸腾的热气瀰漫,闻初恍惚觉得,大概是喝多了才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没过多久,同样冰凉的触感便从他的腰间向上,那人的指尖轻轻一点腰窝,就引得他一阵轻颤,最后扣住了他的后脑,用力向前带着,不断加深这个吻。 仿佛与周围一同融入欲望的深渊里。 「我敲你在干什么——」 关林冲破天际的怒吼声从另一头一路传了过来,他红着脸怒气沖沖的飞速赶到,却在见到言离的面容时瞪着眼睛生生停了下来,站在俩人面前不知所措。 又低头看了看靠在墙边,被亲得七荤八素的闻初,低头又无声骂了句。 他蓦地抬头看向言离,掂了掂自己几斤几两又想了想这人的身份,忍了忍最终还是没一拳头给挥上去。 他实在没想到就几眼没看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能发生这种事? 因为他那一声喊,舞厅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往这边看来。关林不想在这种地方把事情闹大,弯腰想把闻初带走。 但没想到被人截了胡。 关林的手刚伸了一半,就被言离推开,随即他自己弯下腰,动作极为小心地托着闻初的后背,就这么将他抱了起来。 关林的嘴巴张成了一个标准的o型,再低头看看自家躺在人怀里眯着眼睛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髮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言离带着闻初就要离开,关林回过神,眼疾手快的走过去,极为有气势地拦住了大祭司的去路:「等会儿。」 言离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下,侧过身看他:「有事?」 「不我……」关林想了想,指着闻初说,「这我朋友,你不能就这么把他带走。」 「为什么不能?」言离反问。 关林被言离无耻霸道的话给噎住了,过了会说:「大祭司,我们俩之前没见过您,您现在这么做恐怕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关林险些崩溃:「反正您不能带他走。我是他朋友,既然把他带到这了,也有义务安全地把他带回家。」 虽然看言离刚才的动作,就算真被带走了闻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别的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言离问:「你是他朋友?」 关林勐地点头:「对对对,我俩是一块玩了十几年的好朋友。」 「好朋友?」言离意味深长地将这几个字又念了遍。 随即垂眸瞥了眼关林,轻嗤一声,语气波澜不惊又十分欠揍找打。 「他是我老婆。」 关林:「………」 救了个大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5章 最后,祝你们旅途愉快。 「所以, 我要带他回去,」言离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字一句道, 「有什么问题吗?」 第282页 关林咽了下口水,一下没能从这俩人的关系中缓过来,内心的情绪像是坐过山车,他看了眼已经睡着的闻初,舌头都快打了结:「但是……」 言离直接跨过了他, 径直离开。 这是言离在祭祀之地外待得最久的一次。往常他主持祭祀后就直接回去了,但现在行动部把人请来, 没身份没底气更没权利把他赶走,又派人急忙搞了一个豪华的小别墅供大祭司落脚。 言离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闻初悄悄带了回去。 就像关林所说的, 在主世界里, 两人只不过刚认识一天, 这样做在其他人眼里确实不合理, 但他有点忍不住。 喝醉的人乖巧得很, 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言离只低头看一眼就觉得心软成了一片。 脱离最后一个世界的时候, 闻初是在他怀里逐渐变得一片冰凉, 最后慢慢没了生息,这种感觉实在是撕心裂肺, 言离感受着手中的重量,手臂紧紧绷着, 似乎全身上下的神经都汇聚在了那, 只为了多感受一点闻初的温度。 他像是找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宝, 只想带回去, 藏起来,每天只让他自己看着,碰着。 但即使闻初现在醉得一塌煳涂,言离却依旧不敢做些什么。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此时难得犹豫和自卑起来,大概是经歷了这么多个小世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对于别人来说是多么无趣,性格也是。他有些不敢确定,这样的自己,闻初会不会喜欢。 闻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本来可以直接把体内的酒精消解掉,但心情不好,宁愿让自己醉着。 以至于刚睁开眼看着面前陌生的场景时,原本就晕乎的脑袋更加迷煳。 他好像没见过这个地方…… 余光瞥到一个影子,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下。闻初盯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道要做什么。 旁边的人忽然动了,一步步朝他走来,冰凉的指尖点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皮肤相接触的地方清清凉凉的,还带了些浅淡的花香,让宿醉的大脑一瞬清爽无比。 闻初眨了下眼睫,偏头侧开了一点距离:「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大祭司了。」 言离当时和他一起出来的,闻初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俩是进了同一个小世界。而他从未在小世界见过言离,所以闻初更倾向于言离和他一样,寄托在了小世界的某个人身上。 至于这个寄託的人是谁,闻初一开始根本没想到气运之子身上去,毕竟代价有点大。只是昨天晚上……他是喝醉了,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身份的骤然转变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更大的恍然是,他在工作出任务期间,在两人都不知情的状态下,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了这样的关系。 闻初坐起身,手指纠结地攥着被单,犹豫着开口:「你之前……」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言离,话语就这么卡住了,那人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目光沉甸甸的,那双眼睛里蕴藏着太多太重让人难以承受的情绪。 言离微不可查地吸口气,又往前凑了点,指尖再次覆上闻初的太阳穴,声音很轻,透着淡淡的温柔和宠溺:「汤圆说你封印了前几个世界的记忆。」 「嗯……」闻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瞬间睁大眼睛,看着言离,「之前几个世界……」 言离没说话,他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手指在那处轻点了一下,无数记忆瞬间涌入闻初的脑海。从那个冷冰冰的总裁开始,到高高在上的魔尊、成熟稳重的将军、日常不会说话的世子、小狼崽般的公爵,最后是被闻初抛弃了的身份尊贵的议员先生。 他向后抚着闻初的髮丝,动作极近克制温柔,慢慢俯下身,在闻初唇瓣上落下一吻,好似蜻蜓点水:「嗯,都是我。」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什么身份什么性格,每一次他都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闻初。 言离亲了下闻初发红的眼角,有些侷促:「在伤心吗?」 「不,我只是觉得……」闻初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语气软了下来,闷在言离怀里,「幸好是你。」 幸好是言离,才没让那些感情无疾而终。 言离顿了下,他紧紧抱着闻初,垂下眼睫,语气不明:「你很喜欢那几个人吗?」 闻初发觉不对劲,他往后退了点,抬头看向言离,不解道:「什么叫那几个人……不都是你吗?」 言离定定的看着闻初。 虽然都是他,但言离还是十分嫉妒,毕竟当时他没有自己的记忆,也没有自己的身体。 还做了许多他现在十分羡慕的事情,例如亲亲闻初,或者这样那样…… 某人越想越气,神力隐隐有爆发的趋势,周围的空气发出「嗞嗞」的声响。 「你这是……」闻初眼皮跳了下,不可置信道,「在吃醋?」 这傢伙连自己的醋都吃? 言离不想管,他一下就扑了过来,先是亲了一会过过瘾,然后就这么自上而下的看着闻初:「把小世界的记忆都封了好不好。」 闻初:「……」 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我想重新追求你,」言离说,「用最真实的我自己。」 * 行动部门最近热闹得很,平常摸鱼的人员都跑来被迫兢兢业业的工作,部长和组长一天三顿往部门跑,而其他部门的人员没事就过来「路过」一下,以至于常年没什么人的大厅此时像个菜市场。 第283页 原因是已经几百年在祭祀之地没怎么露过面的大祭司来到了行动部门……上班。 由于言离在这里,部长怂得一批,连夜召集了全体员工开会议,大半夜的梗着脖子喊,势要让他们拿出最好的工作状态。 按道理说大祭司一个人的职位权限都比整个行动部门加起来还要高不少,此时出现在这个地方做出这样反常的事,不少人都想着,难道是神界出现了什么大问题? 处在议论中心的言离正忙着,没心思去管别人怎么想。 行动部门新成立了一个小组,作用不是侦查,也不是为了到小世界执行任务,而是……教学怎么追人。 各个有对象的职工都来这给言离出谋划策,言离也听得格外认真,笔记记满了一个厚厚的小本本。 至于闻初么,他自己对这些完全不知情,只是每天看到身份高贵的大祭司办公室搬到了他旁边,每天早上好午好晚好的打招唿,还经常送他些好吃的小零食。 再熟了之后,会约他出去玩,陪他打游戏,陪他一起旷工偷懒恶作剧,陪他一起出任务。 有一次确实遇到了大问题,某个任务的难度级别达到了ss级,这种任务他们部门基本都搞不定,要向上请求派出特殊行动队来解决,但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时间申请。 于是部长战战兢兢又胆大妄为的把任务交给了闻初。 闻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是懵的,看着不断抹冷汗的部长,心想着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总不会把他推去送死。 没怎么犹豫就接了任务。 但是部长打得什么算盘别人都门清。 结果是需要整个特别行动队解决的ss级任务被俩人给搞完了,言离跟着闻初,愣是没让人受一点伤,连个皮都没破。 之后没过多久言离就直接向闻初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有这么一个日常会对他嘘寒问暖,关心他的喜怒哀乐,知道他的兴趣爱好,每一个关怀都恰到好处,不会越界逾矩的人,闻初最后还是没招架住,答应了言离的告白。 举整个部门之力的追求终于告了一段落。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部长激动得差点没给闻初跪下来,因为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他睁眼闭眼都在想怎么让大祭司哄这破孩子开心。 两人确定关系后不久闻初就带着言离去见爸妈。 但是见面的场景一度有些尴尬,闻初爸妈第一次近距离多角度全方位接触大祭司,有点难以把这个顶头上司和自己儿子爱人这两个身份连起来。为了缓和气氛,闻初爸爸僵着嘴角往上翘,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温柔正常一些,但画面一度有些渗人。 言离比他们还紧张,一看闻初爸爸的笑脸就屏住唿吸,大气都不敢出。 进房间后几个人聊了一会,闻初就被支走上楼收拾房间,言离本想和他一起去,但是被叫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言离犹豫片刻,还是坐回了原位置。 气氛更加凝重了起来。 言离坐在闻初爸妈对面,低头搅着手指。 「那个,我想问一下,」闻初爸爸清清嗓子,「大祭司您……」 言离说:「叫我言离就好。」 「行,」他点点头,「你和小初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之前是在小世界认识的吗?」 「他小时候误入过祭祀之地,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言离说,「但真正确定感情和关系还是在小世界。」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祭司的职位不算低,整个神界也只有你一位,我最想问的还是,」他顿了顿,说,「但我们这些普通的神可存在不了这么久,你们考虑过以后了吗?」 言离愣了下,片刻后道:「我之前回过一次祭祀之地,在里面看到了一件东西。」 祭司产生于天地之间,应灵气而生,也因此他们可以将灵气和能量分配到世间各地。同时也是灵气最纯净的载体,最接近于非生命基质的存在,一旦有了感情这种「杂质」,即使他仍有实力可以调节运转灵气,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长久的存在,寿命大致和普通的神灵等同。 「那里正在孕育出新的生命,」言离看了眼窗外的阳光,生气勃勃又暖人心脾,他嘴角弯起,「等我离开后,自然会有新的祭司来接替我的工作。」 「我没有别的什么愿望,只想和小初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 楼梯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蹬蹬蹬」的响声,闻初从楼上跑下来,趴在栏杆上,对着言离委屈巴巴地说:「部长刚才又给我新的任务了。」 言离笑了下,站起身走到闻初旁边,揉了揉他的髮丝:「什么任务?」 「a级的,」闻初不大高兴,低头翻着部长发给他的任务信息,「好不容易请了假带你回来住几天,现在又要去做任务。」 言离凑过去看,大概是怕他这个大祭司不乐意,任务信息下面还带了一封简单的信。 [任务地点是第三十二小世界的樱花之地,被他们当地人认定为世界十大美景之一。 这次任务酬劳翻倍,任务完成后有一个月的假期。我在那附近有一个小的山庄和房产,供你们随意使用。 最后,祝你们旅途愉快。]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