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纸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第1页 [仙侠魔幻] 《是纸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作者:柳青岫【完结+番外】 文案一 李吟阁十二岁那年与一个成了精的纸扎小人狭路相逢自己还不慎被他吸了精血。对方不断纠缠要带她走,最后拼命反抗间拿剪刀划伤了那纸人的脖颈才得以脱身。 往后十年一直过得兢兢战战,直到遇到了宠她爱她的易先生。 可是有一天,易先生以往光洁平滑的脖颈处裂出一个伤口,露出殷红的里肉和惨白的颈骨。 而他仿佛感觉不到似的,依旧对她温柔地笑着。 文案二 他是她的纸扎爱人,一戳就破。 可他不能让她知道。 he ps:这是一个少时一见钟情但由于追求的方式不对活生生将青梅竹马变成幽魂索命的故事。 灵感来自于作者听过的一篇灵异故事。 架空,文中私设很多。 男主非典型性病娇且男德学院毕业,所以对女主横不起来。 短篇,又名《纸扎爱人》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吟阁 ┃ 配角:易先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是她的纸扎爱人 立意:困于黑暗,心向阳光。 第1章 1 窗外天色渐暗,房间里暖黄的灯光下一个女人正趴在床上支起双手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打着字。 【up主你好,我是你的粉丝。刚刚看完了你讲的关于娃娃的灵异故事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一个亲身经歷,我想给你投个稿。】 李吟阁发完这行字有些忐忑的等了一会儿,只见手机页面有人回復。 【你好呀,可以的。谢谢您的支持!爱心】 见自己喜欢的up主回了消息李吟阁有些激动地捶了一下旁边的枕头,随后咬着下唇在手机上飞快地打起了字来。 【遇到那件事的时候我才……】 李吟阁小时候家在农村,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因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所以就把她託付给了疼爱她的姥姥。 她年幼的时候体弱多病,久病自成医,因此姥姥就懂些了医术门道。李吟阁天天在姥姥家,所以住姥姥家附近的老人都认识她。 最喜欢她的,莫过于姥姥家屋后的陈奶奶。 当时的陈奶奶已经八十多了,每次见到李吟阁都特别慈祥和蔼地对她笑着,还经常塞给她糖吃。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陈奶奶在某一年的秋天去世了。 陈奶奶有两个儿子非常的孝顺,奶奶去世后便开始操办她的丧事,家门口也贴上了白纸。 那时候的李吟阁非常的伤心,也明白了点生离死别。 姥姥主动去陈奶奶家帮忙去了,但她不被允许去,只能一个人难过地在家待着。 转眼到了发丧那天,他们老家有个习俗就是要抬出来摆着老人遗像的供桌放在老人家门口的路上,让儿女后辈们跪拜,附近邻里也都要来送别。 当时摆放供桌的位置正对着她姥姥家门口,李吟阁挤在人群里看着陈奶奶的儿女后辈们穿着孝服磕着头哭着,桌子上摆放的是老人的遗像。 桌子一左一右各有两个招魂幡,当时已到正午时分。 李吟阁看着老人的遗像,鼻头髮酸,眼睛也逐渐湿润了。就在这时,一阵冷风袭过,她突然看到供桌旁的招魂幡下,有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红色短裤的小男孩。 那男孩身上穿的红色上衣,衣服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福字。 小男孩好似化了妆一样,有着一张煞白的小脸,并且左右两个脸蛋儿上都抹了用红色颜料涂成的圆圈。 头髮被扎成了一个小辫,翘在脑后。 当时的李吟阁感觉非常的奇怪,怎么会有人打扮成这样? 接着,她便见那个小男孩开始冲着她诡异地笑。 男孩的笑是那种让人看了都发冷的笑,嘴角被扯成诡异的角度,黑色的眼睛发亮,咕噜噜地转动着。 李吟阁站在人群里,盯着小男孩的眼睛。 两双眼睛在人群里对视着,小男孩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她靠近。 可是,周围忙碌的人们,仿佛都对这个小男孩视而不见 。 等李吟阁走到供桌旁,突然吹来一阵令人发冷的风让她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下头上晃动的招魂幡,再等她低头,那里还有奇怪小男孩的踪迹。 眼前是一个纸人。 白纸煳成的身体,脸上硃砂做的腮红是刺眼的红色,那嘴上僵硬的笑容正对着李吟阁。 纸人画着红上衣红裤子,后脑还画着一个小辫,跟她刚才所见的男孩一摸一样。 此时的李吟阁与面前的纸人距离不到一臂远,那黑色颜料画就的圆熘熘的眼睛仿佛随时会转动似的,她盯着那个眼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向了纸人脸。 当食指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划破时,她才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手上涌出的大滴大滴血珠被纸人给吸走了。 李吟阁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接着又赶紧起身绕过供桌跑向面前姥姥家。 一进姥姥家院子,她便勐然看见,那个纸人站在姥姥种的槐树下,圆熘熘的眼睛转着。 半晌,纸人脸上笑容扬起,黑色泛着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吟阁。用一种极其诡异且尖细的声音道:「来啊,来陪我玩啊。」 第2页 李吟阁登时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哭着跑进姥姥的堂屋。 只见那个纸煳的诡异的脸又出现在堂屋桌子旁,圆熘熘的眼睛还是转着,用那恐怖声音又说了一遍:「来啊,来陪我玩。」 李吟阁走投无路,被吓得一下子钻进姥姥家床上,蒙上被子颤抖着哭泣。过了十几分钟,她听着屋子里没有了动静才敢缓缓地拉开被子。 突然,近在咫尺的一个苍白的有着红圈的脸,让她心脏骤停,唿吸停呆滞,随之尖叫出声。 那纸人黑墨画就的眼睛滴熘熘地转着,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吟阁害怕地痛哭起来,那令人作呕的纸灰味也充斥着她的鼻尖。那时她模煳地知道发生了什么,随手摸向身旁姥姥经常摆弄的东西。 那纸人还在可怖地笑着,用缓慢尖细的声音道:「跟我走吧!」 这时,她摸到了一把尖利的东西,便直接拿起来哭着向眼前的纸人乱扎过去。 「啊——」 只听那纸人诡异地叫了一声,连忙退后捂着脖子,圆熘熘的眼睛里有着愤恨和莫名的委屈,随即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跑了出去。 李吟阁哭着一下子惊醒,眼前是姥姥还有邻居大伯以及屋子里的一大群人。 她一下子抱住姥姥,躲进她怀里,全身颤抖不止,嘴里不断重复着:「纸人、纸人。」 当时的姥姥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不住说着造孽啊。 「珠珠,我一看你下午晕倒在那招魂幡下,那纸人却不见了我就明白了。」 可是她还是哭着,姥姥说:「不怕不怕,那东西已经被我请人给收了。珠珠,别怕」 后来,她姥姥不知在哪找来了一个护身符让她带着,并叮嘱她洗澡时都不能脱下。 打那以后家里也经常来一些奇怪的人,像是在做法。后来长大问起这件事时,姥姥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说了出来。 「啊,那次是纸人被点了眼睛,迷惑了你去,又吸了你一口阳气成了灵,你石桥西街扎纸人的袁爷爷来了,用法术亲手寻到他摆阵烧掉了,它是想勾了你的魂随他去,这祸害!被烧了一半还说会回来找你的。」 那个时候姥姥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边说边咳嗽,她也不敢再问下去 李吟阁打完长长一段话有些精疲力竭,放下手机将头埋在了被子里。 虽然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但她每当想起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心悸,那个纸人看她的那个眼神她至今都忘不掉。 ———————— 嗡嗡—— 手机提示有新消息。 【易先生:桌上的酸奶别忘记喝,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酱猪蹄一会就到家。】消息最后还有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李吟阁心头盘绕的不适被他沖淡,飞快地回了个同样亲亲的表情包。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刚放下手机,新消息又蹦了出来。 【您的经歷如果是真实的话就太惊悚和刺激了,冒昧地问一句您现在生活有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原来是被投稿的up主回消息了。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我父母一直以来感情不和没过几年的离婚了他们都不要我。我就跟着姥姥生活,姥姥前几年也去世了。但是在那不久之后我就遇到了我老公,刚结婚一年。他对我特别好甚至因为我身体的原因决定不要孩子。】 李吟阁一想起易先生就心头一暖,最后又敲上去了几个字。 【我现在过的很幸福。】 消息发送后不久,对方就又回了个消息。 【你还是挺幸运的,我以前听说那东西如果沾了血又没清理干净是会纠缠当事人一辈子的。】 她定定地看着屏幕前的那行字,心里因这句话开始有些烦躁起来挨着屏幕的手指也几乎不可查地抖动了几下,在键盘上打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着急忙慌地重新输入。 【不会的,姥姥说都送走了。】 过了一会儿,消息栏提醒对方正在输入。 【那就好,感谢您的分享,最后祝您和您丈夫婚姻幸福。】 李音阁出于礼貌地回了个谢谢。 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是被开门的声音给惊醒的。易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此时看到她脸色不对劲正快步走向床边。 他探手将有些微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虽然知道他的手常年如此,但被这么一激也瞬间有些惊慌。 手指急忙将还亮着的手机屏幕摁灭,咔哒一声灭屏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气氛在一瞬间有那么一丝诡异。 李吟阁不知道怎么,有些心虚的不敢抬头看他,只好微微地摇头。 易先生见她这样也没追问下去,随之起身,眼神在她周围环视几圈,最后落在了被她紧扣着的手机上。 他嗓音温润语气温和,淡淡地说:「没有发烧就好,出来吃饭吧。」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地走出卧室,手机还放在床上,因为易先生不允许她把手机带到饭桌上,说是影响她吃饭。 桌子上早已摆放好了饭菜还是经典的三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 吃完饭,易先生去洗碗她去洗澡,浴室门刚打开就见易先生斜倚着门站在外面,身上还穿着她给他买的粉色围裙。 第3页 他见她头髮仍是湿漉漉的,有些无奈地边笑边挤了进来,将她圈在自己与洗手台中间开始给她吹头髮。 她头髮又多又长,但又偏偏喜欢自然晾干。每当易先生在家的时候见她不吹干就跑出来,总是会把她揪住摁着她给她吹得刚刚好,既干爽又不损伤发质的那种。 吹风机嗡嗡地运作着,头顶的易先生仿佛说了几句话,专心想事情的她没有听太清,只得大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话说出口后,吹风机发出的噪音戛然而止。 两人站在镜子前定定看着对方。由于是头顶灯光的缘故,镜子里的易先生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种脆弱的白。 李吟阁第一次见到易先生的时候,就惊讶于他白皙的皮肤和俊朗的面容,深入接触下来之后,也深深地被他有趣的灵魂和不凡的谈吐所折服。 她有时候也会在想这么优秀的易先生,怎么会对这么平凡的自己一见钟情呢? 镜中的易先生开口面容中带上了些少有的严肃,「珠珠,答应我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和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要让我担心。」 她的小名叫珠珠,自打谈恋爱时,无意间被他知道后,易先生就很是喜欢,总是珠珠、珠珠地挂在嘴边。 从镜子里直直望向他,李吟阁心里知道,他一定是翻了自己的手机看了聊天记录了的,虽然知道此时的他肯定有些生气,但仍压制不住自己内心升腾而起的躁郁,很想问他为什么偷偷翻她手机,为什么总限制她做这做那。 但挣扎了许久还是像以前一样点头同意了,毕竟……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随即,镜中的易先生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他抬手,李吟阁就被捂着了双眼,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后面是他落下的一个一个湿凉的吻以及破碎却满意的喟嘆。 「我的好珠珠,你真乖。」 第2章 2 李吟阁在黑暗中颠簸,在易先生给她无尽的爱里起伏着。 她就像落海的倖存者,为了不让自己跌入海中淹死只能紧紧攀附着易先生这块浮木,手指用力到关节青白。 她有时难耐到不行时,易先生总是会第一时间停下来,整颗心都系在她的身上待她调整好之后才会继续,他对她向来都是强势且温柔的。 纵使中途有动情到失控的时候,他也总会蒙住她的眼睛附在她耳边轻喘着说:「不要看,很丑。」 他每次这样说的时候李吟阁都会下意识地反驳,其实不丑的,她知道。 她喜欢看他白皙的脸上,那因汹涌的爱意迸发出来而被刺激到泛红的双颊。 第二天醒来时,易先生照常做好了早饭,必不可少的还有放在一旁的小碗已经煎好放凉的中药,说是给她补精血用的。 那药入口浓稠且苦涩回味时还有一股强烈的腥味,李吟阁对此十分的抗拒。 几乎每次都要易先生半哄半骗着才能喝下去,喝完整个人都要不好半天。 估计是昨天的叛逆心发挥了余热,李吟阁趁着易先生在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抿了一小口含在嘴里其余的,尽数倒在了马桶里。 虽然知道这样做有些对不起易先生的辛苦劳动,但她真觉得这药没什么用。 提了好多次自己不想再喝,可都被易先生拒绝了,看着手里空荡荡的碗李吟阁稍感到一丝轻松。 「珠珠,过来一下帮我打领带。」,听到衣帽间的动静她随即放下碗走了进去。 易先生已经大致穿戴完毕,只剩一个领带挂在脖子上等着李吟阁去给她打。 李吟阁临前把那口药给咽了下去,现在两人面对面站着易先生能够很清楚的闻到,她身上萦绕的浓重的中药味。 「今天很乖啊,不用我催就把药给喝完了。」,说着稍稍低下头在李吟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李吟阁手法熟练地打了一个温莎结,再抬头时正好撞到他在看自己。 易先生的眼睛很漂亮轮廓分明睫毛纤长,双眼皮也是好看的内侧较窄,然后逐渐变宽的扇形。 不笑时下垂,笑的时候眼尾上翘,像一把小钩子一下挠在她心上。 他就那样笑着看她,眼里的爱浓烈得化不开。 李吟阁心尖一颤,极其自然地环住了易先生劲瘦的腰身,就着这样的姿势对他撒娇。 「那药好苦的,而且没什么用,我真的不想再喝了,以后可不可以不熬了啊。」 李吟阁虽然知道答案大多是不可能,但仍满含希冀地看着他。 易先生显然很受用妻子亲昵的撒娇,即使面对喝药这种原则性问题也有了明显松动。 「一个星期要喝至少六次,医生交代过的。」易先生也顺势回抱住她用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 她的头皮非常的敏感被他这样一弄,李吟阁顿觉皮肤被激起一层小疙瘩,后背嵴椎处仿佛有一只隐形的羽毛在不断的撩拨,既舒服又难耐。 李吟阁知道这也许是易先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他做事向来是异常的坚持和认真,换句话说就是执拗,所以她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将易先生送出家门,闲来无事的李吟阁收拾完碗筷后又摸上了手机。 打开常用的软体一看,果然自己以前关注的所有灵异区的up主全被取消关注了,页面中只有沙雕区、生活区以及美妆区的up主还在。 第4页 她就知道刚刚他答应的那么干脆一定是有条件的。 思来想去,李吟阁还是没有把那些已经被取消关注的up主给找回来,只是凭藉着记忆点进了昨天自己投稿过的up主页面,并且发现他已经更新了。 点开新的一期,视频播放量已经将近二十万评论和弹幕也是千起步。 李吟阁将音量调低,边听故事边翻评论是她常做的事。 【猪猪爱吃糖】:第一个故事我也遇到过唉,只不过没那哥们恐怖。 【改名成功表演倒立洗头】:本次惊悚top1就是最后那个纸人,听完我对纸做的东西ptsd了,作业可怎么办吶/苦恼脸。 【不想做作业就直说】:楼上的哥们快看我id。 【moran偶然】:最后一个故事好吓人吶,所以那个纸人到底找没找小姐姐呀谁能回答我一下/惊恐脸。 【清爽低八度】:此时一位勐男把jio缩回了被窝。 李吟阁一路往下刷,好几次都被神仙网友的评论给逗笑了。 直到返回时被一个高贊评论给吸引住了目光,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收拢。 【天朗气清】:根据最后一个故事主人公的描述,那个成了精的纸人我怀疑它并没有死而是逃掉了,而且最后还说要回来找主人公,依我的经验来看八成会是真的。 精怪之类的东西最是执着,加上主人公说自己还被那纸人吸了指尖血,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双方建立了一种契约,那纸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纸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恢復自身气力来找她,说不定就在她身边。 李吟阁眼睛死死盯着最后一行字,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脑中也是一片乱麻。 【帅哥请自重】:@天朗气清哥们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不会是在这危言耸听吧。 【美女姐姐我的菜】:@天朗气清细思极恐。/捂脸 【游戏大全】:@天朗气清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纸人还是要带小姐姐走吗?那小姐姐也太惨了吧,她招谁惹谁了啊。呜呜呜好惨。 …… 【天朗气清】:@帅哥请自重信者自然信。 【天朗气清】:@游戏大全不排除这种可能,也可以说极有可能。 李吟阁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有些惊恐和愤怒的情绪,指甲碰触到屏幕键盘发出哒哒的响声。 她从来不在网络上发表任何过激的评论,可这次真的是有些忍不住了。从心底渗出的恐慌渐渐包裹住她,勒得她无法唿吸。 她需要被人告知这些都是假的,需要别人的道歉,说都是他们在信口胡说而已。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真是脑袋抽了才会再揭伤疤。 【西北有高楼】:@天朗气清你从哪里知道那么多?你凭什么笃定那个纸人还会再来找她。你这样说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吗? 可是,任凭她怎样刷新页面那个id叫天朗气清的人也没有再回復她。 也许他真的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是自己太过敏感,毕竟自打和易先生结婚之后她就没再出去工作了,天天闲在家里没事做才会胡思乱想。 直到视频播完,李吟阁才失魂落魄地退出页面。刚一返回个人私信就蹦出了好几条消息。 【天朗气清】:因为我也算是这件事的亲歷者。 【天朗气清】:有兴趣聊聊吗?李小姐。 ———————— 李吟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天暗沉沉的还飘着小雨,她站在小路旁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都是杂草丛生,茂密到草叶伸展起来几乎快要把她给淹没了她,扭头看看身后,一条绵长的小路往后延伸直到消失到视线的尽头。 往前看也是一样的情况,李吟阁自己也纳闷怎么到的这里。 没办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如果不赶紧离开恐怕会遇见坏人。 李吟阁身上的雪纺衬衫都快要被淋透了,风一吹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她只好抱着手臂往前走。 走了好大一会儿身边都是同样的景色仿佛这条小路没有尽头。 李吟阁有些泄气,随之而来的还有独自一人恐惧,虽然很害怕但脚步仍然一刻不停地往前迈着。 这时,透过蒙蒙的细雨,她仿佛隐约瞧见了前面有人也在赶路,粉色带点的上衣和深蓝色的裤子还有一头垂到腰际的浓密秀髮。 看身高体型应该是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女性。 想到这,李吟阁悬着的心稍稍缓和了下来,毕竟两人一起总比一人赶路要好上许多,于是她加快了步伐想要追上前面的人。 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李吟阁又渐渐放慢了脚步站在原地。 她停了下来,可与那个粉衣女人的距离却还在逐渐缩短,她清晰地看到那个女人垂到腰部的头髮,随着那个女人的行走的动作一下一下晃荡着。 可再往下看那双穿着深蓝色裤子的腿,本该是膝窝的地方却朝前打着弯,就像人正常行走时膝盖自然弯曲那样。 李吟阁心里悚然一片半个身子都跟着凉了起来,那个女人上半身背对着自己,可下半身却正对着自己。 眼见着两人距离约来越短,知道自己肯定遇见了什么不干净东西的李吟阁连忙躲进了身后茂密的草丛。 没过一会儿,那个东西就经过了她藏身的草丛,往正前方走去。 第5页 正好看到那东西正面的李吟阁,只能捂紧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只见那个穿粉衣倒着走的女人正面还是垂到腰际的头髮,留给她的仍是一个后背。 她身后的衣服不知道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自己的冷汗浸湿,整个黏在身后异常的难受。 待那东西走远没了声响李吟阁才慢慢地挪动已经站僵了的双脚重新走上小道。 转身的过程中,余光勐然瞥见不远处悬着一管蓝色裤腿,李吟阁没有犹豫拔腿就跑,那个东西也很快追了上来。 李吟阁以为走远了,可实际上人家在那守株待兔呢。 耳边风声唿唿刮过,本来温润的小雨也因为她快速的移动,此时已经变得像针一样,不久,她便觉得满头满脸,密密麻麻地开始泛起疼来。 李吟阁感觉双腿逐渐变得酸胀疼痛,身后的东西也越追越近。 就在她越跑越绝望时,两旁茂密的草丛瞬间消减下去,不远处就是一条宽阔平整的水泥路。 有人,她要得救了! 第3章 3 本以为自己走投无路的李吟阁,瞬间又有了自信和勇气,虽然还是很害怕,但腿肚子也没有刚才颤的厉害了。 跌跌撞撞跑上大路,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对自己紧追不捨的后背女呢。 李吟阁这才稍稍缓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怕那个背后女,会躲在某一处搞偷袭。 她觉得还是找个有人气的地方比较好。 环顾四周,她没有过多思索就朝前面走去。 因为视力极好的她,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路口的一块界碑石。 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还是灰濛濛的,最糟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起了浓雾。 李吟阁经过界碑石的时候,偏头看了一下。 当「石桥村」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时,她只觉得莫名的熟悉,但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 入了村,仿佛入了雾的发源处,整个村子也是静悄悄的。 一团团白雾把她包裹住即使视力再好也不能透雾而视,看不见周围的环境,使得李吟阁安全感顿无。 她只得小心翼翼将双手尽力展开胡乱地摸索,双脚也是一点点地往前挪。 这种情况可真是太糟糕了。 李吟阁就这样不断往前蹭着,竟然找到了一户人家。 厚实沉重的深蓝色铁门外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即使在这浓雾之中也是红得相当刺眼,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门内人声鼎沸,有男人酒杯碰撞和划拳的吆喝声,也有女人们娇笑打趣和小孩的啼哭声,以及鸡鸣狗叫声。 整个院子热闹非凡,仿佛所有的活物都在这里。 李吟阁听着小孩的啼哭声,只觉得亲切悦耳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抬手礼貌性地拍了拍面前的大门,等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难道是自己拍的声音不够响,被人声给淹没了? 李吟阁实在等不下去了,她现在浑身酸痛衣服也全部湿透了,此时此刻就想到一个暖和的地方喝口热水,于是重新抬手用更大的力气去拍门。 当她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已经被眼前的场景给镇住了,她一个体重不过百的女生,竟然徒手将门拍了个大洞。 周围恢復死寂,门内的喧嚣声早在她拍破门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李吟阁有些震惊,本来就走投无路的她,把可能帮自己的人的门给砸坏了,人家还愿意帮她吗。 关键是这门怎么这么不结实像纸煳的似的一戳就破。 像纸……煳的一样。 纸煳的…… 李吟阁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想法一但产生,仿佛就在她脑子里扎了根似的疯狂生长。 距离把门拍破过去了有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此时的李吟阁震惊之余也逐渐缓了过来,想着没人开门是不是人家压根就没关门,只是弄了个活锁而已,毕竟那么多人在里面开开关关也不方便。 于是李吟阁踮起脚,往铁门上的破洞里瞧了下。 只一眼就吓得她,魂不附体失声惊叫。 那碍眼的白雾早就不见,此时的她无比痛恨自己清晰的视力。 门内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真人大小形态各异的纸扎人和动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鸡有狗。 他们虽姿势不同,却都转过头用那圆熘熘的漆黑眼睛盯着她。那被打扰后的不满和愤怒仿佛就写在他们脸上。 使得他们本就惨白的脸和血红的双颊颜色更加浓烈。 刺得李吟阁双眼剧痛。 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被深深地刨了出来,又迅速成长,它像一片沼泽把李吟阁整个吸了进去,不见天日逐渐窒息。 ———————— 李吟阁是哭着被摇醒的,刚睁眼就从满眼的水渍中,看到了易先生紧皱的眉头和关切的眼神,而自己则被抱着蜷缩在他的怀里抖个不停。 易先生抽了张纸巾把她脸上的眼泪和冷汗擦干净,右手把她拥得更紧,左手则缓慢且轻柔地拍打她的背部。 「是又做噩梦了吗?不怕,我在这儿呢。」 李吟阁将头埋在易先生胸口处,鼻腔中充斥着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那是她送给易先生的一款男士香水,看她很喜欢,于是易先生就将他所有贴身的衣物全都喷了个遍。 第6页 一股莫名的安心涌上心头,击溃了她因为刚才的梦而产生的恐惧。 易先生见怀里的人虽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但仍不放心地低声问道:「好点了吗,想不想喝水?」 李吟阁一听他想去给自己倒水,连忙把他抱得更紧,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地把易先生都给弄笑了。 他轻抿着唇强压着笑意,藏在暗处的眼睛暗潮奔涌。 「天还没亮呢,眯着眼再睡会儿。」易先生嘴上说着做势就想让她重新躺下。 可谁知李吟阁还是不撒手,更是上了脚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连同抓住他后背衣服的双臂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夫妻俩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忽然之间,易先生漆黑的瞳孔轻颤,显然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的珠珠就该是这样,将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了坐了大半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李吟阁才稍稍松开了他一些,对此易先生颇有些遗憾。 餐桌前,由于睡眠不足李吟阁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睛下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眼白处更是爬满了红血丝。 反观易先生还是那样利落得体,穿着围裙都挡不住的意气风发。 果然人和人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我看你胃口不好,就只给你煮了点小米粥。」易先生将盛好粥的碗推到她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多少喝点。 李吟阁心里涌出一阵反胃,递到嘴边的粥还是没能送进去。 「就点炒青菜吧,空口吃没什么味道。」易先生见状起身要去拿焖得刚刚好的菜。 李吟阁胃口不好刚想叫住他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喉咙处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努力喘气的呵呵声。 只见易先生白皙的后脖颈处横亘着一条伤口,伤口处表皮向外咧着露出里殷红的里肉和森然的骨头。 「咣当——!」 李吟阁手里的汤匙掉落在碗中,勺柄与瓷碗碰撞发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心里对易先生受伤的焦急感盖过了那诡异伤口带来的恐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他跟前。 再仔细看去哪有什么泛白的表皮发红的里肉,易先生的后颈处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甚至连一颗黑痣都找不出来。 这时候易先生刚好转身手里端着的菜差点洒在她身上。 「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不用你帮忙快回去。」易先生笑着捏了一下李吟阁的手催促着她。 李吟阁被他这么一捏仿佛回过了魂般,在心里打了个激灵,一阵寒意从被捏过的手上窜出冻得她头皮发麻。 她刚刚,是出现幻觉了吗? 此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李吟阁,看出易先生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思忖再三也就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几天接连的噩梦和刚才的幻觉,她都归功于了睡眠不足和自己爱胡思乱想,只要让自己动起来有事做她就会好的。 李吟阁记得易先生说过想要一双运动鞋,正好她可以趁着给他买东西的机会出去透透气,总在家里宅着都快和这个社会脱节了。 「一会我想上街逛逛给你买双运动鞋。」接着李吟阁又试探地说出口「让我自己去行不行?」 只见易先生夹菜的手一顿,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行,你身体不好不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李吟阁听完立马回道:「我身体什么情况我很清楚,你不要搞得像我快要死了一样。」 「珠珠!」易先生瞬间站了起来,语气和表情都充满着戾气和躁郁。 可下一秒他又软了下来,声音温软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不喜欢。」 李吟阁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也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他的逆鳞可还没等她开口道歉话语权就又被易先生接了过去。 「等会我和你一起去,毕竟是要给我买。」 「可是,你不还要去上班吗?」她问。 易先生听完神色凝结在脸上,好一会才继续道:「那让你朋友晴晴陪你去。」 他见过那个女人,虽说有些小缺点,但却是唯一一个和珠珠交往他不反对的人。 李吟阁也没有固执地想知道为什么易先生非要让人陪着她,就点头答应了。 等到她站到晴晴家楼下时才想起,前几天她才和自己说过她和她老公去旅游了,绕了一大圈,到最后还是李吟阁自己去逛的街。 出了商店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天气很好太阳也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快要入夏了,气温也渐渐升高街道两边的绿植也生机盎然了起来。 入眼皆是绿色,她的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什么恐怖的画面诡异的想法都被抛之脑后。 李吟阁站在马路边左手拎着买的东西,右手手指併拢平搭在自己额前挡住刺眼的太阳光。 过了马路就是她住的小区,离得很近就没让易先生出来接自己。 突然间抬着右臂被人撞了一下,李吟阁放下手有些疑惑地向右望去。 一个女生轻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并且解释自己刚才碰到她是因为没站稳。 那个女生穿着随意头髮凌乱枯黄,从外表看应该是刚入大学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青春灵动的,而李吟阁只在她身上感觉到了衰败和枯竭。 第7页 李吟阁压下自己心里的疑惑,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她匆匆点了下头接着又扭回了回去。 莫名其妙地,右半边身子一阵恶寒即使在正午时分太阳之下,那股寒意仍然挥之不去。 「小心!」周围的行人惊慌大喊。 李吟阁再往右看时,女生早已经快要走到斑马线中间了。此时正值绿灯长亮一辆旧的面包车正狂按喇叭提醒女生避让。 可是那个女生好似没听到一般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劝阻和喇叭声只顾闷头走着。 李吟阁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女生身后扯着她的衣服将她拉了回来。 下一秒,那个面包车几乎是擦着女生的发梢唿啸驶过,路上只留下司机一长串的国骂。 被拉回街边的女生好像才缓过了神,劫后余生之后,便蹲在地上崩溃地哭出了声。 李吟阁对周围行人对她见义勇为行为的赞赏置之不理,眼神飘忽地不敢看蹲在地上的女生。 准确地说是蹲在地上的女生的身边。 刚刚那个小孩子还骑在那个女生脖子上,而现在他下来了。 就那样站在女生身边,紫黑的脸上挂着被坏好事的不满和愤怒。 发觉李吟阁好像能看到他,小孩儿松开紧抓着的女生头髮,来到她的面前仰着头看她。 小嘴一咧,露出里面仅有的几颗破碎的黑色尖牙和猩红的牙床。 「你更好玩。」 他笑着说。 第4章 4 「我要去你家!」小男孩儿随即转身,咯咯咯笑着穿过马路向她家的方向跑去。 李吟阁有些头痛,她有些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她的幻觉,还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东西。 毕竟现在是大中午街上人来人往,那种东西不都怕阳光的吗?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那小孩脸上的恶意浓得快要化为实质滴下来,周围的行人很快散去,一下子空旷的大街让她心里很没有安全感。 快要吃午饭了,早点回家易先生应该会很开心。 于是脚步不由得加快,拎着东西推门时还把易先生吓了一跳。 「回来了,累不累?」易先生快速擦净手上的水渍伸手接过了李吟阁买的东西。 「先休息会儿,冰箱里给你冰了酸奶。」易先生说着将东西放在沙发上,抽了张湿巾递给她擦汗。 李吟阁伸手接过,下垂的目光正好看到易先生的虎口处有一圈咬痕,那牙印细细小小的,深陷处还往外渗着血丝。 她疑惑地皱眉,刚想细问就被一阵瓶子被打翻在地,然后叮里咣啷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 李吟阁转头看向那个上了锁的储物间,说是储物间其实称为易先生的私人实验室更为贴切。 自打结婚后搬到这里,她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时都是易先生在打理。 别是什么老鼠跑了进去再弄坏他的宝贝仪器。 李吟阁手起身想去瞧瞧,却又被易先生反手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手心里出了那么多汗。」易先生抽出被她接过后就一直没派上用场的湿巾,亲自给她擦拭。 「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李吟阁问道。 易先生也没接话,只是按部就班地,将她双手的每个指缝都擦得清爽干净。完毕后才温柔地看着她回了个没有。 李吟阁一愣不甘心地继续问:「你没听到瓶子倒地的声音吗?」 易先生等她说完,不知道是真的回忆还是在认真听沉默了一下,还是说没听到。 李吟阁有些沮丧,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在她脑子里一件件闪过,然后又纠缠在一起。 她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和易先生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盘桓了好一阵,也没有说出口。 他最近很疲惫的样子,自己不能在工作上帮什么忙,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李吟阁垂眼心情复杂地看着被易先生包在手心里,已经擦得清爽干净的双手。 不出她所料易先生的虎口处,只有浅浅的皮肤纹路,牙印什么的又是她的幻觉。 又是幻觉! 她到底怎么了。 心里揣了事的李吟阁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连续几天没休息好的她,即使情绪有些低落,但一想到今天还有事要做就提前起了个早。 易先生出去买早餐了,洗漱好了的李吟阁晃晃悠悠地走进厨房,想先找些东西垫下肚子。 煤气灶上陶瓷做的药罐呜呜叫着,下一刻药罐盖子被沸水顶开黑褐色的药汁流出浇灭了火焰。 李吟阁见状手忙脚乱地关上了火,看着一尘不染的案台上突兀出现的黑褐色药汁,她一瞬间有些束手无策。 花了些功夫整干净后,李吟阁也歇了找东西吃的欲望,满鼻子都充斥着酸苦的药味,让她觉得自己的舌头也隐隐开始苦了起来。 走出厨房时李吟阁还一直用手扇风,想挥散一直缭绕在自己鼻尖的药味。 可扇了几下她就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皱起脸色凝重,仿佛在确认一般又回了厨房。 鼻翼不断翕动,浓重的药味涌入鼻腔时,差别也越来越明显。 李吟阁揭开陶瓷罐,小心翼翼地用汤匙撇去浮沫,舀了一点药汁送进嘴里一瞬间便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药和自己以前喝的不一样。 李吟阁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可是直觉告诉她里面差了些东西。 第8页 环顾整个案台干干净净的,如果还有没放进去的药材按他的习惯,易先生肯定会放在显眼处方便他自己拿的。 所以,这罐明显是已经熬好的药。 鬼使神差般,李吟阁滤出些药渣装在了一个干净的小瓶子里。 事实上,李吟阁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喝的中药成分都是什么,结婚后易先生就开始熬这些中药给她喝。 说这是给她补精血用的,对她气血亏虚手脚冰凉情况的改善大有裨益。 可喝了那么长时间,除去每次来大姨妈时没有以前那么痛苦外,其它的没有任何变化。 而且这药副作用还挺明显,每次喝完她都懒洋洋的不想再动弹,还特别的嗜睡。 她做的工作偏偏还需要全神贯注,以至于出了不少差错,老闆对她的不满也越来越多。 李吟阁向易先生抱怨时他面上不显,私下里却帮她辞了职,等要好的同事打电话来问时她才得知。 因为这件事李吟阁和易先生闹了三天别扭,她气他随意就替自己决定一些事情,而不询问她的意见。 而易先生则一直坚定自己的行为,是为了她好。 于是在那三天里,家里的氛围低到了谷底,除去日常生活外,俩人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的交流。 其实也可以说是李吟阁单方面不和易先生有接触。 到了第三天,易先生妥协了。 这短短三天里对易先生来说仿佛三十年那么久,每当他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珠珠时,都会被她凌厉还带些冷意的眼神吓退。 爱人近在眼前却不能亲近的感觉,不断煎熬着他,仿佛置身于十八层炼狱一般痛苦,寝不安眠、食不下咽活活把自己折磨瘦了几斤。 红着眼睛去道歉时还把李吟阁吓了一跳,向来精緻的易先生鬍子都没刮,身上穿的还是三天前她给他搭配的衣服,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次卧房门前等她起床。 看那样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见她开门时,易先生那惊喜还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神情,使李吟阁的心勐然一颤,让她不由自主地检讨这几天冷落他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强调几遍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又提出几点要求后她也就着台阶原谅了他。 毕竟这几天的分居使已经养成被易先生搂着睡觉习惯的李吟阁失眠了两天。 睡不好觉和吃不好饭一样,都是令她难以忍受的事。 这件事过去之后,易先生霸道的行事作风果然收敛了许多,吃穿住行都要反覆问她好几遍确定她的想法,才会着手准备。 俩人的关系也恢復了以前的亲密,甚至更上一层楼。 所以药可能有问题,但易先生绝对不会做出对她不好的事情。 不知怎么的,她就是笃信。 「嗡嗡—」 被李吟阁紧攥着的手机一阵颤动,她低头一看,是易先生的视频请求,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对面人的说话声慢慢停了下来,见她没有接的打算便试探性地问道:「男朋友打来的?」 李吟阁没有否认,「是我先生。」 而问出问题的人身体明显一僵,本来端直的背嵴也稍稍弯了一点。 「什么时候结的婚你看我都不知道,小阁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林深大声地说,企图用音量掩盖不由外泄的情绪。 「一年前结的,我没让办婚礼。」李吟阁语气平淡地回答。 听她说完,林深皱紧了眉头,刚想再说话就被李吟阁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看了眼亮着的屏幕,对林深指了指窗边示意自己去那接个电话。 「喂,怎么了?」李吟阁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往常一样。 「珠珠,你在哪?」电话那头的易先生喘着粗气,仿佛在快速跑动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恐慌。 「哦,昨天那家店给我打电话说我东西落在那了,我就去取了顺便又逛了几个店忘了和你说了。」 李吟阁用空着的手搓了下耳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个慌。 电话那头的易先生行动虽明显慢了下来,话却一句接着一句步步紧逼:「那视频电话为什么不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店里人很多我没听到,我一出来刚想给你回消息,你就打电话给我了。」李吟阁解释道,语气里还掺了点委屈。 听她这么一说,电话那头的易先生的语气瞬间缓和了大半,「你现在站在原地找个地方休息,我过去接你。」然后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李吟阁收回手机转头的时候,被身后站着的林深吓了一跳。 「抱歉。」他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你俩的对话,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你那位在生活上应该挺强势的吧。」 然后他就看到李吟阁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仿佛得到了鼓励般,他按捺住不断挣扎的廉耻心继续道。 「控制欲极强又没有安全感,现在又在偷偷服用治疗幻视幻听的中药,这是精神分裂的前兆,不,确切地说他已经得了精神分裂。」 「得了精神分裂症的患者非常危险,通常会出现攻击他人的恶劣现象而且这病根治起来特别麻烦。」 林深快速说完这些,然后看了李吟阁神情如常又继续试探地说:「精神分裂还会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遗传给后代,趁着、趁着你俩结婚还早没有孩子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第9页 说完,才发觉自己这么说,挑拨他人夫妻关系的嫌疑显而易见,可又不甘心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堕入深渊。 羞耻心与不甘心相互交织,使得林深的脸涨得通红。 李吟阁静静地听他讲完,最后才淡淡开口:「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结婚时说过的,不论贫穷与富贵疾病或健康都会相携相伴地走下去,毕竟这才是婚姻的意义所在,不是吗?」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我俩的事,用不着外人操心。 林深作为一个家人朋友口中的高学歷人才,纵使她说得再婉转也能听出来她话里有话。 知道自己这是逾越了两人的界限,他顿时心下一凉。 思绪不由地回到了那个向她表明心意的夜晚,被拒绝后他不死心地纠缠了她几个星期,最后以李吟阁请长假不来上课收场。 李吟阁也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化验单就要下楼。 「珠珠。」 身后响起林深的声音,李吟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小名被不熟悉的人叫时是那么地让她窘迫和难受。 忍住不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李吟阁头也不回地说:「麻烦林医生了,化验费我一会去缴,再见。」 他喊她珠珠,她叫他林医生。 感情立见高下。 以前林深大学时游走于花丛之中见一个爱一个,当被一位他记不清是第几任前女友诅咒时他还嗤笑过,觉得不可能会有一天遇到一个让他爱而不得悲苦半生的女人。 可当真正遇到时,他才发觉这个诅咒究竟有多恶毒。 ———— 李吟阁捏着化验单心事重重地下了楼,走到医院门口时想了想,还是将化验单撕得粉碎塞进了垃圾桶。 还没等她喘口气才惊觉,距离与易先生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按照易先生的速度可能已经到那家店了。 如果被易先生发现自己没有在那附近乖乖等他,还不知道怎么被他唠叨呢。 于是李吟阁快步走上人行道,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虽然没什么指望在易先生赶到之前到约定的地方,但习惯还是逼得她快速向前跑动。 拐进一个街角,街道旁栽种的梧桐树叶子肥厚挡住了初夏开始炽热的阳光,李吟阁慢慢停下奔跑的步伐,然后由快走改为了漫步最后在一人面前停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李吟阁问。 易先生听到她的声音,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 他穿着被熨烫得妥帖的纯白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除却被风吹乱的髮型和不明原因发红的眼眶,整体还算是清爽精緻的。 反观她自己,由于不间断的奔跑额头已经被汗濡湿了。 你怎么在这里?易先生。 这里是梧桐路,距离约定好的品牌店所在的紫薇路有三条街相隔。 你怎么找来的?易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关于精神分裂的相关知识皆来自百度,请勿考究。 第5章 5 快要到正午了,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明晃晃地照到易先生的身上,衬得他的脸有种虚假的昳丽。 唯一真实的好像仅剩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面翻涌缠绕的情绪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隐藏得干干净净。 「珠珠,过来。」易先生扬起嘴角,朝她伸手。 李吟阁看向他的手,关节修长骨感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无名指上还带着她给他设计的婚戒。 完美的像一件艺术品。 这让她想起,每次做完饭后,易先生都会仔仔细细地涂上一层护手霜,只是因为她无意间提过自己是个手控。 李吟阁将手递过去的瞬间,易先生就好像准备好了似的,岔开五指与她十指紧扣,力道意外的有些大致使她差点惊唿出声。 回去的路上两人罕见的没有交流,他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也没有问李吟阁为什么在那,两人各怀心事的走着。 到家时桌上还摆着早已凉透了的早餐,以及一碗煎好的中药。 「我去给你做馄饨,你先把桌上的药喝了。」易先生一边把她的包挂在衣帽架上一边对她说道。 李吟阁走到那碗药面前,没有凑近闻就有一股熟悉的腥苦味扑面袭来,把她的心攫住然后越坠越深。 易先生洗好手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发现她还直愣愣地站在餐桌前,丝毫没有要喝的架势。 以为她怕苦就从茶几上拿了两颗话梅糖。 「一口气喝完后吃点糖就不苦了。」 易先生将糖放在碗旁边后,就要回厨房继续忙活,可被李吟阁脱口而出的话钉在原地。 「我是不是生病了,很严重的那种。」李吟阁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易先生嘆了口气,转过身将娇小的妻子搂在怀里,下巴压在她的头顶轻磨了几下。 「就不应该放你出去和外面的人接触,省的整天胡思乱想一些东西。」 他收紧了些环着李吟阁腰身的手臂,语气中有明显的懊恼和不满。 「这药我以后不想再喝了一点都不想喝,你把它倒掉好不好?」 李吟阁费了点劲挣脱了他的怀抱,和他面对面站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于是她便清楚地捕捉到易先生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 第10页 「不可以,别的我都能答应你可这事儿没的商量。」他皱起眉,语气中少有的严肃和认真。 她就知道,易先生霸道和□□的性格哪怕掩饰得再好,但在关于某些问题上依旧会显现出来。 「好,那你告诉我我身体哪点不好需要喝这药补。」 李吟阁也不和他正面硬刚,接着问。 「你气血虚亏需要慢慢温养」 「例假虽然准时来但每次都会小腹坠痛手脚冰凉」 「你还盗汗多梦睡眠质量不高,还有你胃也不好……」 易先生一条条说着,里面李吟阁存在的一些小病连她自己都忽略了,他却记得清清楚楚说出来如数家珍。 李吟阁边听他讲边,用眼神仔细描摹着易先生俊逸的五官,越看越觉得心痛难耐眼球酸胀。 领证的时候,易先生曾承诺过会永远把她捧在手里放在心上。 他做到了,自打结婚以来,她几乎没有进过厨房。 吃的所有饭菜全部都是易先生亲手做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家务也不需要她动手,会有家政阿姨每周三次来家打扫。 她要做的,仅仅只有给他挑选和搭配每天需要穿的衣服,以及待在他的视野之内。 她这一年虽然很少出去,但真的过得特别特别的幸福。 李吟阁有时会想,或许是上天看她前半生过得惨澹,才会派易先生来到她身边。 可这迟来的幸福还没享受多久,就要被收回了。 「我查过了,药渣里含有苯二氮卓和非苯二氮等,可缓解幻听幻视症状以及辅助睡眠的药物成份。」 李吟阁哽咽着打断他的话,泪水跟着也滑落下来。 易先生见到她突然的落泪,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也不关心她说了什么只知道想立刻找纸巾给她擦眼泪。 「我两次没喝药所有的症状都开始陆续出现,这说明病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李吟阁继续道。 易先生闻言,给她擦泪的动作陡然停止。 「为什么不听我话乖乖喝药,你知不知道那药对你有多重要!」 说着,他冷着脸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 「如果我不自己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 李吟阁站在原地仰头看他,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没了他的支撑,浑身有些乏力后背也已经沁出了层虚汗。 「珠珠,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所有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办好你只要乖乖听话,永远不要想着离开我。」 易先生也察觉到她神情有异,心里焦急万分但也不敢靠得太近。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万一发病了会伤害你!」 李吟阁说完好像终于支撑不住了似的垂下头,任由眼泪汹涌流淌。 「精神分裂症患者会无法控制地出现幻听幻视现象,致使思维混乱产生攻击性行为,发病期间伤人杀人的报导层出不穷,所以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我不能拖累你,我……」 李吟阁终于还是情绪崩溃了,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怕到时候控制不住,会伤害深爱我的你。 「珠珠,别哭。」 易先生看到她哭得这样伤心,又说出要离开他一段时间的话,整颗心仿佛在热油上炙烤般,疼得只能大口唿吸才能缓解。 小心翼翼地将已哭不出声,只能默默流泪的妻子抱到沙发上,紧拥进怀里时这种酷刑才稍稍减缓。 「我和你说过,你之于我是幸福不是负担,是救赎不是堕落是宿命不是偶然。珠珠,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甩掉,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易先生温柔地一点点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嘴里吐出来的字却一个比一个重,掉进她的耳朵砸在她的心上。 接着属于易先生的吻汹涌而至,比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厚重和勐烈。 李吟阁的舌尖整个被他吸尽口内,然后被他的舌裹挟着挑逗着共舞着,激烈的运动中不知是谁的舌尖被咬破了,两人口中瀰漫起腥甜的血味。 李吟阁的下颌被易先生牢牢钳住动弹不得,两人的津液相互交织,难解难分最后被一併送入她的腹中。 正如他对她的爱不能逃避,不容拒绝。 第6章 6 之后的一个星期,生活如旧。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关于喝药这事,李吟阁的态度积极了起来。 当然,效果也很明显除却时不时的幻听外,她已经很久没做噩梦和幻视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照例将易先生送出门上班,刚回到沙发上想看会儿书的李吟阁,就收到了闺蜜宋暖晴的微信。 【出去逛了一圈给你带回来了好些东西都快拿不下了,快来东机场接我们!】 后面接了一个小熊激动地转圈圈的表情包。 【时间地点发过来。】 李吟阁看到信息后,书也不看了边走到玄关换鞋边给她打字,收到地点后抓起车钥匙转身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虽然没下雨但是风很大。 当她到达机场时,宋暖晴已经在那等了一段时间了,看到她的车时老远就开始招手喊人。 李吟阁才将车停稳,她就已经凑在了驾驶窗外,眼巴巴地等着她下车了。 然后迎接她的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第11页 「珠珠,这几天我好想你呀。」 李吟阁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差不多得了。 「真那么想我的话这几天怎么没给我发条消息啊,见色忘义的女人。」 她假装生气地打趣道。 「还不是都怪某人,旅游一开始就把我手机给没收了,美其名曰不能让任何外物打扰我们,害得我只能草草发个消息给你说我去旅游了。」 宋暖晴将所有责任,都任性地推给了身后站着沉默不语、静静注视她的男人。 于斯年对于爱人的这种行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很享受地照单全收。 毕竟,她也没说错。 等所有行李都搬上了车,李吟阁习惯性地要进驾驶室,半路却被宋暖晴截到了后座。 「让他开车,咱俩在后面说会儿话。」她双手挽着李吟阁的胳膊,眼睛亮亮的。 闻言,于斯年无奈只能钻进驾驶室,给两位美丽的女士充当司机。 心里还想着李吟阁的那句重色轻友的话,可真是冤枉了宋暖晴,他的老婆,自打看到李吟阁,开始眼睛放在他身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甚至为了创造两人说悄悄话的空间,都把自己挤兑到驾驶室了,还挽住了人家的手。 又看了眼后视镜,俩人已经抱上了。 浓重的醋意一股股地冒出,差点没把他自己酸死。 汽车奔驰在宽阔的城际公路上,来往的车辆罕见的有点少。 宋暖晴在说李吟阁和于斯年都在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的接一两句,车内的氛围非常的温馨融洽。 突然,一声重型货车的刺耳鸣笛声和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自车后传来。 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车窗驶过,然后撞上在他们前面,几米远的一辆红色私家车。 巨大的撞击力,将驾驶座里的男人直接甩出车外,在粗糙的柏油路上滑行了几米远后停止。 身后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情形异常惨烈。 习惯坐车时往前看的李吟阁,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大喊小心,与此同时开车的于斯年也脚踩剎车急打方向盘避让。 待车停稳,双腿发软的李吟阁和面色沉郁的于斯年,都第一时间下车查看情况。 可再一看,那有什么被撞得变形的红色汽车和被甩出车外的男人,路面上干干净净。 此时一阵凉风拂过李吟阁裸露的脖颈,让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又打了个冷战。 这时她才发现和自己一起下车的于斯年,两人神情都是一样的惊愕,眼神相交时瞬间就读懂了对方眼里的疑问。 你也看的见? 这时,于斯年烦躁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阴阳眼,天生的。」 「怎么了?好端端的停车干嘛。」 身后车内坐着的宋暖晴,将头探出窗外疑惑地问。 两人返回车内,默契地没有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宋暖晴讲。 李吟阁也随便找了个藉口煳弄了过去,主要是因为宋暖晴天生胆子小,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连做几天噩梦。 李吟阁瞥了一眼公路旁边竖着的警示牌,心事重重地上了车。 只见那警示牌上写着:事故高发路段,请谨慎驾驶。 约定好时间再聚后,李吟阁拎着宋暖晴给她买的东西开车回家,一路上都紧皱着眉头在想刚才于斯年小声给她说的话。 「没关系,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当没看到他们就不会缠上你。」 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们不会缠上你…… 李吟阁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又喜又怕。 喜的是她可能得的不是精神分裂,那些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是真切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是没有被大部分人所能感受到的。 怕的是,她属于那一小部分能看到的人。 童年的阴影才刚刚被易先生抚慰治癒,她现在又有成年阴影。 为了使自己的判断更加的准确,她决定回家做个试验。 卡着点到家时,易先生还没下班。李吟阁将东西放到沙发旁后鞋也没换就与宋暖晴开了语音聊天。 面上和她闲着扯几句,手上一刻不停地在打字。 【我觉得我家里有个「东西」一直存在,一会你听一下有没有玻璃瓶子倒地的声音。】 收信人:晴宝男人于斯年 不多时,对方回了个消息。 【行。】 看到消息,李吟阁也丝毫没有放松,僵着身子等待最后的「审判」。 「咚——」 清脆的玻璃瓶子倒地翻滚的咣当声,很给面子地从储物间传来,李吟阁激动之余,连忙抄起手机盯着自己与于斯年的聊天界面。 【听到了。】 一句言简意赅的话,仿佛是宣判她无罪释放的判决书。 李吟阁不由地想发自内心地笑。 「什么东西倒了呀,珠珠你快去扶一下。」宋暖晴的话从手机那头传来。 李吟阁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抵达眼底,就僵在了唇边。 第7章 7 手机被远远地扔在了沙发一角,李吟阁屈膝抱紧自己,任由她如何努力都压不下脑子里逐渐清晰的阴暗猜想。 明明真相快要唿之欲出,可她就是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12页 心脏处渗进去了丝丝缕缕的疼,接着头部也开始胀痛起来,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有人在拿着铁锤,在击打她脆弱的神经。 门外响起指纹开锁的声音,随着一个迅疾的脚步声,蜷缩着的李吟阁便被易先生揽进怀里。 「珠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易先生皱紧眉头,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焦急。 李吟阁浑身僵硬被他抱在怀里,嗅着以前那熟悉的,能给她无限安全感的淡淡香味,眼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流得更加汹涌。 「告诉我珠珠,你哪里不舒服。」 易先生见她沉默不语,询问的语气里除了逐渐加重的焦急还添了一丝躁郁。 「储物间瓶子……瓶子倒了,它在响……」李吟阁脑子一片混乱,唯一清晰地认知就是,不能让易先生察觉到她的异常。 易先生听清了她断断续续的回答,投向储物间房门的目光,瞬间带上了些狠戾。 片刻之后又将目光轻飘飘地收回,耐着性子安慰怀中不住发抖的妻子。 「珠珠听错了没有瓶子倒地的声音,都是假的,我在这呢。」 说完怀中人抖的更甚了,而易先生只当她在点头。 偏头吻了吻李吟阁的鬓角,俯身把她抱进了卧室中休息。 关门出来的时候想了想,易先生还是给她倒了杯水送进去,直到亲眼见她喝完才满意地又出来。 卧室的双人床上,李吟阁蜷缩着身体背对着房门,任由眼泪肆虐,左手塞进嘴巴里尽量让自己忍住哭声。 慢慢的,也不知是她哭累了还是那水有问题,她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已近傍晚,橘黄的夕阳通过过开着的窗户将光直直地洒在她的身上,李吟阁被光亮刺醒,不由地用手背挡住眼睛。 这时她才看见,窗下属于她的化妆檯旁,正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 那女人及臀的长髮柔顺地披着,泛着健康乌黑的光泽。 一身浅草绿色的绸缎旗袍,完美包裹住她纤瘦却又凹凸有致的身材。 精緻的苏绣从衣底一直蜿蜒到项领,脚上是一双做工考究的,藕荷色高跟鞋。 她就娉娉婷婷地坐在那,旋开李吟阁的口红,正认认真真地涂着。 李吟阁有些惊愕又有些心动,惊愕是因为不知何时家里来了客人,还不声不响地进了她的房间。 心动是因为那女人身上,从头到脚的装扮都让她非常喜欢,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 她皱着眉刚想开口问,那女人便优雅地将用过的口红放下,缓缓地转过了身。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被画成弯弯柳叶的眉毛自然地舒展着,精巧的桃花眼上翘,给人以妩媚却不轻浮之感,挺立琼鼻下的红唇如荼蘼的花,嘴角还微挑着。 这张脸仿佛是被人细细描绘了千次万次一样,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精緻。 而李吟阁看到却直觉得背嵴发凉,四肢酸软。 这女人的脸,分明就是五官微调后的自己。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强装镇定,大声地问道。 女人听到问题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莞尔一笑,白如青葱的手指卷上挡在胸前的头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就是你啊。」那女人开口,音色和语气竟和李吟阁一模一样。 李吟阁闻言吃惊地看向她,只听那女人又咯咯地笑了。 「因为你的身体马上就是我的了。」 见李吟阁好像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时,那女人也不恼,走近了些歪头环视着她的全身。 「阿止对我可真是上心吶,竟然把你养得这般好,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我,我定会和他生气的。」 那女人说完撅了撅嫣红的唇,表情瞬间生动了起来。 李吟阁听完她的话,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轻信他人言,可心却仿佛被丢在了苦涩的海里。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听不懂请你出去。」 李吟阁沉下脸,声音干巴巴的。 「你骗谁呢,明明什么都猜到了,还在自欺欺人呢。」女人不以为然,掩着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咯咯地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李吟阁抬头,努力忽略那女人和自己相似极了的脸,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 「就凭你这幅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纵使天罗下凡也已无力回天,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那女人别过脸不去看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李吟阁还是心里一惊,但明面不显暗地里继续套那女人的话。 「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为什么。」 李吟阁面无表情,语气里却假装充满了愤怒和哀伤。 「当然,阿止那么爱我什么都可以为了我做,我说我喜欢你的身体,这不他就替我寻来了。」 女人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娇羞地说道。 此时的李吟阁,却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你们既然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夺了我的身体让你住进去,却偏偏需要他一点点地来引诱我。」 女人听了她的话,美目微微睁大嘴里的话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那是因为……因为……」 「那是因为你在骗我!」 第13页 李吟阁的话掷地有声。 女人听到她的话倏忽转过了脸,表情狰狞,精緻俏丽的脸庞也开始一点点失真起来,脸色惨败如纸。 接着便咬牙切齿地纵身朝她扑去。 「唿~」李吟阁勐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着虚汗也从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此时天色介于太阳已落月亮未升之际,屋内的东西已经开始匿于黑暗。 李吟阁坐在床上稳了阵心神后,只觉得口渴难耐。 起身开门,拖着虚浮的双腿走到客厅。 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而储藏室里却灯火通明。 李吟阁推开门,眼睛瞪的很大,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失语。 她只感觉脆弱的脖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一般不能唿吸,冰冷的恐惧如同一条巨蟒,从脚底开始一点点自下而上,将她吞进昏暗潮湿的腹中。 昔日精緻清爽的易先生穿着雪白的实验服,却浑身血污。 苍白的脸上自眉骨至下巴,被喷溅的血液污染,致使原本似谪仙清冷的人此时像极了刚从地狱杀出来的恶鬼。 他右手持刀,正熟练地一刀刀地,在一副看不出是什么物种的动物身上割下肉来,餵给桌子上一株长着模煳人脸还散发着诡异绿光的花。 在他的旁边,圆柱型的玻璃瓶中,一个形似婴儿的躯体悬浮在充满黑色杂质的水中。 下半身已经消失,只剩肚脐往上的部分。 即使它皱着脸紧闭双眼,李吟阁也一眼就认出了它是那天害人未遂,还吓唬她要去她家的小鬼。 「你……在干什么?」 李吟阁听到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被打断供养的易先生一愣,看到是李吟阁时有一剎那的慌乱,随后又想起自己布下的结界,她应当看不到里面的。 便放心下来,温和地笑着回答。 「我宰鱼呢,明天准备给你做鱼汤喝。」 李吟阁将不住颤抖的手背在后面,表面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可她清晰地感觉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崩塌。 转身时余光掠过她右手方的墙壁一侧。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女性纸扎人。 外貌身长和衣着与她梦里的女人一般无二。 她的嘴角还隐隐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 李吟阁重新回到床上躺着,现在的她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成为压垮她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纵使李吟阁再迟钝,此时的她也认出了易先生便是十年前,被她刺伤而逃的纸扎小人。 她突然发现,易先生用将近两年的时间,来编织一张困住她的大网。 用最贴合她审美的外表和完美的性格做诱饵来困住她,等她回过头时发现早已为时过晚。 如果易先生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她那一剪子之仇,那么无疑他是成功了的,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 诛身且诛心!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李吟阁感觉身后的床垫慢慢下沉,接着一只有力的手就环上了她的腰身。 最后被拉到一个温凉还氤氲着水汽的怀抱。 头顶被易先生的下巴顶住慢慢厮磨着温柔又缱绻。 「我的好珠珠。」 他轻轻地发出一声喟嘆,简单又满足。 李吟阁悲凉地发现,她死到临头了都还相信,易先生是对她有感情的还在怀疑袁天清的话。 妖物没有心,更不会爱人。 她想极力地去否认、去证明,可拿什么去否认和证明呢? 众所周知,就连爱一个人,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李吟阁睁着眼睛,目及之处皆是一片灰暗。 「明天,我想吃张记家的包子和蒸饺,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她的语气极度的平静。 可眼泪,却再一次毫无徵兆地流了下来。 此时的李吟阁,内心极其地撕裂,一个人在说算了吧算了吧,一切都是天註定。 死在他手里,也算是还了他两年悉心照料的恩情,陪他演完最后的戏,看一下最后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自己。 另一个人却在说逃、快逃,不是你的错,人怎么能和邪物在一起呢,逃得越远越好!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逃。 她真的不能接受自己爱了两年的易先生,最初接近她的目的是为了报仇。 还是以这样卑鄙的方式,让她失去生命的同时,也失去了对爱情的信任。 「嗯,明天一早我就去。」头顶传来易先生低沉的声音,震得她头皮发麻,心脏也在不断地颤动。 真的……好痛苦好难受。 易先生收紧手臂,将她往上提了提,温热的唿吸洒在她的脖颈处,说话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渴望。 「珠珠,我想要.你。」 李吟阁闻言,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僵着身体快速答道:「我、我好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连忙闭眼放缓了唿吸,假装已经入睡。 易先生被拒绝后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继续勉强,毕竟他和他的珠珠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恩爱。 他们的前路还很长。 当身后传来传来易先生绵长的唿吸声。 第14页 李吟阁睁开眼,然后一夜无眠。 第8章 8(修) 晨光熹微,窗外的小鸟开始鸣叫,叽叽喳喳生机勃勃。 李吟阁待到确认易先生彻底远去后,才勐然起身。 张记早餐店位于城东,开车往返需要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内,她需要找到自己的所有证件和少数的生活必需品,还有足够维持她最后生活的现金。 等到最后都收拾妥当后,时间才过去十五分钟。 李吟阁看着地上的行李,和自己和易先生生活了一年多的家,心情复杂崎岖。 易先生一开始的家居风格是冷硬简洁的西欧风,可慢慢地,由于她的强势「入侵」,冷硬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馨和慵懒。 李吟阁揩掉眼角快要溢出的眼泪,逼迫自己再检查一遍个人证件,是否带齐了。 当看到被自己无意间混入行李的结婚证时,情绪还是无法遏制地崩溃了。 一年前的自己,怀揣着对爱情的期许嫁给了易先生,照片上的她笑得是那么的明媚和幸福,阴霾和黑暗仿佛从不曾到达她的眼底。 纵使经歷了父母离婚,最疼爱她的姥姥离世的打击,她也不曾萎靡下去仍然认真生活学习和工作。 她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对他人产生过任何恶劣的心思,也没有主动地去伤害过别人。 可偏偏有些人,总是那么地阴魂不散! 结婚时易先生发的誓词她还记忆犹新,以前听时是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而如今才觉出那下面是机关算尽、穿肠毒药。 将结婚证放在沙发靠背上,一同搁置的,还有易先生给她设计的婚戒。 李吟阁花了点时间稳定情绪后起身,想去卫生间清洗一下。 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密码锁被人从外面开启的声音。 是折返回家拿手机的易先生,在开门。 清脆的开锁声,犹如恶魔的低吟。 绝望和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将她拖向地狱的深处。 —————— 李吟阁麻木地瘫坐在地上,右手手腕被易先生紧紧地攥在手中,力气之大使周围的皮肤都被勒成了青白色。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脸上那难看至极的表情。 易先生冷着张脸,翻看被她装进行李箱里的东西。 又一件件地摆出来散落在地板上。 她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学歷证、驾驶证……三套女士内衣内裤、三双纯棉袜子、三身套装……防晒霜、身体乳……还有五万现金。 里面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他的! 珠珠啊,这让我怎么去说服自己,你其实是突发奇想去旅游呢? 「东西准备得挺齐全啊,是想等我回来给我个惊喜吗?」 易先生声音温和依旧,可动作却不容拒绝地强硬。 他将瘫坐在一旁的李吟阁勐地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箍住,伸手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珠珠,你是不是还忘带了一样东西?」 他看她的眼神里有炽热的迷恋,以及被心爱之人抛弃的委屈和愤怒。 李吟阁即使头被强迫着转向他的方向,眼神也仍固执地不去看他。 易先生对此没有半分气恼,反而嘴唇从她的侧脸一直吻到她的耳垂。 「你忘记带上我了。」 两人交颈相拥,任谁看都是一副极其美好的画面。 可这幅画面之下,是男人因悲伤愤怒而扭曲的俊脸,以及女人恐惧到麻木的眼神。 「说啊,你说啊!说你忘记带上了我,说你在和我开玩笑!」 易先生低吼一声,声音里压抑不住的焦躁和疯狂。 「我要离开你。」 李吟阁皱着眉一字一句道。 一瞬间,卡着下颌的手挪到了她脆弱的脖颈然后收紧。 「你再说一遍。」易先生侧头看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兇狠。 「我要…」李吟阁开口。 「你住口!」易先生难以控制地加大手上的力度,李吟阁被掐得满脸涨红出不来气。 易先生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像被灼伤了似的连忙松手表情比她更加痛苦。 「珠珠,珠珠,珠珠……」 易先生放软语气,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小名。 「不要走好不好,这病你能痊癒的,让我陪着你,我们是夫妻啊发过誓要一起面对的。」 闻言,李吟阁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笑到匍匐在地笑到干呕不止。 多么可笑啊,真是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了,还假惺惺地在她面前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易先生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冷意瞬间席捲全身冻得他牙齿打颤,心里紧绷的一根弦即将断裂。 「演的可真像啊。」李吟阁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恢復体力,头也不抬地对身后的易先生说。 「辛苦你了,这么多年强忍着没有下手杀我。」 「珠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易先生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颤着声音问道。 「十年前,在陈奶奶的葬礼上,那个喊着要带走我的纸扎小人是你吧,被烧了一半还叫嚣着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是你吧。」 李吟阁抬头,眼神灼灼地看向他。 易先生被她冰冷还带着恨意的眼神惊到,心腹部好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疼得他下意识地佝偻起身体,想要躲避。 第15页 珠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让我觉得自己特别的丑陋且噁心。 「我都要被你杀了,就不要在猎物面前继续装模作样假慈悲了吧。」 李吟阁嘴上轻嗤一声,可看到他那样受伤的表情心里还是不免一疼。 可真没出息,她骂了一下自己。 易先生闻言,勐地抬头,脸上满是被曲解的委屈和难以置信。 「你觉得……我是来杀了你的?」 李吟阁听到他反问自己也是一愣,反唇相讥道:「不杀我难道是因为爱上了我?」 接着又像自嘲又像补充地说:「傻子才会相信。」 易先生听她说完,一种巨大的失望和自己一腔爱意被心上人否定的痛苦和难堪,统统化为无言的愤怒。 他将已爬起坐在地上的李吟阁拦腰抱起扛在肩上,不顾她的惊唿和反抗迈开长腿朝卧室走去。 将李吟阁重重地摔在床上,抄起散落在一旁的领带,三下五除二地将李吟阁的双手绑在床头。 易先生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爱人,大手缓缓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自己却任由脸上的眼泪肆意流淌模煳了视线。 怎么办?他的爱人不相信他对她的爱。 那么,只能用行动去证明他到底有多爱她。 此时,世间万物,都不能抚慰他酸胀疼痛的内心。 那里破了个洞,无数冷风唿唿,穿过唯有抱紧身下的爱人才能汲取一丝温暖。 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得到了就不能再失去。 ——————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李吟阁脚都没有沾过地。 她一直被易先生囚在怀里,无论是走动还是吃饭,甚至去卫生间他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 但凡她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抗拒,她都会迎来一次「惩罚」。 变态! 李吟阁无数次地在心里骂道。 终于,她忍不住地白着脸,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冷声道:「咱们谈谈。」 闻言易先生稍稍松开了她一点,脸上的痴迷有所收敛更多地添上了谨慎。 「谈什么?」易先生盯着她的侧脸问道。 「你难道想一直这个样子困我到死吗?」李吟阁转头正面对上他的视线。 一听到「死」这个字,易先生好像十分忌讳,他倏忽加重了手上力气,李吟阁的腰都被他勒得有点疼。 「你不会死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易先生笑了,他的笑第一次让李吟阁觉得寒毛倒立阴气十足。 「你是什么你很清楚,那么长时间我阳气早被你吸没了你知不知道!」 李吟阁吼道,第一次觉得和他沟通起来有障碍。 他压根就只捡他觉得重要的部分听。 「糟了,忘了给你喝药了。」 易先生眉头一皱,但接着又舒缓了下来。 「反正已经被你发现了,那用来做伪装的又苦又难喝的药,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松开了李吟阁一些,赤着上半身一只手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曲起食指,在他光滑的左胸膛处轻轻一戳,动作快速又熟练。 顷刻间,殷红的血液缓缓流出,与他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说不出的妖冶诡异。 李吟阁都快被吓傻了。 这算什么,心头血吗? 易先生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将还在滴血的胸口往她面前蹭了蹭,无声催促,脸上甚至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你别不好意思,以前你没发现的时候,我都是这样把血滴到放凉的药里给你补阳气的。」 李吟阁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总觉得那药里,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伸手,沾了点黏腻的血液在指尖,说出的话带着明显的发颤。 「所以,这样就能保证我不会死吗?」 「然后,我从每天的喝药变成了每天吸血,从一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变成一个只能用喝你血来吊命的殭尸。」 「你这是在爱我吗?你怕是恨我入骨吧。」 李吟阁咬牙切齿地说。 第9章 9 易先生听他说完,脑中的旖旎思想荡然无存。 他见李吟阁并不能接受这种方式,抬手一抹胸口处刚刚还在淌血的伤口以及泅进衣物里的血渍,一瞬间消失不见。 光裸苍白的上半身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伤疤。 「这样不好吗?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再说出要离开我这样的鬼话。」易先生起身,抱起身上只简单穿个丝绸睡裙,甚至连内衣裤都没有的李吟阁。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带你去看个东西。」 易先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神情甚至有些得意。 他把她带进了储物间。 那里早已不是她前几天去过的模样。 厚重的窗帘紧紧地拉着,里面的光透不出去外面的光照不进来,沉闷又压抑。 所谓做实验的的台子早已被撤去,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案桌,上面上了一炷暗红色的香。 那炷香菸气缭绕,而李吟阁却发现这被封闭的房间里,一丝烧香味都闻不到。 原来是那香产生的烟,纠纠缠缠着被香案下竹床上躺着的纸人,尽数吸了进去。 那纸人就是前几天,李吟阁惊鸿一瞥时看到的那个。 第16页 它的全身被烟雾包裹着,在那虚无缥缈的烟雾掩映下,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一样。 易先生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把李吟阁轻轻地放下来,拉着她的手靠近香案。 语气带着一□□哄和期待「珠珠,喜欢你这个新身体吗?」 李吟阁用她的全身去抗拒,却还是被拉了过去。 「你去摸一下,看怎么样。」 易先生将下巴垫在她的肩上,从背后环着她,带着她的手作势要去碰那个纸人的脸。 然后在即将触碰上的前一秒,动作戛然而止。 李吟阁全身发抖,声音嘶哑。 「你给我个痛快吧,别耍我了行吗?」 「怎么?你不喜欢吗?哪里不喜欢我可以改,是脸是腰还是腿?」 易先生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还摆出一副她提出什么建议,都可以接受的样子。 「我觉得现在就刚刚好,多完美啊,花了我好多精力呢。」 易先生说到最后,语气像是在邀功。 李吟阁这几天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恐惧,去而復返的同时,还夹杂着难言的愤怒。 「给我做个身体是假,想要我这个身体是真吧!」 还没等易先生反应过来,她又挣开被他握着的手,苍白的手指指着那个静静躺着的纸人。 「这里面,是不是住了个东西。」 易先生一愣,转头看向她指着的纸人。 脑子活泛如他,瞬间就明白了定是那个,被他捉来用来温养纸人躯体的草木精,在背着他垂死挣扎。 他狠狠地瞪了那纸人一点,转过头立马换了副表情,边安抚她的情绪边解释道:「珠珠,那个是我捉来给你温养这个身体的草木精,它最擅长伪装你别被它骗了。」 没想到李吟阁听完愤怒直接超过了恐惧,「所以,这个纸人是给死后的我准备的?你想把我变成和你一样……」 游荡于六界之外、不为世间所容的妖怪吗! 后面的话她终究没说出口,只是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我不要。」 李吟阁挣离易先生的怀抱,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摇着头慢慢后退着。 易先生听完她的回答神情略有变化,循循善诱的语气里加了些焦急。 「珠珠你先被急着拒绝,听我说只要你和我一样,我们就能永远地在一起了,你还会有别人梦寐以求的永生不死和青春永驻。」 「我不要,我不稀罕永生不死青春永驻,我只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就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李吟阁一脚已经踏出了室内,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易先生的身影,提防他可能做出的任何动作。 易先生见她的想法和自己的努力背道而驰,又看她的动作带着对他明显的抗拒,一种被背叛感扑面袭来,痛得他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珠珠,我曾和你说过的永远不要拒绝我,你还是没学会听话。」 他轻嘆一声,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失望和的悲伤。 易先生伸手抚了抚后脖颈,那里本应该光滑的皮肤突兀地出现一个伤口,露出殷红的里肉和惨败的颈骨。 「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次拒绝都会在我心上划下一道口子,可每一次我都只能自己努力去长好,然后重新捧上一颗完整的心继续爱你。」 「所以,不要拒绝也不能拒绝!」 说完,他就想上前抓住企图想要逃走的李吟阁,可谁知李吟阁像鱼儿一般灵活,在他赶到之前就熘进了侧卧锁住了门。 易先生看着紧闭的门锁上还在不断晃动的钥匙哑然失笑,脸上的阴翳稍稍淡了些。 他的珠珠粗心到可爱,可爱到他甘愿去掉半条命,也要把她牢牢地绑在在身边。 此刻的易先生心情颇好,甚至还生出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礼貌地敲敲房门然后轻轻地转动钥匙。 突然,一阵风被快速打开的门带起,眯了他的眼。 接着脸上就被贴了个东西。 他,动不了了。 门内站着的李吟阁,收回拿着橙黄符箓的手,脸上还残余着惊魂未定还有劫后余生。 「你不用担心,这无法伤害你虽然只能困住你两个小时」 「但也……够我用了。」 李吟阁不敢看他惊怒的眼神,低下头缓缓地说。 说完找回那日被易先生扔进角落的行李箱,一点点往里面装东西。比起前几天,行李箱里的物品明显少了很多。 反正她的身体也就那样了,于是就只拿了几身换洗衣物和一张身份证、若干现金。 现在这个时候带太多东西,反而会加重她的负担。 等到所有东西都收拾完,她又鼓起勇气,拿着绷带来到了易先生面前。 李吟阁轻嘆了口气,忽略易先生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将绷带一圈圈展开轻轻地环住他的脖子罩住他的伤口。 「挺后悔当时下手这么重。」 她的语气里充满着心疼与自责,说话间还带着明显的哽咽。 「肯定很疼吧……对不起。」 易先生瞪大眼睛,眼白上爬满了红血丝映得双眼猩红。 他拼命想要挣脱,却连最基本的摇头都做不出来。 他心里又一次感到绝望,与此交织的还有无边的恐惧和愤恨。 不要走…… 第17页 不要离开我…… 他在心底深深地嘶吼。 李吟阁给他包扎好伤口,又拿出纸巾一点点地给他擦拭脸上沁出的汗水,就好似他俩朝夕相处的七百多个日子里,他经常对她做的那样。 七百多个日子眨眼即过,真的好快啊。 「城市里有本事的人很多碰上了你不好脱身,你往北走,那里有原始森林你会很安全。」 「别再吓人了,多做善事积累福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修成了位地仙,可以享受香火供奉。」 李吟阁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妻子在对将要出远门的丈夫温情嘱咐。 说完,她声音干涩地补充。 「最重要的一点是……别再来找我。」 易先生闻言,心肺剧痛喉头溢出一丝腥甜。 「我曾经说过的,我的人生你可以参与但不能主导,你曾经违背我的个人意愿,替我做了很多决定我都可以不去追究,唯有这一次!」 她顿了顿,语气无比坚定:「我要自己选择,谁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包括你。」 她想收回拿着纸巾的手时却发现手背早已被易先生的眼泪濡湿了。 啪嗒—— 啪嗒—— 一滴两滴…… 易先生静静地被定在那里,颀长清瘦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全身僵硬到连大口唿吸都是难事。 全身上下最为自由的,便是在他脸上蜿蜒奔流的泪水,他在用男人最不齿的东西挽留他的爱人,乞求她的慈悲。 李吟阁心头一酸,深唿吸逼回将要涌出眼眶的泪水,迅速地别开脸提起旁边的行李箱。 「我走了,记得好照顾自己。」 她努力了好久,才让自己的语气稍显自然和平淡,说完再不看他便脚步有些踉跄地朝门口走去。 还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癫狂万分的嘶吼声。 「李吟阁,你今天若敢出了这个门,我一定会把你在乎的所有人全都给杀了,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说到做到!」 李吟阁闻言转头,清晰地看到易先生扭曲发白的脸上,冉冉升起的惊喜和期待。 「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遇见你我从未后悔过,所以不要让我恨自己。」 说完不再看他脸上因惊愕,而难得片刻空白的神情,快步走到门口处打开了门。 「珠珠、珠珠!我不杀他们,你回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回来…… 咔哒——! 厚厚的防盗门落了锁,将屋内男人焦急乞求的声音隔离开来。 门内门外,已成两个世界。 李吟阁伸手挡住夕阳洒在脸上的余晖,苍白的指尖兀自发着颤。 【给我地址】 收件人:袁天清(天朗气清) 她光敲下这四个字就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 拿到地址后她招来一辆计程车,给师傅看了一眼,便瘫软在后座上无力地闭上了眼。 就快要结束了。 第10章 10(正文完) 一个小时后,易先生闷哼一声嘴里涌出一大股鲜血,终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现在身心如同置身于磔刑地狱一般,被一遍遍撕裂癒合、再撕裂再癒合,而唯一能救出他的人已经将他无情抛弃了。 他缓缓地起身,揭掉覆在自己额头上的符箓,看清楚上面的纹路后他颤抖着身体。 裸露在外的皮肤像纸一样苍白,表面还附着着密密麻麻的,似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易先生突然抑制不住地开始桀桀怪笑,那声音听起来又好似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痛苦、呜咽和恶毒呓语。 让人闻之胆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他笑够了便停了下来,走回主卧穿上衬衣,遮住身上因强制突破封印,而在前胸和后背出现的大片裂痕。 他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拿起纸巾一点点将唇角的血渍擦拭干净,甚至动用了所剩无几的法力,去修復脸上细小的裂痕。 这是能让他的珠珠一见钟情的一张脸,他可得保护好了。 当他目光落在脖子上那缠着的一圈圈绷带时,神情有一剎那的扭曲,眼睛里的情绪千迴百转,最后归于一片诡异的平静。 易先生重新穿戴整齐,像是去参加什么重要的会议似的,整装待发地坐在沙发上,然后点开手机熟练地操作几下。 手机地图上,一个粉红色的小圆点正匀速朝着城南前进。 他痴痴地看了几秒圆点上李吟阁的自拍头像,心中万千思绪无处抒发。 只能狠狠地亲了自己右手无名指根处,纹着她小名的刺青。 又觉得不解恨,最后干脆咬的得指肉青白才松口。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滑动屏幕,一点点翻看着复制过来的手机最新使用记录。 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退出程序后,他又点开了私密相册。 那里有几万张照片,每一张照片的主人公毫无例外都是李吟阁。 有她穿着高中校服低头走路的照片、有她在数学课上打瞌睡的照片、有她独自穿着睡裙吃西瓜的照片,更有她洗澡时的偷拍照…… 易先生一张张翻看着只能他自己欣赏的珍宝,痴迷的神情爬上眼角眉梢。 「珠珠你逃不掉的,你们谁都逃不掉。」 他的声音温润缱绻,好似在对着心爱的人呢喃。 第18页 —————— 李吟阁偎在躺椅上,剧烈的一阵咳嗽,使她被迫佝偻起身体才勉强止住。 缓了好一阵之后才发觉,身旁已经站了个人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谢谢袁道长。」 她接过并点头致谢。 袁天清亲眼看她来的这七日,身体每况愈下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其实,你若早点和我联繫,事情虽会更棘手但你不至于此。」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毫无用处,还有点马后炮的意思,便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李吟阁听完,情绪没有任何的起伏,反而打起精神抬起头看他。 「袁道长,我心中有一事想请教您。」 袁天清眉头皱起,不由地挺起嵴背认真地说:「李小姐请讲。」 只听她问。 「你信命吗?」 袁天清听到这个问题时先是一顿,然后脑海中不由地回想师父曾经的教诲,到最后竟不知如何开口回答。 他反覆斟酌后才张口,「命运命运,先有命而后有运,命虽不能改但运可以自己把握。」 李吟阁听了他的回答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终于泛出了点生气。 她满含希冀地接着问:「那人能认命吗?」 袁天清摸不准,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一个将死之人的心,只能一遍遍地搓着自己的掌心。 许久他才答道:「与天争命应当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吧,说不准就能争过了呢。」 他越说越没底气,最后一个字小声到他自己都没听清。 可李吟阁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像镌刻上去了似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压低声音喃喃道。 如果易先生不用为她逆天改命,他那么强,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也不必将半身修为浪费在她身上。 随后她缓缓抽出自己写好了的一封信,塞到袁天清的手中,「袁道长,我的身后事就拜託你了,千万不要让他在阴差带我走之前找到我。 如果在我去后他对你一直纠缠不休,你就将这封信给他看,麻烦了。」 李吟阁看向他的眼神坚定中带着一丝乞求,袁天清点点头将那封信塞进了自己兜里。 叮铃叮铃—— 门外无端响起一阵铃声。 两人听到铃声都是一愣,袁天清知道是惕妖铃响了,反应很快迅速拿起早已写好放置一旁的符箓,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篱笆院墙前,白衣黑裤的易先生清清泠泠地负手站着,嘴角带着笑意很是斯文地向袁天清点头致意。 「我来接我老婆回家,还望道长通知一下。」 袁天清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谦虚有礼、面容清隽的男人,一时间与年少记忆中,那个邪恶诡异的纸扎小人形象对不上号。 如果不是惕妖铃响了,他甚至会当他是一个长相、身材优于常人的普通人男人。 这妖物遁入尘世久了,竟然将人学了十分。 不可大意。 「你老婆怎么会在我这里?你去别处找吧。」 说完,他刚转身想重回屋内,便听那男人用了比刚才更大的音量重复道 「我来接我老婆回家,还望道长通知一下。」 袁天清停住动作扭头看向他的方向,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越看越像是在对他讽刺和挑衅。 他眯了眯眼,转过身正面对着他同样回了个笑,用唇形一字一句无声地说:「她说她恨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在满意地看到男人倏忽改变的脸色和仇恨恶毒的眼神时,他顿时觉得畅快了许多还做出了一个请回的姿势。 谁知院外站着的男人却朗声笑了,「小道士,你还真是不如你那早死的师父,毕竟那老傢伙,可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激怒敌人。」 袁天清听他提起师父,语气还如此轻蔑,不由地心火四起又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託付,终究还是没忍住提前动了手。 他大喝一声,将掷出去的数张符箓连成一线想将男人围困在中间。 易先生见此情景收敛住神情,身体腾转挪移躲避进攻的同时,放出一只纸做的白虎。 一瞬间,那白虎腾跃至空中发出阵阵虎啸,将袁天清扔出去的符咒全部吞入腹中然后在空中化为灰烬。 袁天清见此情景心中大骇,心想不过才十几年的光景,这妖物的法力便增长的如此之快。 想要彻底除去他恐怕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 他面色不显,转身抄起准备好的一把雷噼桃木剑,跳下台阶与院外的男人打斗起来。 这雷噼桃木是他特意找来的,属火性专克木做的纸。 易先生也发觉了这点,脸色低沉神情紧绷,尽量不让剑身碰到自己。 可百密必有一疏,在他转身躲避时侧腰还是被刺到了。 「呃啊——」 他痛得忍不住□□出声,低头看时侧腰处的衣服被那雷噼桃木剑灼到一片漆黑。 这时他突然看到屋内的窗户处闪过一张熟悉的人脸。 是珠珠! 她听到了自己的惨叫憋不住来看他了。 于是易先生强忍住内心的狂喜,更加认真地躲避袁天清的进攻。 与其说是躲避,倒不如是挑拣利用。 袁天清发现好几次他的剑才只碰到男人的衣角,可对方叫唤得却像被捅穿了肺腑一样凄凉高亢。 第19页 等到袁天清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个男人利用之后,便恼羞成怒地拼尽全力去攻击对方。 易先生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识破了,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一个转身想旧计重施,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袁天清一步步带入了院中。 他之所以一开始站在院外,就是因为发觉院中气场不对,怀疑有诈不敢贸然入内。 可刚才自己由于一颗心,全都放在了吸引珠珠注意力上,忘了看路才会着了这小道士的道。 在回过神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入了阵眼。 不好! 易先生大惊失色,刚想逃离却发现身体移动速度异常缓慢,就像是千斤压顶了一般。 他被压得身体扭曲几乎快要现出原形,为了不让珠珠害怕才拼着一口气。 让自己的脸不露出硃砂涂就的红颊。 可却不知自己的脸上,以及裸露在外的身体早已布满了裂痕,丝丝黑气从他的身体里溢出,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袁天清见此情景,大笑着提着剑走上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眼中的快意和仇恨,满得就快要漏出来了。 他摩挲着剑身,阵中的罡风吹得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妖物,当初师父一时疏忽让你跑出去害了人,今天我就替他老人家圆了这个遗愿,诛了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他眼中精光大盛,说完将剑尖抵在了男人的左胸处。 刺穿它,然后让它灰飞烟灭再也不能害人。 此情此景,被强大的力量压得跪倒在地的易先生,丝毫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生死之间他眼神平静,甚至还带上一丝希冀和眷恋,盯着刚刚珠珠一闪而过的窗户。 他还期待着在灰飞烟灭之前能再见一眼她,一眼就好…… 胸口处蔓延上剧痛。 突然,身体的重压撤去,易先生抬起头髮觉刚刚还在自己身旁的袁天清,此时正捂着胸口,斜倚着墙口吐鲜血脸色煞白。 他是被突然失效的阵法给反噬了,被失控的阵法给拍飞了出去,伤及了肺腑。 是珠珠! 易先生脑子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 他强撑着站起身,拖着缺损了大半的身体跑进屋内。 屋内也别罡风波及到了,物品散乱杯盘破碎一室混乱中一,个娇小纤瘦的身影倒在一旁。 她七窍仍朝四周汩汩溢着鲜血,手上满是行符用的硃砂狗血。 是她毁了阵法。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易先生仅看一眼,竟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了一下紧紧地皱在一起。 仿佛全世界最痛苦的刑罚,全都叠加在他脆弱的心脏上,连意识动一下都会痛。 他张大了嘴只能呵呵地喘着,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思维好像停滞了下来痛苦却无限期地绵延下去。 他一步步地跪行过去,地板上被拖上了一道长长的黑红色的血路。 易先生走来到她的面前,颤抖着手想将她脸上蜿蜒的血迹擦去,却发觉血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他满手沾的都是心爱人的血,几乎要把他的手烫出一个大洞来。 想杀他不用雷击木,只需要他爱人的一滴血。 他此刻痛恨自己只有伤人的能力而没有救人的能力,他的珠珠此时特别的痛苦,而他眼见着却无能为力。 他干脆放弃了为她擦拭,甚至幻想着等她醒来抱怨他不给她擦干净脸,让她没法见人又耍小脾气给他看。 易先生将干净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前,猩红的眼睛里干涩无比。 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温柔地说道:「珠珠我来接你回家了,来晚了点你可别怪我。」 说完,曲起臂弯想打横抱起,却被一声极低的唤声僵住了身体。 「不要。」 「不要……给我续命。」 易先生将人温柔的揽进怀里,全身肌肉紧绷。 他赤红着眼眶一声不吭,口中的牙齿却咬得嘎嘣作响,满嘴腥甜。 「我……不能拖累你,你若是为我续了命会让他们发现的,到时候你难逃一死……我不想你死。」 李吟阁气若悬丝,每说一句胸口喉咙处的鲜血上涌,从她的鼻孔唇间溢出让她无比的窒息痛苦。 易先生等她说完,好久之后才沙哑着声音悲痛地说道:「可是你死了,我又有什么理由活下去呢?」 她死后可以入轮迴,他死了也就真的死了。 「我答应你,等我死后阴差来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可你不能把我做成纸人。」 李吟阁使出全身力气,握住他颤抖着的手。 易先生紧紧地回握住她力气有些失控,抿着嘴死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答应我!」 她哭了,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滴在易先生圈着她的手臂上,将他本就破碎不堪的心又砸出一个个洞来。 他把嘴抿得更紧了,脸色青白,眼睛里充斥着痛苦和愤怒。 「答应我好不好……求你。」 李吟阁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流失,她已经感觉不到痛觉,眼前也是一阵阵发白,全身轻飘飘的,那是灵魂在挣脱肉.体。 「好。」 第20页 易先生轻轻地吐出一个字,连心也仿佛随之一同吐出。 李吟阁听完,轻松地笑了, 那笑容好似雪花落在了赤焰上一瞬间便消融了下去,归于虚无。 易先生紧握着她慢慢凉下去的手,低头叼起她苍白的唇瓣用尖牙一点点地厮磨着,良久从胸腔中发出一串宠溺的笑。 他的傻珠珠啊还真是好骗,说什么都肯信。 他易彰止这一辈子,不图她李吟阁后世但修此生长久。 —————— 黑暗中,一个身型窈窕,穿着浅草绿色绸缎旗袍,拥有一头乌黑浓密秀髮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那女人苍白的小脸上,被画成弯弯柳叶的眉毛自然地舒展着,挺立琼鼻下的红唇如荼蘼的花嘴角还微微上翘着。 她的眼睛是精緻的桃花眼,薄薄的眼皮被轻涂了一层浅红色的眼影,黑色的眼线将眼尾勾勒出妩媚俏皮的曲线,睫毛如鸦羽一般浓密纤长。 精緻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使人见之难忘。 下一秒,那女人眼睫轻颤倏忽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有番外~ 第11章 番外(一) 他被封印在这个纸人里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无法动弹耳不能闻口不能言。 幸好眼睛还能看,虽然视野仅限于前方。 一开始他也想了好久,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到看见店铺外一个被母亲牵着的男孩儿路过时,他才记起。 自己也是有母亲的,但不一样的是他还在母亲腹中时,他就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女人对他的厌恶和焦虑。 她会穿上紧紧的束腰来,企图束缚住日渐隆起的肚子,会隔着肚皮一遍遍咒骂那个让她怀孕却又不管她的畜生。 会发泄般地不断蹦跳想因此弄掉他,可无论怎样,他都安安稳稳地在日渐长大。 也许是折腾的累了,也许是那个女人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和他说说话甚至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彰止。 那女人说有很多事情的和道理极其明显、很容易就能看清,可她就是停不下来作死的脚步。 所以给他取名『彰止』意为:彰明较着、适可而止。 他很喜欢。 第一次见到生物学上的父亲时的场景,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男人不耐烦地将一板堕胎药扔到女人身上,周身还缭绕着挥之不去的烟味和酒气。 他的妈妈,也就是那个女人哭说自己已经六个月了堕不掉了,如果堕胎的话自己也会死的。 那男人呸的一口痰吐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回了句:「管你死不死,反正他必须死!」 自己没那闲钱养他,随后骑着摩托车去网吧打游戏了。 于是,他刚开始生,就被期待着死。 后来,那个女人还是吃下了药。 当药物一点点的发挥作用的时候,他的痛苦也渐渐增大。 他唿吸不了空气,小小的心脏也由快变慢最后停止,他死的时候特别的痛苦,疼得他无意识地扣掉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最后的最后,那个女人被室友发现晕倒在厕所,身下一片血泊被送进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他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街上,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直到又碰到了那个满嘴菸酒气,三句话不离生.殖.器的男人。 他赤.裸的上身纹着一个坐莲观音,观音大士垂眸慈悲地看着他和众生,充满温情和佛性的脸上,与男人那丑陋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那男人和几个同样打扮的狐朋狗友,凑在烧烤大排档的小桌子上吹牛逼侃大山。 有个黄毛说自己这次又看上了某某学校的校花,长得那叫个水灵! 还没说完,旁边头上染个绿毛的混混就一脸猥琐地怼了一下他的胳膊,贪婪淫.邪的目光从他绿豆般的眼睛中射.了出来,咧着嘴不住说大哥吃肉的时候别忘了给小弟留口汤喝。 说完,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心领神会然后哄堂大笑,接着几人又开始攀比谁拿了女孩的一血多,哪个女孩又为他要死要活…… 一旁的矮个男拿铁签戳了戳一直闷头喝酒的男人,大着舌头问嫂子哪去了,那男人闻言晃了晃喝的只剩半瓶的啤酒。 被酒精熏得发红的脸上满是被扫兴后的不快,他皱起眉道:「你管她干嘛,死了才好呢。」 你管她干嘛,死了才好呢…… 他静静地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后,听他诅咒自己的母亲,一瞬间觉得这个充满骯脏恶意的世界他不来也罢。 下一刻,他冰凉的手就被另一只小手给拉住了。 他愣愣地转身,一下子就在一双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眼睛又大又圆,还穿着一身米黄色泡泡裙的小姑娘拉住了他。 「他们是坏蛋,你不要过去。」 小姑娘突然凑近趴在他的耳朵边小声地说,她口中唿出的热气像头髮一样扫在他脸上,让他全身发痒。 还没等他说话,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还未从她能看到他的惊讶中缓冲过来。 「珠珠,自己搁这玩啥呢,走了妈妈带你回家。」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抄起小姑娘腋下就把她抱了起来,接着穿过他的身体抬脚就走出了两三米远。 第21页 小姑娘扒着女人的肩膀,没有出声解释,只是不甘心地噘嘴看着他的方向,眼中还噙着委屈的泪花。 走远了还一直对他招着手。 而他仍怔怔地站在原地,姿势保持着她拉他手时候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低头喃喃道:「我跟妈妈姓,叫易彰止。」 ———————— 他站在那男人面前,看着他掐着自己的脖子,颤抖着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对着他磕头求饶。 鲜血从他的额头蜿蜒流到脖子上,最后濡湿了胸前的观音。 活着的时候不行好事,即使纹上百个观音大士像,也抵消不了犯下的业债。 菩萨,从不渡恶人。 他伸出手,那男人顿时发出凄冽的惨叫声,当手穿胸而过时声音便戛然而止,只剩粘稠的血液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 第二天,凌城某网吧包厢内惊现一名男尸。 警方初步调查死亡原因,系熬夜上网导致的心脏骤停猝死,但对外公布的信息中并没有提及法医解剖时,曾发现男尸胸口处有一片淤青,形状像极了小孩儿的手印。 终于,在解决第四个像那男人一样的渣滓时他被抓了。 对方是那男人狐朋狗友中的一员,当天吃烧烤的桌子上也有他。 由于家里有信仰,所以很早就明白过来他前几个兄弟死得蹊跷,又联繫了自己以前做过的事,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对家里人说了。 然后,他就被那袁老道给捉了回去,封印在一个没有五官、只有四肢的纸扎小人里。 想着先化解几年他身上的血煞和戾气再超度了他。 五感尽失的那些年里,他的意识是麻木和茫然的。 眼前除了那些被他吓死的人脸上扭曲的表情,唯一剩下的便是那小姑娘看他时黑亮黑亮的眼睛。 即使后来那些足够血腥的场面他都淡忘了,却唯独还记得那双眼睛。 袁家丧葬铺有个传统甚至可以说是禁忌,那就是: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鬓。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得益于新来徒弟的无知和手抖,他在被封了五感多年后,终于再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 第12章 番外(二) 接着没一会儿他就被那个傻徒弟给卖了出去,他和那些纸扎房子纸扎车还有招魂幡一起被搬到车上,仰面朝上头顶上是明晃晃的太阳。 他被摆在了供桌旁边招魂幡下,桌子的另一旁还有个纸扎小人,只不过是个女孩样式的,他在被搬运的过程中瞥到过它一眼。 看到它那用黑墨和硃砂画就的呆板失真的五官、还有被描红的脸颊时,难免不会让他与几年前的那个场景那个女孩做比较。 还有女孩那双黑亮的、泛着莹润光泽的眼睛里面,充盈的活人生气和他的身影。 身边来跪拜和弔唁死者的人络绎不绝,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处人世事却又置身事外。 他看着身旁那火盆中不断燃烧着的冥币和元宝,心里盘算着何时会轮到自己。 那袁老道将他缚在这里多年,他的魂魄早就和这个纸扎的身体相融。 在被困住的这些日子里,他的意识和知觉像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闻不来,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他一个。 把他困在自己的世界里,用铺天盖地的空白和逐渐蔓延的无聊麻木来侵蚀他的思想和灵魂,最后达到消磨他的戾气和渡化的作用。 与其说渡化倒不如是毁灭,相比于直接让他魂飞魄散,这种方式看似网开一面实则恶毒至极。 突然,好似福至心灵一般,他入眼的所有景物色彩好似全部褪去,只留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孩一个人。 她长大了,身材纤长头髮乌黑柔软,从前肉肉的婴儿肥消去只留下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和小小的尖下巴。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大大的泛着黑亮莹光的眼睛,他也再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她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歪着头皱起眉毛,神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又想起了那时,她问他但自己还没有回答她的话,于是调整许久没有做过表情的五官,有些生涩地沖她笑了一下。 两双眼睛在人群中对视着,她的眼睛好似有魔力般吸引着他,让他渴望与她对视却又不敢看进她的眼底。 过后多年,他才明白过来那时他的心情,是人们口中所谓的近情情怯。 她慢慢地走近他,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突然闻到一股清淡的木樨花香。 那香味一股股地涌进他的身体,包裹住他的灵魂。 像一股蕴含旺盛生命力的温泉滋养着他,然后他的整个世界就此改变。 缺失的四感和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復,他听见了嘲哳的哀乐映衬着孝子们的哭泣、闻到了旁边死者生前衣服、布料和纸张燃烧后的焦煳味。 以及吹拂在自己身上的凉风,还有脸上她带来的柔软温暖的触感。 当她的指尖血渗进他的身体时,最重要的心脏和只有活着的人才有的喜怒哀乐也被填充进他的身体。 靠着她的一口生气和指尖血,他再一次活了过来。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那次他还未来得及回答她的事情,跟着她来到她家告诉她自己愿意和她玩。 第22页 他见她一直躲闪着不应,便跟着又说了一遍直到她钻进了被子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游戏」已经开始了。 他看着鼓成一团的被子,一种酥酥麻麻足以让他舒服到上瘾的感觉,钻进刚刚开始跳动的心里。 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拥有一个人的心思。 他轻轻地跳上床,双手撑在被子的两边,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她钻出被子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他会对她好的。 当被子缓缓拉开时,他正对着那双灵动潮湿的眼睛。 直觉心口一窒的同时,他便笑着对她说:跟他走吧! 可迎接他的,却是一把锋利的剪刀。 他疼得一声大叫一声,跳下床捂住快要被刺穿的脖子,有些惊讶和委屈地看向她。 鬼使神差般,眼睛突然往上一移,便清楚地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那丑陋的形态和狰狞的面目让他心底一惊,酸涩的自卑感扑面袭来,甚至来不及再看床上的人一眼,就捂住伤口和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等他做足准备打算再去找她时,就被循着味儿来的袁老道给摆阵捉住了。 幸好他谨慎地给自己做了个分.身傀儡,才不至于一败涂地只是受到重创元气大伤。 再想去找她时却发现她身边请了个朱雀神,朱雀五行属火,他无法靠近便只能在她身边徘徊。 他看着她从豆蔻娉婷长到锦瑟年华,陪她从初中到高考,看到过她穿校服和同学打闹的样子,也见过她因父母吵架不和而难过落泪的模样。 他熟悉她的每个喜好和禁忌,知道她噘嘴是因为失望和不满,碰到体型颀长肤色偏白的清冷型男生会移不开眼睛…… 他快乐着她的快乐,难过着她的难过。 这个在他最无助迷惘的时候,给过他温暖、在他陷入深渊多年把他拯救出来、见过他最初死时的样子又给他重生机会的女孩。 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心,爱上她想要得到她,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 往后的几年,他遁入深山遍寻能够生肉化骨的生机花,并以猼扦兽的肉培育。 最后按照她的喜好,给自己造了个与这世间男子无异的温暖身体。 终于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一个温馨的书店咖啡屋里,他以一个985院校毕业在研究室工作、父母双亡的单身优质青年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面前。 逆着光,他伸出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骨节修长有力的右手,嘴角扬到恰好的角度。 笑着对她说出,在心里早已排练过无数遍的话。 「李小姐您好,我随母姓叫易彰止。」 自此,两条平行着的线开始交集,最后缠绕着融为一体,谁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番外就完结撒花啦~ 第13章 番外(完) 李家是江南地区有名的富庶大户,靠制生宣发家距今已经是第五代了。 李老爷年逾五十膝下唯有一爱女,闺名取为吟阁乳名定为珠珠。 李吟阁生来身体孱弱,被李老爷如珠似玉地宠着养着,可即使这样她也在豆蔻年华之际恶疾缠身,差点让李老爷夫妇白髮人送黑髮人。 养病的同时,李老爷和夫人暗自打定主意,等到珠珠合适的年纪就招个入赘女婿,不求能打理万贯家财只求待自家爱女始终如一。 在李吟阁十六岁的时候,她被李老爷带着亲自体验了生宣制作的全部过程,虽然累得小脸发红却满怀成就地抱回了一沓自己亲手做出的生宣纸。 从此之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背着值夜的丫鬟婆子,点着豆大的油灯。 在自己亲手做成的宣纸上,一遍遍地描绘自己生病时,梦中不断出现过的面容和背影。 日子如白驹过隙,等到李吟阁十八岁时李老爷开始着手准备为女儿招赘婿的事宜,她的宣纸也用完了最后一张。 招赘那天陵城未婚男子来了大半,其中不乏那种凑热闹的想一睹李家小姐花容的登徒子,最后一一被管家『客气』地请了出去。 只留下三个勉强入了李老爷法眼的,他虽礼法观念传统,但毕竟心繫女儿。 万事但求她欢喜,而自家女儿那边却明显兴致缺缺,于是便叫下人备些簿礼送走了三位公子。 李老爷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嘴里说着但听爹爹安排,可他每介绍一个人她的眉头就越夹越紧,最后竟连自己小脸都皱成一团了都不知道。 这小丫头心里定是有人了! 也罢,李老爷决定不再逼她,大不了自己积极锻鍊身体活个百八十岁努力护她周全。 待送走了三位,只听小厮来报门外有一公子路过口渴想讨口水喝,说着便引人进来了。 那公子进了门,只见他身姿挺拔颀长,穿着一袭白底云衫气质出尘,相貌更是俊逸非凡。 举手投足进退有度且礼教有加。 他言自己姓易名彰止字念礼正值及冠之年,并非陵城本地人。 因父母双亡,料理完后事后便想投奔陵城以西的亲戚,行路中途盘缠尽失,走投无路又饥渴难耐遂进来讨口水喝。 说完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身后的李吟阁拱手施了个礼,她也绯红了双颊含羞带怯地回了个礼。 知女莫若父,李老爷见女儿这般想必动了春心,所以有心帮女儿一把,遂大声喊来小厮奉茶的同时也招唿后厨做菜。 第23页 推杯换盏中,才惊觉此人学富五车、见识广阔既可评阳春白雪,又可赏下里巴人心下是越看越喜。 当得知他对自家女儿一见钟情后,便更是鼓掌叫好直唿天赐良缘! 农历四月初二宜嫁娶。 成婚之后,夫妻感情甚笃如胶似漆,唯一遗憾便是膝下无一儿半女。 对此李老爷见女儿女婿并不为此伤神,也就随他们去了。 往后数十年,李吟阁夫妇皆出双入对携手共进,将李家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甚至将自家产的宣纸送进了当今圣上的御案前,一时间名声大燥。 此时,有好事者谣传李家赘婿生了二心,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当即被事实打了好大一耳刮子。 正月十五上元节,李家赘婿亲手为爱妻煳了上千盏彩灯,千盏彩灯形态各异惟妙惟肖,更有画了二人小像的走马灯将二人相识、相恋、相守的过程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夜之间,引得陵城女子艷羡无比。 嘉元七十年春,二人相守已过六十余载李吟阁也在一日清晨睡去再未醒来。 当日李家赘婿遣散李家万贯家财,用于接济穷人和开办义堂,待万事落定后便怀抱爱妻尸身饮鸠自尽。 众人感慨二人至善之心和真挚爱情,待二人下葬前都来瞻仰二人仪容。 让众人惊奇的是合葬棺椁中,并无二人合抱的尸身唯置一副被岁月沉淀得发黄的画像。 画上繁盛的桂花树下,相互依偎着一对璧人神情容貌与死去的风华正茂时的李氏夫妻一般无二。 只是李家女的衣着更加鲜艷些,像刚画上去似得。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谢谢看到这的小可爱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