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弟弟穿越古代做首富》 第1章 套麻袋敲闷棍 “啊!!” “哪个砍脑壳的套麻袋打老子闷棍?!” “哎哟,老子的腿,老子的脸,老子的腰杆……疼死你老子我了。” “……” 李有田絮叨又惨烈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 李有田又叫李老二,是个烂赌鬼。 他下午手气好,凭着大儿子从老板那里预支的五百文钱的本,在镇上的赌坊赢了十来两银子。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一度让他暗搓搓的想着,他莫不是要时来运转了? 一高兴,揣着银子进窑子里找了个姐儿喝了点小酒,又快活了一场,把银子花了个精光,才哼着小曲、踏着月光回到了靠山村。 靠山村约莫有百来户人家,算是个大村子了。 李有田家在村子最后面的大荫山脚下,要穿过整个村子才到家,他常走的一条路要路过一条狭长的巷道。 今儿才走到巷道口,横刺里就窜出两个人来,他还没看清人,脑袋上就被套了个破麻袋,对方拿着棍子哐当哐当朝他身上一顿胖揍,打得他躺在地上嗷嗷嗷地叫着。 似乎不解气,又拿脚往他的头上脸上身上狠狠的踹。 巷子两边的人家被他的叫声吵醒了。 农村人朴实,遇到这种事多半都不会坐视不理,可听出是他的声音,到喉咙口的话顿时不约而同的咽了回去,继续睡大觉。 李有田这个祸害,打死了才好呢! 他的惨叫声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等他艰难的扯下套在身上的麻袋,打他的人已经跑没影了。 他的脸上脑袋上火辣辣的,左腿也好似被打折了,钻心的疼。 他扶着墙爬起来,将手中的麻袋狠狠地往地上一掼,带着哭腔大声叫嚣,“砍脑壳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敲老子闷棍,老子定让你鸡犬不宁!” 他丢下这番狠话,一瘸一拐朝家的方向走去。 …… 李有田大约想不到,打他的两个罪魁祸首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后北边山脚下一处低矮的土坯房里。 二人关上门,点上油灯,相视一眼,然后扑到大通铺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李有田的孙子孙女。 亲的。 女孩大约十三四岁,男孩约莫十一二岁,都瘦不拉几的,说是皮包骨也差不多了。头发跟枯草似的,不过两人的眼睛都大大的亮亮的,十分好看。 等匀过气来,女孩翻了个身望着头顶的茅草屋顶道:“这身体严重营养不良,打个人都快累成狗了。要是换以前,你姐我一拳能打得李有田三个月下不了床。” 说起李有田,全村人没有一个人不恨的。 他自私、小气、好吃懒做不说,还吃喝嫖赌偷,人混脾气暴。 家里的老婆孩子孙子孙女,他看不顺眼就骂,输了钱就拿他们撒气。 村里人一开始还会劝上一劝,可谁沾上他谁倒霉。 小偷小摸就不说了,他会半夜爬起来往人家院门和院子里泼大粪; 人家的鸡鸭在外面放养,他悄悄放耗子药给人毒死; 别人过夫妻生活,他趴窗外听墙角,听还不算,还装鬼吓人家。 村里有个男的被他吓得有了阴影,老二都抬不起头来了。 偏偏这种事也没法找人说理去,只能认栽。 诸如这类事,不胜枚举。 简直是人嫌狗憎,比市井泼妇还让人讨厌。 …… “这都拜谁所赐?” 男孩侧身躺着,狠狠地白了女孩一眼,发出了几天来第一次抱怨,看着她眼中隐隐透着兴奋,他心里越发气愤,“李雨你神经病吧,大晚上的研究什么新菜?” 女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她原名叫做李雨,沪市人,父母在她八岁时出车祸双双驾鹤西去。 肇事司机逃逸,一分钱的赔偿都没捞到。 之后,她便和三岁的弟弟李越跟着爷爷一起生活。 奶奶早些年病逝后,爷爷就独自一人过活。 爷爷是个厨师,为了照顾他们姐弟,辞去了大酒店的工作,在小区外开了个大排档谋生。 她耳濡目染爱上了做菜,只要有时间就跟着爷爷学做菜。 十岁时,她已经能做不少菜,很多菜她甚至尝一下就能做出来。 爷爷说,她天生就是做厨师的料。 她闲暇时喜欢研究菜谱,经过多年学习和揣摩,八大菜系就没有她不会的,各地的名小吃她也会不少。 后来,她又报班学了西式甜点。 还曾翻阅过古籍菜谱,许多失传的宫廷菜她也都能复原出来。 在她十六岁的时候,爷爷得了食道癌,花光了所有积蓄也没能治好,两年后撒手西去,至此她便和弟弟相依为命。 她的成绩不差,弟弟却比她好得多,年年都是年级第一,特别热衷于数理化。 弟弟的年纪还小,让他去做工根本不现实,于是,生活的担子只有压在她这个刚成年的姐姐身上。 她撕了录取通知书,应聘去唐阁中餐厅做了助理厨师,经过五年不懈努力和不断创新,被破格提拔为主厨。 可说是唐阁里最年轻的主厨。 这个时候,弟弟也被保送到了京城的大学。 又过了两年,她的厨艺被评定为米其林二星,研制的多道创新菜,吸引了不少老饕绕道惠顾,为老板吸了不少金。 当然,她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只要好好干两三年,她就能在沪市买下一套不错的房子。 好日子似乎就要到来。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那天是弟弟放暑假从京城回来,她特意请了半天假陪弟弟,吃过晚饭后,他们一起打了会游戏。 到了十点,弟弟就去睡了。 她原本也躺床上去了,突发灵感又爬了起来,准备研究一道新菜。 哪知做到一半,厨房莫名其妙炸了,她和弟弟也就来到了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晏朝,成了蜀州巴南府清河县大柳镇靠山村人。 不得不说,以这种形势活了下来,老天还是很眷顾他们姐弟的。 想到这事,李雨还有些兴奋。 虽然依旧父母双亡,甚至还有个极品爷爷,这个家甚至比前世更凄苦,但她也算是赶了把穿越的潮流不是? 前世累死累活全给人打工了,再活一世,她怎么着也要自己当老板,发家致富,弄个全国首富当当。 再把弟弟培养成状元郎,人生也就完美了。 第2章 好的,二狗子 这里有些像古巴蜀一带,说的话跟后世的川渝没有太大区别。 好在她跟弟弟都极有语言天赋,前世她为了学川菜,又带着二狗子专程抽了个暑假去川渝住了两个月,一口川渝话还算顺溜。再凭着记忆模仿着原主说话时的形态,他们穿过来已经三天,也没有露馅。 他们都保留了原主的记忆,想到刘春花母子三人当时吃下拌着耗子药的饭菜时的绝决,李雨的心里就堵得慌。 李有田有三个儿子,为了给他还赌债或供他赌博,都去镇上的采石场里做工去了。 采石场包吃包住,一天一个人能挣四十文工钱,仨人一个月就有三两半多银子。 这在落后的小山村里,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采石场处于悬崖边上,很是危险,一般的人家都不会舍得让家人去采石场做工。 半个月前,李有田的二儿子李铁柱、也就是原主的爹,不小心从半山腰跌到山崖下摔死了,采石场场主赔了四十两银子。 当时对方将这笔钱交到了李铁柱的妻子刘春花手上。 办完丧事后还剩下三十多两,李有田跟刘春花要银子,一向逆来顺受的刘春花总算是硬气了一回,打死也没给他。 原因是,三年前原主那才十四岁的亲大姐李大丫,被李有田以七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隔壁村的一个老鳏夫做媳妇,对方来接人,家里才知道这么回事。 问起银子,已经被李有田输光了。 最终李铁柱恁是没吭一声,任由李大丫哭着喊着被老鳏夫带走了。 当时刘春花纵然心中有怨气,可为人妻子儿媳,她能说什么? 刘春花想着二女儿快十四岁了,随时有可能被李有田卖了换赌资的危险。 于是,刘春花心一狠,便拿出二十两银子,提出了分家。 不知李有田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 不过他当时提了两个条件,田地房子一文一厘也不会分给她娘仨,且每个月刘春花需得给两个老人一百文钱的赡养费。 刘春花手上攥着十多两银子,又想着自己有手有脚,儿女听话懂事能干,没有田地,他们就开荒,养活自己应该没问题。 日子苦一点就苦一点,总比提心吊胆过日子的强。 至于每个月一百文钱的赡养费也不算太高,再说作为儿媳妇,赡养老人是应该的,刘春花便没有计较。 分家第二天,她就带着原主姐弟拿着村长开的证明去官府那里开了个新户。 没有地方住,以一两银子一年的租金跟村里租下了村后闲置的牛棚,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牛棚是土坯做的墙,自打村里的老牛死了后就弃了,又旧又矮,陈年的牛屎发出的味道难闻至极。 母子仨拾掇了两天,拿草木柏丫烧了去味,再请村里的匠人装了门窗打了灶,在里壁靠墙砌了个大通铺,屋后砌了个棚子当茅房,然后花了几两银子置办了锅碗瓢盆被褥等,带着几件破衣裳住了进去。 哪知刚住进去没几天,输光了二十两分家银子的李有田趁着他们娘仨去后山开荒,偷偷潜入她家里。 这事恰巧被隔壁隔了一条田坎的邻居许婆婆看见,李有田走后,她便找到刘春花说了这事。 等他们母子仨匆匆赶回家里,发现李有田把置办东西后剩下的十来两银子给偷走了。 一文钱也没给他们留。 而李有田已经带着银子去了镇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刘春花才明白李有田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同意了分家。 孤儿寡母,赚不了钱,还不得靠着老宅? 把他们分出来,不就省了好几个人的口粮。 关键是,他早打定主意偷走银子! 那天的李有田特别背,他们在镇上赌坊找到他时,也就过去一个时辰不到,他手上的银子已经输得差不多了。 在这个时代,孝道压死人,打公公这种事,刘春花做不出来,也不敢做。 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到官府那里都没理说,死了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刘春花什么也没说,不吵不闹地抓了桌上剩下的几钱碎银,买了好几年没吃过的大米和肉,以及几包老鼠药,娘仨回家后把老鼠药拌在饭菜里好好地吃了一顿,走上了绝路。 以此来抗议对李有田的不满。 好在许婆婆发现及时,喊来原主的婆婆伯娘婶娘和几个村人,手忙脚乱地给娘仨灌了几大碗皂荚水,又凑了钱送到了村里的苏大夫那里。 刘春花一双儿女救了回来,她却是含恨九泉。 村里人哪里知道,刘春花的一双儿女已经换了芯子? 家里一文钱没有,刘春花的丧事还是村里人你十文我二十文凑钱给办的。 半个月内二儿子二儿媳都没了,李有田还去花天酒地,也是没谁了。 …… 刘春花和原主姐弟不敢对李有田怎么样,可作为现代人的李雨和李越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姐弟二人一合计,决定先打李有田一顿,给那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决然选择赴死的母子三人出口气再说。 倒不是说他们不敬重老人,前世他们对祖父可是又敬又爱。 像李有田这种为老不尊的东西,就该狠狠的收拾他一顿。 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二狗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咱家那厨房和煤气管道都三十多年了,就算我那天晚上没有研制新菜,第二天我起来是不是还得给你做早餐?所以说,该炸还是得炸,咱姐弟来到这个异世,就是天意。” 话虽是这样说没错…… 想到“二狗子”几个字,李越炸毛,“李大胆,你能不能别叫我二狗子?” “你现在的大名可不就是李二狗?我不叫你二狗子我叫你啥?再说我的名字也没有很好听。” 李越:“……”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前世姐姐调侃他的诨名,这一世居然就成了他的大名! 呜呜呜,想哭! “私下里不许叫我二狗子!” 这是李越最后的倔强了。 “好的,二狗子。” “你!” 李雨最喜欢逗弟弟了,嘻嘻一笑道:“好了,别哭丧个脸,等你姐姐我做生意挣了钱,第一件事就带你去官府改名。” 话说她弟弟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李二狗这个名字确实不合适。 第3章 怎么没打死他 李越扫了眼墙体有些发黑的土坯房。 厨房卧室挤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的屋子里,中间以一块草编的帘子隔断,屋顶的茅草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成,黑得都快看不出本色了。 前世他被姐姐照顾得太好,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让他做,这一世断然不能再像前世那样什么都靠姐姐了。 至少不能拖姐姐的后腿。 好在他还算聪明,很多东西看一眼就会了,倒也不至于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太乐观。 “姐,做生意需要本钱,咱们现在分文没有,李老二赌博赌得老宅几乎就剩几堵墙了,婆婆和叔伯婶娘虽然人善好说话,却也拿不出本钱来借给咱们。” 至于村里人…… 在这粮食低产、大家几乎没有什么靠谱的手艺的古代,日子都不好过。再说刘春花的葬礼都是村里人凑钱给办的,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去跟人借钱。 这两天他们因为吃了耗子药,身体虚,根本提不起劲做别的。 还是几个家里尚有余粮的叔伯婶子和隔壁的许婆婆以及他们那便宜奶奶可怜他们姐弟,送了些黄瓜和几个野菜杂粮饼来对付着,否则他们能再死一回。 野菜杂粮饼是真的难吃,因为盐太贵舍不得放盐没味道也就罢了,里面还加了糠壳,割喉咙得很。 但为了活着,不得不咬牙吃下。 李雨从小苦惯了,别的她都能接受,对于嗅觉特别好的她来说,屋内那陈年牛屎味简直是无孔不入。 难受。 老宅是打死都不可能回去的,这毕竟是刘春花拿命给一双儿女换来的,他们傻了才回去无休无止地干活给李老二还赌债筹赌资,甚至哪天实在还不上赌债把他们随意发卖了。 李大丫就是最好的例子。 嗯,得尽快挣钱搬家或者砌新房才行。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山村靠山又靠水,凭你姐我的本事,还能找不到本钱?”李雨抹了把额头闷出的汗水,打了个呵欠道:“睡吧,明天一早咱们进山里看看能不能淘到点有用的东西,咱先做个低本钱的小买卖糊口。” 说起来,她起码有百种千种赚钱的方法,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罢了,路得一步一步地走,饭也得一口一口地吃。 赚钱更是一件急不来的事,得脚踏实地,稳扎稳打。 要干活,就得好好休息。 嗯,睡觉。 关键是,睡着后她就闻不到那糟心的牛屎味,也感觉不到热了。 李越见姐姐已经闭上了眼睛,起身给她脱了鞋子,吹灭油灯后又躺回了床上。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望着上方,思绪却是转开了去。 李有田被打了,一时间定想不到是他们动的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气撒到婆婆身上。 她被李有田欺压了半辈子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却又在她们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偷偷给他们送吃的,真是又可怜又可敬。 …… 李有田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回到家,老伴李蓝氏等人已经睡下多时。 院门闩着,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将门拍得山响。 里面睡着的人骤然从梦中惊醒,一家老小全都着急忙慌的穿上衣裳出了门,战战兢兢却动作一致的望向那道陈旧的院门,没人敢去开门。 李有田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平时都住在采石场,只有农忙或者家里实在有事的时候才会回来待上几天。 现在不是农忙,他们也就没在家里。 一屋子的老弱妇孺害怕极了,最终还是长孙李大牛壮着胆子上前开了门。 迎接他的,果然就是李有田甩过来的一巴掌和劈头盖脸的怒骂,“都死了不成,这么久才开门?还是想老子死在外头,你们就安心了?告诉你们,别做梦了,老子算过命,能活九十九!” “……!” 李大牛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敢怒不敢言。 从他拍门到现在,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哪有很久? 分明就是老家伙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故意找茬! 要是这丢人现眼的老家伙真的死在外头就好了,婆婆和爹娘他们就都生活得轻松些。 看着他被打,他娘刘素兰心疼死了,却是半点也不敢出声。 “你是在瞪老子吗?你个狗崽子翅膀硬了,居然敢瞪老子!你再瞪老子,看老子不把你一对招子给戳瞎了!”李有田目眦欲裂。 李大牛毫不怀疑他能做出这种事来,连忙低下头去,“孙儿不敢。” “不敢就最好了!” 李有田不依不饶,喋喋不休的骂了李大牛好一阵,才恶狠狠的扫了院子里的人一眼,视线落在站在最后头的李蓝氏身上,阴恻恻的道:“蓝桂花,你还愣着干什么?老子被人敲了闷棍,腿受伤了,过来扶老子进屋!” 听到李有田被人打了,院子里的人全都虎躯一震,莫不是暗戳戳的想—— 这是哪位义士做的好事? 怎么就没能打彻底一点将这个祸害给打死呢? 就算是半身不遂也行啊,他们不介意养他到死。 这样想着,众人心里隐隐有些遗憾。 李大牛心疼李蓝氏,忙伸手去扶李有田,“爷,婆婆力气不如我大,别扶摔了你,我扶你进屋吧。” 哪知李有田又是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老子想让谁扶就让谁扶,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狗崽子,也敢左右老子的安排?” “你……” 李大牛握了握拳,险些没忍住给揍回去。 “咋地,你还敢打老子不成?信不信老子去官府告你,治你个不孝之罪,看以后有谁敢嫁给你!”李有田对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李大牛有恃无恐。 李大牛已经十七岁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男孩早就已经定亲,有的甚至媳妇儿都怀上孩子了。 就因为他家被这个烂赌鬼爷爷败光了,爹和二叔三叔一天要在采石场做工七个时辰也补不上他捅的窟窿,甚至二叔还为此丧了命,爹和三叔也不知会不会步二叔的后尘。 家里的日子穷得叮当响,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媒婆敢上门的。 其实不止是他,家里的弟弟妹妹都被连累了。 他的亲妹妹二丫都快十五岁了,也没有媒人上门提亲。 大丫嫁出去后,他就是家里这一辈的老大,他一度想牺牲自己把李有田给除脱了。 爹娘三婶三叔和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勤快人,只要李有田死了,日子肯定好过很多。 第4章 上山找活路 可他若真这样做了,其实并不能改变太多,婆婆爹娘叔叔婶婶跟弟弟妹妹们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不说,又有谁愿意跟一个杀人犯的家庭结亲? 最终,他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好赖他皮糙肉厚,老家伙输了钱不顺心的时候,他还能顶在他们前面挨打。 “大牛,好孩子,让婆婆来吧。” 李蓝氏将油灯递给李二丫,壮着胆子小跑上前扶住李有田。 好在他没再动手,大家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李有田染上赌瘾后,他们真是被他打怕了。 将李有田扶进屋里点上油灯后,众人才看到他不但左腿疼得挪不动,一张脸更是肿得像猪头,到处都是淤青,心里又暗自痛快了一回。 不过李大牛和李蓝氏合力将李有田安置在床上,其间不小心碰疼了他,又惹得他一阵怒骂。 骂完后,颐指气使的道:“大牛,你去请苏大夫来给老子看腿!” “爷,这会都子时了,苏大夫年纪大,早就睡沉了,肯定不会出诊。”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去把人给我请来!” 李大牛压着心中的火气,朝李有田伸手道:“爷,咱家已经拿不出一个铜板来,苏大夫可不兴赊账,你有钱吗?” 李有田:“……!” 之前赢的十两银子全都被窑子里的小妖精给哄去,他有锤子的钱! 早知道会挨揍,他特定得留点钱在身上…… 呸! 他若是早知道会挨揍,特定早早就做好准备,反揍那砍脑壳的一顿! 那姓苏的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不缺钱不说,脾气还怪得很。李有田深知他大半夜的断然不会放着瞌睡不睡前来出诊,更何况家里分文没有,便退而求其次,“蓝桂花,老子饿了,你去给老子煮两个荷包蛋来。” 李蓝氏瑟缩着脖子道:“家里的鸡鸭猪二十多天前全都被债主抓去抵债了,都没有钱蓄上种苗,我去给你熬点野菜糊糊吧。” “好好的日子被你们过成这样,养你们有什么用?” 李蓝氏:“……” 她已经无话可说,默默去给李有田熬野菜糊糊。 吃完后,李有田又是好一通折腾,李家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 第二天一早,李雨李越早早便起来。 洗漱后,姐弟俩一人提着个篮子,拿着镰刀、扛着锄头就出了门。 这些东西都是前些日子分家后刘春花为了开荒置办的,崭新的。 既然在这里落了根,那就要想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之前分家的时候刘春花原本买了有二十来斤高粱米,三十来斤小米,但办丧事的时候都用光了,可说一点吃的都没有,他们准备去山上挖些野菜。 刚出门,就见许婆婆端着一只缺口的大海碗往他们这边走来。 许婆婆也看见他们,问道:“三丫,二狗,你们这是去哪里?” 李雨甜甜的朝老人笑着,“许婆婆,我跟二狗今早起来感觉人精神多了,准备去山里挖些野菜。大伙日子都不好过,以后你们就不要往我们这里送吃的了。” “也好,你们姐弟终归要靠自己立起来的。”许婆婆欣慰的点点头,“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端了两块野菜饼子给你们。” “许婆婆,谢谢您。” 李雨放下篮子迎上去接过碗,由衷感谢,“要不是您和几个婶子时不时送吃的,我们姐弟早就跟着我爹娘去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虽然这些年没有天灾人祸,但这个时代粮食的产量太低了,亩产也就两百来斤。交完粮税后,就剩不下多少。村里会手艺的不多,做买卖的更少,大多数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日子过得都不富裕。 再加上这个时候才七月初,新粮还有一个多月才成熟,最是缺粮少吃的时候,是以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要靠野菜和杂粮对付着,才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许婆婆家养了百多只鸭子,靠卖鸭蛋过日子。但许是不得法,日子在村里也只能说稍稍宽裕一些。 可他们无亲无故,穿过来这几天,她老人家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们送吃食了。 碗里面躺着几块饼子,大量野菜里加了些高粱面和糠壳烙的。因为不舍得放油,两面都烙起了黑黑的锅巴,看着就没有食欲。 可不管好坏,却是人家从嘴里省下来的珍贵食物,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傻孩子,这么客气做啥子?只是婆婆家里条件有限,也就只能送些吃的了。” 许婆婆说着又从围兜口袋里摸出两只鸭蛋来,“天气大了,镇上的人嫌鸭蛋腥气不爱吃,昨天你许爷爷一早拎了一百只鸭蛋去卖,晚上回来还剩下一大半,我今早上就给孩子们煮了几个。你们身子还虚着,吃了补补。” 面对许婆婆施予的善意,李雨泰然接受了。 对于鸭蛋,她倒是会好几个做法,只是原主没去过镇上几回,也不知道这个时期有没有。 贸贸然说出来只怕要露馅。 算了,等她去一趟镇上回来再说吧。 她再次跟许婆婆道谢后,就听她神神秘秘的说,“三丫,我今早起来听村里人在说,你爷昨晚上被人敲闷棍,嚷嚷了好一阵才睡去。” 李雨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爷被人打了?伤得严不严重?” 许婆婆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你爷那人脾气不好,我也不敢凑近去看。” 也不等李雨回话,她便又道:“好了,你们吃了早饭就忙去吧,我也得回家喂鸭子了。” 姐弟二人心存感激的目送许婆婆离开,回屋吃了东西,才再次提着篮子往后山去。 大荫山就在她家后面百余米外的地方,目测海拔有七八百米,朝两边延绵而去,像一条望不到头的青色长龙庄严巍峨的卧在那里。 山脚下很多树被村里人砍掉,将地开了出来。 这种开荒的野地种出来的东西不用交税,但因为土质不适合种粮食,开荒出来也就种些豆子、黄瓜、油菜、蓖麻、高粱等对土壤要求不高的作物。 李铁柱在镇上的石矿里结识了不少犯错流放到那里的京城人氏,听到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一些。 原主曾听他说起,在山的那边,属于周国地界,周国和晏国正在打仗。 原主当时问李铁柱,他们住在这里会不会很危险? 李铁柱说山的深处有猛兽,连猎户都很少往里面走,大荫山就是一道天然屏障保护着村里人,李家人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也没有遇到过周国人偷袭。 所以说,他们只要不往深山里走,应该就是安全的。 第5章 采蘑菇 山脚下的野菜几乎都被村里人挖光了,就剩一些刚长起来的毛毛菜。 李雨和李越没有在山脚下多停留,直接上了山。 耗子药对身体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他们身体太虚,每爬个二三十米就要停下来歇口气。 约莫爬了一百多米才渐渐看到有可食用的野菜,不过稀稀拉拉的并不是很多,间或还能采到蘑菇,可把李雨高兴坏了。 这可是野生蘑菇,拿回去烧汤,那叫一个鲜。 “二狗子,咱们分开走,遇到蘑菇,不管有毒没毒你全采了,拿回去我再辨认,采满了咱们就回这里等着。不过别往太上面去。” 李越看看四下没人,也就懒得跟李雨计较称呼的事,懒懒叮嘱道:“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于是,姐弟二人一个朝南走,一个朝北去。 …… 荠菜、马齿苋、蒲公英、马兰头…… 李雨正挖得起劲,忽然听到李越激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大胆,快来!” 这是发现好东西了? 李雨也顾不得挖野菜了,挎上篮子扛着锄头,就顺着李越的声音找过去。 只见长满藤蔓的料峭山崖合围出一个巨大的山坳,目测能有七八百平,稀疏的杂草间,长着大片大片的蘑菇,黑的黄的白的橙的粉的都有。 阳光洒在上面,像是一把把七彩小伞,喜人极了。 “李大胆,这些蘑菇瞧着就很美味,应该都能吃吧?” 李雨大致扫了一眼道:“这可不能乱来,会要人命的。不过蘑菇的种类太多了,我也认不全,我把认识的能吃的采一朵给你比照着采。” 她丢下锄头,拔了茅草扭成绳,准备将刚挖的野菜捆起来。 在粮食匮乏的古代,是野菜让无数老百姓扛过了没有粮食的时段,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也无粮可造,可没有资格因为发现这些蘑菇就把野菜给丢了。 捆好野菜,她小跑过去开始采蘑菇。 “这野生蘑菇哪怕再寻常,在唐阁稍稍加工一下,就是一道精致的美食,一两朵就能卖出三位数的价格。啧啧啧,居然还有松茸,羊肚菌,油黄口蘑……” 李雨直咋舌。 “李大胆,这里的蘑菇一看就没人采过,为啥大家宁愿挖野菜吃也不采蘑菇吃呢?”李雨不解地问。 李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头不抬手不停地回,“或许是不喜欢蘑菇的口味?” 不能够啊,蘑菇就算白水煮汤稍稍加点盐和葱提提味就鲜美无比,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还是说不敢走太深,没发现这些蘑菇呢? 这也不对,蘑菇不喜阳光,多生长于阴暗潮湿的地方,但下面的山体也绝不可能完全没有。 就很奇怪了。 不过二人也没纠结这问题,专心地采蘑菇。 没一会,他们的篮子就都装得满满的。 “二狗子,这篮子太小了,咱们拿回去先煮一锅蘑菇汤吃,下午咱们背个大背篓来。”李雨忽然间就动力十足。 她前世是厨师,将来主要靠厨艺谋生发家得多。 蘑菇可以做的菜品太多太多了,且晒干后又便于存放,开酒楼需要的量大得很,可不得多多益善吗? 忽然想到什么,她眼睛倏然一亮。 她的第一桶金…… 有了! …… 大荫山下段不是很陡,又有村人日复一日踩出的路,下山比上山快多了。 之前在山里不觉得热,一到山脚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顿时就感到热气扑面而来。 “要是这时候来一碗冰粉凉虾或者刨冰就好了。”李雨空出一只手来边扇着风边感叹,“没有这些,来块白冰也行啊。” 但古时候的冰储存不易,贵得死人,是富人和权贵才用得起的东西,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不要肖想了。 至少在成为富人之前,她估摸着是吃不上冰了。 李越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望山里,没有说话,默默跟在李雨身后。 路上李雨还挖了一把野葱,闻着就香,准备拿回去和蘑菇一起煮汤。 …… 许婆婆正顶着太阳在她家旁边的土里给黄瓜藤捉虫,见两人提着尖耸耸一篮子蘑菇回来,脸色倏地就变了,忙放下手里的竹夹和竹篓,噔噔噔朝他们冲过来,“三丫,二狗,那东西吃不得,会死人的!你们爹娘才走,你们就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的根,可不能想不开吃这个啊!” 李有田那个灾舅子,孤儿寡母的银子也能偷去输光,真是害死个人了。 见二人懵懵的,许婆婆接着道:“咱们的祖辈传下来,说山上的菇子不能吃,会死人。前些年前村的徐大郎不信邪,采了一篮子菇子回家炒着吃了,结果一家八口一个都没救回来。” 李雨李越瞬间就明白为何山里那么多蘑菇没人采了。 李雨笑着道:“婆婆,他们那是吃了有毒的菇子,我采的这些是没毒的。” 许婆婆狐疑地问,“这些菇子还分有毒没毒?” “是呢,没毒的菇子味道鲜美极了,婆婆我给你一些啊。” 李雨说着将自己采的一篮子蘑菇递给许婆婆。 不过,许婆婆没有要。 一来这是两孩子辛苦上山采的,她哪里好意思要? 二来她也不确定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没毒,不敢给家人尝试。 李雨也没强求,只要她吃了没事,许婆婆就会相信了。 她将两篮子蘑菇倒在地上,跟李越一起按品种分类。 一些名贵的菇子,她准备晒干存起来,等将来有钱了开酒楼用。 挑拣完,李越发现缸里没水,就担了水桶去许婆婆家的井里挑水。 他人瘦又没恢复过来,也不敢担太满,每次只担半担,把缸给添满了。 李雨拿木盆装了水,取了一些常见的蘑菇丢进去,手脚麻利地将它们和野葱都清洗干净。 之后把大块的蘑菇撕成丝,野葱葱头拍碎剁烂,叶子切成葱花。 又从碗橱里翻出一小块生姜,便切了小半块下来切成姜末。 准备工作都做好,便开始生火。 等火生起来,李越过来接过火钳帮着烧火。 一开始他动作生疏,渐渐就熟练起来。 这是李雨到这里第一次开火。 灶台上的陶罐里还剩下垫底的一层猪油,小半罐粗盐。 这种粗盐晶体比糖精还粗,且杂质多,不容易化开不说,最要命的是它有毒,做出来的菜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可就算是这样,也贵得死人。 比男人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一陶罐粗盐,也就差不多一斤的量,花了两百文。 那天刘春花买的五花肉才二十五文钱一斤。 也就是说,这一小罐盐能买八斤猪肉! 就离谱得很。 第6章 不会都交代了吧 李越见李雨在看盐罐,忙道:“李大胆,粗盐之所以又苦又涩,主要就是因为那些杂质。你拿水把盐化开,把杂质过滤掉,苦涩味就没了。” “聪明啊,老弟。” 李雨眼睛一亮,一边拿碗舀了水取了适量的盐放进去一边道:“李铁柱曾说起那些流放的京城人氏曾经都是吃粗盐,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就没有精盐。你说咱们把粗盐提炼成精盐赚钱可行得通?” 李越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白她一眼道:“一小罐含杂质的粗盐就要二百文,把一百斤粗盐提炼成精盐,你觉得能有多少?又要卖多少钱合适?” 李雨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粗盐都那么贵了,精盐只怕得一两银子一斤。 百姓也吃不起。 “不过咱们不能做这生意,拿这法子换些钱也不是不可能。”李越道:“百姓吃不起,那些有钱人应该不愿意吃粗盐。” 更遑论京城的达官贵人。 “嗯,这事咱们暂且就不考虑了。” 锅已经烧干,李雨拿锅铲挖了一小块猪油放进锅里,等化开后,把葱头末和姜末丢下去煸出香味,才将菇子倒进去翻炒约莫两分钟,再加入适量的清水把菇子煮得软烂,最后将化开的盐水放进去就可以了。 出锅的时候撒上一把野葱花,一道鲜美到吞舌头的菇子汤就做成了。 李雨跟李越各喝了两大碗菇子汤,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算是他们来这里这些天吃得最畅快最满足的一顿了。 两人刚放下碗,李蓝氏和二丫急匆匆的跑来。 在李蓝氏的手里,还拎了个装了东西的旧布袋子。 原来许婆婆实在不放心,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让自己的小孙子许二壮去告诉李蓝氏,李雨姐弟准备吃蘑菇的事。 一进门,二人便被厨房里那飘着浓郁香味的蘑菇汤给勾起了馋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二丫的肚子甚至都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两声。 虽然很香,可那吃了是要死人的呀! 李蓝氏将布袋子往屋里墙根一放,几步跨到灶台前,就看见灶台上两只还残留着一些汤汁的空碗,哆嗦着嘴唇问,“三丫,二狗,那菇子你们吃了?” “吃了呀。” 听李雨一回,李蓝氏险些晕倒过去,幸得二丫一把将她给扶住。 完了! 大丫已经出嫁,已经算不得是二房的人,二房四口人总不能不到一个月全都交代了吧? 都怪那该死的李有田,天不亮就疼醒过来,在家里闹着要找大夫,让她一时忽略了两个小家伙没吃的。 李雨不知李蓝氏心中所想,回话后兴冲冲的问,“婆婆,二丫姐,锅里还剩了许多,你们要不要来一碗?” 大热天的,她实在不想顿顿都现煮饭,所以就把晚上的都一起煮了。 婆婆她们若是要吃,她晚上再煮就是了。 李蓝氏没有理她,回头催促二丫,“你快去你许婆婆家摘几片皂荚来!” 李雨连忙上前拉住二丫,无奈的看向李蓝氏道:“婆婆,你看我跟二狗像有事的样子吗?” 李越:“……” 为什么偏要当着别人的面喊他二狗? 就不能喊弟弟吗? 李二丫瞧着李雨李越生龙活虎,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 关键是那汤浓香四溢,闻着就很好喝,天知道她已经有好多年没吃过一顿饱饭,更别说像样的饭菜了,若是能喝上一碗香喷喷的汤,她死也乐意。 再说今天一早李有田那个老东西发癫,闹得大家没吃早饭,好不容易看了大夫消停下来准备吃饭,二壮哥就找上门来,婆婆叫了她着急忙慌就赶了过来,她真是饿惨了。 “婆婆,三丫妹妹和二狗弟弟看起来很好呢,要不我们等等再看?” “等下去发作的时候还来得及?你不去我各人去。”李蓝氏说着就往门外跑。 李二丫想跟着去,被李雨拉住了。 等老太太回来看见她们依旧好好的,自然就会歇了这个心思。 “二丫姐,真的不要来一碗吗?很好喝的。”李雨诱二丫。 二丫也就比李雨大几个月,看看锅里的蘑菇汤,又看看李雨李越,“我喝。” 与其担心自己随时像大丫姐那样被李有田卖给一个老头或者傻子癫子跛子抵债,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横竖这朝不保夕又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过得够够的了。 李雨当即拿了个空碗,盛了一碗菇子汤给二丫。 二丫喝了一口后,眼睛顿时亮了,“三丫,这汤你明明放了盐,怎么吃起来没有苦涩味呢?” 李雨将自己拿水把粗盐化开的事一说,二丫崇拜的望着她,“三丫,你可真聪明。” 李雨冲她笑了笑,没说别的。 …… 李蓝氏抓着一把皂荚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二丫已经喝完菇子汤,正心满意足的咂嘴呢。 她顿时就哭出声来,“那老东西都黄土埋到脖子了,咱熬也能熬死他,你们一个个咋就恁个想不开啊?” 跟来的许婆婆附和道:“没错,李有田吃喝嫖赌,身体早就败了,没几年好活,你们熬到他死,好日子也就到了。可你们……哎!” 李雨知道这两个老太太都是心善的,特别是李蓝氏,真心关心着每一个儿孙,她心中感动,甚至想到了前世那个临死还因为担忧他们不愿闭眼的小老头。 她眼眶微微泛红,上前接过李蓝氏手中的皂荚递给李越,将李蓝氏扶进屋里的床上坐下,又回头对许婆婆道:“许婆婆,您也进来坐。” 等许婆婆也坐下后,李雨挽着李蓝氏的胳臂问,“婆婆,我问你,徐大郎家吃了那菇子汤多久发作的?” 一个合格的米其林大厨,对各种食材自然要尽量去了解。 蘑菇的品种实在太多,虽然她不能认全,但她很确定自己采的都是能吃的。 她之前发现的毒蘑菇里有好几种剧毒,看起来漂亮又美味,但吃了几分钟就会发作。 这么一问,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提早让她们解除担忧。 李蓝氏与许婆婆相视一眼,顿时止住了哭。 徐大郎一家吃完菇子汤没多久就头晕、恶心、肚子疼、呕吐,苏大夫忙了大半天,一个也没救回来。 “二丫,三丫,二狗,你们真没感到哪里不舒服?”许婆婆问。 “许婆婆,我们好得很。”李雨回。 李越也点头。 二丫忙道:“婆婆,许婆婆,这蘑菇汤好喝得很,比野菜好吃多了,锅里还有一些,我盛给你们尝尝。” 说完,她取了两只碗,将锅里的都盛光了,一人只分得大半碗。 两个老太太见几个孩子好好的,只犹豫了一下便都喝了。 喝完后莫不是和二丫一样意犹未尽。 “三丫,这汤怎么做的?也太好喝了。”许婆婆咂巴着嘴问。 她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许婆婆,这做法简单得很。” 李雨笑着说了做法后,趁热打铁道:“我们在上山发现有大片大片的菇子,这些菇子采回来吃不完可以晒干存放,一年都不会坏,吃的时候拿水泡泡就行了。我跟二狗下午还去采,婆婆,许婆婆,你们要不要去啊?” 她这样做,也算是对许婆婆这些日子对他们姐弟施予善意的回报吧。 第7章 大姐回来了 “去!” 许婆婆铿锵有力的回了一声,“三丫你可得好好教我认认哪些菇子有毒啊。” “没问题。”李雨笑着回,“实在拿不准的,咱不采就行了。” 许婆婆点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三丫,咱能不能先悄摸摸采几天再说?” 李雨瞬间就懂了许婆婆的意思。 她应该是想着村里那么多人,若是都去采菇子,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没了。 其实她的担忧就是多余的。 蘑菇喜阴冷潮湿的地方,大荫山横贯南北,延绵数百里,能生长蘑菇的地方可不止那一片山坳。它春夏秋季能生长,且周期不长,一般两三个月就能食用,最寻常的草菇二十来天就能长成。 不过她还是默许了许婆婆的做法,毕竟许婆婆着实帮了许多。 但刘春花死后,村里许多人家都帮过她们,若然他们问起,她是说还是不说?教他们认无毒的蘑菇还是不教? 肯定不能拒绝啊。 几人说定后并约定了未时到后山某个地方汇合。 她们走后,李越跟李雨睡了个午觉。 约莫到了未时,二人起来洗了把脸,李越拎着两个篮子,李雨背上个大背篓就出发了。 还没到后山,就看到许婆婆带着次孙许大壮和她的大孙媳妇郭氏等在那里,许婆婆和她的长孙媳妇郭氏各背了个大背篓,许大壮则挑了一副箩筐。 李雨心中好笑,不过并不介意。 和他们汇合没多久,李蓝氏带了二丫和四丫到来。 李蓝氏和二丫都背着背篓,四丫个子小,臂弯挎了个篮子。 “婆婆,大牛哥力气大,怎么没让大牛哥去?”李雨问。 “你大牛哥等下凉快了要跟你伯娘去开荒,我准备天凉了多种些萝卜白菜,来年也不至于像今年这么难过。” 其实大家都懂,李家二房难不难过,完全取决于李有田赌瘾的大小。 不过李雨姐弟和许家人都没有就这事多嘴。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之前发现蘑菇的山坳而去。 因为这会天气正热,村里人都在家里躲凉,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上山途中,许婆婆问起李有田被打的事。 今天村里都传遍了,李蓝氏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李有田一条腿被打折的事说了。 李雨与李越相视一眼,李雨问道:“婆婆,爷爷可说过是谁打的他?” “说是被人套了麻袋打的,扯下麻袋的时候人早已经没影了。他嗜赌这二十来年做了不少缺德事,得罪了不少人,被人打也是活该。” 李雨算是听出来,小老太太说起李有田被打的事就像是在说别人,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兴奋。 被折磨太久,夫妻年轻时候处出的那丝亲情,也被李有田二十来年的打骂败光了吧? “那爷爷的腿折了,可有找苏大夫看看?” “昨晚太晚了,好说歹说被安抚住了。哪知今早起来疼得嗷嗷叫,死活要让我们去请苏大夫。可家里哪里拿得出一文钱来给他看腿?没办法,我跟大牛只得将剩下的高粱米和荞麦面拿了大半跟你大爷爷换了些钱,让大牛去请了苏大夫。” 她口中的大爷爷是李有田的哥哥。 李有田一共四兄弟,二十多年前他爹娘死后就分了家。 一开始兄弟几个感情很好,自从李有田十八年前染上赌瘾后就渐渐疏远了。 李蓝氏说着眼眶湿润了,“新稻子还有一个多月才成熟,原本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了,好在三丫识得哪些菇子能吃,也算是解了我们的困境。” 听到拿粮食去换钱请了苏大夫,李雨心里稍稍有些内疚。 这简直是让本就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为了惩治李有田而让婆婆他们过不下去,不值得。 下次对他下手,得换一个方法。 当然,她若是有钱了,就另当别论。 李雨又想到中午的时候李蓝氏带去她家的那一小袋高粱面。 不多,也就三斤的样子。 这个时期的秤是十六两为一斤,在后世算起来就是四五斤了。 他们姐弟俩一天吃两顿,四五斤粮食加野菜一起煮糊糊,对付个十天半月完全没问题。 不过,这却是在李蓝氏他们自己都过不下去的情况下匀出来的。 也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里有股暖流在缓缓流淌,她坚定地道:“婆婆,咱们日子会好起来的!” 李蓝氏苦笑了声,没有回话。 摊上那样一个败家子,再多的家业都填不满那个窟窿,哪里来的好日子哦? 她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苦了孩子们。 许婆婆忙拉过李蓝氏的手安慰道:“妹子,虽然咒人死有些不厚道,但我还是要说,你不要灰心,等阎王爷收走他,你们也就好过了。你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个个能干又能吃苦,到时相信要不了多久,日子就能过起来!”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李蓝氏也没太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无法自拔,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 这次他们目标明确,花了上午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看到整个山坳里都是蘑菇,李蓝氏等人都惊呆了。 这也太多了! 李雨细心地教他们辨认后道:“拿不准的就问我,不采也行,这可大意不得哟。” “晓得了。” 大伙儿回应了句,就开始手脚麻利地往背篓箩筐里装蘑菇。 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带来的工具装满。 下山的时候,许婆婆和李蓝氏摘了树枝盖在背篓等上面,甚至还绕了个道,避开大量的人。 好在他们几家都住在靠近大荫山脚的地方,一开始还没人怀疑什么。 等到他们上山下山跑了三天后,一些村人就意识到了不对。 “李二婶子、许大婶子,你们这些天一背篓一背篓地往家背什么好东西呢?”有汉子好奇地问。 这下瞒不住了。 李雨想着这大叔也是好心人之一,便主动说起了蘑菇的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往李雨这认蘑菇的人越来越多,上山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村里人大多都淳朴,几乎不让李雨白教,或多或少拿了些鸡蛋蔬菜粗粮等吃食或者家里用不着的东西来,以表示感谢。 也有一些人在观望着,见李雨姐弟吃了好几天的蘑菇都没事,便也加入了采蘑菇的行列,甚至野蒜都成了香饽饽。 好在大荫山确实够大,即便村里人多半都去山里采蘑菇,也都没有空手而归。 只不过比起一开始,花的时间更多了。 因为蘑菇的事,村里人现在看李雨姐弟俩就跟看天上的仙童似的。 “三丫,二狗,你们大姐回来了,这会应该去坟地里了。”这天临近中午,李雨姐弟刚从山上下来,一个婶子远远的便朝他们喊道。 第8章 大丫姐 “谢谢婶子。” 李雨道了谢后,跟李越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大丫嫁到隔壁田家村,丈夫田宝国,今年四十八岁,也就比李有田小四五岁。 田家村离靠山村不算远,回来一趟大概也就半个小时时间。 原主的记忆中,大丫嫁给田宝国三年,就李铁柱死的时候回来过一回。 不到十八岁的姑娘,放在后世还是在爹娘的怀里撒娇的年纪,而她,早早嫁了人,也不知道她过的什么样的日子,皮肤又糙又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至少十岁。 比那会在娘家还不如。 在李铁柱的灵前,大丫神情漠然没有流一滴泪,甚至不曾和刘春花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恨他们当初任由田宝国把她带走。 至于刘春花死的时候,婆婆曾让人带信给她都不曾回来,怎么这个时候倒是回来了? 二人回到家放下篮子和背篓,就往坟地赶去。 李铁柱夫妇葬在村子南边后山村里专门规划的坟地,村里死了人都葬在那里。 到了坟地,二人远远就看到一道头上包着块蓝碎花布、身着同款花色短衫的纤瘦身影笔直的伫立在坟包包间。 正是李大丫。 在两座靠在一起的新坟前,燃着香烛纸钱,还摆了两样贡品。 李雨姐弟俩小跑上前,“大姐。” 李大丫听到声音,身形僵了一下,飞快的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回头看向一双弟妹,努力扯出一抹笑来,“三丫,二狗,我都准备回去了,你们怎么来了?” 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出卖了她哭过的事实。 李雨想,爹娘短短时间先后离去,她到底不是无动于衷的。 “大姐,这都快午时了,吃了晌午饭再走呗。” 也许因为李有田平时稍不顺心便打骂体罚,李家的几个兄弟姐妹相互抱团取暖的关系,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竟是特别友好。 大丫还在家的时候,作为他们这一辈年纪最大的一个,对弟弟妹妹们很是维护,没少替弟妹们做事或挨李有田打骂。 是以,李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很喜欢她。 李雨虽然不是原主,但原主骨子里对姐姐的依赖和感情却并未淡去,自然而然的想与她亲近。 她像是没看见大丫红了的眼眶,也识趣的没有问大丫为何没有回来参加刘春花的葬礼,笑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臂,却听得她隐忍着“嘶”了一声。 李雨不动声色的轻轻牵起大丫的衣袖,露出她精瘦的胳臂,只看见她的手臂上几道青紫的痕迹,看着应该是被鞭子抽的,有旧有新,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灌了脓,瞧着就触目惊心。 这胳臂上的伤痕她能轻易看到,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惨不忍睹。 虽然从大丫远远超于年龄的状态可以看出她在田家过得不好,但却没想到田宝国那个老东西居然这么不怜惜人…… 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意。 打女人的男人最可恨了! 李越也看见了,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张嘴欲说什么,李雨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记忆中,大丫是个要强的性子,他们梦冲冲的说出来,难免会令她感到难堪。 “三丫、二狗,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李雨以为她是不想看到李有田,“大姐,我们没有和李有田住在一起了。” 大丫明显愣了一下,“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李雨将如今的住处和刘春花生前与李有田达成的协议说了。 “娘……身子好好的,她是怎么走的?” 李雨有些惊讶,“大姐,娘死的那天,婆婆托余家婶子带信给你,难道她没告诉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刘春花带着一双儿女吃耗子药的事满村皆知,余家婶子又是个管不住嘴的,不可能一个字也不告诉大丫。 大丫眼神晃了下,似乎不愿多说,只摇了摇头。 李雨虽然疑惑,却没有隐瞒,把李有田偷她家银子去赌博、刘春花一时想不过味拉着他们吃耗子药的事大致讲了一遍,直听得大丫眼中对李有田的恨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李有田这个老畜生真是越老越不要脸皮了,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害死我一家,我去跟他拼了!” 大丫说着,就要往坟山下冲。 李雨连忙避开她的胳臂拉住她的手,“大姐,李有田坏事做尽,迟早会遭报应的,何必为了他赔上自己的命?你放心,总有一天老天自会收了他!” 大丫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什么,终究没有冲动的去找李有田。 冷静下来后,她反抓住李雨的手,看向李越叮嘱道:“三丫,二狗,听大姐的,你们既然脱离了老宅就千万别再回去。李有田若是敢端着长辈的威风打你们主意,你们一定想办法托人来告诉大姐,大姐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你们周全!” 自己过得不如人意,还想着护着弟妹……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大丫是原主骨子里的亲情和依赖作祟,那么这会子对她,却是源自他们自身对她的认同。 李雨心里顿时有了决定,她得加快挣钱的步子。 有了钱,才能救大丫脱离苦海。 “大姐放心,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畏惧那么多,你照顾好自己,我和二狗也会好好的。” 她故意提及“死过一次”,是为了避免大丫将来看出他们和原主性格上的差异,从而心生怀疑。 这样一说,将来大丫就算觉得他们不一样了,想必也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死过一次才有了这样的改变。 大丫见李雨李越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放心不少。 她掏出挂在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铜板全都倒出来放在李雨手里,“姐身上就这些,你们先拿着买些粮食对付着,过些日子姐想办法给你们再送些来。” 不多,估摸着也就三四十个铜板。 许是因为粮食低产的缘故,大米的价钱也就偏高。 刘春花吃老鼠药那日买的大米一斤八个铜板,这些钱够买四五斤粮食。 不多,却是大丫的心意。 不过李雨不觉得她能够随意支配这些钱,担心她回去又挨揍,忙推辞道:“大姐,婆婆瞒着李有田有偷偷接济我们,隔壁许婆婆和好些婶子也时常给我们送吃的,山上还有野菜,我们短时间饿不死……” 大丫立即板了脸,“让你拿着就拿着,和自家大姐客气什么?” 李雨无奈,只得收了起来。 大丫看了看天色,“三丫,二狗,大姐真的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去了,等大姐有空了就回来看你们。” 听她这样说,李雨李越也没再挽留。 二人将她送到村口,直到看不到大丫的影子才返身回去。 第9章 这就是她的人生啊 大丫几乎是小跑着赶回田家村。 院门关着,她轻轻的推开门,朝里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没有人,才闪身进去院子,关上门,进了东侧的灶房,手脚麻利的涮锅掺水生火。 她往灶膛里加了两块木柴,便拿筲箕装了几根茄子几条黄瓜和一些紫苏叶去院子的井边,取了木盆打了水清洗蔬菜。 她正专注的洗菜,一个男人蹑手蹑脚从堂屋出来,来到她的身后忽然一把抱住她的腰。 “啊!” 大丫吓得一声尖叫,几乎是下意识的跳起来挣开大手的主人,转身靠着井壁怒目瞪视着男人,压低声音呵斥道:“田二柱,我是你小娘,你再这样我告你爹了!” 被称作田二柱的男人三十多岁,生得高大壮实,是田宝国的二儿子。 瞧着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看着大丫的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热切光芒。 他笑着望着大丫,“小什么娘?也要老子认你啊。” “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小娘,这是不争的事实。”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田二柱眯着眼睛望着大丫问,“我爹都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肯定满足不了你吧?不如你私下里跟了我,他打你的时候我帮你拉着些,你也少受些苦不是。” “我李大丫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明白好女不事二夫,田宝国是我的男人,被他打死我也认了,我不需要你帮忙。” “那是你没尝到过壮实男人的滋味,尝到了你就不这样说了。”田二柱说着就朝大丫扑过去。 大丫吓得舞着双手威胁道:“你这样我喊人了。” 田二柱满不在乎的道:“你喊啊,到时候我就说是你引诱我的。” 这世界对女人终归比男人苛刻,真被人发现他们在拉扯,指责她的言语肯定比田二柱多。 大丫只犹豫了下,就被田二柱捞进怀里。 可怜她跟田二柱比起来实在瘦弱娇小,根本挣不开,只得央求道:“二柱,我是你小娘啊,你这样做还让不让我做人了?” “放心,我爹不在家,文俊被我支去镇上他大伯的店里了,家里就我们俩,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呢?” 田二柱说着,不顾大丫的挣扎,一把抱起她就往屋里走,嘴里还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我最喜欢搞小娘了!自从我堂客走了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女人,小娘你今天让我好好的做回男人啊。” 大丫绝望的闭上眼睛,就在他们走到堂屋门口时,院门被人推开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丫的老男人田宝国。 也不知怎么了,他一张方脸通红通红的。 推开门就见到自己的二儿子抱着自己的媳妇,一时间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愣在了门口。 田二柱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顿时吓得将大丫丢在地上,朝田宝国小跑过去,咕咚跪在他的跟前,“爹,是她勾引我,她说您老了不中用,满足不了……” 见到老爹回过神来后黑沉的脸,田二柱后面的话忙不迭的咽了回去。 别看田二柱比田宝国壮实,还高出大半个头,其实他最怕田宝国。 倒不是他打不过田宝国,实在是他小时候被田宝国打怕了,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大丫身上本来就有伤,被田二柱这样一摔,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让它流出来。但在听到田二柱颠倒黑白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气得发抖。 不过她也不解释,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的瞪视着门口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田宝国毁了她的人生不说,动辄对她非打即骂,比李有田更加暴戾。 他原配妻子就是被他折磨得受不了,趁着家里没人,找了根裤带吊死了。 因为这事,让他打了近二十年的光棍。 田二柱看着老实巴交,实则把田宝国的坏脾气遗传了个七七八八,还好色。 只要一找到机会,他就敢揩她的油。 一年多前,他媳妇生病死了。 这一年多里,他好几次趁着田宝国不在想要睡她,有一次被她以死相逼住了手,还有两次都是他的儿子田文俊突然回来,被迫住了手。 田宝国一早就出门了,他大概是以为他不会回来,便支走了田文俊…… 在田宝国看来,大丫身体发抖是因为她害怕,无疑认同了田二柱的说法,心里顿时怒火升腾。 只见他一脚踹开田二柱就大步朝大丫走去。 大丫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坐直身子挺直身板闭上了眼睛。 田宝国几步走到大丫跟前,拽着她的头发像拽畜生一样往屋里拖去。 进了他俩的房间,田宝国抓起大丫的肩膀将她往床上一扔,然后上前三两下扒光她的衣裳,也不管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交错,抓起墙上乌黑发亮的皮鞭就往她身上抽去。 一边打,嘴里一边嚷嚷,“贱人,居然勾引老子的儿子,你还真是脸面都不要了。你这种不要脸的贱妇,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今天原本想去镇上的赌场放松放松,刚到镇子口,遇到一个多年不见的熟人就聊了起来,聊了一会,碰到同村的二胖说看到大丫往靠山村的方向去了。 他匆匆跟熟人道了别,便调转方向就去了靠山村,哪知去了那里一问,她已经离开。 于是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哪知竟看到那样不堪的一幕。 要是他不回来…… 不敢想象! 田宝国一边挥动着鞭子一边骂骂咧咧,大丫从始至终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这样的毒打每隔几天便来上一回,她已经麻木了。 起初她还会跟田宝国求饶,然而越是求饶他越兴奋…… 就是个变态! 也不知打了多久,田宝国扔了鞭子,也不管大丫伸手的伤痕,把她压在了身下狠狠的折磨了一番。 完了他恶狠狠的道:“老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再敢不守妇道,老子定把你卖到镇上的窑子每天和不同的男人睡觉。到那时,看你李家在靠山村抬不抬得起头来做人!” 大丫终于睁开眼来,眼中迸发着浓烈的恨意,“田宝国,你就是个畜生!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田宝国一哼,“老子花了七两银子把你娶回来,怎么会舍得打死你呢?老子再次警告你,你别再想着自杀,你要是敢死,老子弄死你一双弟妹!” 大丫狠狠的咬着嘴唇,殷红的血从齿下流出也不自知。 这就是她的人生啊! 连死都是奢侈。 “李大丫,既然你娘已经死了,靠山村那边也不要再回去了。要是再让老子知道你偷偷滚回去,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田宝国你这个老混蛋,我跟你拼了!” 第10章 清水河 大丫听田宝国提起从此以后不让她见弟弟妹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跟勇气,目眦欲裂,愤而起身,一把挠到他的脸上。 “你明知道我娘死了却不告诉我,让我错过见我娘最后一面!你跟李有田一样,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迟早要遭天打雷劈!” 要不是她前天从村里人那里偷听到,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她娘已经不在人世。 等了两天,终于等到田宝国出门,哪知回来后又被田二柱那狗东西惦记上,还被田宝国突然回来抓了个现行…… 你说悲哀不悲哀? 而这一切,都是拜李有田所赐! 田宝国脸上被抓得生疼,他摸了下被挠的地方,左右开弓在大丫脸上甩了几个大耳刮子,“贱人,老子给你脸了是吧?居然敢挠老子?” 似乎不解气,他又胖揍了大丫一顿,才骂骂咧咧的穿好衣裳出了屋子。 大丫被揍得哪哪都疼,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暗沉,看不到半点光芒。 她多想就这样死去,如此便不用再承受这人间疾苦。 可田宝国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若是死了,只怕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弄死三丫和二狗。 不! 她得活着。 她一定要活着! 不过片刻,大丫的眼中便重新升起了一丝光芒。 她要好好活着,亲眼看着李有田和田宝国这两个老东西下地狱。 到那时,她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灶里的水都烧干了,还不快滚出来做饭!” 田宝国的声音再次传来,大丫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穿上衣裳,整理了下头发,拖着破败的身躯出了屋。 …… 李雨从大丫来过后的第二天就没再去采蘑菇了。 在看到大丫手臂上的累累伤痕后,她便决定将挣钱这档事早日提上日程。 她最终的目标是开酒楼,将酒楼开遍大晏国乃至周国和其他国家。 不过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做个小生意养活自己和弟弟,然后慢慢积累资金,以钱生钱。 她的打算就是先做可以代替鸡精味精的提鲜调味料,专供酒楼,以换取第一桶金。 前世就算是星级酒楼,也少不了鸡精味精蚝油等来提鲜以及提升食物的美味度,唐阁相对来说是非常良心的了,提鲜的调料多是大厨自己调制,没添加任何科技狠活。 对这些,她也有些研究,做起来并不难。 她甚至能预计到自己的调味粉做出来必定能在酒楼里盛行。 自制鸡精的主要原料有香菇、虾米、鸡胸肉、姜,以及少许冰糖粉,做出来的鸡精是又鲜又香。 不足的是,香菇是人工食用菌,山上可采不到,但用别的菇子代替也问题不大。还有一点,她现在没钱买冰糖,打算第一批暂时就不用。 至于虾嘛,那也是现成的。 在靠山村前有一条叫做清水的大河,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原主洗衣的时候,就有许多小虾在脚下嬉戏。 平时村里还有好几个叔伯划着渔船在河里打鱼,捕虾的却是没看见过。 主要是虾小而灵活,找不到捕捉的方法。 即使偶尔捉到几只,也都拿去喂了鸡和鸭。 简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自然资源。 要是有干贝就更好了,不知道晏国靠不靠海。 改天去集市上问问有没有干贝。 不过如果这里真的是前世的巴蜀地界,那希望就渺茫了。 除非有商人从沿海地区运回来卖。 …… 抓小河虾的工具很简单。 她背着李有田偷摸跟李蓝氏要了一些糠壳和一张刘春花以前在老宅时候的破床单,又去后山脚下的竹林砍了一根手臂粗的慈竹和几根拇指粗的野生斑竹。 慈竹剔掉枝桠,砍成六十厘米左右长度的竹段,然后再划开成约莫两厘米宽的篾片。 斑竹也同样剔掉枝桠,修掉竹节巴,拿火将毛刺烤一下免得扎手,去了竹尖,留下两米的长度即可。 然后将床单一分四份,裁成八十厘米左右的正方形,再把两根篾片交叉绑成十字,篾片的四个竹头绑在布块的四个角上,取一根五十厘米左右的麻绳,一头绑在篾片十字交叉的地方,一头绑在竹竿的一端。 一个简易的捕虾工具就做成了。 姐弟二人出了村子,沿着村子右侧一条两尺来宽的土路往前走到底,就看见一大片鹅卵石铺就的浅滩,几块石墩横七竖八地摆在岸边,供村里人洗衣裳用。 岁月的洗礼和打磨,石墩平面周围的棱角已被磨得圆滑。 在浅滩前面,是一条约莫三十来米宽的大河,几艘小船正在河面上打鱼。 对岸也是山色苍翠,绿意盎然,林间偶有炊烟飘起,像是一幅绝美的风景画。 李雨带着李越沿着河岸找了个水草茂密的地方,抓了一小把糠壳丢进了布兜里,再往里面放了个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然后把布兜沉到水里,竹竿的另一头插进泥土里,等着虾米“入彀”就可以了。 她一共做了四个兜子,每隔十来米放了一个。 约莫十来分钟后,李雨拎起来第一个兜子,足有百来只河虾在里面活蹦乱跳,大的有三厘米左右,小的还不足一个指节长。 里面糠壳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她将虾放进带来的木桶里,用水养着,又取了糠壳放进兜子沉入水里,再去收第二个、第三个…… 因为从来没人捕捞,这河里的虾实在太多了,短短一个上午,就网了两大半桶虾。 把河虾拎回家后,李雨清洗干净加了生姜和盐拿水给煮了,把大些的挑起来自己吃,小的去了泥肠,跟许婆婆借了个簸箕装了放在太阳下晒起来。 除了虾,蘑菇也都分门别类的晒着。 屋前足有五十个平方的空地上晒得满满的。 第一批蘑菇经过几天暴晒,已经很干了。 乡下人都比较淳朴,靠山村像李有田那样的浑人不说没有,却也极少。再说李雨教村里人认蘑菇,他们都感激不尽,更不存在来偷了。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唯一担心的是小猫小狗偷食虾干。 李雨想了个办法,将虾干拿背篼给罩起来,上面再压块石头就行了。 背篼之间有很大的缝隙,并不耽误晒虾。 趁着中午太阳毒辣,李雨将最先晒干的一批蘑菇清洗了出来,拿筲箕装着又放到了太阳底下暴晒。 等下午太阳小了些,姐弟二人又去了河边网虾。 三天后,第一批河虾有七八成干,调料就可以做起来了。 在这之前,李雨让李越去把准备出门开荒的李大牛叫了过来。 第11章 又想打他了 李铁柱死后,李大牛原本想跟着自己的爹和三叔去采石场做工给家里增加些收入。 李有田当然大力赞成,毕竟李铁柱没了,就少了一份收入,他的赌资也就少了。 但李大牛的爹和三叔打死不让李大牛去,说是他若去了他们就回来。 那种又苦又累又危险的活计,有他们承受就够了,哪能让孩子再步他们后尘? 摊上这样一个爹是他们倒霉,就算像老二一样死在采石场也是他们活该,绝不能把孩子们也搭进去。 见两个儿子态度格外坚决,李有田不得不放弃。 眼下并不是农忙,家里的家畜也都抵了债,是以李大牛便赋闲在家里,只每天上午和下午太阳不那么晒之后,去开些荒地出来,等秋天天气凉了,种些萝卜白菜什么的好过冬。 捕虾是个耗费时间的活计,做调料也是。 李雨只能忙得了一头,李越也要给她打下手。 于是,她和李越一合计,便准备把捕虾的工具给李大牛,教他捕虾,捕得的虾他们以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 不过钱得先欠着,毕竟她现在也不确定是不是第一天就能把自制的调味料卖出去。 大丫出嫁后,他们几个小的便更团结,就跟一个娘生的一般。 这样的一种感情在里头,李大牛哪里肯要李雨的钱? “三丫,我闲着也是闲着,帮自家妹妹做点事还收钱,说出去村里人会看不起我的。” “大牛哥,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能不收钱呢?” 不管是将来开酒楼还是现在做调料生意,都需要大量的河虾,她怎么能盘剥亲人的劳动力。 “三丫,这河虾没有油水肉又少,嚼在嘴里都是渣和泥沙,也不顶饿,还不如吃野菜饼子呢,你要弄这么多做什么?” 李雨笑道:“那是好些人不会吃也不会做。我告诉你啊,挑了泥肠,拿油将小虾米酥得焦黄酥脆,大把大把放嘴里嚼着吃,可香可香了。不过我这可不是拿来吃的。” 李雨也没有隐瞒,将自己要做生意的事说了,听得李大牛一愣一愣的。 他怎么感觉三丫这趟吃了耗子药被救过来后平白懂了很多呢? 而且话也多了,整个人看起来明朗灵动鲜活,不再像从前那样死气沉沉。 他喜欢这样的三丫。 “大牛哥,我这是长长久久的买卖,不是做几天就不做了,哪能一直让你帮忙呢?再说你都十七岁了,是该存点钱考虑自己的亲事了。” “可猪肉也才二十多文一斤,那河虾野生野长,十文钱一斤是不是太贵了?” 李大牛明显心动了,但他又觉得挣妹妹的钱有些不厚道。 “大牛哥,我能十文钱一斤收你的虾,证明我肯定能把这钱成倍地挣回来,我总不能亏着钱做生意不是?”李雨唬他,“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找大壮哥跟二壮哥了。” 李大牛忙阻止,“别别别,我做。” 就在河边网网虾而已,多轻松的事? 一天不说弄太多,弄个五斤就是五十文钱,比爹和二叔挣得还多点。 让别人这么轻松地挣妹妹的钱,他肯定更不乐意了。 银钱拿在他手上,妹子需要的时候还可以给她嘛。 “这才对嘛,大牛哥,咱兄妹几人好好的,齐心协力把日子过起来。” 李大牛被李雨斗志昂扬的话说得心潮澎湃,可想到李有田,就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三丫,你不怕到时候咱爷看你挣了钱再来偷?” 李雨故意做出一副狠样道:“他已经逼死了我娘,迫死了我爹,他敢再来一次,我就敢以偷窃罪把他往官府送!死过一次,我已经想明白了,啥子孝道不孝道,哪有各人的命重要?” 李大牛深以为然,但他爹娘和弟弟妹妹没有分出来,他不敢这样做。 “对了,大牛哥,到时候咱爷知道了你在给我网虾卖钱,你就说三文钱一斤,剩下的七文钱你自己存起来,等他死了,你也应该存不少了。” 李大牛重重的点点头,“嗯。” 送走李大牛,李雨去村里种姜的牛家买了一斤生姜,花了五文钱。 又到许婆婆那里赊了一只三斤多重的大公鸡。 活鸡和猪肉一个价,每斤二十五文,大丫姐给她的钱不够,只有先欠着。许婆婆问也没问就给她抓了最大的那只公鸡,让她心里直感叹许婆婆真是个极善良的人。 李雨把鸡拎回家后就杀了,鸡血拿碗装了起来,里面加盐凝固后就成了血旺,中午的时候连同鸡肫鸡肠鸡心鸡肝等一起做个爆炒鸡杂。 其实鸡杂她还是最喜欢泡椒味的,把泡椒泡姜切丝一起炒,泡菜独有的酸味浸入到鸡杂里…… 啧啧,光是想想,嘴里就分泌出不少口水。 但这个时候莫说辣椒了,连泡菜都还没有兴起。 嗯,等天气凉下来,她定要去定做几个大泡菜坛子,泡些姜和酸菜,那样她就可以做二狗子最爱的酸菜鱼了。 公鸡褪毛、掏内脏、清洗、去皮、剔肉,李雨手脚麻利,一气呵成。 剩下的鸡骨架她也没丢,一会熬成汤丢点蘑菇进去,又是一道美味靓汤。 接下来,李越烧火。 等锅烧干后,李雨将洗净切片的生姜和剔下来的鸡肉切成小块丢进锅里摊开,以小火慢慢烘干。 没有烤箱,就只能以这种方法脱水了。 完全烘焦的过程有点久,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肉和姜片烘干后,她又将之前清洗后的蘑菇和晒的虾干也都烘了一下。 乡下条件实在有限,她能找到的材料也就这些了,而且香菇用来做“味精”最好,只不过香菇是后世人工培植,便只能拿其他菇子代替。 等烘得焦黄酥脆的时候,就着锅将它们搓碎成渣,然后拿了个干爽的木盆装起来,又在锅里添了大半锅水,灶里添了些柴块,水开后把鸡骨架放了进去炖着,这才端着木盆跟李越去了老宅。 老宅有石磨,她得将这些东西磨成细粉。 院里没人。 进了院子才看见李有田坐在堂屋门口他的专属躺椅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三宝正拿了把蒲扇在给他扇风。 看着李有田那悠闲的样子,李雨手痒痒的。 又想打他了怎么办? 第12章 作怪的李有田 李有田今年五十有三,近二十年没有干过农活,养得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比常年为生计和债务操心的李蓝氏小了十岁不止。 但其实,李有田原本也是个能干人。 “李”在靠山村是大姓,有近一半的人家都姓李,据说往上七代是一个祖宗。 李有田的爹李老栓是个木匠,打得一手好家具,牢固又好看,在十里八村极有名气,甚至还有县城省城的人慕名找他做家具。 当时在靠山村,他们这一房在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这处老宅就是他爹娘当年给盖的砖房,老人不偏不倚,李有田四兄弟一人五间,带前院后院的那种,连占地面积都一样。 当时,在靠山村可说是头一份。 李老栓的一手好手艺,也都毫无保留地准备传给儿子们,可李有田兄弟四个,就李有田对做木工有兴趣和天赋,将他爹的手艺完美地继承了下来。 年轻时候,李有田靠着这份手艺挣了些钱,日子在四兄弟中是最好过的。 在李蓝氏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后,便又在院子两边各加盖了三间砖房,整个就形成了三合院的形式。 大伯李栓柱是十七岁成的亲,那时候李有田刚刚染上赌博,人没那么不讲理,家里也还比较富裕,在李蓝氏的游说下,李有田将屋子给划分了。 十一间屋子李有田夫妻一间,女儿李芳芳一间,三个儿子将来要成家立业为家里传宗接代,是以一人分了三间房。 不过李芳芳第三年就嫁出去了,她的屋子就空了下来。 渐渐地,李有田的赌瘾越来越大,这个家能卖的都卖了,能抵债的都被搬走了,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现在可说就剩个空架子。 历经三十多年,老宅虽然有些老旧,但和村里大多数土坯房比起来还是要气派些。 李蓝氏和大伯娘三婶都是爱干净的人,即便家里条件越来越差,也都把屋里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李有田从前也是有羞耻心的,但债主或赌坊的人一次次上门讨债后,他便连羞耻心也没了。 说白了就是破罐子破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脾气更是越来越大,也就是这份不要脸,让他在村子里做出了那许多糟心事来。 好在村里人大多都淳朴,没有因为李有田做下那许多恶事而牵连李蓝氏他们。 “爷爷。”李雨叫了一声,道明来意,“我来磨点东西。” 李有田睁开眼朝他们睃了一眼,又闭上眼去。 虽然他没有明确地表现出厌恶,但是显而易见是不待见他们。 李雨李越对他的喜恶无所谓,只愿别再和他们有牵扯就好。 石磨放在院子西北角,搭了个茅草棚避风雨。 李雨姐弟对李有田的态度完全无所谓,走到石磨前,取下墙上挂着的鬃毛小扫帚,将石磨里里外外扫了个干净。 然后李越推磨,李雨往磨眼里添料。 往磨眼添料是个技术活,需要极强的感知和节奏感。 要是感知和节奏感不好,就很容易被磨轱档(丁字形推动石磨的木架)给打到手,所以这种事必须动手能力和协调能力都极好的李雨来做。 听到磨子的响声,三婶余秋兰从堂屋的后门出来。 似乎怕吵到了李有田,她蹑手蹑脚来到院子里,见是李雨姐弟,走进后压低声音问道:“三丫,你们这是磨啥子?好香啊。” 盆里的东西被掰得细碎,黑色橙色米色灰色黄色……五颜六色的混在一起,也难怪她没有认出来。 李雨回头看了一眼李有田的方向,确定看不到后,压低声音回,“三婶,就是一种香料,我爹娘都走了,我和二狗还要活下去不是?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做梦梦到个方子,就想做出来试试,看能不能拿到镇上酒楼换成钱。” “好孩子,苦了你们了。”余秋兰一想到二哥二嫂就这么走了,留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和大嫂原想将两个孩子接回来,可一想到回来还要面对这不着调的公公,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只从嘴里省下些吃的让婆子妈送过去。 李雨笑了笑问,“三婶,婆婆他们呢?” 原来,除了大牛哥网虾去了,婆婆和大伯娘带着孩子们都去山里采蘑菇了。 李有田的腿还没好全,于是余秋兰便被留了下来照顾他。 见他暂时没有需求,她就在后院的厨房准备中午饭。 其实她也不乐意留下来独自面对他,但今天轮到她做饭了。 “二狗力气小,三丫我来帮你推磨吧。”余秋兰走到李越身边,“二狗你一边坐着去,三婶力气大,用不着你。” “三婶你不忙吗?” “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等你婆婆他们回来了再下锅煮就好。” 原本家里一天吃两顿,有了菇子后,每天中午就会熬一顿菇子汤喝。 毕竟孩子们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听三婶这样说,李雨忙道:“那二狗你回家去看着灶里的火,等再熬个一刻钟左右,就把泡发的菇子洗一洗,撕碎了放进去煮。” “好。” 余秋兰将石磨推得飞快,效率高了不少,但没过多久,李有田就开始作怪。 “老三媳妇,我渴了。” 余秋兰让三宝去给他倒水还不乐意,只得无奈的对李雨道:“三丫,我去去就来。” 给李有田倒了水,余秋兰回来推磨推了没一会,他又喊:“老三媳妇,我要上茅房。” 余秋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于是又停下来扶李有田去后院的茅房。 刚回来挨上磨轱档,李有田又嚷嚷肚子饿了。 余秋兰不得不歉意的看向李雨。 李有田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 李雨真想不管不顾再去将他另一条腿给打折了,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笑着对余秋兰道:“三婶你去给咱爷做饭吧,他老人家精贵,可不能饿着。” 其实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李有田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只要左脚不太使力就行。 这样做大约是不想三婶帮她吧。 好在没一会李蓝氏他们就回来了,跟刘素兰一起帮着李雨把料给磨好。 高十多公分,直径约四十公分的木盆,差不了多少就装满了呢。 “婆婆,你去拿碗装一点去,不管做什么吃食,放一小勺在里面,味道可好了。” 李蓝氏已经听余秋兰悄悄说了这些东西李雨是准备拿去换钱的,哪里肯要? 还是李雨自己去后院的厨房拿了个碗装了一碗给她,走的时候跟李蓝氏要了两头大蒜,准备拿回去炒鸡杂。 第13章 自私透了 李雨端着调料回到家,李越不在,灶里的火已经灭了。 掀开锅盖,鸡肉的香味伴着菇子的清香,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她正想着李越去了哪里,一扭头就看见他端着一个大海碗和李大牛一起回来了。 原来,他把鸡肠端去河边清洗了。 这让李雨狠狠地诧异了一把。 前世十指不沾阳春水,还伴有严重洁癖的弟弟,居然主动帮她清洗鸡肠,瞧着似乎洗得还挺干净。 厉害了,我的二狗子! 李越被李雨看得不好意思,挤开她进了屋,然后又出来,“姐,大牛哥网了大半桶虾,我去大爷爷家借秤过来称一称。” “好。” 桶里有水养着虾,李雨将虾倒进筲箕里,将水沥干,等秤借来后一上秤,除去桶的分量,足有五斤三两。 也就是说李大牛半上午的时间就挣了五十多文钱。 也就是说,他一上午挣得比他爹一天都多。 李大牛感到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丫,要不你给我算五文钱一斤好了。” 李雨失笑道:“大牛哥,作为长孙,你肩上的担子重着呢,就不要再和我推辞了。相信我,我拿着这些河虾换取的利益绝对比给你的多得多!” “那行,我先回去了,网子就放你们这里,下午凉快些我再过来拿去网。” “大牛哥,喝碗鸡汤再走。” 李大牛原本还不好意思,不过闻着鸡汤的香味,终究点了点头。 李雨给他盛了满满一大海碗。 李大牛接过来,尝试性的喝了一口汤,眼睛蓦然睁大,然后埋头开始苦干,不一会儿就将菇子和汤吃了个干净。 看着李大牛一脸满足的样子,李雨简直恨不能立马就把酒楼给开起来,那样她就能一展自己的好厨艺了! “大牛哥,我马上炒鸡杂,再熬点高粱面野菜糊糊,要不你留下来吃了再回去?” “不吃了,我不在家不知道咱爷会不会又拿婆婆和我娘她们撒气,我皮糙肉厚的抗揍,回去替她们挨个揍也好。”李大牛说着有些好奇的问,“三丫,鸡杂是啥?” 李雨朝灶台上的鸡肠努了努嘴,“呶,就是拿鸡内脏那些炒在一起。” 李大牛看到灶台上的鸡肠就一脸嫌弃,刚刚二狗在河里洗鸡肠的时候,前村几个洗衣服的婶子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他们村里人就算再没吃的,也不会吃装便便的东西。 别说是鸡肠了,便是猪大肠都拿来喂狗了。 “三丫,那鸡肠子臭烘烘的,就算洗得再干净也有一股子臊臭味,你们不会真要吃这个吧?” 李雨点点头,后世的肥肠,人们还专挑那种带味的吃呢。 她也没有强求李大牛,等他走后,她先拿碗将盐化水,然后把靠里面小灶上的锑锅洗净了添上水,生上火,让李越烧着熬高粱面糊糊。 李雨拿盆子将锅里的鸡汤盛了起来,又拿盐水再次将鸡肠清洗了一遍,然后切成手指长一段一段的。 血旺切成块,鸡肫切花,鸡肝鸡心切片,两大坨鸡油也改了刀。 大蒜拿刀面一拍,轻松去壳,和姜一起剁成沫,紫苏叶也洗净了切碎。 准备工作做好,大灶再次烧起来。 锅烧干,李雨往锅里加了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猪油,油化开后把鸡油放进去小火煸出油。 没一会儿,屋里就弥散着鸡油渣的酥香。 香气盖过了鸡汤的香味,直冲天灵盖,李雨觉得一下子就饿了。 煸出油渣后,接着放蒜末姜末,炒至微黄加大火,放入鸡肫。 鸡肫难熟,爆炒一会再依次放入鸡心、鸡肝、鸡肠和鸡血,最后再放入紫苏叶和去了杂质的盐水,翻炒几下加一撮新磨的蘑菇粉,起锅。 鸡杂炒好后,高粱面糊糊也熟了。 姐弟二人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后,商量着给蘑菇鸡肉鲜虾粉取了好几个名字,最终选定了一个简单好记又比较贴合商品的名字——味鲜粉。 歇了个晌起来,李雨去前村西头专门做陶罐的莫老大家,赊了十个约莫能装半斤的带盖的陶罐,洗干净后,拿开水煮了晾晒干。 傍晚的时候,李雨将味鲜装坛。 十个坛子装满,盆里还剩下约莫三分之一。 …… 第二天正是赶集日,姐弟俩早早就起来,就着昨天的剩菜剩汤吃了早饭。 搁下碗,李雨问,“二狗子,你要跟我上街不?” 李越摇摇头,“我想进山找找土硝,若是能找到,你吃冰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他其实在姐姐第一天上山下来喊着想吃冰粉凉虾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 只是姐姐每天为了他们今后的生计奔忙,他怎么能做到袖手旁观呢? 是以,才等到不忙了准备进山找找。 其实他看到过村里好些老房子的墙根上有硝石,只是量太少,不足以用来制冰。 李雨眼睛都亮了,也就不要求他跟自己一起去赶集,“那行,我自己去。你把碗洗了再出门啊。” 李越嗯了一声道:“你把大丫姐给的铜板带着,饿了就买个包子垫垫肚子,有牛车就坐牛车,别太委屈自己的腿。” 李雨都忘了铜板的事,闻言,便拿帕子把放在席子下的铜钱包了塞进窄袖里。 倒不是怕委屈了自己的腿,实在是家里的油快没了,万一她东西卖不掉,还得有点钱买些板油回来不是? 李越想了想,又道:“你一个人上街我不放心,要不你让大牛哥陪你去吧。” 虽然他姐有着二十五岁的灵魂,可现在那张脸瞧着太人畜无害,身板也瘦弱,一看就好欺负。 他记忆中,他们的原身很少被李有田允许去镇上,似乎也就三年前过年去看过庙会和前些日子跟刘春花去镇上抓李有田的时候去过。 而且都直奔主题,根本不曾好好逛逛。 李雨第一次去古代的镇上,心里着实不太有底,便想着让李大牛跟着壮壮胆也好。 于是,她把装味鲜的陶罐装进篮子里,拿一块蓝碎花布往上一盖,拎着就去老宅找李大牛。 到了老宅,李雨怕李有田问东问西,便将篮子搁在门外。 一进院门,就看到李大牛正蹲在屋檐下,手里端着一碗稀得都能照人的高粱面野菜糊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李有田依旧坐在堂屋门口的摇椅上,拿着一块加了野葱烘的白面饼子啃着。 五月初收的小麦,六月尾就被债主拿去抵债了,可没有白面给他造,估计又是撒泼发癫逼着婆婆给找来白面烘的饼子。 真是全然不顾家里人的死活,真是自私透了。 第14章 争执 三宝四喜和五福几个贴墙站在距李大牛不远的地方,兀自喝着碗里的稀糊糊,不时拿眼去瞅李有田手里的面饼子。 倒不是他们想吃。 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在他们的眼底,有着对李有田的畏惧和对他不干活却非要吃面饼子的不甘。 偏偏李有田一点自觉都没有,吃得正香。 李雨没有看到婆婆和大伯娘她们,应该躲在后院吃饭。 “三丫,吃过没?” 李大牛原想说她没吃就一起吃点,忽然想到他们一人就一碗稀糊糊,多的都拿不出来,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大牛哥,我吃了过来的。” 李雨回了李大牛一句后,明知李有田不会回应,还是跟他打了个招呼,“爷。” 虽然她心里极度厌恶李有田,但叫人是小辈对晚辈的礼貌问题,她至少要做到表面上不让人揪到错处。 果然李有田没有理她。 李雨也不在意,再次转向李大牛,“大牛哥,你陪我去一趟镇上呗,我一个人有点怕。” 先前还不搭理李有田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也没等李大牛问出口便板着脸问李雨,“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镇上干啥子?” 李雨心中火起,平时对她姐弟爱搭不理,甚至不顾他们死活,又有什么资格管这管那? 虽然极度厌恶李有田,但作为小辈,却不能堂而皇之发火。 她甜甜的笑着回道:“爷,你有一大家子人养着你,没了赌资,我爹和大伯三叔拼了命的给你挣;欠了钱,一家人千方百计给你还;饿了没钱花了,就只管往家里跑,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不在意一大家子人会不会饿死。我和二狗可不一样,死了爹也没了娘,更没有土地粮食,什么都得靠自己,你说我去镇上能干啥?可不得想办法讨生活?” 李有田:“……” 他怎么觉得这孙女自打吃药没死成后,一点也不怕他了? 难道死过一次的人,就无所畏惧? 他气得胡子都歪了,嗖地站起来厉声吼道:“有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老子纵有再多不是,那也是你的长辈!” 李蓝氏婆媳和二丫四丫几个听到李有田的声音,纷纷放下碗筷从后院来到堂屋,见李有田在吼李雨,吓得腿都软了。 李蓝氏给李雨使眼色,她像是没看见,依旧笑嘻嘻的看着李有田,“爷,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要不你划分我两亩地呗,这样我和二狗就老老实实在家种地。” “哼!” 李有田脸都黑了,重重一哼道:“你姐弟二人新户都立了,以后是死是活可跟老子没关系,别肖想老子那几亩地。” 那些地和这房子是他最后的根,就算再难的时候他都没想卖地卖房,这狗东西居然想打他地的主意…… 做梦! 李雨等的就是这句话,“爷,你这话我可记住了。今后我要是挣了钱,你老可别跟我伸手。” 李有田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你放心,我李有田今后就算是要饭,也会绕过你家门口。” 他可不相信这连镇子都没去过几回的狗东西,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婆婆大伯娘三婶和众位兄弟姐妹,你们可要给我作证啊。” 李有田回头看了李蓝氏等人一眼,不耐烦的道:“好了,你已经和老宅没关系,要怎么折腾老子管不着,但是大牛是我李有田的大房长孙,有他自己的事要做,不是你一个外人能随意指派的。” 他将“外人”二字咬得特别重。 大牛不认同的起身看向李有田道:“爷,三丫就算分出去了,她身上流着的也是李家的血,是二叔的亲女儿,你咋能这么绝……” “你闭嘴!”李有田恶狠狠的瞪着李大牛,“你皮又痒痒了是不?” 大牛张着嘴欲说什么,李雨怕他挨打,连忙阻止他,“大牛哥,我和他的事你别掺和。” 说完这句她望向李有田,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爷当初去我家偷银子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已经和老宅没有关系?既然咱们已经没有关系,那是不是说我现在可以不顾你是长辈,去官府告你入室盗窃?” 李有田将手里的半块饼子狠狠往地上一扔,怒视着李雨道:“李铁柱是老子的儿子,他死了赔的抚恤金本就该属于老子,是刘春花那个贱人不要脸霸着钱不放,老子不过是借此机会将她踢出去且拿回属于老子的银子,你告得着吗?” 李雨:“……!!!” 李有田说得没错,当时没分家,这个家便是李有田当家,这笔钱刘春花的确不该占着。 特么,李有田这老东西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啊。 可为了能甩脱几个包袱就把刘春花娘仨赶出去,还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这做法也太冷血了些。 对外人,也不过如此了。 见李雨被自己说得无言,李有田沉声道:“滚出老子的院子,再敢进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走就走,以后我李三丫若再踏进你这院子一步,上山被摔死、被野狼咬死!” 李雨这暴脾气,坚决不受李有田威胁。 丢下狠话,便转身出了老宅。 “三丫。” 身后李蓝氏唤了一声,被李有田呵斥住,李大牛似乎也想跟出来,李有田决绝的道:“李大牛,老子的话不管用了是吧?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老子就敢把你从李家的家谱上除名!还有蓝桂花你,若是再让老子看到你往那俩小兔崽子那里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清代着名史学家章学诚曾说:“夫家有谱、州有志、国有史,其义一也。” 将家谱与国史、方志相提并论,可见家谱对百姓的重要性。 一个人若被家族除名,将会记录在册,对其或子孙后代科考、出仕、选举和婚娶等有着重大影响。 最重要的是,死后不得埋入祖坟。 所以,哪怕李有田再浪荡的一个人,也不敢做出玷污祖宗的事。 至于他赌博酗酒什么的,是他的个人行为,家族也管不了。 但他作为李家二房的当家人,若是借口说李大牛不孝顺他打他什么的,执意将他从家谱中剔除,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大牛哥,别冲动,我走了。” 李雨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但她不后悔和李有田决裂。 提上篮子,兀自朝前村走去。 第15章 出师不利 刚到村头,村里赶牛车的赵老头载着一车人正准备走,看见她忙问,“三丫头,你这是要去赶集?” “是呢,赵爷爷。” 李雨收起老宅带来的情绪,笑盈盈的回了,然后跟车上的人都打了招呼。 “三丫头,快上来我们挤一挤。”坐在车尾的许爷爷说着拎起装满鸭蛋的篮子往腿上一放,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李雨看着那都快掉光毛的老牛有些不忍心,“赵爷爷,我上去了老牛拉得动吗?” 赵老头乐呵呵的道:“你瘦得都只剩骨头了能有多少分量?上来吧,不碍事。”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李雨便坐了上去。 …… 通往镇上的路虽是土路,不过还满宽敞的,足可供两辆牛车并行。 只是坑坑洼洼的,牛车时不时的颠一下。 在路的一侧是约莫十来米的山崖,崖下依着波光粼粼的清水河,向镇子的方向蜿蜒而去。 车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长里短,李雨从中了解到不少村里人的事。 聊着聊着,几个婶子竟然凑在一起聊起了村里的八卦。 比如,去年寡居的张寡妇,也不知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想找个依靠,跟村里的二流子舒铁蛋搞在了一起;朱大爷家的小孙女才刚满十五,竟然撇下刚定下的未婚夫,跟隔壁村的一个有老婆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私奔了…… 当然,大约是顾及到李雨一个姑娘家,这些都是压低声音说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李雨耳力好,都给听了进去。 她一个现代灵魂,这种事前世听得多、见得多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能说,这些都是时代的变迁和观念的转换的象征。 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别的村的人走着路去赶集。 遇到认识的,许爷爷他们还会跟对方开两句玩笑。 乡里乡亲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对李雨来说有些新奇,觉得特别有意思。 不像后世,生活条件是好了,科技也发达了,楼房更是砌得越来越高,可邻里之间可能一起住了好几年都还不认识。 从靠山村步行到镇上大约一个小时,牛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过了约莫四十分钟才到了镇子口。 终于到了! 这一路颠簸过来,颠得李雨屁股疼。 她忍不住想,等她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把村子到镇上的路铺成石板! 从镇子口可看到,镇子坐落在一片青山环绕间,清凌凌的清水河将镇子隔成两半,这边是河西,对面是河东。 镇子里人山人海,为了百姓安全,赶集天牛车不让进去,赵老头将牛车停在了镇子外专门供牛车马车停靠的空地上。 李雨还是第一次乘牛车,不知道价钱,跳下车问道:“赵爷爷,多少钱?” “你教你赵婆婆和两个婶子认菇子,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你,她们要是知道我收你的钱,会不给我饭吃的。”赵爷爷打趣道。 李雨以为赵老头担心她没钱才这样说,从袖子里摸出包着的铜板布包来,“赵爷爷,我有钱。” “你有钱是你有钱,我收不收我说了算,三丫头,赵爷爷话放这里,你以后坐我的车我都不收你钱。” 村里人大多都受了三丫的恩惠,相信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 许爷爷忙道:“三丫,你赵爷爷就是个知恩的人,你就别和他争了。左不过两文钱的事,跟你让村里人摆脱青黄不接时的困境比起来,不算什么,你就遂了你赵爷爷的意吧。” 李雨想着以后从别的地方找补,便也不再争,跟赵老头道谢后跟着许爷爷几人一起往镇里走。 “三丫,你是去卖东西吗?”有婶子看着李雨手中的篮子问。 “嗯,我自己做了点东西卖,看能不能换成银钱,我和二狗没有地,总得找点出路不是。” 李雨没说是什么,几人也很识趣的没有问,反而把李有田又骂了一顿。 到了一个路口,许爷爷要去菜市场门口卖鸭蛋,几个婶子也都有各自的事,便分开了。 李雨找人打听了镇上的酒楼。 得知镇上有两家规模大一些的酒楼,一家叫做飘香楼,就在前面不远处;一家叫做蜀风楼,在河对岸。 原身去过河对岸,李有田常去的赌坊和青楼就在那边。 比起这边,要富庶得多。 到都快到了,李雨决定先去飘香楼。 走了大概三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是一栋二层的木楼,古色古香的建筑,和周围的屋舍比起来要气派得多。 酒楼一般都是营业中午和晚上,这会时间还早,门只开了半扇。 开了门就证明有人,李雨走上三级台阶到了门前。 大堂没人,李雨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她敲了三次,才有一个小二装扮的男子从通往后院的那道门出来。 他约莫二十来岁,穿一件灰色短衫,卷着袖子,手上还滴着水。 应该在为中午的生意做准备。 因为逆光,男子有些看不清李雨, 便一边朝她走来一边问,“小丫头,你有啥子事?” 李雨微笑着脆生生的道:“小哥,敢问你们掌柜的在吗?我有一桩生意想要和你们掌柜的谈谈。” 男子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而是上下打量起她来。 见她一身洗得发白的红花布斜襟短衫和蓝色麻布裤子,甚至手肘和膝盖处还打着补丁,眼里的嫌弃掩都掩盖不住,挥着手不耐烦的道:“去去去,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我们掌柜的没什么生意要和你谈的。” 话落,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嘴里甚至还嘀咕着,“忙着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李雨抹去脸上的水渍,深深看了那小二一眼,再次问,“小二哥真的不愿为我转达一声吗?” 回应李雨的是他无声的拒绝。 李雨并不生气,前世这种事见多了,如果没遇到一个就生气,她估计都能肝郁结了。 离开飘香楼,李雨凭着原有的记忆,穿过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老街,来到一座有着三个桥洞的大桥前。 桥洞很大,可供小船通行;桥面很宽,两辆马车并行不在话下。 在桥头,竖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清水桥。 河两岸以石头垒高,做了围栏和一条约莫两米宽的步道,挨着步道是一间间商铺。 河里还能看到乌篷船,颇有点江南水乡的味道。 李雨没有多停留,过桥去了河对岸。 这边应该是后来开发的,不管是街道还是屋舍,看起来比河西要新。 四层的蜀风楼明显比二层的飘香楼占地更广,也更宏伟。 这次李雨倒是见到了正在柜台里写写算算的掌柜,但还没开口,就见掌柜的蹙眉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小乞丐?” 都不容李雨解释,立即让小二拿笤帚将她赶下台阶。 第16章 揭告示 一次两次都这样,李雨终于有些生气。 她抬头看着蜀风楼,气呼呼的暗道,今日你瞧不起我,他日我定让你高攀不起! 不过她并不灰心。 大柳镇没人识货,她便去县城的酒楼一家一家的问。 县城没人识货,她就去州府。 总会有人识货的。 李雨准备在街上逛逛,找那种小饭馆试试,路过一间杂货铺子,她想起来鸭蛋的事,便走了进去,试探的问,“老板,请问有皮蛋卖吗?” 杂货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闻言一脸懵的问,“那是啥玩意?” 李雨心中一喜,又问,“咸鸭蛋呢?” 见老板还是一副懵逼样,她忙道:“看来你没有,我去别处问问。” 一连去了几个杂货铺,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有好心的告诉她,天气大了鸭蛋不好存放,又腥气,杂货铺都不会卖。她如果要买鸭蛋,可以去菜场找那些养鸭的农人买。 李雨心里有了底。 随着太阳高高升起,温度越来越高,晒得人都有些蔫了。 要是二狗能找到大量的硝石,将冰做出来就好了。 这大热天的,她不做别的,单单卖刨冰和凉虾就能有不错的收入。 至于冰粉和烧仙草…… 她之前上山都是目标明确奔着蘑菇去,并没有留意别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假酸浆和仙草。 改明儿去找找看。 李雨正准备去找小饭馆推销她的味鲜粉,忽然见前方围了不少人。 大热天的,一个个也真是不怕晒。 听到那边不时传来的唏嘘声,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拎着篮子朝那边走去。 人实在太多,她挤不进去,只听到什么五十两。 她扯了扯身边一个个高个男人问,“大叔,你们在看啥呢?” “封家在找会做吴都菜的厨师,只需上门做一顿饭就能拿到不菲的赏金。” 一听赏金,李雨一双大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大叔,有多少赏金?” 封家马家的无所谓,关键是赏金。 不会就是他们叨叨的五十两吧? “上个集的时候我看到赏金才二十两,今天就提到了五十两。” “也不知道封家来了什么大人物非要吃吴都菜,做一顿饭居然给这么多赏金。”男人旁边一个大婶咋舌道。 “咱们大晏国离吴都那么远,巴南府更是在大晏的边陲,哪里有人会做吴都菜噢。”又有人接口。 “……” 李雨心里乐开了花,已经听不进别人说什么了。 吴都不就是苏州那嘎达吗?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八大菜系,就没有她不会的。 即便是宫廷菜,她也能做出几十道来。 这摆明是给她送钱啊! 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做本,她完全可以先做一个小生意。 想到这,李雨道:“大叔,麻烦你们让让。” 高个男人诧异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要揭告示吧?” “大叔说对了,我会做吴都菜。” 听李雨这样说,人群静下来,全都看向她。 瞧着就是乡下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做吴都菜?男人显然不信,好心提醒道:“小丫头,这些赏银不是那么好拿的,我劝你别动歪心思。” “对,封家除了是咱们巴南府的首富,人家在晏京还有人,要是发现你骗了他们,定不会轻饶了你。” 这个“在晏京有人”,李雨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朝说话的几人甜甜一笑道:“大叔大婶放心吧,我真的会。” 见李雨信誓旦旦,人群顿时朝两边让开。 但其实并没人相信她会做吴都菜。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她不听劝,他们也拦不住。 李雨进去大致看了一眼,繁体字有些她不认识,但大致意思还是看得到,便揭了告示,问清封家的位置,朝封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封家在镇子东北角,看那望不到头的高高的围墙,李雨估摸着封家的府邸占据的地方估计得有大半个镇子那么大。 真不愧是巴南府的首富。 想来河东这边能发展起来,多半是因为封家在这边建府吧? 门口没人,带铜铆钉的朱漆大门大开着,一面汉白玉的浮雕照壁遮住了里面的一切。 一个府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市,她想不通,一个市的首富怎么会在一个小镇上安家,还建得如此精美奢华。 不过李雨没太纠结这事,挺了挺胸膛,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口气,走上台阶,站在大门口朝里面喊道:“有人在吗?” 她话音刚落,左侧开着的一道小门里钻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见了李雨一身破烂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反而和蔼的看着她问,“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李雨扬了扬手里的红纸道:“大爷,我是揭了告示来的。” 告示都贴出去四天了,终于有人上门! 但看到李雨一个看起来不足十五岁的小丫头,门房大爷不知道自己是该激动还是该无奈。 他正想告诉李雨这不是玩笑的事,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门房大爷忙迎了上去,待里面的人钻出马车后,忙问道:“三少爷,你去府城可找到会做吴都菜的师傅?” 李雨转身。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得高大英俊、唇红齿白,一袭火红飘逸的锦衣华服衬得他皮肤白皙、明艳照人。纵然因为赶路脸上多了几分疲态,也藏不住他眉间疏狂。 李雨突然就想到了那句—— 陌上谁家少年郎,鲜衣怒马缭轻狂。 听了门房大爷的话,少年摇了摇头,“咱们蜀州到底离吴都太远,吴都菜又不合咱们口味,我问遍府城大小酒楼,告示也贴出去了,竟是没找到一个会做吴都菜的。” 老夫人儿孙满堂,临了想吃家乡菜,却找不到会做的…… 他们怕是连她最后的心愿也不能达成了。 门房大爷蹙着眉头,略一思忖后指着李雨道:“三少爷,这位姑娘揭了告示来的。” 少年眼睛一亮,顺着门房大爷的手看向李雨,眸中的光亮顿时便黯淡下去,“小丫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回去吧。” 李雨不是颜狗,却是个声控。 他的声音似甘冽的泉水,泠泠淙淙,闻之让人感到浑身舒爽,因为第一次和古代的大家族接触的紧张情绪也随之安定下来。 见他语气还算不赖,她微笑着落落大方的道:“公子您不但花大价钱找寻会做吴都菜的师傅,甚至还亲自去府城寻找,足以见这餐吴都菜对公子或者家人来说极为重要。可如今公子既然没能找到,何不让我试一试呢?我做不出来,你们只是损失一些食材而已。我若是做出来,岂不是解了公子的急?” 第17章 封璟 少年听她说得有道理,但也没有随便就应承下来。 他想了想道:“你给我说说吴都菜有哪些特点。” 李雨不知道这里的吴都到底是不是苏州,不过瞧着少年还算和善,想来答错了也不会太计较。便按照苏州菜的特点回道:“吴都菜追求本味,清鲜本和,咸甜醇正,菜品风格雅丽,形质兼美,酥烂脱骨而不失其形,滑嫩爽脆而益显其味。” 见少年因为她一番说辞而两眼放光,她便知道自己蒙对了。 少年没想到眼前穿得破破烂烂、瘦得快赶上他祖母的黄毛丫头竟然真能说出吴都菜的特点,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又问道:“姑娘可会做正宗的响油鳝丝?” “会的。” 响油鳝丝乃是苏帮菜十大名菜之一,她必须会呀。 少年再难掩饰内心的喜悦,神采飞扬的道:“我叫封璟,这一辈行三,姑娘唤我封三公子即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又是哪里人?” 风景? 我还如画呢。 李雨调皮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回,“我叫李三丫,靠山村人。” “李姑娘请随我进府,为我祖母做一桌吴都菜,赏金不会少你的。” 原来是为家里的老夫人做的。 李雨心忖着道:“还请公子带路。” “姑娘稍等。” 封璟回了一句对门房大爷道:“福伯,您让人通知我爹和二伯他们回府,就说已经找到会做吴都菜的师傅。” “是,三公子。” 作为老夫人的陪嫁小厮,门房福伯很高兴能圆老夫人临终之愿。 …… 李雨跟在封璟身后,朝着后院而去。 许是考虑到她腿短步子小,封璟贴心的放慢了脚步。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假山石藻,九曲回廊…… 封府的建筑和装饰都偏苏式,想来是为了将就封老夫人这位吴都人所建。 府内丫头小厮随处可见,各司其职。 见了他们,停下来给封璟见礼后便又各忙各的,不敢随意打探她。 想来规矩森严。 “封三公子,除了响油鳝丝,您或者家人对其他的菜品有什么要求?老夫人可有忌口的东西?” 该问的肯定要问清楚,别到时候不合主人的意拿不到银子事小,因为她做的菜出了问题就糟了。 “我祖母是吴都人,自十五岁嫁给我祖父后,便一直生活在晏国。她已经时日无多,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吃一顿正宗的吴都菜。原本府上有吴都的厨子,三个月前病逝了,府里的厨师试做了下,不是那个味,我们这才在县城府城贴了告示到处找会吴都菜的厨子。” 稍顿,封璟继续道:“这桌菜是专门为我祖母做的,她没有忌口的东西,平生最爱吃响油鳝丝,除了这道菜,其他的按照你拿手的来,做够十六道菜即可。横竖她也不太吃得进东西。” 十六道菜! 还是给一个不怎么吃得进东西的人准备!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想他们村里好多人吃野菜都吃不饱,富人家一顿饭却要这么多菜佐餐…… 这古代的富人,还真是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只是苏帮菜讲究诸多,十六道菜做下来,少说要一下午了。 “封三公子,我冒昧问一句,老夫人她是生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见封璟停下脚步回头审视的看着自己,李雨忙道:“封三公子,您别误会,我是想针对老夫人的情况做出令她满意的食物。” 前世爷爷最后那段时间也是吃不下东西,她就每天变着法子的做流食,自私的想要多留爷爷一段时间…… 封老夫人生命快要走到尽头,她想结合老人的身体状况好好的为她准备几道菜,让老人走前能多吃几口,也不算辜负老人子孙后代的拳拳孝心。 “没什么不可说的。” 封璟沉沉的嘀咕了一句道:“我祖母原本身体康健,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吃不下东西,看到食物就感到厌恶烦躁,我们想方设法找来晏国各地的美食,她也没吃的欲望,就算逼着自己吃一些也会全数吐出来。” 李雨一愣,这不就是厌食症的症状吗? “我们甚至托二叔在晏京请了御医也查不出毛病,短短时间瘦得不成人样。若非有百年老参吊着,祖母他早就去了。直到五天前,她说她想在临终前吃一顿响油鳝丝。” 李雨心中咋舌,能请来御医,少说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了。 这可是绝大多数人几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可不能得罪了封家人。 今日她必须得拿出看家本事来! “封三公子不要难过,说不定封老夫人吉人天相,明日就好了呢。” “那就借你吉言了。”封璟笑着回了一句问,“李姑娘,听你说话不像是一般农家姑娘,你念过书?” “封三公子说笑了,我一个农家女怎么可能念书?是我爹在世的时候教我和弟弟读过三百千,勉强能识得几个字。” 李铁柱几兄弟小时候是读过书的,李铁柱也的确教过他们姐弟几个念过三百千。 以后她若是哪里表现出不符合农家女人设的事,推给李铁柱就对了。 “三弟,她是谁?你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引?” 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在长廊那头不怎么友好的响起。 生平第一次被人拿狗和猫跟自己相提并论,李雨的嘴角瞬间便耷拉了下去。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量高挑、身穿鹅黄纱衣的女子站在长廊那头,手上的团扇有一些没一下的扇着。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婢女。 她看起来和封璟差不多大,五官和妆容都格外精致。 是个美人。 只是,她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浓浓的嫌弃,生生败了几分美感。 走在前面的封璟脚步不停,语气淡漠的回,“这是我找来为祖母做吴都菜的……” “就她?” 封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瞧她一身破衣烂衫,可真够寒酸的,咱们家的马夫穿得都比她得体,你可别被她给骗了。” “大嫂很闲么?” 若说刚刚封璟还有几分客气,那么此时他的脸色可以用冷漠来形容了,“若是实在没什么事干,大婶可以多找几个名医瞧瞧,好早日给封家诞下长孙。” 李雨没想到这位竟是封璟的大嫂,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大婶竟然这么不客气。 不过听着很解气就对了。 “你……” 女子被怼得无话可说,只拿眼狠狠的瞪着李雨。 李雨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心里舒坦了,也就懒得和她计较,她也不够资格和她计较,微笑着跟着封璟向前走。 哪知越过女子身边的时候,女子拿帕子捂着鼻子嫌弃的道:“翠柳,你跟去厨房看着,别让阿猫阿狗偷了府里的东西。” 这简直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李雨简直气炸了,但这位可是巴南府首富家的长媳,只得隐忍着。 回头看向她,想要把她深深记在脑海,等将来有机会踩回去。岂料竟见她视线落在封璟的背影上,眼神里有着丝丝的幽怨和……爱恋! 这…… 李雨惊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赶忙转回头去,险些撞到突然停下脚步的封璟身上。 李雨偷偷抬头,发现他脸色黑得都快赶上包公了。 只见他看向身后,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滚!” 第18章 稀奇!没有豆腐却有土豆红薯 丢下这个字,他便头也不回的前行。 这一个字,竟让李雨听出了一股子杀伐之气,让人有些胆寒。 但她半点也不同情那女子,也没敢回头去看她的脸色,想来是不怎么好。 没有听到脚步声,应该不会再跟来了。 又跟着封璟走了约莫五分钟,到了封家大厨房。 厨房很大很长,目测有一百多平,左边一长排灶台安放了八口锅,有六口锅正在工作;右边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案板,几名杂役正在笃笃笃的切菜。 快到午时了,厨子和打杂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 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热闹又熟悉的场景,李雨还有些激动。 似乎没想到封璟会来后院,正忙碌着的厨子和下人们看见他莫不是惊讶极了,回过神来赶忙跟他见礼。 封璟简单介绍了李雨,然后看向一位中年男人道:“朱管事,李姑娘需要什么,你务必满足她,有什么缺的去仓库领,仓库没有就去镇上买。” “是。”朱管事恭敬的回。 封家的仓库里若是有缺,镇上肯定也不可能有。 这只是三少爷的态度。 封璟又指派了两个年轻的杂役给李雨打下手,然后跟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众人知道这事对主子的重要性,再加上李雨是三公子亲自带来,纵然他们瞧着她年纪轻轻又穿得破破烂烂,不像是会做吴都菜的人,也没敢说出来和表现出看不起她。 “李姑娘,你看你需要些什么?”朱管事问。 “先杀两只老母鸡炖起来,我一会有用,至于别的,我看了食材再说。” 空气中弥散着食物的香气是李雨许久不曾闻到过的,她悄摸摸的吸了一口,竟让她闻到了干海货的味道。 她心下一喜,将手中的篮子靠门口放好,走向进门靠右边贴墙放着的置物架。 架子分为三层,最下面一层放着玉米、土豆、红薯、黄瓜、茄子、冬瓜、南瓜等蔬菜。 第二层放着干木耳、笋干、梅菜干那些。 第三层便是那些干海货了。 她仔细看了眼,竟然有鱼胶、干贝、干虾仁、干鲍鱼、干鱼翅等。 她又绕到案板另一边,造型特别的架子上,挂着风干的鸡鸭鱼鹅兔猪肉火腿等。 呃,还有腊肉。 原主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腊肉,她还以为这个时候还没有腊肉的出现。 想来村里的人应该是把猪肉都拿去换了钱,又哪里有多余的肉做成腊肉? 架子下方摆摆了一排木盆,里面各种各样的鱼正鲜活的游来游去,封老夫人喜欢的鳝鱼自然必不可少,最里面还有半桶活生生的螃蟹。 大富人家就是不一样,菜品种类繁多自不用说,就连盛放食材的篮子筐子架子都格外精致。 朱管事交代完李雨吩咐的事过来,微笑着问,“李姑娘,可想好要准备些什么?” 封老夫人许久没有进食过,李雨想给她做一道易消化的文思豆腐,但却没看见豆腐,便问道:“食材都在这里了?” 朱管事忙道:“李姑娘跟我来。” 李雨跟着朱管事从厨房的后门出去,入目是一个院子,院子两边各有一排屋子,应该是给后厨的人居住的地方。 刚刚封璟指派给她的两个杂役正在院子一角杀鸡,还有两个女杂役蹲在井边洗菜。 朱管事脚步不停,带着她进了院子右侧房子的第一间屋,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就在李雨感到疑惑的时候,朱管事已经取下墙上的气死风灯点上,然后走到屋子中央,揪着屋子中央的铁环一推,一个地道口出现在眼前。 李雨想,应该是地窖。 朱管事提着灯踏上向下的石阶,还不忘道:“李姑娘请随我来,小心脚下。” 一下到石阶,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李雨想到一个可能,眼睛都亮了。 笔直的向下走了约莫三十多阶石阶,果然一座堆了大半间冰砖的硕大冰窖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置身其中,浑身舒爽,就是没多久牙齿就冷得打颤。 在冰窖一侧的架子上,她看到了牛肉羊肉等鲜肉,甚至还有冰冻大虾、带鱼和银鱼那些。 往回走的时候,李雨问,“朱管事,没有豆腐吗?” “豆腐?那是什么?” 李雨一愣,不是吧,这时候居然没有豆腐? 转而她心中一喜,这又是一个商机啊! 不对,这个时候豆腐都没有,又怎么会有玉米红薯和土豆? 既然有土豆和红薯,怎么乡下并没有推广起来? 要知道这两样作物好种又高产,特别是红薯,在后世可是长达半个世纪的救命粮! 带着这样的疑惑,李雨胡诌了一个理由搪塞朱管事,“噢,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一种新出的食材,没有就算了。” 到了地面上,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着手开始准备起来。 她跟朱管事要了一只篮子,把需要的菜都挑了出来,该泡发的泡发,该解冻的解冻,该清洗的清洗,黄鳝也让人杀了。还取了红薯清洗切块后磨成浆,拿纱布将里面的淀粉过滤出来放在一边,等沉淀后把清水倒掉就是淀粉了。 鸡也加了人参炖了起来。 等到准备工作都做好,前院主子们吃饭的时间也到了,陆陆续续有丫鬟婆子拎着食盒过来取食物。 这个时间持续了也就半个小时左右。 等最后一个丫鬟拎着食物离开,有人将几大盆菜和尖耸耸一大盆白米饭端到案板上。 他们也该吃饭了。 下人吃的自然没那么讲究,一盆冬瓜炖鸡、一盆土豆烧的红烧肉、一盆炒茄子和一盆凉拌黄瓜。 盆是铜盆,直径估摸着有四十厘米。 二十来个人围着长案吃起来,李雨也在其中。 李雨尝了一块红烧肉,毫不意外的尝到了粗盐的苦涩味。 也就是说 ,她和弟弟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个时候没有精盐! 抛开这个不谈,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没了豆瓣酱和辣椒,红烧肉就少了灵魂。 凉拌黄瓜也一样。 吃完饭,李雨想到自己会晚回去,怕弟弟担心,便找到朱管事客客气气的道:“朱管事,能不能派个人去菜市那边,找到一个卖鸭蛋的姓许的老人,帮我给家里带个信,就说我晚些回去,让我家人不用担心。” “小事一桩。” 午饭刚过,后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忙,朱管事当即安排了一个杂役去办这事,又吩咐人将案板先收拾出来。 等他们收拾好,李雨便开始忙碌起来。 第19章 这就是你请的厨子? “李姑娘,可需我安排两个人帮你切菜?”朱管事问。 “不用。” 苏帮菜对“形”的要求极高,这些古代墩子师傅的刀工她刚刚见识过了,做家常菜没问题,但对苏帮菜来说,还是要差一些,李雨决定亲力亲为。 她好歹得对得起主人家给的银子。 “那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吗?” 李雨想了想道:“我还需要一小撮碧螺春。” 朱管事立马让人去取来。 “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 “那行。”朱管事指着两个杂役对李雨道:“我去歇歇,你有事随时让他们来叫我。” 李雨伸出手,差点比了个“ok”的手势。突然想到这是古代,忙装着摸了摸鼻子,“朱管事请便。” 后厨的几个厨子一心想看李雨的笑话,便抱臂站在一旁。 莫不是想着她细胳膊细腿,他们那大菜刀她那小手估计都拿不稳。 哪知,李雨拿着快有她身板宽的一把刀,在手里掂了掂便笃笃笃的切起来。 动作麻利,都快挥出残影了。 再看她切出来的土豆丝,细如发丝且均匀,像是拿工具量着切出来一般。 几个厨子相视一眼,再也不敢看轻她。 看了没一会,厨子们挑不出李雨的毛病,便去厨房后的屋里歇晌了。 他们一走,其他杂役也跟着离开。 只那两个指派给她的留了下来,一个负责烧火,一个按着李雨的吩咐做一些杂事。 其实那些厨子不知道,他们用的刀的确够重,对李雨来说格外不趁手,没一会就感到胳臂酸得不行,食指根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等他们都走后,李雨这才避着两个杂役将粗盐拿水化着,然后把该蒸的弄出来放到锅上蒸着,该卤的卤起来。 不是她小心眼,她和弟弟准备拿这个想法去换钱的,可不能让人学了去。 切菜的期间,那个叫做翠柳的丫鬟鬼鬼祟祟的把着门口观望了一阵,许是看不出别的名堂便走了。 该切的菜都切好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杂七杂八的菜品和葱姜蒜紫苏等装在碗碟里,摆了满满一长案。 李雨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遗漏,便让打杂的杂役也去烧火。 起锅烧油,她同时操控两口锅开始烹饪。 这一忙忙到歇晌的厨子和杂役起来,都不曾忙完。 许久不曾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加之原主长期营养不良身板弱,李雨简直累得快直不起腰来。 但为了五十两赏银,再累也得忍着。 “好香啊!”第一个走进来的厨子感叹道。 他四下扫了一眼走向长案,掀开盖着菜品的铜盖,一道造型独特的鱼映入眼帘,红红的酱汁浇在上面,单单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厨子们全数被那条鱼给引了过去,闻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直咽口水。 两个打杂的杂役看着他们那个样子也就释然了,要知道,他们在这里看着闻着偏偏吃不着有多难受。 “李姑娘,这道菜叫什么?”其中一个大胡子厨子问。 这还是厨子们第一次开口和李雨说话,难不成是被她的厨艺征服? 她这样想着,向那边瞟了眼回道:“松鼠桂鱼。” 松鼠桂鱼作为苏帮菜十大名菜之一,是她从踏进封府起就准备要做的。 没有桂鱼,她拿的是鲤鱼替代; 又因为没有番茄酱,她便准备就拿糖醋调汁。 其实只要料汁调得好,味道并不会差,只是颜色不如加了番茄酱的好看,但应付几个没有见过松鼠桂鱼的古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哪知让她意外的是,厨房里竟然有红醋。 所以,最终她调出来的料汁和加了番茄酱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红艳艳的,单单瞧着就很有食欲。 朱管事这时候走进来,见一群人围着菜吞口水,赶忙道:“好了好了,盖起来,别凉了败味。” 厨子们便一窝蜂散开,为晚膳做准备去了。 “朱管事,我这还有两道小菜就好了。” “我这就去叫人过来给老夫人端去。”朱管事说着小跑着离开。 等他带着人回来时,李雨这边也开始收尾。 她只做了十二道苏帮菜,分别是蟹粉狮子头、响油鳝丝、松鼠桂鱼、银鱼炖蛋、碧螺虾仁、樱桃肉、姑苏卤鸭、白袍虾仁、腌笃鲜、银鱼羹、糖醋排骨和清蒸螃蟹,再配了国宴开水白菜、醋溜土豆丝、拔丝地瓜和她自制的茄塔。 响油鳝丝有些油腻,封老夫人这种情况根本不能吃,但这是老人临终愿望,怎能不满足她呢? 其他的都是适合她的清淡口或能提升她食欲的酸甜口。 像糖醋排骨、姑苏卤鸭、樱桃肉不能多吃,不过想来封老夫人每样尝一口也就差不多了,没什么大问题。 …… 听说府里请到了会做吴都菜的厨子,封家在外面为找厨师奔忙的人全都赶了回来。 他们很清楚,老夫人吃了这一顿人生估计也就走到尽头了。 是以,用过午膳后,封家的主子们全都集结到了封老夫人的松鹤院里,一边等厨房那边的菜做好,一边陪老人家说说话。 这一等,等了快两个时辰。 终于,有人来报菜做好,封家当家人封承修当即指派了几个丫头过去拎菜。 然后男人和小孩移步偏厅,封家几位夫人亲自服侍封老夫人起床,为她穿好衣裳,扶着她也到了偏厅。 封老夫人一张脸简直瘦得脱了形,她像是无骨人一般,软趴趴的靠在椅背上。 家里人看着她这样子,无不是感到难过极了。 等了没一会,菜终于来了,但并不是一下子全上,而是先上了一道。 朱管事跟着端菜的丫头一起进来,手里还拎了一只铜壶。 菜被放到封老夫人面前,丫鬟打开铜盖,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然是一颗大白菜心? 确切的说,是一颗保留了婴儿手臂粗细的大白菜心,只留了底部白菜杆的部位,上部削尖,耸立在一只汤碗的中央。 在碗底,撒了些瑶柱和枸杞做点缀。 封老夫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封璟,“阿璟,这就是你请的那做吴都菜的厨子做的?” 她就想在临死之前吃一顿家乡菜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的声音虚弱至极,但还是能让人听出来在说什么。 众人也都失望的看向封璟,而封璟则蹙着眉头看向朱管事。 朱管事正欲开口,封家长媳柳惠茹,也就是上午封璟和李雨遇到的女子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封璟道:“三弟,我就说那丫头穿得破破烂烂,跟个乞丐似的,哪里会做吴都菜嘛。三弟你偏偏不听,非要请进府来。你看,让老夫人如此失望,可如何是好?” 第20章 开水白菜 看到老夫人原本就没什么光彩的眼睛里面光芒越发黯淡,封承修责备的看着封璟,“阿璟,你看你办的这叫啥子事?” 封大公子封瑜亦道:“三弟,下次你再遇到这种,务必先证实了再告诉祖母,免得祖母白高兴一场。” 但是大家都知道,以老夫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这样的事情估计不可能再有,是以,封大夫人和封璟的四个叔叔、三个婶婶以及兄弟姐妹都不赞同的看着他。 封老夫人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虚弱的笑笑道:“不碍事,阿璟有这份心,我很开心。” 横竖她都要入土的人了,何必为了一口吃食,让小辈们四处奔波操劳,不得安宁? “老夫人,老爷,你们误会了。” 朱管事终于插上嘴,“响油鳝丝已经做好,其他十几道菜道道色香味俱全,老奴瞅着比三爷酒楼里的厨子厨艺好了不知凡几,绝不会让老夫人失望的。” 他刚刚偷偷尝了点装盘后剩下的鳝丝,那味道真是没得挑剔,比吴都跟来的那位厨子都做得好。 “是李姑娘说老夫人久不吃东西突然吃那样油腻,肠胃会受不了,特意叮嘱老奴一定要让老夫人先吃几口清淡少油的东西再吃鳝丝。” “原来是这样,那汤呢?”封承修问。 朱管事举起手中铜壶,“老爷,在这呢?” “啥子情况?汤和菜啷个分开装呢?这种吃法能好吃么?”封五爷封承俭问。 封家五爷虽然年纪轻轻,也就比大公子封瑜大四岁,但却走遍名山大川,更曾组建了船队远赴海外与红毛子做生意,是他们中见识最广的一个。 他都没见过这种吃法,其他人就更没见过了。 封璟握了握拳,抿着唇没说什么。 他不相信李雨是骗子。 再说,在巴南府,还没有哪一个骗子敢骗到封家头上。 朱管事没尝过这汤,好不好吃他不知道,但李雨交代他的事得做完,“五爷,并非如此,李姑娘说这道菜叫做开水白菜,这水要浇到白菜上,才是一道完整的菜。” 柳惠茹撇撇嘴道:“她就拿开水煮白菜来糊弄老夫人?” 朱管事没理她,也不等主子们再问别的,赶忙将壶嘴对准菜心,将铜壶里面的水徐徐的浇了上去。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合在一起的白菜竟缓缓的绽开,最终绽放成一朵莲花盛开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来是那廉价的白菜? 这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惊呆了众人。 这样别出心裁的一道菜,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厨师能做出来的。 即便不是他们见过的吴都菜,也应该不会差。 站在封老夫人左手边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凑近汤碗轻轻的嗅了嗅,“祖母,好香啊。” 众人闻言回过神来,果然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香味,说不出来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味道极其丰富,让人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这哪里是白开水? 明明是一道精心熬制的靓汤! 封承修看向封大夫人虞氏,“夫人,你快弄些汤喂给老夫人。” 封大夫人连忙拿起碗勺舀了半碗,用汤勺在碗里荡了荡,等到温度能入口了,才喂到封老夫人的嘴前,以诱哄孩子般的口吻道:“老夫人,先喝点汤,咱们一会再吃鳝丝。” 若说在没有看到白菜开花这样神奇的一幕之前,封老夫人断然会说自己都快死的人了,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在看过后,她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尝尝这汤汁的想法,想着不知道多美味的汤汁才能配得上这样一道菜。 这是这两个多月来不曾有过的。 她当即喝了一小口。 众人瞧着她原本浑浊的眼睛顿时有了一抹光亮。 扒着桌沿站着封老夫人对面的小男孩咽了口口水问,“祖母,味道怎样?” 封老夫人抬眸看了眼对面玉雪可爱的小孙子,缓缓的点了点头,咽下口里的汤后对一旁的婆子道:“素秋,你去拿碗碟过来,让大家都尝尝。” 素秋是封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服侍了她一辈子,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府里的地位仅次于主子。 不管是封家主子还是小厮,都尊她一声“秋嬷嬷”。 秋嬷嬷笑着道:“老奴这便去。” 没多时,她便带着人带来一大摞碗碟。 老夫人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夫早在十多天前就让准备后世,是以,哪怕是远在晏京做官的封二爷封承仪也带着家人赶了回来。 大大小小的主子足有二十来人,僧多粥少,每人大概只分得到两三汤匙的样子。 五爷封承俭也顾不得巴巴望着的小侄子小侄女,秋嬷嬷盛上第一碗,他便迫不及待的端起来,稍稍吹了两口气便一口灌进嘴里。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品咂了半晌才缓缓咽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似乎是拿鸡肉、筒骨、鲍鱼、干贝、鱼翅、人参一起炖煮,再配了瑶柱枸杞……不,应该不止这几样。嗯,味道鲜美,口感丰富,不咸不腻,活了二十五年,我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说着,他分外疑惑,“但不管是鸡肉还是筒骨,都应该有浮油,可这汤瞧着竟跟白开水一样清澈,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最重要的没有半点腥味,也没有粗盐的涩苦。” 这就很稀奇了! “顺风,你去后厨把那位李姑娘给爷请来。” 能让自家主子用“请”字的人可不多,顺风半点也不敢怠慢,立即领命而去。 五爷封承俭除了见多识广,嘴巴也是家人中最刁的,能得他这样的评价,众人哪里还端得住? 屋里的男性端起碗一口就闷了,女人们到底要注意形象些,拿勺子一点一点舀着喝下,但那速度却是比往常快多了。 完了,莫不是意犹未尽,赞不绝口。 连一脸嫌弃的柳惠茹在喝下后,也无话可说。 至于那朵白菜花,被几个小家伙分食干净。 封璟见家人们满意,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在等李雨到来的空档,第二道菜上桌。 第21章 激动 铜盖打开,朱管事介绍,“老夫人,这是银鱼羹。” 众人只看到一大碗近乎透明的糊糊里,漂浮着一些黄白相间的絮状物和一些白色细条状的东西。 絮状物似乎是鸡蛋,细条状的应该就是银鱼了。 在羹面上点缀着一小撮葱花,碧翠碧翠的,看着就喜人。 “那透明的糊糊是什么?”封承俭问。 “听李姑娘说,是拿五爷您带回来的红薯磨成浆,把浆兑水拿纱布沥到桶里,沉淀后把水倒掉,剩下的就是白色的淀粉。银鱼羹就是用银鱼、蛋液和淀粉熬成的糊糊。李姑娘让老夫人喝了汤后,第二样就吃这银鱼羹。” “原来红薯还能这样吃?”封承俭新奇不已,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止呢,李姑娘说今日好多菜都有用到这个淀粉。” “那爷可要好生尝尝了。” 这或许是老娘的最后一顿饭,封承俭知道这样有些不应该,但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看看他历经风雨、万里迢迢带回来的红薯能做出怎样的美味来。 “大哥、大嫂、老爷、几位小叔。” 封二夫人梅氏开口,在众人都看向她的时候,望着封老夫人笑着道:“你们发现没有?老夫人刚刚喝下半碗汤,竟然没吐!” 封大夫人怔愣了一下,脸色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真诚的笑容,“这是好事啊!老夫人昨日喝参茶都能吐了个干净,这汤老夫人竟然一点吐的征兆都没有,只要老夫人不再吐,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 这一发现,让封家众人莫不是心中一喜。 封老夫人自己也很高兴。 封承修忙道:“夫人,你再给老夫人盛一点这银鱼羹,也不要太多,后头还有十多道菜呢,给老夫人留点肚子每样都吃一点。” 开水白菜的汤料因为要冲开菜心,使其达到花开的效果,所以是才出锅的滚汤。 银鱼羹早就熬煮好的,放到现在温度刚刚好。 封老夫人优雅了一辈子,即便现在她的人没什么力气,吃起东西来却依旧不失优雅。 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一边咀嚼一边品味。 入口酸甜,嫩滑爽口。 银鱼的细腻、鸡蛋的爽滑与淀粉做的羹汤完美结合,伴着小葱的香味在嘴里炸开,合着酸甜的味道一下子就打开了味蕾,让人感到饿得厉害,哪里还会有吐的感觉? 她咽了下去,把封大夫人勺子里剩下的都吃了下去。 封老夫人知道自己久未吃东西不能多吃,每样吃一点也就差不多了。 于是,和开水白菜一样,将银鱼羹给众人分食了。 “朱管事,让人将菜肴都端上来,大家坐下一起吃吧,老大媳妇你也坐下,让素秋喂我即可。” 封老夫人吃了些东西,力气恢复了几分,说话也不似刚刚那般有气无力,众人都很高兴。 不管老夫人能不能好起来,至少这顿饭她老人家是满意的。 座位不够,几个小的便站在大人中间。 朱管事已经按照李雨的要求让老夫人先喝了汤,还吃了两勺银鱼羹,老夫人吃得满意,他也就高高兴兴的让人把菜都端了上来。 每道菜都以铜盖盖着,当盖子被打开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呈现在众人眼前,空气中更是弥散着食物独有的香味,令人口舌生津。 饶是吃惯了京中美食的封二爷一家看着那摆盘精美的菜肴,也是赞不绝口。 “这些都是吴都菜?”封承俭道:“好些我都不曾见过。” 封大夫人笑着道:“吴厨娘跟着老夫人来到晏国,几十年不曾回过故土,五弟你没见过也很正常,想来这些都是新出的菜肴。” “祖母,我想吃那个红红的鱼。”年纪最小的男孩对封老夫人撒娇道。 最小的小女孩也不甘示弱,“祖母,那个是五叔带回来的番薯吧?我想吃。” “好,都有份。” 封老夫人微笑着道:“那红彤彤的颜色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素秋,给玚儿和娴儿多夹一些,给我也夹一些。” “是,老夫人。” 素秋给两个孩子夹了菜,又夹了一筷子鱼挑了刺喂给封老夫人。 酸甜适中,外焦里嫩,鲜香味美…… 好吃! 素秋又给封老夫人夹了一筷子响油鳝丝。 “比吴厨娘做的更软糯,味道也更加鲜美,不知道那位李姑娘以什么法子去了粗盐的苦涩,味道上升了不止两个档次。” 能在临死前吃到这样一口家乡的美食,她也算无憾了。 “大家都开动吧。” “是,老夫人。” …… 顺风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人,找到李雨后,木着一张脸只说了一句“他家五爷有请”,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搞得李雨心中忐忑不已。 还以为是她做的菜主家不满意,想着她忙活了一下午,该不会真就做了无用功吧? 揣着这样的心情跟顺风目不斜视的来到松鹤院,正欲跟着顺风进去,余光瞥见廊庑下一抹红,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竟让她看到了几株挂满青红辣椒的辣椒植株和三盆还青中带红的西红柿! 辣椒就拇指一般长,小小的,有些像朝天椒。 西红柿不是很大,也就比鸭蛋大一点。 它们像是花果一般被种植在精致的花盆里。 李雨整个人都激动了。 封家怎么有这么多不属于这个时期的物种呢? 真是太让人震惊了。 不知道不要赏金把这几盆辣椒和西红柿搬走可不可以? 有了这两样东西,她一定会创造远超出赏金无数倍的价值来。 顺风回头,见李雨望着他家五爷从番邦带回来的几个植株出神。 那是他家主子在海外回程的时候从路边的地里挖的,当时周围没人,也没问到那是什么玩意,想着是没有见过的东西,往家带就对了。 原本有上百株小苗,他们的人不会种,到家后就剩这几株,是老夫人觉得稀奇就留了下来, 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更没人敢做那第一人。 难不成这两样东西还是个稀奇玩意? 他家主子见多识广都不知道是啥,她一个小农女不应该见过吧? 呵,想多了。 他轻咳了声唤道:“李姑娘,我们爷还等着呢。” “噢。” 李雨不敢再东张西望,跟着顺风进了偏厅。 第22章 提条件 偏厅很大,一张可坐十多人的大圆桌占据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位置,而她做的菜,已经全数被摆到了桌上,有七八道已经空盘,其他的也就都剩下不多。 封家主仆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来了,围着大圆桌或坐或站了二十来人,丫鬟婆子小厮们排排站在一旁,大致也有二十多人。 主位坐着的是一个瘦得几乎皮包骨的妇人,不用说,这位就是封老夫人。 许是突然瘦下来的缘故,她眼角布满了褶子,法令纹也格外的深。 大约短时间内营养严重失衡,头发变得枯黄,有往白发发展的趋势。 不过依旧可看出她五官很好看,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爷,李姑娘来了。” 众人回头,见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丫头,都有些不相信这些菜是她做出来的。 许久没有被这么多人齐齐围观,李雨脸颊一时间有些发烫。 她没和古代富豪打过交道,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时,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俊美男人起身拿起桌上的折扇“啪”地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走到她跟前,那双仿佛一眼能看到人心底的瑞凤眼审视的看着她问道:“不知李姑娘小小年纪怎么会做吴都菜?” 李雨早就想好了说辞,微笑着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爷的话,我少时在深山里无意中救了一位从吴都逃亡到大荫山的御厨,他无以为报,便收了我做徒弟,还将记录他毕生所学的一本菜谱送给了我。恰恰我对厨艺有些天赋,多看多想多练,几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所成。” 封承俭有些不相信,“少时?那会你才多大?而且郦国的御厨怎会逃亡到我晏国来?” 李雨:“……” 她原想着杜撰一个御厨师傅,才配得上她精湛的厨艺,哪知这人竟是如此多嘴。 早知道有人这么讨嫌,她就不编这个理由了。 “我师傅他老人家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也没给我说原因,我做徒弟的自然也不好多问。” “你既有这样精妙的厨艺,又怎么会过得如此落魄?” 还真是难缠! 李雨从踏进封家大门开始,就猜到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毕竟她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农家女会做吴都菜,做得也还算好,想想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但她不能再轻易的回答,否则还不知道会问出什么离谱的问题来。 这样想着,李雨装着有些生气的回道:“爷,我只是揭了告示来府上做菜的厨子,我满足你们的要求,你们给我应得的赏钱,没必要什么都向你交代清楚吧?” 封承俭听出她语气不怎么好,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道:“李姑娘,我封家虽是商贾出身,但却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还请你别介意,我只是单纯感到好奇罢了。” 他一开始单单只是好奇她怎么会把开水白菜里的浮油撇得那样干净,在见到本人后,就忘了叫她过来的初衷。 吴都菜对“形”格外讲究,眼前这个农家丫头居然能做出不输御厨的菜肴,简直让他好奇坏了。 李雨扫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也一副好奇到“不告诉他们真相似乎不罢休”的样子,她立即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来。 “不怕众位笑话,我爷爷是个烂赌鬼,这些年家里人为了给他还赌债,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三年前我嫡亲大姐被他以七两银子卖给了一个老鳏夫,等人上门领人,我们才知道这件事。 我不想为了给他凑赌资让他奴役一辈子,便没敢让他知道我会做菜的事。 二十多天前,我爹在采石场做工摔死,采石场场主赔付了四十两银子。我娘为了我不走上姐姐的老路,提出拿一半银子给他让我们娘仨分出来单过。我爷爷见我家没了顶梁柱便同意了,条件是不能要他的田地房屋。 我想着我有厨艺在手,将来断不会饿死,便让我娘答应下来,然后租下村里一处废弃的牛棚住了下来。 我原想等过段时间拿给我爹办丧事后剩下的银子做本,摆个小吃摊糊口,哪知我爷爷趁着我们开荒,偷走了仅剩的银子,我娘做媳妇的不能拿他怎么样,含恨买了一包耗子药悄悄放进了饭菜里,准备带着我和弟弟跟爹爹地下团聚,哪知我和弟弟被村里人救了回来,我娘却是……” 李雨说着生生挤出几滴泪来,看得封老夫人和在场好几个女人跟着抹眼泪。 “我如今还不到十四岁,原也不想这么早展露厨艺,可是这段时间都是靠着我婆婆和村里几个好心人从嘴里挤出些吃食接济我和弟弟,今日一早我爷爷甚至威胁婆婆不许再和我们往来,权当没了我和弟弟这两个子孙。” 李雨说着以手抹去眼泪,做出一副坚韧的神情,“为了活下去,我只得做了一些给菜肴提鲜的东西,看能不能卖掉。哪知镇上两大酒楼不等我开口就把我当叫花子赶了出来。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了封家的告示,这才壮着胆子揭了。” 封家五位爷分工明确,可说各有各的事业,而封三爷封承傲掌管着封家酒楼。 他对提升酒楼菜色和味道,自然最为在意,是以他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李姑娘,你说你做的提鲜的东西可用到了这些菜肴里?” 李雨心下一喜,面上却是装着懵然的点点头,“用了。” “我就说今日这些菜肴每道都格外的鲜美,原来是加了别的东西。”封承傲喜道:“不知李姑娘可否将你拿提鲜的东西给我看看?” “可以的,我这便去取来。” “不用麻烦你,朱管事,你亲自跑一趟。” 问清李雨放置的位置,朱管事匆匆的去了。 “李姑娘,不知你是用什么办法让粗盐没了苦涩之味?”封承傲又问。 这是李雨和弟弟准备拿去换钱的,但若是能卖封家这个好,那么她和弟弟将来的路应该要好走很多。 再说,她只是简单的以水化开过滤杂质,要将粗盐制作成精盐,还需要提炼、结晶和晒制等工序。 这可不是一般的古人能做到的。 想通后,她道:“我可以告诉爷,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我想要老夫人廊庑左边那几盆盆栽。” “这个……” 封承傲看向封老夫人。 第23章 诚意 封老夫人虚弱的笑了笑,“原就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封承傲当即喜笑颜开,对封老夫人拱手致谢,“儿子谢母亲割爱。” 李雨比封承傲更加高兴,但未免封家人反悔,她没敢表现出来,“第二,爷需保证不告诉封家以外的人。” “我掌管着封家酒楼,我可以答应你,我只将这个方法用到封家的饮食和酒楼上。” 李雨有些讶异,“镇上那间蜀风楼是封家的?” 如果是,她得提醒提醒他们,那掌柜的这样做生意要不得。 “嗤。” 封承俭手中扇子“啪”地一合,轻蔑的道:“大柳镇不过区区几万人,我封家才看不上。那蜀风楼是罗县令的小舅子开的,蔡博坤那混账玩意专以次充好,你没和他做成生意是老天爷垂怜你,否则必将陪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这位说的是真的,李雨还真是庆幸对方狗眼看人低。 “李姑娘,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封家的清风楼遍布晏国九大州,最差也是在县城,便是晏京也有分号。” 李雨之所以把味鲜粉用到菜肴里,便是抱了让封家人为她打广告的心思,哪知封家不但开酒楼,还开的是连锁酒楼! 如果味鲜粉被封家看中,供应到封家各地的酒楼,这必定是一笔不小的量。 到时候她办个作坊,就能解决村里好些人的就业问题。 李雨越想越激动,正欲告诉封家人粗盐的事,封老夫人掩嘴打了个呵欠道:“老大媳妇,我困了,你们扶我下去吧。爷们谈事情,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封大夫人妯娌几个当即便上前扶着她,带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和婆子丫鬟小厮随从们离开。 柳惠茹原本不想走,但老夫人都发话了,自然不好留下来。 她深深看了李雨一眼,带着两个婢女出了偏厅。 李雨顿时就明白了封老夫人的意思。 这个时候连官家都吃粗盐,能让做出的菜肴不苦不涩,也算是独一份。封家酒楼若是以此为噱头,生意定然要提升一个档次,又怎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倒是她思虑不周了。 只能说,封老夫人不愧是活了五六十年的老人精。 没多时,屋内只剩下封家五位爷和封璟以及他的两个哥哥。 封家大爷封承修指着旁边的空位道:“李姑娘,你坐下说话。” 能留下来的自然是能听得的,李雨道了谢,从善如流的坐下来道:“其实导致粗盐发苦发涩是因为它里面有很多杂质,在做菜前拿水将粗盐化开,把杂质过滤掉,以盐水烹菜就可以了。” 封家几位爷都愣了,封承俭直呼,“原来竟恁个简单?” 不过,能想到这个方法却是不简单,封家几位爷莫不是觉得不能小看了眼前这个小丫头。 在等朱管事来的空档,封承俭又问了淀粉相关的事一些事,李雨都一一作答。 等封承俭问完,封承傲又接口,“李姑娘,你今日的菜真是让我眼界大开,不过那道开水白菜是我最满意的一道菜,我吃出来里面有鸡鸭筒骨干贝鲍鱼鱼翅的味道……” 李雨笑,“爷,那道汤可不止这几样……” 她扳着手指数了数,“嗯,细数起来应该有十八味食材。” “竟然有十八味之多,难怪味道如此丰富,半点也没有因为某一道食材感到突兀。懂做菜的人都知道,炖汤最忌讳食材太杂,你是如何做到将它们完美融合的?” “这个简单,味道重的食材少放些,轻的就多放些,再适量加点白醋就行了。” 封承傲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只听他接着又问,“李姑娘,众所周知,筒骨炖出来的汤最是油腻,你是如何做到让开水白菜的汤如此清澈?如果你介意,可以不用说。” 这种涉及到秘诀的事,李雨肯定不想说,但为了能和封家达成合作,她的诚意总得拉满不是? “不瞒众位爷,我将来是打算自己开酒楼的,但我保证,不管我的酒楼开到多大多远,封家有的菜肴,我绝不做。” 封承傲忙道:“李姑娘如此精妙的厨艺若是不开酒楼,才是天下老饕的损失。生意嘛,我封家做得,别人自然也做得,各凭本事罢了,李姑娘大可放心去做。” 其他几人跟着点头。 李雨见封家人态度诚恳,的确不像是奸猾之人,心中有了底。 在得到封承傲保证不将方法外传后道:“我在汤熬好后,将剁碎的猪肉糜加入适量的水调和成糊状放进汤里熬煮,待成型后再将其捞起来,如此反复三四次,就能得到一锅清澈如水的高汤。今日时间有限,我熬煮的时间其并不够。若能熬煮五个时辰以上,定会更加美味鲜浓。” 封承傲点了点头,“猪肉要肥的还是瘦的?” “瘦肉多一些。” “受教了。” 然后几人又问了些别的,李雨拣想说的回了,不想说的便没再说。 她拿出来的诚意够足,想来封家人也已经意识到了。 怎么朱管事还没来? 李雨看了眼窗外,心里有些急了。 她跟着顺风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下山,这会从偏厅的窗户看出去,已看不到太阳照晒的地方,想来已经不早了。 太阳都下山了,肯定已经没了牛车,她要怎么把那几盆辣椒西红柿带回去呢? 再说回靠山村要走近一个小时,她有些怕走夜路。 而且这么晚她还没回去,也不知道弟弟会不会担心她找出来。 好在片刻后,朱管事总算把她的篮子拎来。 李雨起身迎上他,取过篮子把之前开过封的那一罐打开来递给了封承傲。 封承傲接过来,放在鼻下嗅了嗅,忍不住赞道:“好香啊!” “三哥,给我闻闻。”封承俭凑上去,“果真极香,似乎有虾的味道。” 封家应该看不上这样的小生意,李雨也不怕他们闻出来。 其他人也都接过去闻了闻,封承傲问,“李姑娘,这个东西叫什么?就你手中这些吗?” 李雨总算是知道了封承傲的排行。 封家五位爷,老大气质沉稳,不苟言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老大;老二在京中做官,气质儒雅中带着两分犀利,她能辨别出来;五爷年纪最小,颌下无须,也好认;唯独四爷和三爷年纪相差不大,她拿不准。 “我和弟弟为它取名为味鲜粉,三爷想要多少我便能做出多少。若是封家能提供干贝,我能做出比这个更鲜的来。” “不知这一小灌你准备卖多少银子?” 李雨心里价位是五百文一罐,但她不懂行情,怕自己开得太高,反问道:“三爷觉得一罐多少钱合适?” 第24章 赏金 封承傲下意识看向封承俭,见对方悄悄给他比了个“二”,又看向其他几个兄弟,见他们都点了点头。 李雨正好偷看到,还以为对方要出二百文,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她算了下成本、人工和工时等,刨开后应该还能赚个五十来文。 这样算来,赚的也就是个辛苦钱。 罢了,大不了把这几罐当人情送给他们,以后不做他家这门生意就好了。 哪知下一刻她就听到封承傲道:“李姑娘觉得二两银子一罐可合适?” 合适! 太合适了! 李雨简直想大笑三声。 不过,她非但没表现出来,反而还装着沉思了片刻后问,“不知三爷是想长久与我合作还是就买这几罐?” “我先买下这几罐让人送到就近的几个县城和府城的酒楼试试水,若是生意上有大的提升,便与李姑娘长久合作,你看可行?” 李雨觉得这生意应该没跑了,点点头大度的道:“如此三爷给我十八两银子即可,开封的一罐,算我送给三爷的。” “哈哈。” 封承傲朗笑了两声道:“如此我便多谢李姑娘了。连同赏银统共六十八两,李姑娘是要银票还是现银?” 他没有和李雨客气,反而让李雨觉得很舒服。 她就很腻歪那种婆婆妈妈半天也放不出一个闷屁的性子。 “劳烦三爷给我准备五十两银票,十八两现银吧。” “来人,取五十两银票十八两现银来。” 没多时,便有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拿了一个米色绣竹枝纹的荷包过来,“李姑娘,银票和银子都装在里面,你瞅瞅可对。” 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赚的第一笔银子,开心。 李雨接过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封家是积善之家,断不可能短了我区区几十两银子。” 这话封家人都爱听,一个个都笑逐颜开。 “几位爷,天色已晚,我便不多留了。” 李雨一边将篮子里的罐子取出来放到桌上一边道:“如若老夫人还想吃我做的菜,可以派人去靠山村找我,一问就能问到。” “好。”封承傲应声。 李雨心里美滋滋,将荷包放进篮子里,挎在臂弯就走。 刚到了院子,封璟追了出来,“李姑娘,你等等。” “封三公子还有事?” “你走回靠山村估计天都黑透了,女孩子家家走夜路不安全,再说这些东西你也没法拿。”封璟指了指廊庑下的几盆辣椒和番茄,“我已经让人去套马车,你稍等一下。” 不愧是大富人家,做事就是周到。 “多谢封三公子,我便却之不恭了。”李雨道谢,后问,“这些花盆很贵吧?我把花盆腾出来吧。” “不值几个钱,你带回去吧,腾来挪去的,说不定这些个玩意就蔫了,反倒不好。” 李雨觉得封璟说得有道理,便没有再和他客气,想着等成熟后再把花盆还回来。 没多时,封璟的随从叱云驾了一辆马车来到院门口,和封璟一起帮忙把几个花盆搬到了马车上。 再次跟封璟道了谢,李雨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封璟目送马车离开后回到偏厅,他爹和几位叔叔兄长正在谈论李雨,莫不是对她赞赏有加,觉得她进退有度、容止可观,面对他们也不显怯懦,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女。 …… 李雨乘坐的这辆马车正是上午封璟乘坐的那辆,既宽敞又舒适,比牛车坐起来真是舒服太多了。 想到自己一天就挣了六十多两银子,她的心里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她忍不住取出了银票,纸质比后世的钱币薄一些,摸起来还是比较有质感的,白底蓝字,周围一圈蓝色的花纹,正中写着银两数额,右边印有银票番号,左边应该是存入的日期。票面盖了好几个红彤彤的大印,有银号的,也有发行点的。 最下方还有几行字,大意是说造假银票将杀头,重则株连九族。 没想到古人对钱币的管制竟如此严苛。 现银是三个五两一锭的,还有一块碎银。 马车从偏门缓缓驶出封府,来到封家大门正对的大街,叱云便将马车赶得飞快,没一会就过了清水桥到了河西。 街上的行人很少,店铺多数已经关闭。 路过一间杂货铺,李雨看到还开着,忙道:“叱云,劳教停一下车。” 她和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日子一天三顿,虽然养了些肉起来,但还是太瘦了,现在挣了钱,自然得好好的补充下营养。 这会鲜肉是买不到了,看能不能买到腊肉和风干的鸡鸭那些。 米粮肯定也要买,家里的油盐已经垫底,也要买一些。 下了车,李雨直奔铺子,买了米、面、腊鸡、腊肉、油盐酱醋和一大堆大料,以及一些糕点和生活上用得着的东西,林林总总买了半车,花了二两多银子。 李雨也不心疼,钱不就是挣来花的吗? 只挣不花,那多没意思? 因为在杂货铺耽搁了不少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叱云将驾座下的灯点上才重新上路,因为天黑,他赶得慢了些。 半道上果然遇上李越,他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照着亮。 一问,他果然不放心她准备去镇上接她。 还好他提着灯,李雨才看出是他,否则怕是要错过了。 李雨让李越上了马车坐在叱云身边,由他指路,领着叱云直接将马车赶到了家门口。 将东西卸下后叱云便走了,李雨挽留他喝口水再走也没答应。 李越早就看到了番茄和辣椒,之前叱云在,他隐忍着没有多问,等人走了便忍不住了。 “李大胆,这些东西哪里来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辣椒和西红柿?” “东西搬进去再说。” 姐弟二人手脚麻利的把大包小包的搬进屋里,闩上门,李雨直接从缸里舀了一碗水喝了,走到床边一个倒仰倒在床上,将今天发生的事说给李越听,听得他直咋舌。 “除了辣椒和西红柿,封家还有红薯、玉米和土豆,至于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我也不好多问。” 要是再有机会去封家做菜就好了,她到时候就算不要钱也得跟他们要些红薯和玉米种子回来。 “难不成这些东西只咱们靠山村没有?” “这就不知道了。”李雨一骨碌坐起来,“二狗子,你今天两顿饭怎么解决的?” 也是她没想到会去这么久,没给弟弟把午饭给做好。 李越摸了摸鼻尖道:“我自己做了蘑菇糊糊。” 可是他明明按照姐姐的步骤做的,为啥就那么难吃呢? 第25章 传遍了 “厉害了,我的二狗子,居然能自己做饭了。”李雨的口气明显带着揶揄。 李越:“……” 大可不必如此。 前世他也不是不想学做饭,而是爷爷和姐姐都喜欢往厨房钻,根本不让他碰锅碗瓢盆,所以他就一门心思放到了学习上。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经历,他还不如像姐姐一样多学些生活上的技能呢。 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实际上作为数理化高材生的他,在这个世界能做的事情也挺多的。 “所以,你以后出门就放心吧,我饿不着自己。” 一次都没做过饭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好吃? 李雨可不相信弟弟有她厨艺上的天赋,但她也没有挑破,想着以后若是出门就塞点钱给许婆婆,他们吃饭的时候,给弟弟添副筷子就成。 今天她还是中午的时候吃了两碗白米饭,然后忙到下午四点左右,中途连口水都没时间喝,肚子早就饿了。 但她实在是懒得动了,便拿出刚刚买的一包桂花糕,跟李越分着吃了。 一斤重的桂花糕,二人吃得干干净净。 姐弟俩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下,便带了衣裳拎着马灯锁了门,准备去河里洗澡。 当时租下牛棚的时候,刘春花倒是让人在屋后头挖了个坑搭了个茅草棚,用于入厕和洗澡。 李雨李越嫌那个地方又小又臭,蚊虫还多,又没有自己的水井,洗个澡麻烦死,所以这段时间都是在河里洗。 夏天的时候,村里人多数都会在河里洗,为此村里还专门在河边的堤岸上搭了个棚子供人换衣裳用。 等他们慢悠悠的走到河边,食也消得差不多了。 李雨李越都会游泳,二人在河里畅快的游了大约半个小时,回家等头发干后就倒头睡了。 昨晚回来的时候,路上并未碰到人。 可让李雨没想到的是,她被一辆华贵的马车送回家的事第二天一早传遍了整个村子。 好些人上门问她那是谁家的马车,许婆婆也在其中。 昨天有富贵人家的小厮让许爷爷给李越带信,说李雨会晚些回家,但对方也没告诉许爷爷原因。 今天天不亮她儿媳妇去河里洗了衣服,回来说了马车的事,搞得她好奇死了。 原主七岁就会做饭,但她见识太浅,顶多也就会几个家常菜,她的厨艺不足以做出让大富人家满意的菜肴来。 是以,李雨当然不能说她揭了封家的告示去做了一下午的菜,便胡诌说她无意中救了昏倒在路边的封家老太太,封家人非要留她吃了晚饭才回来。 总算险险的糊弄过去。 刚应付走了人,李蓝氏也让二丫过来问她是什么情况。 李雨照之前的理由说了,问,“二丫姐,咱爷不是不让你们和我们来往吗?你过来被他晓得了不会挨打吧?” 提到李有田,二丫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今天是我爹他们发月钱的日子,老东西天不亮就走了。” 得,也不知道二两多银子够李有田挥霍半天不。 “二丫姐,你进来。” 听说李有田不在,李雨心思就活泛起来,拉着二丫进了屋,装了够老宅的人吃上一顿白米饭的大米和一只腊鸡一只腊鸭并一块腊肉给她。 再捎带了一包桂花糕,给弟弟妹妹们解解馋。 二丫看着床前靠着墙壁堆满的东西,眼睛都直了,“三丫,你哪里来这许多东西?” 李雨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封家人给的。我也不知道老东西什么时候回来,就不多给你了,你拿回去让婆婆中午全部煮来吃了,一点也不要给他留。” “三丫,你给恁个多我们一顿吃不完吧?” “九口人呢,啷个吃不完?二丫姐,以后老家伙不在你就过来我这边拿吃的。” “好。” 自家姐妹,二丫也不跟李雨客气。 “你帮我带个信给大牛哥,让他吃了早饭过来找我。” 为了省粮食,老宅早饭吃得晚,一天只吃两顿饭。 “晓得了。” 二丫走后,李雨锅里的粥差不多熬好了,她拌了个黄瓜,姐弟俩将就着吃了。 黄瓜是许婆婆给的,就种在她家旁边的地里。 李雨和李越对川菜都情有独钟,吃起辣来也不输云贵川渝。看着屋门口红彤彤的辣椒,她忍得很辛苦,恁是没敢摘一只来拌黄瓜。 毕竟吃掉一个就少了几十个种子。 吃过饭,她刚把屋里收拾好,李大牛过来了。 李雨拿出一串铜板递给他,“大牛哥,你昨天一共网了十三斤三两河虾,这是你的报酬。” 一百多个铜板放在手里沉甸甸的,李大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喜色的问,“三丫,你那调味粉卖出去了?” “那必须的呀。” 李雨笑嘻嘻的道:“封家人正好开着酒楼,他们全要了。如果客人反响好,将会一直从我这里买。所以,你得空就去网虾,让婆婆她们菇子也采着,我如果和封家达成合作,会需要大量的菇子。达不成也没关系,留着自己吃也不妨碍啥子。” “行,那我这就去网虾了。” “记住我昨天说的话。” 李大牛知道李雨指的是李有田问起就说虾三文钱一斤,他还能存七文钱。 “我记着呢。” 李大牛走后,李雨就拿了一串铜板和一包桂花糕去了许婆婆家。 许婆婆家养了一百多只鸭子,虽然夏天产蛋量减少,可每天至少也能出个七八十个。 很多人鸭蛋做不好就觉得腥气,又因为天太热,越发不好卖。 蛋若是不卖,将会越积越多。 所以,哪怕风吹日晒,许爷爷每天都要去镇上卖鸭蛋。 许家是三十多年前逃荒到靠山村的,许家人口简单,家庭和睦。 许婆婆就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了隔壁邻酆县,儿子许惠民就近娶了个靠山村的闺女陈氏,生下两儿一女。 许惠民和陈氏的长子许大壮两年前成了亲,还没有孩子;次女许春妮也已经嫁人;就十六岁的次子许二壮还单着,听说许婆婆已经托人在给他相看了。 李雨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人。 农村人大多都闲不住,每时每刻都在为生计奔波劳作,这一点也不奇怪。 她就径直穿过堂屋去了后院,果然家里就许婆婆在后院拿糠壳和猪草混在一起的草料喂鸭子。 第26章 封璟上门 “许婆婆。”李雨在后门唤了一声。 “三丫来了。” 许婆婆回头看了眼,赶忙放下喂鸭食的葫芦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李雨,“后院臭烘烘的,咱们去堂屋坐。” 李雨也没跟许婆婆客气,在堂屋的八仙桌前坐下来。 许婆婆则到后面的厨房给李雨端了碗糖水过来,“有点烫,你等等再喝。” 李雨道了谢,将铜钱和油纸包的桂花糕推到许婆婆面前道:“许婆婆,这是买鸡的钱,一斤二十五文,这里是一百文,您收好。点心是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买的,特意孝敬您和许爷爷的。” “傻丫头,跟婆婆客气啥?”许婆婆将钱拿过来,把点心推了回去,“鸡钱我收了,点心你拿回去跟二狗吃了。” “这些日子您和家人帮了我们姐弟太多,远不是一包点心可抵的,但这却是我和二狗的一番心意,您老还是收下吧。” 李雨都这样说了,许婆婆也不好再推辞。 “许婆婆,我来还有一件事。”李雨直入正题,“是关于您家鸭蛋的。” “三丫,我家鸭蛋怎么了?”许婆婆有些紧张的问。 李雨失笑道:“许婆婆,您别紧张,我昨日在封家走了一圈后,想到两种做法或许能帮你们把鸭蛋都卖出去。” 即使卖不出去,保存的时间也可以延长好几个月。 但后世咸鸭蛋和皮蛋吃的人可多了,还能加工成不同的美食,不可能卖不出去。 许婆婆顿时来了兴致,“哎哟,三丫,昨天大赶集的,你许爷爷拎了一篮子鸭蛋出去,结果依旧剩了大半篮子回来。天气大了,鸡蛋鸭蛋存放的时间短,再这样下去,我家地窖都快存不下了,我跟你许爷爷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三丫你若是能帮我们把鸭蛋卖出去,许婆婆一辈子记你的好!” 李雨倒不是想他们记自己的好,她这么做是对他们一家善心的回报而已。 她简单说了皮蛋和咸鸭蛋的做法,并让她得空让惠民叔或者大壮哥去买些石垩(石灰)和茶叶回来。 许婆婆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丫啊,咸鸭蛋倒是可以做起来,可那皮蛋用到的石垩是要烧坏胃子的啊,做出来的鸭蛋还能吃吗?” “能吃!您老若是不放心,就先少做一些,等成品出来您尝了味道,咱再大批量的做。” 还有豆腐,她也是要做起来的。 想到皮蛋豆腐、皮蛋瘦肉粥、擂钵皮蛋、黄瓜皮蛋汤、豆腐花、家常豆腐、红烧豆腐等等美食,李雨都快忍不住咽口水了。 不得不说,这次去封府的收获有些大。 “您老要是担心卖不出去或会吃坏人什么的,也可以把鸭蛋卖给我,我来做成成品去卖。但是婆婆,这可是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您可要考虑好了。” 见李雨说得肯定又真切,许婆婆明显有些心动了,片刻后,她心一横,“成,一会等我家大壮回来就让他去街上买茶叶和石垩,反正鸭蛋太多,吃不完也卖不掉,再不处理就要坏了,倒不如按你说的试……” 许婆婆的话还未说完,李越急匆匆的跑来,“姐,封家来人,是一位贵气的公子。” 李雨一下就想到了封璟。 肯定不是因为味鲜粉的事,就算昨晚连夜送到县城,也不可能这么快出结果。 应该是封老夫人想吃她做的菜。 “许婆婆,我就先去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莫大叔家定做几个泡咸鸭蛋的缸子。”她顺便做一批泡菜坛子。 “你快去,别让人家等久了。” 出了许家院子转个弯,李雨就看到自家门口停着昨晚那辆马车,封璟背着手正望着许家的方向。 今日他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衬得他玉树临风,龙章凤姿。 叱云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她这才想到,叱云应该是会功夫的。 周围不少老人小孩和正准备出门劳作的人或远远的躲着,或假装做事,一双眼睛却不时的往封璟和叱云身上睃。 李雨小跑着往家赶,还有段距离,封璟朝她疏离却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道:“李姑娘。” 李雨几步跑到他面前,“封三公子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封璟直言道:“我祖母她还想吃银鱼羹和松鼠桂鱼,家里的厨子照着你的法子做出来却是不合她老人家的胃口,不知李姑娘今日可有空?” “有,必须有。” 就算没空也要腾出空来。 今日她好赖得把红薯土豆玉米那些给搞点回来,最多等到后年,婆婆他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其实这种事情让叱云来说一声就可以了,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封璟抿唇一笑道:“我亲自跑一趟才更有诚意,李姑娘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李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虽然很旧还打着补丁,但她洗得干干净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再说,从老宅分出来的时候,李有田那个老家伙只准他们每人带了两身衣裳,她就算想换也拿不出多的来。 村里人哪家不是大的穿了小的穿?一件衣裳没到实在不能缝补的地步,都得继续着它遮羞的使命。 “不用了,咱们走吧。” 封璟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这时,李越赶来,“姐,我想去街上买点东西,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李雨看向封璟,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道:“行,多带点银子,等我忙完了咱姐弟俩去好好逛逛。” 封璟其实想说不用带银子,毕竟请她去做饭定少不了她的酬劳,但他也不知道姐弟俩要买啥,便没说出口。 李越进屋取了银子,锁上房门便跟着李雨封璟上了马车,在无数村人的注目礼下离开。 车上,李雨给李越简单介绍了封璟。 李越不卑不亢的朝封璟颔了颔首,“封三公子好。” 又指着李越对封璟道:“这是我亲弟弟,李二……” 在李越控诉的目光下,李雨连忙改口,“李越,在同辈男子中行二。” 好吧,弟弟今后要考科举的,面子还是要给他留一点。 封璟朝李越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着实没想到,李越和李雨一般,见了他竟也落落大方,半点没有旁人见他那般畏畏缩缩,心下感到这姐弟俩有意思极了。 “封三公子,封老夫人进食后,精神头好多了吧?” “是。”封璟欣慰道。 他也没想到老太太昨天下午吃了些东西后,一早起来就喊饿了,早上甚至不用人扶就能下床了。 得到肯定答复,李雨当然不忘邀功,“倒是不枉我昨日一番苦心了。” 封璟挑眉,“这话怎么说?” 第27章 收获 “封三公子,我根据您告知的封老夫人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得了厌食症。” “何为厌食症?我怎么不曾听说过?” 李雨当然不会说这是后世的一种心理疾病,多数可以经过心理干预和饮食调理回来,但不乏严重者因此丧命。 “我曾在一本杂记上看到,厌食症表现为对食物没有欲望、感觉不到饥饿、拒绝吃东西、一吃就吐等症状。封老夫人大部分症状都吻合,所以我猜测她就是得了厌食症。” 稍顿,她接着道:“我在做开水白菜的时候,在里面放了大量针对厌食症的食材(含锌的食材,比如鲍鱼、牛肉、干贝、猪肝等),让朱管事严格按照我的要求上菜,引导她对食物重新生起兴趣,再用酸甜的味道去刺激她对食物的渴望,以达到她适量多的进食。 如果一开始就依照老夫人的要求食用响油鳝丝那种重油的食物,老夫人估计一口都吃不下去,还会吐得一塌糊涂!” “原来如此。” “今日封老夫人会感到饥饿,甚至对食物有了渴望,这是好事情,想来只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离痊愈也就不远了。” “依李姑娘看,老夫人在饮食上该注意些什么?” “饮食上清淡少油,这段时间以软烂的食物为主,如果老夫人有特别想吃的重油类的食物,可千万不要压制她,适当的吃一点解解馋是可以的,不要多吃即可。另外,还可以吃一些橘子橙子类的水果,有利于她的恢复。等会我给你写个食谱吧,你让府里的厨子照着做就是了。” “如若老夫人能好起来,李姑娘就是我们封家的恩人,到时候封家必有重谢!” “嘿嘿,金钱的酬谢就免了。到时候封家要是有多的红薯、地蛋(土豆)和苞米,给我一些就行了。” 李雨也是昨天问了封家厨师,才知道他们管土豆叫地蛋,当时就惊呆了。 她原本想等今日做好菜封家给报酬的时候再提条件,可既然封老夫人有了进食的欲望,顺势提了出来也算不那么刻意。 “我四叔试种了两年已经能培植出苞米,今年是第一次收成,就是产量很低,颗粒不够饱满。至于红薯和地蛋,是我五叔一个月前才带回来的,数量不是很多,不过给你一些应该没问题。” 封璟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郑重道:“我五叔有自己的船队,他十八岁就带着船队出海,把我们国家的一些东西带去海外,跟那些绿眼睛蓝眼睛金头发红头发的人种做交换。你昨天带走的那几盆盆栽是我五叔这次回程的时候在红毛子的地里拔的,他也不知道那两样东西是何物。” 李雨和李越对视一眼,惊讶极了。 红毛子不就是国人对俄国人的称呼? 李雨完全没想到封家五叔居然已经和外国人做起了生意,真是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如此有魄力和冒险精神的人。 也难怪封家有那么多这个时期没有的东西,以及内陆几乎买不到的海货。 封璟误以为李雨姐弟是为五叔不问自取的行为感到惊讶,忙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五叔当时等了一会没看到主人家,便留下一锭金子在地里。 他原本带了一百多棵种苗和当地的土壤以及淡水,可回到家后,最终就只活下来你带回去的那十来株。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月前,我六弟突然恶心呕吐腹泻,险些没救过来,一问之下才得知他偷偷吃了两个那种圆形的像柿子一样的青果子。你万不可吃它。” 青番茄里面有龙葵碱,吃了就会恶心呕吐腹泻,严重时可能会危及性命。 但这种事他们也不好和封璟说,便点点头,“我们不会吃那青果的。” 一路上都是李雨和封璟在说,李越安静的听着。 而李雨不耻下问,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封璟的见识极广,李雨从他的口中探听到了许多他们乡下人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除了晏国占据版图的南方,周国在西方,郦国在东方,还有个国家叫做蒙自国,在北方。 结合周围山高水阔的地貌,李雨李越确定,晏国就相当于前世的云贵川渝片区。 还知道了晏王室姓刘,不过肯定和前世的汉王室无关。 这些,可是拿钱也买不到的收获。 乡下人没见识,李雨就算问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封璟也没怀疑什么。 言谈之间,就到了镇上。 李雨看向李越,“你是跟我去封府还是自己先去逛逛?” 李越没有回李雨,看向封璟问,“封三公子,我姐弟二人鲜少去镇上,对镇上的事不甚了解,请问镇上可有书局?” 听李越问起书局,封璟忍不住多看了这位过于瘦弱的少年两眼,目光清澈,眼神睿智,不像是一个农家小男孩能有的。 又听他说鲜少去镇上,说明他家可能穷得连上街都没必要! 这让封璟一下便想到李雨昨天说起的她那烂赌鬼爷爷。 昨天听李姑娘说他们住着牛棚,他还有些怀疑,今日亲眼所见,心里对他们生起几分同情和对他们赌鬼爷爷的厌恶。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长辈? 这些年他们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镇子西北有一间清溪书院,门口左边有一间会友书局,里面有很多天下奇书和古籍,四国风物志也有,还兼卖文房四宝以及一些书院先生和学生的字画。” “多谢封三公子告知。”李越跟封璟道了谢后,从对李雨道:“姐,我去书局转转,你忙完到书局来找我吧。” “好。” “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叱云,先送李二公子去书局。” “是。” 李越:“……” 有他这样穿得破破烂烂,瘦得皮包骨的公子么? 生平第一次被人称作公子,李越有些赧然。 将李越送到书局后,封璟让叱云直接将马车驾到了封家后院。 这样李雨要少走许多路。 朱管事早早已经等着,见了李雨忙道:“李姑娘,材料已经备好,鱼也杀了清洗过,就等你来改下刀开做了。” “多谢朱管事。” “李姑娘,做好后劳你和朱管事一起送到我祖母的院子。” “好的,封三公子。” 等封璟离开后,李雨接过一个杂役递来的围裙围上,洗了手走到案板前,麻利的拿起砧板旁边的鱼开始改刀。 这会还不到做午饭的时间,封府的几个厨子就在旁边看着。 他们从来没见过把鱼切成花一样烹饪,早膳的时候他们按着朱管事的描绘做出来的鱼可说是照猫画虎,难怪老夫人尝了一下不曾下咽就端了回来。 李雨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任凭他们看。 第28章 买下来 她动作爽利干脆,很快就改完刀。 接着,取了只铜盆和几个鸡蛋,将鸡蛋敲进铜盆里打成蛋液,加入葱姜末、白胡椒粉、料酒和适量的盐水搅拌均匀,再将改刀后的鱼肉放入其中上浆腌制。 趁着这个时间,她开始做银鱼羹。 昨天封璟派给他的杂役在她来的时候,就很自觉的开始烧水。 等李雨这边弄好,水也差不多开了。 把银鱼羹做好盛起来,她又取了红薯粉抹在腌制好的鱼肉表面,放入六成热的油锅中炸至金黄,捞出摆盘。 最后便是做料汁。 将炸鱼的油舀起来,留少许底油,加入适量的红醋、白糖、酸梅酱熬到冒泡,再倒入淀粉水熬至酱汁粘稠,舀起来淋在鱼身上,一道集颜值和味道于一身的美味便做成了。 封家的厨子全程都看着,心里对李雨的毫不保留格外感激。 一般来说,像这种独家菜品,没有一个厨子愿意被别人学了去。 像李姑娘这么大方的,还是第一个。 李雨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相悖甚远,定要大笑三声的。 她之所以不怕他们学,一是因为她有底气。 毕竟就算是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调料和同样的做法,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其中涉及到对火候和调料以及下料的多少和时间等要素的把控。 她自认自己年纪轻轻就被评定为米其林二星大厨,厨艺是完全能拿得出手的,也有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二是封老夫人吃过山珍海味无数,嘴巴定然被养得极刁。 老太太先入为主的吃过她做的松鼠桂鱼,再吃别人做的松鼠桂鱼时,必然会第一时间就拿来比较。 一比之下,别人做的自然就有了一定的差距。 再说,松鼠桂鱼要做得正宗好吃,可不是看一两次就足够。 那是无数次失败后积累经验的结果。 三嘛,当然是因为她脑子里有八大菜系成千上万道菜肴,那是人类几千年饮食文化的积累,随便拿一道出来就是独家菜品,根本就做不完。 等有人把松鼠桂鱼做到她的程度,她也已经薅够了封家的羊毛。 所以,她一点也不怕被人学去。 …… 朱管事取了食盒把桂鱼和银鱼羹装了,“李姑娘,咱们走吧。” “好。” 李雨取下围裙递给杂役,正准备走,封璟那位大嫂的贴身婢女翠柳走了进来。 昨日在封璟面前乖巧得像只小老鼠般的丫头,今日在独自面对她时,趾高气昂的像只高傲的公鸡,只见她抬着下巴以鼻孔睥睨着李雨道:“喂,我们大少奶奶也想吃这道松鼠桂鱼,你快给她做一个。” 若是她的态度好点,礼貌点,李雨说不定就做了。 左不过就半个多小时的事。 但她可不是封家的下人,受人指派还要被其颐指气使,她做不到。 只见她笑眯眯的朝翠柳伸出手,“好啊,做这道菜十两银子。” 翠柳顿时炸毛,指着李雨的手颤颤巍巍的,“食材和调料厨房里都有,你不过就做一下而已,居然要十两银子,我看你是穷疯了!” 都快赶上清风楼在京城的菜价了! “我就是穷疯了,咋地?你家少奶奶吃不起就别吃啊。”李雨可不惯她,“朱管事,我们走吧。” 朱管事深深的看了翠柳一眼,领着李雨走了。 翠柳气得跺了跺脚,便也离开了。 …… 趁着早晨的太阳不烈,封老夫人正坐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四五个小女孩小男孩围绕在她的身边,说着听来的趣事,逗得老夫人直乐。 封璟背靠着栏杆坐在不远处的廊庑下吹着箫,箫声悠扬,似袅袅婷婷的烟,悠悠荡荡的飘散在院子上空,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孩子的嬉闹声。 李雨来到院门口,第一眼就看见封璟一条长腿曲着点在地上,一条则搭在横栏上,那形态和姿势,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李姑娘来了。” 站在封老夫人身后的秋嬷嬷第一个看见朱管事进来,跟他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的李雨,笑着喊了一声便折身进屋。 嬉闹声顿时停止,箫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孩子们乖巧的站到封老夫人身后,那两个最小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朱管事手里的食盒,又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李雨看着他们近乎同步的可爱样子,想rua。 按说封家作为巴南府的首富,家里的孩子什么样的美食没吃过? 左不过是她做的食物对他们来说有些新奇,酸甜的口味更招孩子喜欢一些罢了。 封老夫人和蔼的笑看着李雨,“李姑娘。” 封璟也走了过来站到了孩子们的身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李姑娘,辛苦了。” “不辛苦。” 我按劳收取相应的报酬,一点都不辛苦。 李雨心里这样想着,微笑着走到封老夫人跟前,她也不懂大富人家的礼节,对她屈了屈膝道:“老夫人今日看起来气色和精神都好了许多,想来不日便能痊愈了。” “若非昨日享用了李姑娘烹饪的美食,有了想吃东西的欲望,我老婆子只怕也就这两日的事了。” “封老夫人福泽深厚,自有老天庇佑,三丫不敢居功。” 李雨这话说得谦虚得体又动听,封老夫人自然欢喜,心里对她的喜爱多了两分。 这时,秋嬷嬷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套碗碟。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抬着一张小方桌,放在了封老夫人的身前。 朱管事连忙上前将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里面的菜肴摆好。 秋嬷嬷先舀了大半碗银鱼羹想要喂给封老夫人吃。 “素秋,我自己来。”封老夫人扶着扶手坐直身子,接过碗吃得干干净净。 秋嬷嬷又夹了几筷子松鼠桂鱼,仔细的把刺挑了给她,她也都吃完。 她有些意犹未尽,李雨忙阻止道:“老夫人,您许久不曾吃东西,不宜吃太饱,就这些,刚刚好。” “好吧。”封老夫人有些孩子气的嘟囔了一声道:“我明日想吃腌笃鲜、碧螺虾仁和樱桃肉。” “没问题,明日老夫人您早上喝点燕窝粥先垫垫肚子,最迟巳时我就过来给您做。” “祖母这样喜欢吃李姑娘做的菜,不如让将李姑娘买下来,专门为您老做膳食。”一道让李雨不喜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正是封璟的大嫂。 第29章 长者赐不可辞 瞧她理直气壮的样子…… 李雨简直忍不住想翻白眼。 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想买她她就一定得卖了自己? 她现在虽然穷是穷了点,但她到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眼里就这样没有尊严和地位? 她和这位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前不认识,今后也应该和她不会有太大交集,难道就因为她拒绝给她做菜,就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未免太狭隘了些。 封璟一张好看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封老夫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柳惠茹走近看看封老夫人,又看看封璟,有些不知所措的问,“祖母,三弟,莫非我说错话了?” 李雨心中冷笑,这副模样和她昨日那尖酸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还真是多副面孔随意切换啦! “大嫂!” 封老夫人身后一个年龄与李雨差不多大的女孩蹙着眉头道:“李姑娘是良人,不是随意买卖的奴仆,咱们封家世代本分,虽然有些银子,但却没有随意买卖良人的资格,请你慎言。” 李雨看向女孩。 她容貌秀丽,气质出众,说话的口音和本地有些不同,定然是封二爷的女儿。 柳惠茹不以为意的道:“三妹妹,你又不是李姑娘,怎知她不愿意自卖自身给封家呢?” 说完,看向李雨。 李雨神情淡漠的回望着柳惠茹,直白的道:“封大少奶奶,我不愿意。” 柳惠茹上下打量着李雨,避开封老夫人等人的视线一脸嫌弃的道:“李姑娘,我封家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你可想清……” “够了,长孙媳妇!” 封老夫人冷声打断她的话,“李姑娘都说了不愿意,你没完没了是何道理?你二叔一个人在京中并不容易,你可别让人揪到他的错处做文章!” 晏国没有商户不能考学的限制,但封家世代经商,封家男子大多有经商之才,却无考学之能。 在官场里没有人罩着,每年都要拿出大量的利润来拉关系。 是以在高祖的时候,便拿出丰厚的奖励鼓励小辈们考学。 几十年来,封氏男儿别说考上举人进士,就是秀才也是寥寥无几。 直到老二封承仪出生。 他五岁展现出读书的天赋,十二岁考上秀才,十五岁高中举人,十六岁被赐为进士出身,乃晏国史上唯一一位三元及第者。 初涉朝堂,便被皇帝亲指为翰林院编修。 从一个毫无根基的商户之子,走到如今三品户部侍郎的位置,付出的努力自不必说,封家人更是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她绝不允许别人给封家抹黑,给老二找不痛快! 阿璟倒是有他叔父之才,但他一心从武,他们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封老夫人侧头幽怨的瞪了封璟一眼,搞得封璟莫名其妙的。 柳惠茹眼中盈着眼泪道:“祖母,我这不是为了您考虑吗?” 封老夫人神情淡淡的,“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不需要你为操心。你回去吧,我乏了,想歇息了。” 老不死的,为好不领好! 这次怎么就没病死了过去? 柳惠茹低眉垂眼的遮去眼里的愤懑,恶毒的心忖着朝封老夫人福了福身,嘴里却是乖顺的说,“祖母您且好生歇息,孙媳告退。” 等柳惠茹离开后,封老夫人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之前我瞧着她倒也知礼识趣、进退有度,怎地今儿竟如此不知分寸?” 昨天李雨才第一次见柳惠茹,柳惠茹便对她恶意揣测、口出恶言,所以李雨并不觉得是自己刚刚找借口拒绝给她做松鼠桂鱼,她才特意过来恶心自己一遭。 李雨偷偷觑向封璟。 她可没有忘记昨天上午封大少奶奶看封璟那一眼,该不会是因为她这两日和他走得近了些? 占有欲不至于这么强吧? 她就是一个农家丫头,和封璟有着云泥之别,封大少奶奶若就此针对她,未免太高看她了。 可封大少奶奶既然对封璟有情,为什么却嫁给了封璟的亲大哥呢? 她心里好奇得要死,不过她没有打听人家隐私的癖好和习惯,很快便收起了心思。 封璟一脸淡漠,和他的弟妹们没有接封老夫人的话。 封老夫人歉意的看向李雨,“李姑娘,让你看笑话了,她的话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老夫人放心,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李雨说着趁机提出,“封三公子,时间不早,劳您准备下纸笔,我给老夫人写个食谱便回了。” “祖母,借您书房一用。” 见封老夫人点头,封璟道:“李姑娘请随我来。” 李雨跟着封璟到了封老夫人的书房,提笔写下了十几道食谱,做法详尽到对时间的把控和用量的多少。 她虽然没有上大学,但她从小就文科极好,繁体字大半能写出来。 不过为了不让封璟怀疑,她写的是小楷,故意写漏一些笔画,字也写得马马虎虎。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让封璟对她高看了一眼。 对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农家女来说,是真的很不错。 从书房出来,李雨道:“封老夫人,我这便告退了。” “快晌午了,留下来用了午饭再走吧。”封老夫人挽留道。 “多谢老夫人的好意,我弟弟还在书局等我。” “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你了。素秋。” 秋嬷嬷应了一声立即折回屋里,很快抱着两匹上好的织锦来到李雨面前,“李姑娘,这是我们老夫人的一点心意。” “老夫人,我……” 封老夫人看出李雨想拒绝,和蔼的打断她的话道:“好孩子,长者赐不可辞,你就收下吧。” 李雨失笑道:“老夫人,我一个农家女,整日里上山下河忙不完的活,这样好的料子穿在我身上,我看我是不用干活了。如果老夫人非要赏赐我,不如换成做里衣的绵布吧。” 马上就要立秋了,这天最多再热一个多月就要穿秋衣了。 封家做里衣的绵布定是极好的,里面的衣服她也想穿得舒适一些。 封老夫人跟着笑起来,“是我考虑不周了。素秋,你去取四匹绵布来。这两匹云锦也给李姑娘留下,现在穿不上,以后定有穿得上的时候。” 原来这就是小说和电视里经常看到的云锦啊? 两匹云锦,一匹粉中带银色梅花暗纹,倒是适合李雨的年纪。一匹米白色带银色竹枝暗纹,给李越做袍子也是合适的。 只是有些不适合他们现在的身份。 罢了,封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她再推辞便有些不知好歹。 “晚辈谢老夫人赏赐。”李雨态度真诚的跟封老夫人道了谢。 “自家作坊里织出来的,你不要有负担。” “是。” 等秋嬷嬷取了绵布过来,封老夫人回头看向封璟,“阿璟,你安排车送一送李姑娘。” 封璟走到封老夫人前面道:“祖母放心,我早已经让叱云候着了。” 果然他的话一落音,叱云便进来,跟封老夫人见了礼后,抱着几匹布就往外走。 李雨再次跟封老夫人道了谢,告辞离开往院外走。 “李姑娘。”封璟在身后喊道。 第30章 不改名不上学 封璟跟着出了院子,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银票递给李雨,“今后可能会时不时的麻烦你上门为祖母做菜,每次算你五两银子报酬。一次一次的给太过麻烦,这是一百两银子,你且先收下。” 外面的厨师什么行情,李雨不知道。 但李铁柱他们下苦力一个月才一两二钱银子,五两银子是她上门一次的费用,已经超乎很多人想象的多了。 “封三公子,银子就不用了。” 她指了指马车里,“虽然我不晓得云锦的价值,但想来必定不菲。你放心,今后只要我没有丢不开手的事,老夫人想吃我做的菜我必定随叫随到。” 虽说封家不差这三瓜两枣,但都收下了人家这么好的料子,再收银子可说不过去。 “报酬是报酬,赏赐是赏赐,不可混为一谈。这银子你若是不收,我今后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雨哪里还敢推辞? 大不了以后给封老夫人做吃食的时候,她多用点心就是了。 将银子揣进袖中,李雨想,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应该就可以救大丫姐脱离苦海了吧?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不送你了。”封璟道。 李雨颔首,“封三公子留步。” 进到马车里,她看到除了一边的座板上放着几匹布,靠右侧车壁还垒了三个大木箱子,盖着盖子,她以为是封璟的东西,也没有乱翻。 马车很快到了书局门口,李雨下车去叫李越。 书局里这会除了一个看店的伙计,便只有李越在。 他正坐在书局一角,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入了迷,李雨走到他身边也没发现。 李雨将他手里的书抽出来,他才抬起头来,一脸被打扰了的不高兴。 见是李雨,他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二狗子,走了,叱云大哥在外面等着,我们去买点东西就回了。” 原本她就是习惯性的叫了,哪知两个头戴同色纶巾,穿着同款淡蓝色长衫男孩正巧走了进来,应该是旁边清溪书院的学子。 二人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听到李雨对李越的称呼,其中一人竟是指着李越夸张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二狗子……” 李越的脸顿时就黑了,取了刚刚挑的几本书和一套文房四宝,扯着李雨的袖子就往外走,也没理他们。 李雨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弟弟也是有自尊的,今后在外一定要注意些。 走到门口,她回头恶狠狠的瞪着那位笑话李越的少年找补道:“哈什么哈?没见过姐姐对弟弟的爱称吗?只怕你也没有我这样的姐姐,享受不到这样的殊荣。” 少年:“……” 他也就是第一次听人叫这样的名字,一时没控制住,这女子至于巴拉巴拉这一大堆吗? 李雨丢下那话便上了马车,让叱云去了镇上的成衣铺子。 她要干活,给自己买了两套麻料的斜襟短衫配裤子。 想了想,又买了两套缎料的短襦配裙子,准备去封府的时候穿的。 她那两身衣裳破得不像样子,去封府的确不是很合适。 给李越买了两身短褐,方便他上山。 考虑到他要进书院读书,还给他买了三套缎料的直裾深衣。 最后给自己和弟弟又各买了两双鞋,一双干活穿的普通布鞋,一双配裙子或深衣的缎面布鞋。 “姐,不改名我绝不上学!”李越压低声音道。 态度格外坚决,想来刚刚那位少年的取笑严重打击到他的自尊。 “行,哪天抽个时间咱们去县衙改名去。”李雨干脆的回。 到时候顺便把粗盐制成精盐的方法交给官府,一来可以换点赏金,二来自是方便大众。 最主要是方便她,她时常跟厨房打交道,用粗盐每次都要化水去杂质,麻烦。 当然,她也可以自己提炼精盐,但是官府对食盐管控格外严苛,她若是真那样做了,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可不想把自己玩完了。 还是交给国家去弄吧。 接着,姐弟俩又去对面的药店买了一袋生寒水石(石膏),准备抬到马车上。 哪知叱云见了,连忙赶过来,一大麻袋足有七十斤重的寒水石,他单手轻松就拎了起来。 看得李越整个人呆住,这人的力气居然比他姐还大! 李雨又去隔壁的酒铺买了一壶酒出来,他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只是眼神从惊愕换成了崇拜。 “走了。” 李雨扯了下李越,他才跟着上了车,悄声问李雨,“李大胆,叱云大哥会功夫是吧?你说我能跟他学吗?” 李雨觉得有句话说得对极了,那就是——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武侠梦! 弟弟一向不是个热情的人,这会都主动改口称人家叱云为大哥了,她觉得有必要帮他问问。 不说学会了上阵杀敌…… 咳,她是肯定不舍得弟弟上战场的,但强身健体是可以的。 “明天我还得去封府,到时候给你问问封三公子。” “我跟叱云大哥学功夫,问封三公子干啥?” “你傻啊?叱云大哥是封三公子的随从,不得封三公子说了才作数?” “……” 姐弟俩以为自己声音放得很低,哪知全被叱云听了进去。 他心忖道,怕是不能让李二公子如愿了,封老夫人若是好起来,他家主子就得离开了。 “对了,李大胆,我还得买几个铜盆。”李越突然想起自己来镇上的主要目的。 “家里有大大小小的木盆有三个,你买铜盆做什么?”李雨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都亮了,“难道……” 见李越点头,她顿时高兴得像个孩子。 一口气买了五只铜盆。 “李姑娘,还有要买的东西吗?索性一口气买好,省得你一次一次的买。”叱云问。 李雨想了想,见没什么需要买的,叱云便驾了马车就往靠山村赶。 到了家,叱云将车上的几个大木箱往下搬,李雨才知道那里面是封璟给她准备的红薯土豆和玉米。 各一箱。 李雨一高兴,挽留叱云吃了午饭再走。 叱云原本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昨日见到李雨做的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珍馐,连一向嘴挑的主子都忍不住多吃了许多,他顿时就馋得咽口水。 又想着主子身边有啸风差遣,他就算一两天不在也没事,便答应下来。 李雨让李越陪着叱云,她自己动作麻利的办了四菜一汤。 蒸腊鸡、蒜苗炒腊肉、鸡蛋炒黄瓜和菌菇鸡蛋汤,把一张不足一平米的小桌子摆得满满的,刚才买的酒也给叱云倒上。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叱云吃得十分满足,比平时多干了两碗饭,也终于明白主子昨日享受美食的快乐。 嘿,一会回府说给啸风听,他定要羡慕死。 第31章 泡菜坛子 送走叱云,李雨正准备回屋开箱看看红薯土豆。 “三丫。” 许婆婆许是留意着她这边,她正要进屋,就听到她的叫声。 回头一看,她顶着大太阳朝这边来了。 李雨赶忙迎上去,二人在半道碰头。 许婆婆把她拉到一丛黄瓜藤下的阴凉处道:“你大壮哥将石垩、茶叶和大料都买回来了,还买了一两银子的粗盐,你看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稻草是现成的,还要准备一些柏桠。” “行,我这就回去,让你惠民叔和大壮哥上山砍一些。太阳晒,你快些回去,别中了暑气。” 老太太也没问李雨一上午去干啥了,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李雨:“……” 她很能体谅老太太的心情,辛辛苦苦养那许多鸭子就是为了卖蛋换钱,但天气大了,鸭蛋卖不出去,最终只能在放坏前自己吃掉。 村里人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几瓣花,两个鸭蛋能卖三个铜板,又哪里舍得顿顿吃蛋呢? 只怕吃在肚子里也是心疼得要死。 现在有了把鸭蛋以另一种法子卖出去的办法,他们又怎能不急呢? 她回屋时李越已经收拾好碗筷在洗了,她拿了墩布仔细擦干桌面上的油渍水渍,铺上宣纸,取了笔墨就在上面画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读书作为这个时期改变命运的重要途径,与之相关的笔墨纸砚和书本那是真的贵。 四本书要了一两半银子,一套笔墨纸砚花了二两,二狗子还是挑了最差的买。 一般的农人,哪里读得起书啊? 李雨的毛笔字写得不错,但是对画画那是真的没有一点天赋,再加上毛笔画起来不趁手,画起来磕磕巴巴的。 等她画完一看,这里一团墨,那里一团圈圈绕,她自己都有些不敢认,也不知道莫老大认不认得出来是啥。 李越洗好碗过来一瞅,嘴角忍不住直抽抽,“你这画的是个啥子?” “泡菜坛子啊,你认不出来吗?”李雨郁闷了,“连你都认不出的话,那莫老大肯定更认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我照着图比划比划他能不能听懂?” 就好心塞。 “起开。” “二狗子,我没听说过你会画画啊。”她家祖上就没有一个会画画的。 李雨嘴上这么问,还是老老实实的让出小凳给李越。 “我画过化学装置图。” 好吧,这就是理科生的底气呗。 “再说我见过泡菜坛子,按照印象描绘出来也不是很难。” 李雨:“……” 不用说,这是过目不忘给他的底气。 “那你慢慢画,我去歇个晌。” …… 回了封府,叱云直接回到封璟的院子。 封璟在书房不知道在忙什么,啸风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守在廊庑下。 见叱云回来,啸风立即风一般的迎上他。 还没靠拢,就闻到叱云身上的酒香,“你喝酒了?”说着直接抓过叱云的衣襟凑近嗅了嗅,“还是梨花春雪?” 叱云拂开啸风的手,得意的道:“李姑娘请我喝的,我在她家吃了午饭回来的。” 一两银子一小坛,那小厨娘还真是舍得!啸风心忖着问,“她亲自做的?” “不然呢?” 叱云神情陶醉的回味道:“虽然是家常菜,吃起来也是美味至极,我敢说比三爷酒楼里的菜肴美味得多。啧啧啧,那菇子汤,简直能鲜掉牙。” “菇子能吃?不是会死人吗?” “听李二公子说,那是因为菇子分为有毒和没毒,没毒的吃了怎会死人?知道姑娘卖给三爷那味鲜粉是什么做的吗?菇子就是其中的主要原料。” 原来如此! 啸风顿时不乐意了,“明天你歇着,我来接送李姑娘。” 这简直不讲武德! 院子里晒人,叱云径直走到廊庑下坐下来,“你不晓得路,这种事还是我来的好。” “我有嘴,可以问。” 叱云炸毛,“你找打!” 啸风一喜,“打赢你就可以代替你接送李姑娘是不?” “爬!” …… 李雨起来的时候,屋里就一张小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落在对面的墙上,有些暗,她好一会才意识到是门关上了。 借着光线,看到大床的另一头,李越睡得正香。 李雨去开了门,外面太阳没那么晒了,应该快下午四点。 没有钟表,也就只能靠太阳来分辨时间,还真是不方便。 小桌子被李越靠着门口的墙放着,桌上,是他画的泡菜坛子简图。 上窄下小,中间圆鼓鼓的像个大肚腩,顶部靠近坛口的地方配上坛沿,盖子单独画在一旁。 线条流畅,画面整洁,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泡菜坛子。 着实比她画得好太多了。 她将画纸叠起来,拿着去了许婆婆家。 去镇上卖鸭蛋的许爷爷已经回来,李雨让许爷爷爷孙几个把两捆稻草和两捆柏桠堆在院子一角烧成灰,尽量烧得干净些。 她则拉着许婆婆去了村西头专门做陶罐和青砖的莫老大家里。 李雨给许婆婆定的普通缸子用来泡咸蛋,莫老大家里就有现成的,三十五文一个,到时候让木匠配个木盖子就行了。 李雨让许婆婆先买十个。 莫老大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又是乡里乡亲的,给许婆婆算三十二文一个,一会莫老大的两个儿子会送货上门。 许婆婆的谈好了,李雨把自己画的图纸递给莫老大。 纸上的简图一目了然,但坛子的奇形怪状恁是让莫老大愣了愣,回神后他指着泡菜坛的坛沿问李雨,“三丫,这个坛子为啥要在靠近坛口的地方做一个没有底的钵?” “哈哈。”李雨忍不住笑道:“莫大叔,那是蓄水用的,这形状的坛子您能做不?” 莫大叔也不知道给一个坛子做个蓄水盘做什么,可李雨质疑他能不能做,绝对是对他这个完美传承了莫氏祖先手艺人的侮辱。 只见他骄傲的抬起下巴道:“这世上就没有我莫老大做不出来的陶器。” 李雨见他那得意的样子暗自好笑,“那行,莫大叔,您甭管它是做什么的,我要五十个尺寸高三尺横胚一尺半的坛子。” 许婆婆一听都惊呆了,“三丫,你要这么多的坛子做啥子?五十个坛子你又要放在哪里?” 呃! 李雨一愣,这倒是个大问题。 看来,建房子也得提上日程了。 第32章 张寡妇 主要是他们吃喝睡都在一个屋里,满屋的油烟味确实让人感到有些烦躁。 天气凉了,洗澡更是不方便。 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一想起来,李雨觉得盖房子非常有必要。 只是昨天买了米粮、油盐、调料、日用品、腊鸡那些,今天又买书本、笔墨纸砚、寒水石、铜盆、衣裳和酒等,加起来花了十五两多点,现下她手上还有不到一百五十三两银子。 大丫姐的日子水深火热,早一点救她脱离苦海她也就少受一点罪。 所以,先救大丫姐是重中之重。 但是银子少了田宝国不一定放人,她准备留出一百两来。 也就是说,她能用的银子满打满算也就五十三两。 一个坛子四分之一个平方,摆放的时候多少得留点距离,为了方便拿取,还得留出不少于五十公分的通道来。 所以,至少也要一间二十五个平方的屋子才够。 她跟弟弟各一间房。 大丫姐回来,占一个房间。 客房还得配两间,以备不时之需。 厨房、杂物间、堂屋、餐厅自然也不能少。 杂七杂八的得十多个房间才够。 若是和封家达成合作,肯定还要建一个专门做味鲜粉的作坊。 算起来,起码要两亩地起步。 村里买地不知道多少钱一亩,建房子又得多少砖瓦? 好在现成就有人懂,李雨决定先问清楚了,“莫大叔,青砖多少钱一块?” 她是这样想的,土墙房子虽然便宜凉快得多,但是就算她收拾得再干净视觉上也感觉很脏。 住惯了明亮的装修房,肯定是不习惯住土屋的。 既然迟早要砌房子,那就一次性做到位,否则将来不够住再一次次的砌也太麻烦了。 “一文钱五块砖。咋地,三丫你发财了,准备盖青砖房?”莫老大纳罕的问。 李雨做出一副羞赧的样子道:“我昨日不是无意中救了封老夫人吗?她老人家给了我一笔银子做报酬,我推辞不过就收下了。再加上我做的东西被封三爷看中了,手上现在有点钱。” 这两日大马车来回接送她,村里大家都看在眼里,倒是给了她理由做借口。 以后她开酒楼,也大可以说跟封家的厨师学的厨艺。 完美。 “再说我和二狗子虽是亲姐弟,挤在一个屋子里也不是那么回事,你们说是不是?” 许婆婆点点头,“没错,要是有银子,的确该盖几间房。” “莫大叔,我要是盖上像我婆婆家那样大的两座院子,大约需要多少砖多少瓦?” 许婆婆都惊呆了,三丫这是得了多少银子的报酬啊? 不过,片刻后她就释然了。 封家可是巴南府的首富,就算拿出千两银子报答三丫也只是九牛一毛。 莫老大错愕片刻后道:“这么大?中间可要隔开来?” 李雨点点头,“院墙要比她家高些,嗯,就做成六尺高的。” 她得防着李有田爬墙来偷东西。 到时候再寻摸几条大狗,白天关起来,晚上放出来,李有田敢上门,咬死他! “按照这个规格算下来,单单院墙差不多就要八万块砖。”莫老大想了想,“可以先出十八万块砖,不够叔再给你做,多了退回来给叔就是了。自家窑子,方便。” 这就很实诚!李雨很是满意,“大叔,那瓦又需要多少?” “瓦的话,四万块应该足够了。” “瓦多少钱一块?” “一文钱八块。” 也就是说,单单瓦和青砖差不多要四十两银子。 李雨又看向许婆婆问,“婆婆,我屋后后山脚下那片地原本是荒地吧?” “没错,荒地属于村里财产,一亩五两银子,但那一片开荒的有好几家,好在现在天热,地里的菜也快过市,但你如果要买下来的话,每家多少得给点补偿。” 十五两银子应该够了。 就是那片荒地是个斜坡,将它挖平可是个大工程,二十个人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挖好,整个房子盖好起码得三个月,再适当的装修一下也得个把月。 若是现在动工,正好可以在过年前住进去。 一个工人一天三十文钱,加上工人伙食、木工、家具、石灰等,算下来起码要近一百两银子。 不过若是她的味鲜粉能和封家达成合作,那么就不愁银子了。 再说她这段时间还可以做点小生意,即便不能和封家合作,她也应该能挣出这笔钱来。 至于工人的伙食,包给老宅做就行了,也能给他们增加一笔收入不是? 想来有钱挣,李有田也不会说什么。 就是这笔钱转手可能就被李有田拿去赌了。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这几个月一天三顿他们不愁饿肚子了。 就当顺便给婆婆他们改善下生活好了。 越想,李雨越激动。 “莫大叔,您把砖先给我做起来,今天我没有现银,明儿个我先付您十两银子的定金。坛子的事您不需要太急,但一定要给我做好。现在快八月了,十一月初给我做出来就行。等我将来把名声打出去,单单这个坛子您定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五十个那么大的泡菜坛,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关键是他没做过这种,建模打胚什么都得琢磨着弄,这就需要额外的时间。 坛子后续如何,莫老大不在意,青砖和瓦才是大头,他自然高兴坏了,“三丫你放心,叔肯定给你做好,我可不能做自砸招牌的事不是?” 从莫老大家回去的路上,李雨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她也没想到一切那么顺,穿来才没多久她就快有自己的房子了。 “许婆婆,你回家把鸭蛋洗干净放阴凉的地方晾一晚上,明天早上我来教你们包皮蛋。一会莫家把缸子送到您家后,您先量一下尺寸找木匠把木盖子做了,然后把缸子洗净晾干,等盖子做好了,我再教您调做咸蛋的盐水。” “好。” 不知怎么地,许婆婆对三丫有种莫名的信任,因此对未来也格外的憧憬。 到家后,李越已经起来,正蹲在屋门口,把硝石块放进木盆里浸泡。 李雨在他身边蹲下来,“能成功不?” “大概应该可能也许会成功,等我把硝石结晶提取出来才知道。” 李雨瞅了眼堆在墙根的一大堆硝石块问,“你这些硝石块在哪里挖到的?” “咱们最先发现蘑菇的那片山坳后壁上有个洞口,进去后是个巨大的山洞,洞壁上到处都是硝石。”李越头也不抬的说。 其实,只要懂得硝石的生长条件和环境,就很容易找到。 “里面还有一道洞门不知道通向哪里,黑黢黢的,我没敢进去。” 李雨记得那后壁长了许多藤蔓,“你早就发现那里有洞口了?” “嗯。” “那你忙吧,我去看看我的宝贝红薯。” 李雨进屋打开箱子,第一箱是玉米,但都是刚刚成熟的那种带壳的嫩玉米。 这种可不能拿来做种子。 外婆家是农村的,她记得小时候新历七月份就能吃嫩玉米,八月份玉米就老了。 按新历算的话,现在已经快九月,这玉米还这样嫩,显然种的时间延后了。 看来还得等玉米成熟后,跟封家要点种子。 李雨把玉米扒拉到地上顺便数了下,有四十个,颗粒还算饱满。 她索性把壳全剥了,烧了一大锅水全丢进去煮了。 另外两箱自然是红薯和土豆。 这可是要留下来做种的,得好好保存好。 玉米煮好后,正好李大牛网了虾回来,李雨借来秤称了给李大牛结了钱,把玉米按人头给许家送去了八个,自己留下十个,其余的全让李大牛带回去了。 第一次看见玉米,两家人感到新鲜又稀奇,吃在嘴里香甜软糯,十分满足。 …… 天擦黑,李有田慢悠悠的从镇上回来。 到村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去年新寡的张寡妇洗好衣服往家走,她朝李有田甜甜的笑着,“有田叔,您家三丫遇到贵人了。 第33章 去把孩子接回来 李有田心里直犯嘀咕。 往常村里人哪个见了他李有田不是装着没看见? 今天这张寡妇居然主动跟他说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一双老眼滴溜溜的扫过张寡妇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落在她年轻漂亮的脸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张有根那个没福气的,放着娇滴滴的媳妇,年纪轻轻就去了……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一块田。 等等! “有根媳妇,你说啥?谁遇到贵人了?” “您家三丫呀。” 张寡妇也才十七岁,嫁过来还不到一年丈夫张有根就病死了,也没给她留下一男半女。 她生得峨眉大眼,唇红齿白,皮肤白得不像乡下人,笑着的时候,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分外甜美。 李有田只觉得自己闯鬼了。 也是,任凭一个平时不搭理你的年轻漂亮的女人突然间对你有说有笑的,心里也会犯嘀咕。 “有田叔,您还不知道吧?昨天三丫去镇上无意中救了封家的老夫人,晚上被一辆华贵的大马车送回来的。今儿一早,封家又来人接了她去,晌午的时候给送了回来。我亲眼看到她带回来几只漆木箱子、两匹精美的料子和四匹细绵布,想来能卖不少钱呢!” 听到李雨居然结识了封家人,李有田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时常在镇上混,自然知道封家不但有钱,还有人在朝中做官。 要是他早知道李三丫有这样的奇遇,昨天早上打死他都说不出那样绝的话来! 他深深看了张寡妇一眼道:“有根媳妇,我该回去消夜了。天色晚了,你也快回家去吧。” “好咧,有田叔。” 张寡妇脆生生甜丝丝的声音险些让李有田破防,赶忙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他的腿休养了二十来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过分用力,就完全感觉不到疼。 他到家的时候,一家子正在啃玉米。 李有田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居然不等老子回来就吃饭,真是越来越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他这一声吼吓得围坐在八仙桌前的李蓝氏等人全都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李大牛连忙放下手中的玉米棒子,在李有田打人前拿了一根新的走到他跟前道:“爷,往常你从爹和三叔他们那里拿了银子一连几天都不回家,我们以为你今天也不会回来,就先吃了,不是故意不等你。” 李有田也不想回来,奈何二两多银子到手没一会,就输得精光,后来又跟赌坊借了十两银子也输光了。赌坊不肯再借她,窑子里相好的没银子可不认人,他就只有回来了。 “爷,这是三丫给我让带回来给婆婆的,说是别人给的。叫做苞谷,你吃吧。”李大牛非常不情愿的拿了一根递给他。 “是封家人吧?” 狗东西,还想瞒着他! “三丫没说,我也不知道。” 李有田冷笑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将举着的手放下来,接过苞谷学着刚刚大伙的样子啃起来。 一口下去,软软糯糯,还自带甜味和一种属于粮食的醇香,比高粱面饼子好吃多了。 李有田很快就啃完手中的玉米,又去拿了两根,左一口右一口的啃着。 他回来的时候,桌上的筲箕里原本还有六根玉米,准备留给几个小的吃的,哪知最后被他吃了个精光。 把几个孩子气得紧抿着嘴,也不敢说什么。 李有田吃得格外满足,提了一盏马灯,摸着肚皮一边往后院的茅厕走一边道:“这玩意好吃,大牛你明儿个再去三丫那里拿点。” “爷,封家总共给了三丫四十个,她跟二狗留了十个当晚饭,给了许婆婆家八个,剩下的都给咱了,哪里还有多的?” 李有田听到给了许家那么多,脚步一顿,回头恶狠狠的道:“这东西老子见也没见过,定是精贵得很了,他许国礼不过是个外来的破落户,凭什么吃?” 二丫别开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许家是外来的不假,但人家一家人踏实肯干、和睦友爱,日子过得比咱们家好了不知多少。 前段时间许家给三丫又是送菜又是送吃的,你一个害得他们无父无母的混蛋都吃得,许家凭什么吃不得? 人家三丫是个懂得感恩的,哪像你这个祸害白眼狼,每个月拿了二叔那么多钱还那样对三丫姐弟。 李蓝氏等人也是对李有田无语至极,又不敢搭腔。 她们要是敢说一句,只怕会引来一场怒火。 李有田完全不知道他那话说得没脸,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再说了,没有了不能去封家要吗?救了封老夫人那是多大的恩情,难不成要点这玩意封家还能不给?” 李蓝氏等人对李有田的这番言语感到羞耻极了,心道,这会想要借三丫对封家的恩情要东要西,早先把人家母子赶出去、逼得母子几个活不下去吃耗子药的时候干嘛去了? 李大牛实在是忍无可忍,“爷,昨天早上三丫上门让我陪她去镇上的时候,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放话说以后就算要饭要到三丫家门口也要绕道走,我可不好意思去开这个口。” 说出这话他也不怕,大不了挨一顿打。 被孙子拿自己的话打自己的脸,李有田也不觉得臊,眼睛一瞪,“气话也能当真?蓝桂花,你明天去把两个孩子接回来。” 他不臊,李蓝氏却感到臊死了。 不过她知道三丫姐弟俩是肯定不会再回来的。 也不希望他们回来。 知道归知道,李蓝氏还是壮着胆子道:“你自己去接不是更有诚意?” 李有田难得的没有朝李蓝氏发飙,若有所思的出了后门进了后院。 刚踏进后院,他脚步突然定住,朝厨房的方向嗅了嗅鼻子,“我怎么闻到腊肉腊鸡的味道?” 李蓝氏等人听了这话吓坏了。 不能够啊,中午他们照三丫说的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丢到茅坑里拿粪瓢捅到了粪坑底下,怎么他还能闻到味? 二丫生怕他借机发飙,忙道:“爷,咱们家已经快两年没吃上一点荤腥了,哪里来的腊肉腊鸡?该不是你在街上吃了好东西,嘴里的味道还没散呢?” 李有田想到自己早上拿了银子的确买了一只烧鸡吃了,现在打嗝还有味儿,便没再说什么。 等他从茅厕出来后,对李蓝氏道:“那破牛棚住着又闷又热,我想了想,咱们还是现在去把三丫他们接回来,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你们把他们之前的屋子收拾收拾。蓝桂花,你把灯提着跟我一起去。” 李蓝氏心里鄙夷。 土墙又厚又重,足有一尺多,住起来反而比青砖瓦房要凉快得多,这样说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第34章 绝不回去 若是为了别的,李蓝氏肯定是愿意去的。 但他厚颜无耻的因为三丫跟封家结识而想接她回来,她是一千个不愿意。 做了快四十年的夫妻,他的心思她怎么不懂? 左不过是想借三丫的势巴上封家,或者跟封家要些好处或者银子。 她不想三丫被李有田拿捏,被迫做不愿意做的事。那样只会让封家人看不起,把那丁点恩情给败了。 可她反抗不了李有田,只得默默的接过他手里的马灯,提着往李雨家走去。 等他们出了院子,二丫压低声音对大牛道:“哥,这会三丫跟二狗肯定去河里泅水了,你快些去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大牛二话不说,悄悄摸出院子,怕李有田回头看见他出门了,连灯也没带一盏,一头扎进黑暗里。 李雨李越果真还在河里游着,河里面除了他们,还有不少村里人。 男女老少都有。 听到大牛喊他们的声音,李越姐弟立即游到他面前。 “大牛哥,你也来泅水啊?”李雨问。 大牛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老东西突然回来,还听说了封家的事……” 接着,他把刚刚李有田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李雨姐弟俩,听得他们只觉得颠覆三观。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三丫,二狗,你们不会跟他回来的吧?”大牛有些担心的问。 似乎怕他们误会,他忙又道:“我不是不想你们回来,要是可以,我巴不得跟老东西没有关系。我是怕他逼你们做你们不愿意做的事。” 李大牛的为人,李雨当然清楚。 她笑着道:“大牛哥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他回去的。” 她傻了才会回去被李有田无休止的消耗她对封家的那点恩情。到时候让封家人怎么看她? 再说那也不算什么恩情,不过是碰巧罢了。 她和封家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大牛这才放了心,“那我回去了,我怕老东西去你们家里看到没人。返回家后不见我故意闹事。” “嗯。” 大牛走后,李雨李越又泅了一会水,才慢条斯理的换了衣裳,还把脏衣服洗了才往回走。 等快到家的时候,李雨的一头及腰长发都干得差不多了。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李有田跟李蓝氏还等在门口。 “三丫,二狗,你们回来了。” 李蓝氏也没想到李有田如此执着,之前劝了几句他恁是不肯走。 李有田笑着迎向李雨二人,仿佛昨天早上发生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三丫,你们去河里泅水了?” 李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有田,“哟,李大爷,不是说今后就算要饭也绕着我家门走吗?你老来我这个‘外人’家里做啥呀?这么快就忘记了,看来你是真的老了。” 李越都没听姐姐说起昨天去老宅还跟李有田吵过一架,看李有田的眼神冷冷的。 别的话倒没什么,李雨一声“李大爷”,险些让李有田一张老脸绷不住。 他觍着脸道:“三丫,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昨天早上是爷爷心情不好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雨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道:“近二十年来你什么事都不用做,一大家子人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大伯三叔他们为了你,并没有因为我爹摔死而停止拿命赚钱供你吃喝嫖赌,这样逍遥的日子,你还能心情不好?你哄鬼呢?” 李有田:“……” 这死丫头,他都放下身段主动来接她了,就不能好好说话? 从前怎么不见她这样牙尖嘴利?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左邻右舍,许家一家子男人跟着许婆婆也提着灯朝这边走来。 李有田被李雨说得心烦,便把火起发到了他们身上,“有啥子好看的?这么闲要不要老子给你们找点事做?” 有那些怕了李有田的,赶忙退到了黑暗里。 许婆婆担心李雨姐弟俩出事,又怕李有田报复,纠结得很,站在坝子边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雨朝他们道:“许婆婆许爷爷,你们回去,我们和李大爷已经断绝关系,他要敢打我们,我就告到官府去!” 听了这话,李有田恨不能像从前一样,一巴掌甩过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许婆婆终是点点头,下定决心般道:“那你有事叫我啊。” “好。” 等许家人一走,李有田脸上再次恢复了笑容,“三丫,二狗,这牛棚里臭烘烘的,住着又闷又热,跟爷爷回家去。”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做会让人更加反感吗? 李雨的脸色顿时冷下来,“李大爷,臭不臭闷不闷的,我们都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前些日子怎么不见你来接我们回去?你现在想接我们回去,不过是因为我和封家扯上点关系罢了。” 不顾李有田心思被撞破不自在的脸色,她继续道:“我和二狗在这牛棚住得很好,是会跟你回去的。昨天早上你说的话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也希望你说到做到,男人八叉的,说话做事干脆点,既然要断那就断得干净些,不要因为我和二狗把日子过好了就来攀关系打秋风!我娘在天上看着呢!” 见李雨说得这样决绝,李有田知道没戏,狠狠瞪了她跟李越一眼,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见李蓝氏没有跟上,回头喝斥道:“没听她说跟咱们再没关系吗?怎么,你还想留在让他们养你啊?以后再敢跟他们往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那要杀人的眼神让李蓝氏脖子一缩,连忙提着灯跟上他。 …… 翌日,李雨天刚亮就起来,简单弄了点面疙瘩吃了,把辣椒和番茄搬到外面就去了许家。 因为太精贵了,晚上她搬进屋,白天才拿出来晒晒太阳,生怕有一点闪失。 她让许大壮把他家后院墙角放着的一只破铁锅洗干净,然后让许婆婆的孙媳妇郭春妮烧上大半锅水,把大料、茶叶和盐放进锅里煮开。 放料的时候,许家人都在旁边看着,听李雨给他们讲解多少水配多少料。 等水烧开后,拿纱布把里面的料渣茶叶给滤掉,然后把破铁锅和料水都拿到了前院,人也全部移步前院。 李雨称了适量的石垩放进锅里,将料水倒进去,拿了根木棍把石灰搅成稀糊状,在里面加入了等量的草木细灰搅拌均匀。 “等石垩冷却后,把鸭蛋放进里面滚一滚,再放草木灰里滚一圈,收进铺了稻草的缸里盖好放到阴凉干燥的地方。嗯,按照现在的天气,大概二十多天就成型了。” 许家众人点头表示明白了。 李雨看看太阳升起的高度道:“许婆婆许爷爷,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许家人客客气气将李雨送到院外,这才回去继续忙活。 第35章 二狗生命垂危 李雨到家的时候,李越在坝子边烧了一堆火,正将生寒水石(生石膏)放在柴火里煅烧,烧过的石膏雪白雪白的。 磨成粉,便可以用来点豆腐了。 大火烤得他的脸颊红彤彤的,胸前的衣襟都湿了一片。 李雨心疼的道:“你就不能晚上凉快的时候弄吗?我这会又不急着用。” “我不热。”李越抹了把汗道:“你别说什么不着急用,万一你想用的时候有别的事,我又抽不出手来,那不是活赶活吗?” 前世大概是因为他很小就没了父母,爷爷和姐姐为了弥补他,把他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除了他自己的内衣自己洗外,很少让他干活,几乎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以至于生活上的事他会的很少。 这一世姐姐希望他能考状元,那他就去考。 只是他不想再像前世那样,什么都靠姐姐和爷爷安排好,他也想为他们在这异世未来的日子尽点绵薄之力。 “你少弄点,别一会温度上升你这还烤着火中暑了。” “好。” “马车应该快到了,我去收拾收拾。” 李雨进屋打水洗了把脸,换上昨天买的新襦裙和绣鞋。 为了配这一身新衣裳,她把两条小辫子换成了高丸子顶在头顶,以一支雕成云朵状的桃木簪簪着。 这还是李铁柱去年六月拿了工钱,骗李有田说银子丢了两钱,然后偷偷买了这支簪子送给了刘春花。 当时李铁柱还挨了李有田好一顿骂。 而刘春花怕李有田看见,从来没有簪过,被她当珠宝一样拿了块干净的布包着放在床缝里。 李铁柱死后,她悲伤难过,夜里几次哭醒,哪里还有心情打扮? 然后…… 就没机会戴了。 李雨将自己收拾好,整个人一下子就大变样。 乡下人为了干活方便,穿的多是斜襟的短衫配长裤,瞧着跟民国时候的盘扣短衫差不多,不过做了宽边和系带。 而原主之前都是捡大丫二丫穿不下的,长这么大都不曾穿过新衣。 算起来,这还是李雨前世今生第一次穿古装襦裙。 她有些小小的兴奋,到屋外转着圈问李越,“好看吗?” 李越抬头,眼睛倏地一亮,笑着点头,“好看。” 其实细看下,现在的姐姐五官比前世更漂亮,只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她太瘦,头发也黄,生生压制了她的美。 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喜欢听赞美的,李雨自然也不例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没多久,马车就来了。 但是驾车的人李雨并不认识,是村头的一个小男孩带着过来的。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块梅花糕舔着,根本不舍得一下子吃掉。 不用想,定是马车上那位给的引路的“报酬”。 “李姑娘,我是啸风,叱云跟我打架输了,这段时间就由我来接送你。”啸风自来熟的介绍。 十七八岁的少年,笑得阳光灿烂,露出一口整洁的大白牙。 李雨:“……” 敢情接她还是门轻松活计,否则也不能成为他们的赌注。 李雨上了马车,叮嘱李越道:“看好辣椒和番茄啊。” “知道了。” “中午饭你别自己做,我应该不到午时就能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桂花糕垫着,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一听李雨要做好吃的,啸风眼睛都亮了,驾车驾得又稳又快。 …… 李越见过姐姐拿破壁机打豆子做过豆腐,知道一斤黄豆大约需要六到七克石膏粉,他烧了大约三斤的生石膏便不烧了。 这些可以用很久。 他取了水把火灭掉,将剩下的生石膏收拾进屋里,然后拿铜盆将烧好的石膏装起来,拿了个榔头对着门口坐在灶前的凳子上开始敲石膏块。 石膏块要敲成碎块再拿石磨磨成粉,用的时候取适量石膏粉拿温水或者烧开的豆浆化开就可以了。 他正敲得起劲,忽然一道阴影遮住了眼前的光亮。 他抬起头来,见李有田正站在门口朝里面望,目光缓缓从灶台前吊着的腊味划过,落在窗下堆放的几袋粮食和几只红漆木上,眼里尽是贪婪之色。 白天李雨会将草帘子卷起来,所以,床边堆着的几匹布也入了他的眼。 李越的脸色顿时就冷下来,“李大爷,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你不请自来,要做啥子?” “断个锤子,老子是你们爷爷!你觉得这关系说断就能断的来了?” 李有田说着就往屋里走,李越拿着榔头起身越过他就去阻拦,“你想干啥子?我家不欢迎你!” “让开,不然老子打死你个兔崽子!” “不让!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李有田听他要叫人,眼底划过一抹很厉之色,一把夺过李越手里的榔头,对着他的左边额头就是一榔头。 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糊了李越的眼睛,他晕晕乎乎的指着李有田,片刻后就虚软的倒在了地上。 人事不省。 …… 许家后院的院墙比前院矮些,许二壮个子比后院的院墙还高些。 他早上喝了两大碗稀粥,包了一阵皮鸭有些尿急,急匆匆的去了茅房。 等他从茅房出来,正巧就看到李有田抱了什么东西从李雨家出来。 他有些疑惑的小跑到前院,“婆婆,我看到李有田从三丫家抱了东西往前村去了,走得还挺急。” 许婆婆一愣,“三丫出门了,就二狗在家。可昨晚三丫才和李有田那老东西吵了一架,二狗不可能给他东西……坏了!” 她说着一拍大腿,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许家几人怔忡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溜儿的跟在许婆婆身后,一个个连手都没来得及洗。 许婆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李雨家,就见到李越糊了一脸血倒在地上,旁边丢着一只带血的榔头,床上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她心一慌,当即朝身后喊道:“老头子,李有田杀人了!二狗被李有田那个狗日的杀害了!” 声音都是抖的。 许爷爷天天往镇上跑,也算是见了些世面。 他当即上前拉开许婆婆,冲进屋里,在李越鼻下探了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有气!二壮,你跑得快,快去请苏大夫过来!老太婆,你们几个女人快把手洗了,给二狗包扎下止血。惠民,大壮,你们多找几个村民快去追李有田那个狗日的,追到了找到村长直接送到官府去!” 这种祸害,必须让他去蹲牢房! 至于报复什么的,等他能出来了再说。 许惠民和许大壮立即一边朝村里跑一边高声大喊,“李有田把二狗杀人!大家快带上家伙跟我们一起去追!” 不一会儿,村里便热闹了起来。 这边,许爷爷又说,“老太婆,我得去镇上一趟,这事得尽快让三丫知道。” 第36章 看造化 许婆婆很快冷静下来,“大壮媳妇,你快些去把咱家屋檐下的苦胆酿石垩取来。” 苦胆酿石垩乡下人的一种土方,就是把鲜苦胆顶部切个口子将石灰装进去填满后吊在屋檐下风干。在见血的情况下,将里面用胆汁浸泡过石灰弄一些出来研成粉末,撒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止血。 “我这就去。”郭春妮回了一句就跑匆匆跑开。 李有田应该是抱不了那么多,床上还剩了两匹细绵白布。 许婆婆她们也不敢随便搬动李越,洗了手后直接拿菜刀在绵布上切了口子,嘶啦扯下两条来。 一条拿来给李越清洗伤口,一条用来包扎。 郭春妮很快就回来,手脚麻利的帮着婆婆和婆母给李越包扎。 刚弄好,李蓝氏带着一家大小赶了过来,只有一早去河边网虾的李大牛没在。 李越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李蓝氏进屋探了探他的鼻息,进气少出气多,脚下顿时一软,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蓝桂花一生与人为善,不贪不怨,这是造了啥子孽,嫁了这样一个畜生?” 刚刚她跟两个儿媳妇在家里晒菇子,老东西说出门溜达溜达,她管不着,也没放在心上,哪知道他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 人说虎毒不食子,他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刘素兰和余秋兰妯娌俩看着地上的李越直抹眼泪。 二丫和几个弟弟妹妹也都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 许婆婆叹口气道:“妹子,我看你家那位不止伤了二狗,昨天三丫带回来的布也被抱走了四匹,有两匹一看就值钱得很。” 也不知道三丫用来砌房子的银子有没有被李有田那狗日的翻到。 李蓝氏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她就该豁出去,趁着老东西睡着了送他去跟阎王喝茶,然后再脖子一抹,去地底下她陪他慢慢撕扯,省得祸害了孩子们。 “快让让,苏大夫来了。”许二壮在门外喊道。 “妹子,这屋太窄,都转不过来了。咱们都出去吧,让苏大夫快些给二狗看看。”许婆婆扶起李蓝氏,让屋里的人全都退到外面。 苏大夫六十多岁,头发胡子已经白了一半。 他是十多年前带着孙子来靠山村定居的,村里没有大夫,纵然他脾气有些怪,村里人也都敬着他。 至于医术怎么样,也没人知晓。 但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吃了他配的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苏大夫给李越把了脉后叹口气道:“脉搏很弱,需要尽快施针,只是我对脑部的针法不精通,我是无能为力了。” 刚刚因为他的到来停止哭泣的李蓝氏“哇”的一声再次哭了起来,二丫等几个小的也跟着嘤嘤哭泣。 李大牛提着桶抱着网虾的工具跑回来就正好听到这句话,眼泪无声滑落下来,手中的网和桶一骨碌跌落在地上,虾撒了一地,在地上乱蹦着。 “要是有百年人参就好了。”苏大夫又道:“百年人参能吊着他的命,撑个两三个时辰,送到府城完全没问题。” 李大牛抹去眼泪道:“封家,封家可是咱们巴南府的首富,肯定有百年人参!三丫救过封老夫人,跟他家借一根应该没问题吧?大不了以后我自卖自身到封家,跟三丫一起偿还!” “对,去封家借一根,我也愿意自卖自身救二狗。”二丫也道。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附和,刘素兰和余秋兰妯娌二人听了这话虽然心疼,却也没阻止,想来也都赞成孩子们这样做。 这一幕看得许婆婆和一些前来准备帮忙的村妇都跟着抹眼泪。 苏大夫对李有田可说厌恶至极,却很是欣赏李家二房其他人的有情有义,好心提醒道:“二狗脑袋受伤,不能颠簸,村里到镇上这段路坑坑洼洼的,牛车肯定是坐不得了。封家在河东头,镇上到他家还得一炷香时间,二狗根本挺不到那个时候。” 也就是说,他也不可能等到派人去封家取人参回来。 “那啷个办啊?那啷个办啊?呜呜……” 李大牛呜呜大哭着已经没了分寸,“难道就恁个看着二狗死?三丫一个月内没了爹娘,现在要是没了二狗,让她啷个活啊?可让她啷个活!李有田,我日你祖宗!” 小伙子急得什么都顾不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对李有田的一腔恨意。 都忘了他和李有田是同一个祖宗。 “咳咳!”人群外有人轻咳道。 有人回头看去,“村长来了。” 来人和李有田长得有几分像,正是李有田的亲大哥李有财,靠山村的村长,身后跟着他的妻子李钱氏。 他们刚到,李有田的三弟李有粮和四弟李有福也拖家带口赶来。 李有田那个砍脑壳的,不把铁柱家几口人祸害死只怕不罢休。 “大哥。” 听到唤他,李有财回头看了一眼,朝他们点点头,这才又转回来瞪着李大牛,“不肖子孙,说啥子浑话呢?他的祖宗难道不是你的祖宗?” “大爷爷。”李大牛此时也顾不得羞涩,带着哭腔道:“二狗快没了,是李有田害的。”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李有财扫视了一圈道:“现在着急也不是办法,听我安排。大牛你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封家找到三丫说明情况,让她开口跟封家借了人参往回赶,我们这边把人抬着往镇上走,等二狗含上人参后,咱们租车去府城。人命关天,怎么偿还我们事后再商量,有我们在,用不着咱们李家的孩子去卖身为奴。” 李有财一番安排让李蓝氏等人找到了主心骨,停止了哭泣。 大牛抹去脸颊的眼泪道:“大爷爷,我这就去。” 他一走,李有财又道:“老三老四,你俩快把门板拆下来。” 李有粮和李有福赶忙去拆门板。 “二丫四丫三宝四喜五福,你们分头去村子和山上喊人,一定要年轻力壮脚程又快又稳的。我们这边几个老东西抬着人先走着,找到人快些跟来接上。能不能救过来,就看二狗的造化了。” 村里的男人要么跟着许惠民和许大壮去追李有田,要么早早就到山上开荒去,几个孩子半点也不敢耽搁,赶忙去找人。 这翻安排连苏大夫看了都忍不住点头。 也只有这样既能保证孩子不受颠簸,又能在最快时间里拿到人参保命。 “村长,我力气大,跟着抬人吧。”许二壮道。 李有财赞赏的点点头,“好孩子,你有心了。” “我们去帮忙叫人。”围观的几个半大男孩说着跑开。 李有财是既欣慰又愤慨。 欣慰的是他治下的村子一家有难全村支援;愤慨的是村里有李有田这样一个祸害。 偏偏这个祸害还是他的亲弟弟…… 哎! 李有粮和李有福飞快的拆下门板,小心翼翼的把李越搬到门板上,由他们三兄弟和许二壮一起,抬着往村外走。 他们一走,许婆婆让儿媳孙媳和其他人都散了,她留下来陪着李蓝氏婆媳几个,把屋里给收拾了下。 第37章 封璟出手 李雨到了封家没多久,右眼就一直跳。 听老一辈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是有啥不好的事要发生吗? 可她都倒霉的穿越到这吃不暖穿不好还没有wifi的地方,还能有啥不好的事呢? 难道是弟弟? 李雨越想越心绪不宁,做腌笃鲜的时候竟直接拿手去端陶锅,把手指给烫了好几个水泡。 她忍着疼,好不容易将封老夫人昨天点的几道菜做好,朱管事急匆匆的赶来,还没进后厨就大喊,“李姑娘,出事了,你弟弟被你爷爷打伤了!” “啊!” 李雨险些晕倒,急得眼泪流了出来,“他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李越不但是她这辈子的弟弟,还是她上辈子的弟弟。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都相依为命,携手走过了二十来年,最终身边只剩下彼此。 对她来说,这个“弟弟”涵盖了太多东西。 他是寄托,是支柱,是依靠,是穿越带来无助恐慌时的安定,更是这个异世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最重要的亲人。 “额头。”朱管事指了指自己左边额角的位置,“听来人说是榔头打的。” 李雨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怕疼,弟弟比她还怕疼,榔头那么硬,打到额头上得多疼啊? 李有田那个狗东西,为什么要打他? 难道…… 李雨来不及细想细问,也不敢让自己昏过去,迈腿就朝封府外跑去,连身上的围裙都忘了解下来。 跑到上次的回廊处,正好碰到封璟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 一路上,李雨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也没心思和封璟说话,正要越过他跑开,他道:“李姑娘留步。” 李雨放慢脚步回头,却没有停下来。 封璟一个飞跃到她身边,跟着她的步伐道:“你先别着急,我进府的时候听你们村里来报信的人说了,你村里的大夫说你弟弟情况有些严重,现在正被人往镇上送来,需要一支百年人参吊命。 你放心,我已经让啸风叱云以最快的速度取了人参直接送给你弟弟先含服着,然后将人带到这里来,你现在着急也没用。” 李雨终于停下脚步,泪眼婆娑的望着封璟,“带到这里来有用吗?是不是应该送到医馆?镇上有没有好大夫?要不要去县城或者府城?” 她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可怜的猫咪,让人心生怜惜。 她今日的换了一身新衣裳,比从前多了几分女孩子的娇俏。 不过封璟却无心欣赏,只道:“我二叔请来的太医还在封府,是晏国顶尖的大夫。” 李雨的心总算是定了一些,“来报信的人走了没有?” “我想着你应该想听听具体情况,便将人请了进来安置在偏厅里,我带你过去。” 李雨抹去眼泪,郑重的朝封璟鞠了一躬,“封三公子,谢谢您!” 不管二狗能不能救过来,百年人参说拿就拿的恩情,她李雨定会记一辈子! “不用客气,走吧。” 柳惠茹从一根一人合抱的圆柱后站出来,望着他们的背影,手中的帕子都搅成了麻花。 “怎么,都嫁给我三年了,还舍不得我三弟?” 她的身后,一道声音阴恻恻的响起,正是她的丈夫封瑜封大公子。 柳惠茹收起脸上多余的神情,笑着转身温柔的望着封瑜问,“夫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封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有回答柳惠茹的话,自顾自的问,“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 因为有人过来,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一改阴沉的面色,温和的笑望着柳惠茹道:“娘子,回去用午膳了。” …… 偏厅里,许爷爷和李大牛打量着周围精致的装饰,如坐针毡,连椅子都只敢坐半边,生怕给人坐坏了赔不起。 他二人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见李雨来了,他们赶忙站了起来。 “三丫。” 李大牛三两步冲向李雨,眼泪又流了出来。 门外的封璟悄悄退下,去找太医并安排后续事宜。 李雨看着李大牛通红的眼眶跟着流泪,跟许爷爷打了声招呼后问,“大牛哥,到底啷个回事?” “我本来在河里网虾,听到惠民叔和大壮哥带着一大群人去追李有田,一问之下才晓得二狗被他伤了,赶回去的时候听到苏大夫说需要人参,大爷爷立即安排我来找你。” 大牛简明扼要的将李有财的到来以及他做出的安排说了道:“许爷爷一家最先发现二狗被打,之前的事他最清楚。” 许爷爷忙将二壮上茅房看到李有田后的事说给了李雨听。 说到底,还是银钱惹的祸。 但李雨完全没想到,李有田已经胆大至此,都敢上人家里明抢了。 只怕她藏在褥子下的一百五十两银票也没能幸免。 李有田被抓住送官便罢,若是让他逃了…… 她绝不可能像刘春花那样瞻前顾后,甚至选择自我了结来抗议李有田的不法行为。 不管弟弟最后是生是死,她都要告官! “许爷爷,我谢谢您一家!” 李雨同样的给许爷爷鞠了一躬,这是她此时唯一能做的。 要不是许家人立即赶过去,第一时间发现二狗被伤,然后给他包扎且作出安排,现在只怕都没人知道弟弟受伤。 等她回家,弟弟的尸骨估计都快硬了。 这是大恩情,她也记下了! 许爷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乡里乡亲的,三丫你不要恁个客气。” 封璟很快去而复返,没多时便见啸风背着李越施展轻功而来,身后跟着叱云。 封璟立即迎出去,“快送到紫竹苑去。” “是。”啸风应了一声,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李大牛和许爷爷都看呆了。 嗖地来了,嗖地又走了…… 这就是戏本子里说的轻功吧? 这个时候就是跟时间在比快慢,早到一分钟二狗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比起让人抬着,轻功当然更快更稳。 二狗应该得救了吧? 李雨没想到弟弟这么快就被接来,忍不住舒了口气。 这都是封三公子安排得宜。 等人走后她才想起来,弟弟趴在啸风的背上,头搭在他一边肩上,看不到弟弟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和头上缠的一圈白布。 他的两只手耷拉在啸风胸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动作! 她心里感到一阵恐慌,只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许爷爷回过神来,“三丫,既然人送来了,我跟大牛先就回去了,屋里你放心,我跟你许婆婆会帮你看顾好的。” 李雨含泪点头。 道谢的话无需再说,她将来必会以实际行动来报答。 不止是许家,还有村里那些朴实的乡亲们。 李大牛的人还没从亲眼看见轻功的事实中走出来,整个人都木呆呆的。 嗯,他是被许爷爷拖走的。 收回视线,封璟看着强自镇定的李雨道:“李姑娘跟我来。” 第38章 植物人? 李雨跟着封璟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别致的小院,名唤紫竹苑。 封璟没有带她进屋,而是来到廊庑靠左边大开的窗户外。 那根被切了一些的百年人参静静的躺在一旁的桌几上,下面还垫了一块红绸布。 李越被平放在紧靠窗户的罗汉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小心翼翼的为他清洗伤口。 他左边额角靠近发际线的地方,都凹陷了下去一块,足可见这一下是下了死手的。他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两片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的。 该死的李有田! 李雨只恨上次没力气,打他打得太轻了。 楚太医给李越上了药重新包扎后,拿出一套电视上看到过的银针给他头部施针。 李雨生怕遮住光致使大夫扎错了针,连忙挪到一边。 看着一支支银针插进弟弟的脑袋近半寸,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着,一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垂在身侧,足可见她此时有多紧张和害怕。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多问,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一动不敢动的像只木偶娃娃。 而封璟也没有离开,陪着她站在一旁,将李雨的情绪看在眼里。 他忍不住想,她姐弟俩的感情一定比常人好得多。 也是,父母双亡,又被那个禽兽不如的爷爷赶出来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应该是彼此心里的那道光吧? 只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那位祖父是怎样一个恶毒的畜生,怎会因为区区千余两银子就狠得下心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 不对,一个老头儿,应该不知道云锦值那么多银子吧? 如此,也就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只能说,赌徒是没有人性的。 ……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里面施针才结束,而李越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嘴唇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跟我来。”封璟带着李雨进了屋,给她介绍道:“李姑娘,这位是楚太医。” 李雨这才敢说话,“楚太医,我弟弟他……没事了吧?” 楚太医捋着寸长的胡须道:“颅内有淤血,是致使他昏迷的原因,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为其疏导,如果令弟今天晚上能醒过来就没事了。若是醒不过来,估计一辈子就这样了。” 也就是植物人? 李雨都来不及伤春悲秋,楚太医又道:“他现在也吃不下药,不过我还是给开张方子吧,抓了药先熬着,若是醒来就给他喝下。” 醒不过来自然就没必要喝了。 “多谢楚太医。” 李雨照着昨天柳惠茹的样子像模像样的给楚太医行了个礼,看得封璟都愣了愣,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定要笑出声的。 “李姑娘,你在这陪着你弟弟,我带楚太医去开方子让人抓药。” “封三公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抓药的事我自己来就好。” “你带银子了吗?” “带了二两多。” 她怕回家的时候想到啥东西想买,出门的时候就把几两碎银都带在了身上。又怕银票带着丢了,就藏在了褥子下面。 封璟看向楚太医,后者道:“大约够抓两天的。” 李雨忙道:“先抓一天的吃着,我最迟明早会抽空回去看看情况,到时候就有了。” 封璟便没再说什么,带着楚太医离开。 李雨无意中看到临出院门的时候,封璟将什么东西塞到了楚太医手里。 楚太医稍稍推攘了下便收下了。 是银票! 很厚的一叠。 她虽没接触过太医,古装电视却看过不少,想也知道,要是没有回报,一个给王公贵族看病的太医怎会纡尊降贵耗费精力为寻常百姓施针长达两个小时? 又是百年人参,又是请了楚太医给弟弟看诊,还给了那么厚一叠银票出去,李雨都不知道要怎么偿还封璟的恩情。 她望着窗外出神。 忽然想到什么,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她有办法报恩了。 …… 封璟去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带了药方回来,身后跟着秋嬷嬷和一个拎着食盒的十五六岁的丫鬟。 那丫鬟她见过,是封老夫人院里的,好像叫书香。 “李姑娘,我家老夫人听说了你弟弟的事,想着你还没吃东西,让我送了些吃的过来。” 事实上是三公子猜想李姑娘会因为担心李二公子不想吃东西,他不会劝人,便拎着食盒专程去了一趟老夫人的院子,借老夫人的口让她特意跑一趟。 她家老夫人问起才知道李姑娘的弟弟出事了,哪里知道她吃没吃午饭? 想着李姑娘还得去抓药熬药,又跟老夫人借了个丫头过来看顾几天,以防她弟弟醒过来身边没人。 “多谢秋嬷嬷。”李雨一脸感激的道:“还请您替我谢谢老夫人的好意,只是我吃不下,得麻烦您拎回去了。” 还真让三公子猜对了。 秋嬷嬷诧异的看了封璟一眼,笑着道:“李姑娘的话我记下了,不过李二公子还需要你照顾,你可不能累垮了。不管吃不吃得下,李姑娘多少吃一点。” 李雨怔愣着点点头,“秋嬷嬷说得没错,弟弟还需要我照顾,我不能也垮了。” 书香已经自觉的去旁边桌上布菜。 “那李姑娘你吃着,老夫人身边离不开我,我就回去了。” “秋嬷嬷您慢走。” 秋嬷嬷一走,封璟道:“李姑娘,隔壁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里。后厨的食材你随便用,需要什么找朱管事即可。” 弟弟现在不能挪动,李雨便没有跟封璟客气。 封璟留下这话就要走,李雨送他出去,郑重的再次道谢后道:“封三公子,欠你的百年人参和你刚刚给楚太医的银子,我会还给封家的。”以另一种方式。 封璟一愣。 刚刚他做得还算隐秘,怎会被她看见了? “你不必介怀,我帮你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祖母因为你的关系,今日情况又比昨日好了很多,楚太医说,她只要不再出现呕吐的情况,慢慢就能恢复到从前。再一个,虽然我没问令弟受伤的原因,但我猜测多半是因为我祖母送给你的那两匹云锦惹的祸。你就当是我对令弟的弥补吧!” “李有田见财起意,更罔顾血脉亲情对我弟弟下手,是他泯灭人性,畜生不如,怎么能因为施予者施予的物品贵重被人见财起意而怪你们呢?”这点道理,李雨还是懂的,“还请三公子不要因为这个就拒绝了我。” 封璟看出李雨是个有骨气又明事理的姑娘,她执意如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送走封璟,李雨吃了东西就去镇上的药店抓了药。 六包药花了二两多银子,她手上还有七百多文。 想了想,又花了十文钱给书香带了一包点心。 第39章 二狗醒来 回到紫竹苑,书香对李雨道:“李姑娘,三公子让人送了一只小泥炉和一只土陶药罐过来,让你就在院里熬药,免得你跑来跑去。” 紫竹苑是用来客院之一。 封家客院的后院都配有柴火、木炭、大铁锅和水井,是专门供住在里面给客人烧水沐浴用的。 这就很人性化。 李雨心里十分感激封璟的细心和周道,但她想给弟弟熬点粥,便在前院的一角生了火熬上药让书香帮忙看着。 这里抬眼就能看到屋里的李越,两不误。 封家真是太大了,主要是东拐西绕的。李雨自认为自己走得不算慢,但从紫竹苑去后厨走了近二十分钟。 等她熬好一砂锅香喷喷、带粥油的粥回到紫竹苑的时候,都快傍晚了。 “书香,我熬了满满一锅,你要不要吃点?” 书香本想说不用了,但那浓郁的粥香实在是太诱人,终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谢谢李姑娘。” “该是我谢谢你帮着我看护弟弟,等他醒来,我做一桌你们没吃过的菜请你和秋嬷嬷朱管事他们。” 书香想到前天李雨给老夫人做的那一桌菜,眼睛都亮了,脆生生的回了个“好”。 李雨做的是咸口的粥,里面加了鲍鱼丁、银鱼和蛋花,还放了少许猪油和她做的味鲜粉,又香又鲜。 那味鲜粉是封三爷留下来府上吃的,应该是她之前用过的那一罐,已经用去小半罐了。 书香吃得分外满足。 李雨跟她各吃了两碗,还剩下小半锅。 书香是个眼里看得见活的,她把砂锅温在小泥炉上,又回屋收了碗去洗。 李雨取了火折子正在点油灯,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书香的声音,“奴婢见过三小姐,您请进。” 李雨点上油灯回头,见到来人正是昨日在封老夫人院里帮她说话的那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天色有些暗了,又被封三小姐半遮着,看不到是什么。 她连忙上前见礼,“见过封三小姐。” 封三小姐人很温柔,一举一动尽显大家小姐风范。 只见她盈盈笑着跨前半步扶起李雨,道:“李姑娘,我想着你应该没有准备替换的衣裳,就给你和李二公子送了洗澡用的胰子和几身换洗衣裳过来。” 李雨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要不然她之前出门的时候就该买两身便宜的衣裳先替换一下。 但她今天已经够麻烦封家了,再收人家的衣裳,也太不好意思了。 她也是这会才看清两个丫鬟手里各抱了一叠衣裳,有外裳,有里衣,外裳颜色鲜艳一些的定是给她的,素雅一些的是弟弟的。 居然都是封老夫人送她的那种云锦! 李雨登时有些傻眼,“三小姐带来的衣裳太华贵了,我一个乡下丫头穿起来必定不伦不类,再说您比我高些,我……” 不等李雨说完,封三小姐笑着道:“给你带的是我去年穿过的旧衣裳,给你弟弟带的是我五弟的,已经穿不下了。不过都洗得干干净净熏香后放在衣橱里,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又想起什么来,忙补充道:“不过里衣是新的。”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人家好心好意送来换洗衣裳,李雨感激都还来不及,哪里又会介意或者嫌弃是旧衣呢? 再说就算是前世,她和弟弟也穿过不少亲戚送的自家小孩穿不下的衣裳,自然就没有不穿别人旧衣的忌讳。 而且这些衣裳看着很新,她都有些怀疑封三小姐是把她的新衣裳给送了过来,怕她不好意思接受,才故意这样说。 封三小姐衣服送到就离开了。 等书香把碗洗好了回来看着李越,她便取了衣裳,去后院的小厨房里热水洗了个澡。 这天热得很,一天不换衣裳都得臭。 她可以穿破衣裳,只要洗得干净,但这个天她是真受不了一天不洗澡。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胰子,香味倒是很好闻,去污力也还可以,就是有些腻,用起来比香皂差远了。 弟弟开始接触物化便喜欢上了,高中的时候曾代表国家参加了icho,拿下了物理一等奖,化学二等奖的好成绩。 他平时更是酷爱看古法手工制造这些短视频,想来做香皂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可是…… 想到弟弟还昏迷着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封三小姐带来的衣裳她穿着稍显宽松了些,但依封三小姐的的身形来看,是真穿不下。 她这才相信是她穿过的。 …… 快到亥时的时候,李越终于醒了过来,把从来不信佛的李雨激动得直嚷嚷改天等他好了要带他去庙里上个香。 激动过后,她才想着再请楚太医来看看。 她不知道封璟住在哪里,更不知道楚太医住哪个院,便让书香找到封璟,请他帮忙再请楚太医过来看了下。 楚太医再次给李越把了脉后,说他醒过来便没有大碍,他会每日上午过来给他施一次针,疏导颅内淤血,再按之前他开的方子吃药,大约半个来月就没事了。 等楚太医和封璟离开后,李雨让书香也回去睡了。 然后把药热了喂给他喝下,隔了半个小时又给他喂了粥。 吃完粥歇了会,一直沉默着的李越这才虚弱的开口,“李大胆,我没想到李有田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我都反应不过来就挨了他一榔头。倒下之前我就想我可能死定了,到时候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办?” 他靠在软枕上,现在想起来还一脸后怕。 李雨坐在罗汉榻的边沿,轻轻拍了拍李越的脸颊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亲手杀了他给你报仇。然后……然后我对自己下不了手,就等着官府的制裁吧。” 横竖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怕什么呢? 听李雨这样说,李越紧抿着唇,心里越发坚定了学功夫的想法。 他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姐姐为他伤心难过做傻事。 “李大胆,我头疼得厉害,想睡了。” 他要尽快好起来,学功夫考功名,一样都不落下,到那时候李有田再想对他动手就得掂量掂量了。 “你头疼,今天就不洗澡了,不过躺了一天,你要不要上个厕所再睡?” 李雨今天神经紧绷了一天,可说是身心俱疲,也想睡了。她怕自己睡太死,半夜弟弟想上厕所喊她的时候她听不到。 李越有些羞赧的点点头。 “羞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穿开裆裤的样子。” 前世今生,她可都有印象呢。 李越恼道:“李大胆,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哈哈哈,二狗,你醒过来我太开心,姐姐跟你开个玩笑嘛。” 李雨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李越也跟着红了眼眶。 只是二人最终都没有点破。 扶李越起来上了茅房,李雨将他安置在屋里的床上。 为了方便照顾弟弟,她没在隔壁房间睡,去拿了条薄被在罗汉榻上躺下来。 第40章 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他 李越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头疼,疼的。 李雨跟着也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顶着一对醒目的黑眼圈。 看看外面天色已经麻麻亮,她索性爬起来生了火,把药熬上。 趁着药刚放进锅里,她去后院洗漱。 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书香从院子外走进来。 “书香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老夫人觉浅,我和墨香每天卯时不到就起来服侍老夫人起床,习惯了。” “老夫人今日怎么样?” 书香顿时就笑了,“老夫人精神头又比昨日好些。” “那就好。书香姐姐,麻烦你帮我看着药,我去熬点粥。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 大厨房有馒头,但书香怀念昨天李雨做的粥便没有吃,听李雨问起,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老老实实的说了原因。 作为一个厨师,自己做的食物被人喜欢是一件既开心又满足的事。 “那我多熬点,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心垫一垫肚子。还是我昨天专门给你买的,结果我弟弟醒来我一高兴就忘记给你了。” “谢谢李姑娘,这边有我,你去忙吧。” 李雨端了昨天的砂锅就去了后面的大厨房。 伙计正在杀鸡,准备中午红烧的。 那支百年人参放在她的荷包里,便切下几根须须一起熬了一锅鸡粥。 另外做了一个凉拌三丝和一个拍黄瓜。 她做的量大,走时各装了一小盘,剩下的留给了朱管事他们。 一锅粥,李越吃了两碗,剩下的李雨跟书香吃得干干净净,连拍黄瓜的汤汁都没剩一点。 李雨把碗和砂锅洗了回来道:“二狗,我回家一趟,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书香。” 其实她倒不是很担心银子被李有田偷走,没了再挣就是了。 就是被他花了有些不甘心。 她最担心的是她的辣椒、番茄、番薯和土豆,特别是辣椒和番茄,在她眼里可是比金子都金贵得多。 也是她昨天中午心思都在弟弟身上,没想起让许爷爷或者大牛哥帮她照看一下。 嗯,她还想看看李有田被追回来没有。 “好。” …… 李雨没好意思再麻烦封璟,在镇子口租了一辆骡车。 单面十文钱。 她一会还要跟车回来,老板就收了她十六文。 她心里记挂着弟弟和给封老夫人做菜,便想着快去快回,也就不在意这十文八文的。 骡车的速度介于马车和牛车之间,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靠山村。 刚在门前的坝子停下来,李蓝氏听到声音从李雨的小屋里钻了出来,身后跟着二丫。 因为家里出了李有田这个祸害无底洞,李蓝氏从前整日里一副为生活所苦的样子,眉头都没舒展过。但自从知道蘑菇可以吃开始,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嘴角上扬,人看起来就年轻不少。 可李雨前天早上才见过她,那时还好好的,这会再见,她竟让人感觉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鬓角的白发也多了不少,想来是被弟弟的事给急的。 再看二丫,一双眼睛也是红彤彤的,昨晚必定也没睡好。 “三丫,二狗咋样了?”李蓝氏焦急的问。 “婆婆,他已经没事了,京城来的太医正好在封家,封三公子请他给二狗扎了针,昨晚二狗就醒过来了。” 李蓝氏喜极而泣,当即双手合十,嘴里直念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李雨趁着这个时候看向屋檐,没看到辣椒和番茄,心里一紧,忙指着那处问,“婆婆,我放在那里的几盆盆栽呢?” “我瞧着那几盆东西跟苞米一样稀罕得很,昨晚就给你搬进屋里,今天还没来得及搬出来。” 李雨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在。 “婆婆,这段时间我得照顾二狗,那几盆东西就拜托您给我照看着,千万别让村里的鸡狗给我糟蹋了。” “行,这段时间我哪也不去,就住在你这里,肯定给你看好了。” 就住这里? 这样说来,李有田要么已经被抓到送官,要么跑了。 重要的事交代好,李雨进屋直奔床铺,撩开床单褥子,发现她藏在下面的银票果真没了,心里把李有田给狠狠的诅咒了一遍。 “三丫,还少啥了?”李蓝氏跟进来问道。 “封家给我的银票,也被他给偷走了。” 李蓝氏身形一晃,“有多少?” “整整一百五十两!” 李雨恨恨的道:“我准备拿那些银子盖房子和把大丫姐赎回来的。婆婆你不知道,上次大丫姐回来给娘上坟,我无意中看到她胳臂上都是淤青和伤痕。她在田家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 早在听到一百五十两的时候,李蓝氏便险些晕过去,又听到这笔银子的用处和大丫的处境,顿时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道:“老天爷,你为啥不长眼,收了李有田那个祸害?” 二丫也是一脸的心痛。 既为大丫姐,也为那些银子。 李雨怕李蓝氏把自己给捶坏了,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婆婆,您别这样,银子没了我再挣就是,您可别把自己伤到了。” 就是大丫姐要多受一段时间的苦。 “婆婆您别担心,我这几天在封家学了不少东西,还跟封家的厨师学会做好些菜,等二狗好起来我就做点小生意,很快就能把赎大丫姐的银子挣回来。” 李蓝氏见李雨非但没有因为李有田的事有半点怨言,反而还安慰她,心里愧疚极了。 “到时候婆婆来帮你。” “好呢。” 接下来李雨将屋里的东西都查看了一遍,见番薯跟土豆都好好的,一颗心算是完全放了下来。 又见二狗昨天烧的石膏用铜盆装了好好的放在灶台上,她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当即撕下一块细绵布将石膏粉包了一半,把小虾皮和干蘑菇装了一大包,之前没装完的味鲜粉也装了一些。 想了想,又将另一身新襦裙也拿块旧布包了起来放进包袱里,对李蓝氏道:“婆婆,我一个人既要照顾二狗又要熬药做饭,有些忙不过来,能不能让二丫姐去帮帮我?” 李蓝氏想也没想的道:“你一个人分身乏术,带着你二丫姐也好。”又叮嘱二丫,“封家不比咱们乡下,你去了别乱跑,凡事听你三丫妹妹的。” 二丫一喜,“婆婆,我晓得。那我回去收拾收拾。” “不用收拾了。”李雨道:“大概半个月我们就回来了,这些时间你穿我的衣裳就行。” 二丫就比她大了几个月,身高差不多,同样瘦得可怜,她的衣裳二丫是能穿的。 “嗯嗯。”二丫猛点头。 她也就前年实在没衣服穿了才买了一身最便宜的衣裳,她也想穿漂亮的裙子。 临出门,李雨交代道:“婆婆,除了箱子里的东西和几盆盆栽不能动,其他的您让伯娘和三婶拿去煮来吃了。河虾让大牛哥继续网着,您给我称了记下秤,然后拿水煮了给我晒起来。” 李蓝氏点点头,“我都记下了,你们快走吧。” 李雨这才带着二丫走了。 骡车上,李雨问起李有田。 第41章 李有田不知所踪 “昨天许爷爷他们发现二狗受伤后,立即让惠民叔父子带着村里人去追,想把他扭送到官府去。结果几条主道都去了人,追出十里地也没追到,惠民叔等人便怀疑他藏起来没出村。结果将村里犄角旮旯都找了个遍,连坟山那边都去找了,也没找到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二丫说起李有田那真是咬牙切齿,恨到了极点,“入室抢东西还伤人,这种事在咱们村还是第一次。大爷爷组织村里人开了个会,村里人一致提出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否则今后别人有样学样就完了。 是以,昨天下午大爷爷去了趟镇上,将这事上报到亭长那里。亭长说他会上报到县衙,李有田一时半会估计不敢回来了。” 这对李家二房来说是好事。 但想到这是二狗险些命丧换来的,他们是既高兴又难过。 李雨原本想着抽个时间去报官,既然已经上报上去,那就省得她跑一趟县城。 “对了,三丫。” 二丫又道:“大爷爷昨日从镇上回来后,把三叔公四叔公和李家本家的几房人叫到他家,拼拼凑凑凑了一百两银子出来。许家听说后,也送了十三两银子过去。这应该是他们家所有的积蓄,是准备给二壮哥娶媳妇用的。二壮哥说他还小,不着急,便全都拿了出来。” 许家人真的是太大义了。 李雨不解,“凑银子做什么?” 二丫就把昨日他们自卖自身换人参的事以及李有财那番话说给李雨听,听得李雨感动得不行。 特别是许家,真的是她和弟弟来到这异世让她感到最温暖的人了。 但是她已经有办法还封家恩情,哪里还需要他们凑银子? 不过还不等李雨表态,二丫继续道:“大爷爷说等你回来让你问问封家那支百年人参需要多少银子,不够再找村里人凑一凑,以后慢慢还。村里人顾念你教他们认蘑菇,多半都同意,只有少数几家推说拿不出银子。” 此时此刻,李雨才觉得自己能穿越到这样一个村子,遇到这样一群朴实又热心的村民,是她和二狗的幸运。 倒是二丫有些为李雨感到不甘,“那几家并不是一文钱拿不出,只是不想给而已。” 李雨失笑,全村百来户人家,大多数都能在她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对她来说,已经很意外很感动了。 她不可能去要求每个人都对她都抱有善意。 “我有办法偿还封家百年人参的恩情,不用大伙操心。” 二丫明显不信,“那可是百年人参,少说能值一百五十两吧?” 李雨暗道,那可是百年人参,岂止一百五十两?五百两也不一定买得到! “我真的有办法。” 二丫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终于信了。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又道:“昨天村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前村的张寡妇失踪了。” 李雨想到赶集那天在牛车上听到的八卦,问,“我无意中听到几个婶子说她和舒铁蛋搞在了一起,会不会跟他私奔了?” 听到“搞在一起”几个字,二丫脸都红了,挠着她腰间软肉道:“小妮子家家的,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李雨是真的怕痒,笑着扭身躲避她的手连连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也就是这会她才意识到二丫这个年纪该说亲了,只不过因为家里出了李有田这个祸害,没人敢和李家二房沾上边。 二丫这才饶过她,继续刚刚的话题,“张寡妇和舒铁蛋……的事,张家昨天之前还不知道。还是昨天傍晚她公婆和小叔小姑子满村找人的时候,她小姑子偷听到几个婶婶小声议论,于是告诉了她爹娘。 一家人闹到了舒铁蛋家里去。不过舒铁蛋的人在家里,一整天都没见过张寡妇。他爹狠狠打了他一顿都不承认和张寡妇有什么龌龊关系。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张寡妇勾……勾引他的时候,大约被村里人瞧见,这才传了出来。” 到底是女孩子,说起这种事来有些不自在。 李雨咋舌。 看来这种以讹传讹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偏听偏信的好。 到镇上的时候,也才辰时半。 李雨想到弟弟明天晚上的药还没着落,心里将李有田又骂了一顿后,让车夫直接将马车停到一间米粮店门口。 她买了十斤黄豆、二十副碗勺、几个小陶罐、红糖、芝麻、瓜片、花生米、香油和酱醋等,又去菜场买了一大包紫苏叶、小葱、香菜和大蒜等,这才跟二丫吭哧吭哧的提到了封家。 守门的福伯因为封老夫人一天天好起来,对李雨那是感激涕零感恩戴德,问清她要拿到后面的大厨房后,执意要帮她送过去。 李雨无奈,道谢后带着二丫直接去了紫竹苑。 李越躺在罗汉榻上,楚太医正在给他施针。 也不知是施针的缘故还是他睡了过去,一动不动的。 李雨见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将二丫托付给书香,自己去了大厨房,准备给封老夫人做饺子吃。 她刚刚问过了书香,封家大约因为她忙着照顾弟弟,今日并没有人来跟她提做菜的事。 封家人仁厚,但她可没忘记她收了封璟一百两银子的事。 五两银子一次,她还得做十九次才能抵那一百两银子。 这是她欠的债,哭着也得还完\/(tot)\/~~。 早知如此,她就该一次一次的收钱,那样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窘迫,连给二狗抓药的钱都拿不出。 到了后厨房,她先拿了个铜盆泡了两斤黄豆,然后取了几头比她拳头还大的干鲍鱼,拿热水泡发着。又让朱管事去冰窖帮她取了一大盆冻大虾上来,拿冷水解冻后让伙计帮她剥虾挑虾线剁成虾泥。 鲍鱼也清洗出来,同样剁成泥。 她自己则把买来的陶罐、碗勺洗了放到太阳底下曝晒。然后取了面粉和面,跟朱管事要了擀面杖开始擀饺子皮。 她擀饺子皮的动作极快,朱管事等人就看着一团团小小的面团在她灵活的双手下,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被擀成一张张薄薄的圆圆的面皮。 “李姑娘,这是准备做什么?”朱管事问。 这皮太薄了,面也没有醒发,肯定不是用来包包子。 “饺子。” “那是什么东西?” 李雨愣了下,原来这个时候连饺子都没有。 第42章 豆腐脑 “就是一种北方的面食,我师傅说北方过年过节都要吃饺子。” 李雨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杜撰了个师傅出来,以后遇到“新事物”推到“他”身上就对了。 她和了很大一盆面,擀了三百来个饺子皮,擀好后开始拌馅包饺子。 馅是虾和鲍鱼加上一小把葱花,拿葱姜水调的,里面加入适量的白胡椒粉、香油、鸡蛋清、味鲜粉等,闻着就香。 她包了一半水饺,一半蒸饺。 等弄完都巳时两刻了。 让伙计把两口锅同时烧起来,一边蒸蒸饺,一边煮水饺。 趁这个时候,她调了蘸料,还用炉子给封老夫人做了一个没有豆腐的不正宗的西湖牛肉羹。 饺子好后,李雨装了三只蒸饺三只水饺,连同半碗牛肉羹让人给封老夫人送去。 老人家现在每顿不能吃太饱,少吃多餐为宜,这点量,足够了。 给封老夫人的装好后,李雨自己各留了四十个,剩下的让朱管事分给府里其他主子和楚太医。 …… 李雨提着饺子回到紫竹院的时候,李越已经醒了过来,楚太医也离开了。 她把饺子和蘸料从食盒里拿出来,二丫扶了李越坐到桌前,叫上书香,围桌吃起来。 吃得分外尽兴、满足。 书香都有些担心李越好后,她再吃不惯府里的菜。 没多久,封老夫人身边的墨香过来,告诉李雨说老夫人吃得很开心,几个小的没吃够,吵吵着晚上还想吃。 还说其他各院的主子也都反响很不错,几位老爷公子便决定晚膳就吃饺子。 说完,还道了句,“李姑娘,晚膳得辛苦你了。” “手上活,不辛苦。” 李雨是巴不得一天三顿都让她做,如此只要六天就能还完债。 饺子做起来简单,就和面和擀皮很麻烦。 不过封璟给她配了两个伙计不是? 自然要利用起来。 墨香走后,李雨将李越托付给书香,对二丫道:“二丫姐,你去后厨帮我一下。” 李越这段时间吃药要不少钱,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 所以,她得赚钱抓药。 二人到了大厨房。 豆子泡了时间短了些,不是很胀,还是要提前一晚上泡才行。 李雨将豆子清洗出来,提到了厨房后面的院子,二人一个推磨一个添磨磨起了豆浆。 两个伙计想帮忙,李雨拒绝了。 她用封家的厨房和工具做私事已经是不应该,怎么再好意思让他们帮她呢? 磨好豆浆就开始过滤。 因为没有滤架,二人便一人扯着滤布的两个角。 麻烦是麻烦了点,总算是滤完了。 豆浆不煮好是会造成腹泻的,烧开后需要再煮个五六分钟。 李雨准备做的是豆腐脑,豆腐脑和豆浆点法是不同的。 豆腐直接拿石膏水在锅里点就是了,豆腐脑则是将豆浆装盆,把石膏粉化开直接倒入豆浆里搅拌均匀,去掉浮沫,静置半个小时左右就成了爽滑q弹、细白如玉的豆腐脑。 李雨整整做了六盆,还剩了一些豆浆做成了豆腐,拿筲箕装着用一盆水压着,准备明天中午做蟹黄豆腐。 这个时期的铜铁盐是很贵的,之前他们买的铜盆一只要了五百文。 她现在可没钱买,所以就借用了封家的。 等豆腐脑成型的当口,二丫烧火,李雨把芝麻炒熟装进陶罐里。 花生米也炒熟后,又把红糖熬成水,熄火后就让二丫帮忙把花生米拿陶罐碾碎。 她自己则把大蒜捣成蒜泥,香菜清洗后切段,小葱切花,紫苏叶加水捣成汁,全部都拿陶罐装好。 等这一切做好,豆腐脑也成型。 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时辰多点时间。 “姐姐,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声姐姐,叫得李雨的心都快化了,回头就看到两颗小脑袋在厨房门口一探一探的。 是封家最小的两个孩子。 李雨声音格外温柔的问,“我叫它做豆腐脑,你们要吃吗?” “要!” 二人同声回着就跑到她面前。 “想吃当然可以,不过得先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在家中排行第几?” “我是封娴,今年八岁,在女子中排行第四,我爹是封承傲。”女孩先开了口。 李雨失笑,她就问了两个问题,她直接把年龄和亲爹都报了出来。 口齿清晰,伶俐聪明,真是太可爱了。 想rua~ 小男孩似乎被女孩抢了先有些懊恼,在她介绍完自己后,也赶忙道:“我叫封玚,今年七岁,在男子中排行第六,我爹是四爷封承化。” 李雨终是忍不住伸手,一手一个rua了rua他们的脑袋,就跟rua小猫似的,满足极了。 “有甜口和咸口,你们想吃什么味的?”她声音柔得就像是狼外婆引诱小红帽。 “我喜欢吃甜的。”封娴道。 “我喜欢咸的。” “封六公子,你要吃辣和芫荽小葱吗?”有的人可不喜欢香菜的味道,自然得问清楚。 “要的。” “好,姐姐这就给你们弄。” 李雨取了封家的碗勺,拿勺挖了两碗豆腐脑,分别加了两种味道的调料。 条件有限,甜口的里面就只有红糖水、花生碎和芝麻。 咸口就要丰富得多,除了味鲜粉、酱油、蒜水和虾皮外,还能依照个人口味加香菜、小葱或者紫苏水。 也就是没有咸菜和辣椒,要是再配点榨菜粒和辣椒油,那味道真是绝了。 红糖白糖在这个时候对普通百姓来说是稀罕物,价钱也就贵些,老布百姓几年也不舍得买一回,可不像封家一般拿缸子装。 所以,算起来甜口的并不比咸口的便宜。 “好嫩好滑!” 两个小家伙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了封娴道:“姐姐,我还想尝尝咸口的。” “我也想尝尝甜口的。”封玚不甘示弱。 李雨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小家伙不管什么都要争着来。 “晚上不是想吃饺子吗?现在吃太饱,晚上可没肚子装了噢。”小孩子肚皮小,李雨怕他们吃坏肚子,循循善诱道。 两样都想吃! 两个小家伙很是纠结,最终还是饺子打败了豆腐脑。 李雨都想着等二狗子好了,她要不要在镇上租间铺子卖饺子馄饨。 李雨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就哄着两个小家伙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她就去朱管事的院子找到刚刚歇晌起来的他,“朱管事,老夫人和府里的主子们想吃饺子,晚上就不用做饭菜了。您一会安排人把面和好,把猪肉、牛肉、虾和鲍鱼分别剁馅,取一斤小葱切花,等我回来调料包饺子。” 晚上她准备多弄两个口味。 “李姑娘,这会太阳正大着,你要出门?” 第43章 穷人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李雨苦笑一声道:“不瞒朱管事,我早上回家才发现银子都被我爷爷偷走,现在我连弟弟吃药的钱都拿不出了。就做了点小吃,准备到镇上去摆摊。朱管事放心,食材和调料都是我自己买的。” 朱管事嘴里骂了李有田两句道:“上午福伯拎过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不用解释。其实说起来你算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自然就是封家的恩人,厨房里的食材你就算随便用也没事。” 李雨笑着摇了摇头,“我帮封家那点事远不及封三公子帮我的,再说我们姐弟几个还吃住在封家,我哪里好意思拿封家的东西去赚银子?” 朱管事可不这么认为。 在他内心里,李姑娘弟弟的命可不及老夫人的命之一二,怎么能相提并论? 李雨不知朱管事的想法,给他留了一碗豆腐脑,说好申时六刻(四点半)左右回来,就跟他借了一辆拉货的木推车,洗洗干净,装上碗勺、调料、豆腐脑和一大桶清水,跟二丫推着车从后门去了镇上。 现在大约两点的样子,到四点半还有两个多小时。 镇上人最多的地方大抵就是书院和菜场了。 不过这会书院正在上课,门口应该没什么人,所以她选择去菜场。 从后门出去,右转再右转,穿过一条可供马车通过的巷子就到了封家门前的大街。走不了多远就是一座比清水桥小一些的洛水桥。 过了桥就是河西的一条街道,朝前走几分钟就到菜场。 来回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她也就只有两小时可以用来摆摊。 时间有些仓促,但她要给弟弟买药,晚上还要给封老夫人做饭,暂时不能大刀阔斧去干,只有做点小生意,能赚一文是一文。 “豆腐脑,好吃的豆腐脑。” 去菜场的路上,李雨不遗余力的大声叫卖着。 二丫很少见生人,有些不好意思,一路扶着车上的木桶,垂着头都不敢看人。 “喂,小姑娘,豆腐脑是啥玩意?”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妇人从旁边的店里钻出来,站在门口问。 李雨把车推到妇人面前,将支架掰下来把车固定好,打开其中一只盆子上的铜盖道:“大婶,这是北方的一种小吃,还没传到我们这边来呢。甜口咸口都有,您要不要买一碗尝尝?” 妇人凑上前瞅着盆中的豆腐脑,“哎呀,这什么豆腐脑白白嫩嫩的看着还怪好看的咧!多少钱一碗?” “八文钱。” “就这东西要八文钱?”妇人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价格,“我再添四文钱都能买半斤肉了。” 说着,就要往回走。 别说这位大婶嫌贵了,便是二丫也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李雨。 她是全程看着李雨买了黄豆做的豆腐脑,黄豆五文钱两斤,她泡了大约三斤的样子,做了六盆豆腐脑,剩下一些做了豆腐。 豆腐脑里面加的调料什么的,每样就一点点,加起来算两文钱顶天。 也就是说,这一碗豆腐脑除去人工至少能赚五文钱? 这利润也太大了! 她偷偷拉了拉李雨的衣袖,不过李雨没理会她,瞅着有几个行人朝这边走来,兀自提高声音道:“大婶,话不能这么说。您看啊,粗盐又苦又涩,价钱还那么贵,您说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物以稀为贵!要是人人都能做粗盐生意,它还能那么贵吗?” 也不用妇人回,她继续说,“这豆腐脑可是新事物,您要是能在咱大晏国其他地方吃上一碗,我这连盆带推车都送给您。” 说着,她看向围过来的几个人,“我这豆腐脑,连封家的小公子小小姐都爱吃得很,你们用八文钱买一碗没有吃过的东西尝尝鲜,就说值不值?你们看看,我这单单调料都有十几种,其中的味鲜粉,就这么一小罐,封家三爷给我开二两银子!” 说着,她打开装味鲜粉的罐子,不忘给自己的味鲜粉做一次宣传。 一股子浓郁诱人的焦香飘了出来,引得周围的人忍不住咽口水。 “真是太香了,我在屋里都闻到了。” 一个老婆婆从大婶家隔壁的铺子出来,将手里的铜板递给李雨道:“姑娘,我这两天胃口不佳,给我来一碗试试。这是八文钱,你收好了。” “婆婆,您是我第一个顾客,这第一碗我只收您六文。”李雨退给老婆婆两文钱,将其他的收进腰间挂着的荷包里,“婆婆您胃口不好,我给您推荐咸的。您能吃辣吗?” “能吃,咱们晏国人那可是无辣不欢。” 李雨又问清她没有忌讳的东西后,给她打了一碗豆花,加了各种调料,还往里滴了几滴香油麻油和醋。 “婆婆,你搅拌一下再吃。” 老婆婆接过来,搅拌的过程中忍不住道:“单单看着我就有食欲了。” 这时推车边上已经围了有七八个人,包括刚刚的大婶全都一瞬不瞬的看着老婆婆,似乎是准备观望观望再决定买不买。 老婆婆尝了一口,原本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 “刘婶,味道咋样?”刚刚的婶子问。 老婆婆没有回她,吸呼吸呼几下就吃完一碗豆腐脑,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道:“姑娘,我进屋拿个盆来,你再给我打几碗,等我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歇晌起来吃。” “好呢!” 二丫很有眼力见的接过碗,拿干净的碗从桶里打了碗水将碗勺冲洗干净。 有了老婆婆这个活招牌,围观的人便开始你一碗我一碗,那位婶子在尝了一碗后,也回屋去拿盆去了。 “今天是我第一天开卖,我给大伙算七文钱一碗,以感谢各位婆婆婶婶伯伯的支持。” 刘婆婆拿了两个小盆,买了两碗甜口的给孙子孙女,两碗咸口的给儿子儿媳。 后来又从街道两边的店里来了十几个人,都是拿盆来装的。 李雨一边给他们打豆腐脑,一边还不忘告诉大家,她明天中午在书院那边摆摊。 等她一路将车推到菜场门口的时候,已经卖出去了三盆。 李雨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再加上豆腐脑是新奇事物,剩下的三盆不到半个小时居然就卖光了,而且反响很不错。 回封家的路上,二丫激动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我没想到这豆腐脑这么好卖!三丫,咱们明天还卖吗?” “肯定得卖呀,二狗一天的药钱要一两多银子呢。” 前世经历了爷爷食道癌,这世弟弟被伤,让李雨深深的觉得,穷人连生病都没资格! 还好她有穿越这个金手指在,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死了。 第44章 赚很多很多钱 一听到银子,二丫的脸色顿时就沉下来,眼泪跟着在眼眶里打转,“都是李有田那个祸害不干人事,也不说给你留点银子!” “呵。” 李雨淡淡笑了声,会替别人着想也就不是李有田了。 “二丫姐,别气了,李有田逃跑了,对婆婆和伯娘她们来说是好事。” “就是苦了二狗,险些就……” “二狗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李雨安慰道。 心里却想,李有田别再让她遇到便罢,要是再敢回来,她一定要他后悔对二狗下狠手! 二丫将眼泪憋回去道:“二狗这每天还花着那许多银子吃药呢,能没事?” 他爹和三叔每天做七个时辰的工,累死累活干一个月,只够给二狗买两天的药! “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银子再赚就是了。” 二丫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道:“三丫你说得对,人死如灯灭,活着才是最大的幸运。” “二丫姐,你这段时间好好跟着我把豆腐脑学会了,等二狗好了我就把这门生意交给你做。” 二丫停下脚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雨,“三丫,这可是你想出来的生意,恁个赚钱,你自己啷个不做?” “我自然有更大的生意要做。” 今日有好些顾客都对味鲜粉表示很有兴趣,她直觉要不了多久封三爷就会找上她。 比起豆腐脑这一天几两银子的生意,她肯定要先顾着味鲜粉。 再说交给二丫姐,老宅其他人生活也就有了保障。 大牛哥该说亲了,二丫姐也该为自己存些嫁妆了。 “可我有些怯生,怕做不好。” “那是因为你之前接触的人少,放不开而已,时间久一些就好了。二丫姐,你要相信自己,就算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你也要做好。” 二丫沉默了片刻,神情渐渐变得坚定,“三丫你就放心,我一定会跟你好好学好好干的!” 她要赚很多很多银子,到时候李有田要是再敢欺负她和婆婆爹娘他们,她就悄摸摸的拿钱找人揍他。 “这样想就对了。”李雨笑着道:“还有件事我也想过了。” “什么事?” “李有田不是跑了吗?我猜想他一时半会是不敢回来,不如让大伯三叔他们辞了采石场的工,回来跟大牛哥一起给我网虾,一天下来比在采石场赚得还多些,最主要咱们不用担心他们跟我爹一样。” 采石场太危险,工时又长,要是哪天他们步了李铁柱的后尘就为时晚矣。 二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的道:“赚钱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我跟我爹今年才见了两回。等回去后我就跟婆婆和我娘说这事。” 之前赚得虽然多,但一文钱都剩不下,全被老东西祸祸了。回来后就算每天赚十文钱,就算全都花掉,那也是花在他们自己身上。 “三丫,明天咱们卖八文钱一碗吧。就是九文也可以,十文也行。” 李雨打趣道:“之前不是还嫌我卖贵了吗?” “那是我没想到豆腐脑竟然这么好卖。”二丫红着脸道:“能卖当然要卖贵些,二狗那还需要用银子呢。” 李雨失笑道:“二丫姐,我这个定价也不是随便定的,而是按照现在的物价和豆子的价值来定的。豆子虽然便宜,但这豆腐脑在大晏国可是头一份,我主要卖的就是一个新奇。但豆子的价值摆在那里,若是超出豆子的价值太多,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她尽量说得直白,好让二丫听懂。 但见二丫还是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她笑着道:“你只要记住,任何事物在才问世的时候都是很值钱的。” 二丫终于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不如三丫聪明,但她可以从现在开始学。 她才十四岁,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学新的东西。 二人依旧从小巷回到封家的大厨房,朱管事见她们回来,迎上去看了眼,见盆子里都光了,他诧异的问,“李姑娘,这么快卖完了?” “是呢,再来两盆也能卖完。” “你一碗卖多少钱?” “今天第一天开张卖的七文,明天再去书院那边卖一次七文,以后就八文了。” 好家伙,没想到豆子做的东西居然这么值钱! 不过那豆腐脑爽嫩细滑,李姑娘做的味道又好,值这个钱。 朱管事想到自己吃掉了李雨八文钱,恁要把豆腐脑的钱给她。 李雨当然不会要,这后厨可是朱管事管理,给了她开了方便之门不说,为人也很厚道,莫说一碗豆腐脑,就是鲍鱼鱼翅她也该请。 把车放到杂物房里,她带着二丫进了厨房,准备教她包饺子。 今晚不用做主子们的晚饭,几个厨子只需要简单的做几样下人们的吃食就可以了。 不过这会时间还早,他们之前受了李雨的好处,一个都没有闲着,在帮着剁肉馅揉面团。 李雨想了想道:“朱管事,饺子方便实惠又好吃,不如今晚全府都吃饺子可好?” 怕他不同意,忙又道:“我顺便教会几位大叔调馅包饺子,以后老夫人或者府里的主子们想吃饺子,他们也能做,您说是不是?” 听李雨这样说,几位厨师大叔心中感激李雨慷慨的同时,希冀的看向朱管事。 朱管事没吃过饺子,也想尝尝鲜,便同意了。 于是,李雨让伙计又取了一些面粉和肉,加入了剁馅和面的队伍里。 调馅的时候,李雨毫无保留的教给几位厨子,自然又赢得一波好感。 人多效率高,再加上在座大多数人对做吃食有着一定的天赋,很快就学会了。 李雨依旧包了一些蒸饺,等到包了一定数量,便让伙计烧了四口锅把饺子蒸煮上。 朱管事也心动的加入,他和二丫学起来稍微迟缓些,但在饺子包完前,总算也学会了。 晚饭的时候,墨香亲自带着人过来端饺子,说是封老夫人说让把饺子都端到她的院子里,一家人坐一起吃才更香。 朱管事便说了下人们今晚也吃饺子的事,让墨香把老夫人他们的送去后就过来跟大伙一起吃。 李雨把豆腐拿水养着,把每天要用的黄豆泡起来,便和二丫拎着食盒回了紫竹院。 这一晚,主子们吃得香,下人们也吃得美。 第45章 功劳 吃好晚饭后,书香收了碗去洗,这边李雨将今天卖豆腐脑的钱拿出来,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 哗啦啦的,铺了半张桌子。 “好多钱,三丫,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二丫兴奋的喊着坐到桌边就开始数起来,“一文,两文,三文……五十七,五十八……一百一十五……” 数了半天后,她不敢相信的问李雨,“三丫,我是不是数错了?怎么有一千一百多文?” “就是这么多。” 李雨笑着道:“一共六盆,每盆我舀了二十八碗,除去朱管事和封六小姐他们吃掉的三碗,一共是一百六十五碗。除了刘婆婆的第一碗是六文,其他都是七文,一共是一千一百五十四文。” 二丫瞪大眼睛看着李雨,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三丫算数这么厉害的? 惊讶过后,眼里尽是崇拜之色。 李雨像是没看到般,说道:“我大致算了下,就算一碗卖七文,也能赚四文多。” 豆腐脑贵在调料,而调料中最贵的就是味鲜粉。 可味鲜粉只有卖给封家才是二两银子一罐,不卖给封家也就值不了这么多。 其实抛开人工和消耗的工时,材料上的成本也就六十文左右,主要是她算给大牛哥的虾米贵了些。 一斤虾米晒干也就二两顶天。 不过,她每碗就加一点点提味,一罐至少能加两千多碗。 算下来就算二两银子一罐,一碗也就半个铜板多点。 也就是说,三斤豆子,她约莫能赚七百五十文。 不能说一本万利,那也是相当的可观。 她是这样想的,等弟弟彻底康复后,她出钱在书院那边租一家店子,让二丫打理,名气打出去后,发展成加盟店。 到时候,她收一部分提成。 “李姑娘,我们三公子有请。”叱云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稍等。” 李雨回头看了一眼,起身拿了上午带来的衣裙给二丫,“后院有大灶可以烧水洗澡,二丫姐你去烧水先洗。” “好。” 叱云将李雨带到了一处荷塘,周围有石灯照明,一点不觉得暗,可清晰的看得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面对荷塘而立。 荷塘,夜色,美男…… 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叱云在离荷塘十来米远处停下脚步,朝李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雨道了谢,自己上前道:“见过三公子,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封璟缓缓的转过身来,从腰间摸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在李雨不解的目光中递给她,直言道:“听朱管事说,你的银子都被你爷爷偷了,这里是二百两,权当我预支给你的。” 李雨:“……” 她是真没想到朱管事是个多嘴的。 李雨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脸感激的对封璟道:“我很感激三公子的好意,不过目前我还能应付,钱我就不收了。况且老夫人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到时候就不需要我上门做菜了。” 虽说是预支的,但封璟帮了她太多,可以说弟弟的一条命都是他保住的。和这样的恩情比起来,她为老夫人做几顿饭,真的是微不足道。 又哪里好意思收这钱? 封璟算是看出来李雨是个有骨气的人,将银票往她手里一塞,“当我借你的如何?叱云,送李姑娘回紫竹院。” 撂下这话,他便沿着荷塘边的青石小径离开。 李雨看了眼手中的银票,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笑。 “封三公子。”她想到自己之前的决定,喊住了封璟。 封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也没说话。 “封二爷何时回京?” 封璟有些不解李雨何以会问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我想送一份功劳给他,以偿还封家救我弟弟的恩情。” 前几日在封老夫人院子里,柳惠茹挤兑她的时候,封老夫人训斥柳惠茹的一番话让她看出封家对封二爷的重视。 如果她能为封二爷高升助力,那定然是对封家最大的回报了。 相信也是封家众人最愿意看到的。 封璟原本该怀疑她的,一个无根无基的农家小姑娘,凭什么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但想到她这几天做出的东西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他心里莫名就相信她能做到。 “我二叔大约还有半个月就回京,到时候楚太医将和他一起回去。” 李雨走向封璟,压低声音道:“请三公子给我准备五十斤粗盐、两只牢固的大缸、一根四尺长的圆滑木棍和一间外人无法随便进入的院子。”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些小东西。 封璟垂眸沉吟了两秒,抬头看向李雨,说了句“明白了”,半个字没有多问,“明日亥时我会让叱云来带你过去。” 叱云送了李雨回紫竹院。 她去了也就约莫二十分钟的时间,二丫大约正在沐浴,李越抱了一本书靠在罗汉榻上看,书香安静的坐在一旁。 “书香姐姐,今天又麻烦你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我做另一种你没吃过的东西给你吃。” “好的,李姑娘,明日一早我再来。” 书香高高兴兴的离开后,李雨坐到李越身边问,“哪里来的书?” “我让书香给我到三公子那里借来的。” 李雨没再多问,说起了刚刚她和封璟说的事,“二狗子,我准备把提炼精盐的事教给封二爷,也算是报了封家救你的恩情。” 封家作为巴南府的首富肯定不缺钱,所以对那支百年人参定然也不是很在意。 但别人不在意是一回事,知恩图报是他们的事。 她和弟弟之前是准备拿这法子跟官府换钱,但在受了封家这样多的恩惠后,她便想着与其便宜一个不认识的人,还不如把这份功劳送给在京城做官的封二爷。 粗盐提炼精盐可以说是一项重大改革,必然能助他更上一层楼! 李越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仔细的给李雨说了粗盐提炼精盐该注意的细节。 李雨一一记下。 这时二丫洗了澡回来,衣裳很合身。 李越想洗澡,李雨不让,免得到时候出什么状况,只让每天换衣裳就行了。 拜托二丫照顾李越睡觉后,她提了盏灯去了大厨房。 两个伙计在收拾厨房,两个在揉面,为明天的早餐做准备。 “李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伙计问。 “我来准备明天早上给封老夫人做早餐的东西,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李雨说完提着灯去冰窖里取了一大块猪肉回到厨房,将猪皮片了下来,冷水入锅煮十来分钟取出,刮掉油脂和皮脂,切成小块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大料、料酒、姜片、葱结和盐一起熬煮一个小时。 然后将汤水滤进盆里,隔盆拿冷水将汤汁晾凉后放到冰窖里。 待冷冻后,就成了猪皮冻。 这会伙计们已经去睡了,李雨收拾好厨房便回了紫竹院沐浴休憩。 第46章 烧白 第二天一早,李雨天不亮就起来。 到厨房就着昨晚伙计们发的面团做了几大蒸屉灌汤包,还磨了豆子煮了一大锅豆浆。 封家各府的主子自有人来取餐,李雨可不操心这些,交待了朱管事灌汤包的吃法,又特意拜托他派人给楚太医送一份过去后,拿盘子小心翼翼的装了几盘灌汤包和一盆豆浆,拎着食盒亲自给封老夫人送去。 封老夫人果然睡眠浅,天色都还没大亮,已经起床洗漱好,秋嬷嬷正扶着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锻炼身体。 “李姑娘,你怎么亲自送来了?”李姑娘可不是封家的仆人,墨香赶忙上前接过食盒,“我来吧。” “我想来看看老夫人。”李雨笑看着封老夫人,“老夫人精神越来越好,气色也很不错。” “你这每日变着方儿煮好吃的给我吃,我想不好都难。” 封老夫人现在说话虽然还有些中气不足,却也不像才见那时有气无力、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 “能给老夫人做吃食是我的福气。” 封老夫人失笑,能吃到李姑娘做的菜又怎能说不是她的福气? “你弟弟情况怎么样了?”封老夫人慈爱的问。 “托老夫人的福,我弟弟的情况很好,楚太医说再过十来天便又能生龙活虎了。” “那就好。” 二人说笑间,那边墨香已经将灌汤包和豆浆取出来摆在院子的石桌上,麻利的取了碗碟筷勺,还拿了只垫子垫在石凳上。 秋嬷嬷当即将封老夫人扶过去坐好。 “这又是什么东西?”封老夫人一脸发现新奇事物的惊喜样,“看着像包子,但又比包子剔透软塌,我看里面似乎有汤汁?” “这是灌汤包。” 李雨上前,拿了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只放到封老夫人面前的碗里道:“夹的时候一定要夹在褶子上,小心别弄破了。” 话落,她以筷子将包子挑开一个口子,浓香四溢的汤汁便流了出来。 “哎呀,这个汤汁要怎么装进去?”封老夫人感到新奇极了。 李雨忍俊不禁,“并不是直接包了汤汁进去,而是把猪皮熬的水冷冻后切碎和在馅里包进去,蒸熟后猪皮冻就成了汤水。您小心些,有些烫口。” 封老夫人拿了勺子舀了一小勺汤汁吹到半凉后喝下,顿觉齿颊留香,鲜美异常。 她喝完汤汁后,又拿筷子夹了包子连皮带肉咬了一口,皮薄肉厚,油而不腻。 好吃。 一连吃了四个,她还想吃,李雨却不让了。 赶紧拿勺舀了一碗豆浆给她,“您再喝碗豆浆就差不多了,剩下的是我给秋嬷嬷和墨香姐姐带的。” “没想到还有我们的份,谢谢李姑娘。”秋嬷嬷喜笑颜开的给李雨道谢,转头又和封老夫人说,“老夫人,您可不能跟老奴抢吃的。” 秋嬷嬷就像是护食的二哈,拎了食盒端了豆浆就往屋里走,“刚刚看老夫人吃的时候,我口水都不知咽了多少回,墨香快来,咱们分了吃了。” “来了。”墨香笑着跟了进去。 封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她们吃完出来,李雨才告辞离开又回了厨房,拎了包子豆浆回到紫竹院。 吃完后叫了二丫一起去了厨房,让她去后院将豆子淘洗出来。 这边李雨取了适量的梅干菜拿水泡发着,再拿了一大块三鲜肉,切成一块一块的长条拿火烧了皮,刮去皮脂后放锅里让伙计煮着,然后跟二丫去后院磨豆子。 估摸着快煮熟了,她放下手里的活回到厨房,将肉取出用干净的布擦掉水分,以红烧酱油腌着上色,然后再去后院磨豆子。 也算是把时间利用到极致了。 她正准备出去,一个厨师大叔拿着一只布荷包从前门进来走到她面前,“李姑娘,这二两银子是我才领的月钱,你拿去先给你弟弟买药。” “还有我们的。”朱管事和另外几个厨师大叔也拿着荷包进来,连几个小伙计手里也都拿着几钱碎银子。 李雨的眼睛有些模糊,突然就明白了将心比心的意义。 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我谢谢大家。” 李雨深深的朝众人鞠了一躬道:“不过昨晚封三公子已经预付了我一笔银子,我有钱买药。你们大家都要养家,快把银子收起来。” “李姑娘,可不要哄我们。”朱管事道。 “要不是朱管事刚才和我们说起,我们还不知道你的钱都被你爷爷偷走了。” “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别不好意思开口。” “这豆腐脑你就别做了,小姑娘家家,把自己搞恁个累做啥子?” “……” “各位大叔大哥,我真有银子。” 李雨头一次觉得大嘴巴的朱管事和这些糙汉子还有些可爱,“不过这些年我爷爷烂赌,家里都被他败光,可说每个人都不容易,是以这豆腐脑我还是要做下去的,毕竟我好几个兄弟姐妹该说婆家了。” 听她这样说,朱管事忙道:“二虎,你去推磨,让李二姑娘添磨。” “好咧。”叫二虎的伙计笑嘻嘻跑出去。 “我……” 李雨刚想拒绝,就被朱管事打断,“男人力气大,这种体力活当然要男人来做。” 李雨拗不过他们,只得作罢。 不用她添磨,她便洗了梅干菜挤干水分,准备进行炒制。 一个厨师大叔忙问,“李姑娘,这梅菜买来就吃过一次,主子们不喜欢就放在那里许久了,你准备拿它做啥子?” “这叫烧白。您放心,我做出来大伙儿保证爱吃。” 李雨一边操作,一边给他们讲解做法。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传授技艺。 加了姜、蒜、花椒、酱油和味鲜粉炒制的梅干菜,味道一下子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梅干菜炒制好后,她拿布将肉上的酱油吸掉,以免入锅后油溅得到处都是。 清洗过的锅重新烧了起来,烧干后加入菜籽油,烧到六成热将肉皮朝下炸至猪皮酥黄,清洗一遍后切片,然后皮朝下一片挨一片的装入半大的土陶碗里。 最后将炒制好的梅干菜铺在肉片上面上压实,装进蒸屉蒸一个时辰即可出锅。 弄好后,她又将昨天拿水养着的豆腐切块,选了母螃蟹洗了煮熟取了里面的黄备用。 蟹黄豆腐要现做才好吃,正好外面的豆子磨好了,她和二丫滤了豆浆煮熟装盆后,让二丫把剩下的豆子全泡了,下午准备再去书院卖一趟。 等待豆浆成型的时候,李雨烧了蟹黄豆腐,还做了一道黄瓜蛋汤。 这个时候烧白也好了,掀开锅盖,满屋肉香,裹足了肉汁的梅干菜,泛着特别的香味。 李雨拿帕子包着端了一碗出来,连同蟹黄豆腐、黄瓜蛋汤和小半碗米饭装进食盒。 朱管事接过来,亲自给老夫人送去。 这个时候豆腐脑也已成型,她给厨房里的厨师伙计们一人弄了一碗,便和二丫推着车去了清溪书院。 第47章 清溪书院 清溪书院原名白氏私塾,坐落在一座山丘上,建院已有三十多年,原本只是一个姓白的秀才为了糊口办的私学。 也不知是他教得好还是运气好,才教学四年就出了个状元郎付清溪。 白氏私塾名声一下子散开去,巴南府许多县镇的学子都慕名前来求学。 屋子不够摆放课桌,白秀才便让家人在镇子里租房子住,把几间屋子修缮后都用来当了鳣堂(zhan,教室)。 几次科考下来,出了好几个举人和超三位数的秀才。 后来,付清溪一路高升,短短十年便官拜三品吏部侍郎。 为报师恩,他出资将私塾扩建到书院的规模,白秀才想到自己的私塾能发展到现在,一多半是学生付清溪的功劳,便将白氏私塾更名为清溪书院。 再后来,封家二爷入了清溪书院,并以十六岁之龄入朝为官,将清溪书院的名声再次往上推了一个档次。 封家商贾出身,还是第一次出了个这么有出息的读书人,当时的封老爷子一高兴,把书院又再次扩建了一遍,足以收录千名学子。 还在山丘脚下建了无数房舍,供外来的学子居住。 几十年过去,清溪书院已能与京城的鹿鸣书院和玢州的汉庭书院两座百年书院齐名,为朝廷输送了无数人才。 至于那位吏部侍郎付清溪,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 “啧啧,当朝左相大人竟然是咱们大柳镇人!” 李雨看着长长石阶下面高大的石碑上镌刻的清溪书院的生平,忍不住咋舌,“看来这还是块风水宝地呢,等二狗好了,我就送他进清溪书院读书。” “三丫你真要送二狗到这书院读书呢?” “当然是真的。” “我听书香姐姐说,清溪书院很难考的,不过也有有钱人家拿钱把孩子送进去的。” 他们家没钱,那就只能考进去。 “那都不是事。” 李雨对自己的弟弟有着迷之自信,望着上方笔直入云的台阶道:“二丫姐,你信不信,咱家二狗必会是清溪书院的第三个状元。” 二狗后来虽然读的是理科,但是从小就不偏科,她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状元?” 二丫显然被惊到了,没想到三丫这么敢想。 去年前村有人家娶媳妇,请了那种要不了几个钱的野鸡戏班子到村里唱过两天戏,她知道状元就是戏文里的文曲星下凡。 戏本里说,文曲星生得方面大耳、天阔地方,二狗瘦得跟猴似的,怎么看也不像文曲星啊。 再说他已经十二岁了,虽然小时候跟着二叔学了认字,但也只限于认字而已,等他的才学达到状元的高度,只怕都七老八十了。 还好这会周围没人,否则定要被取笑的。 “对呀,就是状元。” 二丫不忍心打击李雨,点头附和道:“我相信。” “duang!duang duang!” 这时,山上传来一阵钟响。 “二丫姐,书院下课了,咱们快把摊子摆上。” 书院两边建了长长的一排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以食肆居多。 学子吃腻了书院里的食物,会到食肆里换个口味。 没多时,便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学子三三两两结伴下来。 二人将摊子摆在石碑前,碑前有一大块空地,蹲个几十个人完全没问题。碑侧还有一棵大榕树,树冠正好将这一片遮住,伴着徐徐清风,极为凉快。 二丫偷偷看了眼往下走的学子们,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她双手紧紧握着,正默默的告诫自己今天一定不要畏畏缩缩的,就听李雨扯着嗓子喊道:“豆腐脑,好吃的豆腐脑,不好吃不要钱啊。” 喊完后,她对二丫道:“二丫姐,你试试。” “豆……豆腐脑……” 听到她声音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李雨一阵恶寒,敢情昨天她说的那些白说了。 “二丫姐,我还想着在旁边租个店子给你打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店子交给你呢?你就把顾客当作村里人,就没那么怕了。来,跟着我喊……” 李雨还没喊出声,就见二丫闭着眼睛大喊道:“豆腐脑,好吃的豆腐脑……” 这一声喊出来后,她便睁开眼睛,整个人愣了下,她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喊不出口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胖子领着四五个学子来到来到摊子前,往盆里瞅了一眼问,“这就是豆腐脑?白白嫩嫩的,看起来还真有些像脑髓。多少钱一碗?” 李雨故意没开口,只见二丫稍稍犹豫了片刻后,壮着胆子道:“八文钱一碗,不过今日我们第一次在书院卖,算七文钱一碗。公子要来一碗吗?” “多少钱?” 小胖子掏了掏耳朵,声量拔高道:“一碗肉丝面才八文钱,你这豆腐脑莫非是燕窝做的,居然也要八文?怎么不去抢啊?” 李雨见摊子周围瞬间围满了人,淡淡一笑道:“公子,我这豆腐脑虽然不是燕窝做的,却也是大晏国都买不到的稀奇物什,凭什么不能卖八文钱一碗?这么说吧,公子您若在大晏国买到和我这相同的豆腐脑,我天天免费请您吃也无妨!” “咋地,你是觉得公子我付不起钱吗?需要你请?信不信本公子给你的摊子给砸了!” 二丫显然被这小胖子唬住了,刚刚才培养起来的胆量像气球被针戳了一下,泄了。 “别怕,有我在!” 李雨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慰了一句,看向小胖子,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正要说“敢砸我摊子就等于杀我父母”,人群外一身量高挑的少年嗤笑道:“区区几文钱的东西,蔡林你像个妇人一样搁这跟人家姑娘唧唧歪歪,也好意思。让让,本公子要吃豆腐脑。” 围观的学子立即让开一条道。 小胖子蔡林顿时便蔫了,回头看向朝他走来的少年谄笑道:“沈……沈公子要吃这豆腐脑,我请您啊。” 李雨看过去,少年看起来和小胖子一般大,虽然穿着书院的普通长袍,却是举止从容,气质斐然,腰间坠了一大块雕工精湛、水头十足的冰种翡翠玉佩,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第48章 英明的决定 少年顿时将他刚刚对李雨她们说的话还给他,“本公子是吃不起吗?要你请?” “扑哧。”李雨忍不住笑出声来,“公子您要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咸口吧。” “可要加芫荽紫苏那些?” “没有忌口的东西。” “好咧,公子您稍等。” 李雨麻利的给少年打了一碗豆腐脑递给他,“公子您拌一下再吃。” 少年礼貌的道了谢,接过按照李雨说的拿调羹拌了几下,便舀了一口喂进嘴里,眼里明显有些讶异。 他身后的人没看见他的神情,“沈凌,味道怎样?” “细嫩爽滑,美味可口,小虾米竟然没有腥味,粗盐也没有半点苦涩味。”他看向李雨,“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雨朝他笑笑,没说话。 沈凌也没有强求,继续品了一口道:“里面还加了一种很鲜的东西我吃不出来是什么,总之很不错,要是放井里冰镇一下就更好了。” 他当然没想过用冰来冰镇,毕竟冰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老百姓用得起的。 李雨今天换的是她自己买的衣裳,否则沈凌定然不会这样想。 而她在听了沈凌的话后顿时眼睛一亮,封家有现成的冰窖,冰一下还是可以的。 沈凌很快吃完,“就是这量太少,吃不饱。将就这个碗给我再来一碗。” “好咧。” 小胖子听到沈凌的高评价,已经有些馋了,看他又准备添第二碗,便管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了。 等李雨给沈凌打好第二碗后,他道:“小姑娘,给我也来一碗。” 李雨朝他甜甜的笑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摊子小,做不起公子的生意。” “你……” 小胖子习惯性的怒了,但在看到沈凌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立即换了副笑脸,“没关系,我回我家蜀风楼吃大餐去。我们走。” 手一挥,跟着他的几个学子便随他离开。 原来这位竟是蜀风楼的少爷! 有个县令姑父做后盾,难怪如此跋扈。 能惯出这样一个后辈来,想来那位罗县令也不是一个好官! 李雨顿时觉得自己把粗盐提炼精盐的技艺教授给封家二爷的决定格外的英明。 不过蔡林如此惧怕眼前这位沈公子,是不是说明他的身份比蔡林高得多? 蔡林离开后,其他人也不再观望。 “二丫姐,你来。”李雨有意锻炼二丫,便让她打豆腐脑。 “我……” 二丫还是有些不敢,李雨扫了周围学子一眼,大声道:“二丫姐,像蔡公子那种人只是少数,你要相信清溪书院的学子大多都是有素质的。” 有人忙附和李雨道:“没错,当今左相大人和户部侍郎大人就是从咱们清溪书院出来的,像蔡林那种就是例外。” 二丫迟疑了下,终是拿碗学着李雨的样子打了一碗豆腐脑,依次放了调料,总算没有出错。 众人你一碗,我一碗,二丫忙不过来,李雨才开始帮忙。 不得不说,做这些古代学子的生意就是干脆。 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不买,连价都不带讲的。 就是碗买少了,好些人得排队。 一会还得去买些碗才行。 “你们明儿还来这里摆摊不?”有学子问。 “只要天不下雨,书院不放假,我们中午和傍晚都会在这里摆摊,只是这东西做起来极为麻烦,明天之后价钱要提升一文钱。”李雨再次重申了一遍道:“还希望诸位公子海涵。” “好说。” 六盆豆腐脑很快就卖光,昨天买过的刘婆婆中途还来买了两碗甜口的,说是她的一双孙子孙女爱吃得很,就顶着太阳来了。 一些听到同窗的传播来迟了的学子没吃到,还有些遗憾。 李雨说了下午还来,他们才展颜。 …… 收摊后,李雨去了趟钱庄,将一百两银票给兑了十两现银,其他的全换成了十两的银票。 然后带着银子到上次的成衣铺子给二丫和自己各自买了两身襦裙和两双绣鞋。 封三小姐给的裙子,不适合摆摊穿。 以后二丫在书院摆摊或者开店,经常会和年轻人打交道,之前的破衣服肯定也不能再穿了。 至于二狗子,进了书院会有校服,之前给他买的两身足够了。 又去买了三十套碗勺和五十斤黄豆,二狗的药也一口气抓了几天的,最后去菜场补充了一些材料直接回了封府大厨房。 厨子大叔们应该歇晌去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二人将新买来的碗勺洗干净晒着,又把豆子磨了做成豆腐脑拿到冰窖冰着。 见歇晌的大叔们都起来,李雨知道该准备晚饭了。 她从早上到现在一刻也没停过,二丫心疼她想留下来帮忙。 不过李雨觉得她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再说还有伙计在,便让她带了钱袋回紫竹院把钱收起来,顺便歇个晌,过一个时辰再来她们一起去清溪书院。 “李姑娘,那个烧白最后还剩了一碗,我们分食了。味道是真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一个厨师大叔道。 李雨惊讶的道:“我蒸了四蒸屉,一蒸屉十二碗,你们才吃到一碗?” “那可不?”另一个厨师接口,“除了不在府中的三爷和不让多吃的老夫人,其他主子包括楚太医又都派人来取了一次,还好你做得多,不然都不够分。大爷身边的康爷带话,麻烦你明天不论是中午还是晚上,务必再蒸一次。” 封家人满意,李雨自然开心,“没问题。” “我从来不知道梅菜也能这么好吃。”一个伙计说,“裹足了肉汁的梅菜,吃起来比肉还香。” 肉没吃到多少,他们就吃了主子们剩下的梅菜,没想到竟如此美味。 李雨笑着道:“下面条的时候放一些,味道也很好。用来炒土豆和豆角也好吃。” “梅菜剩了些,我都收起来了,罗大叔,咱们明天早上就用来下面条吃。” 蓄着大胡子的厨师立即回,“好,就下面条吃。” 这时候朱管事走了进来,“李姑娘,老夫人说蟹黄豆腐不错,让明天也弄一个。” “好。” 中午封老夫人吃了烧白,晚上李雨准备给她弄点清淡的。 把食材都看了一遍,她选了一条鲜活的鲈鱼用来清蒸,再做一道山药炒木耳和一个肉末鸡蛋羹就可以了。 她把菜做好后,才坐下来歇了半刻钟,二丫就过来了。 第49章 重大革新 给府里下人吃的菜才做出来一样,李雨拿碗打了点菜,和二丫匆匆吃了点。 她拜托二虎一会儿帮忙送饭到紫竹院给李越书香后,便去冰窖里将豆腐脑搬上车就又去了清溪书院。 冰的豆腐脑格外受欢迎,她们晚上多做了三盆也卖得精光。 回来后将明天的准备工作做好,二人就回了紫竹院。 抛开本钱,今天赚了近二两银子。 “三丫,咱们一天挣的都快抵得上我爹和三叔一个月的工钱了,卖八文钱一碗,还会赚更多。”二丫兴奋的道:“三丫,二狗子,你们说我明天抽个时间去找我爹和三叔,让他们辞了采石场的事可以吗?” 李越听到“二狗子”几个字,拿着书本的手条件反射的捏紧,从书里抬起头来,朝三丫点了点头。 等他好起来必须跟李大胆去县衙把名改了! 今后谁叫他二狗子他跟谁急! 算了,李大胆除外。 毕竟叫了十多年很难改口。 “当然可以。”李雨赞同的道:“正好这个月没做几天,工钱就不要了。” 采石场里的工人除了犯错被流放流放到那里或者族人犯错被牵连的,便是一些家里条件实在困难的。 前者是在那里改造的,除非平反,否则轻易不得离开。 后者没有签过合同,随时都可以走。 “那行,明天下午我就去一趟。” 经过一天的社会实践,二丫明显大方得多了,也自信得多了。 这是好事,李雨喜闻乐见。 她今天着实累得够呛,晚上还跟封璟有约,早早便洗了澡,也不管头发还湿着,也不顾李越的埋怨,直接睡在了李越的床上。 好在她睡着前还晓得把头搭在床沿,头发垂在床边。 二丫叹了口气,拿了一张干布巾,上前轻轻柔柔的帮她把头绞干。 …… 亥时,叱云准时到来。 李越将李雨叫醒的时候,她还有些发梦憧,一骨碌坐起来左顾右盼,“咋了?世界末日了?” 李越抽了抽嘴角道:“叱云大哥来了。” 李雨寻思半天才想起来怎么回事,去后院打水洗了把脸才清醒。 赶紧把头发挽了顶在头顶,跟着叱云出了紫竹院。 叱云带着她左拐右绕的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在院门处,能看到后面高耸的群山。 封璟和封二爷已经等在穿堂。 “二爷,三公子。” “李姑娘。” 双方见面后,封璟让叱云和暗处的啸风守好院门,带着李雨直接去了后面的院子。 院里点了好几盏灯,不说灯火通明,周围的事物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灶孔也已挖好,还贴心的做了个出烟的小孔。在灶孔的旁边堆了木块和引火的稻草,不远处的角落还有一口水井。 除了两个大水缸和一大袋子盐堆在灶孔边,李雨需要的东西都整齐的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这里是封家最偏的院子,一般不会有人来。”封璟道。 “嗯。” 李雨点点头,看向二人道:“二爷、三公子,你们已经知道粗盐发苦发涩是因为它里面有杂质,但你们应该不知道那些杂质是有毒的,长久吃下去,会对我们身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为啥子我们普遍寿命短,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 早婚早育也是让短寿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这个原因李雨没有说出口。 封璟跟封承仪对视一眼问,“这些是你那位师傅告诉你的?” “三公子,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将粗盐提炼为没有杂质、不会发苦发涩的精盐。我现在要做的便是教会二爷。” 封璟再次看向二叔封承仪。 封承仪明显有些激动。 他十六岁入朝为官,不到十三年就晋升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比左相大人付清溪升上三品的时候还年轻些,可说是大晏国第一人。 按说他该知足的。 可三品官员在百姓眼中属实是了不起的大官,在京中却只刚刚够格参加宫宴而已。 他今年三十八岁,已经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九年不曾挪动过,左相大人在这个年纪已经是正二品了,他自然也想向前挪一挪的。 只是朝堂之上、派系之间,明争暗斗,波云诡谲,没有大的建树,想要再往上升太难了。 粗盐有毒的事,其实宫里的太医早就证实过,只是盐作为人体所需的重要物质,是不可或缺和替代的,就算知道有毒,也不得不食用。 不但小老百姓吃,皇上太后皇后太子这些大晏国最尊贵的人也得跟着吃。 他没想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居然也知道这事,甚至还要会将粗盐提炼为精盐。 如果真能将粗盐提炼成精盐,可是一项重大革新。 他若是掌握了这门技能,升官必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能为国库增加一大笔收入。国家有钱了,那些驻守前方的将领在生活上也能得到改善不是? “李姑娘,恕我直言。” 封承仪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为何要将这样重要的一项技能教给我?你可曾想过,你将这项技能上交给国家,必定会得到陛下的嘉奖和重赏!” 李雨淡淡笑道:“首先,我得找到一个可靠的、说得上话的人引荐才行,否则凭我一个小小农女,如何面圣?送不到吾皇那里,一切都是空谈! 其次,人都是有贪念的,这样大的功劳,难保对方不会心生歹念,我很惜命的,若是为了一点利益丧命,未免太不值当。与其担心这顾忌那,倒不如把这份功劳送给二爷,以偿还封家恩情。” 封承仪看了封璟一眼,打趣道:“从始至终都是阿璟在帮你,我可没帮过你什么,你为何不直接教给他呢?” “楚太医可是二爷您请回来的,您怎能说没帮过我呢?” 李雨说着也斜了封璟一眼,“其实直接教给三公子也未必不行,只是他得到的顶多是一些金银田地上的赏赐,封家又不缺银子,不如教给二爷来得实在。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利益最大化了。” 稍顿道:“横竖我今儿两个一起教,如何取舍是你们的事情。” 封承仪眸光动了动道:“可这份功劳比起封家帮你的要重得多,你未免太不划算了些。” 第50章 制盐 李雨笑了,“二爷,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还有情……” 未免封璟以为自己对他有情,才会把这样重要的技能教给他们,她赶忙解释,“呃,我说的是恩情、情义等。” 说着,她抬眸睇了封璟一眼,“就拿三公子这次对我弟弟的帮助来说,他完全可以不用出手,但他还是做了,这是义士之举。弟弟如今就是我的一切,三公子之举对我来说,不是以金钱可以衡量的。” 封璟站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李雨。 她一双大眼睛里淬着灯光,被分割得破碎,在夜色中犹如缀着点点繁星,熠熠生辉。和二叔谈笑风生,半点也没有面前的人是当朝三品大员的觉悟。 他原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些疏离的眸中,多了几分探究。 心中越发觉得这位李姑娘胆大心细、目光长远、心思通透,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女。 她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包括她那个弟弟,亦有着不属于农家少年的沉着、冷静和睿智。 昨日他让书香来跟他借书,他想起来李姑娘说她爹在世的时候教她和弟弟读过几本启蒙书,勉强能识得几个字。 于是,他故意给了一本比较晦涩难懂的书让书香带给他。 哪知昨晚叱云送李姑娘回来后告诉他,李二公子竟看得津津有味。 这就让人感到有意思极了。 此时听到李雨这样说,忙道:“那是因为祖母……” 李雨莞尔,有些不礼貌的打断他的话道:“我知三公子想说老夫人是吃了我做的菜,激发了食欲,身体才有所好转。我只能说,我只是做了一顿饭而已,老夫人能好起来那是她的造化,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何况我领了赏金,老夫人还给了我那样丰厚的赏赐,我和三公子早已银货两讫。而三公子对我和弟弟的恩情,是金银买不到的。这,就是的对这两者之间的看法!” 说着,她清浅一笑,“再说了,人活一世就是历劫,本就太苦太累,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呢?还是简单一些的好。” 封承仪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道:“如此便有劳李姑娘了。我封承仪把话撂在这,若我因此得到高升,别的我不敢说,今后你在巴南府要是遇到什么事,我封家必帮到底!” 李雨展颜一笑,望着封璟道:“看,有二爷这个承诺,不比换点金银来得实在得多?” 这话惹得封承仪朗声大笑,封璟也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 李雨不再多言,解开装着粗盐的麻袋的封口,一把拎起麻袋就往一只缸里倒。 一包五十斤重的盐,居然就这样被她给轻松拎了起来…… 封承仪和封璟看呆了,都忘了上去帮忙。 封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搭了把手,状似随意的问,“李姑娘修过内功?” 李雨愣了下,摇摇头道:“我只是力气比较大而已。” 这段时间生活好了,她顿顿都能吃饱吃好,力气养回来了一些。 五十斤盐,以前世的计量来算,也就八十斤。 前世她十岁的时候,就能扛着约莫六十斤重的煤气罐上六楼,都不带歇气的。 长大后,背个二百斤的胖子,不说健步如飞吧,却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现在比起前世,差远了。 但她要是以现在的体能揍李有田一顿,他定半年下不来床,二狗子哪里还会遭这样的罪? 真是可惜了! 不过封璟说起内功,李雨倒是想起来弟弟的嘱托,“三公子,我弟弟十分仰慕叱云和啸风的实力,这次受伤更让他坚定了学功夫的想法。不知他康复后,能不能跟叱云他们学功夫?” “怕是不行的,再过四五日我就要走了,他们也会跟我一起离开。” 他是因为收到家书说老夫人快不行了,请了半个月的假,赶回来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和送她最后一程。 现在老夫人一日比一日好,假期过了他就该回边城了。 李雨心里非常遗憾,但没再多说什么。 她将盐全数倒进缸里,拿桶去井里打了大半桶水倒进装了盐的缸里,然后取了木棍顺着一个方向搅动起来。 看着食盐渐渐化开,封璟大约看出点门道来,“李姑娘,这是要将盐化成水之后,将杂质过滤掉,再将盐水用蒸煮的将水蒸发,最后盐水干后就成了精盐是吗?” 小伙子,聪明啊! 李雨朝封璟竖起了大拇指,“没错,这一步有个说法叫做‘结晶’,也是最耗时的一步。原本可以用曝晒的方式完成,只是咱们大晏国山多湿气重,秋季多雨,春冬多雾,根本不适合曝晒,我便改用蒸煮的方式。” 突然,她想到昨日二狗子看的那本书,明显不是他们这个段位该看的。 封三公子是无意的还是有意为之,她说不好。 偷觑了封璟一眼,她顿时福至心灵,便又补充了一句,“这其实是我弟弟告诉我的,要不是他受伤需要静养,定会亲自教你们。” 在封璟和封承仪极度惊讶的目光下,她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去年收稻子的时候,他跟我们下地干完活衣裳都湿透了,等傍晚回家时衣裳差不多已经干了,一摸竟是一手的盐晶。于是他偷了一勺粗盐拿水化了去除杂质放在太阳下晒干,居然得到了一小撮又白又细的盐。” 说着她叹了口气,“我弟弟从小聪明伶俐,有着举一反三、过目不忘之能,我爹说,要不是我爷爷烂赌败家,我弟弟只怕会是大晏国最年轻的秀才。 我爹觉得不能耽误了弟弟这样一个好苗子,每次回家都会花几文钱从书局借一本书偷偷带回家给他看,万一哪天我爷爷转性了呢?我跟着弟弟也看过那些书,之前没告诉三公子是因为我们还不熟,还望您见谅。” 原来如此。 封璟颔首道:“这是人之常情,谈不上见谅不见谅的。” 李雨适时的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道:“可是,我爹到死都没等到爷爷转性。” 封璟回,“你爷爷的事,官府已经插手,他只怕不敢再回来。如今你弟弟也才十一二岁,且你已经有能力供他读书,为时不晚。” “我正有此打算,等他康复便送他去清溪书院。” 粗盐难化,这个过程有点久,大约搅拌了半个时辰才完全化开。 李雨把另一只缸挪到灶孔上,拿了滤布,让封璟和封承仪牵着四个角铺在缸的上空,她则直接抱起装着盐水的缸子将里面的盐水倒在滤布上。 对此,封璟和封承仪已是见怪不怪。 过滤完,李雨熟练的点了稻草,把木柴架了上去,火没一会就熊熊燃烧起来。 “现在就等着水烧干了。” “李姑娘,用铁锅是不是能加速水分蒸发?” 第51章 封承仪的点拨 “这个问题问得好!” 封璟着实是一个爱动脑筋的好宝宝,李雨从灶孔前抬起头,赞赏的看着他,“铁锅比陶缸更薄更吸热,的确能更快的蒸发掉水分。但在盐结晶的时候,如果掌握不好火候,很容易将盐烧得焦黄。陶缸却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 封璟和封承仪皆是一副受教的表情。 开始的时候,李雨将火烧得很旺,不到半个小时,水便缩下去一大截。 这个时候已经快亥时末,封璟叔侄二人竟是毫无睡意,对满院的烟雾也熟视无睹。 封承仪甚至让叱云拿来纸笔,做起了记录。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水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明显能看到水面下白白的晶体。 这时候,李雨拿火钳将没有燃尽的木柴给夹了出来,火顿时便小了不少。 “就这样拿余火煨着就好,待太阳出来再把它舀出来拿油纸摊着晾晒一日,如果傍晚的时候摸起来有湿度,就再晒一日。” 李雨说着,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二爷,三公子,我这就回去睡了,早上我应该起不来,封老夫人的早膳就麻烦您派人给朱管事说一声,让他安排别人做一下。” 封承仪忙道:“你快些回去歇息吧,阿璟你送一下李姑娘。” 李雨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记得路,再不然让叱云大哥送我就好。” 封璟眉头一蹙,嘴唇也不自觉抿成一条直线。 他莫非是豺狼虎豹不成?她就这么怕和他单独一起? “叱云要看着这边,我正好也回去歇息,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顺路而已。” 封承仪:“……” 他怎么不知道栖风院跟紫竹院顺路? 封家现在虽在很多地方都有产业,甚至京城也有好几处宅子,但说白了祖上就是农人出身,高祖的时候才开始经商至今,没那么多大防,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对得起良心即可。 之前他没有细想,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天黑了让阿璟送一下李姑娘也没什么。 李姑娘提起了叱云,他才想起叱云和啸风都在,拿一人看着这边就行,还真没必要阿璟亲自去送。 阿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难不成他终于动了凡心? 封承仪不动声色的看看李雨又看看封璟。 李姑娘身份是低了点,不过她有想法、不冒进、知进退,还烧得一手好菜,倒不是不可以成为封家的媳妇儿。 阿璟快及冠了,是该说亲事了。 若他真对李姑娘有意思,倒是可以让老夫人或者大嫂委婉的问一问李姑娘的意思。 李雨不知道封承仪的想法,她只是单纯的不想麻烦封璟,见他坚持,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回了紫竹院。 …… 第二天,李雨睡到天光大亮才睁开眼。 二丫和书香都不在,她打了个呵欠,问靠坐在床头看书的李越,“现在什么时候了?” “大概辰时两刻。” 才七点半啊。 “二丫姐和书香呢?你药吃了没?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二丫姐刚离开去大厨房了,书香在后院洗碗。你的早饭温在炉子上,快起来洗洗把早饭吃了。” “噢。” 穿来整整一个月了,她之前的作息很规律,基本上九点过就睡觉,像昨晚过了子时才睡觉还是第一次,眼睛涩涩的。 她爬起来回隔壁屋里换了身衣裳梳了头,去后院洗漱后吃了早饭把洗净的碗装进食盒拎着去了大厨房。 二虎推磨,二丫添磨正磨着豆子。 李雨见到案板上才送来的两扇新鲜猪肉,想起封家大爷让她今天务必再蒸一次烧白的事,便拿刀把三鲜肉全都划了下来,想着可能不太够,又切了些夹子肉,让另一个伙计大春把肉拿到炉子上把皮烧一烧。 她这边则挑了母螃蟹煮了取黄,肉挑出来准备做个蟹肉羹。 一切有条有序的进行,待到快十一点,烧白蒸好,给封老夫人的菜也都烧好。 老夫人的菜自有朱管事安排人派送或者等那边来人取。 不过如果做好的时间早了,多半就是这边送过去,不需要李雨操心,和二丫就着烧白吃了一碗米饭便出摊去了。 为了豆腐脑足够冰,今儿可是早早就烧出来放冰窖冰了约莫一个时辰。 书院的人下课后就往山下跑,整整十盆豆腐脑,不到半个时辰便卖光了。 “三丫,我这会就去找我爹和三叔他们。” 李雨抓了一把铜板给她,“我之前听我爹说,从镇上到采石场得走差不多两刻钟,大热天的可别中了暑气,你租个骡车去,顺便把大伯和三叔接回来。” “行。” 二丫也不跟李雨客气,接过铜板就走。 李雨回到后厨房,把豆子泡好就回了紫竹院,准备小歇一会。 哪知竟让她意外的看到了封二爷。 封承仪乐呵呵的说,“李姑娘,你不是说令弟康复后就要去清溪书院上学吗?我来给他说说入学可能考到的题目。” 能得当朝户部侍郎指点一二,这可是别的学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想来是他已经看过了精盐的成果,有意点拨一下二狗子。 李雨跟封承仪道了谢,又叮嘱二狗子好好听后,便回了隔壁房间歇晌。 等她小小的睡了一觉起来,看到二丫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 她当即起身走过去,见二丫眼睛红红的,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二丫姐,你怎么了?没接到人,还是大伯三叔他们出了什么事?” “那采石场的管事说皇上要在咱们巴南府建一座行宫,需要大量的石头,至少两年内都不放人,他们还逼着我爹和三叔签了个什么契约,为期两年,这两年内不能离开采石场。我说家里该收稻子了,让他放我爹和三叔回家收了稻子再回采石场也不肯。” 李雨蹙眉。 采石场可是官家的,怎么能逼着人签这样的协议呢? 莫非缺了大伯和三叔两个人,行宫就建不起来了? 二丫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三丫,我好怕,好怕我爹和三叔也步了二叔的后尘。” 李雨安慰了她几句道:“你先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她简单的整理了下头发和着装去了李越的房间,果然封承仪还在。 这无疑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且看他的表情,似乎对二狗子也极为满意。 第52章 领回来 这会罗汉榻上的几桌上放了厚厚一叠书,应该是封承仪让人送过来的。 他正坐在李越的旁边,拿了一本书正给他讲解书里的词句字义。 李雨原本不想打扰他们的,但大伯和三叔的事得尽快处理好才行。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不算唐突,是以,进屋后就站在封承仪身边就那样看着他,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封承仪不愧是在朝堂混了二十多年的人,感受到李雨的目光,抬起头只一眼就看出她有事相求,似乎又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问起,“李姑娘有什么难事?但说无妨。” 这极有可能是以后的侄媳妇,他作为叔叔帮帮忙又怎么了? 李雨简单将事情一说,就听封承仪爽朗笑着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心里有数了。” 李雨顿时喜笑颜开,朝他深鞠一躬道:“多谢二爷,我这就去告诉我二丫姐。” 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鹌鹑一般跑开,封承仪失笑。 心里叹道,平时看着老成,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等李雨她们下午出摊回到紫竹院,正好就看到一个比封承仪小不了多少的男人领着大伯李栓柱和三叔李宝柱朝这边走来。 那个男人她见过,是封二爷身边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叫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大伯和三叔穿着补丁叠着补丁的褂子,脚上踏着草鞋,浑身的灰都掩盖不住他们露在外面被晒得黢黑的皮肤。 二人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低着头也不敢随意张望,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封二爷的办事效率也太快了,她以为还要等几天呢,没想到半下午就直接把人领回来了。 看到自己的爹,二丫激动得直流泪。 李雨赶忙领了她迎上去。 “李姑娘,人给你带回来了。”男人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两张纸来,“这是他们之前签的契约,一并交给姑娘了。” 李雨一脸感激的接过来,“麻烦您了,改日我定借封家厨房做一桌好菜感谢您和这段时间帮过我们的人。” 男人想到中午吃过的烧白,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口水,也不跟李雨客气,“那我便等着享用李姑娘烹饪的美食了。” “没问题。”李雨笑着道:“再烦请您帮我给二爷道个谢。” 男人点点头,“李姑娘,告辞。” “您请。” 等他离开后,李栓柱和李宝柱才敢抬起眼来打探周围的一切。 片刻后,李栓柱憨憨的问,“三丫,你怎么就结识了封家这样的人家?” 李雨把他们领进李越的屋里,都不用李雨交代,书香很自觉的避了出去。 “大伯,三叔。” 李越从书本里抬起头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李宝柱急忙上前,指着他额头上缠着的纱布问李雨,“二狗这是咋了?啷个把头给伤了?” 当着长辈的面,李雨也不好直呼李有田的名字,“是爷爷拿榔头打的,要不是封家人帮忙,二狗都救不回来了。大伯,三叔,你们快坐下说话。” 等他们落座后,李雨给他们倒了茶,将之前应付村里人的说辞拿出来过了一遍,又把李有田打伤二狗子偷走银子和布匹跑了的事也简单说了,听得二人对李有田恨得咬牙切齿。 “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长辈,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下得去手!”李宝柱愤愤不平的道:“我真后悔这些年为了他,让娘和孩子媳妇跟着受苦!早知道他会为了银子逼死二嫂,险些又打死二狗子,我才不对他逆来顺受!我们早就该先打断他的腿,坐牢我也认!” 李栓柱也附和道:“咱爹这两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大伯,三叔,这事村里已经报了官,一时半会他是不敢回来了,所以我和二丫姐才想着把你们接回来。” 李栓柱满脸愁苦的道:“可是三丫,我跟你三叔也就只有这把子力气能换点钱,你们把我们接回来我们能做啥子呢?还不如留在采石场,趁这两年挣些银子给大牛娶媳妇,给二丫、四丫和你说婆家。” 其他几个还能缓两年,这几个却是耽搁不得了。 “咳咳。” 李雨听到要给自己说婆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伯,我的婚事不着急,先把大牛哥和二丫姐的婚事定了再说。” 然后,她看向羞红脸的二丫,赶忙岔开话题,“二丫姐,你没告诉大伯和三叔吗?” “我去了后见到爹和三叔,还啥子都没来得及说,那管事便来了。” 李雨了然,便将自己之前的打算说了。 “我准备做点小生意,大伯三叔你们就回家跟着大牛哥给我网虾,一斤十文钱,一天下来不比你们在采石场挣得少,还不用和孩子媳妇分开,也有时间精力照顾婆婆。” “三丫,那虾米能有啥用处?”李宝柱问,“你算这么贵给咱们,你能有啥子赚头?” “三叔,没有赚头的生意我可不做,旁的您就别操心。您和大伯就尽管给我网虾就是了,我需要得多,以后说不定还得召集村里人帮我呢。” 听李雨这样说,李宝柱便没再说什么。 李雨走到李越的床前,从床底取出一个枕头那么大的袋子,是二丫跟书香要了块白布自己缝的。 里面已经装了半袋子的铜板,正是她和二丫这几天卖豆腐脑赚的。 她连同今天下午赚的铜板都倒了进去,然后拎到李栓柱跟前道:“大伯,三叔,这里大概有七两银子,你们拿着去买点米粮和好吃的。” 她怀疑婆婆根本不会动她屋里的吃食,所以才特意叮嘱一遍。 李栓柱和李宝柱连连摆手,“我们哪里能要你的银子?” “这是我和二丫这些天卖豆腐脑挣的,就当我和二丫姐孝敬婆婆的,你们别舍不得花钱,婆婆可是许久没吃过一顿好饭了。” 听她这样说,李栓柱和李宝柱相视一眼,终是接了过来。 朴实的汉子拎着沉甸甸的袋子,还有些赧然。 “大伯、三叔,你们放心,等二狗痊愈了,我就在清溪书院那边租个铺子,让伯娘三婶和四丫帮着卖豆腐脑,到时候我们一定能挣更多的钱,让三宝四喜五福他们都读上书。没了咱爷,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李雨给他们画完饼催促道:“趁这会天色还早,你们买了东西租辆骡车回去。” 然后再次叮嘱,“别舍不得花钱啊。” 李宝柱李栓柱二人还沉浸在李雨画的饼里,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三丫,我去送送我爹和三叔。” 二丫以前是不会相信这样的事的,但是在卖了几天豆腐脑后,她对李雨除了信任就是崇拜。 见爹和三叔这样,她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去吧。” 等他们离开,李雨去了昨天制盐的院子。 封二爷这样帮她,她自然对精盐也要上点心。 顺便看看五十斤粗盐能出多少斤精盐。 第53章 大丫砍人 李雨到那处院子的时候,正好碰到封璟和封承仪从另一边走来。 “二爷,三公子。” “李姑娘。” 双方打了个招呼后,便一起到了后院。 那处灶坑已经被填平夯实,两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上,摊了一张黄皮油纸,上面白花花的细盐在落日的余晖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单单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封承仪疾走两步到了桌边,抓起一把盐在手里感受了一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任由盐粒从指缝中轻盈的滑落。 如此几番后,他激动的道:“没想到炼制后的精盐这样细白,像雪一样。闻着也没有粗盐那种微微的涩苦味。” 话落,他将指尖放在嘴前伸舌舔了一下道:“嗯,一股子咸香,陛下和宫中诸位贵人定会喜欢!” 封璟听他这样说,也走到桌前捻起几小粒放进了嘴里,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精盐的味道。 少顷,他道:“二叔,你发现没有,这提炼过的盐,咸度比粗盐更高。” 封承仪忙不迭的点头,“没错!将来咱们大晏国单靠出售细盐给其他国家,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你们的军费有着落了。” 军费? 李雨不动声色的看向封璟,难不成这位还是个小将军? “李姑娘,你看这盐还需要再晒晒吗?”封承仪问。 李雨抓起一把盐在手中感受了一下它的湿燥程度,摇摇头道:“可以不用晒了,不过储存的时候要拿干燥的罐子密封好,以免受潮。像我装味鲜粉那种,拿红绸密封起来盖上盖子就好。” “叱云、啸风。”封璟朝外喊了声。 叱云和啸风眨眼便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去找朱管事取一些罐子来。” 李雨忙道:“三公子,可否再找杆秤和箩筐称一下?我想看看五十斤粗盐能炼制出多少细盐。” 封璟没有不答应的。 叱云很快就找来一只箩筐,将细盐连同油纸一起装进筐里。 叱云二人抬着一称,竟有二十三斤重。 牛皮纸占不了多少分量,也就是说,粗盐提炼成精盐有一半多一点的消耗。 李雨觉得这个消耗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毕竟咸度提升后,每道菜用到的盐就要少许多,算起来用细盐不比粗盐贵多少。 但盐一直把控在官家手里,由朝廷指定了几个商户统一贩卖,这个定价首先要刨除制盐的成本和人工,断不可能卖四百文就是了。 再说,这在四国可是头一份,其价值怎么也得翻一番。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落入了别人的口袋,李雨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但谁让她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呢? …… 李雨帮着将盐装了罐才离开。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叱云和啸风要帮着把盐送去封二爷的院子,封璟便拎了一盏灯笼送李雨。 离紫竹院还有段距离,她隐约看到有个人影焦急的在院门口走来走去。 是二丫! 应该是想找她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才在院门口等她。 李雨直觉又有不好的事发生,连忙加快了脚步朝二丫走去,“二丫姐,出啥事了?” 二丫听到她的声音,也立即调头朝她跑过来,匆匆给封璟见礼后道:“三丫,大丫姐出事了。” 李雨惊问,“啷个回事?谁来报的信?” “我哥来报的信,我送了我爹他们回来,正准备进府,便听到我哥叫我,听说了大丫姐出事后,就将他带了进来。我着急找你,也没细问。” “三公子,多谢您送我回来。我还有事就不招呼您了。”李雨匆匆对封璟道了句,也没等他回话便冲进屋里。 大牛浑身都被汗水湿透,想来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正坐在桌边端了一杯茶在喝。 书香站在一旁,尽量当自己不存在。 李越靠坐在罗汉榻上正对着门,看到李雨进来,忙道:“姐,大丫姐把田宝国砍了,这会应该已经被扭送到县衙。” 大牛顾不得喝水也不等李雨问起,倏地站起来道:“大丫姐今天早上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听说了二狗的事,想要来看看二狗,哪知田宝国那个老畜牲死活不同意。午时的时候,她大约想不过味,趁着田宝国歇晌,一气之下把人给砍了。” “消息可靠不?”李雨问,“田宝国死了没有?” “是前村去年嫁到田家村的大花姐借故回娘家来报的信,听她说田宝国伤得挺重,他家里人在他受伤后就把人送到镇上的医馆,田宝国的二儿子田二柱当时就找了族人把大丫姐押送去了县衙。” 两个村子离得不算太远,田家村嫁到靠山村的媳妇有好几个,靠山村嫁到田家村的也有不少。 院门口,封璟懒散的贴墙站着。 里面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他不用走近也能清楚的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大丫? 不就是李姑娘那位被她爷爷以七两银子卖给老鳏夫的亲姐姐? 倒是个烈性的姑娘。 只是命苦摊上了那样一个爷爷。 “我知道了。” 李雨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书香,时间不早,你回去歇息吧。二丫姐,你留下来照顾二狗。” “三丫你准备啷个做?” 二丫红着眼睛问道:“杀人可是重罪,大丫姐进了牢房只怕出不来了吧?要不你再去找封二爷帮帮咱们。” 李雨摇摇头,“封家已经帮我们太多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再去找封二爷帮忙?” 一天找人家两次,再好的关系也会消耗没的。 虽说封二爷承诺以后有事找封家,但前提是他高升。 眼下八字都还没一撇,她有什么资格拿这事烦他? 再说,大伯和三叔的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提刀砍人情节严重,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田宝国没死还好,要是死了,大丫姐就得偿命。 这事,不是封二爷说帮就能帮的,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她于封家来说只是报恩,而大丫姐对封二爷来说就是一个没有关系的外人。 人家凭什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赌上自己的前程呢? 听李雨这样说,二丫有些内疚。 要不是今天她为爹爹和三叔的事伤心难过,三丫就可以拜托封二爷救大丫姐了吧? 李雨觑了二丫一眼道:“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们不要着急,也不要多想。我去朱管事那里一趟,大牛哥你去府门口等我,咱们去镇上的医馆找找,看田宝国那个老畜牲死了没有。” 现在天色已晚,明天无论如何她都得去一趟县衙,得给朱管事说一声,这两天不能给封老夫人做饭了。 第54章 找李家去 李雨回隔壁屋取了点碎银,想了想,又把一叠十两的银票装进了钱袋里,然后点了盏灯拎着出了院子。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余光瞥到一道黑影,吓得差点一个倒仰。 今儿封璟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袍,在夜色中可不就是黑色? 看清是他后,李雨惊讶的问,“三公子,您还没回去呢?” “我都听到了,走吧,我陪你去镇上的医馆找人。” 李雨心中惊讶极了,紫竹院虽然不大,但院门口离李越那间屋子直径也有十多米,他们在屋里说话,他都听到了? 这耳力可以啊! “我大牛哥陪我去就好了。”这种小事,李雨哪里敢劳烦三公子? “我从小在镇上跑,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你大牛哥晓得镇上有几家医馆吗?”稍顿他又道:“正好我晚上吃得有点多,就当消食了。” 李雨想说,晚饭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消化呢? 这是吃得有多饱? 但前一个条件她无法拒绝,便让出来正准备去府门口等她的大牛回屋去了。 “我明天得去一趟县衙,得去给朱管事支会一声。” “后厨的厨子有几个厨艺还是不错的,老夫人的饮食你不用操心,先处理好你大姐的事吧。” 听封璟这样说,李雨便不再纠结,跟着他离开。 出了封府大门,封璟道:“这镇上大大小小一共有十一家医馆,治外伤的有三家,一家在河西,一家在河东老街,一家在清溪书院那边。你那位……姐夫,是哪个村的人?” “田家村。” 李雨实在不想承认有那样一个爱家暴的姐夫,但事实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 “田家村到镇上是从镇北口进来,镇北口离河东老街那家医馆最近,他极有可能被送去了那边。不过清溪书院那边的老大夫医术更好,也有可能在那边。” 也就是说,河西这边不用浪费时间去看了。 就算两间医馆没找到人,回来的时候再去看看也无妨。 “这种事,我二叔作为京官不是很好插手。” “我知道。”这点她早就想到了不是吗? “你准备怎么办?”封璟忍不住问。 他实在很好奇,为什么遇到这样大的事,她怎么还能如此冷静。 “先看看人死了没有。”想到大丫身上那些伤,她希望田宝国死了,又不敢让他死了,“要是没死,说服他和他的家人写一份谅解书。” 只要田家人不追究,大丫姐很快就能被放回来。 “可从田家人一开始就把人送官来看,只怕不是那么好拿到谅解书。” “那就看诚意够不够了。” 李雨相信,只要钱给得足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她现在的底气也就只有不到二百两银子,不多,却也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应该能“说服”田宝国的两个儿子了。 二人决定先去老街那家看看,路上遇到一家还未打烊的杂货店,李雨买了一袋梨和一包点心。 尽管她讨厌田宝国的程度不输于讨厌李有田,但能不能救出大丫还得看田家人的态度,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她自然要把姿态放低了、做足了。 事实证明,封璟的猜测没有错。 到了河东老街的医馆,已经打了烊。 李雨敲开门,一个伙计不耐烦的出来开了门,“你们是找人还是来看病?” “找人。” 李雨说明来意,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几个铜板给了伙计,他的态度顿时就好了。 “你们医馆下午有收一个叫田宝国的吗?大约五十来岁,被刀砍伤的。” “噢,您找他啊。” 伙计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快到申时的时候,的确有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被送到这里,但他伤得太重了,浑身跟血泡过一样。我师傅怕人死在这里败坏医馆名声就没敢收,他的家人就把人送到了清溪书院那边的薛氏医馆了。” 这得多重的伤啊? 李雨心情有些沉重。 跟着封璟,没有走一点冤枉路就到了薛氏医馆。 医馆同样打了烊,但因为这边时常有书生半夜肚子饿下来吃宵夜,有几间食肆话开着门。 跟老街那间医馆的伙计比起来,这边的伙计态度就好得多,人也敦厚得多。 她同样给了伙计几个铜板。 伙计不肯要,是她硬塞给他的。 听说田宝国就在这里,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李雨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伤得很严重吗?” 伙计点点头,“他左脸被砍了一刀,皮肉外翻,都能看到白森森的颧骨。身上也被砍了十多刀,左手手指都被削掉了三根。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我师傅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救过来。” 李雨忍不住嘶了声。 她知道大丫心里肯定是恨田宝国的,但是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她朝伙计扬了扬手中的梨子和点心,“我是田宝国的小姨子,你能不能带我进去看看他?放心,我待不了多久就走。” “姑娘请随我来,不过后院住着好几个病人,你们动作要轻些。” “好。” 应了伙计一声,李雨回头对封璟道:“三公子,里面药味重,您要不就留在外面?” “无妨。” 李雨见他执意跟着,也就不多言。 进了药店,穿过大堂是一道后门,出了后门就是一个天井。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笼,将小小的天井照得亮堂堂的。 可清楚的看到天井的两边和对面都用青砖搭了房子作为病房,供伤得严重的病人留馆医治。 伙计将李雨带到靠右手边的第二间屋子门前。 门关着,但里面亮着灯光,能听到里面传出田宝国的呻\/吟声和一个妇人的抱怨声。 伙计正要敲门,李雨连忙拉住他的手,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将耳朵贴近了些。 然后就听到妇人道:“我就说那李大丫看起来就是个心狠的,你爹还不信,看这狠起来,啧啧,险些要了你爹的命。” 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张口闭口‘你爹’,你既已嫁了我,我爹就是你爹,除非你不想和我过日子了。” “我不管你爹我爹的,我的银子还留着给文昌娶媳妇,让咱们一家出医药费,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然呢?老二在家里种地,他哪里拿得出银子?罗秀我给你说,我爹一个人把我们兄弟俩拉扯大不容易,你要是敢不给他治,老子休了你!” 里面沉默了几秒后,那妇人道:“咱找李家去!他李家的女儿伤了咱爹,断不能就这样算了。” 第55章 歹竹出好笋 只听男人道:“不是我田大柱看不起李家,李大丫娘家出了李有田那样一个败家子,再多的银子都不够他败的,又哪里来的银子给咱爹付诊费?” “那啷个办?光今天就花了七两银子,后续吃药换药包扎,没有二三十两银子根本就下不来!当家的,咱家开的是杂货铺,不是酒楼银楼,咱夫妻俩没日没夜的干了十年才存了五六十两银子…… 娟娟是女娃倒不说了,到时候给她置办个十来两银子的嫁妆就好。可文昌已经十四岁,眼看就要到成亲的年纪,咱家那房子破不说,还跟老二父子俩挤在一起,连间多余的房间都没有。 咱娶新媳妇少说得砌个小院子吧?成亲后过两年还得养孙子,哪哪都要钱。这一下子拿出来一大半……日子可啷个过啊?” 妇人说着小声嘀咕,“要不是你爹每个月跟咱们要钱,开口就是一两二两的,咱们也不至于才存这么点!” “你说啥?” 男人没听清女人后面一句,问了一句。 女人哪敢说实话,连忙否决道:“我没说啥,你听岔了。” 李雨贴着门却是听到了。 她就说,这夫妻俩开杂货铺十年了,就算生意再不好也不至于一个月才存五百来文钱,原来是被田宝国给祸祸了。 想来田宝国三年前能拿出七两银子来给李有田,也是从这对冤大头这里坑的。 缺银子,那就好办了。 “小哥,谢谢你了,你忙你的去吧。”李雨小声的对伙计道。 他还得去看着药炉子,便点点头,“那行,你们注意点,别吵到旁边病室的病人。” 等伙计离开,李雨准备把手里的灯放到一旁的地上,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接了过去。 李雨看向避到一边的封璟,轻轻道了声谢,抬手叩响了房门。 “谁呀?” 妇人不耐烦的回着,不过还是来开了门。 “你谁呀?” 见到李雨,妇人一脸莫名。 可不等李雨回答,她似乎终于想起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你、你不就是李大丫娘家的妹子吗?你来做什么?”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雨立即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侄媳妇,我姐和我姐夫的事我听说了,这不,我来看看我姐夫,我拎了礼品来的。” 被一个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女娃儿叫侄媳妇,妇人打心里觉得尴尬。 也是她家那老不死的臭不要脸,平时时不时跟他们要银子去窑子也就算了,都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耐不住寂寞学年轻人找婆娘。 说起来他鳏了那么多年,想找个老来伴他们做晚辈的也能理解。 事实上他们夫妻前些年为了给他找伴费了不少心思,奈何他逼死老婆的臭名声在外,根本就没哪个女人愿意跟他过日子。 直到有一天,他偷偷带回来个女人。 一问之下,她才知道是他的丈夫把他们进货的银子给了他七两去换了个女人回来。 女娃只比她的儿子大三岁多,老东西也不嫌羞得慌。 找了也就找了吧,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不管什么原因跟了你,你难道不该好好的对人家? 可是每次过年过节回老家,她们一起做饭的时候,她都能看到李大丫手臂上的累累伤痕。 有一次,李大丫在洗澡,她尿急实在憋不住了,就让她开了茅房的门,看到她身上新伤叠旧伤,根本就没有一块好皮肤。 老不死的,下手是真的狠啦。 你说你半辈子都说不上婆娘是为了啥,心里没点数吗? 现在你的命根子都被李大丫毁了,还坚挺的活下来,那是老天爷觉得你活该。 留你一条命是为了让你剩下的日子在别人的白眼中度过。 思绪不过眨眼间。 只见她扫了眼李雨手中的点心和水果,非但没有让李雨进去,反而还身子一横挡在了门口,冷着脸嗤笑了一声道:“你那好大姐把我公爹伤成这样,这么寒碜的东西你也送得出手!” 反正田宝国也死不了了,李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见她踮着脚尖,看向里头病床上睡着了还不停哼哼唧唧叫唤的田宝国,心里啧啧两声。 的确够惨的。 天气有些闷热,田宝国身上也没有盖被子,只见他呈大字躺在床上,上半身和半张脸被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左脸、左边肩膀、右边肚腹和左手处的纱布都有些往外渗血了。 可见,这几处是被伤得最严重的。 呃。 等等! 李雨踮脚再看了一眼,竟看见田宝国裆下也是一片红色…… 难道田宝国的命根子也被大丫姐给毁了? 她大丫姐这明显是豁出去了呀! 不过在这医疗条件极度匮乏的古代,被伤成这样还能被救回来,简直是奇迹。 是为田宝国看病的大夫的奇迹。 也是他自己的奇迹。 不得不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亘古名言,是有一定的依据和道理的。 “侄媳妇,我家里情况你们是知道的,能拿十几二十文买点礼品送来,都是我们一家子勒紧裤腰带两天吃不饱饭省下来的。” 封璟听了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虽然…… 但是…… 刚刚她付钱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一叠十两的银票,那些铜板还是她专门换的。 而且她不是打算拿银钱买通人家儿子儿媳撤诉吗? 这会哭穷没有意义吧? “你……” 妇人想说什么,田大柱走了过来,眼睛越过妇人的头顶冷冷的看着李雨道:“李三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姐姐把我爹伤成这样,我们不会迁怒于你和家人,你且放心吧。已经很晚了,你把东西留下,回去吧。” 李雨原本以为田宝国那样一个混蛋,教出的儿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没想到竟还这样讲理咧。 真是歹竹出好笋啦。 她将东西递给了妇人,等妇人回屋放东西的时候,才看向田大柱道:“大侄子,别催我呀,我大晚上的跑一趟我容易吗?” 一句“大侄子”,让田大柱一个踉跄,稳住脚,板着脸道:“你人看了,我礼也收了,你想干啥子?” 李雨态度诚恳,“大侄子,我有一事相求。” “如果你想为你姐姐求情,免谈。” 田大柱到底在镇上做了十来年的小买卖,李雨一开口,便猜到了她的意思。 “滚,哎哟,大柱,让她滚!” 田宝国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一边哎哟叫唤着,一边出声喊自己的儿子赶人,“我不想看到李家的人!哎哟哟,疼死我了。” 第56章 祸害遗千年 不等田大柱出声赶人,李雨心思一转,朝里喊道:“姐夫,你别动气,不利于你养伤。你看我姐被你打了三年,三年来新伤叠旧伤的,从来都没好过,她可没有跟我们娘家人喊过苦叫过屈。她才还这一回手,说起来还是你赚了。” 田大柱都惊呆了,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继母的事,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多问,再说他还要忙着店里的生意,关注就少了些。也是今天他才晓得,这些年他爹怕李大丫回娘家被发现她身上有伤的事,便不准她回娘家。 就算李大丫的亲爹死的时候,他爹也是亲自陪着去,不让她单独接触娘家人。 李大丫亲娘死了都快头七,她才从别人那里知道。 他爹这事做的,他做儿子的想想都觉得汗颜。 他爹经常控制不住脾气打人,这是他打记事起就经历的事情。 一开始他爹打他娘,打他,打弟弟,后来谁拉架打谁,甚至娘上吊死了也没有让他改变。 还是他跟弟弟长到十七八岁,他有一次忍不住还了手,他爹才不敢再对他们动手。 他以为他爹已经改了打人的毛病,直到他从媳妇嘴里得知李大丫身上都是伤。 那时候,李大丫进田家门还没多久。 他劝过他爹,还让二弟平时帮着点李大丫些。 下午他弟弟找到他店里,他问起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弟弟避无可避才说起他爹对李大丫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不顺心打,顺心也打。而他的好弟弟长得人高马大的,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软脚虾。 是以,他爹被李大丫砍了,也是活该。 这笔医药费,他也认了。 谁让是他爹呢? 之前甫一看到他爹伤成那样,他甚至还想,当初他娘要是有这样的个性……不,哪怕稍微强硬一点,也不至于轻生而去,丢下他兄弟二人战战兢兢的在他爹手下讨生活。 说起来,他也是恨他爹的。 但身为人子的责任不是他想丢就能丢开的。 床上,田宝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雨却没有就此罢口。 只听她继续道:“你不就是断了几根手指吗?不就是脸毁了吗?不就是不能人道了吗?姐夫你放心,等你好了后又是一条好汉。” 封璟听到“不能人道”几个字,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他狠狠剜了李雨一眼,这样的话是一个女孩子能说的吗? 奈何李雨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根本就没看见。 “噗!” 只听屋里传来田宝国喷血的声音。 田大柱回头,他爹浑身颤抖着像发羊癫疯,他婆娘正拿了条布巾去给他擦嘴,这才回过头来沉着脸看着李雨,“你确定把他气死了,对你姐姐有好处?” “大侄子,祸害遗千年,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姐夫这种狠人,阎王爷都不敢轻易收了。” 田大柱握了握拳,忍住打李雨一顿的冲动,“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田李两家再没瓜葛。” “那不行,我姐生是田家的人,死是田家的鬼。就算我姐夫死了,我姐抵了命,她也是要进田家祖坟的。到了地底下,他们还要做一对鬼夫妻,慢慢的掰扯。”李雨说着,一手托肘一手捏着下巴做思考状,“一个残疾鬼,应该打不过我姐一个健全鬼吧?嗯,那我就放心了。” 那边田宝国终于缓过气来,听到李雨这话,身体颤颤巍巍的发抖,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怕的。 只听他一边哎哟叫唤着一边颤声道:“大柱,你帮我写封休书休了李大丫,然后找状师写状纸,一定要如实将我的惨状写上去,明天就递交给县衙,我要让李大丫把牢底坐穿。” 看,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心肠歹毒,哪里就像是要死的人了? 不过,休书…… 不对,是和离书即将到手,目的即将达成。 噢耶! 李雨心里雀跃,脸上却是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姐夫,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姐和你做了三年夫妻,虽然对你下了狠手,但那也是你活该,怎么能休了她呢?你休了她不是逼她去死吗?” 一听说休书是逼着李大丫去死,田宝国彻底疯狂,也不顾浑身疼的要命,撑着半身想要坐起来,田大柱的婆娘都快压不住他了。 “大柱,我就要休了她李大丫,休了她!” “救您回来可花了不少钱,您可别折腾了。”田大柱连忙上去把他压睡到床上,“您就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写休书和状纸。” 田宝国这才安静下来。 田大柱又折回来,“我爹的意思你已经看到,你走吧。” 李雨眼泪汪汪,瞬间落泪,“大侄子,亲戚一场,你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田大柱看她哭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叹口气道:“我做儿子的,也是没办法。” “好吧。” 丢下两个字,李雨耷拉着肩膀往外走去。 田大柱都险些没忍住叫她回来,连忙把门给关上。 连封璟看到她那个样子都以为是真的伤心,追着她出门想要告诉她,他虽然不能救李大丫出来,但是让她在牢里少受些罪还是做得到的。 哪知到了药店外面,她竟突然收起之前的表情,咧开嘴笑得开怀。 “你这是……伤心傻了?”封璟不确定的问。 要不是封璟对李雨帮助甚多,她高低要回一句,你才傻了呢。 今晚没有星子,只有一轮周围被雾气包裹的上弦月孤寂的挂在天上。 周围的店铺都已经打烊,举目不见一点亮光,街上五米开外几乎都看不清轮廓。 好在他们还有一盏灯。 李雨没有回封璟,而是看了看天问他,“今晚天气格外闷热,月亮又被雾气包围,明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封璟抬头看了眼,“看月相,大约半夜就会有雨。” 李雨惊讶,“你还能看出时间来?” 她也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看出来有雨而已。 “在军营跟老兵学了点皮毛。” 李雨侧目,“封家都这样富贵了,封二爷又官拜三品,不需要你立军功光耀门楣吧?” 封璟想了想道:“这应该是我个人的家国情怀作祟吧。” “封大爷和封大夫人舍得你去军营受苦?” 也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封璟笑得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自是不舍得,但我偷偷跑去军营挂了名,他们再阻止也就没有用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雨发现封璟笑的时候多半都只是轻轻勾勾嘴唇,带着几分疏离和淡漠,似乎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他情绪最外露的时候,大约就是当时听到她会做响油鳝丝和她被柳惠茹言语侮辱时那一句“滚”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笑得露出牙齿,也是第一次看他笑得这样温和,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就那样傻乎乎的冒出来。 把封璟都愣了下,片刻后就脸颊发烫。 然后就是,李雨尴尬得一路上再不敢说一句话;而封璟沉浸在她那句“你笑起来真好看”中。 第57章 你可有心仪的姑娘? 回到紫竹院,李越几个因为担心大丫,都还没睡。 进了屋,李雨一眼就看到了李大牛身上的藏青色缎面长袍,“大牛哥身上的衣裳是……” 穿这样好的衣裳,李大牛不自在极了,坐在椅子上磨皮擦痒的。 李越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叱云大哥送来的。” 李雨想,这定是他们出门去医馆前封璟让叱云送过来的。 他可真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姐,找到田宝国没有?他死了没?”李越问。 李雨将事情经过说了,安慰了他们一句不用担心,便催促他们去睡觉。 大牛哥在,李雨自然就把罗汉榻让给了他睡,她和二丫去了隔壁。 半夜的时候,果然下了一场雨,打在屋顶上噼噼啪啪作响。 李雨睡的那头贴着墙,又靠近床沿的地方,离窗户不足一米,大雨打在窗棂上,溅起绵密的细雨打在脸上痒痒的,像是有人拿了羽毛在脸上抚来抚去,恁是把她给从睡梦中弄醒了。 她摸黑下床点了灯。 一瞧,原来是窗户没关严实,窗下的长案上都积了好多水。 好在上面就摆了一盆文竹和一副茶盏,她便没管它们,把窗关严实了,又躺回床上。 雨一落下来,空气也没那么闷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 天气慢慢就该凉起来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二狗子都能帮她造冰了,可因为李有田那个狗东西,以至于她的冰粉凉虾和烧仙草胎死腹中,少赚不少钱。 李雨一边放飞思绪,天马行空的想着今后的一些事情,一边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雨声,再次入了眠。 …… 第二日天刚刚亮,雨就停了,地上一片湿漉,空气中都是泥土的芬芳。 封璟早早便到了封老夫人的院子,告诉她这两日李雨没空给她做菜。 “我知道了。”封老夫并没有意外,像是早就知道。 封璟没有注意到,朝封老夫人拱手道:“祖母,孙儿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阿璟。” 封老夫人却是叫住了他,嗫嚅了半天嘴终是忍不住问道:“李姑娘的亲姐姐真把她丈夫给砍了?” 封璟淡淡的觑了封老夫人身后的墨香一眼。 墨香明显的惊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 这事的确是她缠着书香问来的,三公子到之前她刚告诉了老夫人。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三公子不怀疑日日跟李姑娘在一起的书香,偏偏怀疑到她的头上。 好在三公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确有此事。” 封璟也不好再隐瞒,对老夫人如实道来,“李大姑娘嫁入田家三年,便被她那丈夫暴打了三年,她都忍了下来。这三年,只有李姑娘的父亲去世时,田家人才放她回了一次娘家。 她母亲死的时候,李家明明让人去通知了田家,竟是被他丈夫瞒了下来。 这次的起因是李大姑娘洗衣裳从别人那里听到李二公子被打的事,想要回娘家看看弟弟,她丈夫不许,才发生了那样的悲剧。”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想来是被欺压得狠了,又过于担心李二公子,才想不过味做出这样的傻事。李二公子受伤都五六天了,做大姐的竟然还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事,知道了还不许回家探视……那姓田的人家,简直不可理喻。” 封老夫人若有深意的看了封璟一眼道:“这李家几兄妹命途多舛,真是怪让人怜见的。” “谁说不是呢?”封璟深以为然。 “阿璟,再过三个多月,你便及冠了,你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刚刚还说着李家姐弟的事,突然转到了封璟的婚事上,简直打得他措手不及。 “你可有心仪的姑娘?”封老夫人又问了一句。 “祖母,我整日待在军营,哪有心仪的姑娘?不过我不着急,等过两年我往上面晋一晋再说吧。” “便是京城世家也多的是先成家后立业的,何况咱们商贾之家?再说咱们家不缺吃不缺穿,哪里就需要靠你立军功拼命?罢了,咱们不扯远了,就拿你两个兄长来说,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亲快两年了,你二哥和你一般大也已经定亲,怎么能不急呢?” “祖母,五叔都二十五了不也还没定亲?您还是先操心五叔的婚事吧。孙儿还有事就先忙去了。” 丢下这话,封璟转身便走。 步伐之快,像是背后有人在撵他。 封老夫人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臭小子,怎么能拿他五叔那个混不吝作比较?”说着扭头看向秋嬷嬷,“素秋,你说他是不是对李姑娘有意思不好意思说?” 她这个孙子一向最是怕麻烦,鲜少管别人的事。 可他不但求楚太医救了李姑娘的弟弟,大晚上的还陪她去找人,怎能不让她往那方面想呢? 老二都看出来他对李姑娘不一样,她应该没有多想吧? 可阿璟怎么就不认呢? 难不成真是因为李姑娘做的菜让她恢复食欲,他才对李姑娘多关注了些? 秋嬷嬷摇了摇头,“老奴看不出来。” 她其实是觉得像三公子那样芝兰玉树的男子,是不不可能会看上一个农家女的。 配不配就不说了,这样的事传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要是没有意思,李姑娘有了那样一个姐姐,怕是说婆家就难了。”封老夫人有些担忧道。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过于苛刻,何况是砍人这样的大事? 旁人看的是结果,谁会去管什么原因? 她倒是喜欢李姑娘得很,不会因为她有那样一个姐姐而慢怠她。 可如果孙子不喜欢,她也不会逼着他。 …… 李雨不到辰时便起来,去后厨端了点稀饭馒头回来,吃过后,给李越留够抓药的钱,收拾了个小包袱便跟李大牛离开了紫竹院。 刚到门口,便见一辆熟悉的马车从右边道上行驶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李姑娘,李大公子。”驾座上的叱云跟李雨二人打招呼。 生平头一次被人叫公子,李大牛黝黑的脸膛泛起了一片红晕。 “叱云大哥。”李雨也跟叱云打了招呼,问,“你这是要去哪?” 不待叱云回答,靠他们这边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撂了起来,紧随着封璟的声音响起,“上车。” “三公子,您这是去县城?” “嗯,我有些事要办。” 原主倒是在开新户的时候跟刘春花去过一次县城,不过一路上畏畏缩缩的跟着刘春花,连周围的人都不敢看一眼,以至于她脑中就只有一个县衙的印象,旁的竟一概不知。 如今有个熟人一路,她当然安心得多。 “可是我现在要去找田大柱,不会耽搁您的事吗?” “上来吧。” 第58章 和离书和谅解书 李大牛知道田家杂货铺在哪里。 在他的指点下,马车来到位于河东老街的田氏杂货铺。 天色尚早,店门的门板被卸下来两块,刚刚够一个人进入。 李雨正准备进去,一个穿着清溪书院院服的白净少年从里面走出来,手中还抱着几本书。 他看了眼旁边的叱云和简单中透着奢华的马车,在李雨和李大牛身上睃视了一眼,最后想起什么,又停在李雨脸上诧异的道:“你不是我们书院脚下卖豆腐脑的那位姑娘吗?今天我家有事,铺子不开门,你要买东西去别处。” “你是侄孙吧?”李雨笑着道。 少年的脸顿时便沉了下来,“你骂谁呢?” “我真是你姨奶奶。”李雨又指着李大牛说,“这是你舅爷。” 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一朵红晕,“我爹说了,今日就写休书给你大姐,从此以后田李两家再无瓜葛,你不要再拿这身份占我便宜!” “昌儿,你在和谁说话?”田大柱的婆娘罗氏的声音从店子后面传来。 “问路的。” 田文昌很显然不想李雨跟自己的娘接触,大声回了一句,就压低声音赶李雨和李大牛。 李雨笑道:“乖侄孙,这休书一日不交到我大姐手上,我就是你姨奶奶一日,这是改变不了的。” “你怎么这么难缠?难怪我们夫子说,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我就是难缠。”李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乖侄孙,你再不去书院就该迟到了。” 田文昌看了看天,跺跺脚跑开了。 李雨这才敲了敲门板喊道:“大侄子,侄媳妇,你们在吗?” 罗氏听到李雨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噔噔噔的从后院跑了出来,见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她小声道:“昨天晚上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公爹是不会放过你大姐的,你还来干啥子?” 李雨也不想和她浪费时间,收起笑脸直言道:“三十两,让我大侄子把状纸改成谅解书,再写一份和离书给我大姐。” “你没发烧吧?”罗氏把沾了水的小胖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起摸向李雨的额头。 李雨也不躲,任由她摸。 罗氏摸过李雨的额头后又摸向自己,“没发烧啊,啷个在说胡话呢?” “我没开玩笑。” “别逗我了,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他李老二家如今是家徒四壁,外头说不定还欠了一屁股债,你能拿出三十两来,当年又怎会把清清白白的闺女卖给我公……” 罗氏这才注意到李雨身上的新衣裳,突然住了嘴。 在镇上多年,她的眼界还是有一点的。 李三丫身上虽然不是名贵的料子,却也要差不多一两银子一套,她都舍不得买一套给自己。 要知道,当初李大丫被带回田家的时候,她身上和带到田家的衣裳不合身不说,都破得能当抹布了。 她公公也不管,还是她看不过眼,买了几身衣裳给她。 昨晚上光线不好,她又被李三丫的突然到来给惊到,倒是没注意到这事。 “你说的是真的?”罗氏再次问。 “比珍珠还真。” 罗氏心思转了起来,三十两,倒是差不多能把公爹这一笔诊金给抵了,可是后续的调养也要不少钱。 李雨察言观色,忙道:“五十两,这可是我和我大牛哥卖身给封家得来的钱,又跟封家预支了两年的月例,再多我就拿不出来了。” 马车里,封璟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叱云暗道,这世上哪有主人家陪着她一个“丫头”办事的?李姑娘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简直无人能及! 罗氏倒是相信了,因为这才能解释她身上衣裳的来处,只是…… “你给我说再多也没有用,这事我做不了主。” 五十两,足够在老家建一个不错的院子了。 她可耻的心动了,但这事她一个妇人哪里做得了主? 她要是能做主,昨儿老家伙伤成那样,她是绝对不会给他治的。 那种只会倚老卖老盘剥她家的老不死玩意,她给他治好了,好让他继续坑她家银子吗? 她家当家的孝顺,这是好事,但也该有个度,可老东西要啥他就给啥,让她不满很久了。 当初要是当家的不瞒着她把进货的银子给老家伙,李大丫就不会进田家的门,又哪里会出昨天那样的事? “侄媳妇,我相信你能说服我大侄子的。” 罗氏思忖片刻后道:“我家当家的昨天在医馆陪护还没有回来,你要不要进门坐一会,我去找他。” “你去吧,我就在门口站一会就好。” 罗氏匆匆装了点早饭端着就去了医馆,放下早饭后就把田大柱给叫到了无人的地方,把李雨刚刚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不等田大柱表态,她赶忙道:“如今咱爹已经这样了,就算李大丫坐牢坐到死,对爹也没有任何改变。还不如收下这笔银子,爹的医药费和后续的调理有了着落不说,咱们还能把老家的宅子修一修,让爹住得舒心些。” 说着,她挤出两滴眼泪来,“当家的,我嫁给你这些年起早贪黑、任劳任怨,要不是为了孩子,就是打死我也说不出昨晚那样的话。我累点苦点没什么,可明年二月文昌就要下场考秀才,若是考上了,后续的开销会更大,再加上他还要成家立室,咱们那点银子啷个够哟?” 田大柱也是被媳妇提了一嘴才想起儿子明年要考秀才的事,将到嘴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你去给爹喂饭,我回去一趟。” “欸。” 罗氏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哪知这么容易就说通了,欣然答应下来。 田大柱去了半个多时辰就又回来了,拿了两张写满字的纸和一盒印泥。 罗氏见了他,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当家的,办好了?” “嗯。” 田宝国已经睡了,田大柱拿着印泥来到床边,将他唤醒道:“爹,状纸和休书我已经找人写好了,您按个手印,我一会就去趟县衙把这事办了。” 田宝国不识字,见到写得密密麻麻的状纸和休书,眼底尽是疯狂之色,一边摁手印一边道:“这休书你一定要亲自交到李大丫手上,我要让她在牢里都抬不起头来。” 说不定受不了就直接一头撞死在牢里了。 罗氏见他这样,心里鄙夷不已。 老不死的,自己造的孽,还非要踹人家入地狱,真狠! 还好她家当家的和两个孩子不像他,否则她不得哭死在茅房里? 田大柱将印泥收好,把状纸和休书卷在一起出了药店,上了停在门口的封璟的马车。 第59章 办妥 马车在青山绿水间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到了巴南府的清河县。 不得不说的是,这古代的环境是真好,入目皆是绿意盎然。 入城后也不耽搁,叱云直接把李雨几个送到县衙门口,封璟跟她约好一个时辰后来接他们,便离开了。 田大柱跟县衙的守卫说明来意,守卫便放行,还给他们指了路。 田大柱找到了主簿廨递交了谅解书,签了字画了押,并承诺永不纠责。 没多时,便有衙役把李大丫给带了过来。 因为还没有判,她也没有穿囚衣,一身蓝色印花短衫上,到处都是干涸了的血迹。 她垂着头也不说话,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脑后,有一些散乱的发丝遮挡着脸颊,看不清她的神情。 李雨将她眼前的发丝拂开,抓着她的手温声道:“大丫姐,没事了啊,我来接你回家,等你把和离书按了手印登记后,咱们和田宝国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说了这么多,大丫恁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一愣,歪着脑袋一瞧,见她目光呆滞无法聚焦,像是傻了一般。不由得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道,“向主簿,我姐姐这是啷个了?你们对她做了啥子?” “李姑娘,你可不要乱说话,在没有宣判前,我们仅仅是把她关起来而已,即便宣判了,她在牢中若是没有做出违反纪律的事,我们也是不会滥用私刑的。” 向主簿看了大丫一眼道:“实不相瞒,昨天田家村的人把她送过来的时候就是恁个,她是被当时的场景刺激到了,这种情况在我们这里一年要发生好几起。” 说着,他好心道:“城南有个专治癔症的大夫,一会你带她去看看吧。” 癔症是由精神因素作用于易病个体引起的精神障碍,是由内心的冲突以及无法化解的矛盾导致的转换性反应。 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自行缓解,以至痊愈。 但也有那种精神力薄弱的,一辈子都可能走不出来,便成了人们所说的疯子、神经病。 李雨不会冒这个险,决定一会等封璟来了就待大丫姐去看看。 跟向主簿道了谢,她让田大柱把休书和印泥拿出来,抓着大丫的大拇指按了个手印,然后把和离书给官家画押并记录在册,她和田宝国的婚姻便就此作废。 从向主簿口中得知,虽然大晏国准许夫妻和离,但老百姓和离的还是第一例。 基本上都是被休弃回家。 被休弃的女人大多下场都很凄惨,娘家接不接纳、觉不觉得丢人且不说,便是周围的白眼也能杀人于无形。 于是,到最后她们不是剃了头发做姑子,便是自我了结残生。 一般只有家里有权有势且在意孩子的,才会想办法或者逼着对方和离。 “向主簿,还烦请您给我娘销个户,再为我们姐弟几个做个更名登记。” 来都来了,顺便把名字给改了。 “名字乃是父母长辈所取,是他们对你们的爱和期望,你们为何要改名?” 李雨失笑道:“我们这一辈年长的几个兄弟姐妹的名字是爷爷取的,而我们的爷爷正是打伤孙子抢夺财物在逃的李有田!” 向主簿前段时间才接到大柳镇亭长的报备,自然清楚李有田这号人物,也明白了李雨的意思。 一个对亲孙子都能下狠手的人,能有什么爱呢? “再说我弟弟读书十分有天赋,等他康复我就准备送他去读书,若是他将来有幸高中,在官家面前也不体面不是?” “黄册(户口簿)带了吗?”向主簿不再说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的事。 若是她弟弟将来真的高中,说不定还记挂着他的好呢。 “带了。”李雨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卷成一卷厚实的黄色绵纸。 这是之前在等田大柱找人写谅解书的时候,李雨拜托叱云回靠山村取来的。 更名的事很简单,只要在空白地方写下想更改的名字即可。 她和二狗自然就叫前世的名字,大丫则改成了李云。 见李雨把名字改了,李大牛脑中也寻思着哪天带了黄册来把名字改了。 李雨交了一百文的手续费,代大丫收了和离书,便带着大丫大牛跟田大柱出了县衙。 这时,一辆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一个大胖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马车,一个小胖子正要下车,在看到李雨后,将头缩了回去。 等李雨他们走开后,他下车问守卫道:“那几个是干嘛的?” 其中一个守卫忙道:“蔡公子你说他们啊?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差点把自己的男人砍死了,大概是对方出具了谅解书,被放了。” 小胖子又问了几句别的,另一个守卫忙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小胖子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摸出两块碎银丢给他们,“多谢了。” 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李雨将事先准备好的五十两银票交给了田大柱。 田宝国跟李有田能走到一起,自然是臭味相投。 李有田混不吝,田宝国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是以,她怕田宝国犯浑,之前便打算是拿一百两来解决他和大丫的婚事。 她是完全没想到大丫姐把人砍成那样后,五十两就给办妥了。 这是意外之喜。 “大侄子,你是自己回家还是跟我们一起走?若是跟我们一起,便要再等等。已经午时了,要不咱们先找个小店吃个面,我请你。” “家里还有事,饭就不必吃了,我自己找车回去就行了。”田大柱黑着脸说完补充道:“李三姑娘,我们两家既已没有瓜葛,还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大侄子。” “好的,大侄子。” “你……” 田大柱真是被她的厚脸皮气到,一跺脚,一甩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丫,大丫姐就这样可以走了?” 事情不到半个时辰就办好了,这么顺利,李大牛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我看过律书,咱们都是按照律书走的程序,自然就顺利。” 之前李越在会友书局买的几本书中,就有一本是大晏国律书,她无聊,就把那些书都看了一遍。 她虽然做不到二狗的过目不忘,却也还算有个好记忆。 “有时间我也看看。” 早些年李有田还没那么混账的时候,李铁柱几个都是读过几年书的,到他们这一辈的时候,李有田一天比一天不靠谱,时常有讨债的人上门搬东西,他是一天都没上过学。 幸得他爹和二叔三叔教过他们几个认字,不至于做睁眼瞎。 第60章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田大柱离开后,李雨便带着大丫和大牛回到县衙门口。 大丫现在就跟个无心娃娃似的,问她什么都不说,仿佛已经不认识他们。 而且她现在身上还穿着案发时的衣裳,李雨怕她这样吓到别人,不敢把这样的她带着到处跑,便把她交给大牛看着,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封璟。 她则去成衣铺子,给大丫买了几身衣裳,给大牛也买了两身。 一会还得去看大夫,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准备着总没有错。 就是县城同样品质的衣服,一身比在镇上贵了百来个铜板。 回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封璟他们已经回来,大丫和大牛不见人影,应该在马车上。 李雨也不多问,上了马车,二人果真在车上。 大丫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大牛身边,她上前,在大丫另一边坐了下来,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问,“三公子,您的事情办好了?” “嗯。” 封璟淡淡应了声,看了眼大丫道:“你大姐的事,我听李大公子说过了,现在是先去吃饭还是先看大夫?” “她这样子有些吓人,我想先找个客栈给大丫姐洗一洗,再去吃饭看大夫。” “叱云,去得胜街。” 李雨对县城不熟,也不知道得胜街是什么地方,只以为要去的是客栈。 到了那里,才发现是一片居民区,环境清幽,街道上也没什么人,瞧着就是富人区。 封家在这里有一座四进的大宅子,平时由一对张姓的老夫妻照看打理着。 听封璟说这边很少住人,只有看灯会或者封家几位爷办事来不及回大柳镇,才会在这里歇。 这样大这样好的宅子平时都闲置着,李雨着实慕了。 嗯,以后她也要在全国各地都买上宅子,走到哪里住到哪里。 封璟给张氏夫妇简单做了介绍后,李雨便带了一套衣服和大丫跟着张婆婆去了厨房,张罗着烧水。 张婆婆应该不是个多事的人,半句也没有问大丫为什么这副样子。 水刚烧好,叱云和大牛抬着一只大浴桶过来,放在了后院一间闲置的小房间里,二人还帮忙把水给送了过去。 “大丫姐,我们去洗香香。” 李雨接过张婆婆递来的香胰子和布巾,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大丫,但她都没反应,便直接牵着她的手把她带了进去,小心翼翼的解开她衣裳的系带。 纵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在看到大丫身上的时候,李雨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 她的身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鞭痕,有的已经好去但痕迹还在,有的刚刚结痂,有的正在灌脓,有的在往外渗血…… 可以说,她身上平时看不见的地方,很难看到一块好皮肤。 “该死的田宝国!” 李雨心口腾地升起一团火,瞬间膨胀蔓延至全身,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叫嚣着对田宝国的怒意。 听到“田宝国”几个字,大丫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她猛地抬起头来,本就极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脸上一片惊恐,然后到处找地方躲藏。 李雨去拉她,她力气之大,竟没能拉住。 屋里除了一只浴桶再没有别的,大丫找了一圈没找到,便把目光落在了浴桶上。 差不多一米高的浴桶,她没有踩在脚踏上,竟是一下子就跳了进去,然后将头埋进水里,似乎这样才安全。 李雨第一反应是,她身上到处都是伤,沾了水得多疼啊?下一刻才意识到她这样能把自己给淹死。 她赶忙上前,欲拉她起来。 只是怎么都拽不动,她只得飞快的拽下荷包扔到一旁的地上,自己也爬进了浴桶。 她的荷包里还有一百多两银票,湿了倒是不要紧,但是上面的印章若是模糊了,就等于废纸一张。 眼下她也顾不得大丫浑身伤,把她给扶坐到浴桶里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安慰道:“大丫姐,田宝国已经死了,死了,咱们不怕啊。” “死了?” 大丫抬头看着李雨,神情懵然的,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 “死了,已经死了。” 李雨还以为大丫好了,但她却再没说什么,又恢复到了之前那样。 好在终于安静下来。 只是在给她洗澡的过程中,却是半点也感觉不到疼一样,让李雨心疼不已。 给大丫收拾好后,李雨唤来张婆婆让她帮忙把大丫给带出去交给李大牛照看着,顺便给她取了一身衣裳过来。 换好后出来,见张婆婆在做饭,她赶忙去帮忙。 一人一碗鸡蛋面,简单吃点。 就是大丫姐需要人喂,不喂她都不知道吃。 在牢里可没人喂她,想来昨天到现在都不曾吃过饭。 天气热,李雨不好意思让封璟跟着跑来跑去,便让他就在这里等他们,叱云送他们去找大夫就行了。 封璟大约猜到李雨的想法,便没有跟去。 马车载着李雨他们去了城南,找到了那位专门治癔症的大夫。 和李雨之前想的一样,大丫这种情况是突发性的,如果意志坚定点,最多一年就能恢复过来。 但未免意外,让她一天三次在他这里施两天针,再配合吃三个疗程的药,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 施了针后,李雨一次性的把三个疗程的药都开了。 回到得胜街封家宅子,已是傍晚。 见到封璟,李雨把大丫的情况一说道:“三公子,我可能要在您这边叨扰两天了。您要是有事就忙去,我到时候租车回去就行了。” 她真是欠封璟的越来越多了。 不管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以后从别的地方偿还吧。 封璟神色淡淡的回,“我没什么事,倒是正好可以借这个时间拜访拜访好友。” 听他这样说,李雨便心安理得起来。 倒是一旁的叱云,意兴盎然的望了自家主子一眼。 却正好被封璟看到,一个眼风扫过去,他赶忙立正站好,把头别向了一边。 这边刚说定,张爷爷过来禀报饭已经做好了。 几人便移步饭厅。 中午吃的面条,大家端着就吃了。 晚上是炒菜,封璟让大家坐在一起吃。 叱云大约早就习以为常,对此没有异议;李雨本就是受平等教育长大,也没什么顾忌;大丫如今没有自主思考能力,就不用说了;唯有大牛哥一顿饭吃得不自在得很。 吃好饭,李雨帮忙收拾好去了厨房,把药熬上后,又帮着张婆婆洗了碗,还帮着烧了一大锅子水供大伙洗澡用。 对眼中有事的李雨,张婆婆喜欢得不得了,直夸她能干又懂事。 李雨回以一笑。 等她最后洗了澡把衣裳洗好晾起来,差不多快亥时了。 回到前面去接了大丫正准备去张婆婆给她们安置的屋子睡觉,张爷爷带着封三爷封承傲进来。 第61章 合约 “三叔。”封璟起身相迎。 “阿璟在呢。” “我来办点事。” 李雨亦站起来笑着颔首,“封三爷。” 见李雨在这里,封承傲愣了下,“李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两位是?” “这是我的亲大姐李云,那是我大伯家的兄长李大牛。”李雨简单介绍了大丫大牛,说起了改名的事,然后看向封璟道:“三公子,以后我叫李雨,我弟弟叫做李越。” 封璟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至于大丫砍人的事,虽情有可原,但是到底不怎么体面,再说张氏老夫妻还在这里,李雨哪里好意思提? 相信封承傲也看出大丫的与众不同,如果他实在想知道,可以私下里问封璟。 封承傲在拿到味鲜粉的第二天天不亮就离开了大柳镇去了府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都不清楚,不过他自然看出大丫有些不一样,只是李雨不愿意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兀自说起了府城百姓对味鲜粉的反响,“李姑娘,这味鲜粉的反响是真不错,府城清风楼的生意这几日比起从前好了两倍不止,把别的酒楼掌柜都招了过来,问我楼里的菜何以会那样鲜又没有苦味。” 十罐味鲜粉,他留了用过的那罐在府里,其他的都带去了府城,将粗盐去杂质的法子一并用在了府城的清风楼。 清风楼的厨子全是封家的家生子培养起来的,他自然不会担心粗盐的法子会被泄露出去,这也是为何当初他会那样信誓旦旦的答应李雨的原因。 当然,如果封三爷知道李雨已经将粗盐炼制成精盐的法子教给了封二爷和封璟,他也就不会这样想了。 当天下午,他特意要了一壶酒坐在清风楼的大堂里,以便打探食客用餐后的反应。 就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于是,第二天他就取了六罐味鲜粉连同粗盐不苦不涩的秘法,让人快马加鞭一并送去了晏京。 府城只是试水,便有这样的成效,他简直不敢想象在京城那边会是怎样的效果。 只不过京城一去要半月有余,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回来。 封三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李雨也很高兴,“意思是说,味鲜粉可以大量做起来了?” “我赶回来就是想和你谈这事的,哪知竟然在这里碰到你。” 封承傲说完这句,笑看着李雨,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李雨大约猜到他想说什么,对封承傲道:“三爷,您赶了一路,不如先去洗漱下喝盏茶解解乏,等我把大姐弄去睡了咱们再细谈。” 封承傲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带着随从瑞安去了他在这边的屋子。 一刻钟后,李雨回到大厅,封承傲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等在大厅,封璟也在。 “李姑娘,请坐。”封承傲客气的道。 李雨从善如流的坐下,直言道:“三爷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李姑娘就是爽快,封某就喜欢和姑娘这样的人打交道。”封承傲爽朗笑着道:“那封某也就不和李姑娘客气了。” 果然,如李雨所想,封承傲想要将味鲜粉垄断下来,专供封家的清风楼。 虽然清风楼在全国各地有店面,但所需的量也是有限的。 不过他提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 除了先前谈好的以二两银子一罐购买味鲜粉外,还许以她封家酒楼营业额百分之一的红利。 终生的。 李雨没有一口应承下来,斟酌了下问道:“三爷,您府城清风楼每月盈利大约多少?” “往常每月盈利是三千两左右,这几日每日盈利在四百两左右。” 只一间酒楼一日盈利便有四百两银子? 李雨着实被惊到了。 李越买回去的晏国志,她也看过,从中了解到,大晏国有九州三十七府两百二十一个县。 且算封家在每个县每个府都有一家酒楼,再加上京城那个王炸的酒楼,便是两百五十九间。 她不知道封承傲有没有说实话,不过她也知道,县城生意肯定不如府城,而府城绝对赶不上京城。 姑且就按他说的再打个折扣,每间酒楼每月平均盈利按一千两算,那也是二十多万两银子! 尼玛,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封家世代做生意,这些日子她了解到,除了酒楼,还有织造、粮油、银楼等生意,且每一样在晏国都有着一定的成就。 便拿云锦来说,只封家独一份。 封家生意做得这么大,还不算那无数的良田,怎么可能只是巴南府的首富? 只怕说是全国首富也不为过! 是怕被朝廷盯上,故意拉低身价,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当然,她也就私下里想想罢了,断不会无脑的去问封家人。 抛开这些与她无关的事,又在心里默了默,清风楼用上味鲜粉后,便按每月增加一倍的盈利来算,一个月就是五十万两银子左右。 那么,百分之一的红利,算下来她一个月至少能拿到四五千两。 李雨的心里顿时便有了决断,但封家帮了她这么多,她觉得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免得以后扯皮。 “三爷,我有必要提醒您,味鲜粉所需的材料不算难找,若是味鲜粉被有心人拿到,就算不能仿个十成,六成还是有的。到时候清风楼若是生意有损……” 封承傲掌管着偌大的封家酒楼,自然不是傻子,李雨还没说完便明白她的意思,接过她的话道:“这是自然,除非封家败落,否则绝不会断了李姑娘的红利。” 说着,他一脸自信的补充,“清风楼的厨子都是封家的家生子中挑了有天赋的从小培养出来的,若是做出违背主家的事,家人将会受其牵连,轻则发卖,重则杖毙!是以,断不会泄露出去。” 他这样说,李雨就放心了。 “另外,我曾和三爷说起过,将来我也会开酒楼,到时味鲜粉我自己也要用到。三爷若是介意,便只管从我这购买味鲜粉便是。若是不介意,便请三爷拟定合约,我断不会将味鲜粉随便卖予他人。” 才几天的事,封承傲自然记得。 不过她承诺不卖与封家酒楼同样的菜色,也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过李姑娘,若是从你那边泄露出去导致生意有损,红利的合约便立即终止。” “可以,若是从我这边泄露出去,除了终止合约,我将研制一款比味鲜粉更好的提鲜材料给您!” 封承傲真是越来越欣赏李雨,朝她伸出个大拇指,“李姑娘大气!” 二人说定,那边瑞安立即取来笔墨纸砚,封承傲亲自拟定一份合约并签字画押。 李雨看后没问题,也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合约一式两份,二人各执一份。 第62章 感动 事情办妥,李雨去上了个茅房,便回屋准备休息了。 雕花大床上,大丫睡得不是很安稳,身子蜷缩着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这种精神上的刺激,需要她自己走出来,李雨是没办法的。 脱掉外裳换了身宽松的里衣,刚灭了灯准备躺下,房门被人敲响。 “谁呀?” “是我。”门外传来封璟的声音。 李雨虽然疑惑他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还是下床重新将灯点上,又换回刚才的衣裳开了门,“三公子有什么事?” 封璟手心朝上摊开来,一只精致的白玉瓶出现在他手上,“这药膏对外伤效果极好,你大姐应该用得着。之前就想给你的,我三叔回来就忘了。” 封璟觉得好的东西,那定是极好的。 “三公子,感谢的话我都说腻了。”李雨接过来,神色郑重的道:“您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必定义不容辞!”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封璟微微笑着道:“我刚刚收到传书,大周国大军来犯,我得提前回边城了。我知你接下来会很忙,只是我祖母着实喜欢你做的菜,你以后得空,隔个三五日去为我祖母做两道菜可好?” 这点小事,李雨又怎会不应? “三公子放心便是,老夫人这边您不用操心。” 封璟相信李雨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没再说什么,朝她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去。 廊下的灯光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眼看他就要过转角,李雨突然觉得要说点什么,忙叫住了他。 封璟回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但是被他这一看,李雨突然就忘了要说什么,想了想才挤出几个字来,“万望保重自己。” 封璟眉眼间顿时都是笑意,“我会的。” …… 第二天李雨早早起来帮着张婆婆做早饭,从她口中得知封璟昨晚便已经和叱云离开了。 李雨讶然,“城门不是关了吗?他们啷个出得去?” 张婆婆与有荣焉的道:“三公子十五岁便上阵杀敌,征战四年,博了个官身,官职虽不高,也就五品罢了。不过多少算是个将军,又是去边关御敌,让城守开个城门还是可以的。” 封璟还不到二十吧? 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五品小将了…… 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李雨自小对军人便有一种莫名的崇拜,特别是这种冷兵器时代的军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刀砍枪挑剑劈,稍不注意便缺胳膊少腿,越发的受人尊敬景仰。 心里对封璟自然而然也升起一股子敬意。 吃过早饭,封承傲也准备回大柳镇了,问她什么时候回。 县城的酒楼他可以先不用管,但三十几个府城和京城的酒楼必须先把味鲜粉给供应上。 京城和那些路程远的酒楼还得多送些去,免得一次几坛几坛的浪费人力物力财力。 他便跟李雨先定了三百坛。 “三爷放心,我明日下午便回去,五日内我定给你做出三百坛味鲜粉来,后续所需也会接着跟上。” 这么大的量,需要的材料钱必不会少,封承傲怕李雨没有那么多本钱,当即摸出几张银票来,递给李雨,“这些银子你拿着,当我先预付给你的三百坛味鲜粉的钱。” 六张银票,一张一百两。 李大牛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也才知道李雨那个拿河虾做的东西竟真的这么值钱! 一时间,他的脚有些软。 更是打定主意跟着李雨好好混,早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再娶个媳妇,生几个娃。 这样想着,他黝黑的脸膛未免起了一抹红晕。 “大哥,你怎么了?”李雨诧异的问,“是不是生病了?” 李大牛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好得很。” 李雨疑惑的道:“真没事?” 得到李大牛肯定的答复,便没再管他。 她想着家里的蘑菇大约不够,必须得在村里再收一些,再说做完三百坛味鲜粉还得继续做,便将银票接了过来道:“三爷稍等,烦请您带我大哥一程,我交代他一些事情就来。” “行,你慢慢说,我不急这一时。” 李雨将李大牛带到无人处道:“大牛哥,你回去给我多收些干蘑菇,最常见的那种就行,晒得越干的越好。一斤就按一百文算,不管多少都要。” “一斤一百文?”大牛都惊呆了,“会不会太贵了。” “并不算贵。”李雨道:“蘑菇跟河虾的消耗差不多,八九斤晒干后大约能有一斤,算下来鲜蘑菇也就十余文钱一斤。” 她这个价钱可能高了一点点,不过也不是很过分。 权当报答村里人之前对二狗子受伤后的帮助了。 李雨都这样说了,大牛也没再纠结。 “再买五只鸡,母鸡为宜,公鸡也行,公鸡便按市场上的价钱收。母鸡市价是三十文一斤,你便以三十五文收。” 大牛张嘴又想说什么,李雨忙道:“母鸡大多都想留着下蛋,只怕这个价钱村里人还不愿意卖呢,不贵的。” 她有了肉吃,总得给人喝口汤不是? “另外去朱铁匠那里给我定十口大铁锅,再去莫老大那里付二十两定金,让他帮我把砖给烧起来。” 之前她的钱被李有田偷走了,想来莫老大并没有给她做。 想了想又道:“再大量收购柴火。” 她摸出一百两银子给李大牛,“你回去让大伯或者三叔陪着你去镇上的钱庄换成铜板,这样付起来也方便些。” 李大牛望着银票,哆嗦着手不敢去接。 李雨失笑,“咋地,它咬人啊?” “我、我怕给弄丢了。” 李雨笑着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把里面的银票取出连同另外五百两塞进袖袋里,将那张百两银票装了进去递给他道:“就算掉了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没了先赊着,等我回来再付。” 钱没了再挣就是了,没有什么比人安好更重要的! 李大牛可没李雨说的那样轻松,挂在腰间的荷包明明很轻很轻,他却感到沉甸甸的。 封三爷还等着他,他也没敢多耽搁,收拾了李雨给他买的几身衣服和鞋袜,忐忑不安的上了封承傲的马车。 目送他们离开,李雨把银票放回屋里,只留了点碎银,带了大丫准备租车去医馆。 哪知张爷爷驾了辆马车等在门口,见李雨姐妹出来,忙道:“李姑娘,我送你们去医馆。” “张爷爷,我自己租车去就可以了。” “李姑娘不必客气,这是三公子离开前交代的。” 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想得这么周到呢? 李雨突然有点感动。 第63章 回家 给大丫施满两天的针,李雨便准备回老家了。 她原本想的是自己租车回去,哪知张爷爷说封璟交代过他,一定要把她姐妹二人安全送到家。 有专车送就方便多了,于是她给老宅的老老小小一人买了两身秋季的里衣外裳鞋袜和一些便宜的绢花银簪,还有文房四宝是给几个男孩子的。 然后还买了一些县城有名的点心小吃,以及几包茶叶和几壶酒。 天气就快凉了,她想到老宅众人连床像样的被子也没有,又买了几大捆棉花。 林林总总装了一大车,险些都没有她和大丫坐的地了。 一个多点时辰,马车就到了靠山村。 李有田跑了,车上大多都是买给老宅的东西,李雨不再顾忌和李有田说的那些狠话,让张爷爷直接把马车驾到了老宅门口。 李雨扶着大丫下了马车,朝里喊道:“快来人搬东西啦!” 屋里的人听到李雨的声音全都迎了出来,几个小的见了大丫和李雨,叽叽喳喳的叫着“大丫姐,三丫姐”,显然都很高兴。 但是见到大丫毫无反应,垂着头也不看他们,一个个都懵了。 “大丫这是咋了?”大伯娘刘素兰把李雨拉到一旁小声问。 “大牛哥回来没说吗?” 余秋兰跟过来道:“只说你说服了田大柱写了谅解书和和离书,把大丫从牢里捞了出来,别的他没说啊。” “大牛哥应该是忘记了。”李雨点着自己的头道:“我姐受了刺激,好在不哭不闹的。不过千万不要提那个人,我那日不小心提了,她到处找地方躲,险些淹死在浴桶里。” 刘素兰和三婶余秋兰顿时望着大丫直抹眼泪。 这苦命的孩子啊! 都是她们公爹造的孽! “伯娘,三婶,我姐会好起来的,你们不用担心。” 见张爷爷拎了一大捆棉花下车,李雨忙上前接过来顺手递给了刘素兰,大声道:“我给大伙买了新衣服新鞋,还买了不少棉花,三宝四喜五福,快帮忙卸东西。”然后上车取了一包茶叶,“四丫,给张爷爷泡碗茶来。” 孩子们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个小的很少穿新衣裳,特别是最小的五福,都是拣哥哥们的穿。 听说有新衣裳新鞋,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争先恐后的上前帮忙把东西给搬到堂屋的桌子上。 刘素兰和余秋兰二人看着那么多东西,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但有外人在,终是忍住了。 “李姑娘,不用泡茶了,来碗温开水就好。”张爷爷道。 “那行,四丫你去端碗温开水。” 四丫回屋里端了碗水来,李雨接过递给张爷爷。 东西都卸下来后,李雨想留张爷爷在这住一晚再走。但张爷爷瞧着时间还早,又惦着张婆婆一人看不住宅子,不愿多留。 李雨便摸出一小块银子塞给他道:“张爷爷,这点碎银子您拿去买酒喝。” 李雨可是三公子带去的人,他哪里肯要? 李雨好说歹说,总算是收了。 送走张爷爷,李雨问道:“伯娘,婆婆还在我家呢?” “是呢,你那几盆东西她宝贝着呢,每日搬到外面晒太阳,边晒虾边盯着不让畜生糟蹋,到了傍晚就帮你搬回屋里,吃饭都是娃儿们送去的。我昨天去帮忙收虾的时候,发现那圆圆的都红了,尖尖的像手指一样的有好些已经蔫了,三丫,没问题吧?” “那是成熟了,可以摘了。伯娘,三婶,帮我看着点我大姐,我回去看看,顺便把婆婆带回来,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问我。”李雨丢下这话就跑了。 其实辣椒只要红了就能摘下来,然后把籽取出来晒干,拿干燥的布或者纸包起来,等到来年三四月份就可以育苗栽种了。 之前没有全红,她就没有管它。 李雨小跑回到家,李蓝氏正蹲在屋前的坝子上,拿一双筷子翻着簸箕里的虾米。 “婆婆。”李雨喊了声。 李蓝氏回头看到是她,忙起身走向她问,“三丫,你姐也回来了?” “嗯,回来了,从此跟田宝国再没关系了。” 李蓝氏喜极而泣,“那就好,那就好。” 李雨给她抹去眼泪道:“婆婆,别哭了,您看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二狗没事了,大丫姐也回来了。” 李蓝氏重重点点头。 以前三丫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她是一点也不相信,有李有田那样一个畜生在,怎么可能好呢? 现在,她终于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是这代价未免太重了。 她不但没了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儿媳,二狗也险些被打死。 大丫虽然回来了,但她的一辈子却是毁了。 李雨安慰了李蓝氏一番,便转到屋子的另一边看了檐下的辣椒和番茄,果然番茄都红了,辣椒大多都蔫了。 她回屋拿了个筲箕将辣椒和番茄全都摘了,又和李蓝氏把虾收回屋里,锁了门,婆孙俩一起回了老屋。 看着桌面上堆不下、挨着桌子腿还堆了一堆的东西,可把后半辈子节俭惯了的李蓝氏心疼坏了。 老人语重心长的道:“三丫,有钱了也不能这样大手大脚的花,别到时候需要用钱的时候拿不出来。” 刘素兰和余秋兰忙不迭的点头。 她们刚刚也想说的,只是有外人在便忍住了。 李雨却是不以为意,一边将新衣服拿出来发给众人一边道:“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吗?否则咱们挣钱还有啥意义?” 她的金钱观就是,该挣的时候就死劲的挣,该花的时候绝不委屈了自己。 当然,钱肯定得存。 孩子们拿到新衣服新鞋子都很高兴,李蓝氏几个抱着新衣服新鞋袜,心疼归心疼,心里却是格外的熨帖。 李雨又将绢花和银簪拿了出来,分给了四丫和李蓝氏几个。 男孩子们自然是一人一套笔墨纸砚。 刘素兰看着手里兰花造型的银簪喜欢得紧,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三丫,衣服鞋袜伯娘收了,这簪子就没必要了吧?咱们农村妇人,有块帕子包头就是了,这我怎么戴得出去?” “农村妇人咋了?农村妇人就不配戴金银首饰了?” 李雨拿掉她头上都洗得发白的蓝布帕子,从她手里取过簪子往她发髻上一簪道:“我大伯娘和三婶打扮打扮,可不会输给城里的夫人。婆婆,您说是不是?” 李蓝氏点点头,眼睛又开始泛红。 要是老二和老二媳妇还活着就好了,看到自个女儿有能力挣钱了,不知道会多开心。 第64章 商量买地 刘素兰和余秋兰被李雨说得脸都红了。 刘素兰嗔她一眼道:“你这孩子,在封家住了段时日,这嘴巴都油了不少。” “那是,天天都是大鱼大肉的,没少吃油。” 李雨调侃了一句道:“我说的是事实嘛,这次是我没想到,等我下次去县城的时候,再给你和三婶二丫四丫带些胭脂水粉回来。” 说着,揽着李蓝氏的肩膀道:“嗯,给咱婆婆也带一份。” “哎哟,你可饶了我老婆子吧。” 李蓝氏赶紧求饶,还想说让她别为他们乱花钱,这时院子外响起了李有财的声音,“三丫头回来了?” 李雨连忙迎了出去,“大爷爷,您快进屋坐。” 李有财知道李栓柱他们正在村里收菇子,屋里这会子就一群老弱妇孺在,便道:“三丫头,我就不进去了,我来是给你送银子的。” 话落,他从背后取下一个蓝布包袱往李雨手上一塞,“这里有二百两银子,是村里人凑的,里面还有一张名单,上面记录了出钱的人家和数量,你拿去先把封家的人参钱还了。以后挣了钱,你先慢慢把村里其他人的还了,咱们本家的你不要着急,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 李雨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沉甸甸的银子,而是靠山村人沉甸甸的感情。 心里有一股热浪在翻涌着,让她感到温暖极了。 “大爷爷,谢谢您!”她语气有些哽咽的道:“不过封家的债我已经还了。” 和当初二丫一样,李有财明显不相信。 他语重心长道:“三丫,我听大牛说了,你现在在跟封家的三爷做生意。我虽然不懂做生意,但却是知道,你要想在封家人面前有平等的话语权,就要做到不拖不欠。” 李雨郑重的点点头,“大爷爷,您的话我记下了,但是我真的还清了。” 若是封二爷因为精盐的事得到高升,那么她给予封家的比封家对她的帮助要重得多! 或许封璟就是想到这一点,才对她事事考虑周到。 见李雨说得这样肯定,李有财终于相信。 “大爷爷,这些银子我就先收着,明天我会一家一家亲自还回去。” “的确你亲自去还比较好。”李有财对李雨这安排极为赞赏,“我没啥事了,就回去了。” “大爷爷,您等下。” 李雨抱着银子回了屋,没多时就又出来,手里拎了一壶酒、一包茶叶和两包点心。 李有财立即板起脸,“三丫头你这是做啥?快拿回去。” 李雨也没被老人的样子吓到,俏皮的笑着道:“大爷爷,这是侄孙女买来孝敬您和大婆婆的。我很感谢您当时做出正确的安排,二狗才得救。”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不要,你把酒拿回去给你大伯和三叔喝,点心给家里的孩子吃。” “大爷爷,这可是一两银子一小坛的梨花春雪,您确定不要?” 李雨拔开瓶塞来,顿时一股酒的醇香在鼻端弥散开来,李有财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他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喝两口,不过一般喝的是十文钱一大坛的高粱酒,辣得呛喉。 这梨花春雪他前几年在亭长家里喝过一小杯,念念不忘至今,只是乡下人哪里舍得拿一两银子去买这一小壶酒? “花这个钱做啥子嘛。”老人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却没再推辞。 “大爷爷,我还有点事找您,到您家说去。”李雨笑着挽起李有财的手臂,拖着他就往隔壁他家的院子走。 到了李有财家,钱氏端了一碗糖水给她。 “谢谢大婆婆。”李雨跟钱氏道谢后,和李有财说起了砌房子的事。 要说起来,建房子自然选择平整的地更省事,像她家周围就是几块干土,冬天用来种小麦,小麦收了正好可以用来种菜,是一点也不耽误。 不算沃土,却也不差,二等地还是算得上的。 但良田和土地就是农民的立身之本,李雨需要的地有些大,她不想浪费大好的土地来建房子,便跟李有财提出想买她家后山脚下那片荒地。 说是她家后山脚下,其实还是有二百来米的距离。 跟之前许婆婆和她说的一样,荒地只需五两银子一亩,但是那一片已经被村里开荒早的几户人家开过荒,再养几年也能是块不错的地,她要是买下来,还得补贴一些给开荒的人家。 李雨点头,“这是肯定的。” “你和大丫各一间房,二狗将来要成亲要养娃,五间房差不多了,再加上堂屋厨房茅厕,再带个小院,八分地应该够了。” “大爷爷,我准备买四亩地。” 之前预算不足,她想着买两亩地就够了。 买了那些东西后,她手上还有六百一十二两银子,便准备多买二亩地,一亩地用来建作坊,一亩半建宅子,剩下一亩半隔出来,拿稻草灰鸭粪那些养着,等明年开春种辣椒和番茄就正正好。 钱氏都愣住了,李有财以为自己听错了,拿手指掏了掏耳朵问,“你说多少?” 都破音了。 李雨好笑的重复了一遍,又说了味鲜粉的事。 “我和封三爷的生意是长期生意,只要封家的酒楼不倒闭,我就能一直靠我的味鲜粉赚钱。是以,首当其冲当然是建个作坊。到时候可以让本家的婶子姐妹们去帮衬我,我给开工钱。村里人我也会请一些,前提得身体健康的。” 靠山村还从来没有人建过作坊请过工人。 作坊建起来,无疑能提升村里许多人家的收入。 这可是大好事! 李有财顿时觉得李雨买那么多地,是完全能接受了。 “你现在拿得出那么多银子买地盖房吗?要不那二百两银子你现在先别还。” “封三爷预付了我六百两,我有钱呢。” 乖乖,以前闷不吭声的小丫头,死了一回后,人活泼了不说,还闷声赚了这么多银子! 也是李有田没福气,做了那不是人的事。 李有财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又为自己那个蠢弟弟默哀了一遍道:“今儿天色不早,明天我就去给你找那几户开荒的人家说买地的事。” “那就拜托大爷爷您了。” 从李有财家出来,李雨回去拎了礼品又去了许婆婆家,顺便把他家的银子还了。 看天色还早,就把许家的女人们叫到厨房,让郭春妮把火烧起来。 她则把大锅和锑锅都涮干净,往锅里添了水,又往里加了适量的八角、桂皮、香叶和花椒一起熬制。 泡咸鸭蛋,盐和水的比例是一斤水150克盐,李雨按照比例称了盐,化水去了杂质后也倒进去。 “烧开后盛起来,等水晾了再放进装了鸭蛋的缸里,记住水一定要没过鸭蛋,最后一口缸里倒半斤白酒,拿油纸密封盖起来,大约四十天就可以卖了。” 现在也没她什么事了,叮嘱了许家人一遍便回了老宅。 第65章 番茄籽 李栓柱他们已经回来,正往李铁柱夫妻生前住的屋子里搬晒干的蘑菇。 李雨过去一瞧,房间的窗户关着,屋里唯一的床和一口装衣服的箱子已经搬走,然后在地上铺了一层稻草,除了靠近门口这一块,里面堆满了干蘑菇,估摸着有三四百斤。 “怎么会这么多?大家这是把这段时间采的蘑菇都卖给我了吗?” “可不是吗?!”李大牛道:“你出的价钱高,再加上这段时间大家吃菇子都吃腻了,村里人都愿意把菇子卖了换粮食或者新鲜肉吃,所以大家除了留着那些少见的菇子,其他的差不多全卖了。我们这才收了不到一半人家而已。” 大牛说着笑了起来,“原本好些人家已经没有上山采菇子了,听说你会一直收,这两天又都去山里采菇子了。” 李雨也跟着笑了,“钱还有多少?” 李大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看了看道:“给了莫大叔二十两的定金,这两天收了五百二十三斤蘑菇,七千一百斤柴块,柴块是二十文钱一百斤,我还有二十六两二百八十文。” 还有一半人家的蘑菇没收,二十多两肯定不够,李雨又拿了五十两的银票给李大牛,“没了再问我拿。” 李栓柱这时拎着个箩筐出来道:“三丫,我和你三叔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以后这柴块就交给我和你三叔好了,咱不去花那个冤枉钱。” 后山的树都是现成的,砍回来劈成块晒干就能烧了。 “没错,柴就不用花钱买了。”李宝柱附和道:“咱能省一点是一点。” “大伯,三叔,你们忘了我还需要河虾了?等这两天家里的稻子收了后,你和三叔、大牛哥得抓紧在入冬前尽量多的给我网虾。” 虾虽然不会冬眠,但到了冬天活跃度降低许多,就不是那么好网的了。 七千多斤木柴也就一两多银子,两个大劳力用在这上面未免太可惜。 李雨大致算了下封家整个冬天需要的味鲜粉道:“不行,我还得多找几个人给我网虾。” “三丫,我们三个网还不够吗?”李栓柱问。 “不够的。”李雨想了想道:“不如让大爷爷、三叔公和四叔公家的几个叔伯全都去给我网虾吧。” 听李雨这样说,李宝柱道:“那行,我晚上就去给富安兄弟他们说说。三丫,你看给他们多少钱一斤合适?” “价钱就按给大牛哥的来吧。” 说实话,河虾作为不被人待见的东西,她就算五文钱一斤收,村里也会有大把大把的人网来卖给她。 她之前给大牛哥的价钱,自然掺杂了亲情的情分在里头。 但若是没有发生弟弟挨打,村里人放下手里的事全部出动追李有田,然后又发动大多数人凑钱给她还“人参的债”这些事,她肯定也不会开这么高的价钱给旁人,包括收蘑菇也是。 就算是,她代替二狗子报恩吧。 毕竟,二狗子的命于她来说,比她付出的这点银子要贵得多得多。 李宝柱想劝李雨别给太高,但大家都是一房人,这话要是传出去会让大伯他们心里不舒服不说,大约还会觉得她给自己人高给他们低而怪上她,便作了罢。 “大牛哥,您吃了晚饭后跟三叔一起去大爷爷家,教教他们怎么弄网子怎么网虾。” “好。” 这时,一股微风从后面吹来,夹杂着一股米饭的香气。 李雨见饭已经煮上,问李大牛道:“大牛哥,鸡买好了吗?” “买了三只公鸡,两只母鸡,养在后院呢。” “你快去帮我把鸡全杀了,晚上咱们炒鸡杂吃。” “……” 想到晚上要吃那装鸡粪的肠子,大牛内心是抗拒的,但三丫让他做的事他哪里会拒绝?便什么都没说的往后院去了。 大不了他一会不吃就是了。 李雨跟上去,想到番茄,又问,“家里有鸡蛋吗?” “昨天去街上换铜板的时候,买了一百来个。” 三丫拿了银子给他爹,让他们改善生活,他们舍不得买两斤肉一顿就吃了,于是,他娘和三婶就让他多买些鸡蛋。 鸡蛋一文钱一个,七八个鸡蛋能蒸一大盆鸡蛋羹,两勺就能泡一碗饭吃。 这样一来,钱省了,营养也有了。 一顿肉的钱,能吃好几顿鸡蛋。 完美。 听说有鸡蛋,李雨高高兴兴的在堂屋找到放在角落凳子上装着辣椒和番茄的筲箕,端着就去了后院。 大丫安静的坐在一条半高的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后山落日的余晖,其他女人们全都挤在灶房里忙活着。 李大牛径自去鸡棚抓鸡,李雨怕大丫一会看到血受到刺激,对正在摘芹菜的四丫道:“四丫,这里不用你,你带我姐去前院,看着点。” “好的,三丫姐。” 等四丫带了大丫出去后,李雨进厨房拿了菜刀给李大牛杀鸡,木盆给他接鸡血,边往外走边道:“三婶,大锅里烧锅水,我大牛哥鸡杀呢,等吃过晚饭后我需要把鸡肉给烘干。” “好。” 然后她又跟李蓝氏要了个炉子给大丫把药熬上,在井里打了桶水把番茄洗了,才又回厨房取了个土钵和一把小一点的菜刀坐在大丫之前的凳子上,用刀把番茄一分为二,把中间带籽的瓤抠出来装进土钵里。 这些瓤需要放在阳光不能直射的地方发酵几天,使种子和果酱分离。 这样做可以让种子的存活率更高,种植后也不容易生病。 “三丫,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李蓝氏问。 李雨想了想道:“婆婆你去装些菇子来洗了把水沥着,一会和鸡肉一起烘了。” 后院各自都忙碌着。 一个番茄大约有三百来粒籽,十七个番茄差不多就有五千来个种子,到时候也不知道能存活多少。 要是能有一半,她也就知足了。 李大牛那边的鸡已经杀好了两只,李雨把装番茄瓤的土钵盖着放到李蓝氏的房间,叮嘱几个小的不许乱动后,便回厨房把鸡肉剔了下来。 她特意多留了些鸡肉在鸡骨架上,让三婶烧火,把鸡骨架用菇子炖着,然后去井边洗鸡肠。 大伯娘把米饭烘好、菜摘好后就啥没事了,就来帮李雨。 见她洗鸡肠,顿时吓到了,“三丫,这东西洗再干净也臭烘烘的,咱们别洗了,丢茅坑里沤肥。” “大伯娘,鸡肠炒了脆脆的,可好吃了,我保证不臭,天快黑了,您快帮我一起洗。” 正好李蓝氏那边的菇子也洗好,过来一起帮李雨。 人多力量大,五只鸡的肠子没一会就洗干净。 李雨还特意拿面粉又洗了一遍。 血旺切块,鸡肫切花,鸡心鸡肝切片,鸡肾不能切,一切就像是鸡刨豆腐一样,一团渣。 姜蒜都弄好后,李雨又把没有蔫的红辣椒取了十来个,取出的籽拿了小张宣纸包好收了起来,把辣椒皮切成小段准备一起炒鸡杂。 第66章 辣椒籽 “三丫,这个东西还能吃呢?”李蓝氏问。 “当然了,婆婆。这个叫辣椒,可是好东西,比紫苏更香更辣。还有那个圆圆的,我叫它番茄,一会用来炒鸡蛋,大家肯定喜欢吃。” 李雨把去了籽的番茄肉拿开水烫了去皮切成丁,又一口气打了十个鸡蛋。 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她喊道:“今晚我掌厨,让大家尝尝我这段时间在封家学的手艺,三婶,火烧起来。” “好咧。” 菇子鸡汤已经炖好,她盛了起来,舀水把锅涮了干净。 火势大,锅一会就被烧干,看着她往锅里挖了两大勺油,李蓝氏等人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到底什么都没说。 李雨准备先做番茄炒鸡蛋。 她先把鸡蛋煎了用锅铲划拉成小块盛起来,直接就着锅里炒鸡蛋的底油炒番茄。 番茄炒得软烂,才把煎鸡蛋放进去翻炒。 想到孩子多,她往里加了两碗水。 没一会儿,番茄独有的酸味夹杂着鸡蛋的浓香将孩子们都吸引了过来。 四喜五福这对双胞胎更是趴在灶台上,两双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锅里冒泡的番茄鸡蛋直咽口水。 五福忍不住侧头问李雨,“三丫姐,这红红的汤好喝吗?” “尝尝不就知道了?”李雨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拿碗舀了一勺给他,“烫,吹凉了再喝。” 五福朝碗里胡乱的吹了几口气,便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顿时眼睛就亮了,“酸酸的,好好喝!鸡蛋也好香,比鸡蛋羹好吃多了。” “五弟,给我尝一小口,就一小口。”四喜道。 “我也要,我也要。”三宝也道。 哪知五福手快的将碗里的汤全都倒进嘴里,一滴也没给他们留,逗得众人都忍不住直笑。 余秋兰笑过后嗔怪的瞪着儿子,“德性,锅里那么多,给你三哥四哥喝一口又能少块肉不成?” “锅里那么多,三哥四哥一会儿吃不也一样?” 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吃饭,李雨把药倒出来,叫来四丫端去喂给大丫喝。 再回到厨房,锅里的汤汁已经烧得浓稠,加了味鲜粉后,味道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李雨拿了个大陶钵盛起来,洗了锅开始炒鸡杂。 辣椒炒出来的鸡杂又辣又香,屋里到处都弥散着辣椒呛人的味道,把几个小的都快呛哭了也不愿出去。 鸡杂出锅后,李雨又炒了一个芹菜肉丝和一个素炒茄子片。 四菜一汤,菜有些少,但是每个菜量都很足,一家人吃得满足极了。 李大牛的脸差点都被打肿了。 在看到大家抢着吃鸡杂的时候,他忍不住夹了一筷子,然后就收不住嘴了,辣得他嘶嘶叫也不罢口,连最后一点油水都被他弄来拌饭吃了。 真香。 这个辣椒的辣度是真的足,孩子们吃起来有些受不了,番茄炒鸡蛋就成了他们的最爱。 舀两勺泡在饭里,是又好看又好吃。 这个时候的人其实很容易满足,不外乎是吃饱喝足穿暖,没有糟心事。 李有田跑了,对李家二房的人来说,相当于糟心事跟着跑了。 现在一大家子人帮着李雨做事,自己挣钱自己花,自然也就不会愁吃愁穿,心里自然就满足了。 唯一让李蓝氏等人感到情绪低落的是,大丫竟是连吃饭都不会了,喂她她就吃,不喂她她根本不会张嘴要。 好在李雨说了她会好起来,众人心里才好过些。 吃完饭,四丫自觉的收了碗筷去后厨洗。 其他人这才问起李雨这段时间的事,她都一一作答,还说起了改名字的事。 “婆婆,爹,娘,我也想把名字给改了。” 李蓝氏正想说想改就改吧,李栓柱脸一沉道:“人家二狗改名是要考学,你无缘无故改名做啥子?你要是能给我考个秀才回来,那你就去改。” 一句话,便让李大牛歇了心思。 他都十七岁了,等他考秀才,只怕得等到天荒地老去。 关键是,他不爱读书写字。 他认得不少字,会算数,这样就挺好。 四丫那边的碗洗好,李雨便准备去厨房烧水先给大丫洗澡上药,然后再着手烘鸡肉和菇子。 李宝柱和大牛去了隔壁李有财家里,李蓝氏婆媳几个则去收拾李雨和李越之前的屋子,让李雨姐弟几个在房子砌好之前就住在这里。 完了又去厨房帮李雨把鸡肉和蘑菇炕干。 李雨没有拒绝众人的好意,跟大丫住回了她们原来的屋子。 …… 第二天一早起来,李雨去厨房给大丫煎了药,大伯娘和三婶正在做早饭。 被告知早上吃面条后,李雨拿了个筛子把红辣椒都装上坐到了炉子旁,跟李蓝氏要了剪刀把辣椒从中破开把籽都给取出来。 她专门数了一下,一个辣椒约莫六十颗籽。 加上昨天晚上吃掉的十个,一共是一百一十七个辣椒。 也就是,说差不多有七千个籽。 有点少了。 她连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都捡了起来,一个籽都不敢浪费。 老宅没有鸡鸭,不用担心被祸祸,她便把籽放在屋檐下的地上晾晒。 至于辣椒肉,她全都放锅里炕干,拿舂蒜的沙钵(有的地方叫石臼、有的可能叫对窝)给舂成粉。 不过舂出来的粉很粗,不如磨子磨的细。 但粗有粗的口感,细有细的味道。 老宅没有花椒、菜油和香油,她特意回去取了来,把花椒炒香后也给舂成粉末,然后加进辣椒粉里,拿热油一浇,顿时满屋椒香。 最后拌入大蒜泥,盐水和味鲜粉,李雨感到自己都快被香哭了。 就是量太少,不能做到辣椒自由就很苦恼。 想了想,又多舂了几头蒜给拌进去。 这样就能多吃一段时间了。 吃面的时候,能吃辣的一人挖了一小汤匙在里头,不太能吃的也拿筷子沾了点,最后一个个把汤汁都喝光了。 吃完饭后,李雨去李蓝氏的屋里把装番茄种子的土钵端回她自己的屋里,拿了跟篾片就开始搅拌。 这样做的目的,有助于种子和果酱分离。 再出来,李雨收拾得干净清爽,“大伯娘,三婶,我去一趟镇上,看看二狗和二丫姐他们,大丫姐就交给你们了。” “好。” 她又把钥匙递给李蓝氏,“婆婆,您去我家里帮我把虾拿来炕一下,注意火一定要小,不然容易炕糊了。” “我做事你就放心吧。” 李蓝氏说着,叫一边的五福去堂屋取来一只半新的凉帽(一种灯心草编的宽沿帽),“一会太阳就大了,把凉帽戴上,别中了暑气。也别走着去了,叫你赵爷爷赶牛车送你去。” 李雨接过凉帽戴上,愉快的走了。 第67章 好主意 赵老头每天都会去镇上蹲生意,一般辰时不到就出门了。 这会都快辰时半了,李雨想着去他家就拐个弯的事情,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便去他家准备碰碰运气,哪知真的还没走。 他正端着一碗稀粥蹲在院子里稀呼稀呼的喝着,握筷子的手里还拿了个啃了一半的馒头。 其他赵家人也正坐在堂屋里吃早饭。 乡下人不会这么晚吃早饭,一般都会天不亮起来吃了早饭就出门干早活。 不过李雨看到院子里放了几背篓的新鲜菇子,便猜到一家子天不亮就上山采菇子去了。 “赵爷爷,赵婆婆,赵大叔……” 李雨给赵家人都打了招呼后问,“赵爷爷,您今天上街吗?” “三丫头,你要去镇上?” “我去看看二狗。” “你等我会,我就好。” “赵爷爷您慢些,我不着急。” 赵爷爷没听她的,两口喝了粥,又三两下把馒头啃了就去后院套牛车。 赵婆婆拿着个馒头出来递给李雨,“来,三丫,吃个馒头。” “赵婆婆,我吃过了,吃得饱饱的。” 奈何赵婆婆硬要往她手里塞,她只得接过来。 “三丫,那菇子你真的一直收呢?” “收,您有多少我收多少。” “我家里还有一些你说的什么竹荪、松茸、羊肚菌那些,你收不收?” “这些我暂时不收,您先留着,明年我多半会收。” “那行,我给你留着。” 赵老头很快就把车套好赶到院门口,李雨跟赵婆婆等人打了声招呼才上车。 路上,她从赵老头口中得知,他家昨天卖菇子卖了接近二两银子,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 平时赵婆婆连个鸡蛋也舍不得煮来吃,昨天银子到手,恁是让他上街去买了二斤肉打牙祭,今天早上还破天荒蒸了馒头。 “三丫头,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李雨笑,“赵爷爷,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她昨晚睡觉前看过村里人筹钱的单子,全村一百零三户人家,就六七家人家没有出钱。而家里条件比那几家困难得多的赵家恁是凑了一两银子交给了大爷爷。 这份善意,她记着呢。 约莫四十分钟后,马车到了镇子口。 “赵爷爷,您去忙着,我大概午时半到这里找您。” “好。” 到了封家,李雨先去了紫竹院。 屋里楚太医正在给李越施针,二丫和书香都不在。 李雨便退了出来,准备去后厨房给封老夫人做两道菜就走。 到了院子外,看到书香抱着几本书迎面而来,便问道:“书香姐姐,这是去哪拿的书?” 封璟走了,应该不是从他院里拿的。 书香笑着道:“是二爷让我取来给李二公子打发时间的。” 李雨心中一喜,“二爷这两天都在给我弟弟讲课呢?” 书香笑得更甜了,“二爷夸李二公子果真是读书的好苗子,有心培养他呢。” 二爷这是把二狗子当门生教导了? 这可是大好事! 二人说话间碰了头,“李姑娘,你的大姐的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不过眼下我没空,还得麻烦书香姐姐帮我照看弟弟几日。” 李雨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只银手镯来,不重,也就二两,不过花纹极为别致,是县城正流行的。 “这是我去县城的时候路过银楼,瞧着和姐姐甚配,便买了下来。我知姐姐不缺,不过是我的一番心意,姐姐可不要推辞。” 李雨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书香便接了过来,直接戴在手上表达了喜爱之意,“多谢李姑娘。” “书香姐姐每日不辞辛劳为我照顾弟弟,是我该谢谢姐姐才是。”李雨说着问起了二丫,“我二丫姐怎么不在?” “李二姑娘这两日也在卖豆腐脑呢,这两日赚了六两多银子,可把她高兴坏了。” 李雨有些惊讶,“她一个人做这么多,忙得过来?” “是二虎和大春忙完手里的活帮着她磨磨,又帮着她一起去清溪书院那边卖。李二姑娘每人每日给五十个铜板作报酬,他两个干得可得劲了,都不午休了。” 手上活儿又不累,一天五十个铜板,一个月下来就有一两半银子,比他们的月钱还多,怎么可能不得劲? 她都有些心动了呢。 李雨没想到二丫还有这样的生意头脑,意外极了,“我看看去。” 到了后厨,二虎在帮二丫推磨,大春在帮二虎做他该做的事,倒也是分工明确。 李雨简单回了二丫问起大丫的事,便回到厨房,得知厨子大叔们准备给封老夫人做红烧狮子头、碧螺虾仁和瑶柱冬瓜汤,材料都准备好了。 “李姑娘,既然你来了就你做吧,这两日我们做的菜,老夫人尝了两口就不吃了。”罗大叔苦哈哈的道:“我们按照你写下的食谱一点不差的做出来,怎么老夫人一吃就吃出来不是你做的?” 李雨失笑道:“火候和时间的掌控是极为重要的,多做做就行了。” 他点点头,又憨憨的笑道:“倒是府里几位爷觉得我们的厨艺大有长进,饭都比从前多吃半碗,给我们一人加了两百文工钱。” “恭喜。” 这时,朱管事从外面进来,“李姑娘,你家里事情忙完了?” 这两日老夫人食欲不如前几日好了,他都有些担心老夫人会不会又回到从前那样。 “没呢,三爷要味鲜粉要得急,我这段时间得赶着给三爷把味鲜粉做出来,我今天也是有事才上街,就抽了点时间来给老夫人做顿饭。” 看出朱管事有些失望,李雨想了想道:“朱管事,要不这样吧,以后您提前问了老夫人想吃什么,第二天一早让人把食材送到我家,等我做好了立即带回来给老夫人。” 反正马车一趟也就一刻钟,冬天的时候,车里摆个炉子温着就行了。 “这个主意好!”朱管事一拍手掌,“就这么办!” 给封老夫人把菜都做好后,李雨看着时间还早,就跟着二丫他们去了清溪书院那边,她想看看有没有店铺可以租下来给二丫卖豆腐脑。 第68章 买地 书院门口的两边店铺,李雨都问了一遍,还真给她问到一家做食肆生意的许氏老夫妻准备去县城定居。 这家食肆和会友书局之间就隔了一个铺子,离书院门口也就五十来米的距离。 位置当道,很不错。 就是这铺子是他们自己的,只售不租。 这边的铺子分上下两层,李雨进去看了下,应该是两间铺子打通的,单单大堂就有约莫有八十来个平方,安放了十来张桌子也不拥挤。 这会已经陆陆续续有学子前来用餐。 后院比前厅都大,除了有个大厨房外,院子两边还各有两个房间可以住人。 最主要的是,院子里有口水井,靠着厨房的外墙边还有个磨子。 对于做豆腐脑来说,简直不要太方便。 便是卖炒菜也是可以的。 老夫妻说,若是她将铺子买下来,桌椅锅碗瓢盆就送给她了。 听说楼上是四个包间,李雨赶时间就没去看,不过单单这楼下她是极中意的,就是不知道价钱是不是和铺子一样美丽。 “许婆婆,许爷爷,你们这铺子准备卖多少钱?” 许爷爷也没嫌弃李雨年纪小,伸出手指比了个“三”,又比了一个“五”,“你要是诚心要,我给你少五两银子。” 也就是三百四十五两。 李雨手上还有五百六十两多银子,她现在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也就是买地、盖房和收味鲜粉的材料,但也用不了二百两。 她手上的银子是完全够用的。 再说她下个月就有封家分成的进项,打家具那些,下个月再开始打也来得及,所以根本不需要考虑银子的问题。 只是她不了解行情,便想找人问问这边的房价再说。 省得平白做了冤大头。 “许爷爷,许婆婆,我先问问家中长辈,要是家里长辈同意,我明天再来一趟。” 二人以为李雨嫌贵不买了,难免有些失望,“行吧。” 李雨离开后就又去了一趟二丫的摊子。 这会摊子前排了长长的队伍,二丫正有条不紊的打豆腐脑,那从容的样子和前些日子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说,人不管做什么事,只要踏出第一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李雨上前,拉了二虎到一边,问起这边铺子的价钱。 “因着清溪书院,咱们大柳镇的物价比起别的镇要贵一些,房屋铺子的话,贵一成是有的,且清溪书院这一片的房价比镇上其他地方又要贵一些。是以这边的铺子少说也要一百七十两左右一间吧。” 许氏夫妻那间铺子明显是两间打通的,所以他们开三百五十两并没有乱开价? 李雨心里有了主张,跟二丫说了声便去了镇上的粮油店。 大米八文钱一斤,面粉七文钱一斤。 李雨各样买了五百斤,付了钱,跟店家买了两百来条可以装十来斤的布袋子,让他们帮忙送到镇南的镇子口。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李雨看到包子白白胖胖的,又买了三十个包子。 油纸包了一大一小两包,用麻绳捆起来留了半截拎在手上。 到了镇子口,赵老头已经等在那里。 趁着粮油店的两个伙计帮忙将米面放到牛车上的时候,李雨将小的一包递给赵老头,“赵爷爷,还没吃午饭吧?先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 “我不要,你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吃。” “我这有呢。”李雨威胁道:“赵爷爷您说过不收我车钱,我就只有以这样的方式给您,您要是不收,我就自己租车回去了。” 赵老头被逼无奈,只得收下,“你这孩子,下次可不兴这样了。” “好咧。”李雨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小无赖。 回到家,家里人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她,大丫的药也喝了。 大家见李雨买了那么多粮食,都惊到了。 “三丫,你买那么多米面做什么?”李宝柱问。 “之前大爷爷不是动员村里给我筹了二百两银子,让我拿去还封家的人参钱。现在钱用不着了,我得还给大家。可我总不能空手去还吧?” 得知她是拿来还情的,一向节俭惯了的李蓝氏等人也极为赞成她这样做。 虽然最终没有用到那笔钱,但村里人大义,他们也不能小气。 吃好饭,大家齐动手,帮忙把米面称了装袋,然后由李栓柱几个挑着跟李雨一家一家的把银子还了。 当初筹钱多的本家,她回礼就重一些,除了米面,还把从县城带回来的酒和茶叶糕点也搭了一些进去。 村里人筹得少,也有五斤米五斤面。 从前李有田在村里做了不少的糟心事,村里人虽然没有怪到李家二房其他人身上,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见的。 李雨这一波操作,无疑给李家二房拉了一波好感。 等李雨还完银子回到家,李有财过来了,告诉她那几户开荒的人家不要她贴补银子,不过想在她作坊建起来后,在她作坊里谋一份工。 也不多,一家一个就行。 李雨想着到时候反正也要招人,招谁不是招,便同意了。 李有财当即就回去叫了他的三个儿子,再在村中找了一个中人,领着李雨去划分了四亩地。 因为是买的村中的荒地作为地基,手续很简单。 由村长李有财写下两份契书,然后由李有财、李雨和中人三方签字画押,李雨交付买地的二十两银子后,由李有财把文书拿到镇上的亭长那去盖个章登个记就行了。 “这事明天我就去给你办了。” 李雨失笑道:“大爷爷,我今儿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收稻子了,咱们村也快收了吧?等村里人忙过了再去盖章也来得及。” “你不急我急啊。” 李有财与有荣焉道:“这可是咱们村第一个作坊,将来说不定能解决好些人的生计问题,可不得快些把它建起来?咱们靠山村山多地少,一个人就四五分地,要不了两天就能收完。稻子收回来让女人们侍弄,男人们就去给你挖地基去,你且放心吧,人手的事大爷爷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我就不懂这些,大爷爷您可是帮我大忙了,等房子砌好办酒,您老一定要坐主位。” “你爷爷跑了,我作为你的长辈,又是一村之长,这主位我也是坐得的。”李雨的话让李有财很是受用,笑得嘴都合不拢嘴。 李雨很想说,李有田不作为又打了二狗子,即便他在,她也不可能让他坐主位。 不过李有田到底是长辈,李有财又是他的亲哥哥,这话她当然不好说出口。 第69章 买个铺子居然那么多名堂 李有财不知李雨所想,兀自问道:“三丫,你这房子建得大,连挖地基到砌房上梁盖瓦,少说也得建三个半月往上,再加上建好后再适当的拾掇拾掇,至少得四个半月打底。” “大爷爷,我想过年前搬进去,您老人家觉得请多少人合适?” “还有四个月不到就过年,着实有些急。关键是那一片是个大斜坡,挖起地基来比平地要费时费力得多。但建房子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便只能从人数上来省时间。挖地基砌地基村里人就能干,你准备给他们每日多少工钱?” “以前咱们村里人建房给的多少工钱?” “以前大家都是你帮我我帮你,没有工钱,只一日管两顿饭。乡下人也没啥好吃的,地里有啥就煮啥。但你这不是几日工夫就能完事的,大家都要生活,肯定是要给工钱的。” “这个是自然的。”李雨道:“咱们村里人大多都是实在人,之前也帮我和二狗不少。我想了下,就一天干四个半时辰,三十五文工钱,我管两顿饭,您老觉得如何?” “乡里乡亲的,三十五文太多了。你大伯三叔他们之前在采石场拼死累活的干七个时辰才四十文钱,我看二十五文就够了。” 又是挖又是挑啊抬的,干一天九个小时才将将只够买三斤大米…… 这也太少了吧? 但对比起大伯他们之前在采石场,她这里确实要轻松得多。 “这样吧,大爷爷,要在我这吃饭的,一天三十文钱。不在我这吃饭的,一天三十八文钱。” 那中人大叔听到工钱这么高,忙道:“三丫,我家出两个人来固定给你挖地基,不用管我们的饭。你且放心,就我和你朱二叔,都是一把力气的好手,绝不偷奸耍滑。” 能被大爷爷请来做中人的,李雨当然信得过,“朱大叔和朱二叔能来帮我,我求之不得。” 工钱的事说定,李有财稍稍思忖了下道:“不如这样,三丫你固定请个四十个人,村里其他人没事想来帮忙的,你便每日结现钱,但不管饭。” 毕竟谁今天来明天不来的不好统计,做饭也不好做。 “好主意!”李雨赞道。 不愧是活了半辈子的老人。 李雨满意,李有财自然也高兴,“至于砖瓦匠,你外婆那个村子里有一房人建房子格外牢靠,他们盖的房子洪水都冲不垮。就是工钱比下苦力高些,须得五十文一天。你得提前去说好,好让他们到时候准时进场。” 李雨听到“洪水”二字,眉心一跳,“只要做得让我满意,工钱的事好说。只是大爷爷,咱们这发过洪水呢?” 村子的地势比河道要高出两米有余,离河道最近的人家也有一百多米,发洪水发到村里子房舍垮塌,人转移慢了被冲走,不知得下多大的雨? “怎么没有发过?九年前咱们村因为发大水,房子垮了好几间不说,前村有几户人家转移到山上的动作慢了些,一个不留全被洪水给冲走了,死不见尸的也是可怜。”李有财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那会还小,大约还不记事。” 李雨心说,别说这古代了,便是后世发洪水的时候也会死不少人。 好在村子离山近,躲进山里才避免了许多悲剧发生。 这样想着,她顿时有了个想法,“大爷爷,你看啊,我那个地基能不能抬高一些?就是把后面斜坡挖出来的土填到前面,把地基抬高两到三米,然后以青石垒砍加固。” 后村本身比前村地势高一些,她再垒高两三米,那就比河道超出六七米的高度,应该相对安全些吧? 她记得曾在度娘上看到过“一年一小灾,十年一大灾”的说法,虽然这种说法不科学,也不确定,但难保不会发生。 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可以是可以,青石也的确比普通石头牢固,但价钱也贵了一倍不止。你那地方大,少说得多出来三五十两银子。” “大爷爷,银子的事不考虑,关键是牢固。” 这口气,让李有财慕了,他那个蠢货二弟真是个没福气的。 他心里又把弟弟李有田挤兑了一遍道:“那行,明天我反正要去亭长那里,就顺便帮你把石头的事落实了。” “那就劳烦大爷爷了。”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李雨又去莫老大那里买了两千只装味鲜粉的罐子。 不过他现货只有五百只,全都给李雨送到了老宅。 …… 第二日一早,封家便将食材送了过来。 等做好回镇上的时候,李雨跟着马车去了清溪书院,找到许氏老夫妻。 许是着急出手,对方见到她就主动给她又少了十五两银子,但是税钱得李雨出。 李雨来的时候又跟封府的车夫打听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和二虎说的大差不差,还给她说了房屋税的事。 这个税钱在房屋的售价中百中取四,也就是百分之四。 其中百分之三由卖家出,买家出百分之一。 对方前后给她少了二十两银子,税钱也就差不多十三两,李雨自然应承了下来。 谈妥后,双方一起去亭廨【也就是亭长(镇长)办公的地方】的里正那里签了一份转卖契约,又在原地契房契上更换了名字,双方按了手印,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地契,最后交了税,这事才算成了。 李雨也是把地契拿到手的时候问起才知道,买房是要连地契一起买过来的。 原来,地契是唯一证明那间铺子是属于她的官方证据,如果只有房契没有地契,是不作数的,若是被官府查到,她是要吃牢饭的。 买个铺子,居然这么多名堂。 要是有人存了坏心思,陷害那些不懂的人,结果人家付了钱只拿到房契却没有地契…… 李雨简直细思极恐,心想以后办事得多找几个人问问。 从亭廨出来后,李雨去买了一把新锁,等老夫妻俩收拾了细软离开,把锁给换了才租车回了村里,准备等二狗子和二丫从封家回来后,再把钥匙交给二丫。 第70章 二狗可以回家啦 接下来几天,村里开始忙着秋收。 李家二房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李铁柱和刘春花死后,土地是要退回给村里的,但他们死的时候,地里已经种上了庄稼,村里当然不可能这个时候把土地收回去。 大丫出嫁后,她的地被村里收了回去,所以二房连同李雨一家一共有十六口人的地。 每人半亩地,也就是八亩。 李雨要忙着做味鲜粉,上午还得给封老夫人做饭,于是顺带把大家伙的饭也做了。 怕她忙不过来,李铁柱兄弟把四丫和李蓝氏留给了她。 其他人包括年仅十一岁的三宝以及十岁的四喜五福都跟着去田里帮忙。 不得不提的是,李雨在家里给封老夫人做饭是有个好处的,那就是每次封家送来的菜都会有盈余。 倒不是李雨算计封家,大约是朱管事得了封老夫人的吩咐而故意为之。 封家的食材自然是顶顶好的,李雨不是喜欢吃独食的人,便做来大家一起吃了。 是以,李家二房这些日子的伙食也跟着好了许多。 许多他们没吃过的东西,也都尝到了,几个孩子干起活来也带劲了不少。 放在以前,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都是托了三丫姐的福。 几个孩子心里更喜欢李雨了。 忙活了三天,三百罐味鲜粉便做了出来。 第二天便是跟封三爷约定交货的日子,一早,封三爷便亲自跟车前来拉货。 二狗子今天终于可以回家,李雨便搭上了三爷的顺风车。 到了镇上,李雨推说有点事要办就先下了车,然后去菜场买了六只土鸡和五扇排骨以及一些配菜。 她一个人拿不了,还雇了辆推车帮她送到封家大厨房。 她承诺过等二狗子好了,要好好做一桌菜感谢封家这段时间帮助过她和二狗的人。 请人吃饭,当然要自己买菜才有诚意。 这事她想了几天,最终决定做干锅排骨,炒个仔姜鸡杂,再配一个松茸土鸡汤…… 啧啧,绝了。 为此,她把家里没吃完的半碗辣椒油都给带上了。 她家里的松茸不多,又以五百文一斤的价格,把许婆婆和赵老头家的松茸给收了。 松茸被称为万菌之王,不单单是因为它富含几十种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还因为它里面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抗癌物质,松茸醇。 在后世,品相好的松茸每斤被炒到上万都不稀奇。 但多数还是几百元一斤,介于两者之间的,要一两千元一斤。 晒干后的松茸虽然营养流失不少,口感也会变差,但她也没办法,那么名贵的东西总不能就那样吃了,或者当普通菌子拿来做味鲜粉吧? 许婆婆和赵爷爷家的松茸品相有好有坏,且坏的居多,她便取了个折中的价格,倒也不算亏了他们。 只是量不多,一家也就二两的样子。 加上她自己的,差不多七两。 这顿饭虽然简单,但她的诚意算是够足了。 厨房后院,封璟派给她的伙计二虎和大春正在帮二丫磨豆腐。 也是她没提前通知二丫,她昨晚把豆子给泡上了。 大春见李雨买了那么多菜,便回到厨房帮她烧开水,用来烫鸡毛。 厨师大叔们中午只需做部分下人的饭菜,花不了多少精力,便主动帮李雨把鸡给杀了剁了,鸡肠也应她的要求给清洗干净。 她自己则把松茸泡发,其他的菜也给处理了。 准备工作都做好后,大春再次把火烧上,把鸡给炖上。 李雨把排骨炸了一遍,拿漏勺盛起来,就着锅里的油开始炒料。 一大盆整瓣整瓣的大蒜下锅,然后是生姜、大料、花椒、小茴香、葱段等十几种调料放进去,然后下了排骨、鸡翅、鸭肫花和煮熟剥壳的鹌鹑蛋煸炒几下,再放入辣椒油、生抽、老抽和白糖等继续煸炒。 辣椒油她留了一点一会拿来炒鸡杂,其他的全都用来做干锅了。 顿时满屋又呛又香,不少人喷嚏连连。 旁边正在炒菜的罗大叔朝锅里看了一眼,咽着口水问,“李姑娘,你刚刚往里放的那红彤彤的是啥油?怎么这么呛人,又香得让人流口水?” “做啥呢?你们这群人是准备把厨房烧了不成?” 李雨正待回答,朱管事捂着鼻子跑了进来,一看是她在做吃的,忙改口,“噢,是李姑娘啊!没事了,你忙你的。” 然后又跑出去了。 李雨好笑的对罗大叔等人道:“这是我从老夫人院子里搬回去的那几盆盆摘中的一种,我叫它辣椒,这个是用它和菜籽油做的辣椒油,比紫苏更香更辣,也更让吃辣的人欲罢不能。” 等排骨和鸡翅等差不多熟了,她才往里放了藕片,待藕片差不多熟了,放入芹菜和味鲜粉翻炒几下出锅。 大铜盆足足装了十盆,往里撒上一把熟白芝麻和葱花以及芫荽段,这道主排骨的干锅便成了。 二丫一会要去卖豆腐脑,李雨便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鸡汤,让她和二虎大春先吃。 “嘶,好辣,好过瘾!” “太香了!” 二虎和大春被辣得直冒汗,嘴里却大呼过瘾、好吃。 二丫到底是女孩子,要矜持得多,但她的吃相比从前快了不少,以实际行动默认了这道干锅排骨的美味。 罗大叔几个忍不住了,一人拿了一双筷子一窝蜂的涌了过去跟他们抢食。 那你争我夺一派乐融融的样子,看得李雨笑意盈盈。 然后炒鸡杂。 鸡杂的量有些少,她便分成了六份。 封老夫人一份,厨房这边留一份,她自己一份,楚太医一份,跟她做生意的三爷院里一份,以及教授二狗的封二爷院里一份。 嘿嘿,人有亲疏远近,倒也不能怪她偏心。 最后她又做了三道不辣的菜,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朱管事掐着点进来,亲自带了人给老夫人把菜送了过去。 没多时便有各院的丫头婆子来领了菜。 紫竹院就二狗和书香跟她,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她便装了半盆,其余的留给厨房里的人,然后拿食盒装了鸡汤、鸡杂、米饭并几个小菜,端着装干锅排骨的铜盆回了紫竹院。 刚吃完没多久,墨香来了紫竹院,笑吟吟的道:“李姑娘,我们老夫人有请。” “我正准备带弟弟去拜谢老夫人呢,墨香姐姐你就来了。”李雨笑着开口,“请你稍等,我和二狗收拾一下仪容便去。” 第71章 好个屁! 李雨跟李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墨香去了封老夫人的松鹤院。 松鹤院的大厅里,封老夫人坐在首座上。 秋嬷嬷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微笑着站在她的身后侧。 六七日不见,封老夫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许多,精神状态自不必说,脸颊也比初见之时丰腴了不少,看着年轻了好几分。 进了大厅,李雨才看到屋里除了她们,封二爷和三爷都在,二人按长幼之序坐在老夫人左边下首的位置。 “李姑娘。”封三爷激动的唤了声李雨。 李雨有些不解,封三爷看她的眼神格外热切,就像是狗儿见了那啥似的。 呸呸,她才不是那啥。 她心中疑惑着,带李越上前跟几人见礼后,拉着李越在封老夫人身前跪了下去。 封老夫人愣了一下,忙道:“你们这是做啥,好孩子,快起来。素秋,快把人扶起来。” 秋嬷嬷立即上前欲拉李雨姐弟二人起来,李雨避开她的手,目光真诚的望着上方的封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一跪,一为感谢封家这段时间对我姐弟二人的照顾;二为感谢封家当初拿出百年人参救了我弟弟,还求了楚太医为我弟弟看诊施针。这份恩情,我姐弟二人必将一辈子铭记于心。” 话落,她额头点地,给封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感谢封老夫人救命之恩。”李越跟着磕了三个头。 这一切虽然是封璟做的,但若是封家人反对,那也是不成的。 所以,这个头必须磕。 “素秋,快扶他们起来。” 李雨这次没有推避,和李越起身走到封老夫人右侧下首位置站着。 “好孩子,坐下说话吧。” 李雨二人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这时墨香端了茶点过来放到他们身侧的高几上。 待墨香退下后,封老夫人才又道:“好姑娘,要不是你心思奇巧,为我饮食调理,我现如今只怕坟头上都开始长草了。你就权当那人参是被我吃了,或是换钱请了大夫。难不成我老婆子的命还不值那一根人参?是以,这两件事完全可以相抵了。” “不一样的。”李雨笑着回,“我虽然用了点小心思,但最主要还是老夫人您自己的造化。而封家于我弟弟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救命之恩,怎能两两相抵?” “罢了。”封老夫人无奈笑了笑道:“今后这两件事咱们都不要再提了。” 不居功,不慕富,不谄媚,不挟恩图报。 她心里对李雨是越发的满意,想着要是封璟能看得上李姑娘就好了。 “是。”李雨乖巧应下。 “我今日找你过来,实是受我家老三所托。” 李雨不解的看向对面的封三爷,后者顿时兴致盎然的问,“李姑娘,你今日做的那道干锅和鸡杂里面放的有一样有别于紫苏辣味的东西是何物?” 原来是为这事啊! 李雨笑道:“那是从老夫人院里搬回去的那手指状的东西,炕干后拿石臼舂碎做的辣油。” 封二爷和封三爷对视一眼问,“那东西还能食用?” 李雨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我前些日子回家后,见其已经成熟蔫干,闻起来有些呛鼻,便忍不住掐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顿觉辛辣无比,辣度比紫苏高了好几个档次,也更香。我又尝了一些,过了一日见没有任何不适,便都摘了下来。” 封三爷有些失望,“也就是说,这东西就那么一点,吃过了也就没了?” 五弟才从海外回来没多久,短时间里是肯定不会再出海了。再说老夫人托了二嫂回京后给五弟寻摸亲事,肯定也不愿意放他离开。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现在出发去海外,没个两三年也是回不来的。 “三爷不必太失望,我将种子全都留了下来,待明年春日进行培植,若是成功,便能大量种植。” “哎哟,李姑娘,你真是……” 封三爷顿时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搓着手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哈哈哈。” 李雨轻咳了两声道:“三爷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万一失败……” “不能失败!” 不等李雨说完,封三爷便打断她的话道:“这样好的能取代紫苏的调味品,必须要培植成功!” “这个……” 李雨前世活到二十五岁,养活过的植物就是仙人球和绿萝,别的那是养啥死啥,她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李姑娘放心,我家四弟专门管理封家的田产,手下有不少种植粮食的能人,他们已经种植成功了苞米,想来这个东西也不在话下,到时候我让老四派几个人给你使唤。” 李雨高兴不已,“那敢情好,我就先谢过三爷了。” 有了专门打理庄稼的把式帮她,她还怕番茄和辣椒种植不成功? “不谢不谢,到时候你种出来,优先卖给我就行了。” “这是当然。” 这本就是封五爷不远万里带回来的东西,像这种稀有物种,封家人世代做生意,不会想不到其中的价值。 换着旁人想到其中的利益,只怕要逼着她交出来!封三爷不但要出人帮她,还说要跟她买,就让李雨对封家人非常有好感。 封三爷突然想起另一种物什,又问道:“李姑娘,那个圆圆的东西你应该没尝过吧?” 四弟的小儿子偷吃险些没救回来,李姑娘好好的在这里,肯定没有吃了。 “我瞧着红彤彤的十分可人,并不像有毒的样子,便摘了一个尝了下,汁水很足,口感绝佳,酸中带甜,非常爽口,既能生食,也能用来炒鸡蛋做别的饮食,味道极好。” 封三爷有些不解,“可我四弟的小儿子为何吃了后上吐下泻,险些没能救回来?” 李雨当然不能直白的告诉他们没成熟的番茄里面有龙葵碱,是不能生吃的,便道:“我猜想六公子吃的应该是没有成熟的。我师傅说,这世上有些东西没有成熟的时候是有毒的。” “原来如此!”封三爷顿时紧张的看着李雨,“那你留下种子没有?” “也留了。” 封三爷如释重负的重新坐回椅子上,“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 随着封三爷的声音落下,封五爷有几分生气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李三丫,你得了我带回来的东西,竟然区别对待我!你有良心没有?” 第72章 对质 紧接着,便见封承俭施展轻功,片刻间就到了院子里,然后眨个眼就又到了大厅里站定,摇着把折扇瞪着李雨。 李越眼睛都看直了。 这人不但那么远听到他们说话,轻功还如此了得,不知道可不可以当他的师傅? 李雨则对封承俭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起身不解的回看着封承俭问,“五爷,不知我啥时候区别对待了您,让您……如此生气?” “爷今儿心血来潮,便让人端了菜去和楚太医一起用午膳,哪知去他那里一看,他有鸡杂我却没有,你就说你是不是区别对待?请人吃饭如此没诚意,你也是头一个。” 李雨想说,他封五爷根本不在她请客的行列! 她能每个院子都送去,连对她恶言恶语的柳惠茹那边也没落下,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哪知封承俭说着转向自己的老娘和二哥三哥问,“母亲,二哥,三哥,你们可有吃到鸡杂?” 三人默默的把头转向了一边。 放在以前,那种恶心巴拉的东西他们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可那是李雨做的,他们便抱着尝一尝的态度吃了。 哪知一吃,竟一发不可收拾。 封承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得手指着李雨,心口起伏不平。 李雨哪里想到有人会为了点吃的还找人对质的? 顿觉不好意思极了。 不等封承俭开口责备她便道:“五爷,这事是我做得不好。只不过我今天就买了六只鸡,鸡杂碎就那么点,我好匀歹匀才匀出六小盘来,便怠慢了五爷,望五爷见谅。” 封承俭见她态度诚恳,身上的毛这才顺了些。 正欲提些要求,便听李雨又道:“五爷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做就是了。只是那辣味的调料今日已经被我用完,做出来味道大概不若适才的好。我正准备研制一道新的辅菜,就是需要时间。不如请五爷再等个二十来天,我做一道五爷不曾吃过的美味鸡杂,给您第一个尝鲜如何?” 听到是第一个尝,封承俭这才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若是爷不满意,你得想办法做几道爷没吃过的美食补偿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雨自然不好推辞,“一定。” 封老夫人嗔怨的看着小儿子,“都多大的人了,为了点吃食这般不知羞。” “母亲日日享用李姑娘做的美食,自然不明白每日食不下咽的滋味。” “说得好像前几日准时到我这里蹭饭的不是你一样。” 李雨做的量很足,她一个人吃不完,往往都是赏给了素秋她们。她这小儿子去了趟府城回来后,便日日来她这里蹭吃蹭喝,搞得素秋她们对他颇有怨言。 “嘿嘿。”封承俭虽是笑着,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咱们府里的厨子厨艺也不是很差吧?特别是经过李姑娘的指点后,厨艺大有精进。”封二爷道:“老五你且退下,我有话同阿越说。” 封承俭目的达到,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封二爷叮嘱了李越一番课业上的事,还让人搬来一筐书和一套文房四宝给他,特别多送了许多宣纸。 书装得满满,有厚有薄,估摸着有百来本。 纸厚厚的一叠,怕是千张有余。 且不说封承仪送的笔墨砚台绝不是李雨几两银子买的可比拟的,便是这一筐书和一摞纸也值不少银子,李越哪里肯要? “这些书我都看过了多遍,留着于我来说已没多大意义,送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那砚台和毛笔也是我用过的,你不要嫌弃,也不要不好意思,就当是先生送给学生的礼物好了。”封承仪语重心长的道:“阿越,你才思敏捷,见解独到,只要勤学苦读几年,未必不能金榜题名。就是你的字……要多练练。” 后世都是写硬笔字,毛笔实在不是李越的强项。 虽他对自己的毛笔字还算满意,但对从小就习毛笔字的古人来说,还是差了不少意思。 封承仪以先生自居,李越自然高兴,“先生教导,李越铭记于心,只是这……” 他还想推拒,李雨笑着道:“阿越,这是二爷的一番好意,你收下便是,只是万不可辜负了二爷对你的期望。” 李越听姐姐这样说,走到封承仪面前深深一揖,“学生定勤学苦练,不负先生期望!” …… 从松鹤院出来,李雨李越回了紫竹院。 二丫已经卖完豆腐脑回来,正在清点她赚的银子。 从大丫出事至今也就七八天时间,她竟然净赚了二十六两多银子。 二丫将铜板和碎银分别拿布袋子装起来,把装了碎银的布袋递给李雨道:“三丫,这些碎银给你,剩下的铜板我拿回去给婆婆。” “二丫姐,这是你挣的,你给我做啥子?” 李雨亲眼看着她拿戥秤(deng,三声,专门用来称银子的秤)称的,给她的一袋碎银占多数,有十七两多。 如果剩下的再给婆婆,那她是一文钱也没想给自己留。 “二狗不是要读书了吗?给他买书做束修。”二丫理所当然的道。 “我有银子,不需要你的,你自己存起来做嫁妆。” 听到“嫁妆”二字,二丫的脸都红透了,嗫嚅着嘴道:“我现在只想挣钱,旁的等过几年再说。” “这样也好,女孩子是要自己多存些钱,将来在婆家才有底气。” 李雨其实也不赞成那么小就结婚,都还没发育好呢。 但这是这个时代的风气,她也只是从善如流。 眼下二丫有自己的打算,她也就不强求。 “可我们没分家,我要是一个人把银子留下来也不合适。” 李雨想了想道:“我买了个铺子,就在清溪书院那边,准备给你卖豆腐脑用。可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让四丫和你一起经营,赚了银子你们平分。到时候你们自己存一些,一部分给婆婆,一部分给各自的娘,再留一部分给三宝四喜他们念书用。” 她打听过了,一个人一个月是一两银子的束修,把豆腐脑经营下去,是完全能扶持几个孩子上学的。 “我听你的。”二丫欣然应允。 封二爷派的车还等在府门口,几人不再耽搁,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便提着铜板碎银,离开封家坐上马车回了靠山村。 总是坐封家的马车也不是个事,牛车又慢又抖,李雨越发觉得自己该买辆马车。 就是银子现在不是很凑手,下个月拿了分红再说吧。 第73章 泡菜坛子&冰镇绿豆汤 想到跟封五爷的约定,在通往莫大叔家砖窑的岔路口时,李雨让李越跟二丫先回去了,她自己下了车,去了莫大叔家的砖窑处。 砖窑很大,但十分简陋,以牛毛毡和木头搭了个棚子遮雨遮阳。 夏天还好,冬天那是凉风嗖嗖的。 这会儿,莫家不管男人女人全都在忙活,没有一个偷懒的。 有几个生人,李雨不认识,瞧着一人跟莫大娘长得有几分像,应该是莫大娘娘家人。 也是,接了她这样大一笔生意,莫家人肯定要请人帮忙的。 “莫大叔。”李雨在门口喊了声。 正举着一团泥巴往木制的模具里准备填泥的莫大叔闻言侧头看来,见是李雨,“啪”地将泥巴精准的砸进模具后,便朝她走过来,“三丫头,我准备傍晚收工后就去找你呢,哪知你自己来了。” “那还真是巧了。”李雨笑着问,“莫大叔您找我啥事?” “当时你跟我定了泡菜坛子,我第二日便跟我几个儿子做了三个出来放进窑里试烧,上午出窑了,你看看成不成。” “哎呀,莫大叔,我来就是想问您能不能帮我先把坛子做两个出来,没想到您已经做出来了!快带我看看去。” “你跟我来。” 李雨跟着莫大叔到了棚子最北边的空地上,那里堆了不少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坛子罐子,上面灰扑扑的,瞧着就是才新出窑的。 “三丫,你瞧瞧可合适?”莫大叔指着三个带沿的大坛子道。 李雨上前扶着坛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拿手敲了敲摸了摸,厚薄均匀,陶质比较细腻,遂点点头道:“是我想要的,要是不漏水就照着这个做。” “那行,我让小潭给你送到家里去。” 莫大叔立即叫来小儿子莫小潭,用推车给李雨送到老宅。 前院里堆满了还没打出来的稻子,李雨让莫小潭帮着搬到了后院。 李蓝氏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形状的坛子,不解的问,“三丫,这坛子怎的还做个沿呢?你准备拿来装啥子?” 李雨卖了个关子,“婆婆,过段时间您就知道了。” 送走莫小潭,李雨往几只坛子的坛沿加了水,然后去灶房扯了一小捆稻草,点燃了往每个坛子里都丢了一把,然后盖上坛盖。 “三丫姐,你这是做啥呢?怎的还往坛子里烧火呢?”四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稀奇极了。 “这样做是为了看看坛子的密封性好不好,如果坛沿的水被吸进去,就表明坛子的密封性能很好。” 这个很好懂,利用的不过就是空气压强的原理。 要是不能吸进去,说明它是失败的,就只能拿来装点别的东西。 四丫似懂非懂,李雨也没有再多解释。 等稻草烧尽,温度降低了些,她伸手在里面的坛壁摸了下,每个都挂了水渍。 说明都能拿来泡泡菜。 那日莫老大说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东西,她还有些怀疑,没想到,第一次做就真的成功了。 不得不说,莫家不愧是做了几十年陶土生意的! 不过在制作泡菜之前,还有一道工序要做。 李雨把坛子里里外外都洗清干净,然后挪到屋檐下,往里加满水盖好,准备就这样静置三天。 坛子是陶土做出来煅烧而成,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泡走里面的污垢,二是为了给坛子去火。 只有去火的坛子,泡出来的泡菜才会爽脆。 秋老虎回暖,比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差多少。 做完这一切,李雨浑身是汗,真想现在就跑去河里游上两个来回。 不过乡下人虽然不太注意男女大防,但一个女孩子大白天去河里泅水到底不怎么好。 乍然想到二狗子挨打前弄的那些硝石,她眼睛倏地一亮,“婆婆,我们熬点绿豆汤解暑吧。” “家里没有绿豆,我去你大婆婆家买点。” 大丫被卖去田家抵债,老二夫妻双亡,都是李有田的责任,李蓝氏对李雨姐弟本就心存愧疚,后来李有田又险些打死李越,她恨不能杀了李有田再以死谢罪。 然而,李有田跑了,李雨非但没有记恨他们,反而带着家里人把日子越过越好…… 李雨提出的要求,她就没有不应的。 李蓝氏走后,李雨立即回屋去找了李越,让他回他们自己的屋里弄他的硝石。 李蓝氏没一会就带了两三斤绿豆回来,“你大婆婆没收我钱,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李雨笑,“不收就不收呗,等我们有了好东西给送点过去就行了。” 以前因为李有田烂赌的关系,大爷爷几兄弟怕受到牵连,跟二房鲜有来往,如今李有田不在了,的确应该把几家关系给笼络起来。 前世她父母双方都人丁凋零,没什么家族观念。 工作后,她只管自己研究新菜,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领导自然能从食客的反应看到她的努力和付出,从而给出相应的奖励,便没有觉得人脉关系有多重要。 但是在二狗受伤后,她深切的体会到家族和人脉力量的重要性。 还有封家几兄弟的和睦相处,也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婆婆,给我吧。”李雨接过绿豆,取了两大碗淘洗干净,四丫帮她烧火。 用锑锅熬煮了约莫半个时辰,绿豆都翻砂了,她去掉浮在上面的绿豆壳,直接端了锑锅放进大木盆里拿井水给镇着。 正准备回去看看二狗那边怎么样了,就见他端着一只铜盆进了院子。 李雨连忙迎上去,只见铜盆里装着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冰。 她伸手覆上去,顿觉凉进了骨头里,不由道:“好想咬一口。” 李越白她一眼道:“你可省省吧,我可不想明年的今天给你烧周年祭。” 姐姐要得急,现在制作能食用的冰肯定来不及,他便将硝石直接兑水制作冰块,用来冰镇东西是可以的,若是直接食用,会将会要人命。 “我又不是傻子。” 李雨怼了他一句接过来端着回了后院。 打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加上一勺糖搅拌均匀,甜津津、凉丝丝的,简直爽到了心巴上。 家里几人各自吃了一碗后,就送到了田里给李栓柱他们一人来上一碗。 有多余的就分给了周围忙着的村里人。 啧啧,把人给稀奇得。 有人问起为啥这样凉快,李雨便说是二狗做的冰。 要不了半下午,村里人就都知道了李家二狗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 第二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的做法,让李雨嘴角不自觉的直抽抽。 第74章 动工 李雨是真的没想到,封五爷第二天一早居然跟着送菜的马车来了。 来的不单是他的本人,还有他的衣物和用惯的物品以及他的随从顺风。 李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下巴,看了眼正一件件往院子里搬东西的顺风,问正一间间开门查看屋子、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封承俭,“五爷,您这是要干啥子?” 封承俭也不自己找了,扫了呆愣着的李蓝氏四丫二丫几个一眼,斜着李雨道:“你没看出来吗?爷把衣裳和用惯的东西都带来了,这段时间要住在你家里,你快让人给爷收拾个房间出来。” “我家没有……” 李雨正想说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住,李蓝氏忙上前拉住李雨,客客气气的对封承俭道:“封五爷要是不嫌弃乡下简陋,就住下来吧。” “婆婆。” 李雨有些不赞同的喊了一声。 这位爷一看就是随性而为的人,今天答应他住下来,以后还不知道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呢。 李蓝氏在知道这位是封家的五爷后,便想到了封家二话不说拿出人参救二狗的事,她小声在李雨耳边道:“三丫,咱们要知恩图报。要不是封家,二狗就……” 李雨原本还想拒绝,忽然瞥见二狗看封承俭的眼神灼热得就像是饿极的狼突然看到了猎物般。 她瞬间就明白了弟弟的想法,便同意下来。 “二丫,四丫,你们去把你姑姑以前住的屋子收拾出来。”李蓝氏道。 “婆婆,我姑那屋的床早就被要债的搬走了,怎么住人呢?”二丫蹙眉道。 那屋子里的家具全都被搬空了,一件都没留下,如今就放了农具和箩筐那些。 呃! 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李蓝氏有些尴尬,正要喊李越去叫李宝柱回来去镇上买张床,封承俭道:“李家婶子,不用麻烦了,我自有主张。” 然后,李雨就见他去看了屋子后,叫来顺风,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顺风便走了。 应该是去买床了。 “二丫姐,四丫,你们去把屋子收拾出来。阿越,外头又脏又乱的,你带五爷去你屋里坐会。”在外人面前,李雨没再叫李越二狗子,“再把绿豆汤给五爷端一碗。” 李越福至心灵,带了封承俭去了自己房间后,又屁颠屁颠去厨房端了绿豆汤。 其他几人也忙活自己的去了,李雨去了厨房给封老夫人做午饭,李蓝氏给她打下手。 李越屋里,封承俭端着冰冰凉凉的绿豆汤,诧异极了,“怎么会这么冰?” 南方冬季湿冷,却很少下雪,就算偶尔结冰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是以,封家地窖的冰是冬日从北方采挖拿棉被包了运回来的,即便这样,一马车的冰运到府中也余不下多少,可说耗支巨大。 李越有些羞赧的道:“是我自己做了冰冰镇过的。” 封承俭明显有些意外,“你还会做冰?” 李越点点头,“本来之前还准备做些能吃的冰来给我姐姐做些小生意,因为我挨了打耽搁了下来。” 封承俭目露欣赏的拍拍李越的肩膀,“好家伙,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大才,想来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这种秘法关系到的是巨大的利益,饶是他心里好奇死李越是怎么做出冰来的,也没多问。 “五爷要是想学,我可以教您。” 封承俭心里顿时一喜,哪知李越眼珠子一转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只要我觉得合适,便把方子买下来。” “我不要钱。” “不要钱?”封承俭有些诧异。 李越点点头道:“我这次受伤是因为我太弱了,否则也不用连累姐姐一边为了生计奔忙一边为我操心……” 封承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大手一挥道:“这有何难?反正我短时间内没想出海,便在你家住下来,我教你几招防身术,对付三两个大汉不成问题,你爷爷那种半截身子入土的,我保证你一拳能砸得他几个月下不来床。” “谢谢师傅。” 李越当然不满足几招防身术,不过这事不可操之过急,他准备以后再慢慢图之。 “别叫我师傅,把我都给叫老了。”封承俭满足的喝了一口绿豆汤道:“你让你姐多给我做点好吃的犒劳我就行了。” “好的,师傅,我一定让我姐顿顿给你做好吃的。” 封承俭:“……” 这孩子,咋不听呢? 不过,他也没再纠正,爱叫就叫吧。 果然,快到吃午饭的时候,顺风跟着几辆牛车回来了,车上满满的都是拆分了的家具部件。 李雨一瞅,好家伙,全是黄花梨木的。 真是有钱任性啊。 …… 封承俭就这样在李家住了下来。 李越按照封承俭的要求,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开始扎一个时辰的马步,白天则练习书法看书,晚上再跟他学习一些浅显的招式。 太早了,李雨不愿意起来,晚上没事的时候也跟着李越一起学。 流了一身汗再去河里泅会水,那滋味爽快极了。 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所以封承俭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拿着这事讹了李雨给他做了好些他没吃过的东西。 需要的食材,自有顺风去买。 镇上没有,就去封家拿;封家没有,便去县城买。 为了口吃的,这位爷也是拼了。 二丫在尝到赚钱的甜头后,是一日也不愿耽搁,在家里待了一天后,便跟李雨要了钥匙,带着四丫把书院那边的铺子收拾收拾,开了起来。 村里的稻子也收得差不多了,李有财找人给李雨看了个黄道吉日,鞭炮一放,四十个汉子便开始拿着自己带来的锄头铁锹挖起了地基。 李雨工钱给得高,他们下起力来一点也不含糊。村里许多人家在家里的稻子脱粒后,也都去打零工,当天就能拿到钱,一个个高兴得很。 李雨包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原本多数都不愿意在她家吃,后来听闻顿顿都有肉,特别是李雨烧饭的时候,那菜味道绝了,于是四十个固定工全都愿意少领八文钱在李家吃饭。 吃得好了,干起活来就更卖力了。 李雨除了做味鲜粉外,还得给封老夫人做饭,再加上吃的人多了,灶台不够用,李栓柱兄弟两个便特意在后院的屋檐下又给她垒了四孔灶,才堪堪够用。 垒完灶后,他二人和李大牛便忙着给李雨网虾去了。 跟他们一起网虾的,还有李有田其他三兄弟家的几个叔伯。 过了两日,李雨特意给封老夫人请了一天假,带李越和三宝四喜五福去了清溪书院考试。 封承仪一家跟楚太医已经启程回了京城,在他离开前,带了一封信给李越,让他去考试的时候交给书院院长白启年。 白启年是清溪书院创始人白敬瑭的孙子,看到信中把李越好一顿夸,还有些不以为意,等到和副院长孙茂原一番考校后,顿时喜上眉梢,当即便决定收录李越。 至于三宝四喜五福几个,则没被录上,于是李雨将他们送到了河东的袁氏私塾。 李雨回到村子,直接去了一趟许家。 回到老宅后,对正一脸惬意的坐在摇椅上吹着穿堂风的封承俭道:“五爷,今天我给你做个四国都吃不到的美食。” 第75章 皮蛋 听到有好吃的,封承俭顿时停止摇动摇椅,直勾勾的看着李雨,“什么好吃的?” 李雨把挎在臂弯的篮子放低了些,封承俭抻着脖子看了眼,只看到里面半篮子黑咕隆咚的圆疙瘩,有些嫌弃的说,“这黑疙瘩是啥子?你确定能吃?” “当然能吃。” 李雨拿出一个在他眼前晃了晃,附在皮蛋上的稻草灰有不少往下掉,封承俭更嫌弃了。 李雨也不管他,兀自道:“这个叫做皮蛋,是我们村里的许婆婆家自制的,这两天刚成型,还没开始售卖呢。也是您这脸皮够厚赖在我家不走,才能成为第一个吃这皮蛋的人。” 封承俭白了李雨一眼,“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呢。” “能吃到我做的菜,可不就是荣幸之至?” “爷能吃你做的菜,那是给你面子。” “那我可得谢谢您啦!” “可不。” 李雨失笑的摇着头去了后院,没一会端着一盆泡得饱满的豆子出来,“五爷,帮忙推个磨呗。” “找顺风。” “顺风在后院帮忙,没空。” 封承俭不情不愿的起来,帮李雨推磨。 “你磨这么多豆子,是想给帮你挖地基的人喝豆浆喝饱吗?” “谁说我要做豆浆了?” 在这些古人眼里,黄豆的用处除了制作酱油外,就只有炒着干吃、磨豆浆和炒了磨成黄豆面裹糍粑几种吃法。 也难怪他只想得到磨豆浆。 “不做豆浆你磨来干嘛?” 李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在家里做过豆腐脑和豆腐,这位爷应该还没吃过豆腐豆腐脑,便道:“您且等着吃就好了。” 豆浆磨好过滤好,李雨烧了两大锅,留了两盆做成豆腐脑,其他的全做成豆腐。 三十个皮蛋也全都剥了出来,清洗后,一半切成不规则的小块,和瘦肉一起做了皮蛋瘦肉粥;一半准备和豆腐一起凉拌。 豆腐切成厚片装进盆底,一个皮蛋切成八块堆在豆腐上。 没有辣椒,李雨把紫苏叶舂成酱汁,加入太油(最高品质的酱油,味道更鲜更美味,价格是酱油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生抽、醋、蒜泥酱、白糖和味鲜粉调成料汁淋上去,最后撒上干虾米和葱花,一道爽嫩独特的凉拌皮蛋豆腐便做成了。 她还做了一大盆豆腐酿肉。 豆腐酿肉是把豆腐煎至两面焦黄,然后挑个口子把剁碎调了味的肉糜塞进去,再拿酱油等烧制而成。 实际上就是后世的豆腐泡酿肉的改良版做法。 二丫四丫跟几个男孩子不在,李雨就简单做了两个菜。 午时刚到,李栓柱他们就网虾回来,李雨给他们说了几个小孩送去了袁氏私塾的事。 “哈哈,我就说我家四喜五福就不是读书的料,不过送去私塾学点东西长些见识也好。”李宝柱乐呵呵的道。 他和二哥小时候读书成绩还可以,因为老爹赌博交不出学费,不得不弃了学。 到现在想起来他还有些遗憾。 好在现在日子过起来了,他和大哥大侄子就专门网虾,一人一天大约能挣二百文左右,关键二丫和四丫每天挣得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多,完全有能力支付几个孩子的束修。 “三叔,四喜他们只是小时候被耽误了,并不是他们不聪明。我是这样想的,等他们在袁氏私塾读个一两年再去考清溪书院,必定能考上。” “孩子们小时候的确太苦了,他们能考上更好,不能考上我也不会怨怼他们。” 李雨赞赏的看着李宝柱。 不得不说,他这样想才是最好的。不像后世有的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兴趣班才艺班完全占据了孩子的休息时间,逼得孩子不堪重负,得抑郁症的比比皆是,选择结束年轻生命的,新闻里也时有看到。 “二狗呢?”李栓柱问。 “二狗已经入学清溪书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都为李越感到高兴。 “二狗能被清溪书院录取,可真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李栓柱道:“三弟,咱们兄弟俩今天得好好的喝一杯。” 刘素兰脸一板,“喝什么喝?喝了下午去河里洗澡不成?” 李栓柱立即改口,“媳妇说的是,咱晚上再喝。” “不喝酒,咱吃饭,今天我烧了大家没吃过的菜品。” 李雨笑着将菜端上桌,刘素兰妯娌二人帮着一人盛了一大碗粥。 封承俭本就是个自来熟,几天相处下来,已经和李家人混得犹如一家人。 “婶子,您坐。” 他推着李蓝氏在上首坐下后,自己在她左手旁的位置坐下来,看着桌上一大盆白的像玉一样的东西上面堆了一块块黑咕隆咚的东西,不耻下问,“李三丫,这白的是啥?” “这就是我们之前磨的豆浆做出来的,我叫它豆腐。我还做了豆腐脑,比这个还要嫩,我冻起来下午当点心吃。” “豆浆还能做成这样?” “当然能。” 封承俭觉得自己也算是长见识了,“这黑的瞧着是蛋,不会是你之前给我看的那个黑坨坨吧?” “就是那个黑坨坨皮蛋,您快尝尝味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封承俭说着夹了一块皮蛋放进嘴里,入口后只觉得味道有些冲鼻,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过了片刻,他眼睛顿时就亮了,咀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又去夹了块豆腐。 待他吃下后,李雨问,“五爷,怎么样?” “豆腐入口爽滑鲜嫩,有着淡淡的清香;皮蛋口感细腻,味道独特,初尝可能有些不适应,细品令人感到回味无穷。二者搭配,豆腐中和了皮蛋的冲,皮蛋冲淡了豆腐的寡淡,算是取长补短,实乃绝配。” “这不算什么,等明年辣椒种出来,我给您做烧椒皮蛋,那才是真的绝!” “辣椒?” “就是您从海外带回来的那种长长的,我叫它辣椒。”李雨简单补充了一句问,“五爷,您觉得这皮蛋和豆腐,能不能放到您家的清风楼里卖?” “必须能啊!”封承俭道:“不知这皮蛋要怎么卖?豆腐又要怎么卖?” “皮蛋五文钱一个,你觉得可合适?” 三文钱两个鸭蛋,做成皮蛋卖五文钱一个,着实算暴利了。 但是清风楼加工成菜肴卖给食客,一个蛋只怕利润翻十倍二十倍都不止。 第76章 生意 封承俭虽然不管家里的生意,但是他对自家酒楼的定位还是比较了解的,自然也想得到这一点。 再者,皮蛋和豆腐都是现下没有的东西,就算卖个新鲜或者噱头,也能为清风楼赚不少银子。 更遑论,这两样东西的确有它的独到之处。 封承俭没当即便定下来,“这事我就能做主,就按五文钱一个,给我准备一千……两千个吧。” 想到京城那边还得送一些去,他忙改口看向顺风,“你一会就送回封家,让我大哥派人送到府城给我三哥。” 说着又看向李雨,一双晶亮的眸子透着精明,“不过李三丫你得给我配几个菜谱,否则他们拿到手也不知道怎么做。” 李雨算是把许家的销路给打开了,也就不在意这些,笑眯眯的道:“没问题。” 封承俭见李雨想也不想就答应给他菜谱,他的心里意外极了,对她更是又高看一眼,“豆腐呢?你准备怎么卖?” 李雨索性去给他打了一碗豆腐脑来,“这个叫做豆腐脑,我家二丫姐正在清溪书院那边卖,八文钱一碗,清溪书院的学子排着队买。” 封承俭端起豆腐脑,舀了一勺喂进嘴里,品了品道:“入口犹如无物,对无牙的老太太是格外的友好。冰了后解暑也不错!李三丫,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就是偶然发现的小玩意,不值五爷夸奖。” 李雨有些汗颜,她不过就是个搬运工,把后世的智慧搬运了过来,跟她的脑子好不好完全没有关系。 “就是豆腐这个东西自然不能以碗数来卖,我也没精力去做来每日送到封家酒楼,再说它不易保存,不如五爷开个价,我把做豆腐的法子卖给您。不过前提是,这个我不能买断给封家。” 毕竟二丫她们还要做生意呢。 而且豆腐能做的菜品不少,还能做出许多衍生品,比如油豆腐、豆皮、豆干和面筋那些,若是买断了,她将来开酒楼需要用到怎么办? “这个我不好说,你开吧,我能接受便要。” 李雨想了想道:“二百两,加五道菜谱,五爷觉得合适不?” 这个价格几乎算是送给家了,封承俭自然应承下来。 倒是李家众人见李雨几句话便谈成了许家的皮蛋不说,又靠着小小的黄豆赚了二百两银子,莫不是暗自咋舌。 这银子这么好赚的吗? 一个个中饭都没怎么吃好,便宜了封承俭,半数豆腐酿肉都进了他的肚子,皮蛋豆腐和皮蛋瘦肉粥也被他吃了不少。 边吃还边说,“这几样都不错,菜谱写给我。” 李雨自然没有异议。 这边吃好收拾,挖地基的工人便陆陆续续到来。 李蓝氏几个便打了饭菜端到院子里,李雨去李越的房间,写了五道皮蛋和豆腐菜谱给了封承俭,然后带着他和顺风去了许家。 许家男丁都去帮李雨挖地基了,只有几个女人在家。 听闻李雨以五文钱一个帮他们把皮蛋卖了两千个,几人眉眼间都是压制不住的喜悦。 许婆婆更是暗叹自己当初的决定真是太对了。 只是李家第一批皮蛋不足两千个,李雨便让他们把还没成熟的皮蛋另外打包补上,只要再放几日就行了。 “五爷,等个个把月,许婆婆家还有另一种蛋可以卖给您。” “到时候爷尝了可以,自然也能买下来。” 许家人闻言,一个个喜笑颜开。 顺风回老宅把马车驶了过来,装上皮蛋带上菜谱回镇上去了。 往常卖鸭蛋,一整天都卖不到五十文,现下十两银子到手,许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三丫,等哪天你得空了,婆婆杀两只鸭子请你吃。” 李雨现在可不缺肉吃,便道:“婆婆您别客气,还是把鸭子留着下蛋吧。现下你们最好把皮蛋多包一些出来,我担心封家酒楼把皮蛋的口碑打出去后,您这些皮蛋不够卖。” 许婆婆点点头,“婆婆听你的,我们几个娘们下午就着手包皮蛋。” 之前他们怕卖不出去,把那些放得久了些的鸭蛋包完就没有再包了,眼下地窖里又存了不少。 不过瞧着不是很够,等老头子他们回来,再去隔壁村买些。 …… 从许家回老宅的路上,李雨捏着荷包里刚到手的两百两银票问,“五爷,一辆马车要多少钱?” 封承俭停下脚步回头挑眉看向李雨,“这刚拿了爷的钱便准备买马车了?” 李雨嘿嘿笑了两声道:“你看我几个弟弟如今在镇上念书,来回接送不得有辆马车方便些?” 今天早上清溪书院的院长问起二狗要不要住在书院时,他一口就拒绝了,为的就是回来跟封五爷学功夫。 清溪书院早上是辰时半(八点)上课,申时末(五点)放学。 三宝几个也差不多是这个点。 路上一来一回就两个小时去了,二狗早上要蹲一个时辰的马步,晚上还得花一个时辰学功夫,算起来一天能睡觉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 二狗子自己不心疼自己,她这个做姐姐的还心疼呢。 要是买了马车,他每天就能多睡差不多一个时辰。 封承俭回转身,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朝前走着,“马和车厢都有好有差,端看你准备花多少钱了。” “我的预算是七八十两,不过我瞧着五爷您那匹拉车的马就怪好看的,身矫体健,通体黑色没一根杂毛,想来应该不便宜。” 封承俭挺着胸脯,有些得意的道:“自来拉车的马一般就是普通马或者骡子,断没有拿汗血、的卢、乌骓那些宝马来拉车的。不过爷不差钱,自然要好马才配得上爷。爷那匹马叫做骊,不贵,也就二百来两银子。” 乖乖,一匹马都比她在村里建一套大宅子贵了近一倍。 “你那车厢又是什么材质?多少钱?” “紫檀木的,要了好像一百八十两吧。” 李雨:“……” 好吧,她不配。 “便宜点的车厢呢?就是不用太好,一般的木头就行,但要足够大,能坐个七八个人那种。” “一般的车厢是柞木和榆木做的,包括车辕车辙车厢那些在内也就二三十两。” 封承俭到底是富家公子,见识广博,说起这些简直是侃侃而谈。 “不过你选马的时候得注意了,马的寿命在三十到四十年间,那种超过十六岁的老马虽然便宜,二十来两就能买一匹,但是拉不了几年就拉不动了,还是四到七年的马为宜,也就贵个二十来两。算起来你八十两的预算是完全够的。” 李雨哪里会选马啊? 于是道:“五爷,你看我一个乡下姑娘,哪里懂这些?不能拜托您明儿跟我去一趟县城挑辆马车?” 封承俭眸子一转道:“也不是不行,端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李雨知道封承俭想要什么,顺着他的话道:“明晚我做五菜一汤犒劳您。” “成交。” 第77章 烧烤 回到家,封承俭歇晌去了。 李雨没有歇晌的习惯,去了后院忙活她的泡菜去了。 她把泡菜坛子里的水倒掉,重新清洗了一遍后,拿干净的帕子把坛里的水吸干。 泡菜很是娇气,全程包括以后拿取的时候,也是沾不得半点油腥的。 这古代没有洗洁精,所以,跟泡菜沾边的东西,她全部买了新的。 用新买来的大锑锅将开水烧好,她拿新的铜盆舀了小半盆开水加入适量的粗盐兑制成盐水,把杂质过滤后倒入开水中。 喜欢吃酸一点的泡菜,盐就少放些,喜欢吃不太酸的,盐就多放一点。 李雨喜欢吃酸的,泡姜鸡杂、泡姜猪肝等,也要酸一些才更好吃,盐就放得少一些。 只是也不能太少,否则泡出来的泡菜没味道不说,里头的菜还有可能坏掉。 等开水冷却后,她把早就准备好已经晾干水分的嫩黄瓜、嫩豇豆、藠头、蒜瓣、青花椒和仔姜放进坛子里。 仔姜和嫩豇豆,用来做配菜的多,她也就泡得最多。 然后倒入冷开水没过菜品,再倒入二两高度杂粮白酒。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泡菜生白霜。 最后加入坛沿水盖上盖子,搬到阴凉通风的屋子里放置即可。 因为是新泡制的泡菜,大约二十来天才能发酵好。 以后要是再泡新的菜进去,冬天温度低大约十来天就能吃,夏天三到五天就够了。 泡菜弄好了,李雨把锑锅那些收了起来,留着以后专门做泡菜用。 稍稍休息片刻,她又去朱铁匠那里定制了个东西,便回家跟着弄晚饭。 …… 第二天一早,李雨早早给封老夫人把午饭做好后,顺风便驾了马车带着她和封承俭去了街上。 镇上没有卖马车的马车行,他们便把马车停到镇子口由专人看着,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县城的马车行。 封承俭给李雨挑了一匹身高腿长、皮光毛滑的四岁多的枣红马,她很喜欢。 在封承俭鄙夷的眼神中,她跟人家老板讲了半天价,少了二两银子,把她给乐坏了。 最终花了四十八两银子马买到手,又花了二十五两配了一个柞木车厢。 这价格和封承俭昨日说的大差不差。 车厢整体是原木色的,上了一层桐釉,看起来不豪华却也不算太差,做工很贴合李雨的设想跟审美。车厢里面也符合她的要求,三面靠壁做了座椅,坐个七八个人不会拥挤。 关键是车底有一个一尺半高的暗格,可以放很多东西,这点李雨觉得很赞。 出了马车行,李雨让顺风驾着马车满大街的买了不少吃的用的。 后天就是中秋节,她给孩子们买了几挂鞭炮和几盏灯笼,还买了几个做月饼的模具和许多做月饼馅料的材料跟油纸。 最后去菜场买了几大包菜,便回了大柳镇。 瞧着快到放学的时间,李雨便和封承俭等在清溪书院门口接李越,顺风则取了封承俭的马车去河东接三宝几个。 李雨和李越都不会驾车,封承俭便被迫充当了车夫,条件是两道他没吃过的菜。 一刻钟后,两辆马车在镇子口碰头。 三宝几个得知李雨买了马车,比李雨本人还高兴,连封承俭那辆豪华的马车也不坐了,全都转移到李雨的马车上。 五福透过前面车门的棂格望着奔跑的马儿,心里痒痒的,回头,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雨问,“三丫姐,我想抽了空学骑马,可以吗?” “三丫姐,我也想学。”三宝和四喜也希冀的看着她。 李家人大多都是大双眼,好像就李铁柱是瑞凤眼,不过刘春花是大双眼,他们三姐弟的眼睛都随了刘春花。 三宝几个这段时间生活好了,脸上也都长了些肉起来,配上那圆溜溜大眼睛,简直不要太萌,看得李雨心都要化了。 会骑马当然是好事,她自己也很想学,弟弟们有这个兴趣,她没有不应承的道理。 不过也不能轻易答应了他们。 她佯作想了想道:“想学骑马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此时听李雨说可以学骑马,但有条件,几小只激动之余又有些紧张,“三丫姐,什么条件?” “若是过年的时候袁先生给你们的表现评定为优,便可以学;若是不能达到优,便什么时候达到了什么时候学。我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几小只先还有些苦兮兮的,片刻后似下定决心般的回,“不过分!三丫姐,我们一定能做到!” “真棒,你们这么乖,姐姐晚上做好吃的奖励你们!” 一听说有好吃的,几个孩子更乐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先是高高兴兴的说着私塾里的趣事,然后又苦哈哈的说先生怎么怎么古板严厉,听得李雨忍俊不禁。 回到村里,李雨先下了车,去朱铁匠家取了她昨天下午定做的烧烤架。 架子约莫一米的样子,四条铁腿支撑着一个长条形的铁皮盒子,上面是一个活动的铁架,方便放炭火。 回了老宅,李越和几个小的很自觉的在院子里或练字或做功课,李雨感到欣慰极了。 重活一世,她是肯定不会满足于现状的。 将来想做大做强,手下必然要有几个得用又信得过的人。 而家里的兄弟姐妹,就是她第一批想培养的人。 李雨没有打扰他们,轻手轻脚的把烧烤架拿去了后院,托顺风去山脚的竹林砍了根竹子,按照她的要求划了好些竹签,她这边则准备烧烤的食材。 挖地基的工人们一天工作九个小时,早上八点上工,十二点到一点是吃午饭和休息的时间,六点下工来吃了晚饭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后院晚上蚊子多,这边他们吃好饭刚走了,李雨就把烧烤架子生好火搬到了前院,几百个串串有荤有素还有荤素搭配的,装了好几个筲箕。 没多时,李大牛他们便网了虾回来。 见到门口新停了马车,李大牛便问了一嘴,得知是李雨买的,一时间也顾不得满院飘香,放下网虾的工具和装虾的桶,便要拉着顺风让教他驾车。 第78章 别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正收拾碗筷的刘素兰嗔道:“你三丫妹妹正在做好吃的,就不能吃了再学?” “趁着这会天还没黑,我学一会,等我学会了,以后接送几个弟弟的任务我包了。” 听他这样说,刘素兰便允了,“那行,你学去吧,注意安全。” 三丫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让她去接人,再说她既要给封老夫人做午饭,还要做味鲜粉,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家里的确应该有人会驾车才行。 李雨当然乐见其成,总不能一直劳烦顺风帮忙接人。 哪知顺风驾着车带着李大牛刚走,李栓柱和李宝柱兄弟俩趁着各自的媳妇到后院洗碗去了,便也兴冲冲的跟了去。 李雨看见了,不由失笑。 不得不说,不管什么时候,男人对“车”那是真的没有抵抗力。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家里几个吃烧烤个个吃得肚儿滚圆,封承俭更是吃得满嘴流油。 李雨见大伯娘和三婶都拿眼瞪着各自的丈夫,张开正准备说人,忙出声岔开她们的思绪道:“紫苏的辣味不够,要是换了辣椒,味道会更好。” 她许久没吃烧烤,即便用紫苏汁烤出来的味道不如她的意,也吃得也很是满足,“五爷,您说这拿到清溪书院门口去卖,卖得掉吗?” 说着,往里炭箱里重新加了木炭,给顺风和大牛他们烤吃的。 “必须能啊!” 封承俭躺在李有田的破摇椅上,拿着根竹签一边剔牙一边道:“这世上能让爷吃得满足的东西,必须好卖。” 说着一点不客气的吩咐,“李三丫,再给爷烤个猪蹄。” 猪蹄和鸡爪那些难烤的都是卤了半个多时辰的,味道都煮了进去,再划开来,拿炭火烤一遍,烤得皮脆里嫩的,那味道,真是绝了。 “猪蹄我一人就买了一个,您把我和阿越那份都给吃了还不满足啊?”李雨说着抱怨道:“您那肚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咋地就吃不胖呢?简直浪费粮食。” 封承俭一天天吃得比谁都多,一个人的饭量估计抵得上四个她,不过他只吃不长肉也是真的。 放在前世,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 “爷不就吃了你几个猪蹄,咋还抱怨上了?” “正好四个,我大伯他们一人一个,您再吃一个,他们就不够了。” 刘素兰闻言斜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道:“三丫,既然五爷喜欢吃,你就把你大伯那份给他。” “对对对,三丫,我不爱吃猪蹄,给五爷吃好了。”媳妇瞪着呢,李栓柱反对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李宝柱原本想蒙混过去,接收到媳妇递来的眼神,诺诺道:“三丫,我也不爱吃猪蹄,我那个也给五爷好了,还有这么多别的菜,我吃别的。” “李大爷李三爷你们都别争了,我那个给我家主子吃就好。”顺风说。 “顺风大哥教我们半天,还是把我那个给五爷吃吧。”大牛开口。 “我……” 顺风才开口要拒绝李大牛的好意,封承俭凤眸一扫道:“你们都别争了,不就四个猪蹄嘛?爷还吃得下。” 李雨:“……” 撑不死您! 最终,四个猪蹄还真全都进了封承俭的肚子。 然后…… 然后就是他走不动路了,便放了李越一晚上的假。 李雨不想李越像前世一样把眼睛弄近视了,所以晚上便不让他看书。 不过李越自己不愿闲着,就在院子里扎马步。 三宝几个看着有趣,也跟着扎起来。 然后女人们把东西收拾好都去了灶房,清洗好后,准备烧水给孩子们洗澡。 现在白天热,晚上却有些凉了,孩子们便没有再去河里泅水。 等孩子们扎完马步洗了澡去睡了,几人又忙着把虾煮出来。 得趁着太阳还有热度,把虾多晒一些。 家里地方不够晒,李雨便让李有财几家把网的虾煮了晒干再卖给她。 李雨试过了,一斤鲜虾晒干后有二两多点,她给他们五十五文钱一两虾干的价钱,也不算亏了他们。 等虾煮好后,李雨又忙着做味鲜粉,每天几乎忙要到子时过半才洗漱睡觉。 李蓝氏和刘素兰妯娌两个心疼李雨,便不让李雨做早饭。 所以李雨一般起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把早饭做好,或是包子豆浆油条,或是馒头稀饭配小菜水煮蛋,或是饺子。 半夜的时候大丫尿床,李雨起来给她换洗收拾后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今天就起来得晚了些。 正吃着早饭,顺风已经送了几个小的去了书院回来。 “怎么不是我大牛哥去送的?”李雨问。 顺风笑道:“赶车很简单,李大公子其实已经学会了,就是不敢上路。” “总得上路的,晚上让他试试去。” 吃过早饭后,李雨开始做月饼的馅料。 缺乏工具,她便准备只做鲜肉馅、芝麻豆沙馅、瓜片豆沙馅、桂花花生馅和芝麻花生冰糖馅几个简单的馅料。 馅料做到一半,封家送菜的小厮便来了。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团圆节,封老夫人带话让封承俭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起吃团圆饭,还让李雨明天不用给她做饭了。 在这里虽然住得不好,秋蚊虫咬一口痒死个人,不过每天都能吃到李雨做的不同的佳肴,封承俭有些不想回去,但想到一年就那么一回,还是同意了。 等中午工人吃好饭,李雨把李蓝氏几个号召起来,一起帮她做月饼。 只是没有烤箱,月饼都是拿大铁锅给炕的。 卖相不是很好看,味道倒是还行。 虽然知道封家不缺月饼,封承俭下午走的时候,李雨还是拿油纸包了三十来个给他带回去。 好歹是个心意。 中午的时候李雨便说了晚上让李大牛去接李越他们的事,顺便把二丫四丫接回来过节。 于是吃了中饭,李大牛便没有去网虾,在村前的道路上练车,等封承俭申时半离开的时候,赶着马车和他们一起上了路。 但是到工人吃晚饭的点,他们都还没到家。 工人们吃了晚饭后也没见人,李雨就有些急了,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忍着担忧给工人们放了一天假,走的时候一人送了一包月饼。 不多,也就每种馅一个,但还是令他们感到熨帖极了。 工人的事都是李有财安排的,李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之前没有给她筹钱的那几家,李有财一个都没请,之后也没见他们来做临工。 这种小事,她也没去问。 “大牛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刘素兰在院门口望了望,朝里喊道:“孩子他爹,你快去路上看看,别大牛把车赶河里了。” 去镇上的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河,虽然兄弟姐妹们在河边长大都会泅水,但要是马车掉河里,会有什么结果谁都说不准,李雨心里怕得很,“我跟大伯一起去。” 第79章 记恨 李雨说着就跟在李栓柱后头跑了出去。 李宝柱的闺女四丫和一对双胞胎儿子都在马车上,想到意外的可能,浑身冷汗涔涔,二话不说也跟了去。 车上有李家的七个孩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李蓝氏想想都觉得后怕,顿时也坐不住了,抬腿就跟着李宝柱后头。 别看她已经五十一岁,天天做农活腿脚好着呢,村里好些年轻人爬山都爬不过她。 “大嫂,你看着大丫跟家里,我也去。”余秋兰念着孩子们,也不等刘素兰回应便追了上去,心中着急却还不忘提醒李蓝氏,“娘,您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 乡下人吃饭没那么讲究,时常夹些菜在碗里端着就到院子里,跟邻居一边侃大山一边吃饭,这会就有不少人看着李家二房一大群人像被狗撵似的往村外跑,他们想问来着,前头几个嗖地跑走了。 终于逮着动作慢些的余秋兰问明了情况,于是大家伙也顾不得吃饭了,放下碗就跟了去。 许家几个男人都在帮李雨家挖地基,吃了饭回家便帮着裹皮蛋,见一群人呼啦啦的往村外跑,就让跑得快的许二壮去问出了什么事。 许二壮回家说明情况后,许家男人手都没洗也全都去了。 以至于队伍壮大到足有二百人之多。 只是才走出半里地,就看到李越手中马鞭甩得飞起,驾着马车飞快的朝这边赶来。 那模样是真溜,李雨放下心的同时狠狠的惊了下。 她家二狗啥时候学会赶车的? 李越略略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在离人群十来米的地方停下车,难得说了句玩笑话,“大家这是在列队迎接我们吗?” 李雨嘴角抽了抽道:“大牛哥呢?怎么不是他驾车?” 听李雨问起李大牛,李越神色古怪极了。 李蓝氏眉心一跳,问道:“二狗,我瞧着马车好好的也没有磕着碰着,你大牛哥该不是撞人了吧?” 否则她想象不出孩子们为啥这么晚才到家。 “婆婆,我好得很,也没有撞人。” 马车里,李大牛的声音传出来,就是听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哈哈哈。” 四丫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着打开马车门钻出车厢,跳下马车走到李蓝氏面前,挽着她的手臂道:“婆婆,您别问了,一会我大牛哥该钻地洞了。” 她一笑,车厢里二丫跟着孩子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李蓝氏一脸莫名,但见孩子们一个个都好好的,还晓得给李大牛留面子,便没有再问,转头对乡亲们道:“谢谢大家,耽误你们吃饭了,孩子们没事,都回了吧。” 回到家,李雨才终于知道实情。 原来,李越下学后在书院门口等了一刻钟没等到人就想自己走回家的,但又怕自己走了家里人来接他看不到人到处找,便想着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结果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才见李大牛驾着马车施施而行。 起初李越以为李大牛是有事耽搁或者出来晚了,没在意,待接了二丫四丫又去接三宝他们时,他才知道李大牛不是出来晚了,而是赶车赶得比蜗牛还慢。 李越问他几时出的门也不说,最终看不过去,便把李大牛赶回车厢里自己赶车。 他只不过试着赶了一条街的路段,便赶得不输顺风了。 李雨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前世弟弟学什么都快,没想到赶马车竟也这么快就能上手。 这大约就是学霸和普通人的区别? 李大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顺风大哥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明明赶得挺好的,为啥一个人赶车的时候心里就慌得厉害呢?特别是余光看得下面的河水,总担心把车驾到河里。” 这应该就是新手司机焦虑症吧? 这样子肯定是不能再让他去接人了。 于是,三叔李宝柱自告奋勇的把这个任务接了下来。 “姐,大牛哥到底几时出的门?”李越好奇的问。 李大牛看向李雨,“三丫,给哥留点面子。” 李雨笑笑没理他,“大牛哥申时半(下午四点)就出门了。” 李越都惊呆了。 也就是说,原本就算赶慢点也要不了二十分钟的路程,他足足赶了两个小时! 不说比牛车慢,就是走路也走个来回了。 只是李雨还有些不解,“大牛哥,你不是跟五爷和顺风他们一起走的吗?怎么你这么慢他们也没等等你?” 李大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一开始跟着他们到村子这段路我驾得还挺好,到了村口我就让顺风他们先走了。” 原来是这样。 一家人没再纠结这事。 李越他们明天放一天假,吃过饭后,一家人全都围着桌子包起来月饼。 第二天又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做出一千来个月饼,按人头给全村人送了一遍,包括不曾给李雨筹钱的那几家也都送了。 百来个月饼而已,李雨也不在意。 但她这举动,让那几家中的大多数人羞愧不已,更是后悔得不得了。 那钱借出去没几天就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村里人不论借了多少,莫不是白得了十来斤米面就不说了。 因为这事,村长李有财算是记恨上他们了。 之前他们听说李雨请村里人挖地基,工钱比外面高得多,便心动了。当时就去李有财那里登记,可最终他们那几家一个也没要。 他们便想着去做临工,结果到了那里就被李有财给赶了回来。 他们质问凭什么村里人都能去做工,他们就不行? 人家理直气壮的回,就凭他是李三丫的大爷爷! 这让他们想拿他村长的身份施压都不行。 不过,李雨全村送月饼的事,也不是人人都买账。 比如张寡妇的婆家。 去张家送月饼的是李栓柱,张寡妇的婆子妈张罗氏拿到月饼后,当着李栓柱的面就给狠狠的砸到地上。 油纸被砸开,六七个月饼滚了出来,一群老母鸡一窝蜂的涌上去就开始啄食。 李栓柱看着辛辛苦苦做的月饼被畜生糟蹋,顿时心疼极了,质问张罗氏,“张家大嫂,好好的月饼,你给扔了干啥子?” “李栓柱,这月饼你不是送我了吗?既然已经是我的东西,我想砸就砸了!哪里那么多为啥子?” “你……” 李栓柱嘴不如李宝柱灵光,气得转身就走了。 回家说起这事,刘素兰妯娌两个神色顿时有些古怪。 “大伯娘,三婶,你们知道啷个回事啊?”李雨有些八卦的问道。 第80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刘素兰看向李蓝氏,有些不好启齿。 李雨看看李蓝氏又看看刘素兰,正想说不用说了,便听李蓝氏道:“看我干嘛?几个小的不在,三丫想知道就告诉她呗。” 李雨微讶,“婆婆,您其实早就听说了?” 李蓝氏哼了一声转向一边。 刘素兰笑了笑,这才开口说起了缘由。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传出这样一个风声,说是张寡妇跟李有田跑了,当初李有田是被张寡妇藏在张家才躲过了村里人的搜索,然后趁着大家被李有财召集过去开会时,张寡妇带着李有田从上山跑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让人觉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说张家人没有来他们家闹,是因为他们手上没有证据,但不妨碍他们记恨上李家二房。 她猜想就是因为这事,张罗氏才给了李栓柱脸色看。 李雨微微蹙眉。 按说她不该怀疑一个十六七岁的苦命寡妇,以前也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但如今村里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张寡妇又是和李有田同时失踪,她便多想了一些。 这个时代对女人从来都不宽容。 张寡妇闺名袁春秀,是清水河对面袁家村人,家里条件比张家还差。 如果说她娘家重视她,像她这种没有孩子的年轻寡妇,是完全可以接回去的。 不过,张有根都死了一年多,她娘家也没有来人接她回去,想来是已经放弃她了。 如果婆家心善,或许能出份嫁妆让她另嫁。 但张罗氏这个人有些浑,他男人也是个不怎么大方的人,怎么可能出嫁妆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另嫁他人? 由此,她便只能老死在婆家了。 当时李有田从她这里偷走的两匹云锦和两匹绵布,少说也值四五百两银子,再加上二百两现银,就是七百来两。 这样一笔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是完全可以让她为自己的将来谋算谋算的。 这笔银子也足以让她和李有田在任何一个小镇定居下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前提是,李有田戒赌。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罢了。 具体是不是这样,在没见到李有田或张寡妇前,便无从定论。 李雨转头看到李栓柱还在生闷气,忙安慰道:“大伯,别气了,左不过被张罗氏甩了个脸子,就当被大伯娘骂了一顿吧。” 刘素兰顿时一巴掌呼在李雨的手臂上,“你这妮子,说得我似那母老虎似的。” “可不就是吗,走了,母老虎,咱们做晚饭去了。” 李雨嘻笑着跑向后院,李蓝氏几个无奈的笑着跟了上去。 晚饭李雨亲自掌勺,李蓝氏等人给她打下手。 她做了九菜一汤,意喻满十满载,鸡鸭鱼肉样样不差,团圆节月饼自然也不可少。 开饭前,李雨拿出两只大红灯笼挂在了院门外,又放了两挂鞭炮,就图个喜庆。 然后李栓柱兄弟将两张八仙桌并在一起,一家人吃了团圆饭,李大牛和李栓柱李宝柱几个还喝了两杯小酒。 饭后,李雨拿出在县城买的点心瓜果摆在院子里头,再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又拿出各式各样的花灯,分给孩子们,连大丫大牛也分了一只,拿在手里把玩。 只是大丫看着手中的兔子灯,一脸的懵懵懂懂,才接过去没一会就燃了起来。 她身边的李雨赶忙给她拿掉弄熄,李越往她手里塞了半个剥了壳的橘子,拿着另外半个教她怎么吃。 大丫拿着橘子看着李越半晌,忽地咧嘴朝他笑了。 李越有些高兴,“李大胆,大丫姐这是认出我来了吗?” “怎么我天天陪她睡,给她收拾,她也没对我笑呢?”李雨有些吃味,但大丫姐有反应是好事,“有反应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吧?” “嗯,咱们大丫很快就能好起来。” 李蓝氏手中端着一盏茶,看着大丫明显长了些肉的小脸,又转向一边看着孩子们的笑颜,眼睛有些湿润。 这样悠闲祥和的日子,她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如果可以,她愿意拿五年寿命,换李有田再也不要出现在她和孩子们的面前! “三丫在吗?” 李有财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打断了李蓝氏的思绪。 李雨过去开了门,“大爷爷,快进来吃茶。” 这次李有财没有客气,跟着进去,二丫忙起来给李有财让座,四丫拿干净的杯子给他倒了一盏茶。 李有财接过茶抿了一口看向李雨,“这段时间我看你忙上忙下的,定然没有去你外婆那边跟刘进财打招呼,别到时候他有人请了,你这边迟迟开不了工,就别想过年前住进去了。” “哎呀。”李雨一拍额头道:“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不过给刘进财大舅送的礼我都准备好了。” 刘素兰跟刘春花是堂姐妹,而刘进财跟他们是隔了两房的兄弟,比刘春花和刘素兰略长几岁,李雨自然该叫大舅。 像刘进财这种技工师傅,在乡下是很吃香的,上门请他还得带上上门礼,不能因为沾亲带故就忽略了。 上门礼不需要太多,也就一斤茶叶一斤酒再加一斤点心。 好坏不论,全凭心意。 当然,如果太差了对方在给你砌房子的时候做手脚,那可是麻烦事。 遇到那起子懂五行阴阳的,在你房子的犄角旮旯放点东西,搞得家宅不宁、诸事不顺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个礼一般都不能太差。 另外,对面收了礼便是答应出工,不答应是不会收礼的。 刘素兰道:“三丫,这事的确该早些落实。你明儿个说不定还要给封老夫人做饭,不如让你大伯去帮你办。” 李雨点点头,“我正有这个想法。等明儿个三叔送了二狗他们回来,大伯赶着马车去,顺便给我外婆和大舅公家送些米粮过去。” 这个大舅公指的是刘素兰的娘家爹。 “那多不好意思?”刘素兰道:“前些日子二丫给了我些银钱,让你大伯自己买些礼品送去就是了。” “大伯娘,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现在咱家日子好过了,不差这点。”李雨说着看向李宝柱,“三叔你啥时候也抽空给我三婶娘家送些去,就当是我这个小辈的一点心意。”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李蓝氏和李有财看着李雨,赞赏的点点头。 这一碗水自然要端平,否则再和睦的家庭也会因为不公而产生矛盾。 余秋兰心里熨帖,笑看着李雨道:“三丫,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第81章 封三爷再到靠山村 李雨送的酒是梨花春雪,茶是一两银子一斤白茶,点心也是县城有名的点心铺产出的。 这个价钱在乡下来说,是相当贵重了。 礼送得重,砖瓦匠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七天后,封承傲再次来到靠山村。 李雨听他说,他拿到皮蛋和豆腐方子的当天,就让厨子按照菜单给他做了一个凉拌皮蛋豆腐。 豆腐口感极佳,他很喜欢,但皮蛋的味道有些重,他是真不能接受。 又让酒楼的几个厨子尝了,他们大部分表示接受不了。 可封承俭一下子买下那么多,总不能扔了吧? 于是,他便让厨子做了皮蛋豆腐和黄瓜皮蛋汤免费送给客人品尝,看食客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加到菜谱上。 哪知,皮蛋虽然不能为全部人所接受,但能接受的人却是觉得异常美味。 于是他便让人快马加鞭送了八百个皮蛋到京城。 其他的则分送到其他州府的酒楼,这些天的反响也还不错。 昨晚他收到了京城那边传书,豆腐的受众广,吃的人多自然不必说。让他没想到的是,跟皮蛋沾边的菜品吃的人竟然也极多,甚至有人到清风楼就为吃一口皮蛋,带动着酒楼生意比寻常更好,许多达官贵人世家贵族也慕名前去。 短短两日,就卖掉了六百个皮蛋。 他今天赶回来,一是准备再跟李雨买几道跟豆腐和皮蛋相关的菜谱;二是跟许家再买皮蛋,同时想跟许家签个协议。 “三爷,冒昧问一句,你京城酒楼一盘皮蛋豆腐定价多少?” 鉴于从前的经验,封承傲有些不想说,但看到李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终是伸手比了个“二”。 “两百文?” 封承傲摇摇头。 也就是二两? 尼玛,奸商啊! 听到跟皮蛋沾边的菜品卖到二两银子一盘,李雨后悔当初跟封承俭开价那么低了。 到了许家,许婆婆几个听说封家是来跟他们签署协议的,自然乐不可支。 销量有了保障,他们可以放开手脚去干。 趁着封承傲写协议的时候,李雨心思一转道:“三爷,您可能不知道,做一个皮蛋的周期是很长的。夏日还好,二十来天就能吃;可现下天气渐渐凉了,少说也得一个来月才能成型。再说做起来也是伤手,这皮蛋您既然卖得这么好,不得给人家加点价呀?” 虽说临时加价有些不厚道,但她还是想给许家再多争取点利益。 你吃肉好歹给人家许家喝点汤嘛。 封承傲写协议的手一顿,而后抬头笑着看向李雨道:“你这丫头,看来下次不敢同你说实话了。” 李雨嘿嘿笑了两声道:“三爷不说,将来我也是有机会知道的。合作嘛,讲的不就是个诚信与坦荡?大家相处愉快了,我将来再有好项目,还得找您,您说是不是?” “你这小丫头懂得还真多。” “我懂得不多,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相处还是简单些更好。”李雨想说她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丫头,但这种事,她和二狗子两个人知道就好。 “那咱们可说定了,我给加价,以后你有啥好事可得优先考虑我。” “没问题。” 最终,封承傲还是给许家一个皮蛋涨了两文钱。 两文钱单看起来或许不多,但如果一个月卖出去一万个,那就多二十两银子的进项,两万个就多四十两。 平白多那么多银子,许婆婆婆媳几个看李雨的眼神都透着光。 她们很清楚,封家就是看在李雨的面子上才涨的这个价。 不得不说,人善良一些,是真的有福报的。 封承傲跟许家签署的是长期供应协议。 这个协议的意义在于,不管许家将来的皮蛋销售是好还是不好,得以封家的需求为先。 许家当然没有意见。 协议签好后,封承傲想要一下子跟许家买一万个皮蛋,毕竟他手下的酒楼多,一万个皮蛋分下来一处也没多少。 当然,他主要得紧着京城的酒楼来。 “三爷,我家这段时间倒是做了有一万多个皮蛋的成品,只是我家做皮蛋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周期又长,有许多还没成型呢。”许婆婆有些为难的道。 闻言,封承傲有些失望。 李雨笑道:“许婆婆,您忘了之前五爷要皮蛋的时候,不也有几百只时间不到?只要已经包好就不是问题。” 许婆婆眼睛一亮,看向封承傲道:“没错,三爷尽管都拉走,我们把可以食用的时间写上便没问题。” 最终,封承傲将许家一万三千多只皮蛋连同缸子一起拉走,又去老宅把李雨这些日子做的味鲜粉也都拉走了。 又到手一千一百多两银子,李雨心里美滋滋。 她有心想多给李蓝氏一些银子,但她很清楚多了她肯定不会要,便把零头的二十多两银子给了她。 “婆婆,您不要,可不得给咱大牛哥二丫姐他们多存点彩礼和嫁妆?” 便是二十多两李蓝氏也是不想要的,但李雨赖皮的功夫了得,又把她的心理抓得死死的,她便接了过去。 她觉得李雨说得没错,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有媒婆上门给几个孩子说亲,她是得给他们多存点钱。 又过了半个月,地基打好夯实,青砖石灰木料等也送了一批过来,堆放在一旁。 看着垒得高高的基石和通向上方的宽大的台阶,李雨极为满意,想着到时候把院子前面的地也拿青石铺了,然后弄两个石狮子摆在石阶两边。 第二天,刘进财带着他手底下的砖瓦匠进场,李雨的三个亲舅舅也跟着过来帮忙挑泥灰。 “进财大舅,这个是我弟弟画的房屋构建图纸,您看看。” 刘进财四十多岁,蓄着络腮胡子,许是两家带着些亲,对李雨并不像传言那般高傲。 他接过图纸展开来,瞧着上面庭院分明,布局精巧,还明确的标明了尺寸,他一双精明的眸子顿时一亮,“看不出来二狗小小年纪还有这样的才能,比建工署的师傅画的图纸也差不了多少。” 二狗被人称赞,李雨自是高兴的,“大舅谬赞了,您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吗?” 第82章 封璟重伤 其实二狗子也是被她逼着赶鸭子上架,抽了在书院的午休时间,花了大半个月,返工了三次,才画出让她满意的图纸来。 面积比之前预计的大了一倍,房间肯定得往多了盖。 两进的院子加两个天井两座阁楼,再加上倒座房、杂物房宴客厅那些,统共二三十个房间。 作坊那边的面积比住房这边要小些,不过什么都计算好了,该预留来种辣椒和番茄的地也都预留了,还从许婆婆家弄了好些鸭屎灰来养着呢。 “就这样挺好。” 刘进财整体看了一遍道:“这暖房是啥子意思?是要把地下挖空铺上一层青石做出一个中空的布局吗?” “大舅不用操心这个,铺地基的时候就已经挖好,大舅您随我来。” 面积实在太大,她也就在几间主卧室和用来烘蘑菇虾皮的作坊铺了一部分。 李雨带着刘进财上了台阶,来到一处铺了青石的地面道:“到时候屋子砌好,我需要在屋外做一个烧火台,再砌一个烟囱排烟。” “这个设计不错,将来别的人家建房可以利用起来。” 刘进财欣喜的说着,又指着图纸的一处道:“这茅房盖在居住的地方不会臭吗?呃,你这还准备每个房间都建一个茅房?” 这是嫌味不够大呀! “不会的。” 李雨解释道:“厕口下面我让人拿石板做成了斜坡防止倒灌,几个厕所下面是一条石头铺的通道通往后院的大粪坑,到时在厕口上做一个小口蹲坑,再配上盖子,并不会有太大味道。” 农村的茅厕跟猪圈建在一起,入厕口敞开来就在猪圈边上,一到夏天蚊子蛆虫随时可见,臭味无孔不入,李雨简直不堪忍受。 但人吃五谷杂粮,总不能不上厕所。 在封家还好,日日有人打扫也没有养猪,且每个院子都配有恭桶。 回到村里这段时间,她要不是实在憋不住,都不情愿上厕所。 她是没打算养猪,于是她便想着按照后世那样在每个房间建一个小厕所,这样也不会为了争厕所打起来。 要知道前世她跟二狗子为争厕所可没有少扯皮。 这个设定二狗子自然也是双手赞成。 在农村洗澡也极为不方便,她准备在装修的时候再在洗手间铺上青石,装上浴桶,在厕所和浴室之间建一口长形大缸做隔断,洗澡水倒进缸里冲厕所用。 完美。 “妙啊!” 刘进财目光灼热的望着李雨,“你这丫头的脑瓜子到底是啷个长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脑瓜子好了,李雨心里汗哒哒的。 她虽然不算笨,却不是什么都能想得到,不过是靠着穿越这个金手指罢了。她若是实话说出来定会被人当妖魔鬼怪打死,便诌道:“睡不着的时候尽琢磨这些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起来,从中秋节回去后便没再来的封承俭,在房子都盖起来一人多高后,终于又来了。 李雨正在灶房切菜准备给封老夫人做午饭,突然一道阴影遮住眼前的光,抬头一看竟是封承俭,忍不住调侃,“哟,稀客啊。五爷这段时间去哪里潇洒了?” “潇洒啥呀,爷这段时间可是受了大苦了。没见爷一身疲惫、皮肤都黑了许多吗?” “我瞅着您还好啊,衣裳穿得规规整整,胡子也修得干干净净的,有心情拾掇自己,想来也没受啥子苦。” 听着李雨和封承俭打口杖,院子里做饭的李蓝氏几个偷偷忍笑。 “爷代表的是封家的门面,出门自然要注意自身形象。”封承俭抱着双臂懒懒的倚在厨房外的窗户边,“渴死了,快给爷倒杯水。” “我忙着呢。” 李雨可不惯他,头也不抬的切着菜,“堂屋桌子上有才泡的花茶,自己倒去。” 封承俭没动,“你想不想知道阿璟的近况?” 李雨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五爷这些日子去了边城?三公子怎么样了?” 封承俭意味深长的望着李雨道:“想知道?给爷倒水去。” “您这人咋这样?” 李雨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洗了手去给封承俭倒了一杯茶,又继续切菜。 封承俭把一杯水都喝了才道:“我回家第三天,正准备回靠山村呢,家里突然收到啸风的传书,说阿璟受了伤昏迷不醒,我娘和大嫂担心得不得了,我大哥走不开,我那大侄子又和阿璟自小不和,她们便催我带了些好药材和好几个大夫启程去了边城。” 李雨愕然,险些切到自己的手指,抬头,“这么严重?” 李蓝氏几个也停下动作,担忧的望着封承俭。 封三公子可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心地那么善良的人,可不能有事。 “昏睡了大半个月,是挺严重的。” 封承俭唏嘘道:“周国太子姬无忧不讲道义,竟然趁着阿璟跟他们大将军对战的时候放冷箭,还是叱云和啸风拼死把阿璟从战场上带下来。那箭险些刺中心脏,要是偏离半寸,他人当场就能没了。” 李雨舒了口气道:“也就是说,三公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三天前终于醒过来,军营里环境不好,他人瘦得不成样子,他们大将军见可以搬动他了,便让我把人给带了回来。家里的厨子做的东西他向来不爱吃,我来是想请你去府上帮忙做些调理身子的膳食,给他好好调养调养。”封承俭说着,啧啧两声道:“我把人送回家还没喘口气就来找你,我这个做叔叔的真是太够意思了。” 听到封璟没事了,李蓝氏等人终于放下心来。 “三公子帮了我许多,我自是没问题的。五爷稍等,等我把封老夫人的饭菜做好了就去。”李雨手上动作加快,“这么久了,我竟是半点也没听到风声。” 这段时间她每日都给封老夫人做菜,也没听到来送菜的小厮提起。 “家里的下人少有知情的。”封承俭解释道。 原来如此。 她就说小厮大哥是个活络的人,要是知道这事定然藏不住的。 李雨思绪正游离着,忽听封承俭又道:“李三丫,你还记得之前你答应我的事不?” 李雨一怔,片刻后想起来她之前答应给他做一道不一样的鸡杂的事。不由觑他一眼道:“难为您都一个多月了还记着呢,我看您不是关心侄子,而是记挂着自己的肚子吧。” 第83章 中华美食yyds “嘿嘿,两者都有。” 封承俭腆笑着道:“要知道这近一个月在军营里,我吃的是大锅饭,睡的是大通铺,汗臭脚臭磨牙放屁时时伴随,真真是折磨。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倒也罢了,还要担忧阿璟会不会醒不过来,我是遭老罪了。” 家里有二哥在朝为官,他都不明白阿璟为何放着好好的富家公子哥不做,偏偏去受那样的罪。 李雨有些好奇,“能有您在海外苦?” “苦多了!在海外,爷好赖是自由的,想吃啥就吃啥,想怎么躺就怎么躺。哪像在军营里,要和那么多臭男人挤在一块不说,事事都得按规矩来,对我这种安逸惯了又散漫惯了的人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封承俭说着,瞪着李雨,“李三丫,你可不能耍赖。” “知道了,一会去封家就做给您吃。” 泡菜早就已经泡好,酸脆爽辣,泡得很成功。 前两天她还做了酸菜鱼,虽没有辣椒,但泡姜和泡大蒜有些辣味,再配上两条泡黄瓜…… 啧啧,险些把二狗子都美味哭了。 家里其他人也是赞不绝口。 李雨手脚麻利的给封老夫人把菜做好拿食盒装上交给了小厮,后者跟封承俭说了声便先行驾车离开。 “五爷,您去车上等我,我收拾几件换洗衣裳。” 封承俭点点头,对李蓝氏道:“婶子,我过些日子再来看您老人家。” “好嘞,五爷慢走。” 封承俭回到马车后,李雨回屋收拾了几身衣裳丢到马车上,然后跑着去了许家,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竹篾编的篮子,里头装了一篮子皮壳灰扑扑的鸭蛋。 “这鸭蛋似乎不是新鲜的?”封承俭道。 “这是许家做的另一个品种的鸭蛋,您别动啊,要煮熟了才能吃。” 李雨把鸭蛋交给封承俭放好,叮嘱了他一遍又回到厨房拿铜盆装了一大盆泡姜泡豇豆泡蒜等,用竹篾编的锅盖盖上,端着铜盆跟李蓝氏等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李雨刚上马车,封承俭便皱着鼻子嗅了,“什么味啊这么酸?” 李雨把手中铜盆往车尾的暗柜上一放,懒洋洋的在封承俭对面坐下来道:“您自己看吧。” 封承俭当即滑到车尾,掀开了锅盖。 酸味越发明显,刺激着他嘴里飞快的分泌出唾液,让他忍不住直咽清口水。 他也顾不得没洗手,捻起一根泡得黄绿黄绿的豇豆高高举起,仰着头咬了一节在嘴里嘎吱嘎吱的咀嚼着,嘴里还说着好吃,酸爽。 那咀嚼的清脆声,引得李雨也按捺不住的抓了一根豇豆吃起来。 封承俭吃完一根豇豆又捻了一块仔姜吃起来,“这姜好嫩,酸酸辣辣的,还带着一股子蒜味和椒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配白粥我能吃三大碗。” 泡菜爽脆,白粥香糯。 李雨也很喜欢拿泡菜配白粥吃,每每都能多吃一碗粥。 只是她真没想到封承俭和她口味还挺一致,言语中不由带了几分喜悦,“五爷果真是懂吃的。” 封承俭靠着车后壁,长腿往侧边座椅上一搭,骄傲道:“那是当然,爷各方面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说着,他哂笑了一声,“你大约不知道,海外人吃牛肉,切开来里面还在淌血,看着就令人发呕。迫于无奈,我还得忍着恶心吃下去,否则便是对宴请我的人不敬。” 他要是接受能力不行,单单在吃的方面,就能让他遭大罪。 李雨笑。 她也是不明白,那些牛排吃三成五成熟的是什么心理,反正她是不行的。 中华美食才是yyds。 泱泱大国,有着数千年的饮食文化,美食成千上万,她是恨不能多生几个胃多长几张嘴,把中华美食都吃一遍。 “他们常年吃牛羊肉,流出来的汗都带着一股膻腥味,难闻至极。”封承俭又补充了一句,将手中的小半截姜丢进嘴里问,“这个吃法叫什么?是你自己研制的?” “泡菜,我师傅告诉我的做法,我自己试了一遍就成功了。” 其实并不是。 前世在渝城待的那两个月,专门跟一个老婆婆学的,回沪市后她就买了个坛子试着做了一坛。 因为是玻璃坛子,比这种土陶坛子味道要差些。 “你对做吃的是真有天赋。” “还行。” 二人又聊了一些泡菜能做的美食,马车很快到了封家。 下了马车,封承俭道:“李三丫,阿璟那边院子大,也有自己的小厨房,你不如住到他那里方便给他调理。” “这有些不合礼数吧?” 李雨一个现代人,倒是无所谓住在哪里,就怕坏了封家的规矩,还有些担心封家大少奶奶拿这事找她麻烦。 封承俭乜斜着她道:“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在意名声的。” “封承俭,你这说的什么屁话?”李雨炸毛,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敬语也不用了,“我好歹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虽说有些不拘小节,却也是要脸的好吧?” “哈哈哈,你生起气来倒有几分生动。” 封承俭大笑着拽过李雨手中的包袱和装着咸鸭蛋的篮子,让顺风端了泡菜,“就这么决定了,我让书香过来给你打下手,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既然有书香陪着,李雨也就不怕了。 封璟的栖风院掩映于许多楠竹间,在院子前面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飞檐,颇有些隐世的意趣。 刚到门口,就见叱云端着一个托盘从里面走出来。 “五爷。” 叱云恭敬的唤了声,又见到李雨,欣喜道:“李姑娘。” 听到动静,啸风也来到院子里,给封承俭见了礼,给李雨打了招呼。 “你们主子呢?”封承俭问。 啸风道:“刚吃了点东西已经睡下了。” 封承俭扫了叱云手中的托盘一眼,上面一碗燕窝堪堪就少了一小截,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爷把李姑娘请来给你们主子调养身体,这段时日她就住在这里,你们去安排一下。” 一听请李雨过来是给自家主子调理,叱云和啸风高兴坏了,再听到后面的话,二人顿时有些为难。 封承俭料想他们是想到男女独处一室有些尴尬,磨着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我会把书香叫过来,李姑娘在的这段时间,书香会陪着她住在这边。” 叱云这才高兴的说,“那就有劳五爷了,李姑娘请随我来。” 第84章 为什么一定要成亲? 叱云将托盘放在院子一角的石桌上。 “五爷,把包袱给我吧。” 封承俭将李雨的包袱递给她,自顾自进了大厅,把装鸭蛋的篮子往桌上一放,大马金刀的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下一刻便是一个葛优躺。 瞥见叱云和啸风带着李雨进了左边的屋子,他眉头一挑,甚为满意。 这间屋子跟阿璟的房间门对门,中间就隔了一个大厅,进出抬眼就能见到,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生出些什么来。 为了自己的胃,他也是用心良苦。 当然,侄儿的人生大事也是很重要的。 屋里,叱云和啸风从柜子里拿了褥子就要给李雨铺床,李雨忙道:“两位大哥,你们放在榻上吧,等会我自己来就好。” 二人这才想起来,他们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给人家姑娘铺床的确有些不合适,便没再坚持。 从房间里出来,封承俭道:“叱云啸风,爷还没吃午饭呢,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二人速速去大厨房拿一条鱼和一些猪肝过来,要是没有猪肝便去买。再让后厨的伙计杀几只鸡,把鸡杂洗干净些,鸡肉让厨子炖了晚上给大家加菜。这都是荤菜,再随便拿两个素菜吧。” 厨房单单鱼就有十几种,叱云问封承俭,“五爷,要什么鱼?” 封承俭看向李雨。 李雨道:“花鲢就好。” 封承俭似乎想起什么来,一骨碌坐正道:“这边从来没开过火,你们让朱管事速速把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那些都准备齐全了先送过来。” 李雨没想到要这么麻烦,且封承俭说了那么多半点也没提到给封璟准备吃食,便知道他想着自己的肚子多一些。 “五爷,您不是饿狠了吗?这准备好了得到什么时候去了?不如我去大厨房随便做点吃的垫垫肚子,晚上我再好好的给您做一桌可好?” 封承俭浑不在意道:“爷先吃些点心垫着。” 见他执意,李雨也很无奈,便对叱云二人道:“再给我准备一条鲫鱼、一个南瓜、一小块瘦肉和一些黑木耳。” 二人立即去办。 想着他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李雨提出去拜见封老夫人。 来都来了,肯定要去拜会她老人家。 不过这边过去她不认得路,便让封承俭带她。 封承俭坐下来就不想动了,喊来顺风带李雨过去,顺便把书香给要过来。 李雨见不得封承俭那悠哉躺着的样子,想故意为难他一下,便以“他不去就不给他做菜”威胁他。 封承俭恨得牙痒痒的,却不得不爬起来。 封老夫人吃了午饭后休息了一会正准备歇晌,听闻小丫头禀报封承俭带着李雨到来,立即又穿了外裳起来。 快两个月不见,封老夫人的身体丰腴了许多,头发也不若之前枯黄,人看起来慈祥了不少。 听说李雨是封承俭请来给封璟调理身体的,封老夫人感激的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封承俭一眼。 在封承俭提出让书香这段时间给李雨打下手后,她道:“书香,你带李姑娘先去栖风院,我跟五爷说几句话。” “是。” “老夫人再会。” 再见李雨,书香很是高兴,二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目送他们出了院子,封老夫人把封承俭叫进内室里,“你在搞什么名堂?怎么能把李姑娘安排到阿璟的院子里呢?这传出去她还怎么说婆家?” 封承俭在椅子上坐下来,兀自捏了块点心吃着,“她亲姐姐做出杀夫的事,您以为她还能说什么好婆家?我瞧着阿璟对她不若对旁的女子那般无心,便有意撮合他们。再说我不是让书香去陪着她了吗?又有叱云啸风二人在,旁人说不上什么。” 说着,挑眉看向封老夫人,“怎么,您老人家难道会在意她姐姐做出那样的事?还是您不喜欢李姑娘做咱们封家的媳妇?” 他老娘要是在意,当年就不会舍弃家人,只带了几个下人和一个厨娘就敢跟老爷子来到晏国,几十年了,娘家也不能回。 “我喜欢李姑娘得紧,自是想她做咱家的媳妇。” 封老夫人在封承俭对面坐下来,促狭的看着他道:“只是你上个月跑人家家里去住了小半个月,我还以为你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呢。” 封承俭吃完一块点心正倒了一杯水在喝,闻言,口里的水全数噗的喷了出去。 还好封老夫人躲得快,否则要被他喷一脸。 “咳咳。” 迎视着封老夫人怨怼的目光,封承俭有些赧然,轻咳了两声道:“您老可真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那你倒是说说,你平白跑人家家里去住那么久是做什么?今天回来老娘也不来见就去了靠山村,难道不是思人心切?” “我的娘喂,我都说了是请她过来给阿璟调理身体的,您在瞎想什么呢?” 他侄子多,将来自有人给他送终,成什么亲啊? 人生短短几十载,他才不会傻了吧唧的找个女人来管着自己。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否则把老娘气死了,几位兄长得揍死他。 他也不能说他是为了李三丫那一手厨艺折腰。 说出来不够丢脸的。 他只要把李三丫拐进封家门,将来三不五时的到她的小厨房蹭吃蹭喝就行了。 “再说我都二十五了,比李姑娘大了整整十一岁,我跟她怎么可能嘛?” “咱们不说远了,便是咱们县城里老夫少妻也比比皆是,大十一岁怎么了?再说我儿长得又不差,不知多少姑娘想嫁给你呢。” 封承俭被封老夫人说得心花怒放,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娘您这样想,等我五十岁了,李姑娘正是如狼似虎的年……” 不等封承俭说完,封老夫人抓了个茶杯就朝他扔去,板着脸道:“瞧瞧你说的什么浑话!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嘿嘿。” 封承俭腆笑着接住茶杯放了回去,“娘您难道不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吗?就凭这,我们就不般配!还是阿璟和她正正好。”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让你二嫂在京城给你物色了,最迟明年你一定得给我把家成了!” “啊!” 封承俭顿时一脸苦相。 他有那么多侄儿,将来还会有很多侄孙,有那么多人给他养老送终,为什么一定要成家啊? 罢了,他还是准备准备,去海外算了。 第85章 假公济私 李雨回到栖风院,在门口偷偷往封璟的屋里看了一眼。 屋子很大,里面的摆设多以黑白红为主,但每样都很精致,低调中透着奢华;每处布置都极用心,约莫可窥见主人心思的细腻。 有屏风挡着,她没能看见封璟,只听到他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她便回她暂住的屋子,跟书香一起把床铺上,衣裳也都拿出来叠好放进衣橱里,然后又去收拾厨房。 厨房很新,灶上无锅,水缸里没有一滴水,想来封璟沐浴都是叱云他们去大厨房提水。 许是时常有人打扫,很是干净,几乎用不着怎么清扫。 李雨和书香去后院的井里打水把水缸清洗两遍,然后把缸里装满水。 忙活好后,叱云他们还没回来,二人便到大厅等着。 没多时,叱云推着一辆小木车回来,车上锅碗瓢盆等放得满满当当,身后跟着的朱管事和啸风手上也没闲着。 “李姑娘。” “朱管事。” 双双打了招呼,李雨和书香帮忙将东西搬到后面的小厨房。 朱管事几个这边麻利的将东西归置好便退了出去,李雨则着手把锑锅涮了先将米饭焖上,大铁锅里煮上咸蛋。 书香帮忙烧火。 几个肉菜都打理得十分干净,李雨先将木耳先泡发好,才把猪肝、瘦肉和鸡杂切出来,鲢鱼打成薄片,将这几样都拿盐水料酒等腌制后rua了些生粉。 锅里的咸鸭蛋已经煮熟,李雨舀起来拿凉水浸着,又装了些泡姜切丝,泡蒜和泡黄瓜切片,南瓜去皮切片码上一点盐和生粉,见送得有山药过来,又把山药刨了切成菱形的薄片。 木耳泡发得差不多了,李雨清洗出来切成了丝。 所有的菜和葱姜蒜芫荽那些都准备好,她将大铁锅洗刷干净后,让书香再次将火烧起来。 趁着锅烧干的时候她将咸鸭蛋剥壳取出,把蛋黄捣碎,蛋白留着准备一会烧个羹汤。 起锅烧油,没多时,食物的香气便飘满整个栖风院。 朱管事已经离开,叱云和啸风站在廊庑下,闻着空气中让人垂涎的酸香味,忍不住直流清口水。 啸风悄悄咽口水的同时,眼中还带着几分幽怨。 之前他跟叱云打了一架好不容易捞上接李雨的活计,以为能日日吃上李雨做的饭菜,哪知就发生了李二公子被他祖父险些砸死的事。 凭什么叱云接人时就好好的,轮到他就发生那种事呢? 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灾星。 然后李姑娘便在封府住了下来,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做了那劳什子的烧白,被主子一人吃了个干净。 后来主子竟然又让他去取了一碗。 他想着主子这次定然能剩些,哪知…… 他家主子平时都吃不了两口菜,那日竟然将整整两碗肉都给吃了,他一口剩菜也没捞着。 等到李姑娘请客那日,他早追着主子去了边城…… 到现在,他是一口也没尝着李姑娘做的菜。 午饭他特意连水都没喝一口,就为了一会多吃点。 可这空着肚子闻着这股子让人垂涎的酸香,那滋味有谁懂? 封璟是被一股子食物的香味给香醒的。 在梦里,他梦到李雨在县城开了一间很大很豪华的酒楼,她很高兴,亲自掌勺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正准备吃,突然就给香醒了。 大厨房离他的栖风院甚远,香味不可能飘到这么远! 谁在他的小厨房做菜? “叱云,啸风。” 声音不大,二人还是听到了。 忙飞奔进去,叱云小心翼翼的将封璟扶坐起来,在他身后放了一只软枕,啸风则去桌前倒水。 封璟接过啸风递来的水抿了一口,余光淡淡瞄了他们二人一下,见他们眉眼中透着兴奋,心下有些了然,似乎又不那么确定,“谁在做菜?” “五爷瞅着您食欲不佳,便请了李姑娘来给您调养身体。”啸风道。 听到李雨在,封璟眸光闪动了下,“她应该挺忙的,会不会太耽误她?” “李姑娘能来就应该没什么事,即便有,主子也不用担心,李姑娘应该能调配好的。” 封璟点点头,李二公子受伤那会她能安排得很好,想来这次她也能。 “准备吃饭了。” 这时书香在大厅里喊道:“叱云啸风,你俩谁去叫一下五爷?”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啸风问,“是打一架还是猜拳?” 封璟漠然的看着他们,这种事情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回,他已经习惯了。 叱云想到自己每次跟他打架都棋差一招,便道:“猜拳吧。” 猜拳比的是运气,他有一半的希望不是吗? 三局两胜。 “两兄弟好啊,六六顺啦,五魁首,七巧巧……” “嘿嘿。” 啸风得意的道:“我赢了,你去叫人,我去帮李姑娘端菜。” 二人一起出了房间,就瞧见封承俭摇着折扇走了进来,身后拖着两个小尾巴,还跟着顺风。 “五爷,四小姐,六公子。” 二人见礼后,叱云看向啸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看来他运气也不差呀。 “饭好了吗?爷都快饿死了。”封承俭问。 叱云忙回,“正准备去叫您呢。” 听了这话,封承俭加快脚步往大厅后面的膳厅而去。 两个小的眼睛一亮,也都跟着去了。 叱云啸风相视一眼,落于他们身后两步。 封璟:“……” 他这些日子日日吃些寡淡无味的东西,瞧着就没胃口,他也很饿啊! 不是请来给他调养的吗? 怎么就没人管他了? 不大的圆桌上摆了五个家常小炒和一个羹汤,中间是一大盆他们没有吃过的鱼片。 数量虽然不多,每道分量却是很足,单是瞧着就分外有食欲。 李雨拿托盘端了几碗饭进来,跟几人打了招呼后,一一介绍道:“泡姜鸡杂、泡姜猪肝、咸蛋黄焗南瓜、清炒芹菜百合、蒜泥空心菜、木耳丝咸蛋白羹,中间铜盆里的是酸菜鱼。” 封承俭率先坐了下来,两个小的不用他开口,很自觉在他两边坐下。 顺风也自古自坐下,倒是叱云和啸风两个有些不好意思和封五爷坐一起,还是他发话,二人才挨着顺风坐了下来。 “李三丫,你不是还要了鲫鱼跟瘦肉吗?怎么没看见?” “那是准备等三公子醒来做给他的,五爷,咋地,这么多菜还填不满您的胃呀?” 德性,做叔叔的只顾自己,半点也没想到自己受伤的侄儿。 她看他就是假公济私! 且瞧着吧,这段时间这位肯定天天都得往这边跑! 第86章 要学的还很多 啸风和叱云这才想起自己主子来,但二人谁也没停下筷子,只叱云提了一嘴,“李姑娘,我们主子已经醒了。” 李雨:“……” 一个二个都这样对封璟,他心里得多难过啊? 算了,这些日子她用点心就是了。 “那行,我现在就去给他做。” 回到厨房,李雨道:“书香姐姐,你也去吃吧,这边我自己能行。你多吃点,晚上我就不做饭了。” 书香之前就被李雨养叼了嘴,这段时间吃大厨房的饭菜,竟是有些不习惯了。再加上她刚刚亲眼看着李雨做菜,早便不知吞了多少口水,于是也没和李雨客气,“那我去了,一会我洗碗收拾灶房。” “好。” 李雨快速涮了锅,灶孔里的火还红彤彤的,丢了一点稻草进去,拿吹火筒一吹,很快就燃起来。 她往灶里架了几块木柴便回到灶前,拿油将鲫鱼给煎得焦黄,然后加水熬成奶白色,把鱼渣滤掉,将早就准备好的木耳丝下锅煮两分钟,最后放肉片煮熟起锅。 然后她又炒了个山药猪肝,盛了半碗米饭,拿托盘装了,想着叱云二人还在吃饭,便自己端了从另一道门送去给封璟。 “三公子。” 封璟正拿了一本兵书在看,听到敲门声和李雨的声音,他握书的手紧了紧,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无不妥之处,声音尽量淡的道:“请进。” 李雨进屋,绕过屏风便看到封璟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靠坐在床头,双手放在被衾上,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本书。 比起去边城前,他人清减了不少,脸色也极为苍白,不用想,便也知道这次十分凶险。 在李雨打量封璟的同时,他也不着声色的在打量着她。 女孩这一个多月似乎高了不少,脸颊上长了些肉,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头发也有了光泽,一身粉色的襦裙衬得她娇娇柔柔的,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可以单手拎起五十斤盐的姑娘。 想到那日李雨一下子就提起装了五十斤粗盐的缸子,封璟垂眸无声的笑了。 李雨将托盘往桌上一放,走向封璟,“三公子,我扶您起来进食吧。” 封璟眸色动了动,抬眸看向她,“我身上没力,怕是坐不住。” “您日日只吃那么一点,肯定没力。叱云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吃好,三公子若是不介意,我喂您吃吧。” “那就有劳李姑娘了。” 李雨回头把托盘端到床边,放在床头柜上。 封璟看了一眼那寡淡的菜色,便知道这是李雨给他另外做的,便有些不想吃,又不想驳了她一番好意,一时间有些纠结。 李雨看出来,端了饭碗,拿筷子夹了一块猪肝喂给他道:“三公子,药补不如食补,您身上中箭想来流血不少,这猪肝、瘦肉和木耳都是补血的菜品,就算不合您胃口,也要尽量多吃一些。五爷他们吃的那些辛辣食物不适宜伤者食用,等您好起来,我单独做给您吃。” “好。” 封璟听到以后有福利,乖顺的将猪肝含进嘴里,不曾想,竟觉得鲜美异常。 自他五岁时第一次尝过猪肝后,便再也没吃过猪肝了,总觉得粉哒哒的,口感实在不怎么好,再加上厨子做得有些老,便没了食欲。 但李雨做的这个山药猪肝嫩滑爽口,一点也吃不出猪肝的粉质,竟是十分味美。 以至于他将半碗饭吃完后,又让李雨去添了半碗。 最后将大半盘山药炒猪肝都吃光了,鱼汤也喝了近半,剩下的半碗她端回厨房后,被刚刚吃好下桌的封承俭端去喝了。 “李姑娘,碗放着我来洗,你快吃饭。” 书香看着门口正端了汤在喝的封承俭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五爷和啸风他们几个跟难民似的。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拿盘子给你装了些藏起来,否则他们能吃得一点不剩。” 李雨看着书香端进来的盆盆盘盘,里面就剩些鱼骨头,连煮酸菜鱼的汤都喝得一点不剩,也跟着笑了。 封承俭不满的道:“哪有爷这么帅的难民?” “是,爷最帅了,就是吃相不怎么好看。” “这个月月例减半。” 书香才不怕,兀自洗碗去了。 吃过饭,李雨到前院找到正半躺在廊庑下的封承俭,明知故问,“五爷,我的酸菜如何?咸鸭蛋又怎样?” 封璟在屋里听到李雨的声音,顿时竖起了耳朵。 封承俭淡淡瞄了李雨一眼,“你开个价吧。” “五爷就是爽快。” 李雨笑得眉眼弯弯,在廊庑的围栏上坐下来道:“咸鸭蛋和皮蛋一个价,我再配三道菜谱给您,一道菜谱您额外补给我五十两银子,您没有异议吧?” 封承俭摇摇头,“那泡菜呢?” “莫家正忙着给我做砖,泡菜坛子一时半会做不出来,是以我暂时没打算卖泡菜。” 封承俭有些失望。 按说跟咸鸭蛋比起来,他更喜欢这酸菜,用酸菜做配菜做出来的菜肴,味道十分独特且酸爽,他能想象出在京城必将掀起一股泡菜热。 “难道这泡菜坛子大柳镇就莫家能做?” “那倒不是,只是这坛子是我姐弟二人设计出来的,我暂时不想别的人学了去。” 有实惠当然要先惠及村里人。 封承俭白她一眼,“那你和我谈个球啊?” “咳咳。” 封璟的咳嗽声适时的从里面传来,封承俭一听便听出不是真的咳嗽。 挑眉勾唇,这是护上了? 李雨:“……” 咋能爆粗口呢? “五爷,我只说暂时不卖,又没说以后不卖。且等我宅子砌起来,便开始大量做泡菜,到时候保证供应到封家各个酒楼。” 耽搁这些日子少赚多少钱啊! 封承俭想想就觉得心疼,“这样吧,我明天就找一批工匠去靠山村,给您早日将宅子建起来。” “能早日搬进去我倒是没有意见,可是砖出不来也是事儿,还有砖瓦匠提前完工少了不少工钱,他们到时候或许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这有何难?砖我另外购买,他们的工钱按照预定的时间我一文不少的补给他们。” 李雨抽了抽嘴角,她能说有钱任性吗? 封承俭看出来,不屑的道:“就你这脑子还开酒楼呢!你想想,这泡菜味道如此之好,一出世必定风靡晏国,我提早一日便多赚不少银子。舍出去给你补贴的钱与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李雨一怔。 封家二百多家酒楼,京城一道皮蛋豆腐都能卖到二两银子,别的菜只怕价钱更高。 就拿酸菜鱼来说,定价必然比皮蛋高就是了。 她也不算多,就算每个酒楼每日就卖出去十盆酸菜鱼,不用一天的利润,就能把这笔银子补起来! 想通后,她忍不住喃喃,“看来我要学的还太多太多了。” 屋里,封璟闻言抿唇轻轻笑了笑。 第87章 吓人 和封承俭谈好后,李雨去后面厨房给封璟把药熬好,又给他煮了红枣桂圆银耳羹温在小炉子上,然后去和封璟说了声,便出了院子,准备去清溪书院的铺子看看。 天气凉了,总不能一直卖豆腐脑,得想些别的营生。 “李姑娘。” 刚出来院子转了个弯,便听到有人叫她。 李雨回头,认出来她是柳惠茹身边的另一个丫头,碧云。 之前两次见柳惠茹她都夹枪带棒的侮辱她,她对柳惠茹实在难以生出什么好感。 这碧云来找她,必然是受了柳惠茹的意,一时间心下有些反感,“碧云姑娘找我有事?” 碧云比起翠柳要内敛些,是以以往打前阵的事,主子都是让翠柳去做。因为此前翠柳把事情办砸了不说,还跟李姑娘闹得不愉快,主子便将她派了过来。 这会见李雨态度淡漠,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明了来意,“我们大少奶奶有请。” 李雨想也知道柳惠茹找她没憋好屁,直言拒绝道:“我不是封家奴婢,和你们大少奶奶也不熟,就不去见了。我还有事要办,再会。” 留下这话,她半点也不给碧云再话的机会,便大步离开。 到了清溪书院,书院学子正好下学。 李雨等到了李越,将他拉到一旁,给他说了封璟受伤,封五爷请她为封璟调理的事。 李越感念封璟当初安排得益,争分夺秒让他得以活命,担忧的问,“三公子伤得很严重?” “中了周国太子暗箭,险些刺中心脏,昏睡了二十多天才醒来,如今人虚弱得很,少说要静养两三个月才能好起来。” 李越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只管好生为三公子调理,味鲜粉如今婆婆和大伯娘她们也能做,你不用操心屋里。” 李雨嗯了一声道:“我出来的时候忘记给婆婆买菜的钱,银票在我床下的罐子里,你拿五十两给她,刘进财好歹是沾了两分亲,让她别太省。” 若是为了几个买菜的小钱平白让外婆那边的人说道,也太不值当。 “好。” 没多时,李宝柱接了三个娃过来,李越便上车走了,李雨则转身去了铺子。 这时,书院门口的一棵大树后,钻出一道肥胖的身影,看看李越离去的方向,又回转过来看着李雨的背影,他那被脸颊上的肥肉挤得不大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嘴角更是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豆腐脑搬进铺子后,李雨还一次都没来过。 看到铺面前挂着“李氏食肆”的招子,李雨笑了下便走了进去。 此时刚下学,铺子里就坐了六七个学子,和十来个普通着装的食客。 四丫端了一只装了几碗豆腐脑的托盘出来,见到李雨,高兴的唤了声“三丫姐”,便去忙活着给客人上豆腐脑了。 四丫比二丫要活络些,但这一个多月下来小姑娘的变化也不小。 李雨朝她笑了笑便去了后面的厨房。 二丫正在案板前忙着打豆腐脑,一旁已经摆了十多碗,等客人来了,即刻就能吃到。 “二丫姐。” “三丫,你怎么有空过来?”二丫抬头看了眼便继续忙活。 李雨将自己短时间内会住在封家的事简单一说,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比起天气热的时候,清淡了不少,不过一天也能有三两银子左右的进项。” 二丫的神情一点也没有不知足,毕竟比起从前,她一天赚的都比她爹和两个叔叔一月挣的多。 三丫不收她们房租,就算一个月只有三两银子,一年下来她和四丫也能存不少。 李雨却是有些不满足的,她想了想道:“很快就要入冬了,明天开始,豆腐脑就少做些,咱们卖豆花饭、烧白、饺子和抄手(馄饨)。” 二丫停下手里的动作,“三丫,抄手是什么?” “和饺子差不多,就是皮薄一些,包法、做法和口感也略有不同。” “我能做好吗?”二丫有些不自信。 “都是些简单易上手的吃食。你忙着,我去去就来。” 趁着天色还早,李雨到街上买了一个大的甑子(川渝一带蒸饭的木桶状的东西)和几个大蒸屉,以及两百只土碗、擀面杖、梅菜、面粉和油盐酱醋等等,零零总总的拉了一大车。 同伙计一起送回铺子后,她又去菜场买了许多肉、青菜和葱姜蒜等。 等到把店里最后一个客人送走,李雨让四丫关了店门,把二人叫到厨房。 二丫和四丫都会揉面,李雨就仔细的教起她们如何擀面皮、调肉馅、包饺子、包抄手、做豆花饭的蘸料和烧白。 二丫别的东西上手倒是快,就是包饺子和抄手慢。 好在她之前在封家就学会了包饺子,这会便专注于包抄手。 让李雨意外的是,四丫很有厨艺方面的天赋,包饺子和抄手上手就会,学东西比二丫快了不知道多少。 于是李雨便让二丫继续包抄手,她则拉着二丫切下两块肉开始学做烧白。 烧肉、猪肉、上色、炸皮、炒料…… 四丫几乎看一眼就能上手,不说学了个八成九成,六成还是有的。 短短时间学成这样,很有天赋了。 应付这些没吃过烧白的古人,完全够了。 等她们这边把烧白切片装盘上了蒸屉蒸上,那边二丫才堪堪把抄手包得像样子。 二丫有些赧然,“我脑子笨手笨,从来学东西都不快。” “熟能生巧,以后跟着四丫多学学就好了。”李雨勉励了二丫一番,又敲打了四丫两句,“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可不要骄傲自满。” 正烧着火的四丫一脸正色的点点头,“三丫姐,你放心,我一定踏踏实实的跟着你好好学。” “乖啦。” 案板上堆了不少的抄手,李雨看着馅还有不少,索性全包了饺子给煮了,把品相好的饺子挑了一些拿大钵装了准备带回封府给叱云书香他们吃,剩下的抄手和品相不好的饺子,她们自己吃了。 又等了一会,烧白好了,李雨拿篮子装了几碗,端上饺子就要走。 “三丫,这会都快子时了,要不今晚就住在这里。”二丫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 “我明天一早还得起来给三公子熬药弄吃的,二丫姐,你给我找盏灯和一根棍子就行了。” 她力气大,遇到歹人,她一棍子下去能要了对方半条命! “那我和四丫送你回去吧。” “行,不过你们回来的路上我也不放心,不如你们把豆子泡上,门锁了,跟我在封家住一晚。” 她们只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明天早上回来准备也来得及。 二人忙去泡了豆子,还各自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 到了大堂,二丫上前撤门板,四丫在后面举着灯。 待二丫撤掉一块门板,可见外面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走过来,险些把二丫跟四丫魂都吓没了。 第88章 你打算怎么办? “叱云,你怎么在这里?” 适应了片刻,李雨认出来人,嗔怨的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叱云摸了摸鼻子,有些羞赧道:“我家主子见你天晚了还没回去,便遣我来接你。” 李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几时来的?怎么不敲门?也不怕我今晚就睡在这里?” “我到了有一会了,原本是想敲门的,不过闻到烧白的香味后,准备再等等就敲门叫你,哪知你们出来了。” 叱云才不会说他之前就躲在屋顶上,听着李雨说要回封家才跳了下来,哪知道几个小姑娘胆小得很…… “李姑娘,我来拿吧。” 叱云很贴心的接过李雨手中的篮子和碗。 “既然叱云来接我,你们就不用去了。” 李雨取了四丫手里的灯,叮嘱她们锁好门,便跟着叱云走了。 回到栖风院,封璟屋里还亮着灯,书香听到声音,也穿了衣裳从旁边的厢房里出来。 李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不好,把书香姐姐吵醒了。” 书香笑道:“我才刚睡下不久,没吵到我。” “我带了烧白和饺子回来,既然都没睡,那就一起吃吧。” 书香眼睛都亮了,“好。” 听闻有吃的,啸风从封璟的屋里钻了出来,“李姑娘,我要吃烧白。” 他惦记这一口好久了。 “我端了三碗回来,明天开始我家食肆会卖烧白,你们想吃可以去书院那边的李家食肆。” “那敢情好。” “三公子还没睡呢?” 啸风回道:“白天睡太多,这会倒是睡不着了。” 李雨去打了蘸料,表明自己吃过后,叱云几个便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吃起来。 李雨特意弄了一份不辣的蘸料,给封璟送了几只饺子进去。 喂封璟吃好,她拿了换洗衣服去厨房烧水洗了个澡,出来时叱云啸风已经不知去向,书香正在洗碗。 “书香姐姐,我去睡了,你收拾好也去睡吧。” “好的,李姑娘。” …… 翌日一早,李越到了书院,便察觉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也没有在意,径自去了自己所在的鳣堂。 清溪书院一共有十六个鳣堂,分成天地人和四个班级,每个班的人数不等。 天字班收录的是举人;地字班收录的是秀才;人字班乃是童生;和字班则是没有参加过童生试的普通学子。 每个班则又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等为优。 李越没有考过童生试,按说应该排到和字班才是。 然而他才思敏捷、见解独到、才学出众,以他的实力,考童生于他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他缺的只是一场考试而已。 于是,院长白启年、副院长孙茂原跟书院里几位有着代表性的先生商量后,把他放到了人字甲班。 一个从来没参加过童生试的人,一入书院就进了人字甲班,这无疑让许多排在他后面班级的人如被打了脸,但迫于院长副院长的威仪,明里无人敢说他什么。 又因为学院有制度,打架者一律劝退。是以,那些人便只能暗里使绊子,可李越每每都能轻松躲过或者化解。让人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那口气上不得又下不去,真真是气死个人。 李越只以为又有人算计他,便没有在意。 人字班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童生,算起来都算是学子中的佼佼者了。 他们中有最年长的有十九岁,却没有一个比李越更小的。 他年纪最小个子也最小,便被安排在第一排的中间。 刚回到座位上,坐在靠窗一列第三排的沈凌起身正欲走向他,门口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李越,院长有请。” 李越认得他是人字丙班蔡林身边的跟班。 入书院以来,院长时常会找李越去问问课业可跟得上,他已经习以为常,但是那位同窗的语气明显有些幸灾乐祸,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多谢。”李越道了谢,起身走了出去。 沈凌立即跟了上去,将他拉到一边道:“李兄,你上头可是有个亲姐?” 沈凌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之前蔡林暗地里给他下绊子,被沈凌逮到狠狠的说了一顿,相处几日后,李越见他学问极好,有意和他结交,时常一起和班里几个掐尖的同窗讨论学问,便熟识起来。 听他问起,李越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隐瞒,“我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姐姐,沈兄为何问起此事?” “如此,我便直言了。”沈凌道:“我今早一进学院,就听人在传你姐姐险些砍死你姐夫的事,院长找你可能就是为了此事。” 李越不解这事学院里怎么会有人知道,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沈兄自去鳣堂,我去寻院长。” 夫为妻纲,在一个家里,丈夫就是天,女子公然对丈夫行凶,在古代是绝不被允许的事。 他很清楚,这事估计不能善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越找到院长白启年,果真他就问起了这事。 “确有此事。” 既然都已经传出来了,李越知道,即便他不说学院定也会派人去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认了,还落个坦荡的名声。 听到李越承认,白启年眉头皱了起来。 看院长脸色不怎么好,李越拢在袖中的手握了握,终是补充了一句,“不过对方第二天就出具谅解书,我大姐当时便被释放。” 沉默半晌,白启年道:“清溪书院建立之初,付相便立下规矩,生员须得家世清白,你大姐这事着实有些骇人听闻,有悖院规,是以……” “院长,我明白了。” 李越苦笑了声,朝白启年鞠了一躬道:“感谢院长这些时日的照顾,我不会让院长难做。” 看着他离去,白启年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说出挽留的话。 李越勤勉好学,才思敏捷,他和许多夫子对他是喜爱的,但书院不只是他白家的书院,还是左相付清溪的书院,他不能为了一个学子乱了学院的纪律和纲常。 便只有对不起封侍郎了。 回到鳣堂,在同窗和夫子的注视下,李越将课桌上的笔墨纸砚和书本都收进书箱,跟夫子行了个礼,给沈凌和几个交好的同窗道了声珍重,拎起书箱转头便走。 沈凌目送他出了鳣堂,忍了忍终是站起来,“先生,我突然肚子疼,想出恭。” 第89章 令牌 夫子心中正为李越感到惋惜,闻言看向沈凌,轻轻叹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道:“去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好几次看到沈凌与李越等人在后边的竹林看书辩题,想来这一个多月早就处出了几分情谊。 沈凌一走,又有四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鳣堂。 其中有二人正是当初李越在会友书局买书的时候笑话他名字的少年。 他们追上李越和沈凌,正听到沈凌问李越,“李兄,你今后有何打算?要不我召集唐彦他们去跟院长求求情?” “沈兄,不必了。” 李越想也不想的拒绝,“书院有书院的规定和考量,不要因为我坏了书院的规定,让院长难做,也不是我看到的。” 说着,他笑了笑,“大柳镇不是还有其他私塾吗?我去私塾也是一样。若是私塾也不收我,我自学也是可以的。” 他虽然更喜欢理科,但文科也从未落下过,他完全有信心考举人和进士。 但状元凭的是君王的意愿,他就没有十分的把握了。 沈凌实在喜欢眼前少年得紧,虽出生农家,却谦逊有礼,心胸豁达,并不会因为他和唐彦、陆霄、商鄞的家里条件比他好而自卑。他年纪虽小,却通材达识,有着不输他们的学问,提出的观点,每每让他们如醍醐灌顶。 李越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有些难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初取笑李越名字的少年唐彦忍了一路,见沈凌不再说话,终是忍不住问出口,“李兄,你将来是要考功名的吧?” 李越失笑道:“读书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 “可……” 当时在会友书局同唐彦一起的另一少年郭肃接话道:“我们只听闻你大姐杀了人,别的一概不知,你那姐夫……还好吧?” 大晏律法有云,杀人者三族内亲属十年内不能参加科考。 “祸害遗千年。”李越道:“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姐夫。” 唐彦等人长长舒了口气。 李越感受到他们的真诚和善意,见四下再没别人,将情况挑重点说了一遍,听得几个少年对田宝国和李有田的恶行感到义愤填膺,又对大丫心生同情。 陆霄气愤道:“弟弟受伤生死不明,不让亲姐回娘家探视,这世上怎有这样的丈夫?” 唐彦蹙眉,“最可恶的难道不是李兄的祖父吗?若非他烂赌成性,将大丫姐拿去换银子,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 “两个都是十足的恶人。”商鄞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发冷,“父慈才能子孝,夫正才能妻贤!长辈不慈,却要求子孙后代对其敬之爱之听之;丈夫不正,却要求妻子以夫为纲……这又是何道理?要我说,咱们国家的律法该改一改了。” 沈凌脸一沉,“商兄,慎言。” 罔论国法,被有心人告发,是要坐牢的。 商鄞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李越有些惊讶。 听沈凌说,商鄞来自晏京,虽是庶子,但他的祖父乃是御史大夫,从一品大员,算起来身份比作为隔壁长寿府知府公子的沈凌都高。 敢不管不顾说出这种话,只怕他的家里也不安生。 “商兄,有什么不爽快的话你跟我们说说就行,可别让旁人听到了。” 唐彦压低声音说了商鄞一句,便看向李越岔开话题,“李兄,考学是需要有才学或者有功名的长者荐举的。可文人大多比较迂腐,且颇有些自以为是,你大姐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事,怕是无人愿做你的荐举人!最好的办法就是……”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出口,但他相信李越听得懂。 二爷知道他家里的所有事情,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收下他这个学生,想必是愿意做他的荐举人,所以李越不担心这个。 唐彦没出口的话,他也懂。 他知道他是好意,却不敢苟同。 “我大姐是个命苦的人,若非被欺负惨了,她也做不出对丈夫行凶这样的事来!如今别说她神志不清,便是她好好的,我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前途与她绝了这份亲缘。我想,但凡有良知、有血性的人都做不出来,我的家人也做不出来。”李越眼神清明的看着几人,“再说了,我若是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你们还愿与我结交吗?” 这番话,让沈凌心里对李越更加认可。 其他几位少年也赞赏的看着李越。 “你们不用为我操心。”李越看看沈凌,又看了看其他四人道:“我乃靠山村人,几位兄长若是得空,可去那里寻我。” 几人点点头,目送李越步下阶梯,直到看不见,才依依不舍的折返回去。 …… 早饭很简单,李雨就包了酱肉包子,熬了粥,还磨了豆子煮了豆浆。 封承俭破天荒没来蹭早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请砖瓦匠了。 倒是封玚封娴两个小可爱来了。 他们嘴甜,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李雨心花怒放,给他们一人煎了两个荷包蛋,想了想,又给封璟煎了两个。 两个小可啊吃了早饭,乖巧的跟李雨道了再见便走了。 她喂封璟吃了早饭,刚把碗送进厨房,便听到啸风进来说李越来找她。 二狗子这会不是在上课吗? 李雨心中疑惑着到了院子里,见李越把书箱搁在石桌上,正背负着手站着原地打量着院子。 他身姿笔挺,穿着清溪书院的院服,倒颇有几分书生的气质。 “二狗子,咋回事?” 李越简单将事情经过一说,李雨不甚在意的道:“清溪书院不要你,那是他们的损失,走,姐带你去袁氏私塾看看。” 李雨和封璟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李越走了。 封璟没有叫住他们,想到李越刚刚说起书院不要他的原因,唤了叱云进屋,“把玲珑格给我。” 叱云有些惊讶,“主子您……” “快去。” 叱云不再多言,去衣橱的暗格里取出一只多边球体抱到封璟跟前。 封璟接过来放到膝盖上,在上面稍稍摆弄了几下,只听啪的一声响,球体朝八方弹开,露出一块金光灿灿的金牌。 金牌乃长形,巴掌大小,做工十分精致,中间一个阳刻的晏字,两边各攀着一条腾龙,顶端镶嵌着一颗圆形的红宝石,整个呈双龙戏珠之势。 封璟垂眸,盯着令牌看了许久,才拿起来递给叱云,“你拿着去清溪书院找白启年。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叱云心神一震,“属下知道。” 第90章 暴打 袁氏私塾在河东,离封家极近,从封家大门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就一个占地约莫两百平方的小院,有两间鳣堂四十来个学生,分为启蒙班和童生班。 夫子只得两人,是爷孙俩。 孙子袁熙贞秀才出身,为人古板,教启蒙班,正是三宝几个口中严厉的先生。 老夫子袁牧六十来岁,乃是举人出身,整日乐呵呵的像个老顽童,人看起来也豁达睿智,李雨便是看中这点才带李越来碰碰运气。 袁家还雇了一对老夫妻,老头儿守门管理治安,老婆子专门给学子们做饭和打扫私塾。 李雨说明来意,那老头便放了他们进去。 这会袁牧老先生正在授课,李雨便带着李越等在廊下。 许是从窗户看到他们,老先生让学子们自行看书,然后走了出来。 “李越见过袁老夫子。”李越忙对老先生恭敬的行了个礼。 袁牧见李越身上穿着清溪书院的服饰,老人有些不解,“李姑娘,你们这是?” “老先生记性真好,居然还记得我。”李雨真心实意的恭维了句便说明了来意。 而后也不等老夫子发问,便将李越的优点大夸特夸了一番,然后道出他被清溪书院劝退的事和原因。 这次她没有隐瞒大丫的事,把大丫这些年的悲惨遭遇也一并告诉了老人,听得他直皱眉头。 李雨心里一凉,“老先生若是也在意这些,我们再另寻别处。” “李姑娘误会了,老夫只是有些感叹令姐的遭遇罢了。”袁牧说着对李越道:“你随老夫来。” 袁牧将李越带到了一间小屋,李雨知道他这是要考校二狗子。 过了一刻钟二人才出来,袁牧喜笑颜开的对李雨道:“李姑娘,令弟老夫收了,束修老夫给他免了,只需每日交上六文钱的餐费即可。” “老先生,您这是……” 李雨现在不缺钱,但夫子主动减免学费背后的意义,令她心情愉悦。 “没错,令弟大才盘盘,老夫要重点培养他!” 李越留了下来上课,李雨独自回到栖风院。 见她回来,正等着她的叱云立即道:“李姑娘,我们主子有请。” 李雨进了封璟的卧室,便听他道:“李姑娘,我让叱云去找了白院长,李二公子可以回清溪书院继续上课,令姐的事,书院不会再提起。” 李雨愣了下,“不用了,我觉得袁老夫子更适合阿越。” 她不是心疼那点学费,而是她从袁老夫子那里看到了他对弟弟的重视和尊重。 清溪书院的先生或许也很重视弟弟的实力,但他们不问缘由,只谈结果,轻易便劝退一个人的行为,她实在不敢苟同。 封璟似乎没想到李雨会拒绝,“你要不要问问李二公子的想法?” “多谢三公子,不过我觉得他和我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 “那好吧。” “我去做午饭了。”李雨走到屏风处,回头微笑着道:“三公子,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做不成清溪书院的第三个状元郎,那她家二狗子就做袁氏私塾的第一个状元郎! 封璟张嘴欲说什么,李雨已经绕过屏风不见身影。 他怔了片刻,低低的笑了。 …… 这边李雨午饭刚做好,封承俭便踩着点回来了。 他直接来到厨房,对李雨道:“办妥了,莫家这一窑砖烧出来便着手给你做泡菜坛子。” 李雨朝他竖起大拇指,“五爷的魄力,无人能比!” “那是。” 封承俭得意极了,片刻后哀嚎道:“爷早饭没吃就去找匠人、定砖,快饿死了,书香,快给爷盛饭。” “好咧,五爷您先去膳厅,奴婢马上就送来。” 封承俭刚坐下,封老夫人带着两个小可爱来了。 “娘你咋也来了?” “你这臭东西,我来不得吗?” 封老夫人说着,把封承俭从主位上撂开,自己坐了上去,“之前我让墨香过来说过了,这段时间我就自己过来吃,省得李姑娘还要费心做我那份。” 她的身体已经大好,什么辣的酸的油的腻的都能吃了。 正好天气凉了,她吃完了散着步回松鹤院再歇晌正正好。 封老夫人在这边,叱云他们自然不好跟她一桌,李雨便特意盛了一份起来,让他们端到另一个房间。 …… 沈凌不是清河县人,是以他便住在学院山脚下的宿舍里。 今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叫上住在同一个小院的商鄞,去学院外面的早餐铺子吃了早饭后,二人便等在了书院的门口。 一直等到快到上课时间,门口都没什么人了,才见到蔡林领着两个跟班姗姗来迟。 见到沈凌和商鄞,蔡林意外极了。 这两个可是人字甲班拔尖的,寻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在鳣堂里看书做学问,今儿快到上课时间还在书院外晃荡,真是稀奇了。 他带着满心的疑惑,笑着迎了上去,“沈兄,商兄,快上课了,你们怎么还不上去?” 沈凌眯着眼睛望着蔡林道:“是你吧?” 蔡林不解,“沈兄指的是什么?” “在学院散播李越大姐杀夫的事,是你做的吧?” 商鄞看到蔡林脸色瞬间白了,当即捏着拳头狠狠一拳就砸在了蔡林脸上。 这一拳打得猝不及防,直打得蔡林哀叫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商鄞斜了沈凌一眼,冷笑道:“和这种只会暗中搞小动作的小人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打就是了!” “商兄说的是,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混蛋,打就是了!”沈凌顶了顶腮帮,朝蔡林走去,拳头捏得咔咔响。 蔡林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一边后退一边道:“沈兄,商兄,误会,不是我……不是我传出的。你们别冲动,打人是要被劝退的。你们放过我,刚刚商兄打我的事,我绝不追究。” “这种因果不分的书院,小爷会怕劝退?” 商鄞显然被蔡林的话刺激到,像是利箭一般冲向蔡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蔡林发出一声刺耳的哀嚎,引来不少行人围观。 沈凌也不再多言,上前对着蔡林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蔡林的两个跟班吓坏了,拔腿就往书院上面跑。 二人看到都没有在意,围观的路人好心劝他们也不听。 蔡林的惨叫一声接一声的在空气中回响。 不多时,书院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无数学生跟着夫子往下面跑来。 院长白启年和副院长孙茂原也在其中。 白启年远远的喝道:“沈凌、商鄞,你们住手!” 沈凌和商鄞根本就没理会。 跟过来的陆霄和唐彦对视一眼,“院长,我们去拉架。郭肃,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郭肃闻言停下了脚步,往人群后躲去。 唐彦和陆霄见此没再理会郭肃,往下面疾跑而去。 然而,他俩跑到蔡林跟前,非但没有拉开沈凌和商鄞,反而也对蔡林就是几脚。 第91章 轻拿轻放 白启年孙茂原等人脸都黑了。 忙催促几个年轻的腿脚好的夫子跑下来,把沈凌几个给拉开。 蔡林见自己安全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好不凄惨。 片刻后,白启年沉着一张脸来到商鄞几人面前,嫌恶的瞪了蔡林一眼,让人把他扶了起来。 然后视线一一从沈凌几人脸上扫过,一时间感到心肝脾肺肾都疼。 且不说他们几个十二三岁就考上童生,乃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便是身份也都不算差。 商鄞是京城御史大夫商崇的孙子,虽是庶子,却是自小就养在嫡母名下,是商家大房唯一的男丁。因其从小聪颖过人,比二房嫡出的几个还得商御史宠爱; 沈凌则是隔壁长寿府沈知府的独子,其母乃是昆阳侯的嫡出幺女; 唐彦的爹是长寿府辖下遂安县的县令,虽是七品芝麻官,其母更是商户出身,但他的亲姑姑乃是黎王侧妃,十分得宠; 陆霄身份最差,但陆家同封家一样,世代经商,家里金山银山不比封家差多少,几辈子都花不完! 祖宗欸,怎么给他出了这样一个难题? 他还想多活几年,要不要这么搞他? 白启年忍着浑身不适再次扫视了几人一圈,最终视线落在沈凌脸上,“说吧,为什么打人?” 沈凌顿时站得笔直,将身板一挺,“颜夫子教导学生,君子当内正其心,周而不比。蔡学兄背后道人是非,实乃小人行径。学生等人看不过眼,故而揍之。” 白启年知道他说的是李越的事。 说起李越,他也很是无奈。 前几天他把李越放走,结果过了不足半个时辰,便有人拿着皇室的令牌前来寻他,让他平息李越事件,将其收回清溪书院。 他只知道封侍郎对李越极为看重,却没想到李越有个乡下小子竟然认识皇室中人…… 想来付左相知道,也会卖皇室中人一个面子,便答应下来。 那人走后,他私下里问了好些学子,才知道李越长姐杀夫之事是蔡林让人放出去的。 因这事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足以对蔡林做出处罚,只将他狠狠批评了一顿便作了罢,想着李越回书院后,这件事便就此揭过。 哪知都过去了四五日,李越也没有回书院。 定是对书院失望了。 他猜测持令牌那人定不会满意这个结果,终日惶惶不安,对蔡林痛恨至极。 他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原计划一会便亲自去靠山村走一趟,哪知就发生了这事。 院规规定,学子斗殴,情节轻者,警告处分;情节严重者,直接开除学籍。 沈凌几人算是单方面殴打同窗,比斗殴更加严重,足以终身禁考! 可他就是个开书院的,借的也不过是付左相的势,这几个祖宗有大半他都得罪不起,如何决策,真真是个大难题。 然而,不等他发话,沈凌态度无比诚恳的道:“院长,学生知道打人不对,是以,学生自请退学。” 他可不能坐等学院开除,终身禁考。 唐彦和陆霄对视一眼,亦道:“我们也自请退学。” 然后沈凌几人都看向商鄞,等他表态。 商鄞没理他们,淡淡瞥了听到沈凌几人说退学后脸色苍白的白启年一眼道:“白院长,您可知李越的大姐是续弦?又可知她夫家暴虐成性,她先头那位便是承受不住丈夫的毒打自缢而亡? 李家姐姐嫁入夫家三年,夫家不许她和娘家往来,被殴打了三年,也都她自己生生受着! 最过分的是,李越的母亲过世,李家明明有人去报丧,他大姐却是在多日后才从村里人那里得知这事!李越进入清溪书院前不久,被烂赌的爷爷殴打,命悬一线,他大姐想要看看弟弟,夫家却是不允,这又是何道理?” 说着,他扫了在场学子夫子一眼,情绪有些激动的道:“试问,这样的事情落在你们的姐妹身上,你们当如何?她一时想不过味才提刀砍了人,且已经得到了原告及家属的谅解,我们为什么不能宽容一些?” 众学子被商鄞这两问说得低下了头。 商鄞瞪了蔡林一眼,看向白启年,“白院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身体里流的血是热的,一味的按照规矩本能办事,和那畜生又有何区别?再说法外尚且会酌情开恩,院长您不问缘由便劝退李越的做法未免太无情了些!” 白启年垂在腿边的手握了握,下一刻又松开了。 “清溪书院声名在外却少了些人性,我是不愿意再待了,没得什么时候这种令人嗟叹之事落在我头上。至于蔡学兄的医药等费用,我一人承担。” 沈凌不乐意了,“商兄,我比你还多踢了几脚,怎么能让你一人承担呢?” 唐彦、陆霄:“没错,我们也打了,断没有让你二人出的道理。” 白启年:“……” 还真是兄弟情深,感人肺腑啊! 白启年有些悔恨自己不问清楚缘由便做了决定,态度真诚的朝众人拱手鞠躬道:“这事是我草率了,一会我便亲自去李越的家里走一趟。至于你们几个,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只要李越回来,这事酌情处理想来也无人会说什么。 靠在两位同窗身上的蔡林见白启年准备轻拿轻放,甚至还想把李越接回来,心有不甘,嘤嘤哭泣道:“院长,我这身上到处都疼,您是不是该先让人送我去医馆看看?” 要不是这个搅事精,哪里会有这么多事?白启年心中愤愤想着,对扶着蔡林的二人沉声道:“把他送到薛氏医馆去。” 薛氏医馆离书院大门就几十丈的距离,白启年让商鄞等人跟着,其他人都回了书院上课。 几人到了薛氏医馆,一番检查下来,只是皮外伤。 蔡林明显不相信,噌地从病床上坐起来,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的又躺了回去,“薛大夫,我这浑身哪哪都疼,怎么可能只是皮外伤?” 商鄞沈凌相视而笑。 他们虽然愤恨他,却没再打他的脸何脑袋,加之他二人都会拳脚功夫,懂得识别人体穴位,知道哪些地方打了会很疼却不会伤及要害。 所以,蔡林脸上除了之前挨了商鄞的那一拳,便再无别的伤痕。 薛大夫淡淡道:“公子若是不信,便去别的医馆看看。” “院长,我要去别的医馆看看。”蔡林道。 “够了!” 白启年低声喝道:“薛大夫医术高超,岂容你怀疑?你两个把他送回蔡家去好生修养,身体没好便不要来书院了。” 第92章 这顿打要白挨了 薛大夫给蔡林开了些外用的药,沈凌赶在商鄞之前付了钱。 商鄞不悦的瞪着沈凌,他笑着道:“不过半两银子的事,商兄就别和我争了,一会你请我们吃豆花和烧白吧。” 卖豆腐脑的李家食肆最近新出了道叫做烧白的蒸菜,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那味道真是百吃不腻。这段时间李家食肆凭着这烧白,生意好得不得了,每每都座无虚席。 还好他聪明,以每月二两银子在那里专门定了个包间。 啧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独门菜品。 “没问题。” “商兄,我想吃馄饨。”唐彦闭着眼睛回味道:“那味道真是鲜啊。” “我喜欢吃豆花饭。”陆霄亦爆出自己喜爱吃的东西。 商鄞笑,“少不了你们的。” 见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着吃的,丝毫没把自己这个院长放在眼里,白启年内心不爽却也不敢发作。 蔡林被二人扶着下了病床,见白院长都不被沈凌几个待见,还不敢说什么,内心越发的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没有错。 之前他怀疑过沈凌的身份必然不低,但不敢确认。 现在看来,便是商鄞的身份也不简单! 看来,这顿打他注定要白挨了。 蔡林被送走后,白启年便要去靠山村,沈凌道:“白院长,我们怪想李越的,能同您一起去吗?” “院长放心,落下的课程我们会找夫子补上。”怕白启年拒绝,唐彦忙道。 “我去赶马车。” 商鄞说完,都不等白启年表态便离开医馆。 白启年:“……” 这几个孩子明明之前都尊师重道,乖巧懂事,为什么发生李越那件事后,一个个都变得叛逆了? 没一会,一辆马车停在医馆门口,商鄞撩开帘子,“沈兄、唐兄、陆兄,上车。” 半个字也没提白启年。 白启年心里呕得要死,不过还是在几人上车后跟了上去。 赶车的是商鄞的随读,像他们这种离家远的,书院允许一人跟随照顾他们的起居。 一刻钟后,马车来到靠山村村口。 他们不知道李越的住处,沈凌撩开车帘问路人道:“老伯,请问李越家在何处?” “李越是谁?” 李越这个名字并未在村里普及,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他改名的事。 唐彦想到第一次在书局遇到李越还嘲笑他的事,会心一笑,将沈凌挤开道:“大伯,他也叫李二狗。” “噢,你说二狗啊?他家在村尾,沿着这条路走到最后面一问就知道了。” 马车重新上路。 “李二狗。” 沈凌念叨着这个名字,和商鄞对视一眼,二人爆笑出声。 陆霄淡淡道:“我劝你们别笑,他还有个姐姐,应该就是他的二姐,可凶了。” “李兄温文尔雅,谦卑有礼,他二姐能凶到哪里去?”沈凌明显不相信。 “我也相信他两个姐姐应该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商鄞亦深以为然。 出于礼貌,二人憋着没再笑。 只是没走多远二人便憋不住了,一路笑到了李家附近才作罢。 几人下了车,问到了李家二房。 院门开着,院子里却没人,就堂屋门口的小条凳上坐着一个身穿淡蓝色襦裙的姑娘,垂着头看不到面容。 但看裙子的颜色和样式,想来年龄也不是很大。 沈凌朝她喊道:“请问李兄在家吗?” 接连喊了两声,见那姑娘依旧没反应,他回头看向商鄞几个。 几人心里便想到了一个人。 又喊了两声,刘素兰才拿着一把刀从后院出来,看架势应该正在切菜。 她认得沈凌几个身上的衣裳和李越之前一样,便笑着道:“你们是李越在清溪书院的同窗吗?快进来坐。” 把人迎进堂屋坐下后,刘素兰去后院洗了手,出来给众人倒了茶。 沈凌端了茶喝了一口问,“大婶,请问你和李越什么关系?他不在家吗?” “我是他大伯娘,他一早就去私塾了。” 几人也没有跟刘素兰介绍白启年,刘素兰一个乡下妇人也不懂这些,只他们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听闻李越已经去了私塾,白启年整个人都不太好。 若是不能把李越请回去,这几个祖宗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来。 “伯娘。” 商鄞随李越喊刘素兰的称呼喊道:“镇上有好几个私塾,请问他在哪个私塾?” “好像是叫袁氏私塾。” “既然李越不在,我们便走了。”商鄞说着,接过小厮手上的礼品交给刘素兰道:“京城的一些吃食,家里人送来的,伯娘不要嫌弃。” 人家提来的礼品,断没有推拒的道理,刘素兰接过来,“快到午时了,你们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吧。” “我们还要赶回书院,就不留了。” 刘素兰将人送到院子门口,沈凌回头看向门口坐着半天没有动一下的大丫问,“伯娘,那是李越兄弟的大姐吗?” “是。” 刘素兰亦回头看了大丫一眼,叹口气道:“也不知道阿越有没有告诉过你们……” 她张了张嘴,终是道:“家丑不可外扬,我还是不说了。总之,我们家大丫是个命苦的孩子。” 上了马车,沈凌几个心情十分沉重。 马车出了村子,商鄞似笑非笑的看向白启年,“白院长,不知您现在作何感想?” “……” 白启年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 袁氏私塾到底只是一个私塾,不如清溪书院严格,教学条件也差了不知几个档次,但李越感到自在了许多。 袁老夫子虽然是举人出身,但却博学多才,见识广博,李越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也听了不少他年轻时游历名山大川的见闻轶事。他也从不会像清溪书院的夫子那样端着,李越觉得跟他相处格外轻松。 老夫子的孙子袁熙贞为人虽然古板了些,他看得出来是个正直的人,对他也颇为照顾。 他觉得这里很好。 不过,他来袁氏私塾读书,最高兴的莫过于三宝几个了。 兄弟几个年岁相差不大,是一起挨揍挨骂挨饿中处出来的情谊,三宝几个认为读书自然也要在一起才更好。 关键是,小袁夫子整天板着个脸,他们不懂也不敢问。 这下有二哥帮他们辅导功课,他们过年的时候定都能学骑马。 下课的钟声响起,李越起身准备去叫几个弟弟一起吃午饭。 刚出鳣堂门,守门的舒大爷便朝他喊道:“李越,接待室有人找你。” 李越道了谢,疑惑着去了门口旁的接待室。 沈凌听到脚步声迎了出来,“李兄。” 李越惊讶极了,下一刻,见到昔日同窗的喜悦浮上表面,“沈兄,你怎么找来这里的?商兄唐兄陆兄,你们也来了!” 第93章 拒绝 商鄞抱着双臂,“不止我们来了。” “郭兄也来了吗?”李越问。 唐彦想到刚刚郭肃退回到人群后的举动,面色不虞的道:“别和我提他,我没那样的朋友!” 陆霄亦赞同的点点头,“那种胆小如鼠之辈,没资格做咱们的兄弟!” 李越看看沈凌又看看商鄞。 他二人之前只顾打那蔡林去了,并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商鄞便问道:“怎么了?” 唐彦便将刚才的事一说,沈凌淡淡道:“他家条件不好,家里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会退缩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软蛋!”唐彦闷闷的道。 商鄞淡淡道:“你不喜欢以后远着些就是了。正巧我也不喜欢。” 李越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半天才不敢置信的问,“你们居然在书院打人了?” 陆霄解释道:“李兄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姐那件事是蔡林爆出来的,沈兄和商兄知道后把人拦在书院门口狠狠的打了一顿。沈兄商兄也是不地道,打人都不叫我和陆霄。好在我们听到他们打人的事,急急忙忙跟去补了几脚。” 屋里白启年无语至极,合着你还挺骄傲。 听到他们是为了自己打架,李越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忧,“你们怎么能这么糊涂?我这事已然成定局,你们打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你们……不会有事吧?” 陆霄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清溪书院固然好,也不是每次科考都出状元不是?像去年的状元就出自一个不起眼的私塾。” “就是,也不知道清溪书院哪里好,我老爹非让我来清溪书院。” “我觉得在清溪书院唯一的好处便是认识了你们几个。” “……” 里面,白启年听几个少年旁若无“他”的说了打人的事,又说起了书院来,顿时脸都绿了。 他轻咳一声走到沈凌几人身后,李越没想到白启年也来了,赶忙后退半步朝他恭敬的鞠躬行了一礼,“白院长。” 白启年拉开沈凌走到外面,扶着李越起身后,态度真诚的道:“李越,你大姐的事我今日才了解到全貌,商鄞说得没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不能把着陈年旧规不放,要适当的变通才是为人之道。” 说着,他朝李越弯腰拱手,“我为之前的草率向你道歉。” 李越哪里敢受他的礼?赶忙朝边上跨出一步躲开,惶惶道:“白院长,您折煞学生了。” 白启年心下满意,站直身子后问,“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可原谅我这一次?” “白院长,学生从未怪过您。” 白启年一喜,“那你可愿随我回书院?我向你保证,你大姐的事,书院绝对无人会再提起。” 李越着实没想到他是来请自己回去,愣了下道:“白院长,我很抱歉,我不想回书院。” 这是看他亲自来请,跟他拿乔吗? 白启年压下心底不快道:“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清溪书院才能有更好的前程。” 李越淡淡笑道:“清溪书院不管是师资还是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更有许多市面上买不到的藏书,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好去处,但我觉得这里更轻松更自在更适合我。” 白启年有些怒了,“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居然因为这里让你更自在而拒绝更好的去处,你没救了!” 说完,他甩袖就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倒回来,“你跟我出来,我有件事问你。” 李越被他一顿操作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他出去。 沈凌几个好奇的跟上去,白启年回头朝他们喝道:“你们别跟过来。” 几人虽然不怕白启年,但他到底是书院的院长,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便在门口站定没再跟去,只眼睛望着那边,生怕李越会吃亏似的。 白启年心里火大得很,狠狠瞪他们一眼,将李越带到十多米远,确定他们听不到才压低声音问他,“李越,你老实告诉我,你可认识皇室中人?” 李越都被他搞懵了,“白院长说笑了,学生区区一介乡下匹夫,长这么大连大柳镇都没出过,怎会认得皇室中人?” 白启年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困惑。 那日的令牌做工精致,还有着属于皇室的特殊印记,他曾在左相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令牌,绝对不可能有假。 可李越不认识皇室中人,那令牌的主人为何帮他? “白院长?” 李越见他沉默着半天不说话,喊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你真不回清溪书院?”他再次问道。 李越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道:“学生多谢院长的好意,我已想得很清楚。” “罢了,你回吧。” 李越给白启年行了一礼,目送他进了旁边的巷子,转身正欲回私塾,身后传来李雨的声音,“二狗子。” 李越朝私塾门口看了一眼,沈凌几个还在那里,也不知道听到没有,他回头走向李雨,“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外面不许叫我二狗子。” “哈哈,抱歉抱歉,一时间忘记了。” 李越心累极了,“你怎么来了?” 李雨扬了扬手里的食盒,“今天我做了东坡肉和泡豇豆炒鸡蛋,给你们送一些来。刚刚那是谁啊?” 李越接过李雨手里的食盒,一边往私塾走一边道:“清溪书院的院长白启年,来请我回书院。” 李雨嗤笑一声,“那天二话不说就劝退了你,又来请你回去做什么?” “他还问我可认识皇室中人。”李越凑近李雨小声道:“我怀疑有人对他施压,可咱们怎么可能认识皇室中人?” 李雨倏然想到那日封璟说让叱云找了白院长,难道…… 不会吧? 李越觑了李雨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眼见到了私塾门口,便没问出口。 “你不就是卖豆腐脑的姑娘吗?” “啊呀,是李兄那位彪悍的姐姐!” 李雨这段时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人蹿高了一截,皮肤白了不少,脸上也丰腴了许多,沈凌和唐彦等人等她走近了才认出她来。 “是你们啊。” 李雨对沈凌很有好感,对唐彦当初取笑弟弟一事还耿耿于怀,眼下又说她彪悍…… 真是不礼貌! 不过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想来跟弟弟关系不差,便没有怼唐彦。 “你们吃饭了吗?我带了不少,再到私塾的食堂买两个小菜和米饭就够了。”二狗能交到朋友,她很开心。 陆霄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拒绝,唐彦赶忙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们没吃呢,谢谢李三姑娘。” 他可是闻到了那食盒都盖不住的肉香,暗里都吞了好几次口水了。 第94章 好大儿 几人跟着李越到了私塾后院。 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天井,对面就是饭堂和厨房。 三宝几个吃好饭从饭堂出来抬眼就见到李雨,忙涌上前,“三丫姐,你来了。” 李雨挨个摸了他们的头问,“你们吃好了?” 几人回着吃好了,她便让他们回了鳣堂。 原本带来的菜只够他们几个吃,若是留下来就不够了。 李越把食盒递给唐彦,叫了沈凌跟他去隔壁端饭菜。 这边唐彦拎着食盒进了饭堂找到一张空桌子,陆霄和商鄞跟上去,几人忙不迭的打开食盒。 一阵浓郁的肉香顿时在饭堂里飘散开来,引得那些还未吃好饭的学子突然觉得碗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碟里的肉一寸见方,用稻草捆了个十字,肉皮朝上整整齐齐的码在盘里,整个红得透亮,瞧着就很有食欲。 唐彦忍不住问道:“李三姑娘,这是你做的吗?这叫什么肉?为何要拿稻草捆着?” 李雨笑着回道:“是我做的,叫做滚肉。” 未免一会他们让她解释“东坡”是什么,她索性说了东坡肉的别名。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在烧制的过程中瘦肉和肥肉分离,其次是让肉里融入稻草的清香缓和肉的油腻感。再就是好看。” 商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做法,尽管他在晏京吃惯了珍馐美味,看着那红得像是玛瑙般的方块肉,也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唐兄,快看看第二层是啥。”陆霄催促道。 唐彦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一愣,“碎碎黄黄的好像是鸡蛋,那一颗一颗的又是啥?” 真不愧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连豇豆都不认识。 李雨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笑着道:“这是我独门秘制的泡豇豆,酸酸辣辣的,十分下饭。” 第三层是一盘响油鳝丝,又让几人暗自吞了不少口水。 “李兄他们怎么这么慢啊?”唐彦抱怨道:“我都等不及了。” “来了来了。” 李越和沈凌拿托盘端了几碗米饭和两盘小菜进来,唐彦几个一窝蜂迎上去端了米饭取了筷子折回桌前,还没坐下就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入口软而不烂,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瘦而不柴,太好吃了!”唐彦不吝赞道:“李三姑娘,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厨艺!” “嗯嗯。”陆霄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商鄞则什么都没说,闷头吃肉。 沈凌也赶忙把托盘放下,将里面的小菜哐当放到桌上,出于礼貌问了李雨一句吃过没,待李雨说她吃了来的,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鳝丝吃了才道:“唐兄你不会不知道咱们书院门口的豆腐脑其实是李三姑娘做出来的吧?只是她在那里卖了两天就没去了。” “我那几天应该是肚子不爽利在书院吃的,没见过李姑娘。再说李兄也没说那豆腐脑摊子是他家的呀。”唐彦幽幽看了李越一眼。 李越摸了摸鼻子,他在书院都是在饭堂吃饭,下学的时候二丫姐忙得不可开交,他便没去打扰她,以至于他们几人并不知道他和二丫姐的关系。 “这么说来,烧白不会也是李三姑娘开创的菜品吧?” “差不多是吧。”李雨回。 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一顿饭几人吃得很满足,李雨收了碟子便离开了。 “唐兄,你不是说李兄的二姐很凶悍吗?人家分明看起来温温柔柔娇娇弱弱的。” 听到用娇弱形容自己的姐姐,李越意味深长的看了商鄞一眼。 “哈,或许那时候是因为……” 李雨哪里知道沈凌和商鄞已经知道他叫“李二狗”的事?忙捂住唐彦的嘴巴,“时间不早,你们该回书院了。” 几人瞧着时间的确有些晚了,便没有调侃李越,告辞离去。 李越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就见到袁熙贞站在不远处,正欲开口唤他,便听他说了句“李越,你很好”,便去了启蒙班的鳣堂。 把李越搞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 李雨回到封府,刚进入栖风院的地界,身后柳惠茹主仆几人从一棵树后钻出来唤住了她。 李雨实在不想和柳惠茹有什么瓜葛,转身淡淡问道:“封大少奶奶有事?” 柳惠茹上前两步,欲去抓李雨的手,被她巧妙的躲开了。 柳惠茹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被她很快掩饰过去,“李姑娘,我来是想为我之前无礼的行为行为向你道歉。前两天我让碧云找你便是因为这事。” “如果是为了这事,大少奶奶大可放心,我没放在心上。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失陪了。” 说完就要走。 “李姑娘。” 柳惠茹忍住心里的火气再次唤住她,取过碧云手里的食盒笑着道:“这是我给阿璟熬的补汤,既然李姑娘没有放在心上,想来替我送给他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小叔子受伤,做嫂子给他送汤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大大方方的送就可以了,为何要多此一举?” 这样做不是更令人遐想吗? 柳惠茹苦笑一声道:“李姑娘不了解我和阿璟的渊源,我亲自送去他定不会吃的,还……” 不等她说完,李雨便打断她的话道:“不好意思,这忙我不想帮。” 爱而不得便毁之的戏码,她前世看得多了。 万一封璟吃了这汤出什么问题,她可脱不了爪爪。 李雨再不停留,回了栖风院。 身后柳惠茹看着她的背影恨得牙痒痒的。 翠柳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不就是个低贱的厨娘吗?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劲?” 李雨想到李越说起白启年说的皇室中人的事,有心想去问问封璟。但想着他是不是皇室的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便忍住了。 …… 李越做梦都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到了私塾,居然看见沈凌几个齐刷刷的坐在鳣堂里。 “你、你们怎、怎么又来了?还、还坐在我们鳣堂里!”李越话都说不利索了。 唐彦朝他眨眨眼睛道:“我们已经自请退学,以后又可以跟李兄做同窗啦。” 李越看向沈凌几个,见他们都一脸认真的样子,显然这事是真的。 他把书箱放回自己的座位上,把几人叫到后面的空位上道:“你们这也太儿戏了!就不怕家里人听说了揍你们?” “怕什么?”唐彦一脸得意的道:“我爹要是敢打我,我就上京城找我姑姑收拾他!” 李越嘴角抽抽,还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第95章 外嫁女 “李兄,我相信你的眼光,你认为袁老夫子好,我们便不会怀疑。”沈凌道:“只要我学问有精进,我爹娘是不会管我的。” 见其他两个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李越只觉得亚历山大。 “白院长怕是要恨上我了。” 这几个皆乃人字甲班拔尖的,见了他隔日便全都来了袁氏私塾,白启年定会以为是他怂恿! 头疼。 商鄞冷哼道:“不过就是个道貌岸然之辈,比起他父辈祖辈差远了。他恨便恨,有我等在,李兄莫要怕。” “没错,他敢对你使绊子,我写信给我王爷姑丈修理他。”唐彦说着凑近李越,骨碌着一双眼睛问,“李兄,你二姐今日可还会给你送吃的来?” 李越眉心跳了跳,“我看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 “嘿。”几人打着哈哈道:“都有,都有。” 李越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来这里几天了,她也就昨天心血来潮给我送了吃的,你们不要抱有期望。” 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李大胆来这里送饭恰恰让他们给碰到。 …… 李有财的婆娘李钱氏拎着一篮子脏衣裳准备去河边洗,刚踏出院门,就看到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他家门前走过,脚步匆匆的往李家二房那边走去。 她瞅着那妇人的背影熟得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试探的问道:“可是老二家的芳芳?” 妇人回头,看着李钱氏笑吟吟的道:“大伯娘,您老身体还是这么好。小雅,快叫大外婆。” “大外婆。” 女孩瞥了李钱氏身上粗布麻衣一眼,不情不愿的叫了声。 见果真是李芳芳,李钱氏神色顿时便淡了下来,走上前道:“芳芳啊,你有五六年没回过娘家了吧?你二哥二嫂去世,你老娘让人带信给你你都没回来,这不年不节的你回来做啥子?” 李芳芳神情讪讪的,“家里铺子生意忙,又要照顾两个老的两个小的,一直脱不开身回来,这不小雅大了,秋儿要说亲了,我也正好有空,回来看看我爹我娘。” “生意忙好啊,生意忙有钱挣,你家那铺子一年少说能有三四十两银子进账吧?” 李钱氏说着目光下移,看向李芳芳手里的小包袱和一小包油纸包着的不知是啥的东西,应该是给二房带的礼品。 顿时便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哟,芳芳还给娘家带了礼品呢?” 李芳芳脸上的笑都有些绷不住了,把拎着礼品的手往身后一藏道:“大伯娘,就一个小杂货铺而已,要是一年有那么多进账,我做梦都要笑醒了。您老可能不知道,我那公爹这两年身体不好,日日都吃着药呢,挣的还没有花出去的多。这不,带只烧鸡给爹娘打个牙祭还是我们一家子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大伯娘您忙,我得空去您家坐坐。” 丢下这话,李芳芳牵着女儿粟雅便疾步往李家二房走去。 李钱氏冲着她背影喊道:“你爹抢了人家银子都不知跑哪里快活去了,难为你还记得他。” 李芳芳脚步顿了一下,走得更快了。 “呸!” 等她拐进李家二房的院子,李钱氏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李钱氏的大儿媳妇罗氏出来正好就看到这一幕,上前问道:“娘,您这是干嘛?谁惹您老人家了?” “李芳芳回来了。” 李钱氏压低声音道:“五六年不回娘家,回来一趟就带了一只烧鸡,也不知道是想膈应谁。还不如不带呢!你二婶家那件事还记得吧?当年放印子钱的上门,栓柱家的去她家借钱,最后一瘸一拐的回来,恁是没能带回来一文钱。如今定是听人说娘家富贵了就往娘家跑,她也真是好意思。” 李家出了这对自私自利的父女,真是丢李家祖宗的脸! 罗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那边李芳芳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摆了七八张八仙桌,屋顶上空炊烟袅袅,空气中还飘荡着浓郁的肉香,心下欢喜。 堂屋的门口坐着一个穿着粉绿色衣裙的姑娘,垂着头也看不出来是谁。 她顿时领着女孩眉开眼笑的朝堂屋走去,走到那姑娘跟前,看出她身上的料子虽然不算贵,却也要一两银子左右一身,这可不是她从前的娘家人可穿得起也舍得穿的。 便知道她娘家条件是真的好起来了。 “你是几丫?”李芳芳问道:“见到姑姑回来怎么也不晓得喊人呢?” 没得到回应,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弯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认出是大丫,又见她一脸木然的,便嫌恶的收回了手。 家里的事情她都听人说了,大丫一个敢持刀伤夫的恶毒女人,就该任由她把牢底坐穿,再说这人都傻了,接回来不能干活不说,还得拿人照顾,不知道她老娘和两个兄弟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李芳芳不再理会大丫,漾着笑脸朝屋里喊道:“娘,芳芳回来看您了。” 后院正忙活着给工人做午饭的李蓝氏婆媳三人面面相觑,若不是三人脸色同时都变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李蓝氏把手中锅铲递给大儿媳,走到与堂屋大门相对的小门处,见到果真是她唯一的女儿李芳芳回来了,眉头立即便皱了起来,“你回来干啥子?” “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您的女儿,这里是我娘家,我还不能回来了?” 李芳芳笑说着牵起女儿的手进了堂屋,把包袱随手往屋中央的八仙桌一扔,拎着油纸包走到李蓝氏跟前,见她老娘也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料子跟大丫身上的差不多,脸上的笑都真诚了几分,“这是我给您老带的烧鸡,您拿去热一热,咱们中午打牙祭。” 李蓝氏神色依旧淡淡的,“你拿回去给粟贵吃吧,如今我们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李芳芳赶忙给女儿粟雅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跨前一步,一脸孺慕的抱着李蓝氏的手臂道:“外婆,这些年我好想您,您不想小雅吗?” 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氲上一层水雾,湿漉漉的望着李蓝氏。 看到乖乖巧巧的外孙女抱着自己的手说想自己,又以那样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着自己,李蓝氏终是绷不住了,温和的问道:“走了一路累了吧?肚子饿了没有?饭还有一会才好,外婆给你拿点点心先垫垫肚子。” “谢谢外婆。”粟雅甜甜的道了谢。 李蓝氏摸摸她的头,去屋里装了一竹匾的瓜果点心给她。 李芳芳瞥见点心是县城才有的,笑着进了后院,“大嫂,三弟妹,我来帮你们。” 第96章 装模作样 刘素兰瞅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不用了,我们忙得过来。” 余秋兰是纯粹看都不看她,兀自切着菜。 李芳芳脸色一僵,片刻后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大嫂还在为那次的事记恨我呢?你当知道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我家里两个老人吃着药,哪里拿得出来?我最后不也顶着我家当家的的压力,给你装了几斤点心,是你自己不要的。” “小姑子想多了,我怎么敢记恨你呢?” 那是两年前,放印子钱的拿着借据找上门,上面写着五两银子,一个月利滚利下来竟然要二十两。 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的,也不容她们找人算,便威胁说不给就把二丫几个姑娘卖到窑子里去。 家里男人们都在采石场做工,公爹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家里人吓得六神无主。 无奈之下,她们妯娌几个跪着求了许久,额头都磕破了才求得他们宽限了一日时间。 小姑子家开了两间杂货铺,日子过得不说多富裕,定是有不少余钱。 于是,婆子妈便让她去跟小姑子借来周转一下。 她去了那里刚开了个口,她那妹婿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做事的时候恁是弄得乒乒乓乓作响。 其意思不言而喻。 为了几个姑娘,她忍着没有走,跪着求了半天,她那妹婿和小姑子也无动于衷,最后妹婿甚至嫌她碍了他做事,故意踢了她大腿一脚,当时便疼得她歪倒在地半天没能起来。 小姑子大约是吓到了,把她扶起来,妹婿也才假意道歉说是不小心。 她心知留在那里也不过是受侮辱,便准备离开,她那小姑子才拿油纸包了一包最差的点心给她。 约莫就二斤的样子,加起来还不足十五文钱,都不够膈应人的。 小姑子往她手里塞,被她打丢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回了家,发现大腿都青了一大片。 后来还是大伯几家凑了十五两银子,她和两个妯娌回娘家借了五两才对付过去。 最后家里卖了不少家具和粮食还了这笔账。 她真是不想再记起这事,偏偏这人还好意思回来。 “大嫂说这话就是带着气呢。”李芳芳带着哭腔道:“你们只看到我婆家条件好些,又可曾看到我在那个家里当牛做马根本做不了主?” “哭嚎个什么劲?没得人家还以为我们婆媳几个欺负你这个外嫁女呢!”李蓝氏板着脸来到后院,“我且问你,你二哥二嫂去世,我让人专门去报丧,你为啥子没回来?” 粟雅赶忙放下手里的糕点跟来道:“外婆,那会我爷爷婆婆相继发病,险些没能救过来,我娘根本走不开。”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真的还好。 若是假的,这小丫头随口就能编排长辈生死,定是被小姑子养歪了。 余秋兰想着,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粟雅一眼道:“你娘走不开,你和你哥哥应该走得开吧?来回不过两个时辰的路,来给你二舅二舅娘上炷香有多难?我不信你哥哥十七岁,你也十三岁了,还不认得到外婆家的路!” 粟雅垂头掩盖住眼里的恨意,说出的话却是柔柔的,“我哥哥那会下楼梯摔了腿,而我就记得我七岁的时候来过这里一趟,的确是不认得路了。” “那还真是赶上趟,老弱病残都被你粟家凑齐了。”余秋兰讽刺道:“粟贵那会子该不会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也走不得路吧?” 粟雅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只见她怒目瞪着余秋兰道:“三舅娘,你嘴巴啷个嫩个恶毒呢?这么咒我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哟,都没给你介绍,你还记得我是你三舅娘,这记性也不是很差嘛!说起来只能是某些人无心罢了。”余秋兰说着白了她们一眼,“我是恶毒,可我再毒也比你们这一家子见死不救、罔顾血脉亲情的人强!” 粟家那会便是买些香烛纸钱让报丧的人带回来,也不至于让人这么寒心! 一家子无心无肝无亲无情的东西,该不是听说家里现在条件好了,来打秋风吧? 粟雅见李蓝氏一脸的无动于衷,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心一狠跪到李蓝氏面前,“外婆,是小雅不懂事,粟雅那会该帮娘帮着照顾婆婆爷爷,让我娘回来奔丧。” 稍顿,她继续道:“外婆,您也知道,我爹是个说一不二的,我娘在家里整日里忙了家里忙铺子里,然后还得给婆婆爷爷抓药熬药,日子过得也苦。” 说着,她抓住李蓝氏的手摇晃着,“您不要怪我娘了好不好?我和哥哥以后一定和外婆多多走动,多孝敬您老人家。” 余秋兰切着菜抽空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刚才随意斥责她这个长辈,这会子又装乖巧可怜,简直跟她娘从前一样,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见李蓝氏神色纠结,李芳芳赶忙挤出泪来道:“小雅,是我做女儿妹妹的做得不好,你别逼你外婆了,我们走。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如今可不是你外婆说了算,别让你外婆难做。” 李蓝氏原本都心软了,听她说到后面居然夹枪带棒,挑拨她们婆媳关系,顿时便狠下心来,“你们走吧。既然你忍心五六年不和娘家来往,以后只要不是生死大事,我们两家就不要往来了。那烧鸡你们也带回去,给我那‘好’女婿吃。” 李芳芳目的没达到,哪里肯就这样走了? 当即跪到粟雅身边,抱着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小雅啊,我老娘不要我了。呜呜呜……” 这时李大牛几人网了虾回来,刚进院子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谁在哭啊?”李大牛心下一颤,“该不是我爷在逃走前跟放印子钱的借了一大笔,那些人又来追账了吧?” 说完,他赶忙放下木桶和网虾的工具跑到后院,见是李芳芳母女,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李宝柱和李栓柱兄弟俩也急匆匆的跟到后院。 李宝柱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姐,我二哥二嫂死的时候都没见你回来哭一声,现下大家都好好的,你却跑回来哭,是想咒我们死呢?” “呸呸!” 李蓝氏往地上啐了两口,斜着李宝柱道:“啥子死不死的?现在日子好了,大家都要长命百岁。” 李芳芳没有理会李宝柱跟李大牛,膝行到李栓柱跟前,抱着他的腿眼泪汪汪的道:“大哥,我小时候你最疼我了,你帮我给娘求求情,让她别不要我,没了娘家人,粟家还不得欺负死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以亲情为重,以娘家人为重。” 刘素兰闻言,停止手里炒菜的动作,看向自家男人。 李栓柱想到小时候软软呼呼的妹妹总是伸着一双奶乎乎的小手让他抱,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也没敢去看自己的媳妇,对李蓝氏道:“娘,要不就原谅妹妹这一回吧?再说刚来就让她走,村里人看到了不好,不如让她们娘俩吃了午饭再走。” 粟雅见机亦是对李蓝氏好话说尽,李蓝氏终是冷声道:“你娘俩吃了午饭就给我走!” 第97章 留下 午时,五十多个工匠准时回来用饭。 吃过饭后,坐在院子里喝了杯茶,就又去了工地上。 李芳芳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问刘素兰道:“大嫂,咱家这是在建什么呢?” 刘素兰心中对李芳芳有怨,加上丈夫分明知道她夫妻二人两年前那样对她,还答应她留下来,心中的气一时无法疏散,半点也不想和她说话。 倒是余秋兰不阴不阳的接话道:“咱们家哪里建得起什么?不过是接了个做饭的活计,挣两个辛苦钱罢了。” “噢。” 李芳芳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嗤,她早便知道是李三丫那小蹄子跟封家做生意挣了不少钱,盖大宅子呢。 特意问一嘴,不过是让娘家人对她卸下防备心罢了。 把碗筷收拾好,一家人才得以吃饭。 连同李芳芳母女九口人,加了个位置挤了一桌。 李雨去了封家后,他们也没有另外做菜,工匠们吃啥他们就吃啥。 两个荤菜两个素菜加一个汤,菜量不多分量却足。 今儿是黄豆炖蹄膀和红烧仔姜鸭块,鸭子是从许家买的已经不再下蛋的老鸭子。 粟雅半垂着头,闻着味儿悄悄咽口水。 粟家虽然条件不差,但因为两个老的节约惯了,特意规定李芳芳每天只能买一个荤菜。 分量只够吃一顿,中午吃了晚上也就没了。 工匠给了工钱,随便应付一下就得了,给他们吃这么好,这是苦日子没过够啊! 她心里不赞同娘家的做法,倒也没有说出来惹人反感,只问,“就咱们吃吗?怎么不见娃儿们?” 这次余秋兰也没理她,她便去看李栓柱。 李栓柱正欲开口,李蓝氏怕他傻不拉几的把二丫她们开食肆的事说出来,忙道:“几个男娃在镇上私塾念书,二丫四丫在县城帮佣。至于三丫跟二狗,在你二哥死后就被你爹分出去了,她在哪里做些啥子,我们也管不着。” 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是个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得很。 要是让她这女儿知道二丫四丫在镇上开食肆,一个月少说有八九十两进账,只怕想方设法也要从她这里剥一层皮走。 可这个女儿在他们困难的时候不曾拉拔他们一把,甚至怕牵连都不和他们往来,又凭什么在他们现在好起来后,想要从他们这里谋好处? 当然,这跟有不有钱没有关系。 毕竟哪个会嫌钱多呢? 李芳芳只听人说了家里发生的几件大事,却不知道这些细末小事,蹙眉道:“怎么能让她们去帮佣呢?一去还去了两个,这说出去咱李家二房在村里还抬得起头来?” “不让她们出去,难道靠姑姐你施舍我们过日子?” 余秋兰语气生冷的道:“且丢脸也丢的是我们的脸,跟你一个外嫁女有啥子关系?再说她两个好歹一月能往家里送二两银子,倒是小姑子嫁出去这么多年,咱娘连你一两银子的福都没享受到。” “没错。” 李宝柱十分赞同自家媳妇的话,“大姐你既然这么多年不和咱们往来,倒不如狠心一点断个干净。” 这对夫妻半点也没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至极! 李芳芳压下心里恨意,讪讪笑着扯下一只鸡腿放到李宝柱的碗里,“小弟,过去的事咱们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姐姐保证以后一定多孝敬老娘,多和你们走动走动。” 李宝柱看着碗中的鸡腿,冷笑道:“大姐家不说家财万贯,也算是小富之家,拎一只烧鸡就回了娘家,是看不起谁呢?” 话落,将鸡腿扔给桌下的一条大黄狗。 这狗子是村里的,来了一回没被主人赶走,之后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会准时到来。 这段时间下来,已经是吃得皮光水滑、身肥体壮。 见到一只完整的鸡腿砸到自己跟前,大黄狗嗷呜一口咬着鸡腿就出了堂屋。 李芳芳心疼极了,终是忍无可忍的把筷子啪的一声砸在桌上,沉着一张能滴出墨汁的脸看向对面的李宝柱和余秋兰道:“从我回来开始,你夫妻二人便挑我的刺,对我说话夹枪带棒,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姐放在眼里?” “啪!” 李宝柱也砸了筷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芳芳道:“当初大嫂去你家还瘸着一条腿回来,你又可将她放在眼里?人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不把大嫂放在眼里,就是没把老娘放在眼里!既然如此瞧不上娘家人,你还回来干啥子?不够恶心人的!” “你……” 李芳芳气得脸胸膛剧烈起伏,李蓝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她想说的话给骇了回去,也把自己身边的大丫都吓得一个激灵。 “大丫乖,是婆婆不好,婆婆下次再也不吓你了。” 李蓝氏声音慈和的安抚住了大丫,才冷着一张脸对李芳芳道:“几年不回来一趟,回来就闹得家宅不宁。快些吃吧,吃完了赶紧给我走,以后就不要回来了。就算我死,你也不用再回来。三儿,你坐下来,吃完了忙你们的去。老大你不要再烂好心,没得凉了自己媳妇的心。” 李宝柱愤愤的瞪了李芳芳一眼,乖顺的坐了下来。 李栓柱也低低的“哦”了一声。 李芳芳再没敢说一句话,重新拿起了筷子。 一口菜入口,李芳芳只觉得鲜美异常。 从前她也是吃过不少老娘几个做的饭菜,可没这么鲜的。 难不成这就是那味鲜粉的作用? 吃好饭后,李芳芳在桌下悄悄掐了粟雅的手臂一下。后者忙起身走到李蓝氏跟前,泪眼婆娑的挽着她的手臂。 李蓝氏还以为她要给李芳芳求情,不等她开口便说,“小雅你大了,你娘是怎么对外婆和娘家人的,你应该也看在眼里,就别再为她求情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外婆,我知道,这些年是我娘不好,我不为她求情。” 粟雅说着挤出两滴泪来,“我只想求您让我留下来多陪陪您!我已经说了亲,日子定在明年八月。等我成亲后,我就是想陪您老人家也不可能了。” 听她这样说,李蓝氏才意识到,当初非要她抱,抱着后又非要亲她的小姑娘长大了。 大人没良心,孩子又能有什么错呢? 李蓝氏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慈蔼的道:“那你便留下来吧,只要你爹娘没意见,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粟雅高兴极了,一脸孺慕的将头搭在李蓝氏的肩膀上,“谢谢外婆。” 第98章 想多了 “小雅,你在这里要听外婆的话。” “我知道了,娘你回家路上小心些。” “好。”李芳芳抹着眼泪,看向李蓝氏道:“娘,我走了。” 奈何除了粟雅和李栓柱,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她心有不甘的拎着小包袱,红着一双眼一步三回头的往院子外走去。 出了院子,她脸上的不舍便收了起来,眼里也不见半点泪光。 之前还没吃饭的时候,她趁着娘家人忙着招呼工匠,便让女儿粟雅出去了一趟,打探到李三丫新宅子的位置。 见左右没人,她便绕过李家院墙来到宅子后面,往右前方一瞧,便瞧到了远处那初具规模的宅子。 离老宅不是很远,也就两百余丈的距离。 她走路极快,步行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乖乖!” 之前离得远还没觉得有啥子,走近了才发现这宅子气派宏伟。 看着比寻常高出许多的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院墙,和刻意垒高了五六丈的青石地基,李芳芳心下暗忖,起这么大的宅子得花多少银子啊?五十几个工人单单一日的工钱也要两三两吧? 那味鲜粉这么值钱吗? 李芳芳在下方站了许久,再次看四下没人,便悄悄的踏上位于宅子靠右边的台阶。 台阶上方留了一个约莫一丈宽十丈多长的平台,外围架了半人高的青石围栏。 大门正对台阶,虽还没有装门,却可从留下的豁口看出这门又高又大。 入门是一座雕着花鸟的影壁,遮住了里面的风光。 大门左右两边设了几间倒座房,站在门口处可见靠左手边的围墙上开了一道拱形门,可见拱门那边还有个院子。 她鬼鬼祟祟的扒着影壁朝里看了一眼,见没人才绕过影壁,发现这里是一个大院子。 只不过靠着垂花门那一半挖了一个长形的水池,做了围栏,在上面架了一座小小的拱桥直通垂花门。 之前吃饭的时候,工匠都见过李芳芳。 她怕被工匠发现告诉她家老娘,也没敢多停留,过桥在垂花门那里朝里望了一眼便缩回脑袋,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她心里感到不平衡极了。 为什么李三丫那个小蹄子如此好命,竟认识了巴南府的首富呢? 这样的好运,怎么就没能落到她家小雅或秋儿头上? 她想要快些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丈夫,便加快了脚步。 原本一个时辰的路,她竟提前一刻钟到了自家位于麻柳镇主街的铺子。 铺子里没客人,她的丈夫粟贵正在理货,她进了自家杂货铺,一下子在门里侧斜放着的躺椅上躺下来,“当家的,给我倒杯水。” 正理货的敦厚汉子回头看了她一眼,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后院给她端了一杯水来。 李芳芳坐起身,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喝了个精光,“我还渴,再给我倒一杯去。” 粟贵二话没说又去倒了一杯水来,待她喝完接过杯子才问道:“不是说要在娘家住两天吗?怎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小雅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快别提了。” 李芳芳愤愤道:“老的小的都不是东西,抓着我不回娘家的事把我指责了半天,老东西说以后两家不要来往,还把我给赶了回来。不得已,我就把小雅留了下来。” “我就说,两年前你大嫂来借钱的时候,你不该让我做出那样的事来。你二哥二嫂死的时候也该回去拜拜烧个香,可你心疼钱……看吧,你和娘家生分,如今你老娘都不认你了。” “你懂什么?” 李芳芳白了粟贵一眼道:“我要是和娘家亲近,这些年不知道被我那不着调的爹连累成什么样子。要不是听说他跑了,我是打死也不敢回去的。” 粟贵便没再纠结这事,好奇的问,“你娘家真的发达了?” “可不!”李芳芳道:“李三丫那宅子,我估摸着得有四五亩地那么大。哼,我老娘居然还防着我,殊不知张家那媳妇前两日回娘家路过咱铺子的时候,都告诉我了。当家的,我走累了,晚饭你做。” “好,我做,我做。” …… 把锅碗瓢盆都收拾好后,刘素兰妯娌二人抓了鸡杀了,正埋头在井处理鸡毛,李蓝氏便把河虾弄来煮了。 粟雅在堂屋外面陪了大丫一阵,问她话也不搭理,感到无趣极了,便来到后院。 “大舅娘,三舅娘。” 粟雅心里恨极了刘素兰妯娌对她妈冷嘲热讽,便也不怎么喜欢她们,但她也不知道能在这里住几日,明白这个时候不能把关系弄僵了。 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也不等她们回应就到了灶房门口,见外婆李蓝氏正在拿个锅铲在锅里翻拌着什么。她道:“外婆,我来帮你烧火吧。” 李蓝氏欣慰的朝她笑笑道:“乖孩子,灶里架着柴块,不需要你帮忙,你到外面吃瓜子喝茶去。” 粟雅没有听,兀自走了进去,瞧见锅里煮着满满一锅小虾子,里面还放了些葱结姜片还有八角桂皮。 许是煮了一段时间,虾子已经全部翻红。 她好奇的问,“外婆,这么多河虾是煮来给工匠吃的吗?小河虾都没肉,我们家狗都不吃,给工匠吃他们不会不高兴吧?” “工匠可得罪不得,哪里能给他们吃这个?” “那是拿来做啥子的?” 李蓝氏心里一个咯噔,抬头看了粟雅一眼,见她眼神清明,似乎就是单纯的好奇,暗忖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这是她家三丫赚钱的营生,跟封三爷是签了协议的,她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便是外孙女也不行。 只是她一时也想不出怎么搪塞过去,便道:“小孩子家家的,就别问了。灶房脏得很,别弄脏了衣裳。” 好在粟雅没有再问,乖巧的应了声好便出了灶房。 …… 李雨去了封家后,大丫就被李蓝氏接到她屋里,晚上跟她一起睡,方便照顾和监督她起夜等。 家里几个姑娘的房间都空着,可老大媳妇心里对女儿还有怨,老三媳妇因为不待见她那女儿连带的不喜欢粟雅。 强迫媳妇的事,她李蓝氏做不出来,便在询问了李越的意见后,把粟雅安排到李雨的房间。 第99章 嫉妒 李芳芳来的时候应该没想留宿,便没给粟雅带换洗衣裳,李蓝氏见她身形和如今的李雨差不多,就找了身李雨没穿过的里衣外裳给她换洗。 趁着粟雅去后院洗漱的时候,李越赶忙去李雨房里,把她藏在床底下装着银票的小坛子挪到了自己屋里,便去院子外面蹲马步。 想了想不放心,他也不蹲马步了,跟大牛要了个小锄头,回屋闩了门,在书桌下面挖了个坑把坛子埋了起来,使劲把土拿锄头夯实抹平,看不出半点痕迹才作罢。 现下天气凉了,天色多数时候都阴沉沉的,即便出了太阳也没有多少温度,煮好的虾和洗过的蘑菇要好几天才能风个半干,自然是不行的。 是以,等把粟雅和大丫都安排睡下后,李蓝氏婆媳几个便把后院里几口大灶都烧了起来。 将今天煮好晾干水分的虾和鸡肉,以及淘洗过的蘑菇、老姜,拿大锅烘炕起来。 没多时,空气中便飘散着虾和鸡肉蘑菇等被烘炕的香味。 这个时候,家里的男人们也都睡得香甜,粟雅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门口看见堂屋的后门透着一丝光亮,忙回屋拎了灯去了后院。 后门有些老旧,打开的时候发出的吱呀声将李蓝氏等人狠狠的吓了一跳。 侧头见是她,几人更是感到不好了。 李蓝氏赶忙上前挡住粟雅的视线关切的问,“小雅,你咋还没睡呢?是择床还是哪里不舒服呢?” 粟雅看着面前的老人心中冷笑。 这是在防着她呢。 她娘说李三丫靠着劳什子的味鲜粉跟封家做生意,带动着一家人的日子都好了起来,如今她自己更是起了大宅子。 看外婆婆媳几个的紧张程度,这些东西必然就是做味鲜粉的材料了! “我晚饭吃多了,肚子有的不舒服。”粟雅淡淡问,“外婆,大舅娘,三舅娘,这么晚了你们在忙活啥子?” “帮人加工点东西,挣几个铜板买油盐酱醋。”李蓝氏搪塞了一句催促道:“小雅,时候不早了,你快去蹲个茅厕睡觉去。” “嗯。” 粟雅乖顺的去了院子一角的茅房,关上门却没有上厕所,而是扒着门缝往外看着几人拿着大铁铲有条不紊的翻炒着。 虽然刚刚外婆很快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口锅里应该炕着姜片,一口锅里乃是下午外婆煮的那些小虾,另一口锅里是大舅娘和三舅娘下午杀的鸡。 她就说她们下午杀了七八只鸡,她就喝到了一碗带鸡肉味的冬瓜汤,却没有吃到鸡肉,原来都被剔了下来。 还有一口锅里是些黑黑红红黄黄的东西,干干瘪瘪的像是某种东西晒干的样子,她有些眼熟。 她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是啥子。 茅房里味儿太重了,外面的香味都压制不住,她不耐烦再待,便打开门走了出来。 李蓝氏几个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 粟雅装着没看见似的,慢条斯理的去井边打水洗了手。 李蓝氏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赶忙放松下来,关切的问,“小雅,你肚子没事了吧?” 粟雅朝她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外婆,我没事了,我去睡了,你们也早点睡。” 回到屋里,她熄了灯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专注的想着那些黑黑红红的是什么。 黑暗中,她猛然睁开眼来。 那些东西分明就是她夏日跟大哥去山上捉知了猴的时候见到过的菇子。 各种各样的菇子。 只不过经过晒制,蔫了吧唧的她一时没能认出来。 可是,她听娘和好多老人都说过,那玩意有毒,吃了是要死人的。 她们拿这种能吃死人的玩意来做调味粉,真的没事吗? 莫非菇子经过晒制过后,毒性就挥发没了? 还是说,这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可以解除菇子的毒素? 对,一定是这样。 想通后,粟雅心中一阵狂喜,重新闭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每晚躺在金山银山上入眠,也不觉得硌人。 …… 第二天,李越便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写了封短笺让福伯送给李雨。 短笺上说了多年不回娘家的李芳芳突然回了娘家并被家人不待见给赶走以及她留下她的女儿粟雅住在她那屋的事,还顺带提了他把银票转移埋了起来。 记忆中,原主对李芳芳这个姑姑的印象,停留在七年前李有田四十六岁生辰时,她带来的一包廉价糕点和她牵着的小女孩一身崭新漂亮的红色衣裙的。 当时婆婆见几个孩子望着糕点直咽口水,便把糕点给他们分了。 孩子多,一人正好分得巴掌大一块,味道也不怎么好。 可对于从来没有吃过零嘴的他们来说,即便是几文钱一斤的廉价糕点,也是难得的美味。 而李芳芳手里牵着的那小女孩便是粟雅,相较于粟雅本人,她身上的红色衣裙更让原主印象深刻。 对粟雅本人唯一的印象大约便是她小小年纪便十分不耐与她们一帮穷亲戚接触,时常或对她们翻白眼,或高傲的仰着她的头颅。 也就在面对婆婆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出乖巧的一面。 她们具体是什么脾性,李雨不清楚。 但经由李有田伤人抢劫那件事后,李雨深觉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她要是在家,也会像二狗子一样把银子转移的。 又过了几日,李越又让福伯带了信给李雨,说莫家已经把泡菜坛子做好送到老宅。 是以,中午吃过饭,李雨便跟封璟借了叱云和马车,送她回一趟靠山村。 路过粮油店的时候,她想着过段时间宅子上梁要宴请全村人,便去买了一千斤大米和二百斤粗盐,然后又去菜场买了两扇猪肉和白糖菜油酱醋大料那些。 回到村子,李栓柱他们正拎着网虾的工具和木桶出了院子准备去河边。 李雨赶忙跳下车,打过招呼后也不和他们客气,“大伯三叔大牛哥,你们帮着把东西搬进屋里再去网虾。” 李蓝氏等人正在收拾桌子,听到声音也都跟着出来帮忙。 粟雅早就想回家了,但是之前她说了要留下来多陪陪外婆,早早走了不合适,便耐着性子留在这里。 她跟着出来看到众人往下面一袋一袋的搬东西,还有两扇猪肉,满眼里都是羡慕跟嫉妒。 第100章 走了 粟雅身上的衣裳,李雨上次去县衙接大丫的时候买过一件花色和样式一样的,她觉得熟悉,是以粟雅一出现,她便多看了眼,正好就注意到她眼中的情绪。 她心底本就因为原主的记忆不是很喜欢粟雅,再见她看到自己买的这些东西升起的嫉妒不甘,就更加不喜欢了,便装着没看见她。 哪知,粟雅很快收起眼底的不甘等情绪,乖巧的走向她笑看着她问,“你是我表姐还是表妹呢?” 之前可以装看不见,眼下她走到她跟前主动问起,可不好再装听不见,便回望着她道:“我是三丫,你是我粟雅表妹吧?” “原来是三表姐。”粟雅笑着回了句便问,“这都是些什么呀?” 因她到底是李蓝氏的外孙女,李雨没好给她甩脸子,“就两扇猪肉和一些大米,还有一百斤菜油和一些大料。” 粟雅很快在心里盘算起来。 这些大米,少说该有一千斤吧? 一斤米七文钱,一千斤就是七两银子。 两扇猪肉少说有一百斤,那就是二两多接近三两银子。 一斤菜油三十文,一百斤便是三两银子。 大料那些比米都贵,要一百文一斤。 这全部东西加起来少说得要十三四两银子! 越算,她越觉得刚刚压下去的嫉妒之火,像是野火燎原之势在她的胸腔里蔓延开来。 小时候她家也很穷,后来开杂货铺子赚了些钱。 但由于她婆婆爷爷苦惯了,即便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也十分抠门。 他们不但自己抠,还拘着爹娘不能乱花银子,是以她的零花钱一天也就十文钱。 哥哥作为男子,比她要多点,但也就二十来文。 能供他们支配的银钱实在太有限,根本不可能像李三丫这样一下子就花出去十多二十两银子。 她这几天已经掌握了做味鲜粉的精髓,想着她迟早有一天也能像李三丫这般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终于把心底的火压制下去,“三表姐,你买这么多米吃得掉吗?天气冷,屋子潮,可别发潮霉掉了。” “当然吃得掉。”李雨淡淡道:“再过段时间我那宅子就要上梁,须得请全村人吃席,我还担心这些米不够呢。不过马车拉不了那么多,我也没敢多买。” 不算她和二狗子,村里有一百零三户人家。 父母在不分家,村里多数三世同堂,一家子有十来口人。有的甚至四世同堂,一大家子有二十多个。像她和二狗子这种极少,只能算特殊情况。 外婆一家子肯定会来,大伯娘跟三婶的娘家人也一定要请,差不多有一千一百人。 听婆婆说,上梁乃是大事,老规矩要请村里人吃中午和晚上两顿饭。 平均下来,一人一顿不到八两米。 乡下汉子食量大,像她大伯和三叔,一人一顿吃个十两米根本不在话下。女人下地干活不输男儿,每顿不拘着自己,也能吃两大碗。 可村里小孩子不少,算下来一千斤米勉勉强强够了。 不过她宁愿多准备点,也不能不够吃惹人笑话。 …… 粟雅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马车来。 车厢通体木金色,纹路清晰,隐见油光,且做工精致,雕工精湛,隐隐还有怡人的香气窜进鼻端。 她心下一凛,这车厢不会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吧? 她去年才听哥哥说,在晏国南边的南诏才有金丝楠木,因其产量极少,价格居高不下,在晏京有“一两金楠一两金”的说法。 她认不准,也就没有卖弄自己所知不多的知识,“三表姐,这马车又大又漂亮,是你的吗?马儿也十分矫健,通体不见一根杂毛,是匹好马,得花不少钱吧?” 比之前三舅去接几位表弟的马车奢华多了。 马儿也更健壮。 她也是前天才注意到后面还专门圈了一块地来做了个马厩,里面喂了一匹枣红马,旁边还放着一个很大的车厢,她悄悄问了大舅,得知便是那样普通的马车竟然也要七八十两银子。 这辆马车不知要比后面马厩里的马车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这么直白的问这些不觉得不礼貌吗?李雨心忖着,语气中带了两分揶揄,“倒不知表妹还是个懂马的!不过我可买不起这么好的马车,是我跟人借的。” 原来是借的啊! 粟雅根本没听出李雨语气中的揶揄,只觉得心里平衡了些。 这时,叱云正轻松扛了两袋大米下车。 粟雅眼睛落在他身上,一时间便移不开了。 这是谁啊?生得高大英俊,身上的长袍料子也是极好的,她只见到镇上祝员外一家子穿过。 刘素兰和余秋兰注意到她的眼神,心下鄙夷不已。 不是说明年就要成亲了吗?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外男,不觉得不好吗? 好在叱云被两袋米给挡着,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李蓝氏有些羞愤,趁着叱云进了杂物房,赶忙把粟雅给拉到了后院。 李雨也笑着去了后院,几十个泡菜坛子规规整整的放在靠院墙的空地上。 她让刘素兰和余秋兰帮她把坛子分成五排摆放好,每排之间留一个过人的通道。 这边,李雨取了稻草和火折子,每个坛子都放一把燃烧的稻草进去再盖好。 粟雅终于回过神来,便看到这一幕,顿觉稀奇极了,“三表姐,这坛子为何这般怪异?是拿来装啥子的?为啥子要往里面放燃烧的稻草呢?” 李雨还没回话,余秋兰抬头白了她一眼对她一顿抢白,“一天天问题那么多,要不要让咱们的皇帝陛下封你个问天官当当?” 问天官是专门看天相的一个官职,因为整天要问手下人观察的天相,便被人拿来暗讽问题多的人。 粟雅顿时咬着唇,眼中更是氲上了一层水雾,委委屈屈的去看李蓝氏。 奈何李蓝氏忙着帮李雨往坛子里放草,也不知是没注意听还是听到了不愿意得罪儿媳妇,根本没看她。 粟雅感到委屈极了,狠狠瞪了余秋兰一眼,便跑了出去。 李雨见婆婆没看自己,悄悄朝余秋兰竖了下大拇指,后者朝她眨眨眼,便又弯腰忙活去了。 最后检查一遍,发现有两个坛子漏气,便搬出来放到一边,然后几人一起打水把坛子里装水泡起来。 才装了几个坛子,叱云来到后院。 李雨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见是叱云,忙问,“咋了?可是有事要赶回去?” 叱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刚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小姑娘拎着包袱从你屋里出来让我送她回家,我没答应,她便自己走了。” 第101章 包袱 “嘿!她这是给谁脸色看呢?” 听闻粟雅招呼不打一声就自个儿走了,还是在自己说了她两句的情况下,余秋兰气得身体都在抖。 她看看大嫂刘素兰,又看看婆婆李蓝氏,气呼呼的道:“在这里五六天,一个碗都没让她洗过,哪日不是把饭端到桌上她才吃?嘴巴倒是每天都嚷嚷‘外婆我来帮你吧’,就是不见动。整天问东问西的,我做长辈的还不能说她两句了?” “行了,三弟妹。”刘素兰看了眼李蓝氏,对余秋兰使了个眼色道:“你跟一个小孩子置气什么?且少说两句吧。” 余秋兰见李蓝氏脸色有些不好看,终是把难听的话给收了回去,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了句,“咱们三丫也就比她大了十来天,瞅瞅她哪一点比得过咱三丫?” 刘素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莫说大柳镇麻柳镇,便是整个清溪县,也没几个女娃子可以跟咱们三丫比的。” 李雨有些赧然的笑道:“大伯娘,三婶,你俩咋夸上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余秋兰道:“咱说的是事实,有啥不好意思的?” 李雨嗔她一眼,没再接这话,看向李蓝氏道:“婆婆,粟雅表妹那么多年没来过咱们家,想来在这里待着也不甚自在,不如就让她回去吧。” 李蓝氏暗自叹了口气道:“回去也好,只是……” 李雨明白她的意思,忙问叱云道:“我大牛哥已经去河边了吧?” “东西搬完就跟大爷三爷他们网虾去了。” “叱云,麻烦你去找下我大牛哥,让他追去把人送到家去,没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姑扯起皮来心烦。” “好,我这就去。” 这个安排,李蓝氏也放下心来。 估摸着叱云走远了,余秋兰嗤笑道:“都不认识人家叱云,居然让叱云送她回去,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好意思开的这个口。” 刘素兰忙接话,“我也觉得不妥,要是被左邻右舍看到她被一个外男送回家,不知道会编排些什么言语来。还好叱云是个知礼的,直接拒绝了她。” 李蓝氏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二人抱怨了两句便也没再说什么。 这边四十多个坛子都装满了水,李雨道:“婆婆,大伯娘,三婶,你们这两天抽空给我收些嫩秋黄瓜和嫩秋豇豆,价钱每斤比镇上贵一文两文也无所谓。” “收多少?”李蓝氏问。 “黄瓜豇豆各样收个一千斤,大蒜收五百斤吧,仔姜收两千斤,收来后洗净拿大簸箕风起来,三天后我再回来做成泡菜。你们洗的时候千万注意别了沾油荤,否则泡下后会烂。” “这许多,你这些坛子装得下吗?” “婆婆,我这坛子一个少说能装七八十斤,你们且给我收就是了。” 交代好后,李雨又去了莫老大家,跟他又定了五百只泡菜坛子,这才喊了叱云载她回封家。 …… “粟雅表妹。” 李大牛追了足足两刻钟才追上脚步匆匆往家走的粟雅。 他竟不知道,一个小女孩的脚程居然这么快。 听到是李大牛的声音,粟雅慌忙用身子遮挡着身后的包袱,回头没好气的问,“你来干什么?” 殊不知包袱太大,根本就遮不住。 李大牛像是没看见似的,淡淡道:“婆婆很担心你,让我来送你回家。” 见李大牛没提起包袱,粟雅舒了一口气,轻声抱怨道:“娘舅家那么多人,也就外婆稍稍关心我一点。” “粟雅表妹,我娘从小就教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处出来的,不能你一点不付出就指着别人一味的对你好!凭啥子呢?”大牛不客气的道:“两年前你爹娘那样对我娘,我娘和三婶她们没赶你走,都是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你就别抱怨了。” 粟雅怒不可遏,“你……” “你爹娘那样绝情,教出来的你和你大哥想来也不是好的!”李大牛打断她的话,讥讽的道:“我要是你外婆,我都不可能认你!” “你……” “别说了,我把你送到你们镇子口就走。” 粟雅被李大牛抢白了一顿,自然不想和他说话。 大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到了粟家所在的麻柳镇地界。 快要到家了,粟雅也不管身后的李大牛,加快脚步。 “粟雅表妹。” 粟雅头也不回的道:“别叫那么亲热,以后我们粟家再不会和你们李家往来。” “不往来就不往来,你别走那么急,我和你说件好事。” 粟雅这才停下脚步回头问,“什么好事?” 李大牛上前,凑到粟雅的耳边,“我……” 粟雅正屏气听着,哪知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再一看,她挎在肩上的大包袱居然被李大牛拽在了手上,拔腿就跑。 粟雅气急败坏的追上去,“李大牛,那是我的包袱,你还给我!” 李大牛脚步一刻不停的边往来时的路跑边大声道:“我记得你娘俩到我家的时候就带了一只小包袱,还被你娘离开的时候带走了,这里面的东西,我不用想就知道是从我家拿的!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也不知道那和你定亲的人家知不知道?” 粟雅闻言脸刷地一白,四下看了看,见好几个路人在看她,忙捂了半边脸,像是在解释般的喊道:“那是我外婆给我的!你给我还回来!” 她心里对李大牛恨得入骨,却是不敢再追了。 李大牛才不信,脚下跑得更快了。 两年前那件事到底伤了娘和三婶的心,婆婆只要还顾及两个儿媳的感受,就不可能装这么多东西给她! 回到靠山村天色已经暗下来,工匠们吃了饭已经离开,一家子正在堂屋等着他回家吃夜饭。 “大牛,你咋背着这么大个包袱?” 刘素兰迎到堂屋门口,一副太阳从西边出的样子,“难不成你姑姑转性,看你辛辛苦苦送你表妹回去给你包的礼?” “娘,您在做啥梦呢?” “那你背的是啥子?” “我也不知道。” “我啷个瞅着这包袱布有些像三丫的床单?”余秋兰道。 “应该就是了。我从粟雅表妹那里抢过来的。” 李大牛说着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来,里面除了厚厚一叠衣裳和两双新鞋外,还有一个白绵布小包袱。 第102章 识货 余秋兰上前抓起两双别致的绣鞋瞅了瞅,“这两双鞋子我见过,是三丫接大丫回来那次在县城买的,放在她新买的衣橱里还不曾穿过。” 她又扒拉了一叠衣服。 其中一身正是粟雅今天穿的,一身是她前两天穿过后洗净的,还有一身是崭新的。另外有两套是夏衣,料子触手冰凉,淡雅的颜色,隐可见别致的暗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两身夏衣正是李越被李有田打了那日,封大小姐送给李雨换洗的那两身。 连同三套绵布的中衣,一共八套衣裳,全都是李雨的。 “没想到她还是个识货的。”余秋兰讽道:“三丫天热的时候在镇上买的几身便宜的,她还看不上。” 李蓝氏只觉得一张老脸臊得慌。 她如何都没想到,她那小时候乖乖巧巧的外孙女会做出这种不问自取的事来! 李越眸色沉沉,忙上前揽着李蓝氏的肩膀安慰道:“婆婆,这是表姐的品行问题,跟您没关系。您可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背。再说东西不是都拿回来了吗?没事了。” 三宝几个忙附和道:“婆婆,二哥说的没错,这是粟雅表姐自身的问题,跟您没关系。” 刘素兰等人也都劝说了好一阵,李蓝氏才渐渐释怀。 李大牛抿着唇又将另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竟是约莫两斤晒干的菇子,瞧着种类还不少。另外还有一小包拿宣纸包着的味鲜粉。 “呜呜。” 李蓝氏望着那些菇子和小包味鲜粉,终是捂着脸哭出声来。 她不是太傻,自然知道这两样东西代表什么。 也终是明白,为何她那多年不回娘家的女儿会突然回来,定然是听说了味鲜粉的事,想来偷学呢。 哪知家里人对她两年前做下那事始终耿耿于怀。自己不想家里因为嫁出去的女儿闹得不愉快,强硬的把她给赶走。 于是,她撺掇着外孙女留了下来。 也是她多年不见外孙女,又见她流着泪跟自己说想留下来多陪陪自己,且又不了解她这些年被养成了什么脾性,一时心软同意她留了下来。 李宝柱等人大约也想到味鲜粉的事,脸色不怎么好看。 余秋兰看了眼妯娌刘素兰,有些不确定的道:“我记得那丫头就看了一眼,应该没瞅清楚有些啥吧?” “东西就那几样,瞅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李越淡淡道:“表姐特意带了一包菇子和一小撮味鲜粉,想来的确是为了拿去对照着采菇子和做味鲜粉。好在大牛哥机灵,把东西都追了回来,她就算知道是哪些材料,应该也不敢轻易做味鲜粉的。再说咱们味鲜粉里还放了好几样别的东西,她就算学做也做不出咱们这个味来。大家不要担心。” 刘素兰觉得李越说得有道理,心有余悸的道:“咱们尚算有警觉心,那日之后便防备着她,等她睡得烂熟后,咱们才起来拌料磨粉。” 这大约是唯一该庆幸的了。 李宝柱想了想道:“三丫作坊建起来后,不是还要请人吗?到时候咱们也得防备着些,磨粉晒料的事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但拌料的事必须得咱们自己人来。” 李蓝氏等人纷纷点头应是。 …… 三天后,李雨吃过午饭收拾好,跟封璟借了人和车准备回靠山村做酸菜。 在封家大门等叱云和马车的时候,碰到了封三爷从府城回来。 李雨笑望着封承傲从马车里下来,“我观三爷红光满面,定是有好事发生。” “哈哈哈,还不是生意上的事?” 封承傲走向李雨,凑近她耳畔小声道:“味鲜粉和皮蛋咸蛋豆腐终于在封家的所有酒楼铺开,每处的生意都大有提升,你说我面色能不好吗?” “这可真是大好事。” “谁说不是呢?” 这时,叱云驾着马车在台阶下停下,封承傲忙问:“李姑娘,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回靠山村呢。” “明日再回去吧,明日一早我跟你一起去拉味鲜粉和皮蛋咸蛋。” 李雨想着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便答应下来。 封承傲让叱云把马车驾回马厩后,二人一起进了封府。 “三爷,明日您最好多安排一辆马车,我把泡菜给您装上两坛,您带到府城先试试可有销路。” “你做的东西,我放心得很。”封承傲乐呵呵的道:“我可是听老五说了,你那泡菜味道清脆酸爽,用泡菜做出来的酸菜鱼酸酸辣辣十分美味。啧啧,我单想想就流口水了。” “哈哈,要不是我带来的酸菜都吃完了,晚上高低给您做个酸菜鱼。” “那有何难?” 封承傲回头对正刚掉好头,准备驾车到后面去停放的瑞安道:“你速速去靠山村找李二婶子抓些泡菜来,顺便给她老人家带个信说李姑娘明儿一早再回去。” “是。”瑞安立即离去。 李雨:“……” 她能说啥? 做呗。 “李姑娘,跟我去我院子一趟,有好事。” 李雨想到什么,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蘅芜院,三夫人蓝氏和封四小姐封娴正坐在廊庑打络子。 见封承傲回来,蓝色眉开眼笑,封娴立即放下络子飞奔上前,扑进了封承傲的怀里,“爹爹,都快一个月不见您,可想死我了。” 然后,小丫头扑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封承傲轻轻推开女儿,一脸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梁道:“有外人在呢,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李雨赶忙从封承傲的身后站出来,笑着朝她们屈了屈膝,“见过风三夫人、封四小姐。” 见是李雨,封娴高兴道:“爹爹,李姐姐才不是外人。” “呃?” 封承傲约莫是想岔了,一脸兴致的看向李雨。 蓝氏猜想自己夫君应该是误会了,怕他说出让李雨窘迫的话来,忙道:“老爷,李姑娘不是被五弟请来给阿璟调理身体吗?娴儿和玚儿这两个嘴馋的,天天拉着老夫人到阿璟院子里吃饭,一日三餐,餐餐不误。于她来说,李姑娘就是自家亲姐姐一般了。” “哈哈哈。”封承傲笑着逗自家女儿道:“你李姐姐比你哥哥大不了多少,娴儿,爹爹收她做干女儿可好?” 李雨知道封承傲是开玩笑也没在意,倒是封娴拍着手高兴得不得了,“好啊好啊,这样一来,我以后每天就能吃到李姐姐做的菜了。” 一番童言,惹得几人好笑不已。 “爹爹倒是想要你李姐姐这样一个女儿,不过你李姐姐太能干,爹爹可要不起。”封承傲说着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发道:“乖,跟你娘打络子去,爹爹找你李姐姐有事。” 落下这话,他领着李雨跟他去了书房。 第103章 我都不行,你能行? 书房就在廊庑右边的尽头,书桌对着书房门,也正对着廊庑。 封承傲没有关门,这样一来,坐在廊庑的妻儿都能看到他,他也能看到妻儿。 李雨回头看了眼打络子的母女,突然就明白了,这应该是一种常态,也是他们夫妻、父女之间的乐趣。 她赶忙侧身站到一旁,以免遮住他们的视线。 封承傲走到书桌前,把肩上的包袱打开来,一叠银票和一本薄薄的蓝皮封账册便呈现在李雨眼前。 封承傲拿起账册递向李雨道:“李姑娘,这是我清风楼上个月的盈利,原本早该给你分红的,只是前两日才统计好具体数目,就耽搁了。你且看一下。” 待李雨接过去,他解释道:“连同京城的那一间,清风楼在全国各地统共有二百五十九处。因咱们国家占地广袤,若是每个月都把账本送到我手上,未免太过耗费人力财力。是以,族中便规定酒楼管事每月以飞鸽传书的形式将盈利报给我,再由我这边统计汇总。只每年年末,各处管事才会将实账送回。” 说着,他又补充道:“等每年的实账下来,封家的大账房都会再清算一遍,若是你分得的银钱不对,封家会给你补上。” 李雨点点头,打开账册扫了一眼。 账册一页有十二列,整齐的罗列了各县各府清风楼上月的盈利。 第一页第五列是京城的清风楼,那高达三万两千三百多两的利润太过扎眼,以至于李雨一下子就看到它。 心里暗自感叹,从这小小一页纸便能看出来,京城确实要比其他地方富庶得多。 嗯,她今后也一定要在京城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酒楼! 第一页第一列则是巴南府,也有一万三千多两。 她又翻看了一页,发现其他几个府城也都在七八千两。 有多的,当然也有少的。 像那种处于晏国边缘的县城,盈利就差得多,也就千两左右。 这些应该是最后才供应上味鲜粉和皮蛋那些的。 李雨翻看了两页便合上账册递给封承傲。 封承傲挑眉,“不再看看?” “我自是相信三爷的,我看账册也只是为了了解下各地的生活水准,看了两页我心里有了底,也就无需再看了。” 封承傲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将账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个末列的数字道:“上个月封家酒楼总共盈利六十三万二千零九十八两,你应分得六千三百二十一两红利。” 李雨讶然,“这么多?” 总的比她预期的高出了十来万两,她分得的部分也多出了一千多两。 虽说大头都被封家赚去,但她没有耗费任何物力财力就能分得这么大一笔钱,心里自然很是满足。 揣着六千多两银子,李雨美滋滋的回了栖风院。 瑞安很快将泡菜带了回来,满满的一大盆。 李雨亲自去大厨房挑了四条白鲢和四只不到一年的仔鸭,杀了清洗后带回栖风院,做了酸菜鱼、姜爆鸭和泡姜鸭杂,另外再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和一个汤。 封璟现在能下床了,身体也养好了几分,只是还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晚饭的时候,封老夫人和封五爷准时到来。 李雨正准备让叱云和啸风给封三爷送去,哪知他竟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来了。 给封老夫人见礼后,一行人正要去后面的膳厅,便看到封大爷带着封大夫人也来了。 封大爷解释说来看看儿子封璟。 哪知问他们吃饭没,他们却是没吃。 饭点没吃饭来看儿子,谁信啊? 不过因为封大爷乃是当家人,封三爷和封五爷心下虽然十分不满他们来跟自己抢食,却不敢说什么,还得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邀请他们一起吃。 除了封璟只能吃几样清淡小菜神情有些怨怼外,其他人都吃得很是开心满足。 …… 第二天一早,李雨吃了早饭后,把封璟的午饭做好拿蒸屉温在锅里,跟他说了下午再回来,就坐上封承傲的马车回了靠山村。 进了村后,封承傲让瑞安带着一辆拉货的马车去许家拉皮蛋咸蛋,他则自己驾着马车带着李雨和另一辆拉货的车回了李家二房。 那边李蓝氏带着两个儿媳妇一坛一坛的往马车上搬味鲜粉,这边李雨则叫了货车车夫准备去搬泡菜。 封承傲跟上去,“李姑娘,这种事哪能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来?你一边去,我来搬。” 李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行,三爷您来。” “老刘,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使力。” “好的,三爷。” 封承傲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架起势跟车夫面对面蹲在坛子的两边。 “一、二、三!” 三字落音,二人齐齐发力。 孰料车夫那边稍稍倾斜了些,封承傲这边却是纹丝不动。 他整个人都尴尬了。 李雨忍住笑道:“三爷平时只顾发号施令,哪有做过这样的体力活?还是我来吧。” 封承傲白她一眼道:“我一个大男人都不行,你能行?要不去你去村里叫几个大汉来帮帮忙。” “不用了,我能行的。” 封承傲见她说得信誓旦旦,疑惑着让开了位置。 然后他就真的看到李雨跟车夫老刘合力把泡菜给搬到了货车上。 一米高的坛子,那么大个“肚腩”,连同里面的泡菜少说也有七八十斤。 两坛子泡菜搬上车,老刘面红耳赤直喘粗气,李雨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看得封承傲都呆了。 李雨去后院抱了一捆草,又找了些木头来,将两个坛子固定好,这才将封承傲叫到一边,给他讲了关于养护泡菜的注意事项后,又道:“要是泡菜坛子空出一些,可以补一些别的进去。除了黄瓜、豇豆、蒜瓣和仔姜外,包菜、萝卜、茄子、蒜苔都是可以的。不过泡之前要菜上的水晾干为宜。” 想到酸萝卜炖鸭子,李雨都忍不住流口水。 只不过现在萝卜还没成熟,否则她早实施起来了。 “原来还能一直利用呢?” “那是当然。” “泡菜水要是少了当如何?” “加一些兑了盐的冷开水进去,切记一定不要沾油荤,否则这一坛子泡菜就毁了。若是长白霜,需倒二两高度白酒进去。若是想口感更好,还可以加二两冰糖。呃……”李雨说着一拍自己的额头道:“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何事?” 第104章 你们可得习惯了 “我昨天给您做的酸菜鱼是拿泡黄瓜和泡姜做的,并不正宗。真正做酸菜鱼的酸菜是芥菜,您可别让下面的厨子乱做。到时候这芥菜您一定要让人多泡一些。” 封承傲应下后又问,“这泡菜泡下去一般多久能食用呢?” “三五天即可,做酸菜鱼的泡菜越陈越香,最好是泡上十来天再取用。” “我记下了。” “另外,这泡菜三爷您无需垄断,买下一坛便能用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若是中间泡菜水变得浑浊,您让人拿不沾油的筲箕把泡菜抓出来,泡菜水拿干净的铜盆装了镇上一夜再倒回坛子里,补上加盐的冷开水、白酒、冰糖和青花椒等即可。” “李姑娘真是个实在人!”封承傲感叹道。 和她这种人做生意,只要真诚以待即可,不必太过费心去防范。 “三爷谬赞了。”李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觉得大家这么熟了,也不需要算计来算计去。” “李姑娘实在,我封某必不会亏待你。”封承傲说了这么一句后方问道:“这泡菜不知李姑娘如何售卖?” 她没有跟自己开价便让拉走,这是对他和封家的信任,他可不能白拿人家的。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我卖的不过就是个独一份,三爷看着给就行了。”李雨十分大方的道。 心里却想,当然是越高越好,关键是那么熟了,昨天还分了他那么多银子,她还真是不好意思开高了,不如把这个难题丢给他去。 昨晚他吃得那叫一个舒坦,相信他定不会亏待自己的。 封承傲只觉得这话好生熟悉,想起这不过是李雨一贯的处事方式,也不是太在意,只细细思量起泡菜的价格来。 李姑娘泡的这些东西,也就仔姜贵些,大约十五文一斤。秋仔姜则比夏仔姜更贵一点,约莫要二十文一斤。 即便满满一缸都是仔姜,加上做泡菜的配料算下来估计都值不了二两银子。 可关键是这泡菜和味鲜粉、咸蛋、皮蛋一样,乃是大晏国乃至四国的头一份! 这价钱难开,就在于皮蛋和味鲜粉那些需要持续跟她和许家购买,泡菜则是一锤子买卖,买下来就直接属于封家酒楼,后续可以自己泡菜进去。 且她十分大方的在未开价前便给他说起泡菜的各种注意事项等,是对他的信任。他若是太过小气,将来再遇到好东西,她估计不会再考虑封家! 再说,那豆腐的点法几乎相当于她白送给封家,这价钱肯定不能开低了。 衡量再三,他心里有了计较。 只是他正准备开口,李雨忙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从荷包里摸出几张叠成豆腐块的纸来,“三爷,这个给您。” 封承傲展开来,见上面是酸菜鱼、泡姜猪肝、泡姜鸡杂和酸萝卜炖鸭子的食谱,一道菜一张纸,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感觉就算他这个没做过菜的人按照菜谱去做也能做出来。 倏然觉得自己之前想好的价钱开低了,赶忙给咽了回去,重新说了一个价,“李姑娘,这泡菜自然不能像味鲜粉一样开价,说起来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便算你二百两银子一坛如何?这几道菜谱还是老价钱,五十两一道。” 李雨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就按三爷说的价吧。” 封承傲还以为自己开低了李雨不怎么高兴,但这次开都开了,她也答应下来,便想着等她再有新东西,给她开价高一些。 李雨不知他所想,兀自问道:“不知三爷准备给每个酒楼送多少坛?我好做准备。” “泡菜的味道着实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在京城必定大火!” 封承傲思忖片刻道:“京城有常驻人口三十多万,咱不说多了,我就拿清风楼最低待客量六万人计算,每天又按卖出二十来份与泡菜有关的菜品算,只怕一日也要花上十多斤泡菜!只是你说这泡菜要三五天甚至更久才能用,是以京城那边至少要备上五坛以上才够用。” 稍顿又道:“各个府城不如京城人口多,就每个酒楼便先备上三坛吧。至于其他的店里,则每间准备两坛。这样算下来,便是五百多坛。” 说着,他定定望着李雨,“李姑娘,过年前半月和过年后一月内这段时间的生意是一年中最好的,我想在过年前把泡菜都运送到各地清风楼。你可能快些给我做出来?” 李雨想着不由失笑,“三爷,我也想快呀,但是这可快不起来。且不说坛子正在做,便是这新泡的泡菜在夏日少说都要二十来天才熟,更别说冬日了,满打满算,二十五天肯定要的!不过我可以想办法把时间缩短三至五天。” 封承傲蹙眉道:“这时间着实有些久了。” “谁说不是呢?”李雨道:“再说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巴南府在大晏国最西边,走到最东边少说也要一个多月,半个月时间怎么可能把泡菜都送到各地去?根本不现实!不过我今日我会做下四十五坛,三爷一个月后可派人来取货,送到京城和各个府城却是可以的。” 见实在没法再快,封承傲也只得接受了。 那边刘素兰见这边谈妥,走过来道:“封三爷,一共是一千二百零三坛味鲜粉。” “三坛零头便算了吧。”李雨笑着道:“三爷是做大事的人,身上怎么可能带着零票?” “哈哈哈,别说,我身上确实没有零票。” 封承傲笑着付了钱两坛泡菜、菜谱和味鲜粉的钱,正好是三千两。 这边李雨乐刚收了银子,那边瑞安过来,说是皮蛋咸蛋已经装车且结了账,主仆二人便没再停留,告辞李家众人,带着几辆马车离去。 回到院子,李雨拿出一千两银子,分给李蓝氏四百两,刘素兰和余秋兰各三百两。 几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根本不敢接。 李雨笑着把银票塞到她们怀里,然后一手挽着刘素兰,一手挽着余秋兰道:“大伯娘,三婶,你们每日帮我给工人做饭已然很辛苦,又抽时间给我做味鲜粉,每天几乎都睡不好觉,我都看在眼里呢。如今我赚了钱,自然也不能对你们小气了,否则以后你们不帮我了,我哭都没地哭去。” 刘素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妮子,我们帮你可不是冲着你钱来的,哪里会因为你不给钱就不再帮你?你意思意思给点辛苦钱,我们就很知足了,这么多我拿着睡觉都不安。” “嘻嘻,那你们可要早些习惯了,以后我会带着你们赚更多更多的钱。” “可是……” 李蓝氏还想说什么,李雨上前圈着她的肩膀道:“婆婆,别可是了,您要是不收,我大伯娘和三婶可不敢收。” 听她这样说,李蓝氏这才收了起来。 见她收了,刘素兰妯娌也就收了。 第105章 报答 “我得拿回屋里藏起来。” 刘素兰手里紧紧的攥着银票,眼睛里有晶莹的水雾。 有了这笔钱,她的大牛就能说一门好亲事,二丫定也能说上一个好婆家。 嗯,赶明儿她就抽个时间去镇上找谈媒婆给大牛和二丫说亲。 “我也放回屋去。”余秋兰笑吟吟的看向李蓝氏,“娘,您老也拿房间去藏好,别一会忙活起来给打湿了。” “好。” 李雨看着她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心情也格外的好。 不是她大方,而是从挖地基这段时间以来,婆婆婆媳几个帮她把味鲜粉和工人的事打理得明明白白,且从无怨言,让她能没有后顾之忧去搞好跟封家的关系。 这笔钱,她觉得花得挺值得。 昨天分得六千多两银票,今天又得了两千两,加上以前几次卖味鲜粉的钱,她已经有了差不多一万两千两。 在这个时代,她妥妥算个小富婆了。 也应该够在县城或者府城开一个酒楼了。 不过她现在有泡菜和味鲜粉两样进项,且收入不算低,不用着急开酒楼,准备等辣椒种下去再着手酒楼的事。辣椒成熟之后,她的酒楼也可以开张。 到时候,她必定一鸣惊人! 李雨留了三百多两零头在身上,其他的拿回屋里藏了起来。 出来时,正巧余秋兰从对面屋里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后者迎向李雨,给她说了粟雅那些事。 李雨听了也没在意。 好些蘑菇连她都拿不准有没有毒,更遑论从来没吃过蘑菇的李芳芳母女? 要是她们不担心毒死人摊上人命官司,便做好了。 出了事可和她没关系。 见李雨一点不担心,余秋兰便没再说什么,“三丫,昨天我跟你婆婆和大伯娘抽空把泡菜坛子都给你洗了,你大牛哥大伯他们也都帮忙烧了水,六口锅一口也没闲着,搞到半夜,终于把所有坛子都灌上了。” 话落,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们拿草木灰反复洗了手,锅啊盆的也都洗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沾上油荤。” 对哦,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水溶后便呈碱性,不但是很好的肥料,还可以去油污。 如此一来,便不用买一大堆盆子什么的了。 这时候刘素兰也从屋里出来,来到她们面前,递了一根围裙给李雨。 李雨接过穿好,笑着挽上刘素兰和余秋兰的胳臂道:“大伯娘,三婶,有你们和婆婆帮我打理这些,我这钱花得真是太值了。” 刘素兰道:“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做心里反而踏实些。三丫,以后你要是不好意思,就给我们开点工钱就行了,可别这样几百两的给。” “哈哈,再说吧。” “你这妮子!”刘素兰知道她没听进去,忍不住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 余秋兰看着二人笑闹,忽然神情有些落寞,“要是二哥二嫂还在就好了,看到三丫出息了,定比我们还好高兴。” 这话一出,刘素兰也有些难过起来。 春花是她的堂妹,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当初她和老二能在一起,还是她从中撮合的呢。 李家二房的条件在村里数一数二,那个时候公公李有田刚刚沾上赌博,但家里有些积蓄,她并未放在心上。 她也想堂妹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便撮合她和老二,这样她们既是姐妹又是妯娌,说出去都让人羡慕。 哪知好日子没过几天,李有田那个老东西便越发的沉迷赌博。 也是她见识少,小瞧了嗜赌的人,不然她怎么都不可能撮合老二跟堂妹! 李雨心里默了默。 要是李铁柱不死,也不会有后来刘春花拉着两个孩子吃耗子药的事,便也没有她和二狗子什么事了。 如此,他们顶多还过着以前朝不保夕的日子。 但是这种话也只能暗自想想。 对刘春花夫妻的死,她深表遗憾。 李家日子已经渐渐好起来,等忙完手里的事后,她准备给几个舅舅也咂摸个好些的营生。 两家都把日子过起来,便是对刘春花夫妻最好的报答了吧? 李雨收回心神,见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刘素兰甚至还挂着眼泪,忙道:“大伯娘,三婶,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爹我娘的命数,我们活着的人要想开些。想来,他们在天上看到我们过得好了,也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 刘素兰抹了一把泪道:“好孩子,明明你和二狗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妈,才该是最伤心难过的,偏偏还让你来安慰我们,真是不应该。三弟妹,咱们该做午饭了。” “嗯。” 刘素兰和余秋兰很快便振作起来,几人去了后院。 李雨这才看到,后院用毛毡搭了一个棚子,坛子全被隔绝在棚子里,想来是怕沾上了油烟。 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句,想得是真周到啊。 这时,李蓝氏也来到了后院,刘素兰道:“娘,我跟三弟妹忙得过来,您帮三丫就好。” “那行。”李蓝氏问,“三丫,我能做些啥?” “婆婆,您用锑锅先给我烧一锅开水。” “好。” 李雨进了棚子里,只见坛子旁边的空地上,摆了七八个直径足有一米八的大簸箕,下面垫了草,上面用干净的新床单遮着,尖耸耸的,看不出是什么。 但李雨知道,定是洗净晾干的秋豇豆仔姜那些。 她又回到坛子边,掀开一个坛子看了眼,里面装了半坛子水,留足了放菜的空间。 烧开水是需要时间的,四十多个坛子都装上这么多水,可是件很费时间的事,婆婆他们昨晚肯定忙到半夜才睡。 李雨心里再次感叹,有这样的家人,真的很好。 她也不再耽搁,回杂物房取了几个干净的铜盆洗净,把簸箕里的菜拿盆装了塞进泡菜坛子里,且每样菜往每个坛子里都装上一些。 李蓝氏那边烧好开水便过来帮李雨一起装菜塞菜,忙到工人过来吃午饭才堪堪塞完。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腰酸腿疼,李雨捶着酸胀的后腰出了棚子,见到旁边桶里的大半桶虾,愣愣的问,“婆婆,这是大伯他们今天上午网的虾啊?一上午就这么点?” 第106章 忙活 刘素兰等人去前院忙着添饭,后院没人。 李蓝氏跟着出来道:“天气冷了,虾不爱出来,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不过三丫你放心,我们已经存了约莫两千斤虾干,拿缸子密封了起来堆在二丫那屋里。你大爷爷和两个叔公那里还有些没收回来,你大伯他们再每天去网些,想来是够了吧?” 李雨惊讶的道:“居然存了这么多呀?” “是呢。” 大牛跟他爹和三叔什么都不干,整日就网虾了。 大房三房四房的十几个子侄也都每天有时间就去河边网虾,这段时间每家卖虾皮都卖了不少银子。 以前因为老不死的李有田不成器,他的几个兄弟劝说无果后,就疏远了二房,几个妯娌这十来年也很少和她来往。 不过虽然关系疏远,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时,他们都愿意伸出手帮一把。 比如说两年前,比如说之前二狗被打。 她很感激他们。 现在几房关系明显缓和了不少,这是她乐意看到的。 李雨在心里默算了下,封家一个月大约需要两千坛味鲜粉。 一坛子味鲜粉约莫八两重,里面虾皮的占比约为百分之三十,那么一个月就约莫需要五百斤虾皮。 两千多斤虾皮,足够支撑到明年天气回暖的时候。 “婆婆,这些足够了。既然没啥收获,就让大伯他们别去网虾,没得把几个大劳力浪费了。” “那行,我让他们下午就去新宅子那边看看有没有事可以帮上忙的,能做一点是一点。那么几个大劳力,可不能在家吃闲饭让婆娘养。” 李雨忍不住笑,“婆婆,您安排就好。” “你忙完是不是还得回封家?” “是呢。” “那我去给你端碗饭来先吃了,忙完让你三叔送你,顺便接几个娃回来。” “好。” 李蓝氏去前面端饭了,刚刚她烧的开水已经凉得差不多了,李雨便去装了几大盆粗盐,拿水化成浓盐水备用。 看着一盆子粗盐在水里慢慢化开,她倏然想到了封二爷。 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借着提炼精盐这事得到高升。 精盐又要什么时候普及? 只要精盐普及下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之前泡了三坛子泡菜,卖给了封家两坛,这坛昨天被瑞安抓了一些去还没补上,她就想着把这坛留下来自己吃。 等吃过午饭,她用草灰水洗净手,把整坛子的泡菜水全都拿铜盆倒了出来,然后用没沾油的碗舀了泡菜水往每个坛子里都放了一些。 这样做的可以减少泡菜发酵成熟的时间。 差不多跟老面发酵馒头一个道理。 泡菜水都灌好后,她再往每个坛子里放了青花椒那些,又把去了杂质的浓盐水灌进坛子,然后倒入白酒,装上坛沿水盖好。 最后,李雨找李蓝氏要了麻绳,把每个坛子的周围捆上厚厚的一层稻草保温。 之前那坛泡好的泡菜又填补了些新鲜菜进去,重新加了水、盐水和白酒。 忙完已经申时,李雨赶忙褪下围裙,让李宝柱驾车送她回了封家。 …… 十一月二十二,是李雨的宅子上梁的日子。 李有财找风水先生看过的,说这天是个好日子,诸事宜。 封璟伤口已经愈合,只是偶尔会喊疼,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除了嘴巴有些刁外,没啥大毛病。 到十一月十九这天,李雨跟封璟说了家里要上梁的事,便提前回去准备了。 她花了两天时间,让李宝柱驾车载着她跑了无数趟镇上,还跑了两趟县城,终于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还从县城的酒楼请了十来个厨子和一个戏班。 请一千多人吃饭可不是一件小事,单单李家二房的厨房是不够用的。 于是李雨便把李家大房、三房和四房的厨房都征用了,临时还在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巷道搭了七八个灶台,供明日烧水泡茶用。 二十一日这天吃过午饭,李家四个房的后院里便忙碌起来,洗菜的洗菜,杀鸡的杀鸡,宰羊的宰羊…… 忙得那是不可开交。 李雨也没闲着,正和李蓝氏妯娌几个以及许婆婆跟她的儿媳孙媳一人手里拿了两刀在前院的八仙桌上剁肉馅。 每个人面前的砧板上已经堆了不少,中间的大铜盆里也快装满。 “咩,咩……” 这是李雨在镇上买的羊,上午才送来就被拉到隔壁李有财家,请了屠夫正在杀呢。 没人注意到,之前还垂着头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大丫听到羊子的声音,茫然的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了院子。 余秋兰剁完手里的肉,看着旁边几只箩筐里的猪肉道:“三丫,有一百五十席呢,你说你还要蒸那什么烧白粉蒸肉,这些肉还得做红烧肉、回锅肉,不够吧?” 李雨手里动作不停的道:“是不够,昨天我去买肉的时候,路过牛婶子家,她喊住我说她家今年多养了几头猪,可以杀三头猪给我,我便就买了这些,一会她杀好会给我送来。这肉馅剁得差不多了,三婶大伯娘,你俩先帮我把这些肉拿去后院把毛烧一下,然后洗干净煮起来。” 二人正准备忙去,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几人听到声音转头去看,见是二丫和四丫。 余秋兰和刘素兰连忙笑着迎上去,“你俩可算回来了。” “哎哟,四丫拔高了不少,脸也丰盈了,比以前漂亮多了。”许婆婆看着她俩对李蓝氏赞道。 李蓝氏笑眯眯的道:“脸上的肉撑起来,是好看了不少,感觉眼睛仁都更黑了。” 余秋兰心下也欢喜得很。 女儿不但好看了,还乐观了许多。 “婆婆,许婆婆,许婶子,大伯娘,娘,春妮嫂子,三丫姐。” 四丫都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按照辈分跟李蓝氏等人打了声招呼后,这才看着看着二丫道:“我一早就想回来的,是二丫姐非要把中午的生意做了才肯回。” 二丫付了车钱,这才进了院子,给众人打过招呼后,望着二丫嗔道:“嘿,怪起我来了。我昨天晚上就想回来的,是谁不肯走,还把豆子都给泡上了?” 刘素兰见女儿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心里对李雨十分感激。 要不是她,女儿现在还干干瘦瘦的,跟只猴似的。 “嘿嘿。” 四丫不好意思的道:“昨天晚上回来不安全嘛,那豆子是我一时忘了给泡上了。” 李雨绷着脸严肃的道:“四丫说得没错,女孩子晚上可别走夜路,没啥子事是比你们自身安全更重要的!” 二人朝李雨吐吐舌头,回着知道了。 “扑哧。” 看着她俩的鬼脸,李雨的脸哪里还板得住? “你俩快回屋换身旧衣裳,跟我们去后院煮猪肉。”刘素兰道。 “好。” “噫,大丫呢?”余秋兰问。 几人纷纷去看大丫之前坐过的地方,李蓝氏顿时急了,“她这些日子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一个地方,没人叫她都不会挪窝,怎么人就不……” “啊!啊啊啊!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院子外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 第107章 大丫清醒 这不是大丫的声音吗? 院里的老少女人们相视两眼,全都往外跑去。 只是还没跑出院门那声音就没了,李蓝氏等人毫无章法的往四面八方跑开,李雨站在门口想要辨听一下方位再说,便没有动。 而这时大房那边急匆匆的跑出来一个人,乃是李有财的大儿子李富安。 见了李雨,他焦急的喊道:“三丫,我们正在后院宰羊,大丫来了也没人注意到她。她大约被血刺激到了,现在整个人躲在鸡圈里瑟瑟发抖,我娘她们都没能把她弄出来。” “婆婆,大丫姐在大爷爷家。”李雨大喊了一声,像是一阵风似的向大房跑去。 李蓝氏等人听到声音,全都跑了回来,亦齐齐向大房跑去。 大房的格局和二房乃至三房四房都是一模一样,只是后来二房在前院加盖了几间屋,看起来比其他几房小了些。 听到脚步声,站在穿堂门口的李有财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李雨,忙往一旁挪了一步道:“三丫,你快去看看你姐是怎么回事,你大婆婆和你几个伯娘婶娘都弄不出来。” “大爷爷不用担心,应该没啥事。” 后院站了不少人,除了从县城请来的分派到大房的三个厨师和两个宰羊的屠夫外,李家大房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 李雨记忆中不曾来过大房,便顺着众人的目光辨别鸡圈方向走了过去。 鸡圈很简陋,就是用木头贴着猪圈的院墙搭了个两平左右的小窝,再拿竹篱笆围了一块地出来,里面养了几十只小鸡跟一只老母鸡,地面上撒了厚厚一层草木灰祛臭。 大丫头发乱糟糟的,抱着头缩在鸡圈门口,看不见她的脸,只身体的颤抖肉眼可见,大婆婆李钱氏和她的三个儿媳这会手足无措的半蹲在她的身旁。 有两只小鸡崽大约是被大丫惊慌逃进鸡圈中踩死了,尸体孤零零的躺在草木灰上。 大约是受了惊吓,也可能是为死去的鸡崽伤心难过,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崽躲在一角,嘴里咯咯咯啾啾啾的叫个不停。 “大丫!”这时李钱氏等人也都来到鸡圈旁。 “大婆婆,你们出来,让我来试试。”李雨道。 李钱氏几人明显松了口气,“好。” 等李钱氏等人出了鸡圈,李雨跨了进去,走到大丫身旁,圈着她颤抖的身子在她耳畔轻声道:“大丫姐,我是三丫,别怕,别怕啊。坏人都已经死了,咱们不怕了,以后有坏人,交给我和二狗就好,你只要无忧无虑的生活就行了。”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大丫,只见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李雨。 怔怔的看了她半晌,她猛地把她推开,嘴里一边喊一边往外跑去,“三丫,我杀人了,我把田宝国那个畜生给杀死了,我是杀人犯!你们不要和我走太近,我会害你们抬不起头的!” 李雨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下,一屁蹾坐在草木灰里,双手撑在了满地的鸡屎上。 “三丫,大丫。” 李蓝氏喊着就要跨进鸡圈,被突然冲出来的大丫撞了个倒仰。 “娘!” “婆婆!” 众人连忙去扶李蓝氏,好在刘素兰等人动作快才没有摔倒在地。 而大丫趁着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朝穿堂门跑去,李有财和李富安父子二人去拉她,恁是没能把她拉住。 李雨顾不得手上都是鸡屎,爬起来朝着大丫喊道:“大丫姐,田宝国救过来了,我拿到了田家的谅解书和和离书,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以后咱们和田家再也没有关系。” 大丫想起来了! 大丫也认得她了! 这算是双喜临门吧? 闻言,大丫刚准备跨出穿堂门的脚收了回来,回头怔怔的看向李雨,“三丫,你说田宝国那个畜生没死?我砍了他十九刀,手指给他剁了三个,命根子都给他毁了,他啷个能不死呢?” 李有财和李蓝氏等人也就听说田宝国被砍得很严重,却是第一次听说得这么详细,莫不是暗自咽了口口水。 而那两个屠夫和三个厨师听闻大丫砍了自己的男人十九刀,还毁了人家命根子、剁了人家三根手指,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呃! 重点难道不是和离吗? 李雨心忖着走向大丫道:“大丫姐,你嫁到田家三年,被他打了三年,连爹娘死时都不准你回娘家,弟弟生命垂危也不让你知晓和看望,官府都说田宝国泯灭人性,罪有应得,你也是被压迫得狠了,才想要跟他拼命,这事不怪你。” 屠夫和厨师听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内情,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李雨余光看见,轻轻的舒了口气,继续道:“但是他被救过来也算是好事,否则你为了这种人渣抵命可不值得。现下你和田宝国已经和离,以后你什么都不要想,咱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大丫这才注意到她和田宝国和离的事,“三丫,你说的是真的?我和那畜生已经和离了?你没有骗我?” “当然是真的,和离书就在我房间衣橱的抽屉里。” “哇!”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大丫扑在李雨身上,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李雨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发泄出来,以后的每一天咱都开开心心的过。” 大丫顿时哭得更凄厉更大声了。 院里的女人们,莫不是跟着抹眼泪。 等她哭够了,李雨才带着她回了二房。 刘素兰妯娌二人立即去灶房给她们烧了洗澡水。 洗澡的时候,大丫一件件褪去身上不知道是谁给她新添置的衣裳,又看到自己身上再无新伤,旧伤也都只余一些痕迹,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大丫姐,李有田跑了,现在咱们条件也好起来,再不用担心为了几两银子就把整个人生抵出去了。” 李雨说着,给她讲了这段时间家里的改变以及发生的一些事。 大丫自是为她和家人们感到高兴。 二人都洗好后,李雨带着大丫回到她的房间,拿出和离书给大丫看。 大丫坐在床沿上,双手捏着和离书的两边,看着上面“田宝国与李大丫再无夫妻关系”几个字,终是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 李雨坐在她身边,无声的安抚着她。 屋外李蓝氏等人听得揪心,却没去打扰姐妹俩。 第108章 刘家人 等大丫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李雨道:“大丫姐,明天咱们的新宅子上梁,要请全村人吃饭,我得去忙活了,我叫二丫姐过来陪你啊。” “不用了,三丫,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李雨怕她想不开做傻事,有些不放心。 大丫似乎看出来,抹了把泪,笑着向她保证道:“三丫,你放心,大姐不会再做傻事的,大姐还要看着你出嫁、看着咱们二狗考状元呢。” 李雨想和她说自己不想嫁人或者不想那么早嫁人,现在她只想专心搞事业。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便让大丫姐心里有个期盼或者念想,等搬家后再帮她想个事情做,将来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 “那行,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好。” 肉已经煮好,满满三大锅。 二丫和三丫这段时间做烧白已经做得熟练,李雨便把烧白交给了她俩。 然后她安排了李蓝氏婆媳几个帮剁排骨,许婆婆跟她儿媳妇帮忙磨米面,用来做粉蒸肉和粉蒸排骨。 “许婆婆,许婶子,这个米面要磨粗一些。” “多粗?”许婆婆问。 “比碎米细一些就可以了。” “好,我明白了。” 剩下的郭春妮被李雨叫去灶房,帮她把两口锅烧起来,锑锅里煮了红豆准备做豆沙,大铁锅里则烧了水。 等水开后,将泡发的糯米放入滚水里煮三四分钟,能看见白芯便拿筲箕沥起来备用,再洗了锅熬起了红糖水。 这些,都是为做夹沙肉做准备。 在这期间李雨也不闲着,拿了煮好的三线肉在灶台上切,顺便看着锅里。 肉成约莫八毫米的厚片,再从厚片中间切一刀不断底(中间到时候用来夹豆沙),切好的肉片拿大木盆装了起来。 待红糖水熬好后,李雨舀起来冷却后倒进装肉片的木盆里和匀腌制着。 这样做是为了给肉上色上味。 这边弄好,那边红豆也煮得差不多了。 她拿竹编的漏勺把红豆皮滤掉,又拿纱布跟郭春妮一起把红豆里的水过滤了,锅里倒入少许油,将滤干水分的红豆沙放进锅里,加入白糖,小火炒干水分,红豆沙也就做成。 豆沙稍稍晾凉,便夹进红糖水泡过的肉里,然后将肉皮朝下一片一片摆在土碗里,再在面上铺上一层糯米压平,淋上少许红糖水。 到时候上锅蒸一个时辰,吃时拿空碗合着倒扣过来,在上面撒上一层白糖,一碗肥而不腻、香甜软糯的夹沙肉也就成了。 她打算烧白、粉蒸肉、夹沙肉、甜糯米和粉蒸排骨每样都做两百碗,这可是个大工程。 好在李蓝氏等人手上的活做好后,都来帮她。 厨房太窄了,于是众人又转战前院。 刚挪到前院,一个胖胖的一脸敦厚和气的妇人便带着六个扛着半扇猪肉的男人进来。 妇人笑眯眯的给院里几个长辈打招呼后,看着李雨道:“三丫,婶子给你送猪肉来了,一共是三百四十一斤,你称一下嘛。” “不用麻烦了,我还能信不过牛婶子您呢?”李雨笑着道:“几位叔伯辛苦了,把肉放在旁边两张桌子上,坐下喝杯茶。二丫姐,四丫,你们快去取杯子来。” “今儿你们这么忙,茶就不喝了,等你搬了新家,我们再去你家喝茶吃果子去。”牛婶子道。 “婶子,可说好了,到时候大家都要去我家坐坐啊。” “没问题,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李雨把人送到门口,“婶子,等我后天得空再给你算钱哈。” “哈哈,不急不急,你还能跑了不成?” 牛婶子等人玩笑着离开。 他们走后,大丫从屋里走出来,跟众人打招呼后,对李雨道:“三丫,我也来帮忙。” 李雨见她自己走了出来,还提出来帮忙,心里欢喜,点点头道:“姐,你跟着婆婆许婆婆她们摆肉就好,很好上手的。” “好,我去洗个手。” 等她从后院洗手回来,李蓝氏慈爱的道:“大丫,婆婆教你。” “嗯。” 李雨见她学着弄了两块夹沙,像模像样的,便没在看,拿了刀将六扇猪肉的三线肉都切了下来,让刘素兰妯娌俩又拿去后院烧毛煮肉。 其他人继续装夹沙肉,李雨则去后院炒做粉蒸肉和粉蒸排骨的米面。 待肉煮熟后,这边夹沙肉也全部装好碗,几人就又帮着切了片。 李雨拿起一片肉,在装着炒制好的米面的盆里滚了一圈,“就这样把肉过裹上一层米粉,像夹沙肉那样摆到碗里,再在上面铺一层芋头块就可以了。” 粉蒸肉和粉蒸排骨需要铺一层底料,原本用土豆和红薯是最好的,只是这两样还没普及,她想了许久,终于想出拿芋头块代替。 只是她在菜市场找了一圈没找到芋头,就让三叔载着她去封家找朱管事问了一嘴。 朱管事居然听不懂芋头,她便描述了一番,他来一句,“噢,你说得是蹲鸱啊?” 原来是芋头的形状像是蹲着的鸱,便叫了这么一个名字。 封家没有,朱管事带着她去封家的庄子上买的。 看到封家那硕大的地窖里堆了几千斤山药,她便也买了一些,用来炖羊肉汤。 只不过付钱的时候,庄头听朱管事说起她和封家的渊源,没收她的钱。 二丫和四丫把烧白都装盘后,便也到前院来帮忙。 没有一个人闲着。 (甜糯米、夹沙肉、烧白、粉蒸肉和粉蒸排骨是川渝大多数地方办红白喜事时,席面上基本会有的大菜,作者都会做,不过写起来太占篇幅,就不细写了,有宝子想学的可以度娘搜这几样的做法。只要按照步骤做,味道应该都不会太差。) “亲家。” 院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众人望去,是刘春花的娘家人,除了大舅娘大约要守家没有来,其他人都来了,说话的是刘春花的老娘刘陈氏。 李雨看着刘陈氏,眼底尽是震惊。 刘春花葬礼的时候,刘陈氏还是一头黑发,只鬓边有几根白发,短短几个月,竟然全白了,一根青丝都见不到。 想来是女儿早早就去了,还是以那样的方式,显然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亲家你……” 李蓝氏飞快的掩饰住眼底的震惊,同时升起一股自责。 都是李有田那个狗日的,害得人家失去女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也经历了,那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即便都过了好几个月,她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还忍不住流眼泪。 第109章 的确够惊喜 刘陈氏朝李蓝氏腼腆的笑了笑道:“亲家不用在意,我年纪大了,头发也该白了。” 李雨看着眼前朴实敦厚的老人,有些心酸,突然想起原主几姐弟每次去她家的时候,她都会偷偷煮了鸡蛋给他们补身体。 明明自己都不舍得吃,明明家里人都吃不饱,却要一下子煮好几个蛋给他们吃…… 外公也很好,怕偷吃鸡蛋的事被几个舅舅舅妈和表兄弟姐妹看到,还会给他们打掩护。 几个舅舅也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就是幺舅娘有些凶,二舅娘有些好吃有些懒,倒是大舅娘人憨厚勤快脾气好。 这次没跟着来,应该是被二舅娘和幺舅娘给压着留在家里看家。 李蓝氏很快收起情绪,上前把人迎进院子,“亲家,你们走了一路都累了吧?快,快坐下喝杯茶。二丫,你们去你姑以前那屋里拿些瓜果点心来,四丫,你再去烧壶热茶。” 之前许家人过来帮忙的时候,准备的茶水都凉了,瓜果点心也不够多。 李雨发现,几个表兄弟姐妹和两个舅娘看着旁边八仙桌上的点心等吃食,都移不开眼了。 好在现在她也不缺这点东西,便道:“二丫姐,多拿点我从县城带的点心和水果。” 二丫四丫回了声好,各自忙活去了。 刘陈氏忙道:“亲家,三丫,你们忙你们的,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麻烦的。” “外婆,就因为是一家人,才不麻烦,我可是您的亲外孙女,您不必和我们客气。”李雨笑着道:“外公,舅舅舅娘,各位兄弟姐妹,你们都坐。” 孩子们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见自己的娘使眼色,几个小一些的忙一窝蜂的涌上那摆了瓜果点心的八仙桌。 二舅娘和幺舅娘也顺势拉着自家两个大一些的孩子走了上去。 倒是大舅娘家的两个孩子站着没动。 李雨朝他们笑笑道:“大表姐,大表哥,我手上都是油,就不来招呼你们了,想吃什么自己拿。” “好。” 二人这才腼腆的朝她笑了笑,走了过去。 那一张桌子已经坐不下人,刘陈氏夫妻俩和几个舅舅便围着隔壁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外婆,外公,舅舅。”大丫朝他们唤了一声,便低下头忙着手里的事没再说话。 “大丫。” 大丫不认人不说话的事,刘陈氏之前听几个儿子说了,见她现在好起来都能主动喊人了,惊讶了一瞬,眼中凝起一抹水雾。 大丫是长得最像她那短命的女儿的,她心里为大丫高兴的同时,又为自己的女儿难过。 要是她的花儿还活着就好了,三丫如今有了出息,就算李有田回来,断然不敢再欺负他们母子几个,今后的日子,可说每天都是抱着蜜罐生活! 可是…… …… 天快黑的时候,几个念书的男娃被接了回来。 砖匠前天就已经退场,早就不用给他们准备吃食。 李雨切了一大块猪后腿瘦肉剁成肉糜,拿泡姜泡豇豆切碎了一起炒了做浇头,又一人煎了两个鸡蛋,然后下了几大锅手擀面条。 几房人在二房这边简单吃了晚饭,又开始忙碌。 大房那边羊肉炖了起来,三房那边的丸子也炸了起来,四房则负责卤煮鸡鸭那些。 二房这里最辛苦,在村里借的几十个大蒸笼全都装满蒸碗,每个锅上垒了四层蒸笼放到灶上,几口锅同时蒸着。 一直忙到深夜,才把上千碗蒸菜蒸好。 明日吃的时候,热上一遍就行了。 第二天,李家几房人又早早的起来,简单吃了点早饭后,李雨搬了几箩筐的红枣枸杞苹果和红茶到巷子里,让几个伯娘婶娘把临时搭的灶台的烧起来,煮了几大锅的水果茶。 村里有个大晒场,在村子的正中央,足有两亩地那么大,是专门拿石板铺了供村里人晒粮食打粮食用的。 男人们去村里借桌子凳子搬到村里的晒场上,一会儿席面就安排在这,到时候可以一边吃席一边看戏。 二房的几个男娃们都请了一天假,便跟着去搬凳子。 不过村子能借到的桌子也就八十来张,到时候得坐两轮才够坐完。 搬好桌子后,李雨让人搬了瓜子茶点过去,烧好的果茶也都一桶一桶的送了过去。 李越取了笔墨和几个空白的账册,在一张八仙桌前,登记村里人的送礼。 登记下来,以后好回礼。 不过村里人大多都是送几尺尺头和几十个鸡蛋,条件好的,会送一两只鸡,像同室宗亲除了必须的尺头鸡蛋外,还会加送些银钱。 几个小的也不闲着,帮忙把礼品收到箩筐里。 没多时,李雨在县城请的戏班到来,忙忙碌碌一阵在晒场架起了戏台,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这还是靠山村第一次有人办席请了戏班子,村里人除了被李雨请去帮忙的人,大多都带了礼来到晒场送了后,便坐下来看戏吃瓜子点心喝茶。 李雨见自己该忙的都忙活完,厨房其他事宜交给厨师和请的村人就好,新宅那边的祭祀准备也有李有财兄弟几个在忙活着,就没她什么事了。 作为主人家,她便拉了大丫和二丫四丫几个到了晒场招呼客人。 起初大丫还有些畏畏缩缩,见村里人大多都对她都抱着善意,人便大方了许多。 “二哥,那是沈学兄的马车吧?” 刚好放完一批礼品站起身的三宝指着晒场入口处驶来的马车问,他在私塾看到过,商学兄的马车跟沈学兄的有些像,他不是很确定是不是沈凌学兄的。 李越看去过,笑道:“正是他。” 待马车驶近,李越迎了上去。 沈凌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向李越向他拱手道:“吉星照佳地,紫气指新梁。李兄,恭喜。” “这都是我二姐的功劳,你和我道什么喜?”李越白他一眼道:“不是在上课,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沈凌看向车里,“夫子都来了,我还上什么课?” 李雨“啊”了一声,跟着他看向车里,就见袁熙贞扶着袁老夫子从马车里出来,后面还跟着商鄞几个,纷纷朝他拱手说着贺辞。 私塾拢共就两个夫子,他们都来了这里,是把全部学子都放了呀? 怎么昨晚他去跟夫子请假的时候,都不曾听夫子提过这事? “那是袁老夫子想给你个惊喜。” 李越忍不住又瞪了沈凌一眼,的确够惊喜! 第110章 宾客 他拱手回应商鄞几个后,忙上去跟袁熙贞一起搀扶着袁老夫子下了马车,跟二人行礼,“学生见过二位夫子。” “不在私塾,你无需多礼。” 袁老夫子不是拘泥小节的人,并不在意这些表面的多些,待李越起身后,他扫视了一圈道:“这靠山村依山傍水,真是个好地方。” 正招呼村里人的李雨见到袁老夫子来了,忙上前来打了招呼,并迅速清理了一张桌子出来,将袁老夫子迎了过去。 李越则又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登记。 沈凌几个跟了过来,皆从袖袋里取了一只喜庆的大红色的荷包出来丢给李越,“李兄,这是我们的贺礼。” 四个荷包李越接到两个,另外两个砸在桌子上发出啪啪两声重响,一听这礼就不轻。 旁边的村人都看傻了,纷纷想,李越这是结识了几位贵公子呀! 李越打开一只瞧了瞧,里面是两个五两的银锭。 又捡起另外两个,发现几个分量都差不多,想来是约好了的。 虽说这几个都不差钱,可是这礼对乡下人来说未免太重了,李越有些不好意思收。 倒是李雨笑道:“阿越,都记下来吧。” 以后总有机会还回去的。 唐彦斜着李越嗤道:“婆婆妈妈的,还不如一个娘们爽快。” 商鄞看了李雨一眼道:“人家李三姑娘是一般的娘们吗?并不是。” 李雨:“……” 这是夸她还是贬她呢? 几人回到座位后,袁熙贞过来送了礼。 二两银子,和沈凌几个比不多,对普通人家来说却很多了。 袁氏私塾每月的的束修本来就不高,一个月就四百钱。李越在私塾上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袁老夫子是一个真正教书育人的师者,有好多家里不宽裕的学生都被他免了束修,其实他们自己手里也不宽裕。 李越不想收。 李雨知道袁老夫子的情况,但还是让李越收了。 收一个不收一个,袁老夫子祖孙只怕还以为他们嫌少呢。 等过年的时候,他们给夫子送礼送重一些就行了。 袁老夫子见李雨做事大大方方,不同于大多数女子的忸怩,小声对自己几个学生道:“阿越这位二姐也不是一般人。” “能一般吗?”唐彦道:“且不说她敢跟我叫板,就她烧得那一手好菜,我敢说便是天家的御膳房也没几个人能比的。啧啧,普通的食材恁是让她做出珍馐之味,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里学的。” 他们几个撺掇着夫子放了一天假,就是为了来好好吃一顿。 鲜少评价一个人的袁熙贞接口道:“有些人的能力是天生的,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拍马难及。” “袁小夫子说的是。”商鄞深以为然的道:“我自小便被人奉为天才,我祖父更是亲自教导了我好几年,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是李兄在课业上的实力也是我等不能及的。” “说的没错,我也有这样的体会。”陆霄赞同的回了一句,端着茶抿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这茶加了苹果红枣和枸杞,果香和茶香相融合,味道竟然还不错。” “我尝尝。” 沈凌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酸甜中带着茶的清香,的确还行,你们说别的水果是不是也能入茶?” “以前我也没尝过这样的茶,想来又是李越二姐的主意。”唐彦现在对李雨好奇极了,“你们说她那脑瓜子里咋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几人摇头。 “李三丫!” 大伯娘刘素兰和三婶余秋兰的娘家人来了,李雨正在招呼他们,乍然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连名带姓的唤她,吓了一跳。 亦把众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她忙随着众人的视线朝晒场口看去,果然就看见封承俭趴在车窗上,支出一个头朝她挥手。 她就知道是他! 毕竟在村里可鲜少有人连名带姓喊她。 忙跟两家人说了声抱歉,便迎了上去。 李越见了封承俭心里也有些雀跃,有心想要去迎,只是这会好几个村人来送礼他走不开。 沈凌看着李雨的背影问,“李三姑娘竟然和封五爷认识呢?”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商鄞瞥了眼已经下了马车还拿了把折扇摇着的封承俭,京城像他这样大冷天拿折扇的人是真不少,心下不明白其中的意义是什么。 “李兄瞒得可真紧。”唐彦道。 “李兄就不是喜欢把自家的事往外到处说的人。”陆霄回。 “嘿嘿,极好极好。不说可以借此结交一番,便是听些海外趣事也不错。” 唐彦的话,几人深表赞同。 这封五爷可是巴南府的风云人物,他小小年纪就建了船队去了海外的事早便人尽皆知,可是羡煞了无数少年郎。 他们也是其中之四。 “我都没请你,你来做啥子?”李雨对封承俭说话一向不客气。 封承俭也不在意,反倒觉得和李雨斗嘴十分有趣,“咱们都这么熟了,哪需要你请?这种乡下大席最有意思了,我怎么能不来呢?” “我看你就是嘴馋了。” 李雨嘴上虽然那样说,其实早便猜到他会来,“我昨天忙活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做了几道你没吃过的大菜,算你小时候脚筋割得好,让你赶上了。” 被李雨说嘴馋,封承俭也没有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我一向有口福。” “是坐这里吃还是去我家院子?” “等等。” “等等?难道老夫人也来了?” 封承俭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但老夫人来了,阿璟也来了,他身子还没大愈,马车赶得慢些,我自己便先来了。” 李雨索性就和封承俭在路边等着。 果然没多久,封璟那辆豪华的马车便缓缓驶来。 车驾上坐了叱云和啸风,一人握着缰绳,一人握着马鞭。 李雨看到他们这样,就忍不住笑了。 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皆说是自己赶车,另一人非要跟着来。 李雨知道他们是喜欢吃自己做的菜,心下并无半点不乐意。 跟封承俭一起扶了封老夫人下车,叱云跟啸风则扶了封璟下车。 身后封四小姐和封六公子两个小尾巴根本无需人扶,自己跳下马车,欢快的叫道:“李姐姐。” 李雨摸了摸她俩的脑袋,“乖,我昨天做了好几样你们没吃过的东西,一会可要多吃些。” “好。” 他们下车后,秋嬷嬷抱着三匹云锦也自己下车来。 “老夫人,您咋又送这么贵重的礼?” 之前泡菜的事,她算是耍了些小心机坑了封三爷一把,眼下再收他们这么重的礼,她哪里好意思? 第111章 上梁 封老夫人抓过李雨的手拍了拍道:“一直以来你对我的照顾便不说了,我那三儿传书回来说泡菜十分符合大众口味,你给的几道泡菜的菜谱在咱们府城反响非常不错,让我务必借此机会好好谢谢你。 再加上你之前一个来月将阿璟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才能这么快下床走动。和我跟阿璟的身体比起来,这点礼,真的不算什么。好孩子,别和我客气。” 其实她最该感激李雨的一点没有说。 当初她可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楚太医都束手无策,给承仪直言说该准备后事了。 晏国以孝为大义,她是承仪的生母,若是死了,承仪便要在家丁忧三年。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 户部侍郎之位虽然算不得多高,却也有无数人盯着,莫说是三年,就是三个月不去,便是另一副光景。 所以说,李雨不但是救了她的命,更算是她家承仪的贵人,别说还有粗盐提炼精盐的事。 要不是怕李姑娘不接受,便是万两黄金她也送得! “多谢老夫人!我便却之不恭了。” 封老夫人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雨觉得自己若是再推拒,便显得有些忸怩了。大不了以后她不再坑封三爷便是。 秋嬷嬷笑吟吟的抱着几匹云锦去李越那上了礼,众人这才看到,几匹布下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套别致的珍珠头面,式样和花色很适合小姑娘,显然是送给李雨的。 除此外,还加送了二百两银子的礼金。 “老夫人……” 李雨知道这个时候的珍珠比黄金还值钱,她有些不敢接。 哪知封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李雨便没再说什么。 且不说那二百两银子和头面了,即便村里人没怎么见过世面,但也看得出那料子和封家几人身上穿的如出一辙,就是颜色和花色不同而已,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么重的礼,村里人哪里见过? 莫不是感叹李雨好运,结识了封家人。 李雨也觉得自己运气非常好,不过她认为自己更应该感谢那日蜀风楼的掌柜狗眼看人低,否则她卖掉了味鲜粉就直接回家了,哪里还看得到那份告示? “老夫人,三公子,你们是准备跟村里人坐一起还是去我婆婆家的院子里?” 一个热闹,一个清静,由他们自己选。 封老夫人扫了一圈,笑着道:“就在这里吧,热热闹闹的,挺好,还能听戏呢。” “那行。” 此时座位都已经坐满,李雨正准备去安排一张桌子出来,李有财的长孙李春生急匆匆跑来,“三丫,吉时快到了,我爷爷让你快带了大丫和二……阿越去新宅子。” 他原本想喊李越以前的名字的,但他爷爷说,二狗以后是要考功名的人,二狗这名字不合适,让他们几房的人一律改唤他的新名字。 “好咧,我们这就去。” 上梁前要先搞一番祭祀,他们作为宅子的主人,要跪拜祖先,这是他们昨晚就彩排过的。 李雨又笑着朝席间众人喊道:“祭祀马上开始了,大伙想去的都可以去凑个热闹。” 上梁的时候有一道工序叫做抛梁,就是把花生、大枣、饴糖、铜钱和塞了铜钱的米糕等从梁上抛向四周,让前去看热闹的人争抢。 人去得越多,代表以后的日子越红火。 这种都是自愿去,强求是没有效果的。 李雨虽然不是很相信这个,但还是希望有人去热闹热闹。 “三丫家上梁,我们肯定得去。” 有人喊着便离席而去。 “走,大伙都去吧,给三丫捧捧场。” “好嘞,走走走。” 一时间,村人都从席间站起来,纷纷往新宅子那边跑去。 唐彦兴冲冲的站起来道:“我还没看过上梁呢,夫子,我们也去吧。” “这些民俗在城镇是能省则省,现在也就在乡下能看到完整的,便一起去看看吧。” 袁老夫子一发话,唐彦和沈凌便一人一边扶住他就随着人群走了。 他们一走,商鄞和袁熙贞几个也都跟着离开。 没多时,便只剩下封家人和李雨兄弟姐妹一行。 封老夫人兴致盎然的道:“素秋,咱们还是封家起宅子的时候才看过上梁吧?那时候可没这么多人。” 秋嬷嬷笑回,“三十多年前大柳镇还没有现在一半大,好些人也不敢往富商封家跑,人自然就少些。” “我们一起过去瞧瞧。”封老夫人问封璟,“阿璟去吗?” 至于老五,根本无需问,有热闹的地方定少不了他。 封璟也想去给李雨捧捧场,点点头对叱云啸风道:“你们就别去了,留下来帮李姑娘看着些。” 时间紧,这边礼品堆了两大堆,要都搬走显然已经来不及。 “是。” 封三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啦! 李雨心中感叹了一句,上前与秋嬷嬷一起扶了封老夫人,叫上兄弟姐妹们便去了新宅子。 村里人全都集结在门前的空地上,乌泱泱的全是人。 大门口摆了一个长长的香案,案上放着点燃的香台和两支大红蜡烛,以及一只完整的猪头和鸡鸭鱼肉、瓜果点心等祭品。 案下放了三只半旧的草编蒲团,两挂大红鞭炮用竹竿挑着高高的挂在大门两边,李栓柱李宝柱兄弟俩拿着一支香站在鞭炮前,还有一根被红绸包着的粗大的正梁斜倚在香案边。 李有财目不转睛的盯着旁边地上快燃到底的一炷香,待香燃尽的一瞬,他扬声喊道:“吉时到——”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李栓柱兄弟二人同时点燃了鞭炮。 响声震耳欲聋,孩子们虽然捂着耳朵,却是满脸的欢喜。 鞭炮燃尽后,李雨姐弟三人便跪到了蒲团上,李有财点了三炷香交到他们手上。 李氏宗室最年长的一个七旬老人被李大牛和李春生扶了上去,老人说了一番吉利的祭词后,喊道:“一拜,祈求我李氏祖宗保佑新宅安宁祥泰。” 李雨几人便双手握香拜了下去。 “二拜,祈求我李氏祖宗保佑新宅六畜兴旺。” 李雨几人再拜。 “三拜,祈求李氏祖宗保佑子孙后代福禄绵长、福寿无疆……” …… 把香插进香台后,祭礼便成了。 李栓柱兄弟二人把香案移到一边,老人也被李大牛二人扶到安全的地方,八个汉子上前,将红绸包着的正梁抬进屋里,人们跟着进了宅子,亲眼看着十几个匠人爬到墙上,借助绳索和木架等,把正梁安置在正堂上。 这个过程中,鞭炮齐鸣,上梁的师傅还唱着吉利的上梁歌。 然后由李越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子将装有红枣、花生、米、麦和万年青的红布袋挂到屋梁正中央,拿一块红绸盖起来,意喻“福禄寿喜,万古长青”。 然后便是抛梁。 上梁师傅喊着吉利的唱词,将一篮篮的铜钱、饴糖、花生、米糕等从屋梁上抛过,任由人们哄抢。 不过这个“人们”,多是些小孩和妇人。 这个程序算是上梁中最热闹的一步,持续了近一刻钟,铜钱撒了整整一箩筐。 最后李雨给上梁的师傅和帮忙的村人发了红包袋,仪式才算结束。 第112章 要债的 “薄酒已经备下,还请大家移步晒场,今儿一定要吃得尽兴,喝得尽兴。”李雨笑吟吟的道:“只是一轮定然坐不下,还请第一轮没坐上的客人见谅。” “好咧,今天定要喝个痛快!” 李雨姐弟陪着封老夫人一家和袁老夫子等人走在人群最后,李越这个时候才得了机会跟封承俭说上话。 “师傅。” 沈凌几个竖着耳朵,听到李越居然叫封承俭师傅,眼睛都直了。 封璟不知道也这一茬,拿眼去睃自己的五叔。 封承俭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来靠山村,为了蹭吃蹭喝收了李越这个徒弟,但这段时间李雨住在封家,天天变着方儿做好吃的,他是一次也没到靠山村过。 他讪讪的收起折扇,以折扇碰了碰李越头上的发髻,装着一本正经的问,“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练功啊?” “有呢,我每天早上都要蹲一个时辰马步,晚上做好功课就打拳,你教我那套拳现下我已打得烂熟了。” 听了这话,沈凌几个面面相觑,李兄这么努力的吗? “那行,等吃了中饭咱们找个地方,我再教你一套更厉害些的拳法。” 李越高兴坏了,“谢谢师傅。” 宾客们又回到了晒场,绝大多数人都很自觉的让李家的亲戚或者老人小孩先坐,剩下有空位才补上去。坐不下的,则自己回家端了小凳子坐在戏台边的空地看戏。 晒场上隔段距离放了一个火盆,再加上人多,竟一点不觉得冷。 李雨等人到了晒场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也不等她开口,有两桌村民自发让出位置来,给了封家人和袁老夫子他们。 这就是李雨喜欢靠山村的地方之一,虽然他们大道理懂得不多,但最基本的礼节和礼貌还是有的。 李雨正要安排秋嬷嬷和叱云啸风去另一桌,封老夫人道:“叱云啸风素秋,我们这桌就五个人,你们坐下来正好够一桌。” 两个小可爱闻言,一个坐到了封承俭的身边,一个坐到了封璟身边。 秋嬷嬷从善如流的坐到了封老夫人身边,叱云二人显然不敢也不想跟老夫人坐在一起吃饭,但不等他们说出拒绝的话,封老夫人又道:“入乡随俗,别再麻烦李姑娘。” 二人不敢说什么,只得在剩下的一方坐下。 他们跟主子没少坐在一起吃饭,但还是第一次和老夫人坐一起。 浑身不自在不说,一会都不敢毫无顾忌的夹菜! 二人心里苦,但他们不敢说。 李雨这段时日跟二人已经很熟了,看着他们边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心中暗自好笑,既然封老夫人安排了,她便不再多此一举了。 封璟悄悄瞥了李雨一眼,见她忍笑,嘴角也不由得轻轻勾起。 李雨让李越回老宅取了两壶梨花春雪来,接过一壶放到封家这桌,另一壶则让李越拿到袁老夫子那一桌,顺便陪着夫子和同窗用餐。 安置好这两桌,她便去忙着招呼外婆一家和刘素兰妯娌俩的娘家人。 很快,几十个帮忙打杂的人端着长长的托盘鱼贯而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送到桌上,一坛坛酒也被抱上桌。 唐彦盯着几道蒸菜忍不住咽着口水,“除了烧白,其他四样我是见也没见过,看着就很有食欲啊。” 商鄞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别说你,我长在京城也不曾见过。” 很显然,这几样都是李兄那二姐的杰作。 “可以动筷子了吗?我看着就好饿。” 唐彦说完,拿着筷子就要去夹那蒸得亮晶晶的夹沙肉,被沈凌拿筷子拍开,“夫子都没动筷呢,你居然想先吃!你学的规矩都进牛肚子里了?” 唐彦羞赧的看着袁老夫子和袁熙贞打着哈哈道:“看着一桌美食,都忘了跟夫子坐一起呢。” “哈哈哈。”袁老夫子笑着道:“出门在外,不用那么多规矩,就把我和熙真当朋友相处就好。” 但他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尊师重道的,他不动筷子,他们定是不好意思动筷了,便拿起筷子,“老夫看得都流口水了,大家吃吧。” 李雨拿了一小壶酒和一只酒杯正在靠近戏台的地方,准备从这边开始敬酒。一个正在看着戏等着坐下一轮的大婶跑到她面前,指着晒场入口小声问,“三丫,你快看,那些人是不是放印子钱的?” 李雨看过去,十来个彪形大汉大摇大摆的,正往晒场这边走来。 戏台离晒场的入口处极近,也就十来米的样子,可见为首一人脸上满是络腮胡,左脸上一道刀疤从眉弓处斜至下颌处,伤疤呈紫红色,极为醒目。 本就看起来有些凶恶,这道疤让他整个人更多了几分狰狞之感。 这个刀疤脸正是之前多次到老宅要账的领头人,他手底下的人喊他奎哥。 两年前那次也有他,当时原主和二丫四丫险些被拉去卖掉,是刘春花和刘素兰几个磕破头才换来一日时间。 这个人可说是李家二房几个女孩子心目中的梦魇和阴影。 李雨想到什么,眼神倏地一冷。 这位婶子找上她而不是找上别人,是因为整个靠山村,只有李有财借过印子钱。 所以,不用想,他们定是来找李家二房的! 该不会是李有田打二狗子的前一日去镇上时,又跟赌坊借了钱吧?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只觉得那次打得太轻了,否则就没有后面那些破事。 附近几桌的村民顺着李雨的视线看过去,全都停止了动筷,纷纷看向越来越近的十来个汉子。 “咦,那走在最后躲躲藏藏的,是不是舒家那个?”有人小声问道。 “好像就是舒家那个舒铁蛋。” “这狗娘养的,以前不是跟镇上的那群二流子混么?啥时候跟这群人渣混在一起了?舒进财那狗东西呢?亏他生了那样高大的一副身板,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 “嘘,你小声点,他身边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咱们不能先让对方拿到错处。” “对,大勇你先别多话,咱们看看情况再说。要是实在欺负人,咱们靠山村几百条汉子也不是吃素的!” 村里这些大叔大伯们定然猜到这些人是找李家二房的,但他们没有多说别的,让李雨心里那点尴尬顿时消失无踪。 “哟,热闹着呢?” 奎哥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他一说话竟是压过了唱戏的,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居然还请了戏班子,这么多人,是把全村人都聚一起了吧?办啥子喜事呢?” 舒铁蛋跟他在一起呢,李雨不相信他不知道今天是她办上梁酒。 奎哥说着,竟是旁若无人的走到李雨隔壁一桌,伸着脖子朝席面上看了一眼,“鸡、鸭、鱼、蹄膀……啧啧,还有羊肉汤,一二三……整整十六道菜,十四道都是荤菜,靠山村这么富有了吗?这一顿下来,得要不少银子吧?” 第113章 心寒 没人搭理他,他兀自道:“哥几个还没吃午饭,饿得很,你们起开,给哥几个重新上一副碗筷来。” 话落,他就要去掀面前的一个老人。 他身后跟着的八九个人也都准备去掀其他人。 舒铁蛋不敢正眼去看乡亲们,也不敢去掀他们的位置,似乎是怕自己的爹娘看到,垂着头躲到了奎哥身后。 “啪!” 眼看这桌人就要被掀,李雨黑着一张脸将手里的酒壶往地上狠狠一掼道:“你们给我住手!” 那气势,吓了众人一跳。 奎哥一抬手,手下的人便停了下来,视线落到了离他不足一丈的李雨身上,迈步缓缓走向她,眯着眼盯着她的脸瞅了有两秒道:“小姑娘,我好像见过你,你是李有田的孙女吧?” 话落,他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捏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李雨一遍后,啧啧咂嘴道:“以前只是觉得李有田家的几个孙女还算眉清目秀,没想到这脸养了起来,竟是如此水灵如此漂亮。” 他那眼神带着审视,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让李雨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冷着一张脸正欲说什么,席间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终于看不过去,嗖地站起来,冷声诘问道:“你想干啥子?”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许许多多的汉子都站了起来,他们或许没有奎哥等人高大威武、雄壮挺拔,但都毫不犹豫的走到李雨的身后,一个个横眉冷眼,一副“奎哥这些人再敢乱动,便和他们拼了”的架势。 李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么多村里的汉子站出来呈保护者的姿态维护她时,心间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意,更是驱散了她心底的两分惧意。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恶势力。 说一点不惧,那是骗人的。 但她身后有这么多的亲人族人和村人,她还怕个锤子啊? 她缓缓回转头,微微仰起直视着刀疤脸,冷静的道:“我就是李有田的孙女,你想怎么样?” 她可以和这群人说她已经和李有田断了关系,但最终还不是要落到婆婆他们身上? 倒不如她站出来,一次性把李有田的事情解决了。 奎哥没想到靠山村的人如今竟是这样齐心,他还没怎么样呢,啷个会有这么多人都站出来护着这丫头? 这些年他来过靠山村无数次,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遇见这样的情况。 还有这丫头,以前见了自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跟她那几个姐妹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几个月不见,都敢跟自己甩脸子砸东西了…… 呵,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她身后有那么多管闲事的村人,打起来只怕要两败俱伤,他不敢再造次,咧嘴一笑道:“我就是夸姑娘漂亮呢,大伙别紧张。” 他这一笑,扯得脸上的疤痕扭曲成蜈蚣样,看起来越发的狰狞,吓得周围桌上的几个孩子哇地哭了起来。 晒场的人实在太多,也太嘈杂了,坐在靠后面的人有不少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还以为是在闹酒,便没怎么在意,依旧猜拳的猜拳,吃菜的吃菜。 今天几道蒸菜着实特别,味道也极好,还有一个干锅肥肠鸡亦让人吃出了不同的感觉,众人莫不是吃得满心舒畅。 直到听到孩子齐声哭起来,又见越来越多的人离席往这边来,坐在最里边的封璟等人终于发现这边不对劲。 “叱云,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是有人喝多了打起来了。” 他看到李姑娘在那边敬酒,可别被人失手伤到了。 叱云很快打探到这边的事回禀给封璟,封璟眉头一蹙,“叱云啸风,你们随我过去看看。” 两个小家伙也想过去看热闹,被封老夫人呵斥住,又叮嘱封璟道:“阿璟,你伤还没好利索,小心些。” “祖母放心,我知晓分寸。” 封承俭夹了一筷子夹沙肉放到嘴里,起身含含糊糊的道:“老娘放心吧,还有我看着呢。” 李越就坐在他们隔壁桌,叱云说起的时候,他也听到,哪里还坐得住? 跟袁老夫子道了声抱歉,便追上了封璟等人。 沈凌等人相视一眼,也跟了去。 那边,奎哥嬉皮笑脸的跟李雨撕扯了一阵后,从怀里拿出一张借据来,“李姑娘,这是李有田在七月十九那日跟吉祥赌坊借钱的借据,上面有他亲笔签字亲自画押。” 七月十九日,正是李有田打了二狗子前一天。 李雨大致扫了一眼,上面写着李有田跟吉祥赌坊借银十两,且写明了还不出来便拿二丫跟四丫抵债,落款处的确是李有田的签名跟日期。 字迹是李有田的,手印是不是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多半就是他。 从两年前李有田借了赌坊五两银子,结果一个月过去居然还了二十两银子来看,这个所谓的高利贷并非是按照正常的利滚利来计算,只能说完全就是他们随心所欲的开价。 如今借了十两银子,整整过去了四个月,只怕没得三五百两银子交不了差! 李雨身后有识字的汉子将借据上的内容念了出来,然后愤愤道:“李有田真不是个东西,跑都跑了,还要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 “就是!他自己借钱还不出还要拿二丫四丫去抵债,这是想要把李家二房的女娃都祸害干净才算完么?” “二丫她们遇到这样一个长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还好三丫和他断绝了关系,不然这借据上定然有她的名字。” “……” 赶过来的李蓝氏刘素兰等人听到这些话,险些一个倒仰。 二丫和四丫更是脸无血色,脚下发软,还是她们身后的大丫扶了她们一把,才没摔倒。 只要不超过一千五两银子,她们几家便能轻松还出来,但是被祖父把她们当货品去抵债,到底还是让人心寒。 她们如今对李有田不只是恨了,更想脱离关系,此生与他再无牵连。 大丫透过人群的间隙,盯着奎哥那些不知道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的人渣,眼中是掩不住的恨意。 她只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若是他们敢欺负三丫,她也敢豁出这条命去再砍两个! 封璟站在人群中,看着最前方的李雨身板挺得笔直,脸上看不出喜怒,直面几个彪形大汉,亦看不见半分畏惧。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让人一眼就能捕捉到。 只见她轻启薄唇道:“说吧,总共是多少钱?” 第114章 你打一个试试 “李姑娘这是准备给李有田还债了?”奎哥问。 “还不还先不说,我们总得知道这笔账是多少不是。” 奎哥淡淡看了眼李雨,从怀里摸出另一张纸打开支到她面前。 看到上面的数字,不但在场的人惊呆了,李雨也是惊得不得了。 她之前还说三五百两就能打发,没想到这些人比后世的高利贷还要狠得多! “两……两千五百六十两!” 有人喊出来,吓得后面的李蓝氏二丫等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闭过气去。 “十两银子过了四个月居然要还这么多,这是哪门子的算法?”李有财愤愤的问道:“不给我说出个章程,这笔账我们可不认。” 奎哥眼睛危险的眯了眯,他十六岁便做了吉祥赌坊的打手,要账近十五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要章程。 可李雨竟是半点也不怕的与他对视。 “你不说,我也是能算出来的。” 李越挤过人群来到李雨身旁,眼神犀利的望着奎哥道:“十两银子按四倍计算,一个月就是四十两。到了第二个月,则是以四十两为基底,乘以四就是一百六十两。第三个月便以一百六十两为基底,以此类推,四个月就是两千五百六十两。” 李雨总算明白,冷笑道:“好一个利滚利滚利!” 说着,她冷冷的睇了他身后一直垂着头的舒铁蛋一眼,“你这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我赚了些银钱,趁火打劫来了!” 奎哥不依了,“李姑娘,话不是这么说,这就是我们赌坊的计算方法,不管是李有田张有田还是马有田,但凡在我们赌坊借钱的人,我们赌坊也都是挑明了说的。从头到尾是他们主动借的,我们可没逼着。” 虽然没避,却是纵着。 赌红了眼的人半点理智也无,只要能借钱,便是要他家人的命,只怕都愿意。 李雨心忖着道:“那么我问你,你们为啥不早些来要钱?最多四十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你拖到四个月才来,不是趁火打劫又是什么?你怎么不再等两个月来,到时候能拿到五六万银子,几辈子也不用愁了。” 被说中了心里的算计,奎哥恼道:“你甭管我什么时候来要钱,这借钱是真,借据也是真,若是不给,咱们官府见!听说你家弟弟将来是要考功名的,这官府去多了,对他可没好处。” 赌坊催债,一般是半个月为周期,半个月还不出来,便推迟到一个月。 李有田借钱后半个月,他有事没来成。 等到一个月的时候,赌坊再次催他上门要钱。 哪知他无意中从新收的小弟舒铁蛋那里得知李有田的孙女在跟封家做生意,他便装着出门要债,回去后自己拿出四十两银子交给赌坊把债平了,准备拿着借据大赚一笔。 要不是怕太多了李家拿不出来把人逼死了,他当真是想过一个月再来的。 也不知道舒铁蛋是不是故意的,到了靠山村,他才告诉他今儿李家起新宅子上梁请客。 起初他也是不惧的,毕竟这群没见识的乡下人最怕惹火烧身,哪知…… 是他失算了! “你少特么唬人。” 唐彦扒开人群,走到李越身侧道:“且不说李三姑娘姐弟已经自立门户和李有田断绝了关系,便是这官府也不可能包庇赌坊戕害百姓!” 说着,他侧头安抚李雨李越,“李姑娘、李兄,你们别怕,虽说赌坊在大晏国属于正当生意,但因其特殊性,官府是半点不敢与之沾边。即便官府接了赌坊的官司,只要有人能证明你们三四个月前就有实力偿还,还能反告对方故意压债谋取高额利息。对李兄没有半点影响。” 奎哥气得不得了,黑着脸膛上下扫视了唐彦一眼,见他衣着不俗气度不凡,心知不是一般人,沉声问道:“你是谁?可敢报上名来?” “你听好了。” 唐彦拍着胸脯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爹乃长寿府遂安县县令唐隋,我亲姑姑唐赟是黎王侧妃,受宠得很,便是黎王妃都要给我姑姑几分薄面,咋地,你敢打我不成?只怕小爷我给你两个胆,你也不敢动我一根毫毛。” 这说了一大堆就报出了自己的爹和姑姑,恁是没提自己的名字,李雨险些破功,心道这唐彦也是个妙人。 她和二狗子熟读晏国律书,其实早便知晓赌坊、青楼和商户乃是一国赋税的重中之重,特别是赌坊和青楼,更是所有行业中最赚钱的两个行当,比起盐商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头明文规定,官家和皇家不得经营或与赌坊勾结,一旦被查出,不是抄家便是流放,情节严重的可能还会被杀头。 是以,大多数官家都不愿与赌坊有牵连。 只怕赌坊的人还没告到官府去,官家便躲藏起来,哪里还会帮他们打经济官司? 当然,只要赌坊不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官家也会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是把债主家人拉去抵债这种事,官家也是不会管的。 如此,也算公平。 唐彦报出他爹的时候,奎哥还不以为意,在听到他的姑姑居然是黎王最宠的唐侧妃后,他的表情顿时便软了下来,还带了敬称,“唐公子,您说得都对,可我就是个要债的,这债要不回去,我交不了差。” “我们也没说不认这个账。” 李雨淡淡道:“李有田险些打死自己的亲孙子,外加入室抢劫,性质恶劣,族中商议后已经将其除名。但这笔钱乃是他未被除名前借的,我便替我婆婆把这笔帐还了。” 许是还念着两分兄弟情,李有田并未被除名,她在这里提出,不过是想提醒李氏宗亲,李有田这个人留不得了。 奎哥闻言眼睛一亮,甚至对李雨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李姑娘大义。” “三丫,你不要给这群畜生银子。” 李蓝氏扒开人群挤到李雨面前,怒视着奎哥等人道:“他们要是敢胡来,我老婆子便舍了这条命去,到时候你便拉着我的尸首去官府告他吉祥赌坊逼死人。” 奎哥恶狠狠瞪着李蓝氏道:“你个死老婆子,再胡咧咧我打你啊!” 李越捏着拳头,少年倔强的小脸紧绷,眼神也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犀利,“你打一个试试!” 唐彦跨前一步,站在李越身边,沈凌几个也站出来,与他们站成一行。 私塾里虽然没有统一的着装,但几人的气势却出奇的一致。 封璟压住要站出去的叱云啸风二人,看着沈凌几人,心道李二公子交的这几个朋友不错。 第115章 委屈 奎哥出来混了十几年,自然练就了一副识人的本事。 他看出这几个小子都不好惹,连忙讪笑道:“我就是习惯了,几位小爷别和我一般见识。” “好了,没人有空和你一般见识。” 李雨捏了捏李蓝氏的手,示意她宽心,这才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几张银票递给奎哥道:“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断不会让你空手而回;但也不是傻子,任由你坑我,便按一个月的利息算给你吧。 这里是四十两,你收好了。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李有田若是回来再找赌坊借钱,我们是绝不可能再为他还一文钱的,你们愿意借尽管借,再找上门来,我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好说话!你们若是不服,那咱们就只有官府见了。” 奎哥是不敢去官府的。 毕竟这笔账在赌坊已经销了,若是被赌坊的管事知道他私下里竟然这样做,定然会辞退他,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更是没法混了。 赌坊属于特殊行业,借出去的钱利息高得吓人。经常有赌徒拿不出钱耍赖什么的,就需要人去追账,因此花大价钱培养了一批身强体壮的打手,专门要债。 他混了十来年才终于混上了头目的位置,平日只要带着一帮人唬唬人,一个月就有四五两银子的进账。 这样高的工钱,比那些大家族的管事也不差,他可不想失去这份工。 但但也没去接银票。 他不甘心就这样白跑一趟,毕竟手下兄弟还要打点,他可不想自己掏腰包。 顿时做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望着李雨道:“李姑娘,两千多两银子你就给我四十两,差距恁个大,你我如何好交差?” 李雨淡淡道:“既然你不乐意,我给你指两条路吧。” “你说。” “这钱是李有田借的,你去找他要去。当初他打伤我弟弟偷走我二百两银子和两匹云锦跟绵布,加起来少说有七八百两,你去找到他,那些钱就是你的。” “李姑娘真是会说笑,官府这么久都没能拿住他,我去哪里找人?”奎哥有些不高兴,这分明就是耍着他玩呢!忍下心里的不快问道:“这第二条路呢?” “我现在跟你往赌坊走一趟,亲自找你们管事谈去。他若当真敢狮子大开口,我明日便敢和他去县城见官!” 奎哥都要吓傻了,连忙接过李雨手里的银票道:“罢了罢了,这事我们赌坊也有责任,我自去找管事的说去。我们走。” 话落,他大手一挥,招呼着手下人就要走。 李雨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这伙人瞒着赌坊阳奉阴违呢! “等等!” 李雨叫住奎哥,望着他手里的借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奎哥原想着捏着借据以后再找机会来一趟,哪知这小姑娘猴精猴精的。 他不情不愿的把借据给了李雨,便带着人走了。 舒铁蛋猫着腰跟在人群后头,躲在李雨等人身后人群里的舒进财拽着一根木棍几步追了上去,一脚踹在舒铁蛋的后腿窝,趁着他跪倒在地的时候,挥着木棍就往他身上一顿胖揍。 嘴里还愤愤的叨叨,“你平时不务正业跟镇上的二流子混也就罢了,没想到你胆子恁个大,竟然跟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混在一起!老子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了?我他妈要知道你长大是这样一个玩意,当初就该把你丢茅坑里淹死算了!” 舒铁蛋被揍得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奎哥等人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舒进财的媳妇看着儿子被打得嗷嗷叫,心疼极了,也不知道是出于舒铁蛋带人搞砸李雨宴请的愧疚还是怕舒进财,没上去拉,兀自在一旁抹眼泪。 舒铁蛋十二岁的妹妹舒铁花也偎在母亲身边,默默的流眼泪。 最终还是李有财看不下去了,上前把舒进财拦了下来,叹口气道:“进财啊,娃儿还小,慢慢教吧。” “都快十八岁的人了,哪里小了?” 舒进财一个大男人,说着竟是流下两行泪来,“叔啊,今天三丫新宅子上梁,本来是大喜的日子,被这小子带人来闹成这样,我这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您说我平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对他要求也不高,只愿他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咋就恁个难呢?” “我没有!”舒铁蛋抱着头闷闷的道。 “你说啥?”舒进财没听清,还以为他在骂自己,眼泪一抹,手上的棍子又要砸下去。 舒铁蛋嗖地从地上爬起来,李雨没想到他高高壮壮的,身形竟还这样灵活,狠狠的愣了一下。 下一刻,只见他红着一双眼睛怒视着舒进财喊道:“我说不是我把人带来的!不是我!你每次都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一顿揍,你啥子时候能考虑下我的感受,问清楚了再动手?” 舒进财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他脾气是有些躁,但当爹的打儿子不是很正常么? 村里哪个孩子没挨揍过? 怎么就他这个儿子委屈了呢? “三丫教娘和村里的人认能食的蘑菇,我们家跟着添了不少进项,她是我家的恩人,是全村的恩人,我啷个可能带人来闹她?” 李雨之前是有些怪舒铁蛋的,这会见这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固执不认又委屈的样子,倏然又想到当初张寡妇失踪,二丫说起张家人找到舒家的时候,少年也是打死也没承认,直觉自己应该相信他。 “我跟着奎哥一群人快到了靠山村,才知道他应该是来找李二婆婆家的,我还劝说三丫今日办喜事,让奎哥晚两天再来,只是我一个小喽啰的话,他听不进啊……呜呜呜……” 舒铁蛋说着,呜呜大哭着跑开了。 舒家就在晒场一侧,原本愣愣的还有些愧疚的舒进财回过神来,看他朝着晒出口跑去,忙喊道:“舒铁蛋,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就别再跟着那群人渣混了!” 舒铁蛋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都没有顿一下,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 李有财过去把舒进财手里的棍子夺过来扔到一边,语重心长的道:“进财啊,孩子大了,也要脸面的,你以后别动不动就揍人了,等到父子离了心,你后悔都来不及。” “叔,我一个糙汉子,大字不识两个,我、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教孩子。” “村里那么多人没读过书,不也把孩子教得好好的?你不会就多问问别人,多跟别人学学。”李有财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不说了,坐下来吃饭。” 只是饭菜都凉了,又大多是荤菜,吃下去肯定得闹肚子。 李雨脑子一转,跟村里人借了炉子,招呼着李家几房的女人们赶忙生了炉子,二十来口锅同时架起来,一桌一桌的把菜都上锅热了一遍。 晒场上重新热闹了起来。 第116章 说通 吃过午饭,封老夫人跟封璟几个便跟李雨辞行。 李雨拿了铜盆把五样蒸菜一样装了两碗,给他们带走,两个孩子可是乐坏了。 封承俭还想留下来吃晚饭,便没走。 封璟也有些不想走,但他一来没五叔脸皮厚,开不了这个口,二来还得回去吃药,便不得不离开。 袁老夫子祖孙二人也要走,李雨便将夹沙肉那些也一样装了一碗给他们,袁老夫子显然很喜欢,没跟李雨客气就让孙子接了过来。 沈凌让自己的随从驾车送他们回去,晚上再来接自己。 等送走了封老夫人和袁老夫子一行人,李越想着吃午饭前封承俭答应过教自己新的拳法,便拉着他进了山里。 身后还跟着沈凌几个。 李越把他们带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封承俭也没多话,摆开架势打出了一套新拳法,然后再拆解开,一招一式的又讲了一遍。 这套拳法沈凌几个也没学过,跟着练起来。 李雨这边跟着打杂的人把桌子收拾好后,村里人便坐在晒场吃着瓜子花生烤着火看着戏,她安排好厨子要做的菜后,便去牛婶子那里结了几头猪的账,顺便把她家的猪内脏猪头全买了,又去了村里打鱼为生的几户人家那里。 昨天打的鱼,因为今天吃酒就没拿出去卖,昨晚三丫买了一些后,剩下的被养在后院挖的水池里,一条条还鲜活得很。 几户人家,拼出了三百多斤,勉强够用。 回家后,李雨把几个猪头烧了毛,打理干净,拿大料卤着,让李蓝氏和刘素兰妯娌帮忙看着火,李大牛和大伯三叔几个帮忙杀鱼,她自己则叫了几房十几个堂姐妹,又叫上大丫几个,到河边帮忙清洗鸡鸭的肠子和猪内脏。 几百子鸡鸭的肠子和三拢猪大肠猪小肠,十几个人很是洗了一段时间。 晚饭不用办得和中午一般好和讲究,却也是烧了八荤两素十来个菜。 红烧肉、酸菜鱼、泡姜猪肝、泡姜鸡杂鸭杂、黄豆烧大肠等,除了凉菜猪头肉,其余每道都很下饭且量足,再外加一个羊杂汤。 村里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内脏以及泡菜,不少婶子婆婆的吃过饭后纷纷跑去问李雨做法。 李雨原就没打算藏着掖着,但她还有一批货没交出去,便说等把封家的货清了再教她们。 她是这样想的,到时候统一规划起来,大家若是想拿泡菜卖钱,她可以给大家找销路,但须得给她分成,且必须签下保密协议。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谈。 送走沈凌几个后,李雨安排好外婆一家和大伯娘跟三婶家的娘家人的住宿,又帮着把晒场的一摊子收拾好后,她拉着李蓝氏回她屋里不知道说了些啥,出来后便拎着一包茶叶一包瓜子花生去了李有财那里。 李有田的事,她今天高低得逼着族人和大爷爷给解决了。 否则李有田一日不死,便有可能再做出损害二房利益的事来。 李有财刚洗了脸脚从后院进到堂屋,见了李雨,忙把她迎进堂屋,把灯挑亮了些。 这个侄孙女现在可不得了,脑子活能挣钱就不说了,她不但认得封家人,还认得那么多身份不得了的小公子,可得好好供起来。 “大爷爷,我带了茶叶,让我大婆婆烧壶茶呢。” 李有财安排好后,李雨这边已经摊开包瓜子花生的油纸。 李雨剥了个花生丢进嘴里,直言道:“大爷爷,想来您也猜到我来找您为了啥子事。麻烦您让我富安伯伯他们去把三叔公四叔公和族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请来。” 李有财虽然有些不满李雨一口一个李有田的直呼其名,但想到弟弟李有田做出的那些事太让人寒心,想让三丫再认他也不大可能,便没太在意。 不过他的确猜到李雨来找他所为何事,顿时有些犹豫,“三丫啊,你爷爷说不定这辈子都不敢再回来了,你身上到底流着他的血,咱能不能别做得恁个绝?” 李雨明白他还顾念几分兄弟情,可是她却不敢冒险,于是道:“大爷爷,今天的事您也看到了。要不是有封家人和阿越的几个同窗在,只怕这事根本不是四十两银子就能轻松解决的。” “可是……” “大爷爷,我已经分户立府,我姐弟几个自是不用担心啥子。可若是李有田背地里再把二丫四丫甚至大牛哥几兄弟给卖了,且对方根本不差钱或者不同意拿钱解决,那就完蛋了。 您可不要怀疑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一个赌徒,早就没了良知和亲缘情,您难不成还指望他能回心转意?大丫姐那样的悲剧,您应该不希望再发生了吧?” 李雨见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想道:“这样吧,只要您和族中长辈同意逐他出族,且族中做主让我婆婆与李有田和离……” 李有财蓦地抬头,瞪大眼睛错愕的问,“和离?” 他还以为三丫就是找他将李有田逐出家族呢,眼看他都要答应找族人来商量了,哪知三丫又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这简直太离经叛道了! 难道死过一次的人,都这般无所畏惧? 李雨点点头,“没错,就是和离!” “你爷……李有田本人不在,族人无法替他做主吧?” “大爷爷,我最近在律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真实案例,说的是有一妇人的丈夫受不了穷困生活,上山做了土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妇人不想儿女背负骂名,便请求族人替她丈夫出具了一份和离书,她带着去官府那说明情况后,官府便判了她与其夫和离。只是到时候须得您以族长的名义,帮忙替李有田按个手印了。” 没想到三丫现在连律法都懂! 李有财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你婆婆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婆婆的意思。”李雨说着挤出两滴泪来,“她老人家这些年挨了李有田不少打骂,也该脱离他享享清福了。” 之前她拉了婆婆回屋便是说起这事,老人家都五十岁的人了,自然不敢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来。 她好说歹说,终于把人说通。 第117章 逼迫 李有财不说话了,脸色还有些沉重。 李蓝氏是李家的媳妇,三丫和孩子们对她很是孝顺,她若是和李有田和离,这不是和李家断了关系吗?三丫将来有啥好事,还会这样顾虑着他们几房吗? 李雨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和顾虑,微微笑着道:“大爷爷,即便我婆婆和李有田和离了,我和大伯他们的族谱还是和李氏宗亲在一起的,唯一改变的是李有田被逐出宗族,我婆婆被和离出去而已,不会对宗族有太大影响。” 和离后,子孙要怎么对待李蓝氏,那就和李氏宗族无关了。 “且我跟您保证,李有田不回来便罢,若是回来,我定说服阿越写下谅解书,原谅他打人之事,免他牢狱之灾。” 二狗子现在活得好好的,李有田即便坐牢,也不过是十天半月的事,再加上他逃逸,大约会增加一个来月的刑期,左不过不到两个月就会放出来。 里面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惩罚。 她这样说也不过是以此来表明态度,来说服族人同意她提的要求罢了。 “另外,我还会说服大伯他们把老宅让给李有田,每个月再给他五百文的养老钱,您看可合适?” 大伯娘说,过年后就找媒人给大牛哥说亲。 大牛哥翻年就十八岁了,只要定下来,一年内估摸着就会办喜事。三宝过了年也十二岁了,四喜五福十一岁,要不了几年都要成亲的。 老宅的房子根本不够住。 既然迟早都要起房子,还不如早些时候起,婆婆也好早些住上大宅子。 只是,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她并不相信把李有田这个祸根逐出宗族他就能老实下来,他就是个不定时炸弹,留着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只有死了,她才能彻底安心。 没错,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李有田敢回来,她定想法子取他狗命! 李有财没想到李雨可以做到这样大度,一时间有些惊讶,“三丫,你说的是真的?” “大爷爷,我虽不是君子,却也在跟封三爷做生意中学到了商人重信的道理。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写下保证书。” “大爷爷自是信你的。”李有财道:“我这便让你富安伯伯把你三叔公四叔公和二太公五太公他们叫来。” 没多时,李氏宗族说得上话的,全数聚集到了李家大房。 李有财将李雨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经过激烈的讨论,九成通过了将李有田逐出宗族的决定。 在李雨保证“将来她生意上若是用人,会首先考虑李氏族人”后,全数投票通过让李有田和李蓝氏和离。 虽然有些威逼的成分,总算达成了目的。 李雨带着这个结果,借着李春生在院门口给她照亮,脚步轻快的往二房走去。 几家的娘家人都被安排去睡了,李蓝氏等人也洗漱好正在堂屋等李雨。 李雨进屋喝了口茶,将这个结果告知了众人。 除了李栓柱有些沉默外,莫不是为李蓝氏和他们自己感到高兴。 李雨斜了眼李栓柱,淡淡道:“大伯,您似乎不怎么乐意?” 作为长子,是有绝对话语权的。 大伯老实心软,她之所以先斩后奏,也是怕他误事。 他若是坚决不同意,把李有田踢出宗族这事,只怕得黄。 李栓柱顶着众人的视线,沉默了片刻后道:“三丫,他纵然有千不该万不该,可到底是你的爷爷,你爹的爹,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太绝情了些?还有你婆婆,都这么大年纪的,若是和离,还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 众人的热情瞬间被这番话浇灭,李大牛和二丫三宝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幽怨。 李栓柱不安的望着众人,“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李蓝氏沉声道:“你要是觉得我丢脸,大可以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李栓柱张了张嘴,想说“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宝柱却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哥,孝顺也要有个度,更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对咱娘的,你看不见吗? 这些年我们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给他挣钱还债,我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已经不欠他什么了。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赞成三丫的做法,否则哪天他把我亲亲闺女给卖了,我都找不到地哭去。” 他的话音刚落,刘素兰亦冷冷的睇着李栓柱道:“当家的,今日的事你也看见了,要不是有阿越的几个同窗和村里人顶着,你以为这事能这样轻松解决了?两千多两银子,凭你十辈子都赚不到! 我看啊,你这是靠着三丫过了两天舒心日子,就舒坦得忘了咱们曾经的苦日子! 也是,你往日几个月不在家一日,那些辱骂毒打没落到你身上,你又怎能体会这些年大牛为咱们挡了多少毒打!又哪里能体会到当初那些打手威胁把二丫几个丫头拉去卖了时,我们几个女人的无助跟恐慌?这些都是谁造成的,你忘了吗?” “我……” 李栓柱刚起了个头,就被刘素兰无情的打断,“当家的,要不咱们也和离吧,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你爹,他若是回来,你便跟你爹过去。” 反正有了大丫和婆婆为先例,这个家也不在乎多她一个和离的。 只要拿得出嫁妆彩礼,她还怕大牛和二丫的婚事受她这个娘的影响? 三丫好不容易求来这样一个机会,她绝不允许丈夫拖后腿! 李栓柱吓到了,连忙走到刘素兰跟前,抓着她的胳臂道:“媳妇,我也没说啥呀,只是我觉得他到底是……” 刘素兰一把甩开他的手,愤然道:“李栓柱,我嫁给你这些年,孝敬公婆,友爱妯娌,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受了委屈都憋在心里,从未向你抱怨过。今日即便你说我不孝顺也罢,去官府告我也罢,我话放在这了,你要爹,就别要我这个媳妇!” 丢下这话,刘素兰跑出了堂屋,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雨忙给李大牛递了个眼神过去。 李大牛意会,忙道:“爹,娘这些年吃的苦,我做儿子的都看在眼里。孩儿不孝,娘若是跟你和离,我会跟她一起离开。” 二丫和三宝立即表态,“爹,娘这些年太苦了,我们也愿意跟着娘走,您到时候不要怪我们。” 李栓柱看看二丫,又两个儿子,终是哀叹一声道:“我只是想着他都没几年好活了,没必要弄得这般众叛亲离……罢了,倒是弄得我里外不是人,随你们吧。” 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第118章 伤感 冬日天亮得晚,第二日几个男娃天不亮就吃了饭早早去了私塾,二丫和四丫也跟着马车回了镇上。 送走他们,大伙的早饭才弄好。 暄软的白面馒头,馅料十足的大肉包,流油的咸鸭蛋,咸香爽口的醋黄瓜,浓稠适中的稀饭,香甜的豆浆…… 吃过早饭后,李雨把厨师和戏班子的钱结了。 送走他们,刘陈氏几家人也闹着要离开。 家里住不下,这两晚他们都是在别人那借住的,李雨也不强留,让大丫给各家装上三十斤米粮,又让刘素兰妯娌把烧白那些也各样都给各家装上一碗。 她自己则把刘陈氏叫进她和大丫的屋里,摸出几张十两的银票道:“外婆,这五十两银子您拿着,二舅她们若是问起,您便说我只给了二十两。另外三十两您自己收起来,您跟外公想吃啥买啥,天冷了,给您和外公添两身厚棉衣、添两床新棉被。等来年天暖起来,我再给几个舅舅寻摸个事做,只要勤快,日子很快能好起来。” “三丫,你给你几个舅舅找事做,外婆受了。外婆不缺吃的穿的,银子我就不要了。” 李雨扫了眼老人身上洗得发白又略显单薄的衣裳道:“这是我们几个做外孙的孝敬您和外公的,我们现在也不差这点银子,您就收下吧。” 老人拗不过李雨,终是收了下来。 送走几家人,李雨去看了眼新宅子。 地上的青石,砌房的时候就已经铺上,瓦片昨日铺了一下午已经铺得差不多,今日中午大约就能弄完。 明日,木工便可进场。 回家后,李有财正等在堂屋里,李宝柱几人陪同着。 待李雨一进门,他便说起和离书已经写好,待开宗祠将李有田除族后,便可去县衙把李有田跟李蓝氏和离的事给办了。并问她想什么时候开宗祠。 二房众人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李雨在李家族人中已经有了不可磨灭的地位。 李雨想着越快越好,便决定下午就开。 开宗祠是大事,得焚香祭祖。 她让李宝柱去镇上买了香烛酒菜,中午李家众人一起吃了一顿后,便集结在李氏宗祠。 女人和孩子不得入宗祠,便在门口观礼。 男人们进去一番焚香跪拜,族长李有财跪着将李有田的劣迹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细数一番后,取出放在供台上龛盒里的族谱,以朱笔把李有田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这事便算完了。 下午,李雨才得空清算礼品。 翻开礼簿,李家几房前段时间帮她网虾赚了有二三十两,手中有余钱,送得多些,每家送了五两。 其他宗亲送的都是一两。 翻到后面,见许家竟然送了十两,她也没有太意外。 “许婶子一家都懂感恩的人,赚了钱也没忘了咱们三丫这个带他们致富的人。”站在李雨身后的余秋兰感叹道。 李蓝氏道:“当初他们二话不说拿出所有家当借给三丫,是大善之人,他们的富贵是他们应得的。” “婆婆说的对。”李雨深表赞同。 等李雨合上礼簿,余秋兰道:“三丫,张栋桥一家十五口人昨日两顿饭都来了,一大家子坐了两桌,可我跟着看完,也没看见他们的名字,是二狗漏记了还是我看漏了?” 张栋桥是张寡妇的公公。 “你没看漏,二狗也没漏记。”李雨淡淡道:“想来还因为张寡妇那事记恨着咱们呢。” 闻言,余秋兰有些愤然,“既然记恨着咱们,干嘛还带着一大家子人来蹭吃蹭喝的?” 不过就三尺尺头加十来个鸡蛋,花不了二百文钱就能带着一大家子名正言顺的吃两顿好的,张家连这点钱都不舍得,这是不做人了。 当初扔月饼的时候多硬气啊。 干嘛不一硬到底? 李雨失笑道:“就两顿饭而已,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我就是替你不值!” 余秋兰气呼呼道:“且不说你和咱们已经分家,这事也怪不到你的头上,便是蘑菇的事,他家也应该惦着你的好吧?不记恩也就罢了,凭啥子把气撒在你身上?再说张寡妇和公爹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即便张寡妇真的跟着公爹跑了,也说不得谁对谁错呢。” 毕竟公爹身上除了二百两银子,还有两匹贵重的云锦,让个没见过银子的小媳妇生出别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到时别带着个大肚子的张寡妇回来恶心人就好。 一直没说话的刘素兰道:“三丫,我记得张罗氏(张寡妇的婆子妈)的娘家在麻柳镇,味鲜粉的事,你说会不会是张罗氏告诉你姑姑的?” 李雨一怔道:“有这个可能。” 李蓝氏担忧的道:“张罗氏若是跟你姑姑搞在一起,会不会影响你跟封家的生意?” 李雨拿着礼簿的手紧了紧,“会。” 当初她跟封家签的合约说明,若是她这边出问题,会终止合同,还将研制一种更美味的味鲜粉作为补偿。 她不怕李芳芳学做味鲜粉,更不怕终止合同,毕竟就算李芳芳仿制出来,味鲜粉也不愁卖。 就是想到张寡妇若是那样做了,就特别膈应人。 “这种小心眼又不讲理的人,咱们以后还是远着些,菇子也不要从他们家收了。免得到时候他们使坏,采了毒菇子一起卖给咱,那咱们一家才是完了。” 众人细思极恐,重重的点头。 第二日一早,木工便入场。 李雨又去了新宅一趟,让木工先将作坊那边给拾掇出来。 李宝柱送完男娃们回来,李雨便带着李有财和家里的女人们坐上车去了县衙,将和离书签字画押登记上,李蓝氏和李有田三十多年婚姻便止步于此。 到底三十多年的夫妻,蓝桂花拿着和离书有些伤感。 李雨连忙揽过她的肩膀道:“以后我婆婆就是蓝桂花了,再不用冠上李这个桎梏了她半辈子的姓氏。” 余秋兰赶忙凑过去道:“没错,娘,就算您不再是李家人,我也给您养老,从今以后您就是我亲娘。” 刘素兰抓过蓝桂花的手道:“也是我亲娘。” 蓝桂花听到这些些话,心中的伤感顿时化为烟云,含泪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李有财看着她们婆媳关系似乎越发好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能怪李有田福薄,生生把好福气给作没了。 “娘,咱们那老宅不是要留给公爹吗?”刘素兰道:“我寻摸着咱们不如把三丫那宅子旁边的地也买下几亩,把地基挖起来。” “这个提议好。”余秋兰赞同道:“咱们和三丫住一起,做啥都方便。” 蓝桂花自是没啥意见。 见大家说定,李雨笑着道:“为了庆祝婆婆从此之后恢复自由身,我请大伙去封家的清风楼吃一顿。” 第119章 温柔 在清风楼美美的吃了一顿后,李雨让李宝柱载着李有财先回去了。 李栓柱和李大牛不会做饭,来之前她把木匠的伙食都拜托给大婆婆家,晚上李越他们回家也可以到大爷爷家吃饭,她也不着急回去,带着蓝桂花几个买买买。 也不知道是女人天性喜欢买买买,还是被禁锢久了突然获得自由便开始放飞自我,从前不舍得花钱的蓝桂花居然主动提出逛银楼,给家里的女人们一人买了一套金饰一套银饰,家里的男孩子们也都买了两支玉簪。 至于李栓柱和李宝柱,则是一支玉簪加一支木簪。 花了整整二百两,也没见她心疼。 刘素兰和余秋兰也给蓝桂花买了一支金簪一副金耳环和一个金手镯。 大丫看着蓝桂花那么放得开,心境突然也开阔了不少。 她本没错,做下那件事也是被压迫得狠了,完全没有必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再说,人生本就短短几十年,老人家都想得开,她一个还不到双十年华的女子,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老人家? 想通后,她感到腰板都直了些,拿着李雨给她的一百两银票,也开始给家里人买东西。 李雨比较实际,给家里每个人都添了三套棉衣和两双铺了棉的布鞋,还添了十几床棉絮和褥子。 眼见天快黑了,几人也不着急回家,李雨索性带她们就近找了家看起来够逼格的客栈开了两间房,带着棉絮店的小二把东西放到客房里再继续逛,晚饭都是在夜市吃的小吃。 许是吃李雨做的菜嘴巴吃刁了,莫不是嫌弃小吃摊的东西还没李雨做的好吃。 李雨笑,要是随便一个摊子都能比得上她这个学了十几年厨艺的,她也就白学了。 吃好东西后,李雨想着来年准备开店的事,又去城里的闹市区逛了一圈。 趁着买东西的时候跟店家打听了下房价,又借口上茅厕,看了下店铺的格局。 这一片都是三层的建筑,看了几家店铺,李雨发现格局和面积都是一样的,横向约莫五米,纵深约莫十一米,背后还带个天井和两个独立房间,总共大约一百二十来个平方。 这个时候当然不是按平方来计价,而是有着统一的标价,且县城的房价是镇上的好几倍。 像这么一套,原先买的时候是一千二百两,这两年房价涨了一些,要一千五百两。 而租的话,一个月是三十两。 李雨之前便打算好等明年辣椒成熟后开个专门卖川菜的酒楼或者火锅店,只是还没有拿定主意。 待她把前后四条街逛下来,发现除了清风楼外,稍稍有逼格的酒楼有七八家,客栈带酒楼有三家,火锅店却是一家都没有。 她顿时便定了下来,就开火锅店! 一来,只她一家,生意肯定不会太差。 二来,火锅店不需要专门的厨师,她到时候只要把火锅底料熬制好,培养一批信得过的人专门做锅底就行了。 且她既然要开,就开最大最好的。 是以,这样的铺面至少要四五个打通了才够用。 如果租铺子,租金一个月就要一百五十两,一年就是一千八百两。 她的银子够买铺子,如此还不如买下来,将来就是她的不动产。 只是买单个铺面简单,想要买连着的几个铺面则是个大问题。 后面一路,李雨就在想这事,只是半点也没头绪。 一直到城里宵禁,她才跟着意犹未尽的几人回了客栈。 第二日吃了早饭,几人又去逛了一上午,才租了两辆马车回了大柳镇。 路过李氏食肆的时候,刘素兰和余秋兰下车去,把蓝桂花给二丫四丫买的一套银首饰和李雨她们买的新衣裳给了她们。 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自然要穿得体面点。 二人正忙着准备晚上的东西,几人便没有过多的打扰她们。 回到靠山村,李雨交代了一些事,又收拾了下,便跟着三叔的车回了封家。 十二月初,李越让福伯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莫家已经将五百只泡菜坛子都烧制好。 作坊那边已经拾掇好,该打的柜子那些也已经打好,但不知道她是怎么安排的,便还留在莫家窑子那边没动。 李雨当即找上封璟。 绕过屏风,可见他面对房门方向,靠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腿上盖着一床薄衾,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正看得入迷。 “三公子。” 李雨轻轻唤了声,封璟抬起头来,指着旁边的圆凳道:“坐。” 李雨从善如流的坐下后,直言道:“三公子,我看您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老夫人也已经痊愈,不用我你们也能好好的。” 封璟放下书本,看着李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李雨忙又道:“您放心,你和老夫人喜欢吃的菜,罗大叔他们都会做了,不说做到和我一样好,却也学了我七八分的精髓去。” 听她把后路都铺好了,封璟还能说什么? 再想到她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不该困在封家成日里围着他和老夫人转,低头哂笑了声才又看向她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封府找我父亲或者五叔,能帮的他们一定会帮你。” 李雨倏然眼睛一亮,“你这一说,我倒真想起来有个事需要你们帮忙呢。” 封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眼神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你说。” “我想在县城兴隆街那边买几个连着的铺子,不知封家能不能帮上忙?” “你准备开酒楼?” 李雨摇摇头,“不是酒楼,不过也是卖吃食的。” 封璟沉吟片刻后道:“兴隆街乃是县城的中心地段,封家在那里有几间铺子,只不过都是分开的,且那边生意好,都是好些年的老店了,即便是贴钱跟人换铺子,估计店主也不愿意。” 见李雨小脸上略略有几分失望,他忙道:“封家在兴隆街不远处的长胜街有个连着的七间铺子,虽然比不得兴隆街的人流量大,却也差不了多少,且房价比那边也少了许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第120章 野心 李雨忙不迭的点头,“有,我有兴趣。” 那次跟婆婆她们也去长胜街逛过,那边离兴隆街也就五百来米的距离,人流量是不如兴隆街,但是她只要把火锅店的名气打出来,食客自然不在乎多走那五百米的路。 之前是她执着了。 封璟见她蓦地瞪圆的眼睛和嘴角掩不住的笑容,心情似乎也跟着敞亮了几分,压下唇边的笑意道:“不过过年这段时间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不知你能不能等等?” 那些铺子都租了出去,签了几年的合约,中途拿回来还得花银子和时间打点一二。 “我不着急,明年二月份能拿到手就好。” “那就没问题了。” 还有近两个月,时间足够了。 解决了铺子的事,李雨心情大好,准备再给封璟和封老夫人做一顿午饭再回去。 她跟封璟说了声忙去了,便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封璟之前说的是让她到时候找他爹或者封承俭,停下脚步回头问,“三公子,您这是又要准备回边关?” “嗯。” 封璟眸色深沉的点点头,“承蒙你这段时间悉心照料,每日变着法子给我调养,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边关战事一直未断,我作为军人,自是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这就是军人最让人敬仰的地方了。 李雨抿了抿唇道:“那您可要保重好自己。” 封璟眉头蹙了蹙,“你是怕我五叔又把你拉来照顾我?” “那倒不是,我是担心刀剑无眼,万一……”李雨说着拍了两下自己的嘴道:“看我在说什么浑话?三公子是好人,定会长命百岁的!” 封璟脸上终于又有了两分笑意,“你放心,上次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李雨重重点了点头,“那我便提前祝愿三公子一路顺风,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谢谢。” 从封璟的房间出来,李雨便去了后面的大厨房,精心挑了十几样菜搬到封璟的小厨房。 在书香的帮助下忙了一上午,做了十二道菜,川菜、粤菜、徽菜、上海本帮菜、苏州本帮菜、杭帮菜都有。 中午封承俭过来看到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愣了下,见李雨正端了一碗汤进来,忙问,“李三丫,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封老夫人跟两个小可爱也好奇的看向她。 封璟接过李雨手里的汤盆,她道了谢,笑着看向封老夫人几人道:“三爷不是跟我定了五百坛泡菜吗?今日一早我弟弟带信说坛子已经烧好。我婆婆她们做不来,我得回去忙活这事。 再不久我就要搬进新宅子,接着准备过年事宜,年后我便要忙活买铺子的事以及为开店做准备,大约是没什么时间再来住上这么久。我想着就要回去了,便给老夫人和大家再做上一桌菜。” “呃。” 那他不是吃不到李三丫做的菜了? 转念一想,他在靠山村还有自己的房间,便没再说什么。 就是…… 他看看李雨,又看看自家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侄子,这二人日日在一起,相处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竟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暧昧的泡泡…… 是没看对眼吗? 不能够啊,他这侄儿家世好,气质好,长得更好…… 嗯,也就比他差了一点点。 但是巴南府不少富商和官家小姐小时候可喜欢围着阿璟转了,还说长大了要做他的新娘。 长大后,那些小姐们虽然不再明目张胆的说做阿璟的新娘,但只要他出现,她们的视线都会停留在他身上,早在四年前,便有好些人家委婉的跟大嫂打听他的亲事。 李三丫的眼光不至于这么挑吧? 难道他看错了,阿璟对李三丫根本没那种心思? 也不能啊。 凭他对阿璟的了解,他若是不喜李三丫,是断不会让她在身边打转的,更甭说让她随意进出他的房间,且对与她有关的人和事那样上心。 阿璟一开始没有拒绝,便是对李三丫不同的。 看来问题应该出现在李三丫身上。 封老夫人听到李雨这样说,便未多说什么,只问她,“三丫,你准备开什么店?” “我准备开一家大型的火锅店。”李雨没有隐瞒,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李姐姐,火锅是何物?”封娴问。 封璟和封老夫人也一脸莫名。 别说他们不知,便是封承俭这个曾经去过海外的人也都好奇的看着她。 李雨这就放心了,“就是做一锅美味的汤料,将生菜生肉放进锅里涮着吃。” “这种吃法倒是新鲜,李三丫,来坐着,咱们边吃边说。” 之前李雨做的那些新鲜东西,就没有一个效果不好的。封承俭直觉她这火锅一出来必定也能风靡一方,忙伸出两个指头拉了李雨袖子,扯着她在封璟身边坐下来,又让书香去给她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李雨没有太大的阶级观念,坐在封璟身边也没有半点不自在。 她一坐下,封承俭希冀的问,“李三丫,我可以入股你这火锅店不?” 只是他话音刚落,封璟便不赞同的看向他,“五叔,李姑娘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您别什么便宜都想占!” 封承俭:“……” 这侄儿不能要了! 跟人家八字都没一撇呢,胳膊肘就朝着人家拐了。 他也更能肯定,是李三丫对阿璟没想法! 呵呵,好难得他也能看到他的好侄儿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不过阿璟也不是太主动的性子,似乎也不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好愁人。 听封承俭这样说,李雨心里倒是萌生了新的想法,佯作想了想道:“五爷,我也不知道我这火锅店能不能开下去,不如先让我试试水。如果在县城开得好,到时候您再入股我在京城开一间如何?” 她一个寻常老百姓想在京城那种地方立足开店,便是生意再好只怕也守不住。 若是惹人红了眼,可能连小命都要搭进去。 但有封家入股就不一样了。 封老夫人、封承俭以及封璟没有一个是傻的,李雨的打算,他们一下就能想通透。 没想到小姑娘野心还挺大。 不过她有野心,却也有与野心相等的实力,人又聪慧,人情世故也算练达,想来即便他们不愿,要不了几年她也能凭自己的实力打入京城,借助封家,也只不过是提前让她实现野心罢了。 想透这一点,封承俭与封老夫人对视一眼道:“那就说定了。” 李雨没想到自己临时决定留下来再做一顿饭,还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心下自是欢喜不已。 她当即站起来,给封承俭盛了半碗汤,也给自己盛了半碗,双手端着朝封承俭举起道:“五爷,我以汤代酒,预祝我们将来合作愉快!” 第121章 不敢赌 吃了午饭,李雨帮着书香把碗收下去洗了,便收拾好东西,跟封老夫人等人辞行。 封承俭在封璟开口前道:“李三丫,我有事要去趟县城,便送你回去吧,横竖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封璟深深看了眼自己的五叔,终是没有说出他让人送李雨的话。 这会出去不一定能租到车,李雨也不和封承俭客气,“那我就多谢五爷了。” 二人一起出了栖风院,封承俭直截了当的问,“李三丫,你觉得我家阿璟怎么样?” 李雨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三公子热心周到细心,是个很好很正直的人,您作为他的五叔,应当比我更了解吧?” 热心? 周到? 细心? 正直? 这是说的他家阿璟么? 除了当初他对李三丫的事算得上热心外,他可从来没从阿璟身上看到过其他特质! 不过李三丫既然觉得阿璟这么好,那应该对阿璟是满意的吧? “李三丫,我把阿璟撮合给你怎么样?” “咳咳!” 李雨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斜乜着封承俭道:“三公子家世好人品好长得好,年纪轻轻便凭自己的能力获封五品宣威将军,于我来说,他就是云端高阳般的人物,岂是我一个小农女能肖想的?五爷您就别和我开这种玩笑了。”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若是阿璟对你有意思呢?” 李雨顿时板了个脸,“人家三公子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凭什么对我一个小农女有意思?” 封璟忠君为国,不到二十就已经官拜五品,前途不可限量。又有封家加持和封二爷这个二叔在朝为官做辅助,便是娶郡主都娶得,怎么可能娶个小农女被人嘲笑? 士农工商,商人排最末。 哪怕她以后成为首富,也是配不上他的! 除非二狗子入仕,且官拜五品以上,她或能借助弟弟的势勉强能与之匹配。 可那是猴年马月去了? “五爷若是觉得消遣我很有意思,那你是打错算盘了!三公子是好人,也请你不要亵渎了他!我自己租车回去,就不劳五爷相送了!” 她敬语也不用了,丢下这话便扬长而去。 望着李雨背影,封承俭摸了摸鼻尖,他是认真的好么? 阿璟很好,你李三丫也不差,凭什么这么看不起自己呢? 再说他们封家娶媳妇看的从来不是对方的家世,而是人品。 当然,他那大侄子的媳妇柳惠茹除外。 当初要不是柳惠茹和她的家人用了些手段,她也不可能进得了封家的门。 李雨完全把封承俭的话当作消遣她的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兀自朝镇南而去。 她运气好,到了镇子口正好就看到赵老头送了一个人回来,便坐上他的牛车回了靠山村。 她直接让赵老头把车驾着去了莫家的窑子,让莫老大把泡菜坛子送到新宅子那边去。 五百个巨大的泡菜坛子要全数送到新宅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手推车一次只能送两个,莫家的三架手推车来回也要跑百来趟,只怕要送到明天去了。 她索性花一百文钱雇了赵老头的牛车,帮着莫家一起送。 但赵老头哪里肯收钱? 还是李雨说若不收以后再也不敢请他帮忙,他才不得不收下。 饶是有牛车加入,也是到天黑透了才把五百个坛子全部送到作坊里。 新宅子里有两口水井,作坊一口,住宅后院一口,是当初挖地基的时候就已经挖好且拿青石砌好了井口的。 李雨特意看了,里面早就蓄满了井水。 因为离山近,井水甘甜清澈,比后世的矿泉水还甘冽。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李雨交代完去送人的李宝柱一些事后,便也忙活起来。 首先得把要泡的菜收起来清洗了晾起来,待坛子清洗出来就要泡上一部分。 十二月初,能做成泡菜的蔬菜并不多,除了芥菜便是萝卜。 不过这两样偏偏就是她最需要的,泡芥菜是做酸菜鱼的主要原料,酸萝卜则是炖老鸭汤的主要原料。 只是这个时候萝卜还没完全成熟,但也有女人手掌那么大。 这个大小刚刚好,用来做泡萝卜都不用切。 安排好大牛父子去村里收萝卜、芥菜、大蒜和花椒,让他们收回来直接送去作坊的后院院子。 不过正因为萝卜还未成熟,以正常价格去收肯定很多人不愿意卖,李雨便给出了超市场价一倍的价格收购。 等他二人离开后,她便去了李有财那里。 村里人知根知底,她让李有财帮着雇佣了三十个身体康健又勤快老实的女工,李家本家占了一半,李有财的大儿媳妇罗氏和当初买地时附带的那几家也在其中。 李雨直言,每日工钱四十文,每月每人可带薪休息三天,包一顿午饭。米饭是大米饭,菜不会太好,只有一荤两素一汤。 作坊那边也设了灶房,为的就是专门给工人做饭用。 虽说村里人现在条件好了些,但也很少每天都吃大白米饭,更不要说肉了。 这个工钱和待遇很良心,每月还有三天休息时间可以忙活家里的事,大家满意得不得了。 她们满意,李雨却是要丑话说在前头。 “各位伯娘婶娘,你们应该知道我这做的都是独一份的生意,这其中的利润,是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的。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和你们签个保密协议。” 她说着,拿出昨晚跟二狗子赶出的几十份协议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若我的东西被泄露出去,我会上报官府查出泄密者,且由泄密者加倍赔偿我的损失。” 赔不出来,便只能去坐牢。 她不晓得自己将来还会做什么,也确定自己不会把全部程序都交给手下某一个工人去完成,但也难保没有那种见财起意的费尽心思来窃取配方。 人心最难测,她不敢赌人心。 也不想时时去防备一个人,那也太累了。 再说火锅店才是大头,接下来她精力要放在火锅店的准备上,这边的小打小闹,她不准备太费精力。 “三丫,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这协议就不必签了吧?”有婶子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们定不会随意把你的配方泄露出去的。” 第122章 作坊 李雨笑着道:“何婶,我自然都信得过你们的,不过是走个流程。但何婶若是对我的协议不满意,或者说觉得我的协议侵犯或冒犯了您,您可以退出,我再找人补上。” “别,三丫,我就说说而已。” 这么好的待遇,她退出才是傻子! 李雨朝她笑笑,鉴于很多人不识字,她把协议递给了李有财,“大爷爷,您给大伙看看吧。” 李有财接过来看了眼,见的确如三丫所言只是保障她的利益不被侵犯,便让自己的大儿媳按了手印。 由罗氏带头,其他人纷纷都签了。 李雨从她们中挑了四个妇人,专门给工人做饭,又安排了李有财的大儿媳妇罗氏来管理这些人。 到时候她只需要给罗氏安排工作,再由罗氏安排下去即可。 大小也算个管事,李雨给她的工钱每日涨了十文。 约定明日开工,便放了她们回去。 回到二房,正准备进门,远远看到许家旁边的大道上,李宝柱正往新宅子那边去。 在他的身后跟着几辆牛车,车板上放着木盆木桶和桌椅等。 正是她托了李宝柱买回来的。 她忙倒回大房二房之间的巷子,绕到后面的小道去了新宅。 作坊的面积不如住宅那边大,但也小不了多少,在侧面设了一条两米来宽的铺着青石的斜坡路,可供马车牛车直接将东西从侧门拉进宅子里。 再往后还有一个平台和后门,后门还有个院子,进门左边就是马厩,右边是柴房。 李雨赶过去的时候,牛车正停在斜坡处,几个赶车的伙计正忙着往里搬东西,还看到赵老头用牛车在帮她送菜。 “三丫。”李宝柱跟李雨打了声招呼便自顾忙去了。 侧门进去是一个足有两百多平的大院子,专门用来晒菇子和虾皮等东西,李雨跟村里的篾匠订了几十个大簸箕,堆放在专门的工具房里。 沿着院子边沿还做了一米多宽的廊庑,铺了木地板,做了飞檐盖了瓦,下雨天从廊庑绕到对面的隔门去隔壁的宅子,或者去作坊后院也不会淋雨。 不过冬天没有太阳,李雨建了暖房可以烘东西,这院子也就只有做泡菜的时候用来晾洗干净的蔬菜。 这边还设有供工人休息的房间,就在暖房旁边,只要烧起地龙,冬天在里面呆着也不会觉得冷。除此外还有工作间、仓库、专门放泡菜坛子的屋子以及磨房等。 石磨暂时准备了三个,不够用时再添。 她又去隔壁转了转,十五个木匠正忙得热火朝天。 木工按计件计价,比如一个衣橱一两银子工费,一张床二两银子工费,根本不存在故意拖工期,他们甚至巴不得早些完工去接别的活来干。 照他们的进度,要不了十天便可完工。 打家具的木料都是她托了几个堂伯堂叔从镇上买的,因为山上的树砍下来风干需要不少时间,又因为着急搬进来,家具的雕花便没那么繁复。 家具都是原木,她也不准备刷漆,只浅浅的上一层釉保护家具就行了,又都是榫卯结构,不存在这样胶那样胶的,里面的甲醛都在人体能承受的范围,刷了釉稍稍晾两天就能搬进来。 住进来正好准备年节的东西。 就是封三爷怎么还不来搬二房后院里那些泡菜? 人真的是不经念叨。 李雨才念起,哪知吃过午饭封三爷便带了十多辆拉货的马车来了。 李雨把泡菜水拿干净的木桶舀了四五桶起来,又补了冷开水、盐和白酒进去,才让他将泡菜都拉走。 顺带还拉走了两千坛味鲜粉。 又是一大笔银子进账,美滋滋。 这批味鲜粉李雨完全没沾手,她便又给蓝桂花婆媳几个一人分了三百两。 等封三爷离开后,李宝柱和家里的女人们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把之前收的菇子那些都用马车送到了作坊。 忙完后,李雨让李宝柱回老宅挑了两大捆的稻草,测了五百口泡菜坛子的密封性。 挑出来五只密封性差的,搬回老宅去装豆子谷子那些。 傍晚的时候,李大牛和李栓柱父子也回来了。 李雨拿过账册一看,一整天收了五千多斤萝卜,九千多斤芥菜。 “三丫,这萝卜芥菜要收多少才够?”李大牛问。 “至少要三万五千斤。” “村子里能收的菜都被我们收了,明天得去附近的村子收。” “大伯,大牛哥,辛苦你们了。” 李栓柱忙不迭的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跟以前在采石比起来,这个真是太轻松了。” 主要不必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摔到乱石上,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像二弟那样死了就太冤了。 李大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跟我爹就在晒场那里称个秤记个数结个账,菜都是让赵爷爷用牛车拉到作坊后院井边的,真的不辛苦。” 李雨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门清。 一整天搬来抬去,就吃饭的时候得空歇一会,怎么会不辛苦? 这世上就没有一样工作是不辛苦的。 只是有的付出体力,有的则是付出脑力。 …… 第二天辰时半,女工们便到了作坊。 李雨象征性的放了两挂鞭炮。 然后把人迎进屋,安排了工作。 除了弄饭的几个,其他人拿木盆打了水坐在井边洗菜。 一人配一个小椅子和一把小菜刀,清理萝卜须和烂掉的菜叶部分。 萝卜叶子也没浪费,洗干净了也能泡,到时候用来煮汤也好喝。 怕她们冷,李雨生了两个炉子供她们烤火。 菜洗好后,就抬到中间的院子,拿大簸箕摊开来晾干水分,洗完后可以转到暖房旁边的休息室里剥大蒜皮。 都是手上活儿,做起来轻松又工钱高待遇好,一起干活的又都是村里熟识的人,一个个干得很起劲。 作坊这边,算是正式开起来了。 周围村子都不如靠山村大,不过李大牛那边收菜也很顺利,附近的几个村子收没了,便雇了村里的渔船渡河去对面村子里收了几千斤,总算把李雨需要的量给凑够了。 泡菜这边做了起来,李雨便盘算着火锅店的事。 她得培养一批信得过的熬底料的厨子以及服务员才是。 为这事,她又找上李有财。 第123章 闹剧 听闻李雨即将要在县城开店,需要培养自己得用的人带到县城去,李有财大喜过望,“三丫,你对这些人有什么要求?” “自然是要身体健康、人机灵些、嘴巴会说的。男娃年龄在十三岁到二十岁之间,女娃在十一岁到十五岁就行。培训期间,我会管一顿饭,嗯,就跟作坊的女工一起吃。” 听闻还管一顿饭,李有财心下又是一喜,想了下自己适龄的孙子孙女,觉得都还符合条件,忙问,“你看你春生哥和春巧姐春花妹他们行不?” “春生是我堂哥,春巧和春花是我堂姐妹,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门清。只要大爷爷放心把人交给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放心,我对你啊是一百个放心。” “不过我这店至少得明年夏日才开得起来,春巧姐明年五月就要成亲了吧?我这边是没问题,她婆家会愿意让个新妇在外抛头露面吗?” 李有财沉吟着点点头道:“也是,她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的确不合适,春巧便算了,你三叔公家的雪松雪梅,四叔公家安平安华安芬也是合适的。” “嗯,他们我都收了。不过我至少需要五十人,这些远远不够。” 于是,李有财便把张寡妇婆家以外的村民召集起来开了个会,说起了这事。 李雨如今的能耐,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是以大家都很愿意把自家的孩子交给她。 只是适合的人有一两百人,李雨只要五十来个,李有财便发话让李雨自己挑。 除了李家本家的十几个人外,李雨又挑了二十三个男娃,十二个女娃,许二壮也在其中。 当然,她也不是乱选。 只要有意愿的,她每房人都选了一个,多的有两个。 如此一来,没选上的也不好说什么。 “各位大叔大婶伯伯伯娘,三丫能力实在有限,暂时只能要这些人,没挑上的还望大家不要见气。将来我若是需要人,肯定首选咱们村里的。” 有人立即道:“三丫,我们说不出啥大道理,但我们心里都懂,这些孩子都是看着长大的,能跟着你出息一个是一个,真没啥好见气的。” 其他人都点头附和。 李雨忙跟大家鞠了一躬,“感谢大家理解。” 这边刚准备散场,张寡妇的婆婆张罗氏带着她的一双儿女急匆匆的过来,看了眼李雨,逼视着李有财道:“村长,你这全村开会单单抛开我家是啥子意思?” 李有财也不怵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张罗氏,别以为我家二房人厚道不往外说,我就不知道。当初三丫好心送你家月饼,你把月饼砸了,还把人家大伯给挤兑了一顿;三丫办上梁酒,你家连几尺尺头几个鸡蛋都没出,我还以为你家看不上三丫呢。这不,我就没敢叫你。” 李雨讶异的看向李有财,张家没送礼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有财得意的朝她一仰下巴。 别以为二房不张扬,他就不知道。 自从中秋节张罗氏砸了二房送的月饼后,他就知道张罗氏是彻底恨上二房了。 所以,办酒那天,他专门留意着张罗氏一家。 那天他就坐在二狗身后的桌上,村里人哪些送了礼,都送了些啥,他都看在眼里。 “呃,三丫办酒那天,我看到张家老老少少十五口一个不落坐了两席,两顿饭都在,居然没送礼呢?” “没送礼也好意思带着一大家子蹭吃蹭喝,这是脸都不要了呀。” “以前张罗氏也不是这样的人,看来她是真把张寡妇的事算到李家二房头上了。” “且不说这事是不是真的,就算是李有田把张寡妇拐走,这和三丫有啥关系?真是是非不分。” “……” 听着村民的议论,张罗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还以为那天人多,李家人不会注意到这件小事,没想到李有财这老东西专门盯着她呢! 不行,有树和翠花还没说亲,她不能因为这事把名声给毁了! “李有财,你简直放屁!” 张罗氏当即挽起袖子,咋呼着就朝李有财冲去,“老娘明明送了礼的,你为了抱李三丫的臭脚丫子这样编排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李有财一个大男人,可不能和一个女人打架。 正欲躲开,他那老妻李钱氏立即就站出来,不等张罗氏碰到李有财,一把抓住她脑后的发髻,将她拖到了一旁,朝她脸上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有没有送礼,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还敢跟我家老头子叫嚣。咋地,带着你家两个小逼崽子过来想让三丫收留呢?你既然瞧不起李家二房,就别往上凑了,告诉你,村里这么多孩子都没选上,你家崽子更没戏,一辈子都没戏!” 李雨没想到大婆婆身形胖胖、平日里也是笑嘻嘻的,居然这样彪悍灵活,一时间看傻了眼。 李春巧笑着走到她身边,挽着她手臂小声道:“我婆婆年轻时候泼辣着呢,还是我爷爷做了村长后她才收敛了。我爷爷可是我婆婆看对眼自己找媒婆上门求来的亲事,张罗氏敢对我爷爷出手,也要看我婆婆答不答应。” 李雨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微微有些讶异。 就这一分心,那边张罗氏便跟李钱氏扭打在了一起。 “村长媳妇打人啦!村长媳妇要打死我娘啦!” 这事闹成这样,是李雨没想到的,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正欲上前阻止,张翠花大约见自己老娘占了下风,大喊着冲上去就要抓李钱氏的脸。 李春巧正要上去拉人,张翠花的爹张栋桥匆匆跑来把张翠花拉开,又把自己媳妇跟李钱氏分开来,姿态放得很低的跟李钱氏道了歉后,又讪笑着对李有财道:“村长您大人大量,别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我这就把她们娘俩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我不走,都是一个村的,他们凭啥子这么欺负人?” 张罗氏不肯走,张栋桥压低声音道:“还嫌不够丢人?当初都准备好了礼品,谁让你不送的。” 话落,一手拽着张罗氏一手拽着张翠花,喊了自己的儿子就走了。 李雨依稀听到张罗氏不服气的说“不是你气儿媳妇被拐走不肯送礼,怎么怪到我头上”。 闹剧收场,李雨让被她选中的孩子明天一早到作坊那边后,村民便散去。 第124章 完成 作坊和培训同时进行,李雨忙得如火如荼。 很快,就到了腊八这天。 南方人没有吃腊八粥的习俗,但是李雨前世所在的沪市很是注重这个节日,家家户户每年都会熬腊八粥。 爷爷也一样。 后来爷爷去世后,她每年腊八那天也会熬上一小锅腊八粥,自己吃一碗,给爷爷的遗像前摆上一碗。 这天她趁着培训生们在练习切菜的空档,特意到作坊后面的厨房熬了两大锅香甜可口的腊八粥。 她悄悄的盛了一碗腊八粥,在后门的平台上点了香烛纸钱祭祀了爷爷一番后,让人给李家几房和许家都送了些去。 然后作坊里的工人和孩子们聚在一起吃粥,一个个吃得十分尽兴。 腊月十五这天,家具全部打好且上好了釉色,木工结了工钱就告辞离去。 花了两天时间,蓝桂花等人来帮着李雨把宅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该添置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被褥那些也都全部添置上,只等入住了。 腊月十八这天,刚过寅时,李雨姐弟三人就被蓝桂花叫了起来。 等几人洗漱好后,忙不迭的给他们手里塞了一条长长的稻草扎的草龙,催促着他们抱着去了许家。 农村搬家有个习俗叫做借火,需要把火种从别人家带到新家,以催旺新家的人气和财运,更为了驱除新家的阴邪之物。 火种是不能乱选的,须得找那种清清白白家庭和睦的人家。 许家人善良大义,一家子和和美美、相亲相爱,如今鸭蛋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是首选,蓝桂花提前几天便为他们姐弟去找了许家人。 这天许家人也早早就起来等在院子里,李雨姐弟几个到了许家,许婆婆等人说着吉利话将人迎到灶房。 灶里烧着火,由李越把草龙头伸进灶孔里点燃,然后几人抱着燃着的火龙往新家走。 火舌喷吐间,落下一地的草灰。 已经先一步等在这里的蓝桂花等人把门口的大灯笼点了起来,照得门前亮堂堂的。 不过因为李铁柱夫妻走了还不到半年,灯笼是白色的。 等李雨姐弟到了家门口,李大牛和李宝柱立即放起了鞭炮。 鞭炮燃完后,蓝桂花看着还剩一小截的草龙催促道:“小越,你快把火种送到灶孔里,大丫三丫跟去把灶烧起来,拿柴块烧得越旺越好。” 烧得越旺,以后的日子也就越来越旺。 李雨几个连忙跑着到了后面的灶房。 锅里也不能空烧着,于是锅里添了水,李越看着火,李雨找出面粉和猪肉,一个揉面,一个剁猪肉糜,准备做手擀面吃。 外面,蓝桂花让刘素兰等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几十盏灯都点上,每一个房间都摆上一盏,甚至几间厕所和倒座房以及门房也都没有遗漏。 一时间,整个宅子灯火通明。 前面弄好,蓝桂花拎着两盏灯到了后面的院子,把马厩和柴房里也放上灯后,去了厨房对李雨几个道:“三丫你们几个记住了啊,屋里的灯不能吹灭,一定要等它们把灯油燃尽自己熄灭。” “婆婆,这有啥子寓意吗?”李越忍不住问道。 大丫解释道:“新宅的第一次灯火代表的是家里的福运和财运等,若是人为吹灭,财运和福运便会中断。是以,家里的火燃得越久越好。” “那我等灯油燃完再添,让它一直燃着是不是更好?”李雨问。 “想得到美。”大丫笑着点了下李雨的额头道:“再添是不作数的。” 李雨拿手背一抹,弄得手背上都是面粉,忍不住就着手背上的面粉抹到大丫脸上。 你来我往,没一会二人就跟花猫一般。 蓝桂花拿了帕子,一边给她们擦面粉一边笑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二人相视吐了吐舌头,继续忙活。 蓝桂花收起帕子打量起灶房来,忍不住感叹道:“这厨房真大呀。都快赶上老宅四个灶房那么大了。” 李雨喜欢做菜,喜欢研究新菜,所以对厨房的要求自然高一些。 大小比起封家的大厨房虽然小了整整一倍,但舒适度比封家厨房更高,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和习惯来打造的。 余秋兰这时走了进来道:“这灶台上跟灶孔之间做了隔断,就能避免柴灰往锅里扑,娘,大嫂,以后咱们家厨房也这样做吧!” “我也喜欢三丫这厨房得紧,咱们就照着做。”跟进来的刘素兰道:“这灶台上铺了白色大理石,一眼就能看出哪里脏了,不过大理石好打理,拿帕子一抹就干净,看起来又漂亮。三丫,这得花不少钱吧?” “铺的是零碎的大理石切割出来的,也就花了十来两银子,案板这一整块才贵,要了我一百多两。” 几人看向李雨身前的案板,约莫就一寸来厚,足有六尺多长三尺来宽,雪白雪白的,看着就很清爽。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块石板,够起两座老宅那样的宅子? 余秋兰摇摇头道:“灶台咱们可以铺大理石,案板用木头的就好了,这种案板用着我随时都得惦记是不是手劲一重就能把它砸坏了。” 一番话惹得众人忍不住笑。 笑过后,李雨问,“婆婆,地买下来了吗?” “买了六亩。”蓝桂花道:“就你家左边那一片,已经和村里人说好了,大年过了就挖地基。” 大伯家和三叔家都有两个儿子,将来要娶媳妇,还得养孙子。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肯定是生得越多越好,六亩地倒也不算特别大。 “三丫,你这宅子设计得好,你和阿越得空也给咱们设计一下呗。”余秋兰道。 李雨看向李越,“二狗子,你春节放几天?” “腊月二十八放到正月十八。”李雨这样问,李越还有什么不懂的?自觉道:“我会抽空把图纸画出来。” 忽然想起什么,李越又道:“对了李大胆,沈凌他们几个从清溪书院出来后,就在私塾附近租了一个院子住着。只是商鄞家在京城,回去一趟路上都要二十来天,他应该是不会回去的,放假这段时间,能不能让他住在咱们家?” “咱家房间多的是,还怕住不下他?以后这种事情你自己做决定就是了。” 前院正房两间,耳房两间,阁楼三间,南北厢房各四间,后院和前院布局一样,统共二十多个近房间,除去书房、耳房、四间倒座房和六间下人房,再住二十个人都没问题。 …… 封承仪回到京城后,一刻也不耽误,当天便找到皇帝禀明了粗盐提炼精盐的事。 皇帝见了精盐,龙颜大悦,当即便拨了个盐池和五千匠人给他,让他秘密教授这批匠人炼制精盐的技法,并炼制出一批精盐来。 如今小半年过去,任务终于完成,他也得以回到京城。 第125章 付清溪 皇帝晏龙霆刚刚下朝,听闻身边的太监总管临海禀报封承仪回京等着觐见,便立即宣召他到了御书房。 “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晏龙霆起身走向封承仪,亲自扶起他,有些激动的问,“封爱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皇上,微臣幸不辱命!” 封承仪也略略的有些激动,嗫嚅着嘴唇道:“您要的五万石细盐已全部提炼出来,明日应该就能到京城,品质和之前微臣带回来的精盐一般无二。” “好!”晏龙霆大喜过望,“封爱卿这事办得漂亮,朕重重有赏!” 看皇上的表情,封承俭知道自己升官是没跑了,就是不知道能升几级。 他得了实质性的好处,便不想李雨姐弟除了他的一个承诺外,什么都捞不到,犹豫了下终是道:“皇上,微臣能炼制出精盐,其实是受了一对姐弟的启发……” 晏龙霆挑眉,“如何说?” 封承俭便将李雨李越说起干农活时,汗水被风吹干凝成盐粒的事讲了一遍,只是保留了李雨教他炼制精盐的事。 毕竟他这边才是重中之重。 李雨李越姐弟乃是白丁,一旦和盘托出,皇上顶多奖励他们一些金银珠宝便完事;于他来说,左不过也就是个几个月劳苦之功。 如此一来,这份奇功便白白浪费了。 所以不提李雨教他之事,可将利益最大化,且不提或多或少定会有赏赐,还能在皇上这里给姐弟俩挂个名,说不定对李越将来考学有好处呢。 “朕知晓了。” 晏龙霆回应了一句,又问了封承仪一些在盐池的事,他都一一作答。 看他一脸疲态,晏龙霆忙道:“封爱卿,你舟车劳顿,今日朕便不留你了,你且回去好生歇息,三日后再来上朝即可。” “微臣多谢皇上体恤,微臣告退。”封承仪躬身行了礼,便倒退着往书房外去。 “等等,封爱卿。” 眼看封承仪到了门口就要转身离去,晏龙霆突然想起一件事,唤住他问道:“你在边关的侄儿两个多月前在战场上中了周国太子姬无忧暗箭,你可知晓?” “啊!” 封承仪大惊,惊觉自己失仪,连忙告罪,“请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是太担心阿璟了。” 见他脸上的担忧半点不似作假,晏龙霆道:“封爱卿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人之常情,朕理解的。” 得到晏龙霆的宽宥,封承仪这才道:“皇上让微臣秘密办理精盐的事,这些日子微臣并未敢与家人通书信,敢问皇上,阿璟可有大碍?” “军中传来消息,说是被你五弟接了回去,之后并未听闻封家来人告丧,想来是无碍。” “呼。”封承仪长长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晏龙霆眸光闪了闪,状似不经意的问,“封爱卿与你这个侄儿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皇上有所不知,阿璟少时来京城住过一段时间。” 说起封璟,封承仪眼底一片柔软,“他特别喜爱读书,不管是经史还是杂书都爱看,没事就往微臣的书房里跑,五六岁的孩子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也不觉得枯燥,记忆力又好,几乎看两遍就能背,还能说出一番不同的见解来。我那独子也就比阿璟大几个月,却是一刻也坐不住。要不是阿璟在巴南府出生,我都怀疑他是我的儿子。” 因为不敢直视君上的眼睛,是以他没能看见,晏龙霆犀利的眸子也变得温软了几分。 “微臣以为他会跟微臣一般走文臣的路子,也不知怎地,四年前突然就瞒着老夫人跟我兄嫂去了军营,如今已是五品宣威将军,也算是小小的混出些名堂来。” 晏龙霆收回思绪,眸色再次闪了闪道:“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都是为我大晏国效力,你好好干,朕都看在眼里呢。” 封承仪忙跪了下去,五体投地道:“为大晏,微臣义不容辞。” 晏龙霆满意的点点头,“你退下吧。” 封承仪这段时间为了精盐的事着实累坏了,从御书房出来,便脚步不停的往宫外走去,准备回府好好的睡上一觉。 “安虞。” 走到半道,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的字。 转身,见到身穿黑色朝服的白须老者从一旁的岔道走来,他忙迎上去躬身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同出自大柳镇的左相付清溪,清溪书院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因是同乡,当初封承仪高中后,付清溪便对他抛来橄榄枝,封承俭一个无根无基的新起之秀,也想找个后台,官途上不至于那么艰难,便做了他的门生。 为此,封家每年赚的银子几乎大半都进了付清溪的腰包。 封家只能是巴南府的首富而不是全国首富,就是这个原因。 付清溪虚扶一把道:“起来吧。” 封承仪站直身子,看了眼他背后的小道,眸光微动,“老师这是从东宫出来?” “哪里,你师母这段时间身体不适,我下朝后去了趟太医署,约了个太医准备给你师母看看。” “师母没大碍吧?” “就是没什么胃口,想来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封承仪做出一副欣然的表情,“前次我从家乡带的特产,不知我家珏儿有没有送到府上?” “收到了,还是家乡的腊肉好吃,菜籽油也香,京城买的都不是那个味。” “没错,咱大柳镇的腊肉腊肠跟菜籽油,别的地方都比不了。” 二人边往宫门外走边闲聊,没多时,付清溪便把话引到封承仪离京几月的事上。 “安虞,不知皇上指派了你什么任务,竟是几个月才办成回京?” 当初封承仪带了楚太医回了老家,他还以为封老夫人快不行了,亲娘逝世,封承仪须得丁忧三年。 三年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回来后朝堂上只怕都没了他一席之地。 哪知一个多月他就回来,说是封老夫人身体已经好转,再活个一二十年也没问题。 过了几日,便又听闻他受皇帝指派离京之事,朝堂上无人知晓他干什么去了,跟他儿子旁敲侧击一番,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夫人约了封承仪的媳妇,也没能打探出什么来。 第126章 气惨 封承仪想到明日全京城都会知晓,便没有隐瞒,“学生受皇上委托,提炼精盐去了。” 付清溪眸子眯了眯,“提炼精盐是何意?” 封承仪将精盐的好处大致一说,付清溪瞳孔猛地缩了下。 粗盐有毒,他也是知晓的,但人不可食无盐,即便清楚却也得硬着头皮吃。 若是能把粗盐中的毒物去除,可说是奇功一件,于国家更是大有裨益。 封承仪一个户部侍郎,这样重要的事怎会交给他? 难不成…… “这提炼精盐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学生不才,回老家时受人提点,凑巧就想到了提炼的法子。” 付清溪袖中的手握了握,好你个封承仪,如今是翅膀硬了,这样重要的事居然瞒着他! 有没有将他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他忍着没有发作,反而一脸关切的道:“我看你眼下都是乌青,脸色也不怎么好,想来这些日子没怎么休息好,快些回去歇息吧。” “如此,学生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 …… 翌日上午,一支由军队押送的长长的车队缓缓朝京城驶来。 车上用厚厚的毛毡覆盖着,并不能窥探到里面是什么。 晏龙霆得了消息,激动的起身道:“众爱卿,今日的早朝便到这里,大家随朕移步宫门,见证封侍郎为我大晏国创下的奇迹!” 除了付清溪,在场无人不是一脸的疑惑的跟着皇帝到了宫门前。 等了约莫一刻钟,车队便来到宫门前。 待押送货物的将来见礼后,晏龙霆迫不及待的上前,亲自掀开了第一辆车的毛毡。 只见车上是几只半人高的陶罐,封口拿油纸包扎,可防止雨露侵袭。 晏龙霆拔了旁边卫军的佩刀,切开一只陶罐的封口,将佩刀还给那人后,他伸手高高捧起一捧白花花的细盐,任由他从指缝间又缓缓落入罐子里。 “皇上,这是……” 百官没见过精盐,有些不解这白沙一样的东西怎么就是奇迹了。 手中的盐大部分滑落罐里,还剩一些细小的盐粒沾在手上,晏龙霆将手凑到嘴边,伸出舌头就要舔上去,便听到百官齐齐阻止道:“皇上,不可!” 这不明不白的东西,皇上怎能不经试毒就入口呢? 晏龙霆没听众人的,兀自在手心舔了下,只觉一股咸香在嘴里蔓延开来,半点苦涩之感也无,跟之前封承仪带回来的一般无二,顿时畅快的笑了起来。 百官:“……” 皇上这是疯了不成? “疯了”的晏龙霆也没解释,抓了一把细盐在手里,挨个给各位大臣都分发了一点下去,“来,大家都尝尝,再来说说这是不是好东西。” 皇上都尝过了,他们还怕个什么劲? 于是,就看到百官全都伸出舌头尝了一点,然后齐齐激动起来,看向晏龙霆,“皇上,这是……盐?” “没错,这就是盐!” 晏龙霆爽朗的道:“从此以后,咱们大晏国再不用吃那又苦又涩的毒盐了!还能将盐贩卖给其他几国,以充盈国库!你们说,这功劳大不大?” 付清溪压下心里的愤懑,站出来道:“皇上,国人因长期食用毒盐,总体寿命不长,封侍郎这可当得奇功一件啊!” “没错,这的确是奇功一件。” 晏龙霆见百官亦认可,大手一挥道:“临海,拟旨!” 早就有准备的太监总管临海一摆手,便有小太监搬了几案和软垫放到他的身边,又有小太监送来笔墨和空白圣旨。 临海坐定,提笔写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便听晏龙霆念道:“户部侍郎封承仪炼盐有功,特擢升为户部尚书,赐良田百顷,黄金千两。其子封珏免考,赐翰林院编修。钦此。” 户部尚书乃从一品,这是连升三级呢! 越到后面,越难往上升。 封承仪不升则矣,一升升了三级,其子也受到他的荫庇直接入驻翰林院,百官简直嫉妒死他了。 只是他擢升为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又待如何? 众人纷纷拿眼去看原户部尚书黄海穹。 封承仪乃是他的手下,他该不会也连带的高升吧? 黄海穹也这样认为,心下正高兴,便听晏龙霆接着道:“原户部尚书黄海穹贪墨军饷十三万余两,特罢黜其官职,秋后问斩,其三族流放,九族内十年不得入朝为官!” 黄海穹顿时脚一软,歪倒在地上,跟着身下也湿了一片。 晏龙霆眼眸犀利,缓缓的扫向百官。 视线过处,一些官员垂着头,忍不住瑟瑟发抖。 晏龙霆嗤笑一声,最后才落回黄海穹脸上道:“你以为做下的事可瞒天过海,殊不知朕在四年前便知晓,原想给你个机会,岂料你变本加厉!前方将士为了我等后方安宁,抛头颅洒热血,不惧马革裹尸还,尔等克扣他们粮草,以次充好,此等做派,简直与卖国贼无异!把他给我押下去!” 立即有两名御林军上前,将黄海穹押往天牢。 等人看不见后,晏龙霆的视线再次从百官身上划过,“朕今日放话在这,若是有人再敢阳奉阴违,在军粮上做手脚,朕必不轻饶!” “微臣不敢!” 百官全数跪了下去,有的甚至跪到了黄海穹的尿上,也不敢表现出半点嫌弃。 哼! 晏龙霆暗自一哼,没有第一时间就让百官起来。 贪墨军饷的当然不止黄海穹一人,牵连太广,甚至还有更高位的,他肯定不能一一都处置了。 只能杀鸡儆猴,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番。 临海那边两道圣旨拟好,晏龙霆取了玉玺盖了章,又让中书省等相关部门负责人签了字并取了印章盖了,圣旨才算生效。 他让临海将黄海穹那一道交给了御林军首领拿着去黄府抄家抓人,另一道则交由临海,着他去内务府提取了赏金,亲自去封家宣了旨。 封承仪睡了一整天,又连升三级,整个人神清清爽。 待他接了圣旨后,封二夫人立即将早就准备好的丰厚的红包给了临海公公。 临海宠辱不惊的拿着红包回去复命了。 这边封家人一个个欢喜得不得了。 一家四口去了内宅,封珏将屋内下人都遣走,嗤笑道:“爹,咱们的左相大人只怕要气惨了。” 第127章 无惧 封珏的话,封二夫人和封妍深以为然,脸上带了几分喜意。 封承仪端起妻子倒的茶水抿了一口,神色淡淡道:“他气便气吧。” 封家几辈人做生意,积累了不少财富,在巴南府不说人尽皆知,还算是负有盛名,在京城也有不少人知晓。 封这个姓氏极少,只要报出巴南府封氏,十有八九就会想到大柳镇封家。 付清溪都不用派人调查,便能想到他是巴南府封家人。 加入付清溪的阵营后,付清溪夫妻二人对他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当时他也就十六七岁,对人心没有那么多计较,以为付清溪是看重他的才华,而自己遇到了伯乐。 是以,对付清溪夫妻也是巴心巴肠。 直到一年后,付清溪欲将他那丧偶的孙女许给他,被他以“年纪小,暂时不想谈婚论嫁”为由拒绝了,付清溪夫妇对他不再那么热忱,甚至那段时间在公事上被人刻意打压。 不用想,便也知道是付清溪所为。 那时他就知道付清溪并不是传言那般高风亮节。 那段时间他过得极其艰难,才深知付清溪并不是自己的伯乐。 只是上了他的船,再想脱离不是易事。 且脱离后,必定无人敢用他,他只得硬着头皮撑了下来。 直到付清溪再次找上他,说是他儿子赌博欠了高利贷不少银子,他家一时拿不出来,想跟他借一万两应付过去。 付清溪比他早做官三十余年,娶的又是淮安王的嫡次女,怎么会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 为了不再被针对,也算是对付清溪服软,他自是借了,且顺了付清溪的意,娶了他手底下一个小官的女儿为妻。 有一段时间,他对妻子梅氏是防备的。 好在梅氏心思玲珑,找到他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后,他才释然。 这些年,妻子为他生育了三个儿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一心向着他,并未因为她的父亲是付清溪的人便偏向付清溪一边。 只不过先例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付清溪便以各种各样的名头跟他借钱,不借就拿家里的生意和家人的安危威胁他。 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他本人也不会出面,毕竟他还要点脸。 这些年封家每年的盈利,至少有七成都进了付清溪的腰包。 这次从老家回来,你以为就给他带了腊肉腊肠菜籽油? 那可填不满付清溪的胃口! 附带的还有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二十年来,进入付清溪腰包的钱财不说千万两,八百万两却是有的。 简直贪得无厌。 不过付清溪收了钱也不是不办事,至少他后来晋升那么顺利,其中有一半是付清溪的功劳。 封家的清风楼十几年前便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付清溪也功不可没。 只是从他升到户部侍郎后,付清溪便没再出力,甚至刻意压制着不让他再往上升。 是以,这次他得了提炼精盐这样一个契机,他才会那样激动。 如今他官至户部尚书,虽然比起付清溪还差了一截,却也不用处处受他掣肘。 “父亲总算是有了几分跟付相打擂台的底气,家里的财帛也不用大把大把的流进他的腰包。”封妍喜道。 她知父亲这些年走得艰难,如今父亲连升三级,她为父亲高兴的同时,并未忘记这份荣耀是谁带给父亲的,“咱们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李姑娘姐弟。” “老爷,妍儿说得没错。”封二夫人深表赞同,想了想道:“不如咱们把今日陛下赏赐的千两黄金,赠予李姑娘姐弟?” 封家不缺这点金银,封承仪想也不想便允了。 封珏起身道:“父亲,我去传书给祖母,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去吧。” 封珏刚走出封二夫人的院子,便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朝这边走来,脸上的喜色顿时便淡了下去。 他迎向二人道:“花姨娘来主院有事?” “妾身见过二公子。”花姨娘给封珏见礼。 “娆儿问二哥安。” 等小女孩也像模像样的跟封珏行了礼后,花姨娘才温婉的笑着道:“妾身听闻老爷连升三级,特意领了娆儿来给老爷道喜。” “父亲和我娘还有话要说,不方便见你们,你们且回去吧,我娘善良大度,不等于她好欺负,你以后有事没事莫到我娘跟前碍她的眼……” “珏儿。” 封珏的话还未落音,封二夫人便走了出来,不赞同的唤了一声,“你大男人家家的,跟妇道人家扯什么嘴皮子?且忙你的事去。” 话落,她朝花姨娘笑了笑道:“珏儿就这个性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老爷许久不见娆儿了,想她得紧,快些带她进去吧。” 目送几人进屋,封珏握了握拳,才不甘不愿的离去。 花姨娘名唤花姬,是左相府豢养的舞姬。 八年前付清溪六十大寿,他们一家子前去贺寿,付清溪也不知道是记恨他娘不听他的话想膈应他娘,还是想放个耳目在家里,当着无数宾客的面,恁是要把人送给他爹。 他爹不好拒绝,只得将人带了回来。 原本他爹冷着花姬两年都不曾碰过她,哪知左相夫人有次突然到家里做客,还特意去看了花姬。 见封家好吃好喝的供着花姬,左相夫人尚算满意,但在得知花姬提起她尚未与爹圆房后,把他爹狠狠敲打了一番,还说他娘善妒,容不下一个妾室。 当天晚上,爹才不得不与花姬圆了房。 封家虽然是商贾起家,却是家风清正。 从祖辈起便知道妾为乱家之源,是以家里从来无人纳妾。 付清溪插手封家家事,实在是可恶至极。 付清溪可恶的事还不止于此,曾经还想插手他的婚事,被他娘用已经订亲为由拒绝,害得他悄悄咪咪的跟他爹手下一个官吏的女儿订了亲。 他们转而把目光放在了他大妹妹封姝的身上,欲撮合她和吏部尚书的二儿子文博林。 文博林是个混账,没娶妻就养了外室,还有了个两岁的儿子,这事晏京人尽皆知,是以他二十二了还说不上亲,文家人极为发愁。 付清溪为人贪得无厌不说,还小气,他家刚刚才因为他的婚事拒绝了他,再拒绝只怕他不高兴,再给他爹穿小鞋。 大妹妹心疼爹爹,抛下青梅竹马的爱人,如他们的愿嫁给了文博林。 后来他们才从蛛丝马迹中知晓,付清溪是皇后阵营的人,而吏部尚书文锦成乃是皇后想拉拢的人。 而他们这时才想透,一开始付清溪的目标就是大妹妹而不是他! 更可恶的是,付清溪大约见花姬进府八年才得了一个女儿,他们这次从老家回来,还准备给他爹塞人。 只是他爹没两日就走了,这事才搁置了。 好在如今他爹也算是立了起来,再也无需惧他。 第128章 撮合 封承仪这边刚送走花姨娘母女,梅氏身边的朱嬷嬷便匆匆进来,“老爷,夫人,左相夫人刚刚让人递了拜帖。” 梅氏接过帖子一看,眼中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王府出身,也不过如此。” 封承仪蹙眉问道:“怎么了?” 梅氏不耐的把帖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说是下午便来拜访,贺老爷你高升。” 下午拜访,是对主人的不尊重。 是以除了不得已的急事,例如报丧,很少会有人下午上门拜访。 这是十来岁的娃子都能知道的道理,她一个高门出来的贵女会不知? 不过是没将人放在眼里罢了。 封妍肖母,脾气一向很好,闻言也是忍不住道:“想来爹爹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左相大人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故意气爹爹呢。” 说着,她走到梅氏跟前,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娘,别气了。您气坏了身子才是着了他们的道呢。” 梅氏反手拍了拍小女儿的手道:“妍儿说得没错,是娘着相了。” 她很快平复了心绪,转头温温柔柔的对封承仪道:“老爷你自去忙自己的事,一会就不要露面,我招呼那晏氏就够了。” 淮安王府与皇室同宗,晏氏的曾祖父跟当今圣上的天祖(九服排序:己身、父亲、祖父、曾祖、高祖、天祖、列祖、太祖、远祖)乃是亲兄弟,已经出了五服。 不过算起来今上还得叫晏氏一声祖姑奶奶。 淮安王府已经没落,倒是这个晏氏凭着付清溪过得风生水起。 如今都六十有五的人了,还硬朗得很。 付清溪也是,都六十八岁了,走路还一阵带风,要不是须发洁白,并不能看出来那么大岁数。 这个岁数在京中也是少有,当真是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封承仪被付清溪压迫了二十多年,着实不爱应付付家人,也深知妻子也不爱应付他们,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在梅氏的肩上拍了拍道:“婉娘,辛苦你了。” 梅氏嗔他一眼道:“你我夫妻二十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妻子大约就是付清溪唯一馈赠给他的不让人膈应的好处了!封承仪望着妻子欣慰的点了点头,“我今儿高兴,和珏儿喝两杯去。” 梅氏忙叮嘱,“你胃有些不好,少喝点。” “知道了。” 待封承仪离开,梅氏便让人传膳,跟封妍吃过午饭后,便遣了封妍回她自己的院子。 因着帖子上没写具体的时间,她早早便带了朱嬷嬷和两名贴身婢女去了前院的待客厅候着。 快申时,晏氏才带着十来个下人姗姗来迟。 这个排场…… 了解她的,知道这是她一向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出宫呢。 梅氏笑吟吟的将人迎到会客大厅。 右为尊,也不等梅氏招呼,晏氏便自顾自的在主位的右手边坐下。 六十多岁的妇人,脸上满是褶子跟沟壑,因着她本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又有皇家和左相那层关系,习惯了人上人的生活,一双倒三角眼有些犀利。 再因为她这些年越发的瘦削,满头的珠翠也压不住她的尖酸刻薄相。 梅氏心中十分不喜付清溪这对贪得无厌的夫妻,但脸上却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半点也没有表现出不舒服,在主位坐下后,她的两个贴身丫鬟立即将早早就备好的茶点端了上来。 晏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在盏中琥珀色的茶汤道:“这茶色清而醇香,咽下后还带有回甘,老身还不曾喝过,是从老家带来的?” “若是从老家带来,自然少不得给左相府送去一份。” 梅氏笑着道:“这是我夫家三叔手底下的人上月去东边查访生意时带回来的,路过京城时送了二两过来,叫什么我也没记住,喝着还不错,就拿来招待夫人了。能得夫人喜欢,我也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 晏氏也没再纠结茶叶的事,“安虞不在?” “他这段时间为皇上做事累坏了,接了圣旨午膳都没用便又歇下了。” “他还真是闷声办大事,我家老爷竟然半点都不知情。”晏氏的语气有些酸。 付清溪就是个有贪没够的,告诉他让他揽了功劳去? 付清溪已经站在朝堂的顶端,他若是得了这功劳,只怕要封侯封王了! 还好她丈夫和婆家人都是好的,并没有因为她爹是付清溪的人就对她不喜。 梅氏心里说着,面上却是不显,“我家老爷也是没有把握能办好,否则哪能不告诉相爷呢?连晋三级这事,我家老爷是万万没想到的。” 晏氏心下并不相信,但她心知木已成舟,挑破了也没什么好处,便问,“提炼精盐的法子你可知道?” “夫人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再说皇上要靠着这个法子充盈国库,我家老爷是万不敢随意泄露的。” 言下之意,你就别厚着脸皮打探了。 晏氏像是没听出来,“婉清啊,妍儿过年就十四岁了吧?” 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让梅氏脸上的笑都顿住了。 这老虔婆逼得她的姝儿抛弃青梅竹马的好儿郎,嫁了个不讲礼数的废物东西,不会连她的小女儿的婚事也要拿捏吧? 简直太欺负人了! 好在她这些年被欺压狠了还算沉得住气,很快便恢复过来,只是言语也没有之前那般和气,“是呀,明年三月就十四了。” 晏氏又抿了口茶,这才看向梅氏道:“妍儿还没说亲吧?要不……” 果然! 梅氏再也忍不住了,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却是不达眼底,“夫人跟相爷操心完我家姝儿的婚事又操心妍儿的,真是为我家操碎了心。只是您跟相爷年纪大了,我跟我家老爷哪里好意思再让你们操心?” 现下她家老爷因为精盐的事得了皇上器重,她还忍个屁呀? “跑个腿动动嘴皮子的事,不辛苦。”晏氏半点也没有因梅氏揶揄而不快,兀自道:“英国公府的裴氏求到我那里,说是她家十三看中了妍儿,她也十分中意,让我帮忙撮合撮合。你看……” 燕十三横竖一样宽不说,还是个跛子,这老虔婆怎么好意思提出来? 梅氏都快气哭了,“夫人,我家姝儿出嫁早,我和我家老爷都想将妍儿多留两年,暂时不想给她说亲。劳您帮忙回绝了英国公夫人。” 晏氏这才沉了脸,啪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一旁的高几上,茶盏里没饮尽的水顿时顺着高几流了一地。 第129章 被动 只见她嗖地站起身来,睥睨着梅氏道:“裴氏能看上妍儿是她的福气,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且不说晏氏本身有诰命在身,便是她左相夫人的身份也比梅氏高了一等,更甭说她与皇家还沾亲带故,地位比她高太多。 梅氏即便受了她挤兑,心里对她反感至极,但在礼节上却也不敢造次,立即跟着晏氏站了起来。 只是她因女儿的婚事再次被一个外人拿捏住,身体忍不住发抖,拢在袖中的手都忍不住掐进了肉里。 她的丈夫现在好歹也是陛下钦赐的户部尚书,从一品大员,为何她现在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晏氏分毫没有理会梅氏的心情,板着一张老脸道:“老身来时,我家相爷让转告封安虞,就算他封王,也只是我家相爷手中的一条狗,他想拿捏便能随意拿捏,别想着逃出他的手掌心!” 这话太侮辱人了,梅氏险些站不住脚跟。 朱嬷嬷连忙一把扶住梅氏,目光担忧的看着她。 晏氏说了那话并未停止,一张削薄的嘴唇上下启合,喋喋不休,“英国公府的婚事,老身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并不是征求你夫妻的意见!等过了大年,裴氏便会来提亲,老身特意跑一趟是想让你们心里有个底。” 话落,也不等梅氏反应,朝带来的人唤道:“月姬,云姬。” “奴婢在。” 两个身材纤秾有度的年轻姑娘站了出来,声音也是清清脆脆,似黄莺鸣啼般,尾音带着弯儿,婉转入骨,让人闻之心神一荡。 梅氏猛地抬头看向那两名女子。 之前她们跟晏氏带来的其他丫头站在一起,又微微低着头,她没怎么留意。 此时一见,才惊觉她们跟其他几个丫头不同。 这是一对双生子,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那两张脸几乎一模一样,过分漂亮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烈焰红唇,媚眼如丝,那眼尾只浅浅一勾,便似要将人的魂都摄了去。 她一个女人便觉勾魂,想也知道男人见了会如何销魂。 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体已经长好,可说是前凸后翘,完美无缺,她们脸上没有十四五岁的青涩,也无成熟女子的韵味,却自有一股子独属于她们的风情,引人遐想连篇。 特别是她们的身躯,瞧着十分柔软,似无骨的人儿一般,让人忍不住担心那不盈一握的小腰会不会断了。 这两个小蹄子一看就是专人训练过的,付清溪打的什么主意,梅氏稍稍想想便洞悉一二,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花姨娘虽然亦是付清溪驯养出来的,容貌亦比她高了不止一筹,但是花姨娘的相貌看着就温婉,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老爷对她没意思,便不争不抢,她这些年没感到任何威胁。 而这对姊妹花单看眼神就不安分,与她对上时,她还能从中看到几分不屑,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 她已不再年轻,这两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的丈夫可以不对花姨娘动心,她却没有信心他不对这对姊妹花动心。 “这对姊妹花,是相爷送给安虞高升的贺礼,相爷费了不少心思才调教好,希望安虞善待之!当然,要是珏儿对她们有意思,也可以和他父亲一起享用,横竖有了崽崽都是你封家的种!哈哈哈,我们走,婉清不必相送。” 晏氏大笑着带人扬长而去。 目送晏氏离开视线,梅氏脚底发软,心底发凉,倒退两步跌坐回椅子上。 她这会已经连恨都生不起心思,也才知道自己和这老虔婆的差距。 晏氏说出这番话,分明是有恃无恐,难不成老爷有什么把柄捏在付清溪的手里? 她后悔了,后悔不该对晏氏说话那样冲。 或许稍稍顺着她些,再使些银钱,妍儿的婚事尚有转圜余地,可如今…… 大女儿的人生已经毁了,她怎会甘心小女儿同大女儿一样陷于不幸? 朱嬷嬷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梅氏,也没敢去打扰她。 倒是旁边的姐妹二人站了一阵站不住了,其中一人有些不耐的问道:“夫人,敢问您要如何安置我姐妹二人?” 清清脆脆的声音打破梅氏的思绪,她猛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二人眼底一闪而逝的轻蔑。 若是没有晏氏和付清溪的授意,她二人哪敢这般态度? 晏氏那样强势送上门的人,自然不可能再送回去,可就这样送到丈夫的枕边,她心里惶恐不说,更是不甘。 付清溪送了那样娇滴滴的两个美人过来,笼走丈夫的心不算什么,若是付清溪有意让那两个狐媚子户取代她部尚书夫人的位置,使些腌臜手段杀了她都是可能的! 这才是她最害怕的地方。 她和丈夫成亲的时候,他还是个从六品的编修。 二十年来,她为他生儿育女、打点后宅,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在朝堂奔忙,才换来今日荣耀。 她还没享受到这份荣光,哪里甘心不明不白的死去? 梅氏强打起精神道:“朱嬷嬷,你把她们带去花姨娘隔壁的蒹葭院,按姨娘的规制,拨几个丫头好生侍候着。” “是。” 这番安排,月姬云姬两姐妹倒没再说什么,跟着朱嬷嬷离去。 梅氏也不再停留,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封承仪的书房。 封承仪父子二人正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喝酒,见梅氏一脸菜色,脚步虚浮,二人相视一眼,赶忙起身从两个丫头手里接手把她扶了进来。 两个丫头识趣的退到院外。 等梅氏坐下后,封珏立即给她倒了杯水。 梅氏接过喝了两口,在父子二人蹙着眉头一脸冷凝的注视下,将晏氏说的那些话和带来的“贺礼”,毫无隐瞒的说了。 封珏气得身体都在抖,“付清溪简直欺人太甚!” 梅氏看了一眼儿子,没说什么,又去看丈夫。 封承俭目光冷肃,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氏忍了一阵没忍住,终是问道:“老爷,你可是有把柄握在付清溪手里,否则他们怎敢这般有恃无恐?” 封承仪斜了她一眼道:“我虽然在他的船上,但这些年他从未让我为他办事,我自己在朝堂上也是本本分分,一步一个脚印,哪里有什么把柄捏在他手里?他不过就是凭着手里的权利,拿着我家里人压制我罢了!” 这才是他最被动的地方。 第130章 美姬 付清溪在朝堂浸淫三十多年,手下门生无数,甚至还豢养了一批打手,如今又跟皇后在同一条船上,真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好在付清溪年近古稀,没几年可活,忍忍就过去了。 就怕他拿家里的生意和老夫人以及众兄弟子侄的安危做文章。 这也是他这些年在他手底下忍辱负重的原因。 好在家里的兄弟子侄都是好的,并没有因为源源不断的把银子送给付清溪而怨怪他。 这些梅氏都清楚,但她目前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婚事,“老爷,眼下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让妍儿嫁给那个残疾燕十三吗?” “姝儿一辈子算是毁了,我怎能看着妍儿再入火坑?” 封承仪沉吟了片刻道:“为今之计,只有派人悄悄将妍儿送回老家,让老夫人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起来,且这事万不可让付家旁支知晓。” 待过两日放出风去,说妍儿不满付家强摁的婚事逃了,燕家自然也就罢休了。 只是这样一来,付清溪心底定有不满。 如此,有些事便只能暂时顺着他的心意来了。 有了丈夫一番安排,梅氏总算是放下心来。 “爹,不如我亲自送妍儿回老家。” 封承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也不在岂不是露馅?再说圣旨免了你科考,直接进入翰林院,这是莫大的殊荣,你可要给我踏踏实实的干!” 他的手狠狠的握了握,趁此机会训诫儿子道:“你可记住了,如今咱们的窘迫和无奈都是别人逼的!一个人只有站在顶端,才不会受人压制!” 封珏正色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几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后,封承仪对封珏道:“珏儿,送你娘回去,我去蒹葭院看看。” 梅氏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挽留的话。 封珏知道父亲的难处,纵然心里不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 当天晚上,封承仪便歇在了蒹葭院,与月姬姐妹共度春宵。 翌日天不亮,这消息便传到了左相府,付清溪轻嗤了一声道:“算他封承仪识相!” 然后,哼着小曲,高高兴兴的上朝去了。 天亮后,梅氏便让人按姨娘的规制,给蒹葭院的姐妹送了些穿的用的过去。 从此封尚书府又多了两个姨娘,分别唤月姨娘和云姨娘。 …… 五万石(dan,四声)精盐,被皇帝晏龙霆安排给官署售卖。 一斤盐一两银子,和当初李雨设想的价格差不多。 且在全城贴了告示,宣告粗盐的毒性以及精盐的好处,更说起精盐的浓度比粗盐高出许多,一斤精盐可抵五六斤粗盐,算起来比以前还实惠。 百姓自是不相信一斤抵五六斤,但都愿意买个半斤尝尝,若是真如告示所言,他们自然更愿意吃无毒的精盐。 宣传力度大,百姓居多,以至于官署门口的长街上,早早就排起了无数条长龙。 上百个临时摊子同时过秤,因着周围有御林军维持秩序,百姓们不敢造次,场面一点都不乱。 上面没有下限购令,有钱就能买。 京中不凡有钱人和簪缨世家以及酒楼商铺,他们一买就是几十上百斤,是以第一日就卖出去了九千多石。 一石一百二十斤,九千多石就是一百多万两银子。 晏龙霆翻看着账册,看着那一笔笔数字,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先解决了晏京的用盐量,后续再慢慢的铺展到各个州府县镇,有多余的便拿去跟郦国换米粮,跟蒙国换马匹。 美哉。 周国就别想了,吃他的毒盐去吧! 晏龙霆这样想着,心下对封承仪办的这事越发满意。 …… 接下来的两天,封承仪都待在蒹葭院寸步不离。 听说下人进去看到他衣衫不整,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付清溪得了消息后,自然极为满意,笑骂道:“原本给安王准备的,倒是便宜他了。” 他花了重金请专人调教出来的姐妹花,他一把年纪险些都没忍住把人给破了,封承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怎能逃过她姐妹二人的温柔乡? 付清溪座下一位谋臣道:“咱们有颜姬和媚姬两位绝色美人吗?相爷不必担心安王那里。” 另一人想到什么,扑哧笑了起来。 有人问,他才回道:“要是月姬姐妹能把封承仪的儿子也勾了去,到时候他父子二人为争二女打起来,封承仪这尚书之位,也就坐不长了。” “哈哈哈,且等着吧。”付清溪笑得神秘莫测。 他送两个美姬过去,目的自然不止于此。 大厅内的男人们就着封承仪的事说起了荤话,听得边上侍候的婢女面红耳赤。 这时,有人匆匆闯进议事厅,“相爷,不好了。” 付清溪面色一肃,厉声喝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慌慌张张?” 那人一个哆嗦在厅中跪了下来,“封尚书的小女儿失踪,封家满城找人……” 不等他说完,付清溪便蹙眉问道:“他女儿失踪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原本是没关系,只是有人问起封家小姐为何失踪时,封家那些下人支支吾吾的便把前两日老夫人到封家逼着封尚书的小女儿嫁给英国公府的十三公子给说了出来,如今满城皆知是相爷您和老夫人把人家小女儿给逼跑了。这会封尚书的夫人正跪在咱们府门前,说是让相爷您发个话,说这事是假的,好让她女儿得了消息快些回家。” “岂有此理!” 付清溪重重一拍身边的桌子站起身来道:“老夫何时逼着他女儿嫁给燕十三了?” “咳咳。” 有谋臣轻咳道:“相爷,应该是燕家看中封家小姐,托了老夫人……”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但付清溪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傻子,一下子便想到定是他那不省心的老妻收了英国公府的好处,自作主张搞了这一茬。 原本封承仪夫妻便因为他们插手他家大女儿封姝的婚事对他心存不满,如果再来一次,必定恨极了他。 他倒是不怕封承仪夫妻恨上他,但是狗链子栓太紧了,狗也是会反抗的。 到时候封承仪不管不顾闹到皇上那里去,必然不好收场。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付清溪在心里狠狠骂了晏氏一句,也不再耽搁,匆匆出府,见到梅氏跪在他家门前哭得稀里哗啦的。 周围围了无数闻风而来的百姓,见他出来竟是对他一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付清溪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奈何他名声在外,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只得按捺住脾气,步下台阶对梅氏好一顿安抚和保证,说是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好说歹说,梅氏才相信,带着人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第131章 敲打 这件事没多时就经由临海的口,入了皇帝晏龙霆的耳。 同时,付清溪给封承仪送美姬的事,以及晏氏在付家说的付清溪把封承仪当狗的话,也都一并说予了他听。 上峰对下属送美姬,放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 原本没什么稀奇,但是逼着人收下的,却不常有。 封家家风严正,家里的男人从无纳妾的先例,晏龙霆是知晓的。 封承仪秉持家风,与梅氏成亲十余载,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他也清楚。 付清溪为了把持住封承仪,逼着他纳妾,着实让人反感! 临海察言观色,见晏龙霆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他要骂人了,连忙挥手让侍候在两侧的两溜小太监退下。 “付清溪这个老不死的,这些年真是越发的不成样子。” 小太监们退下后,晏龙霆便迫不及待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来,眼中更是难掩厌恶,“封承仪这些年受他压榨,封氏财帛大半进了他的腰包还不作数,现下一次两次的搅和到他的家事中去,连孩子的亲事都要拿捏,这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 付清溪以为他做的那些事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都一清二楚。 自然也清楚封承仪并非真心依附于他,否则这次也不可能给他连升三级。 只是付清溪乃三朝元老,手下门生无数,暗里使用手段拿捏住了不少和封家一样的商家,这几十年捞了不少钱,财力可说比国库还充盈。 他甚至还查出付清溪暗地里培植了自己的势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更是暗地里跟皇后搅合在一起…… 他怎会不忌惮? 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以他只能隐而不发,静待时机。 临海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便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 晏龙霆发了一通火,很快便冷静下来,“临海,你让你手下暗衣卫秘密去一趟巴南府给那人送封信,朕看他得知封承仪在京中如此艰难,还会不会无动于衷。” “老奴这便去安排。” “等等,封承仪不是说精盐的事是受了一对叫做李雨李越的姐弟启发吗?这姐弟二人功不可没,你去朕的私库,拨五百两黄金,再选两件可传世的物件,让那人送去给那姐弟吧。” 对于乡下孩子来说,金银想来更实用些。 “是。” “另外,你让人把付清溪给朕找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付清溪来到御书房。 他膝盖刚弯下去准备下跪见礼,晏龙霆便匆匆的走向他,拖住他的双臂道:“这里没外人,付相年纪大了,就不必行这样大的礼了。” “老臣多谢皇上体恤。” 晏龙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付清溪,见他态度虽恭谨,面上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喜。 “不知皇上找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批折子累了,咱们去隔壁坐下再说。” 晏龙霆扶着付清溪在偏殿的罗汉榻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直言道:“付相啊,今日封家小姐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都有言官递折子来了,朕是不想知道也不行啊。不是朕说你,这事你做得不厚道。” “皇上……” 付清溪想说什么,被晏龙霆抬手打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封承仪夫妻想多留孩子几年,尚没有成亲的打算,你一个外人去插手、还逼着人家接受,算怎么回事?再说他封承仪提炼精盐有功,是朕亲封的户部尚书,一个从一品大员连自己女儿的亲事都拿不住,你这岂不是在打朕的脸?” “微臣惶恐。” 付清溪说着就要跪下去,晏龙霆起身把他压在座位上道:“咱君臣就说说私话,别动不动就下跪。” “是。” 付清溪一脸苦兮兮的道:“皇上当也知道,英国公府的裴氏跟微臣那老妻有几分沾亲带故。今夏微臣府上设宴,裴氏和封家都有到微臣府上参宴,裴氏和她那嫡三子燕十三见封家小姐端庄贤淑,温文贤良,有意结亲,这才托了老妻帮忙说合这事。微臣那老妻许是用错了方法,这才……皇上,这事分明是微臣那老妻自作主张,和微臣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朕也想着付相为人清正、品行高洁,断断做不出这般强人所难的事来,原来是朕那祖姑奶奶办下的事。不过不是朕说,朕那祖姑奶奶越发不像样了,付相可要好生说道说道,别连累你晚节不保啊。” 付清溪忙起身,躬身行礼道:“老臣谨记皇上教诲,回去后定好生训导她一番。” 付清溪回府后便去了晏氏的院子,将晏氏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他正准备离开,就听有人来报,封家接了诰封梅氏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把他给气得够呛,又把晏氏给骂了一顿。 晏氏也很委屈,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梅氏不过是她丈夫手底下一个四品小官(如今)的女儿,要不是她丈夫当初为了拿捏封承仪,也不可能让梅氏摊上这样的好事。 想到当初见到她畏畏缩缩都不敢抬头的小丫头,如今竟跟她同是一品诰命夫人,以后见了她都无须行礼,这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看不出来吗?皇上这是在敲打咱呢!”付清溪脸色阴郁的道:“你以后再敢自作主张,别怪我这个年纪了还休妻!” 晏氏身形一晃,险些倒地,她连忙扶住桌沿,“妾身不敢。” 且不说这个年纪被休说出去没脸,淮安王府如今是越发没落,要不是她暗中接济,只怕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 她是万万不想回去的! “哼!” 付清溪愤愤瞪了眼晏氏,甩袖离去。 待付清溪走远,梅氏一双倒三角眼里满是怨毒。 少顷后,她问进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道:“朱砂,封承仪那小女儿还没找到吧?” “还没有。” 晏氏眼睛眯了眯道:“她哪里是失踪了?我猜想定是被他送回巴南府老家去了。你立即去找几个人给我往巴南府方向追去,让他们装着强盗的样子,寻个荒野的地方把那臭丫头的名节给我毁了。” 梅氏跟封承仪敢和她作对,她定要让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后悔里! “老夫人,老爷知道了定会生您的气。” 晏氏白了她一眼道:“你就不能去外头找人?” 妇人垂手,“老奴明白了。” “事成后,一定要想法把那丫头给我送回封承仪和梅氏身边,再把那几个人给我……” 晏氏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 第132章 妒妇 封家。 梅氏拿着诰封的圣旨,久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有时候她受了晏氏的委屈,丈夫就说将来给她挣个诰命回来,让她和晏氏平起平坐,她只当是夫妻情到浓时的玩笑话…… 没想到现在竟是成真了! 她知道这事可能夹杂着一些意外的成分,但若没有丈夫这次为了精盐殚精竭虑,只怕也难成事。 梅氏看向身旁的丈夫,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封珏也是一脸喜色,遣退下人看向封承仪道:“爹,皇上这是在敲打付清溪吧? 封承仪淡淡道:“应该是了。” 说到底,还是提炼精盐给皇上带来了巨大的利益,皇上这样做,只怕也是想卖给他一个顺水人情。 李雨姐弟送给他的这份荣耀,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啊! 封珏笑得眼睛都弯了,“爹,那晏氏以后到咱们府上,再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娘了吧?” “你就不能学学阿璟,给老子稳重点?” 封承仪嫌弃的看了眼儿子,“你娘当初生你的时候,是不是产婆把你跟别人抱错了,怎么半分也不像老子?” 封珏也不生气,反而摸着自己的脸道:“谁说的,您看我一张脸长得多像您?” “你要长得不像我,我早给你扔井里淹死了。” 梅氏含笑看着父子俩笑闹了一阵,望着封承仪道:“老爷,皇上是信任你的吧?” 以前封承仪还拿不准,现下看来,他在付清溪手里受的窝囊气,皇上定然都看在眼里呢。 见他点头,梅氏又道:“既然如此,我现下就派人把妍儿追回来吧。” “不可。” 封承仪连忙阻止道:“晏氏和付清溪都是睚眦必报的主,他们就算不再逼婚,只怕也会想别的招来毁了她!反正妍儿还小,便让她在老家多呆两年吧。” “老爷,你这样说我更怕了。” 梅氏捂着心口道:“晏氏和付清溪这对老腌臜货都不是傻子,必然会想到咱们把妍儿送回了老家,你说他们会不会派人在半道把妍儿……” “娘,您放心吧。” 封珏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爹让我派人把妹妹送往云州,再绕道荣州,经由蜀州长寿府前往大柳镇,即便付清溪和晏氏派人追去,也是遇不上的。” 梅氏放下心来,转而又悲悲戚戚的道:“这绕道走多出来十多天,一路上不知要多遭受多少罪。妍儿从小娇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啊?再说马上就要过年……” “这也不是迫不得已的事吗?”封承仪安慰道:“只要人能好好的,受点苦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从腰封里摸出一个纸包来,递给了梅氏,“老样子。” 梅氏看向封承仪,眼里又诧异又喜悦还有两分激动。 这里面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在花姨娘生下孩子后,丈夫也曾经给过她这东西,让她下在了花姨娘的饮食里。 那之后花姨娘便再也没有怀过孕。 花姨娘能生下封娆,也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要是男孩,是不可能出生的。 梅氏看在着手里的纸包,这是丈夫的态度,她心里自是高兴的。 封承仪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封珏道:“珏儿,你出去,我和你娘说两句话。” 封珏看了眼梅氏眼中的纸包,“嗷”了一声退了出去。 封承仪这才抓住梅氏的手,一脸真诚的道:“婉娘,我知道这两日你心里定不畅快,我想告诉你,你为我生儿育女,陪我于微末之时,在我心里,再美再妖娆的女人也比不上你。 你心里要清楚,付清溪这个时候送那两个美姬过来,定然不会是为了恶心咱们那样简单!是以,我暂时还不能冷落了她们。我给你交个底,也是希望你不要瞎想,把自己憋坏了。” 想到自己这两日担心丈夫被两个狐狸精勾了魂去,从而冷落自己,甚至还怀疑付清溪让那两个女人过来是害自己,她是吃不下也睡不着,着实惶惑不安。 这会听到这番话,梅氏终于释然。 是她着相了,夫妻多年,她该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他能护住自己。 “老爷,不让她们怀上孩子,只怕付清溪那边还会找了机会往府里送人,不如就让她们怀上且安心的生下来,我……我不介意的。” “他送人过来,你就高高兴兴的收着,不要和他们硬碰硬,只要不生下孩子便没什么好计较的。” 付清溪都已经六十有八,还能活几年呢? 等他死了,便将那几个给打发了。 他眼下是斗不过付清溪,却是等得起! 梅氏点点头,“我听你的。” “婉娘,还需要你陪我演场戏。” 梅氏不解,“怎么演?” 封承仪在梅氏耳边嘀咕了几句后,就见梅氏突然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在地上,又在封承仪脸上挠了一把,又哭又闹了一阵。 “我不过就是怜惜她们初进府,多和她们呆了些时间,你便又打又砸,简直就是个妒妇!再这般无理取闹,小心我休了你!” 封承仪捂着脸跑出梅氏的院子,脚步匆匆的跑着去了蒹葭院。 徒留身后梅氏压制的哭声,隐隐约约传出院子。 …… 封家接连收到了两封京城来的传书。 一封是封承仪连升三级,自然把封家人高兴坏了。 然而过了没半天,封承修又收到一封传书,看过后一张脸都沉了下来,忙叫来四弟封承化,五弟封承俭去了老夫人那里。 把人都遣散后,封承修才把传书给了封老夫人几人传阅。 上面言简意赅的说了封妍的事,看得封老夫人和封承俭气愤不已,便是封承化这个老实人的脸色也极为不好看。 “啪!” 封承俭一掌拍在身边的高几上,愤然道:“付清溪给二哥送姬妾倒也罢了,还想掺和妍儿的婚事……难道他害得姝儿还不够惨吗?哼,等过完年,我就去京城结果了他!” “胡闹!” 封承修板着脸瞪了弟弟一眼,“且不说他做了那么多年宰相,手下有着自己的势力,你去不过是以卵击石。就算你成了,你当京中禁军和大理寺是吃素的?刺杀一国之相是何等重罪,你想封家九族几百口人给你陪葬不成?” 封承俭虽然气焰被自家大哥压下不少,心中依旧有些不服,“那就任凭他吃饱没够,拿了咱们家那么多银子还欺负人?” 封老夫人眉眼冷厉的看向小儿子,“实力不如人,被欺负了也给我忍着!你可给我好好的,别给你二哥添乱!端看后续你二哥怎么说。” “噢。” 封承俭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封老夫人担心封妍,对封承修道:“老大,你派人往云州方向去接一接妍儿,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和几个会些拳脚的小厮,千万别出了什么事。” 封承修起身道:“我这就去安排。” 第103章 礼 年关将近,李大牛父子几个男人不用网虾后,便比女人闲得多。 于是,李雨让李大牛李栓柱几个用起新宅子剩下的砖,花了三天时间在屋后搭了一个约莫两米高的十个平方的平顶小房间,拿青石板封顶,专门用来熏腊肉腊鸡那些。 里面拿铁条铺了两层焊在墙缝里,用来挂肉,这样熏的身后不至于被熏坏。 说起来铁在这个时候属于管制品,每家每户都是有定量的,之前李雨打的烧烤架,朱铁匠还是看在她教认菇子的份上,给了她便利。 这次要得多,李雨还是托了封家的关系,且由封老夫人出面在亭长那里担保她不会拿去打兵器等,才批了四十斤铁给她,打成了手指粗的铁条。 屋子砌好,李雨又拜托李大牛他们到山里砍了一大堆柏桠回来,然后跟村里养猪养鸡多的人家买了五头年猪、五十只鸡,在许家买了二十几只已经不再下蛋的老鸭子,又去村里的渔夫家买了三百斤鱼,处理后挂进了熏房里,全都做成腊味。 她和蓝桂花几个抽晚上的时间,还灌了约莫二百斤香肠也挂了进去,拿柏桠、糠壳和陈皮熏了起来。 湿的柏桠难燃但烟雾大,糠壳可以让柏桠不熄,陈皮增香,这几样东西熏出来的腊肉色泽鲜亮,味道也比木炭熏出来的更好。 男人们忙着,女人们也没闲着。 五百坛泡菜都装坛后,李雨便让女工们全部都忙着做味鲜粉。 人多力量大,还有蓝桂花婆媳几个白天跟着帮忙,用了四天时间,就做出来约莫两千坛味鲜粉。 腊月二十六,封承俭带了人来拉今年的最后一批货。 在看到满院子的泡菜坛子时,临时决定把泡菜也拉走。 虽然泡的时间还不够,但等送到远一些的酒楼时,早就能吃了。 近一些的,便放置个十来天,也就能用了。 泡菜的事,李雨算是坑了封承俭一把,于是又免费送了他十来道跟泡菜有关的菜谱。 封承傲脸上乐得跟开了朵花似的,也没跟李雨客气。 把泡菜坛子都装上车后,封承傲又去了许家拉皮蛋咸蛋。 许家自从跟封承傲签了协议后,需要的鸭蛋供不应求,大柳镇上养鸭子的人家的鸭蛋已经满足不了。于是,许爷爷父子跑遍周围几个镇,把鸭蛋都定下了。 他们做多少,封家就收多少,几个闻风而来的商家都被许家给拒绝了。 看着有生意却做不了,许婆婆心疼坏了,便把她家屋后一个荒了的池塘承包下来,又养了几百只鸭子。 她的儿媳妇陈氏的娘家就在村子里,许婆婆自家日子好过了也想着拉扶亲家一把,便出鸭苗让她娘家人专门养鸭子生鸭蛋供应给她家。 连带着莫家窑子的坛子生意也被带动起来,跟着赚了不少。 这天,封家找来的一百多辆拉货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排成长龙,一眼望不到头,壮观得很。 连同前不久才拉走的几千坛味鲜粉,够封承俭的酒楼用一段时间了,李雨就给女工们放了带薪假,一人还发了五斤米五斤面,让她们回去准备年货,大年后再上工。 不做事都有钱拿,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 二十七这天,李雨带了大丫,跟蓝桂花婆媳几个又去了趟县城,买了好几车年货回来。 晚上,李雨取了两条崭新的麻袋,每袋里腊肉腊肠各装了二十斤、鸡鸭各五只、鱼十条,装好后扎起来做年节礼,准备明天让李越分别送给袁老夫子和封家。 给李家几房也送了些聊表心意,其他的收进了地窖。 李雨挖地基的时候做了大小两个地窖,就在院子下面,六面都拿青石铺就,很是干净清爽,入口就在厨房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 大的地窖足有两百平,李雨用来存放各类菜品、腊货等。 小的再一分为二,做了门和石板的架子,她准备夏天用来做成冰室,一边像封家那样用来冻肉,一边则拿来食用,相隔开来也不会串味。 二十八下午申时半,李越他们便放假回来了。 清溪书院跟袁氏私塾同一天放假,二丫和四丫关门歇业,商鄞和他的小厮也跟着李越一起到来。 商鄞清楚这个家里做主的就是李雨,见了她忙拱手道:“李三姑娘,这段时间叨扰了。” 李雨笑着回道:“在私塾里你们帮了阿越良多,阿越把你们几个当兄弟,那就是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和你的……” 说着看向他的随从,和商鄞一般大的少年顿时脸一红道:“三小姐唤小的青书即可。” 李雨颔首,“青书的屋子就在商公子隔壁,也方便就近服侍。” “多谢李三姑娘。”商鄞说着看向青书,后者忙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恭恭敬敬的递给李雨道:“三小姐,这是我家公子这段时间的食宿费,还请您收下。” 李雨立即沉了脸,“商公子如此见外,是未将阿越当朋友吗?” 商鄞失笑,“我自是将李兄当亲兄弟的,是我的不是。青书,收起来吧。” 李雨这才展颜,“阿越,你带商公子和青书去他们的房间,看看有什么缺的,去库房寻便是。” “好。” 李越跟商鄞去了前院,李雨则带着女人们去后面的厨房准备晚饭。 这些日子,蓝桂花一大家子都是在这边吃的。 吃了晚饭,二丫和四丫发现每个屋都有独立的盥洗房后,便不想回老宅了。 大丫住在后面一进的正房,三间阁楼则是李雨的专属。 她住了一间,一间做衣帽间,一间做书房,简直不要太完美。 李雨笑道:“不想回就不回了,屋子有的是。” 见她们不回去,三宝几个也赖着不走了,李雨便让他们都留下来。 热闹。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第二天没事干,大家伙坐一起喝茶吃瓜子,闲适的过了一天。 三十那天,吃过早饭,女人们便忙碌起来,炸酥肉炸丸子,蒸烧白粉蒸肉夹沙肉等。 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继续忙活,直到申时,才弄好。 第134章 足矣 李雨让李越李大牛几个给李家的本家每样都送了一碗去,这边又和蓝桂花等人开始做起了晚饭。 李越送完东西回来,便跟商鄞一起写对联贴对联。 新宅老宅,几十道门的对联,都是他们现成想出来的,写完都感到词穷了。 酉时正,门前的灯笼也亮了起来。 李大牛拿出两挂千响的鞭炮点燃后,村子里接二连三便响起了鞭炮声。 年味,似乎一下就起来了。 取了香烛纸钱、瓜果、刀头肉、酒等,在前院院子里祭了祖先后,李雨让李大牛几个把定制的圆桌搬到膳厅。 这是李越画了图纸,李雨找木匠做的。 可坐二十来人的实木大圆桌,搬起来重死个人,是以,李越便将其设计成八块,用的时候拼起来将背后的支架和木质锁扣固定住,就极为牢靠。 桌面和后世一样,还设计了大转盘。 商鄞见了转盘,惊叹不已,“只要旋转转盘,不用起身就能吃到每一道菜,这设计当真巧妙!这是谁的主意?” 李越羞赧道:“是我。” 商鄞朝李越竖了个大拇指道:“想不到李兄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创意,在下佩服!” 这就是搬用了后世的创意,李越也不想承认,但却不能明说,是以感到不好意思极了。 商鄞只当他受了夸赞才不好意思,便没在意,“李兄和李三姑娘可想过找木匠合作,大批量的制作出来,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李雨李越对视一眼,李雨道:“商公子这个想法不错,只是这工艺做起来并不难,现下也没有保护民间创意的律法出台,我姐弟无权无势,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无数人仿制,不知商公子可有意向入股?” 转盘就一个木制小圆盘加一个木质轨道,轨道里固定了几粒超出木轨高度的大理石圆珠,得以让圆盘轻松转动,模仿起来太简单了。 商鄞的爷爷乃是一品大员,有他的名头在,不说能保证不被仿制,但总会有人在仿制的时候得掂量掂量这一品大员的分量。 无权无势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强,根本就护不住,李越这个时候越发感到权力的重要性。 是以,他定要考上状元,做出功绩,为姐姐的首富梦保驾护航。 在大晏国,除了赌坊和青楼的生意官员和皇室不得涉猎外,其他的并没有限制,这转盘做起来虽然简单,但却是一个不错的构思。商鄞能想到这转盘到时候定能风靡全国,自然有兴趣入股,一口便应承下来。 借着他祖父的官威压阵,于他来说并不损失或付出什么,说到底算是李越姐弟送了他一场富贵。 他心中感激,高高的举起酒杯朝李雨李越拱手道:“鄞借花献佛,以此杯酒,敬李三姑娘和李兄,鄞先干为敬。” 李雨李越亦端起酒杯起身,朝商鄞扬了扬,亦仰头饮尽。 李雨放下酒杯道:“既然以后我们有合作,商公子不若以后将我当自家兄弟姐妹一般,唤我名字即可。” “鄞恭敬不如从命。” 商鄞看得出李雨和李越姐弟皆不是池中之物,和他们亲近,他心里自是乐意跟欢喜,“小雨你也别公子公子的叫我了,听着外道,唤我名字或者兄长皆可。” “你比我虚长两岁,我便喊你兄长吧。” 李雨说着唤了声兄长,商鄞笑着应了。 李越忙道:“商兄也别唤我李兄了,虽说同窗之间都是这样称呼,但我听着其实怪别扭的。” 商鄞朗笑了两声道:“那以后我就叫你小越了。” “兄长。” “诶。” 二人相视一笑。 蓝桂花见李雨姐弟俩与京城来的官家小公子亲近,心里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好孩子,快坐下开动了,再不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其实膳厅下面早就烧起了火龙,屋里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也就没那么容易凉。 不过长辈发话,大家都坐了下来。 一顿年夜饭,吃得宾主尽欢。 “三丫,你们都歇着,我跟你三婶收拾就行了。”刘素兰妯娌把李雨几个都拦了下来,二人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去后面洗。 一家人不外道,李雨也没跟她们客气,跟大丫便取了瓜果茶点、茶叶和小陶炉烧了水给大家泡茶喝。 三宝几个小的坐不住,一人往兜里装了满满的糖果瓜子就准备出门。 “三宝四喜五福,你们几个皮猴。”蓝桂花唤住他们,“压岁钱不要了?” “要要要。” 三宝立即来到蓝桂花面前,跪下就给她叩了三个头,“孙儿祝愿婆婆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四喜五福也跟着跪下,说着吉利的话。 “好好好,婆婆一定要活到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蓝桂花笑眯眯的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绸荷包,给了三个小的,“收好,别弄丢了。” “知道了。” 几人收好荷包就又去给李栓柱和李宝柱拜年,又跟大牛要了挂鞭炮,然后拿了荷包回他们在这边的屋里放起来,才拎了盏气死风灯,从作坊那边的小门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这边蓝桂花又摸出荷包,给家里的孩子们都发了一个。 大丫、大牛、商鄞和青书都有。 不多,却也不少。 一个孩子二两银子。 放在往年,她是肯定拿不出的,现下有了银子,她也想通人活一世也就那样,便不再吝啬。 否则,花不完带棺材里去吗? 李栓柱和李宝柱也都给每人发了个荷包,同样是二两银子。 商鄞有些不好意思收,还是李雨李越强行让他收了起来,然后他便跟着李越他们给老太太和李栓柱兄弟磕了头。 把蓝桂花吓得赶忙去扶他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商鄞啊,你可是京城来的贵客,怎么能给我这个乡下老婆子磕头呢?” “婆婆,人生而平等,我不过是投生到京城而已,其实我很多地方过得还不如乡下人呢。”商鄞真诚的道:“既然小雨小越将我当兄长,那您就是我的亲婆婆,孙子给婆婆磕头天经地义。” 他不过是个庶子,从小姨娘就死了,嫡母自己没有儿子,又见他被爷爷器重,才接了他养在身边,说是养在身边,其实就算对他并无感情。也只有在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至于父亲,除了吃喝睡女人,也是没把他放在心上。 而他要是没被祖父发现尚有几分聪颖,祖父只怕也是不会关注他的。 至于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反而在这里,让他自在又温暖。 若是让他选择,他宁愿做一个像李家二房这样家庭里的乡下人,虽然生活不如京城富足,却是长辈慈爱,兄友弟恭。 足矣。 李雨和李越都很意外他一个古人能说出人生而平等的话来,要不是他连转盘都没见过,他们该怀疑他也是穿越人士了。 蓝桂花慈爱的看着他,不再说什么。 拜了年后,大家重新坐下来。 只是刚坐下,便听到有人把大门敲得哐哐响。 第135章 牛乳 “可能是村里人过来走动。”蓝桂花道。 “我去开门。” 李雨说着就去了前院,刚出垂花门,就见到一道白色的影子翻过两米高的院墙跳了进来,被影壁给挡住了,也看不到是谁。 卧槽,这么高的院墙都防不住贼? 李雨哆嗦了下,忍不住大吼,“来人啊,抓贼了!” 喊完又觉得不对劲,如果是贼的话,哪里会砰砰砰的敲门?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影壁那边传来封承俭有些一言难尽的声音,“李三丫,有我这样明目张胆的贼吗?”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封承俭就没来过靠山村,李雨也没见过他,这家伙大过年的不在家里陪家人守岁,跑来她家里做啥子? 李雨几步上前绕过影壁,封承俭正在拨拉大门的门闩。 然后,就见两个小萝卜头从他的腋下穿过跑到她的跟前欢快的叫道:“三丫姐姐,我好想你。” 李雨也好久没见到他们了,顿时脸上就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忍不住揉了揉他俩的小脑袋道:“我也好想你们。” 说着,看向封承俭抱怨道:“就不能等我来开门?我还以为是强盗进村了。” 封承俭能轻松翻墙进来,这世上跟他一样学武的人肯定不少,便是封家连同随从都有好几个会武的,看来她非常有必要养几条狗了。 李越、蓝桂花等人听到李雨的叫声拿着“武器”跑出来,才知道是闹了个乌龙。 封承俭看了眼李越等人手里的棍子铁锹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我还不是怕你屋子大了没听到嘛。” 跟众人打了招呼后,他对李越跟商鄞道:“李越,商鄞,快来帮忙搬东西。” “好的,师傅。”李越跟商鄞忙将手里的棍子交给身后的大丫走了出去。 上梁那日,封承俭不是教了李越一套新的拳法吗? 最后商鄞他们几个也跟着学了。 几个原就崇拜封承俭小小年纪就挣脱世俗的束缚去过海外,逮了这个机会,自然想跟他更亲近一步。 于是几人悄摸摸一合计,便和李越一起唤封承俭师傅。 封承俭本是不乐意收那么多徒弟的,架不住几个少年的热情,便只能应了。 李雨跟上前,见到门口台阶下停了三辆马车,顺风和另外两个车夫正一箱一箱的把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怎么这么多?三爷您都拿了些啥过来啊?我家里现如今也不缺吃的用的。” 封承俭白了李雨一眼道:“知道你跟我三哥做生意赚了不少银子,现如今是个小富婆,不缺吃不缺穿,就没拿那些俗物。这些是我三哥从府城带回来的烟花,年年都拉几车回来,家里人已经看腻了,我娘就让全部送过来给你们过过眼瘾。还有两桶鲜牛乳,也是从府城带回来的。” “居然是烟花跟牛乳啊!”李雨和李越都很兴奋。 从前在沪市的时候禁放烟花爆竹,过年也没有半点气氛,只有小时候回乡下外婆家过年才能放。 不过外公外婆节约惯了,只舍得给他们买个百来块钱的冲天炮放放。 感觉眨眼就没了。 后来外公外婆过世,也就没看过了。 至于牛奶,他俩从小就爱喝,早晚各一杯,就算后来爷爷生病日子过得艰难,也从来没短了他们的奶,也就是来到这异世才没有喝了。 还以为这里没有这玩意,原来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弄来。 “大伯娘,麻烦您跟三婶把牛乳提到厨房,明天早上咱们烧来吃。其他人都帮忙搬烟花。” “好。” 蓝桂花等人忙扔了手里的“武器”都去帮忙。 一箱一箱的烟花被搬进了前院,封承俭打发另外两辆马车回去后,和顺风从他的马车里抬出一只红漆木的圆顶铆钉箱子来。 “李三丫,这一箱是我二哥给你姐弟二人的谢礼。”封承俭道。 他二哥的谢礼没这么快送到,这是他们家里先垫付出来的。 李雨眼睛一亮,“封二爷升官了?” 看着李雨似乎比自己升官还要高兴,封承俭笑了,“连晋三级,如今乃是从一品户部尚书。” “那真是恭喜了。”李雨虽然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却也知道不管做什么,越临近巅峰越是困难。 连升三级,是她没想到的。 “多谢。” “二爷可说过精盐什么时候能普及到咱们这里?” “巴南府在大晏国最西边,普及到咱们这里估计还得等半年。” 李雨心下一喜,大约她的火锅店开起来就能普及了。 “你的房间在哪?这个送到你房间去吧。” “二爷也太客气了吧?”李雨看着沉甸甸的箱子,想着应该是银子。 不过对方因为精盐连升三级,绝不是一箱子银子就能办到的。 是以,她心安理得的收了。 等送到她的阁楼里,封承俭打开来,李雨才发现居然是满满一箱的黄金,顿时眼睛都直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 一两金子十两银,遇到行情好的时候,一两金子能兑换十三四两银子。 金子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封二爷是个懂事的。 “跟我来。” 李雨前面领路,路上封承俭告诉她,封璟在年前去了边城。 还告诉她边城距离他们这边也就不到两天的路程,若是边城被攻陷,那么他们这里只怕很快就会被敌军的铁蹄踏平! 想到后世抗战那些年的惨烈,她的心里头有些虚。 更为封璟伤刚好就又奔赴战场,感到揪心。 正因为有无数个封璟一样的男儿不畏生死抛家弃子驻守在前方,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他们,是百姓的护盾,是国家的脊梁。 “嘭!” 前院已经燃起了烟花,嘭地在空中炸开来,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 李雨让封承俭主仆先行下楼后,抱起那漆木箱子,放到了隔壁的衣帽间,藏进了衣橱的隔层遮掩好,这才去了前院看烟花。 三宝几个见到家里放烟花,哪里还能在外面待得住? 回来就跟李越吵着也要放烟花。 李越这副身体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实际上却大了近十岁,自然事事都让着弟弟们。 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把所有的烟花燃尽。 这一场烟花,不止李家二房过足了眼瘾,也让村里的人都过了把眼瘾。 放完烟花已经子时了,封妍跟封玚都瞌睡密西的,李雨索性让他们都留了下来。 收拾了房间等他们睡下后,便一起守岁到子时正放了新年的第一挂鞭炮,大家便都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雨把牛乳都煮了,还煮了一大锅汤圆。 汤圆芯子是她自己做的芝麻花生馅,不甜不腻,与糯糯的汤圆完美搭配,香香软软的。 两只就能装一碗的大汤圆,封娴跟封玚都吃了三个。 封承俭吃了八个还觉得不够,又给他煮了四个。 至于牛奶,他们在家就不喜欢喝,说是腥气。 李雨忙道:“小娴,小玚,你们尝尝姐姐煮的牛奶,真的不腥气。” 封娴有些不相信,但还是端起碗闻了闻,然后才尝了一小口,“真的不腥呢,三丫姐姐,你是怎么做的?” “煮的时候在里面加点白醋,嗯,就按一斤牛奶一调羹醋这个比例就行了。” 加醋还能锁住牛奶的营养成分,她和二狗子小时候,爷爷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她姐弟二人特别爱喝鲜牛奶。 “对了,李三丫,我娘说你熏的腊肉比我们家厨子做的更香味道更好,特意让我问问你是怎么熏的。” 李雨把自己的熏法和研制腊肉的材料和比例写下来给封承俭,然后看着剩下的牛奶有些发愁。 牛奶是好东西,她以为大家都会喜欢喝。 但是也不知道为啥,尽管她觉得自己煮的不腥,一家子老少跟喝毒药似的,喝了半碗就不喝了。 是以,还剩下一桶多。 没有冰箱,即便天气凉,煮过的牛奶也不能久放。 一天时间,她和李越当水喝也喝不了一桶多啊! 忽然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看向李越道:“老弟,烤面包的土窑你会做吗?” 李越嘴角抽抽道:“我的动手能力你还能不清楚?” “那原理你应该清楚吧?” 见李越点头,李雨道:“大牛哥和大伯三叔动手能力强,你去画个图,让他们做。咱们家还剩了不少砖,青石板也还有,不如再砌个烤鸭子的烤炉。” 李越在帝都读书的时候被同学拉去全聚德吃过一次烤鸭,就喜欢上那皮酥肉嫩的味道。 许久没吃,真有些想了。 他忙道:“我去画图纸,你去朱铁匠那里买一些铁渣回来,两三斤就够了。” “好。” “三丫,那你们忙着,我和你大伯娘三婶去村里转转。” “你们去吧,中午饭我做。” 李雨说干就干,让李栓柱和李宝柱去挖黄泥,自己则去朱铁匠那里买了一撮箕的铁渣和十来个铁钩子,还有几根做还去许婆婆家买了几只鸭,回家就开始发面、打理鸭子。 这个时候,蓝桂花跟刘素兰她们去村里拜访都回来了。 中午帮着李雨炒了腊肉、鸭杂,煮了香肠腊猪肝腊猪心腊腰子,再把年前蒸的烧白粉蒸肉等蒸一蒸,将就着吃了一顿。 到未时,面包土窑做出来了,就在厨房院子靠着作坊的那面墙。 挨着土窑正在砌烤炉。 李雨用油纸做底托做了蛋挞皮,用鸡蛋牛奶白糖调了蛋挞液,加了些醋去腥,然后放到土窑里烤起来。 土窑比起烤炉温度低些,又是新砌的,湿度很高,是以,第一炉蛋挞烤了近半个时辰才烤好。 就是看起来黄橙橙的,没有一点焦香,但总体来说还不错。 封承俭和封娴等几个小鬼头全程都守在院子里,不曾离开一步。 他们早就闻到蛋挞的香味等不及了,一出炉都顾不得烫,一人抓了一个吃起来。 李雨赶忙道:“多着呢,小心别烫着。” 爷爷是得食道癌走的,是以他姐弟二人在医生告知食道癌有一部分因素是吃过烫的食物导致食道溃疡引起的病变后,吃东西都不会太烫。 她真怕封承俭和这几个小鬼头烫伤了嘴巴和食道。 哪知他们根本不听,她也是很无奈。 要说这些古人最能接受新事物的是谁,那一定是封承俭莫属。 “外皮酥香,内里软滑香甜、奶香浓郁,不错不错。”封承俭囫囵吃了一个蛋挞后,又去抓了一个,“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甜点了。” 李雨见商鄞有些意动又不好意思去拿,忙拿了两个给他跟青书,“兄长,有五爷这样一个吃货在,你们最好不要太斯文,否则连渣都吃不到。” “好。” 商鄞笑眯了眼,还是认的妹子好,哪像他家里的,一个个眼高于顶,根本瞧不起他这个庶子。 “李三丫,我有你说的那么能吃吗?”封承俭不依的叫嚣。 “婆婆,大伯娘,三婶,大伯,三叔,大牛哥,你们快些拿了吃。”李雨招呼了众人一声后,白了封承俭一眼道:“早上吃了十二个大汤圆,中午吃了一整碗烧白和一整碗粉蒸肉,其他菜无数,再加四碗米饭。啧啧,您一人都能抵我们四姐妹的饭量了。” 她说着上下打量着封承俭,一脸的嫌弃,“您说您吃了倒是长点肉也好啊,吃那么多肉也不长一点,简直是白白浪费粮食。嗯,我觉得把您的粮食省下来喂猪,一年肯定能收获五百斤猪肉。” 封承俭得意极了,“爷就是吃再多也长不胖,嫉妒不,羡慕不?” 李雨:“……” 好想打他,怎么破? 封承俭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把手里的蛋挞塞进嘴巴再去拿,已经没了。 “承俭,来,婶婶的给你吃。”蓝桂花立即将自己的给封承俭。 “婶子,您吃,我等下一炉。” 封承俭就算再贪恋美食,又哪里好意思跟老人抢食?蓝桂花又拿去给封娴姐弟俩,不过他们教养好,也没有要。 见她又要去问三宝几个,李雨拿过来就塞到她嘴里,“婆婆,我做了两百个蛋挞皮呢,您吃您的。” 看过一遍后,大丫二丫也就会了,帮着烤起蛋挞来。 烤炉比土窑简单,只花了大半个时辰就做好了。 李雨当即生了火,拿了铁钩把鸭子挂进去,让大丫看着火,她自己去厨房做面皮和甜面酱、切大葱丝。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季节已经没有黄瓜,只能作罢。 晚上吃烤鸭,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 封承俭自然不会忘记蛋挞和烤鸭带来的商机,吃过晚饭后,就把李雨叫到隔壁,把封家现今的处境和她谈了谈。 第136章 放心 李雨这才知道为什么封家那么多生意和酒楼,京城的清风楼更是业界翘楚,但只能算是巴南府的首富了。 也是才知道那个被清溪书院歌颂的付清溪,居然是一个睚眦必报贪得无厌的小人。 封承俭虽然不管家族的生意,但家里的事情,几个兄长也没瞒着他,是以对付清溪也不满好久了,提起他就一脸的厌恶,“在大晏国像封家这样被付清溪拿捏的商家还有很多,我甚至怀疑还有一桩大血案。” “血案是怎么回事?”李雨惊问道。 “玢州是我大晏国唯一没有山的一个州,乃是大晏国有名的鱼米之乡,出产的大米早在五十年前就被纳为贡品。不过,玢州的良田几乎有七成都是当时的全国首富霍家的。” 整个州七成的良田都属于一家人,这是什么概念? 李雨心中很难不生出感慨。 不管在什么时候,粮食都是极其重要的,但她和李越现在却是连一分田地都没有,吃啥全靠买,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该置办些田产。 就算自己不种,也可以租给别人。 封承俭不知李雨心中所想,继续道:“我国打仗时所需的粮草以及超过一半地方的粮食,也都靠着霍家供应,数十年来自是积累了无数财富。除此之外,霍家还在汋(yue)州有七座大铁矿,亦与皇室签署了合作契约,大晏国的兵器几乎一半都出自霍家。 霍家可说为咱们大晏国几代人的和平,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是以,四十年前先皇曾下旨,将霍家祖宅所在之地更名为霍城。霍城也就和咱们清溪县一般大,有几乎半个城都是霍家的。” 李雨惊呆了。 霍家所在祖地被皇室以姓氏命名,这是怎样的殊荣啊? 清溪县的县城占地约莫六平方公里,半个清溪县那么大的地盘都是霍家的…… 简直颠覆了她的想象。 不过封承俭在说起付清溪的时候特意提到了霍家,该不会这个血案的主角就是霍家吧? 果然,她才刚刚这样想,就听封承俭道:“粮食和铁,都是国家不可或缺的东西,付清溪自然心动。三年前,我二哥去左相府参宴,无意中听到付清溪曾暗中派人跟霍家谈合作,说是想投资霍家的铁矿,被霍家严词拒绝了。 被拒绝后,这事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 然而过了不到一年,霍家住在一起的几辈人连同下人约莫一千三百余口人,在一个深夜里,被屠得一个不剩,霍家积累了几辈人的财富,也被洗劫一空,最后还被放了一把火。那场火,全城人出动才得以被扑灭,只救下了少数房舍。” 如果这事是付清溪所为,李雨觉得这人也太可怕了! 她赶忙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压压惊,又给封承俭也倒了一杯。 她稍稍的稳定了下心神道:“霍家家大业大,应该有不少人外出跑生意,怎么会一个人都不剩?” 封承俭抿了一口茶道:“那天乃是霍家家主的母亲七十大寿,霍家不管是本家还是旁系,所有在外的子子孙孙都在那之前赶回了霍城为其贺寿。尸身绝大多数被烧得面目全非,官府拿着记录人数的登记册清点了人数,一个不差。是以官府断定,霍家人都死绝了。” “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一次屠戮!那可是一千三百多口人……付清溪应该没有这样的胆量和能力吧?会不会是皇家想占据霍家的铁矿……” 毕竟电视上没少演这样的桥段。 封承俭伸手弹了下李雨的额头道:“咱们皇上是仁君,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拿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他不可能傻到想在史书上留一笔。再说我听我二哥说,这事当时是在上朝的时候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到皇上手上的,皇上当时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这反应完全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样子。” 李雨捂着额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没个轻重吗?疼死我了!” 封承俭嘿嘿傻笑着避过她的指责。 “官府怎么说?”李雨揉了揉额头问道。 封承俭讥讽的笑了笑道:“官府从被百姓救下的不足两成的房舍查看了情况,发现里面的财物摆设全被搬空,没被烧到的尸体也都是被大刀砍死,是以得出结论是强盗所为。” “如此大的血案,如此多的财富转移,怎么可能是一伙强盗就能解决的事?再说作为全国首富,霍家应该养了不少家丁吧?如果是强盗,那这伙强盗能在县令的眼皮子底下屠人满门,不得有万人之众?难道上面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朝廷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霍城县令自得知霍家被灭门便悬梁自尽了,朝廷的人到了霍城的时候,两场大雨冲毁了蛛丝马迹,最终只得不了了之。若我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付清溪手上至少有一支一万人的队伍!” “咱们的皇上可知道这事是付清溪所为?” 在她怀疑大晏国的皇帝做下这事被封承俭否决后,也觉得付清溪的可能性最大。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封承俭苦笑道:“我二哥入仕起就被迫入了他的阵营,这种事也不好跟皇上说去,也就不清楚陛下知不知道。” “所以,您和我说这么多的意思是,我俩的合作只能算我俩的合作,不纳入付家的名下。” 封承俭赞赏的点点头,“没错,我娘和几位兄长也是这个意思。” 李雨想了想道:“你能保证我和家人的安危吗?” 封承俭抬手又想敲李雨,被她躲过去了。 迎着李雨的怒目,封承俭笑得欢快,“你想什么呢?你这样的小虾米,咱们的左相大人可瞧不上。再怎样还有封家在前面顶着,你怕什么?” 李雨:“……” 有被侮辱到。 “如此,您若能保证我的火锅店、烤鸭店和糕点铺子能在京城不被取缔,我这边自然就没什么问题。” “放心,我二哥现在好歹也算是朝廷大员,他暗里襄助,是不会有问题的。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的损失我补给你。” 有这话,李雨自然是放心了。 第137章 不将就 接下来,她又和封承俭讨论了下,准备先把蛋挞店在县城府城开起来。 “我更看重烤鸭店,为何不把烤鸭店一起开了?” “烤鸭卷里需要夹黄瓜,吃起来才清爽解腻……” 李雨还没说完,封承俭就白了她一眼道:“大冬天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黄瓜?你就不能想个别的东西代替?其实我觉得就像今天那样只夹葱丝和面酱就挺好。” bj烤鸭之所以能延续六百年之久,且被后世不少人喜爱,其搭配和味道自然是一绝,怎么能因为没有某样东西就将就呢? 自己吃吃就算了,开店的话,她是绝不可以将就的! “所以,我不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了?” “什么办法?” “现在就开始种黄瓜呀,最多两个月就能吃了。” “你诓我呢?我虽然四体不勤,但也知道大冬天黄瓜秧子都活不了,你还想结出黄瓜?做梦呢?” “若是我在大冬天种活黄瓜,您当如何?” “你要是能种出来,我叫你姑奶奶。” “哈哈,这姑奶奶我当定了。”李雨笑得畅快,“您回去告诉您四哥,帮我准备十亩旱田,黄瓜种子若干,竹子若干,白布若干,稻草编的草席越多越好,陶炉先准备一百个,木炭若干。五天后,我去他的庄子亲自指导他庄子里的人怎么做。” “好。” 封承俭应了声,闭上眼睛想要将李雨需要的东西都默记下来。 “啊,对了。” 眼看记得差不多了,李雨忽然一声呼喝,吓了他一跳,气呼呼的瞪着对面的李雨道:“李三丫,你一惊一乍的干嘛?我刚刚记住的全忘了。” “嘿嘿。” 李雨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两声,“别记了,一会我写下来您带回去给您四哥照着准备就行了。” “你早说啊!我都记了半天了。” “你自己笨不晓得拿笔记,怪我了?” “你……” “别你啊你的!”李雨忙道:“封承俭,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霍家人都死光了,他家的良田和铁矿,不会被付清溪给夺去了吧?” 封承俭嗤笑道:“李三丫,我说你聪明吧,你有时候也是笨得可以。” 李雨龇牙,“怎么这样说我?” 封承俭被她的样子逗乐,笑着解释道:“就算付清溪有旁的心思,在没与皇室撕破脸前,这些东西他敢要吗?自然是都被皇家给收了去。霍家的良田依旧在那些佃户手里,但原本属于霍家的佃资归皇家所有。铁矿也都由工部在打理。” “我这不是笨,只是不了解咱们国家的制度好吗?”李雨轻声哼道:“付清溪大费周章搞了这么一遭,倒是便宜皇室了。” “霍家的财富以亿万计,比起皇室,还是他比较占便宜。” 银子以亿万计…… 李雨觉得自己的眼界还是太窄了。 忽然想到什么,李雨坐直了身子道:“封承俭,玢州又没有山,这么多银子和那么多摆件要搬多久才搬完啊?一夜之间就搬得那么彻底,你觉得可能吗?” 封承俭一怔,“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说连摆设都被洗劫了一空吗?霍家那么大,就算有一万人的军队,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又杀人又将财物搬得这么彻底啊!”想到一个可能,李雨的眼睛亮得过分,“该不会霍家的巨额财产还留在霍家旧址吧?” 付清溪的目的主要大约是为了泄霍家拒绝的愤和夺取霍家财物,没必要非把霍家人都杀绝。 赶在霍家人都聚在一起,她直觉只是临时起意。 而从付清溪找上霍家到霍家覆灭,这个时间点隔了将近一年,会不会是他偷偷利用这段时间,让人悄无声息的在霍家的宅子底下挖了个地下室,用于藏匿这笔财富? 她觉得大约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为啥当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了。 听李雨这样说,封承俭也觉得极有可能。不过,他转瞬便道:“时间都过去两年了,就算每天搬一点,也应该搬得差不多了。再说官府把霍家的旧址卖给了霍城百姓,上面已经重新建了房舍。这期间,地窖倒是挖出来十来个,却并未听说发现什么地下室一类的东西。” 李雨顿时也没了兴致。 毕竟就算真的如她所言,且这笔银子还没搬走,她也没那个胆量和命去搬哇。 该说的说了,故事也听了,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催促道:“时间不早,您老人家该回您自己家去了。” 封承俭炸毛,“有我这么年轻的老人家吗?” “呵,您还不乐意了。我现在叫您老人家您就偷着乐吧,最多再过二十天,您应该就会改口叫我姑奶奶了。” 看着李雨自信满满的样子,封承俭突然觉得自己应得有些草率。 转而又一想,李三丫若是大冬天能种出黄瓜,必然就能种出所有不属于冬季的菜来! 到时候真成功了,可又是一笔财富! 莫说叫她姑奶奶,叫她祖宗他都心服口服。 有了任务在身,封承俭也变得正经不少,催促李雨去写了需要的东西,也不管封娴封玚两个小家伙愿不愿意,拎着他们后脖颈就走了。 第二天,刘素兰和余秋兰带着家小和许多节礼回了娘家,李雨也带着李越跟节礼去了外婆家。 大丫不愿意去,她也没有勉强。 人都走光了,正好她在家还能和婆婆做个伴。 因为余秋兰的娘家更远,李雨就让李宝柱把马车驾去了,他们是走路到的刘家村。 因为难得拿,她就带了几块腊肉一只腊鸡十来节腊肠,再明着给了刘陈氏十两银子,可把刘家人高兴坏了。 暗里她又给了刘陈氏二十两银子。 至于刘家其他几房亲戚,李雨每家给了二两银子,个个眉开眼笑的夸她能干。 在刘家村歇了一晚,第二天吃了早饭,李雨姐弟就跟着刘素兰一家回了靠山村。 鉴于三宝几个年前在私塾表现不错,李雨信守承诺,请了青书到晒场教了他们骑马。 小孩子学东西快,用了两天时间,几个娃就会了。 李雨和李越也顺便学了。 到了跟封承俭约定的那天,封承俭亲自来接了她去了封家的庄子。 第138章 无悔 庄子离大柳镇不是很远,往县城方向走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进入岔路口再往东走约莫两刻钟就到了。 不算大,却也不小,大约有五六十户人家。 他们的祖辈都是封家的下人,一辈一辈专门给封家打理庄子上的营生。 李雨上次来的时候,曾听朱管事说,封家有几十个这样规模的庄子,且封家是很宽厚的主家,如果这些下人的后辈中读书或者做生意有天赋的,封家会重点培养,或出钱供他们读书或开个铺子供他们打理。 奴仆不能考学,封家会给他们脱了奴籍。 有患病出不起药费的,封家还会出钱给他们看大夫。 因此,封家的奴仆对封家人很是忠心。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封承傲为啥有底气说他酒楼里的厨子不会将那些需要保密的配方泄露出去。 这片庄子方圆五里都是封家的土地,一马平川,是巴南府少有的平地。 马车直接进了庄子,封承傲带着全庄子的人等在庄子的晒场上,偌大的晒场堆满了编制的草席、竹子和炉子等。 马车停下,封承化立即亲自迎了上去。 老夫人能好起来就不用说了,多年没有晋一级的二哥如今连晋三级皆因李雨姐弟,他对李雨可说是心悦诚服。 是以,哪怕李雨说出冬天能种黄瓜的事来,他也没有分毫怀疑。 更是勒令下面的人不许质疑李姑娘的做法,哪怕失败也不用计较。 左不过几亩地的事。 双方打过招呼后,封承化道:“李姑娘,你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还有什么漏缺的,我立即让人去准备。” 阴了好几天,今天难得的出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李雨过去检查了一遍道:“四爷,我忘了几样东西,您让人再准备一百斤面粉、两斤涅石(明矾)和大量的麻绳。” “这几样东西庄子里就有。”封承化立即安排身后的庄头老邹去准备。 等老邹走后,封承化问,“李姑娘,接下来要怎么做?” “先把竹子搬到准备好的旱田吧,记得带上砍刀和蔑刀。” 砍刀砍竹子,蔑刀剖竹子。 封承化立即安排下去,身后的男男女女顿时一人扛起一抱竹子就走。 女人们健步如飞,根本不输男人多少。 李雨随同封承化两兄弟走在最后,到了地方,封承化指着面前打理好的一大片土地道:“这片地夏秋两季都种了黄瓜,黄瓜下市后就换种了萝卜和芥菜,老五那天晚上回来便找到我说要种黄瓜,第二天我就安排人把这一片的菜给拔了,地也重新翻过,李姑娘觉得可合适?” 李雨哪里会种地?原身也是家里的长辈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根本不会看什么土地适合种什么。 既然封四爷说合适,那肯定是合适的。 她只要把大棚给搞出来,其他的交给这些庄稼老把式去做就行了。 封承化也不多问,更不让李雨动手,她只需在一旁指挥,事情自有人去做。 李雨也做不来剖竹子的事,让人把土地划分成三米左右一垄,然后把整竹砍成大约一米五的段,接着按照两尺的间距插在田垄的两边,再把完整的竹子剖开,一分为四,去掉竹节巴,插进竹筒的两端再用麻绳捆好,做出了大棚的框架。 弄好一个大棚后,李雨便让男人们照着样子继续搭棚,她则挑了十几个妇人跟着自己回了晒场。 “邹婶,我要用到灶房。”李雨对庄头老邹的婆娘道。 邹婶立即笑着点头,“李姑娘跟我来。” “好。” 面粉已经送来晒场,李雨走过去拎起明矾递给邹婶,然后自己扛起面粉就走,简直惊呆了一众妇人。 那可是整整一百斤面粉! 谁曾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竟然一下子就甩到了肩上。 “李姑娘,您可是我们主家的贵客,哪里能让您做这种粗活?三娘,你跟我来抬一下。”邹婶震惊过后吓坏了,招呼了一个妇人,迎上李雨就要夺她肩上的布袋。 “邹婶,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的,你前面带路就好。” 邹婶等人拗不过李雨,又怕争夺中伤了她,便不敢硬来,见她扛着一大袋比她本人大了好几圈的布袋跟没事人似的,这才放心的前面带路去了她家。 “邹婶,我还需要几口大缸、两斤花椒和两斤盐。” 邹婶的男人到底是庄头,她许是一番耳濡目染下来,很是有几分魄力。 家里不够或者没有的东西,她很快就安排人凑齐了送到李雨跟前。 “邹婶,我这是做浆糊,你们记住步骤,以后可能还会用到。” 邹婶跟妇人们忙不迭的点头应好。 李雨让人烧了火,往锅里加了一瓢水,把花椒丢进去煮着。 她则把面粉倒进大缸里,将盐加进面粉里,然后往里加入清水调成牛奶般的稀糊状,最后才把明矾加了进去搅拌均匀。 待花椒水煮开后,她拿竹编漏勺把里面的花椒过滤掉,盛起来又往里加了冷水使其冷却,然后加进了面糊里。 花椒水调匀后,又往锅里加了适量的冷水,把面糊舀了一部分进去小火熬煮,一边煮一边拿了根木棍顺时针搅动。 没多时,一锅稀糊糊便熬好。 李雨将糊糊舀进另一口大缸里,把准备好的白布取来丢进去,让三四个妇人拿木棍搅动着,务必做到每个地方都能被面糊糊到。 待布都裹上一层浆糊后,挤干拿到晒场搭了架子晒起来。 没有薄膜,便只能以这种方式做大棚的篷布了。 把布拿浆糊给糊一遍,是为了让布更结实,增强防风效果。加入盐是增加浆糊的粘性,明矾是为了延长篷布的使用时间,花椒水则有驱虫的功效。 一整个下午,李雨都在忙着熬煮浆糊和跟十几个妇人们制作篷布了。 李雨不想麻烦人,在庄子里吃了晚饭后,就让封承化送她回了家,第二日又来接她去了庄子。 今日依旧是个大晴天,就是寒风吹着还是有些刺脸。 经过昨天一整天和今儿半上午的忙碌,大棚的架子全都搭好。 晒干了的篷布坚固稠密,李雨让人把草席拿麻绳固定在大棚的两边,将篷布搭在大棚的顶部,全部弄好后,一个简易的大棚就做成了。 又忙活了七八天,大棚全都搭好。 十亩地统共搭建了六十个大棚,白茫茫一片,看起来格外壮观。 “四爷,现下只要按照你们往常的操作往里种菜就行了,每个大棚里放六个炉子,看温度情况添加或是削减炉子炉火。天若是再冷些,就需要在篷布上搭上一层草席。” “知道了。”封承化忙道:“李姑娘,真是麻烦你了。” “四爷,我其实才该感谢您任由我胡来。” 过年过节的忙了这么多天,李雨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曾听到,这是封家对她的信任和尊重,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也记在心里。 封承化是五兄弟中最木讷的,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他有些憨厚的笑了笑道:“多大点事呢?就算失败了,也就是耽误些时间而已,李姑娘不必介怀。时间还早,镇上的酒楼还不如家里厨子做得好,不如我们去县城的清风楼吃了晚饭,我五弟再送你回去?” 开蛋挞店的事,封承俭已经安排了下去,还重金聘请李大牛父子去了县城和府城给他的铺子搭建土窑,由顺风陪同着。 是以,这些日子都是他充当接送李雨的车夫,闻言,也极为赞同兄长的决定。 吃一顿饭驾车一个时辰,来回就四个小时,李雨是不情愿的。 “四爷的心意我领了。” 李雨笑着回道:“只是还有两日就大年了,要忙活的事情还很多,就不必为了一餐饭奔忙了。待哪日我得空,再去封府给大伙做一顿吴都菜,也让老夫人解解馋。” 封承化自是乐意之至,“那我有口福了。” 虽然封家的厨子如今厨艺大涨,却是不如李姑娘心思奇巧,时常出一个新花样,让他家玚儿念念不忘,这些日子老念叨要去靠山村吃蛋挞,听他说起李姑娘在庄子里忙活,这才作了罢。 跟封承化道了别,李雨坐上了封承俭的马车。 车子出了庄子,封承俭便道:“李三丫,你要不要把辣椒放到大棚里试试?” 李雨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起来这一茬? 也是她之前没能想起大棚种植,否则早就实施了。 如今有了大棚,完全可以把番茄和辣椒、红苕都放到大棚里种植试试。 不过辣椒和番茄的种子太金贵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大棚种植能成功,要不等黄瓜发芽了再试? 把这个想法和封承俭一说,封承俭也觉得李雨的顾虑有道理。 …… 洛水城是大晏国距离周国最近的城池,距离洛水城五里地外的青木关乃是大晏国阻塞周国军队的边防要塞。 夕阳西下,又与周国打闹了一场的晏国军队鸣金收兵。 封璟脸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成了紫黑色,有的还鲜艳欲滴。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清点了手下兵士的伤亡情况,才回到自己的营帐,褪去身上的甲胄。 “主子。” 叱云端了一盆水进来,身后跟着端着一只托盘的啸风。 托盘上有一荤一素两个菜和一碗米饭,外加一小壶酒和一只酒杯。 “主子,跟周国蛮军打了大半日,定是饿了,您快些洗洗吃点东西。” “嗯。” 封璟去面盆架前洗净了身上手上的血污,然后把带血的衣裳给换下来,只穿了一身中衣,披了一件红色的狐裘,坐到了已经摆上饭菜的几案前。 他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只端了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看着自家主子好不容易被李姑娘养起来的肉短短半个多月就消了下去,叱云心疼极了,小声道:“要是咱们边城的厨子有李姑娘的厨艺就好了。” 那边封璟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未动,乍然听到李姑娘几个字,眼中波光涌动,耳朵也竖了起来。 只听得啸风咂了咂嘴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到李姑娘做的菜了,真是怀念啊。李姑娘以后不是想开酒楼吗?等把周国人彻底打趴下了,我也要像五爷去李姑娘家蹭饭一样,天天去李姑娘的酒楼蹭吃蹭喝。” 想到自己的五叔对李雨的热情,封璟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笃”地把手中酒杯往几案上一放,凉凉的斜了啸风一眼道:“天天蹭吃蹭喝,你想丢谁的脸呢?” 啸风嘿嘿一笑道:“主子要是不乐意丢脸,属下带您一起去,跟着主子,自然就不需要属下付钱了。” “滚蛋!”封璟笑骂道:“你每月既拿饷银又拿月例,平时也没地方花钱,已经存了不少了吧?要吃自己付钱。” “属下得存钱娶媳妇,主子您不会让属下孤独终老吧?” 封璟还未开口,叱云便嗤笑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整天连个母蚊子都见不着,还想娶媳妇?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叱云弟弟,你也十九岁了,哥哥不信你就不想媳妇。” “谁是弟弟?我可比你大半岁!” “打赢了我就认你做哥哥。” “打就打,我怕你啊?” “切,你还真是屡败屡战啊!人啊,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啰嗦个什么劲?走啊!” “别在这里扰了主子,咱们去校场干一架去。” “把碗收走先。” 叱云说着端起铜盆,啸风麻利的去把饭菜收进托盘,端着跟在他后头。 看着二人踢打着出了营帐,封璟无奈的摇了摇头,余光瞥见案几边上的一支玉箫,他怔忡着望过去,恍惚了一瞬便拾了起来,凑到嘴边吹奏起来。 箫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似在缅怀战争中死去的袍泽,亦似在为那些今日一战逝去的将士送行。 外面或者营帐里的将士们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静静聆听着。 片刻后,箫声激越,如阵前厮杀,无数将士和着箫声哼唱起来,“……硝烟四起,碧空萧杀,铁血男儿当以血的身躯卫家国无恙,我身穿戎装,奔赴沙场,无惧马革裹尸,无畏身躯残缺,哪怕灵魂不能归故里,亦无怨无悔!” 歌声,在军营上空久久回荡…… 第139章 不在意 冬天黑得早,再加上白天跟周国蛮军干了一仗,将士们都累惨了,吃了饭又闹了一会便都睡下了。 封璟看了一会书,也熄了灯睡下。 别说叱云他们怀念李姑娘做的菜肴,便是他也极为怀念。 他本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甚至还有些嘴刁,但在吃多了李雨烧的菜后,竟发现美食是能愉悦人心情的。 前些日子忙着跟周军拉扯,没有心思想别的,听叱云二人提起后,他竟迫切的想要回家一趟。 今日他亲手取了周国一员地位仅次于主帅周延的老将的首级,两国士气彼消我涨,接下来应该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斩杀敌军主要将领乃是首功一件,只要他开口,主帅应该可以放他回家一趟。 想到回家,他脑海里尽是李雨得知李越被李有田打伤后那张泪眼婆娑的脸。 那时的她就像一只可怜的猫咪,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怜惜。 那日的她换了一身新衣裳,比从前多了几分女孩子的娇俏。 那是认识她半年来,唯一一次见她落泪。 那…… 想着想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封璟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手摸向藏在枕下的匕首,看向营帐入口处,低声喝问,“是谁?” 他的营帐靠近营区里面,和众位将军毗邻,远处的灯光被周围的营帐挡住,外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而叱云和啸风从来不会在半夜来他的营帐,军中将士也深知他的脾性,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扰他清梦。 那么来人定是外来者! 白天打了一仗,众将士都累了,这会莫不是睡得极沉,若是周军派了江湖杀手来突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封璟惊出一身冷汗,赤脚下了床,贴着营帐壁摸索到门口,适应了黑暗后,只见一道黑影临近,他手中的匕首正要扔出,有人压低声音道:“属下九渊,受吾皇之命,前来拜见大殿下。” 黑暗中的封璟抿了抿唇,摸到几案前放下匕首,又取了火折子点了灯。 只见一个身穿夜行衣、黑巾包头蒙面、身姿颀长的汉子单膝跪下道:“九渊见过大殿下。” 封璟背过身去,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这里没有什么大殿下,你起来吧。” “是,封三公子。”九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立即改口,语气也没有因为封璟的态度有半分不满。 听着他起身后,封璟才淡淡的问,“他又有何事?不会是又让你来请我入京吧?” “皇上倒没有说请您入京,只让属下送了一份礼来,让您转送给李家姐弟。” 听到李家姐弟几个字,封璟的神情一松,转身看向九渊道:“我二叔晋升了?” “是,原户部尚书黄海穹贪墨军饷被皇上直接罢黜抄家,秋后问斩,封二爷顶替了他的位置。精盐很受京中百姓欢迎。我们首领告诉属下,说是稍后便会有大批粮草送来。” 二叔总算不负众望,粮草的事也解决,封璟不由得舒了口气。 要不是他一个多月前拜托父亲封承仪筹措了一批粮草送来,军中早就断粮。且因不知后面的补给什么时候送来,这段时间将士们只能吃个半饱,往日三菜一汤也缩减成一菜一汤。 将领们稍微好些,多一个菜。 十万将士消耗巨大,眼看着又要断粮,他都不好意思找家里人开口。 封家人大义,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封家人,自然不能无休无止的让封家来填这个无底洞。 现下,总算有粮食运来了。 这些都是拜李雨姐弟所赐。 “只是……” 九渊欲言又止。 封璟自知没什么好事,神情顿时一肃,“只是什么?” “付左相似乎因为二爷将精盐的事瞒着他,有些生气,在二爷领了圣旨后,又给他送了两个美姬过去,还欲把封二小姐嫁给英国公府的燕十三。” 封璟的手握了握,“这事最后怎么处理的?” 他虽然鲜少去京城,却是对京城的人和事了如指掌,知道燕十三在十岁的时候学骑马摔伤了腿,是个跛子。 长大后许是自暴自弃,胡吃海塞,把自己吃成了个快一百三十斤的大胖子。 都二十三岁了,还未能婚配。 二妹娴静善良,付清溪将二妹配给这样一个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封二小姐逃婚,闹得京中沸沸扬扬,皇上得知后,赐了封二夫人一品诰命夫人的诰封,算是敲打了付清溪一番。” “我知道了,给李氏姐弟的东西在哪里?” “在洛水城青云客栈。” 大殿下是不在意封家二爷吗?怎么对他的事没有半点表示? “你回吧,明日巳时我去找你。” “是。” 看来他是真不在意封二爷。 …… 翌日一早,封璟跟大将军姜硕要了五天假,带了叱云和啸风去了洛水城的青云客栈。 一个昂藏七尺的汉子等在客栈门口,见了封璟,简单的行了个拱手礼,便领着人去了他的客房。 此人正是九渊。 他换了一身常服,露出的面容白净无须,看起来有些阴柔。 实则他和临海一样,是个阉人。 也是临海麾下暗衣卫的二把手。 九渊指着屋角的一个红漆木箱子道:“皇上怕给李家姐弟带来祸端,没敢声张精盐的事有李家姐弟的功劳,是以,便以这种方式让属下送来,托三公子转交李氏姐弟。” 封璟给叱云和啸风使了个眼色,二人抬着箱子便走。 然后,他自己也不再看九渊一眼,朝屋外走去。 九渊有些愣,“三公子,您不担心二爷吗?” 封璟脚步一顿,侧头道:“我二叔不单是我的亲人,还是他的臣子,他连自己的臣子都护不住,还不如退位让贤。” 二叔不是傻子,如今又升了官,付清溪自然不敢做得太过分,倒是那人竟然想以二叔逼他回京城,做梦! 九渊:“……” 这话着实大逆不道,大约也只有大殿下能说了。 要是换个人,别说皇上,便是他腰间的软剑都不答应! 留下这话,封璟没再停留。 洛水城离巴南府也就两天的路程,府城到大柳镇,也就两个多时辰的时间。 五天的假期实在太赶了,叱云和啸风轮番驾车,路上也不休息,到了大柳镇是第二天子时。 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去靠山村,便回了封府。 第140章 吾皇万岁 大年一过,李越和三宝他们就开始回私塾上课了。 二月初二的童生试,李越准备参加,如今还剩半月时间。 沈凌几个得知商鄞这段时间就住在李越家里,有属于他自己的房间,还吃了好几样他们没见过的美食,一个个羡慕哭了。 几人莫不是闹着中午去把租的院子给退了,住到李越家去。 还说这样一来,李家三叔就不用每天接送李越他们。 李越还未开口,商鄞便道:“你们一去这么多人,好意思吗?” “为什么不好意思?我们会给房租和食费。”唐彦道。 “不是食费和房租的问题,小雨一天忙作坊忙教学徒忙开店,时常脚不沾地,你们若是去了,连同你们的随从,她得多做好六个人的饭。” 沈凌忙道:“随从就不去了,留着你家青书赶车就好。” “小雨?”唐彦抓住了关键点,暧昧的看着商鄞道:“叫得这么亲密,这是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商鄞一下子就懂了,一巴掌呼到唐彦的头上道:“我和小越小雨已经义结金兰,你瞎想什么呢?” 小雨妹子是个优秀的女子,聪慧多智,性格开朗,为人大方,便是京城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这样的女子很容易就能让人喜欢上。 只是他的婚事乃是家族联姻的筹码,可由不得他做主。 唐彦捂着被打的地方看向李越道:“李兄,你和你三姐应该不在意多个兄弟的噢?” 沈凌和陆霄也都一脸希冀的看向李越,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越笑道:“几位兄长若是不嫌弃,我自是没有意见。” 陆霄忙道:“既然是兄弟,小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也要住到你家里去。” 商鄞张了张嘴,很想以他今日就住回租住的小屋来堵了唐彦几人的嘴,但是又舍不得李家的可口饭菜,最终闭了嘴。 李越:“……” 小越都叫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和李大胆做了二十一年的姐弟,她的性子他最了解,能有人喜欢她做的菜,比捡了金子还让她开心,肯定不会反对的。 再说了,李大胆打算在县城的火锅店开起来后,便在京城开分店,唐彦的姑父黎王乃是皇帝的亲弟弟,有他做后盾,有人想在店里闹事也得掂量掂量。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另一边,封璟一早吃了饭就到了李雨家。 大丫正在打扫门前的平台,见到一辆低调不失奢华的马车在自家门前停下来,然后从里下来一个陌生的锦衣公子,忙问道:“您找谁?” 封璟礼貌的朝大丫颔了颔首道:“李大姑娘,我是封璟,特意前来找李二姑娘。” 大丫连忙放下笤帚,做了个请的手势,“原来是封三公子,您快请进。” 这段时间在李雨耳濡目染下,对于待人接物,她自然也学了几分。 她听过妹妹说起过封璟对弟弟的恩情,他一说便知道他是封三公子,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也认识自己,有些惊讶道:“您认识我?” “李大姑娘忘了,上梁那日我来过。” 其实最早认识她是那次去县城,只是她那时神志不清,认不得人罢了。 这种令人难堪又难过的事,他自是不好提出来。 大丫:“……” 那会她都不怎么敢抬头看人,也没人给他介绍自己吧? 大丫没再说什么,将人迎到宴客厅,倒了茶水后便去隔壁的作坊找李雨。 听到封璟来了,李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姐,你说谁来了?” “封三公子呀,还带了一箱东西,瞧着还挺沉的。” 李雨不再停留,大步跑去了宴客厅,欣喜道:“三公子,真的是您!” “李姑娘。”叱云和啸风朝李雨打招呼。 “叱云,啸风。”李雨也朝他们颔了颔首。 见到李雨跑着前来见自己,封璟眸中波光潋滟,声音也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受人之托,给你送点东西。” “受人之托?”李雨的视线落在他脚边比上次封承俭带来的还要精致数倍的箱子上,“又是您二叔?” 这箱子只有封承俭带来的那只一半大,箱面上是掐丝做的花鸟图,鸟儿精美,花团锦簇,鸟儿的眼睛和花朵的花蕊以及锁扣上还镶嵌着红蓝宝石。 只怕这箱子也值不少钱。 封璟摇头,抬手指了指天。 李雨秒懂,心情一下子美得冒泡,“原来二爷还在天子面前替我说了话啊。” 封璟见她神采飞扬,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不打开看看?” “已经忍不住了。” 李雨笑着走到箱子跟前,封璟连忙起身站到她的身侧。 箱子打开,顿时一阵金光映入眼帘,李雨觉得一锭锭的金元宝可爱极了。 除了大半箱子金元宝,还有一个精巧的小匣子和一只红色的长形锦盒。 李雨先打开了锦盒,是一柄玉如意。 触手温润,洁白无瑕,一看就是能传世的好玉。 李雨小心翼翼的放好,又取了匣子打开来,满满一匣子正圆强光、目测颗颗能卡10miu的珍珠险些刺瞎了她的狗眼。 估摸着能有一百来颗。 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雨在心头默念了一句后,问道:“三公子,这些金子我能花吗?”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封璟失笑道:“当然能,不然只能看不能用,这些金元宝的意义何在?” 只不过京中世家大族鲜少有人得到当今圣上的赏赐,得到了又哪里肯花掉?只怕立即焚香沐浴,将其供起来。 他想着又补充道:“金子花了也就花了,这玉如意是好东西,可以留着做传家宝,珍珠将来也能打头面。” “我听您的。”李雨心情美美的笑着应了,“三公子,您赶时间吗?不如留下来吃了中饭再走,我做烤鸭给您吃。” 一听有新的吃食,叱云和啸风一阵挤眉弄眼。 真是不枉他们没日没夜的赶了一天多时间的路,险些把千里马都跑坏了。 “有劳李姑娘了。”封璟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第141章 入股 “李姑娘,我听祖母说,五叔将来会和你合股做火锅,现下正在筹备烤鸭店,还为此弄了个什么大棚,专门种植黄瓜?” “是呢,不过大棚架好后我就没再去过庄子,也不知道黄瓜有没有发芽。” “已经发芽了,祖母说昨晚四叔从庄子回来后,把你夸了又夸。” 种植方面,李雨是半点也不贪功,“那是庄子里的老把式们种得好。” “眼下温度太低,根本不适合黄瓜生长,若是没有你设计出来的大棚,庄子里的人就算种地种得再好,也是种不出来的。” 再说下去,李雨就要不好意思了,连忙岔开话题,“三公子还懂得这些?” “看过一些农书。” 这位大约跟二狗子一样,是个学霸级别的人物,李雨正欲夸赞两句,又听封璟道:“不知道李姑娘可愿多一个人参股?” “三公子想入股?” “是呀,我也想挣些小钱花花,若是李姑娘愿意,将来你京城的火锅店遇到麻烦事,你找我爹传书给我,我可以借助我们主帅的关系帮忙疏通疏通。” 李雨同意封承俭入股,是因为看中封家的关系,原本她是不想把自己的一杯羹再分给别人,奈何这个人是封璟,二狗子的救命恩人,她无法拒绝。 现下听他这样说,便更乐意了。 晏国人嗜辣,待辣椒问世,必然会风靡全国,再加上火锅乃是新事物,一经传播,亦必然会大火。 到时候赚了钱,难免付清溪那样不要脸又权势滔天的东西不眼红。 是以,保障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正愁资金不足,三公子若是入股,那真是太好了。” 见李雨答应下来,封璟连忙摸出一沓银票来,“这里是五万两银票,你先收着。另外,我已经和我爹说过了,县城的铺子算作我的入股,不收你任何费用,待二月初便可将铺子过户给你。” 县城的七间铺子连在一起,这种价钱比单独的一个铺面价格更高,总的算下来少说也是三万多两。 再加上五万现银…… 李雨觉得有点多了。 不过转念一想,资金多那就多开两间铺子,盈利自然也就更多。 多开火锅店加烤鸭店,这样一来她培训的服务生和厨子就不够了。 还得多招些人。 李雨思忖着接过封璟手里的银票道:“如此,我的火锅店和烤鸭店便也算一成半的红利给您,您五叔那,我也是承诺的一成半的红利。嘿嘿,我这也算是不偏不倚吧。” “那我就多谢你了。” 封璟表情淡定,心里却是如吃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他可是听老夫人说了,五叔那边计划投入的是十五万两银子,多了近一倍的资金分得的红利和他的一半多,李姑娘的心分明是偏向他的。 “三公子,您这次回来准备待几日?” “最迟明日午时过后就得走了。” 李雨惊讶,“这么急?” “是呢,也是我们才打了一场胜仗,我才能得了几日假期跑了这一趟。” “恭喜啊。” 封璟明白她指的是打胜仗的事,“谢谢。” “三公子,您下次回来不知何时去了,是吧?” “是。”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或许再也回不来也不一定。 这话,封璟没说。 每一个上战场的将士,有谁不是抱着永远也回不了故里的觉悟,在前线拼杀? 他们搏的是命,为的是给身后的黎民百姓安宁的生活。 “那等会吃了饭,我就来写契约,咱们把契书先签好了。” “嗯。” “三公子,烤鸭需要烤很久,隔壁烧了地龙,暖如春日,不如您和叱云啸风去那边的休息室坐坐?” “好。” 李雨把金子和银票拿回自己的屋里藏好,又回来领着封璟几人去了隔壁,又找到许二壮,让他回家去帮她买五只鸭子。 三公子和叱云啸风都瘦了,军营里的饮食定然是极差的。 五只鸭子,她和大丫吃一只,再加一条鱼的花,应该够他们吃了吧? 趁着这个时间,她给封璟几人泡了茶,上了一些自制的点心,然后去村里买了一条三斤多重的草鱼。 回来后,许二壮已经烧好了水帮她在烫鸭子。 “二壮哥,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跟大伙学着去。” “三丫你弄鱼去,我处理鸭子处理惯了,很快就好,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那就麻烦二壮哥了。” 李雨没再和他争,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将鸭子弄好后,让大家都来后院,我教你们做烤鸭。” 她得从他们中选出哪些适合烤烤鸭,哪些适合片烤鸭,哪些适合蒸面皮。 剩下的没有任何天赋但口齿伶俐的,便直接做接待客人的服务人员,至于那些没有天赋、口才也不伶俐的,便做后勤工作。 反正每个人都能实现他(她)的价值。 “好咧。” 李雨把鱼杀好腌制起来,便开始教学员们制作烤鸭。 从腌制开始教起,到上炉,到如何翻烤,到烤制的时间等,都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然后是和面、蒸面皮、做面酱。 她鼓励学员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而提的问题,她都耐心的做了回答。 等烤鸭烤好后,她又教大家片烤鸭。 一只标准的bj烤鸭,需要片出108片来,厚薄均匀,每一片都带着酥香的皮。 片烤鸭的功夫不是一时之功,需要多加练习才能做到。 想来未来的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要和鸭肉为伴了。 余下的鸭骨架,李雨做成了蒜香椒盐味的,闻起来就很是有食欲。 她又拿泡的芥菜做了酸菜鱼,美中不足是没有泡椒,然后又做了两道小菜,便齐活了。 她留了一只烤鸭和小盆鱼片给她和大丫做午饭,其他的都端去了前面的膳厅。 今次李雨拿脆爽的白萝卜条代替黄瓜,吃起来也很解腻,味道也还不错。 教了封璟几人怎么吃后,他们便照猫画虎,吃得那叫一个欢畅。 封璟的食量不好,李雨是知道的,但今天他也吃了大半只烤鸭和许多鱼片,青菜也吃了些,瞧着她的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叱云和啸风那叫一个风卷残云,两人吃了三只烤鸭还不够,把封璟吃剩的也都吃了。 看看把孩子给饿的! 李雨看着就心疼,“三公子,军营的伙食很差吗?” 不待封璟回话,啸风立即道:“李姑娘,你有所不知,咱们的军饷和军粮被前户部尚书等一群蛀虫克扣,要不是我们主子让大老爷筹措了一批粮草送到军营,十万将士早就断粮了。” 叱云嗦着一根鸭骨头附和道:“且就算这样,我们也只能吃个半饱。天天半饿着肚子跟敌人拼杀,那叫一个难受。” “李姑娘,我们公子好难得像今日这般多吃了些,不如你趁下午的时间帮我们再烤些鸭子,我们带到军营,公子不爱吃饭的时候,就热上一只鸭子给他。”啸风道。 “胡闹,这鸭子烤起来费时费事,怎么能再麻烦李姑娘呢?”封璟嘴上这样说,却是拿余光去睃李雨。 李雨却是半点不在意的道:“多大的事啊?只是许家不下蛋的鸭子快被我祸祸光了,你们得去镇上买些鸭子回来。” “好呢,我和叱云这就去买。” 说着,啸风一手拿了一根鸭骨架便往外走去。 叱云把手里啃剩的骨架丢到桌上,有样学样的拿了两根鸭骨追着啸风去了。 封璟佯作赧然道:“让李姑娘看笑话了。” “他们都是真性情的人,没什么好笑话的。” 李雨说着,有些不赞同的道:“倒是三公子您,得好好吃饭才行。您若是跟敌人干仗的时候因为没力气受伤,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封璟微微颔首,“你说的是,我今后一定好好吃饭。” “您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二人话落,相视一笑。 封璟很少笑,但他笑起来却是很暖,跟他平时的清冷有些不符,让李雨晃了下眼。 突然想起之前封承俭说是把封璟介绍给她的事,心下没来由的快了一拍,脸颊也有些发烫。 有的人,不是她能肖想的。 她赶忙垂头收拾碗筷,封璟欲起身帮忙,被她被制止住,“三公子的手是用来杀敌的,这种小事,我们女子做就行了。您去隔壁喝茶去,我去去就来。” 封璟倒是没有和李雨争,轻声道:“好。” 李雨麻利的收了碗,到了后厨,大丫还在等她吃饭。 她就在厨房跟大丫吃了饭,便回她自己的书房写了两份契书,带了笔墨和印泥去给封璟签字画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叱云和啸风便回来,身后跟了辆拉货的马车,车上的三个竹笼子里装满了鸭子,还有一大块牛肉和一大木盆冻虾。 跟着李雨出来的封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问,“你们这是把菜市场的鸭子都买了?” 啸风打着哈哈道:“主子您太聪明了,这都让您猜到了。” 封璟瞪他一眼,“说人话。” “我想着这烤鸭味道好极了,好歹得带给咱们主帅跟几位大将军尝尝。” “我看是你们自己想吃吧。” “主子,看破不说破啊。” 李雨被他给逗笑了,忙道:“三公子,没关系的,一炉可以烤二十多只,烤两次就行了。就是这东西在这天气放个三五天就行了,再久就不好吃了。待哪日我寻思个能放很久的吃食,做好了让五爷给你们送去军营。” “嘿嘿,李姑娘,你真是太好了。”啸风拍了李雨马屁后解释道:“我和叱云虽然有私心,但是想带给几位将军尝尝的心也是真的。” 封璟都懒得说他们了,“那些牛肉和虾又是怎么回事?镇上可没有这两样东西卖。” “是我回府里拿的。”啸风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我想着烤完这许多鸭子定然很晚了,不如就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毕竟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吃到李姑娘做的菜。” 关键是,这样一来,主子不是可以和李姑娘多相处一段时间了? 主子的心思,他们近身服侍的,怎么会不明白呢? 哼,主子这会不知道心里怎么偷着乐呢,还跟他们装上了。 封璟心里的确乐呵着,但他哪里敢表现出来?板着脸对啸风二人道:“你们自己去烧水把鸭子处理了,别事事都麻烦李姑娘。” “是。” 叱云啸风回着,让车夫帮忙把鸭子和菜送到后面的院子。 叱云和啸风处理鸭子,李雨便去把牛肉洗了切成块,准备晚些做干锅,吃着又暖和又过瘾。 然后取了半扇腊排骨洗了又除水后炖起来,待快熟了再把萝卜放下去,完美。 腊肉也丢在了里头一起煮,到时候拿泡姜和豌豆尖一起炒。 这样炒出来的豌豆尖,裹挟着腊肉的香味,味道是极好极好的。 再在锅上架个蒸屉,把清洗干净的腊鸡腊鸭等直接放在里面蒸熟了再切块,烟熏的味道则更浓郁。 酉时两刻,李越带着沈凌他们回家。 见到封璟,李越显得开心极了,“三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在边城还好吧?” “我昨天晚上到的家,一切都好。” 封璟温和的回了李越一句,便看向他身后的几人,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边城? 沈凌等人有些惊讶,“小越,你是说封三公子是当兵的?” “没错,三公子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就跟周国蛮军干上了,短短三年,已经是五品宣威将军。” “封三公子,失敬失敬!”男孩子都对军人有着一股子莫名的向往和崇拜,闻言,几人莫不是对封璟肃然起敬。 五品虽然不算多大的官,但不足二十便是五品的,放眼四国却是不多。 而且武官比文官更难晋升,他们的每一次晋级,都是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 他们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又风神俊朗的封三公子,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三年之久。 这时,李雨一手拎着一只小铁锅,一手拎着一只小火炉出来,见到沈凌几人,惊讶道:“哎呀,你们怎么来了?” 唐彦亲热的唤道:“小雨,我们来蹭饭了。” 小雨…… 这是? 李越把一脸懵的李雨拉到院子外,小声说了几人要住在家里的事,并把自己的考量也一并告知。 后台越多越好,李雨自是乐见其成,横竖房间多,她只是早晚多做几人的饭而已。 只是今儿的米饭可能有些不够,她便回到厨房和面揉面,一会儿锅子里煮着牛肉干锅,面团摊成饼子贴在锅沿炕熟(哈哈,参考安徽地锅鸡),也能垫肚子。 第142章 播种 李雨让李越把餐厅里的八仙桌挪到一边,换了一口大铁锅和大炉子放到屋中央,锅里烧着牛肉和虾,噗噗噗的冒着泡泡。 那香气,别提多诱人了。 排骨汤装在锑锅里放在旁边的小炉子上温着,腊鸡腊鸭香肠腊肉等就放在八仙桌上,李雨把烤鸭也弄了三只来,还准备了一些生的冬笋、豌豆尖、萝卜片、肉片和草鱼片。 大丫不愿意和小男生们一起吃饭,李雨就给她每样留了些在厨房。 唐彦指着旁边的中堂条案桌上的几样生菜问,“小雨,这些生菜生肉是干嘛的?你不会让我们吃生肉吧?据说只有北夷那边的蛮人才吃生肉。”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李雨卖了个关子。 封璟看了看屋中央的大铁锅,似乎已经明白了,正要开口,李雨赶忙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抿唇朝李雨笑笑,便闭了嘴。 李雨:“……” 救命! 心跳又加速了! 三公子,您可别对我笑了,我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嗯,这次封三公子回来,似乎爱笑了不少。 李雨不敢再想,赶忙招呼人上桌,“来来来,天冷菜凉得快,咱们先把桌上这些菜吃了再吃锅子里的,保管大家一会吃了浑身暖呼呼的。” 待桌上的美食吃光后,十来个人便端着碗,围着大铁锅坐了一圈。 封璟掐准机会,不动声色的坐到了李雨的身边。 这种吃法,对封璟他们几个来说,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牛肉和虾吃得差不多了,李雨将排骨萝卜汤舀了一些在铁锅里,烧开后便开始烫着菜吃,商鄞几个才明白还有这样的吃法。 李雨一边烫一边道:“其实,火锅差不多就是咱们现在这样一个形式。” 封璟来了兴致,看向李雨,“你快和我说说。” “就是把四方桌从中间挖一个圆洞,用特制的锅、特制的汤底,像咱们现在这样烫着吃,鸡鸭鱼牛羊猪……管他荤的素的,但凡喜欢吃,便什么都可以烫。另外,还要配上特制的蘸料。” 为了学到正宗的地方特色菜,她去过不少地方,也吃过不少地方的火锅,她认为最好吃的还是川渝的口味。 川渝人吃火锅,蘸料里面就只有蒜蓉、香油、味精、盐和小葱,若是喜欢吃香菜和辣椒碎,也可以往里加点。 简单的蘸料,配上麻辣鲜香的菜品,纯粹又美味。 不像沪市的火锅蘸料,芝麻酱、花生酱等乱七八糟的往里加,简直败坏了菜品的口感和味道。 哎呀,不敢想。 想起来就直流清口水,等不及想吃火锅了。 可是,她的辣椒还没开始种植呢。 既然三公子说大棚黄瓜已经开始发芽,说明拿浆过的布代替薄膜是可行的。 明天她得再去一趟庄子,托四爷再弄几个大棚出来,专门种植辣椒、番茄、红薯和土豆。 封家点点头,“这样新奇的吃法便能吸引不少人,我相信你的店一旦开起来,必能火遍当地。” “嘿嘿,反正不会让您亏钱就是了。”这点信心,李雨还是有的。 这顿晚饭,被唐彦叱云几人吃得连汤都不剩。 唐彦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小雨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我这辈子就没吃得这么撑过,简直太过瘾了。” 沈凌点头道:“是呀,我也从来没吃得这么过瘾过!” “小雨,螃蟹可以做成干锅吗?”唐彦问。 这种吃法他还是第一次见,熬煮过的牛肉和虾很是入味。 但他最爱吃螃蟹,便想着把螃蟹这样弄一锅尝尝。 “当然可以,只是螃蟹还是清蒸了吃原味更好,做成干锅有些暴殄天物。而且这个时候的螃蟹口感不如九月十月的螃蟹口感好。” “小雨,你懂得可真多啊!”陆霄感慨道。 李雨和李越对视一眼,打着哈哈道:“都是看书看来的。大家去隔壁的休息室喝茶吧,那边的地龙应该还未熄灭,比这边暖和得多。” 说完,她就要去收碗筷。 “小雨,你忙活了一下午,我们收了去洗吧。”商鄞道:“你陪封三公子去隔壁喝茶去。”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还好,现在沈凌这几个不要脸的家伙都来了,还要常住,小雨每天得多洗好多碗。 不如由他牵个头,以后刷碗收碗的事都由他们来做。 李雨怀疑道:“兄长,你们能行吗?” “嘿,小看人了不是?”唐彦忙挽起袖子,“不就是收个碗洗个碗吗?我们特定能行。” “那好吧。” 然而,还没到后厨,碗盘就被唐彦给摔了一摞。 到了厨房,等着洗碗的大丫被他们给赶走,然后洗碗的时候,不是摔了就是磕了,一顿碗洗下来,又毁了七个碗三个盘。 封璟坐到亥时三刻便要走了,李雨将四十只烤鸭拿油纸包了起来放在一口大缸里,又拿油纸给缸口封好,再拿刀戳了几个气孔。 叱云啸风抬着上了马车,封璟有些不舍的离去。 …… 第二天,李雨去了一趟封家的庄子,拜托封四爷给弄十亩地的大棚出来。 封四爷一口应承下来,让她四天后便可带种子来庄子下种。 回家后,李雨又从村里招了八十来个学徒,让许二壮他们给教着,等到他们都学到许二壮他们的程度,她再统一教新的东西。 人安排好后,李雨便把番茄籽和辣椒籽拿水浸泡起来。 隔了一天,把籽都捞起来,摊在宣纸上去,又拿一张宣纸盖起来放到灶台上。 灶台上温度高,可以促进发芽。 正月二十,宜动土,李家二房位于李雨家左侧的地基开始挖起来。 跟李雨之前挖地基一样的待遇,只是吃饭的地点改在了李雨家。 因为现下不忙,好多村民都来帮忙挖地基挣几个小钱,大家也都愿意在李家吃饭。人太多,李雨的厨房就不够用了,于是在作坊的厨房外贴着围墙新筑了几个灶台。 有了充足的资金,李雨去了一趟封府,拜托封承仪传书给封承俭,二人飞鸽传书决定下来,除了清溪县和巴南府首府蓉城两处已经定好的铺子外,又在长寿府首府、东溪府首府、时安府首府等隔壁两个州十几个首府同时开店。 蛋挞店只需一个铺面即可,烤鸭店则至少需要两个铺面打通,能租就租,不能租就买下来。 会砌土窑和烤炉的李大牛父子便跟着封承俭到处跑,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装修,按照李越画的图纸统一装就好了。 跟封承化约的时间到了,李雨带着已经发芽的番茄和辣椒种子以及一箱番薯和一箱土豆,让李宝柱送她去了庄子。 “欸,这番薯李姑娘还留着呢?”封承化道:“我家的全都拿来磨成浆做了红薯粉。” 李雨险些摔倒,说出的话声音都有些抖,“五爷带回来多少番薯?” “也就千把斤吧。你别说,加了蕃薯粉的肉吃起来就是嫩。” “那么多,全都磨了?” “对呀,我们拿来试种过,发现生出来的都是藤,然后底下也不结果,最终红薯种都烂了。我瞅着剩下的又烂了许多,就让厨房的人全磨了。”封承化说着,还捏了捏李雨保存的红薯,“李姑娘,为啥你的保存得这么好?” 李雨:“……” 只要封承俭不再出海,那么这些番薯将是孤品。 可是,居然全被封四爷让磨成浆做成红薯粉……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封承俭当时怎么就不把种植方法带回来呢? 真是蠢得可以! 她也有些后悔教罗大叔他们怎么做淀粉。 清了清喉咙,她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四爷,这番薯需要掐藤来插扦种植,一般三四个节巴就能成活。番薯的保存很受温度的限制,低温了容易坏,不坏的也不易成活。” 番薯种的保存温度在二十度左右为宜,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表达温度的度数,便没有说。 也是她太忙了,没有想起这茬。 好在还剩了她的一箱。 天冷过后,她将红薯拿棉絮给包了,外面还裹了一层稻草,装在两只罗筐里叠放在老宅的厨房角落里,来之前她一个一个检查过了,就烂了四五个,被她挑出来扔进粪坑做了肥料。 如今还有约莫六十来个。 这能种几亩地啊? 看来得等到明年或者这批红薯出来,再大批量的种植了。 至于土豆,乃是耐寒的作物,不需要特意费力保存,通风放着就好,也无需大棚就能种。 庄头老邹一拍手道:“原来是插扦种植啊!白白浪费了那许多种,最后藤都喂了猪。哎,要是早认识李姑娘就好了。” “李姑娘,你怎会懂得这么多?”有人问道。 李雨胡诌道:“我师傅走遍山南海北,懂得很多常人不懂的东西,自然是他告诉我的。” 一旁的李宝柱一头的问号。 他怎么不知道三丫有劳什子的师傅? 怕别人再问些她不能回答的问题,李雨赶忙岔开话题,“四爷,地蛋还有吗?” “地蛋我们倒是种出来了,就是产量低不说,个头还很小,每个也就鹌鹑蛋那么大。老五带回来的还剩了有两百来斤在庄子里,封家那边也还有几十斤。” 李雨:“……” 她已经不想问他们是怎么种的了,“四爷,你让人去把府里的地蛋都取来,我教您怎么种地蛋和番薯。” 别的她不敢说,但是种土豆和红薯并种她却是见外婆弄过的。 封家的每个男丁都在外行走,身边从小就配了一个会武的随从,既能保护他们的安全,又能照顾他们的起居。 封承化身边的随从叫万盛,他立即叫了万盛回封家去取。 待土豆被取来,李雨让老邹的媳妇去取了菜板和刀,老邹则去搬了一张桌子来。 她取了一只土豆,指着上面的芽眼对围观的众人道:“看见这个凹槽了吗?这个就是地蛋的芽眼,出芽的地方。” 然后避开土豆的芽眼,将土豆切块。 封承化惊呆了,“李姑娘,你的意思是,这土豆要切了种植?这能活吗?” “当然能了。只要保证每块上面都带有一个到两个芽眼,就能存活。” 封承化:“……” 还真是从未听说切了的种子能活的! 是他孤陋寡闻了。 他便又让人去取了菜刀菜板,和李雨一起切土豆。 人多力量大,约莫一刻钟便将两百多斤土豆全部切好。 李雨让人取了草木灰,将土豆的切口全都裹了一遍,转头对庄头道:“老邹,让大伙带上锄头跟我走,你再带人去弄个十来担草木灰,咱们现在就去大棚,我教你们怎么种番薯和地蛋。” “好。” 李雨想了想道:“炉子搬上四个,木炭和生火的柴也带好,再抱上两捆稻草。” 老邹立即招呼着一部分人按李雨的吩咐去办事。 “四爷,我们去大棚吧。” 封承化便让余下的人搬了红薯和土豆,带了李雨先去了大棚那边。 陆陆续续有人扛着锄头过来,李雨先让他们按照株距20到25,行距50左右开始挖窝,窝里撒一把草木灰种一块土豆,然后掩上一层土。 这边安排好,她又选定了一块土层深厚、土质疏松、灌排能力强的大棚。 每个大棚有两百多个平方,因着种子太少,不需要那么大的地,于是她便拿草席隔了一小块出来,让人把土挖了四条约莫十来厘米深的沟,然后把草木灰撒进沟里,把红薯的薯眼朝上,并排埋了半截进土沟里,又拿碎土掩上一部分,留四分之一在外面,再拿稻草盖好。 草木灰除了可以杀虫,还是没有化学肥料的情况下最好的肥料。 弄好后,李雨又让人把红薯旁边一块约莫两个平方的土挖得稀碎,将已经发了芽的辣椒种和番茄种给撒在里面,然后再撒上一层和了土灰的细碎泥块,同样拿稻草盖好。 李雨把炉子生好,摆在四个角落,“这土壤够湿润的,在温度没有达到……嗯,达到能穿一层衣衫前,不需要浇水。如果有太阳出来,可以把草揭开晒晒太阳。” 封承俭让老邹一一记下来。 为了这几样稀奇玩意,接下来的几天,李雨天天都让李宝柱驾车载了她往庄子里跑,可谓是费尽了精力。 好在到正月最后的一天,辣椒和番茄已经长出两片对芽,开始长真叶,番薯则多数长了一寸多长。 二月初二,乃是李越考童生试的日子。 第143章 考试 童生试要考两场,由县官主持。 考场就在离县衙不远的清溪考院。 这个清溪是清溪县的清溪,和付清溪或者清溪书院没有半毛钱关系。 通过县试和府试两场考核的学子,才能称之为童生。 有了童生的身份才有资格参加院试,院试通过之后就是秀才,俗称生员。 童生的择试是非常严格的,除了需要有廪生担保外,还要五人互结。 袁老夫子就是廪生,有他为李越作保。 而所谓的互结,也叫连坐,就是在考试前要五个考生相互担保,若是有一人作弊,五个人的成绩全部取消。情节严重者,除了剥夺永久考试资格外,还有可能吃官司。 县试考三场,需要四天时间。 当然,每个时期每个朝代是不一样的。 内容涉及八股文、诗赋和策论。 八股文和诗赋为期一天,策论则需要两天时间,吃住都必须在考场里。 过了县试,四月份就能去府城参加府试。 府试也是考三场,需要考帖经、杂文和策论,同样是四天时间。 童生试虽然用了八天时间,但中途好歹能休息两个月,考秀那才叫辛苦,需要在考场里连续待上九天七夜。 后世的考试跟这比起来,真的是太幸福了。 考场里吃饭和喝水都很不方便,须得提前准备好吃食带进去。 且为了避免考生夹带小抄,根本不能带大块的糕点,须得捏得稀碎。 是以,头天晚上,跟二房一家子人吃过饭后,蓝桂花等人跟李雨一起,给李越准备了足够四天量的炒米。 李雨要去县城办过户的事,便准备跟李越和袁氏私塾的另外七个考生一起去县城。 二月初一这天一大早,在大丫和李家二房众人的目送下,李宝柱驾车送了李雨李越到了镇上。 到了私塾分叉的地方,李雨下车去了封家一趟。 她找到封承仪,约定了去县城过户商铺的时间后,便去了袁氏私塾。 因为互结的关系,袁老夫子找到了镇西的陈氏私塾,他们正好有三个考生。 这次考试由袁老夫子的孙子袁熙贞带队,陈氏私塾的老夫子将几个考生也托付给了他。 加上李雨统共十三个人,除了李雨和袁熙贞,每人都大包小包的。 原本两辆马车载人,一辆马车装东西,只要挤一挤,三辆马车足够了。 但沈凌几个不愿李雨跟一堆男孩子挤,便将四辆马车都贡献了出来,车夫自然是他们的随从。 李雨也不和他们客气,带上二狗子,叫了袁熙贞一起,三个人乘一辆马车。 到了县城,李雨发现人流量比往常多了三倍不止。 他们简单吃了午饭后,便开始找客栈。 几乎找遍了城内的客栈,居然没能找到一间空的客房。 也是,清溪县县城本就不大,辖下却有三十来个镇,除了镇上私塾和清溪书院那样一个大晏国有名的书院外,还有很多富商办的族学以及乡下私塾,不知道有多少,客栈当然不够住。 也是李雨没有经验,否则早就在县城提前定好客栈。 袁熙贞倒是有一个去处,只是那是一个十分嘈杂又简陋的民家小院,往年他带学子来就是将就睡的,今年原本也是这样的打算。 但李雨觉得本来四天的考试已经很苦,若是再在这里待一晚,还能考好了去? 于是,李雨便带着他们去了封家位于得胜街的宅子。 李雨打发青书他们离开,前去敲门。 门被打开来,正是张爷爷。 “原来是李姑娘啊。”张爷爷笑着道:“你们这是?” “张爷爷,这位是我们大柳镇袁氏私塾的夫子袁熙贞。这是我弟弟,这些是我弟弟的同窗。” 李雨跟张爷爷介绍了袁熙贞等人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在城里找了一圈,奈何城里的客栈都住满,我在城里也不认识别的人,便只能带他们来打扰你们一晚了。” “不打扰,不打扰,这里就三爷偶尔回来晚了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又走了。你知道这里房间多,你们一人一间都住得下,要住多久都可以,大家快进来。” 张爷爷热情的将人迎到大厅,“李姑娘,你们先坐着,我去烧壶水来。” 也不等李雨回应,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之前大丫扎针的时候,李雨在这里住了好些天,对这里很是熟悉,跟袁熙贞打了声招呼,便跟在张爷爷后头去了后面的厨房,正好就听到他让张婆婆去多买几个菜回来做。 李雨几步上前,“张爷爷,张婆婆,你们能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哪里还能劳烦你们买菜做饭的?我知道菜场在哪里,我这就去买。” 她也不给两位老人回绝的机会,转身便走。 菜买回来后,又是一阵切切弄弄。 张婆婆知道李雨做饭比自己好吃太多,就没和她争,帮着打下手。 学子们美美的吃了一顿后,便想去温习下功课,袁熙贞不让,说是别把自己弄得太紧张,童生试年年都有,能考上就考,考不上大不了明年再来。 心态很重要。 他就是心态不好,遇到考试就紧张,一紧张,越看越紧张,后来弄得睡不着,到现在也还只是个秀才。 “今晚谁都别看书,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明日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考试。” “是,夫子。” 稍稍休息了半个时辰,张婆婆便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又给他们准备热水洗漱。 弄完差不多戌时半,袁熙贞便催着众人都去睡了。 第二天寅时,李雨便起来给孩子们做了早饭,吃了早饭天还未亮,然后亲自送他们去了清溪考院。 待李越他们一一接受了严苛的检查进入考院后,李雨让袁熙贞自己先回得胜街,她则往反方向去了一趟县城里的牙行。 她马上就要准备装修火锅店,在县城还是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更方便些。 总不能总去麻烦张婆婆夫妻吧? 就是想想,她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住客栈也不方便,还不如在县城买个宅子。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银子她都贴身带着。 第144章 睡服 李雨几次来县城可不是白来的,东南西北几乎都逛过,所以牙行的位置早就摸清了。 买卖下人、房屋租赁、房屋买卖等都在他们的经营范围。 牙行的大门进去就是一个横着的长形的约莫两百来个平方的院子,再里面是一排六个房间。 很直观的一个结构。 每个房间的门楣上都挂着一个小牌,上面写着负责的项目,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李雨目光一扫,找到房屋买卖的那间屋,刚准备进去,便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里面出来,她被迫停在门口。 “小姑娘,你找谁?”男人问。 “你是牙人吗?我想买个两进或者三进的宅子,四进要是价钱合适,我也能接受。” 男人上下打量着李雨,见她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身上的袄裙也只是寻常,遂皱着眉头有些严肃的道:“小姑娘,买宅子可不是小事,你还是把你家大人叫来吧。” “我父母双亡,姐弟三人被爷爷分了出来。如今开了新户后我就是户主,我能决定家里的任何事。你这单能接就接,不能接我找别人或者别的牙行。” “你是认真的?” “当然,我脑子很正常,没那闲工夫跟你开这种玩笑。”李雨说着摸出户口本来,“黄册我都带来了,你就说你手中有房源没吧。” “必须有啊,二进三进四进的都有。”男人这才眉开眼笑,“鄙人姓黄,姑娘可以叫我黄牙人。” “既如此,那就带我去看房吧。” “姑娘稍等,我去拿钥匙。” 黄牙人进屋去,很快就取了一大串钥匙出来,领着李雨就往院子外走。 “这位老爷,我求求您,把我弟弟也一起买了吧!不然您也不要买我了。” 女子的声音虽然透着哀求,却很是冷硬。 李雨好奇的回头看过去,就见专门负责买卖奴仆的房间门口,一个五十来岁肥头大耳的男人“啪”的一声给了女子一巴掌,“老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敢跟老爷我讲条件,真是不知好歹!” 女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清秀,气质清冷,一点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她被打了一巴掌也不哭不闹,被捆着的双手抓着门框不肯走。 黄牙人走出一段路见人没跟来,便又折回来道:“姑娘,走了。这种事情,这里每天都要上演好几回,没啥好看的。” “噢,好。” 李雨正准备转头离开,余光看见那胖男人和一个牙人模样的高瘦汉子去拉女子,竟也没能撼动她分毫。 这似乎是个练家子? 李雨心思一转,“黄牙人,你等我一会。” 话落,她便走到那几人跟前,特意看了下女子的手,见她虎口处果真有使用兵器留下的老茧,便问那个牙人模样的人道:“买下她和她弟弟需要多少银子?” 女子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希冀,但在看清李雨的穿着后,眼中的光顿时便黯淡下去。 而高瘦牙人与黄牙人一般,看了她身上的衣裳一眼,嫌弃的朝她挥挥手道:“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这里没你的事,给我有多远走多远。” 那胖男人原本也有些不耐烦李雨来横插一杠,回头正欲训斥李雨,哪知一看清她的脸便眼中放光,两步走向她,像品评货物一般围着她走了一圈。 这眼神,让李雨十分反感,恨不能伸手给他戳瞎了。 “虽然瘦了点,但是好吃好喝的养个半年应该能养起来。” 胖男人兀自说了一句后,这才看着李雨的眼睛道:“小姑娘,我是北城的崔万福,人称崔万贯,家中做药材生意的,在县城有几处宅子,府城也有个四进的院子,你可愿跟了我做我的外室?我保证,你只要给我生下一男半女,我便提你做我的姨娘,并奖励你千两银子,再赠你家人一个铺子。” “嘭!” 李雨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在他的左眼上。 然后,就见那男人胖乎乎的身体倒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退无可退,滑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哀嚎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地动了吗?” 墙体震动,将屋里的牙人们都引了出来,一个个显得有些惊恐。 看见一个大胖子坐在墙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哟!” 黄牙人哀叫一声跑过来,凑在李雨耳边道:“姑奶奶,这位的妻舅可是咱们知府大人身边的师爷。” 李雨正想拿封二爷来狐假虎威一番,两个随从打扮的人匆匆从牙行的院门跑进来,扶起崔万福,“老爷,您这是咋了?” 崔万福见来了帮手,也顾不得疼,一手捂着眼一手指着李雨道:“这个臭娘们打老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们把她给老子抓起来送到万柳巷那边的宅子,老子要狠狠的睡服她!” 黄牙人怕受到牵连,赶忙远离李雨。 两个随从立即上去抓她。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无数的路人进来围观,但却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人群中,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在见到李雨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李雨跟着二狗子一起练过几天拳脚功夫,但因为太忙就落下了,没有像二狗子那样每天都会坚持,但她天生力气大,也就没那么怵。 见两个随从一左一右夹击自己,她瞅准时机,一脚将右边那人踹开老远。 但她左边那个随从借机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一扯便将扯进怀里双手死死的禁锢住她。 李雨憋足了劲,差点给挣开,被踹开的随从也顾不得被踹得肚子疼,赶忙爬起,解下裤带将她的手反剪住捆了起来,然后索性又扯下另一人的裤带把她的腿也捆住。 崔万福见危险解除,上前左右开弓给了李雨两耳光道:“敬酒不吃你非要吃罚酒,给老子带走!” 李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口腔里也是一阵腥甜,往地上啐出一口血沫,冷冷的瞪视着崔万福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崔万福得意的道:“王法?在这清溪县,老子就是王法!给老子弄走!” 眼见其中一个随从就要扛起自己,李雨忙道:“不想崔家灭亡,就给我住手!” 崔万福一抬手,“凭你?” “不过就是仗着你妻舅是知府大人身边的师爷便敢为所欲为,不知你认为大柳镇封家比起你崔家又当如何?” 第145章 宅子 听她提及封家,崔万福一顿,“你和封家什么关系?” 别说封家乃巴南府首富,是他得罪不起的,他前两日还从妻舅那里得到消息,封家的二爷如今已官拜户部尚书。 从一品大员啊,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整个崔家! 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他十辈子也不能企及的。 抱着门框的女子原本正要挣脱手上的绳子,前去将李雨救下来,哪知崔万福在李雨提及那个什么封家后,明显有些畏惧了,便卸了暗暗提起的内力。 险些被崔万福给掳走,李雨心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甚至很后悔刚刚冲动打了他一拳。 但从他后来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做惯了强抢民女这种事,她不打他也未必能逃得了被掳的命运,所以她又觉得自己打了他没有错。 现下见崔万福的反应,她提着的心也终是放了下来,缓缓道:“封家去夏贴出告示,满城满府找会做吴都菜的厨子,便是为了让封老夫人临走前能吃上一顿家乡菜。这事不说城里百姓都知道,知道的应该也不少吧?” 她扫视了一圈,见有不少人点头,视线这才又落在崔万福一张胖脸上,“封老夫人去夏病入膏肓,现今却是大好,你就不好奇她是怎么好的?” “她不是封二爷从京中带回的御医治好的吗?” “当然不是。” 李雨道:“封老夫人得的是厌食之症,她能好起来,便是吃了我做的吴都菜,让她找回了对食物的欲望,为此,我还在封家住了一段时间为其调理身体。你觉得我和封家是什么关系?” “我看你小小年纪,说的话也是大柳镇口音,你怎么可能会做吴都菜?”崔万福怀疑道。 “我会的多着呢,难道要和你报备?” 李雨说着看向周围的人,不忘给自己还没有影的火锅店打广告,“最迟六月,我会在长胜街开一间大型用餐的地方,是一种新吃法,届时欢迎大家来品尝啊。” 见李雨信誓旦旦的样子,崔万福有些信了,却还是不甘心放走这样一个小美人,“你拿什么证明你和封家的关系?” “我叫李雨,大柳镇靠山村人,昨日陪弟弟来考童生试,就住在封家在得胜街的宅子里,如果你不信,可以让你的人去问问张姓老夫妻!若然你还不信,封二爷荣升户部尚书的事,想来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你可以问问你的妻舅,若我说的有半个字是假,你再到靠山村来找我也不迟。” “哎哟。” 崔万福嚎叫一声,啪的给了自己一耳光道:“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封二爷连晋三级的事如今还未传开,若非封家人告诉她,她一个普通女子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封老夫人的救命恩人,他可不敢得罪了。 这样想着,他恶狠狠的看向两个随从,“还不快给李姑娘松绑?” 两个随从忙不迭的解开捆缚住李雨手脚的裤带。 李雨揉了揉被捆得有些酸的手腕,指着门口的女子道:“那姑娘我看中了……” 不待李雨说完,崔万福忙道:“李姑娘喜欢,我买下来送给你可好?” 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而已,只要他想,随时都有人给他送来。 “不用了,我自己有钱,只要你别跟我抢就是了。” “不敢,不敢。” 李雨走向瘦高牙人,“她和他弟弟一起,需要多少钱?” 瘦高牙人讨好的朝她笑了笑,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百两?我要了。” 李雨觉得花一百两买个会功夫的人来保护自己还是蛮划算的,她弟弟不知道多大,就算只有五六岁,养起来给二狗子做书童跑跑腿也是可以的。 “不是一百两,十两。” 瘦高牙人咽了口口水,但是他哪敢当众敲她竹杠啊? “……!” 李雨都惊呆了。 两个人才十两银子,这人命未免也太不值钱了吧? 一头猪杀了卖肉也都值三四两银子呢。 当真是,人命比草贱! 李雨脸上的震惊太明显了,瘦高牙人解释道:“十两银子是这位姑娘的价钱,她弟弟都快病死了,您若是想要,我们……我们就把他附赠给您。若是不想要……” 便等人快咽气的时候,拖到坟山丢了。 他们牙行里像这样的人奴多的是,是不可能花钱给他们治病的。 李雨一听人都快病死了,看向那女子,心下有些难以决断。 而女子面色依旧清冷,只是回望着她的眼里带着祈求,却没多说什么。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能不能活,端看她弟弟的造化了。 李雨赶忙道:“你去把他弟弟带出来送去医馆,医药费我出。” “呃,好。” 瘦高牙人应了一声回了屋去,李雨则上前解了捆在女子手上的绳子。 没多时,瘦高牙人抱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童出来。 男童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的,手也无意识的耷拉着,要不是他脸色潮红一片,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的嘴唇都干得起皮了,也没人给他喂点水,还真是不拿人命当人命! “澶儿!” 女子脸上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含泪大喊一声,从瘦高男人手里将弟弟接了过来。 李雨上前摸了摸澶儿的脸,触手一片滚烫,原来是发烧烧的。 只是这温度实在太高了,怕是有四十度! “快,抱着人跟我去医馆。” 瘦高牙人忙拉住李雨道:“姑娘,我们需要到官府去登记画押,双方银货两讫,您才能将人带走。” “一来一去耽搁时间,人估计都要烧没了。”李雨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他,“你把身契给我,我一会自己带人去官府登记。” “这不合规矩。” “徐牙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把身契给李姑娘吧,救人要紧。”也不知崔万福打的什么主意,竟开口帮李雨说话,“横竖你银钱已经到手。” “救人要紧,你就给她吧。”围观的人也有不少人附和。 李雨看了崔万福一眼,对方回以她讨好一笑。 他的眼睛都青了,瞧着有些滑稽。 黄牙人亦道:“徐牙人,大家都开口了,就给她吧。东家要是怪罪,我替你说情。” 崔万福和黄牙人都开口了,徐牙人这才收了银票,掏出身契交给了李雨。 李雨带着姐弟二人就往外走。 黄牙人连忙挤开人群追上去问,“李姑娘,宅子你还要吗?” 李雨边走边道:“宅子若是让我满意,我是一定要买的,你要是愿意就跟着,等我把人送去医馆,我再和你去看房子。” “欸,好好。” 在黄牙人的带领下,李雨他们很快到了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医馆。 几个坐堂大夫正忙着,每人面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李雨找了好几个排队的人商量,愿意替他们出诊金让插个队,都没人同意。 她没注意到,在医馆斜对面的屋檐下,贴墙靠坐着一个浑身脏污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乞丐,借着乱糟糟的头发挡住视线,时不时的拿眼去看他们。 而这乞丐,正是刚刚在牙行围观他们的那个。 “青檀,我们快些去下一家。” 卖身契上有女子的名,不过没有姓。 来的路上因为着急找医馆,旁的李雨也没有多问。 “李姑娘。”黄牙人忙唤住李雨道:“现下天气凉,染风寒的人到处都是,只怕别的医馆也是爆满。” 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 李雨看向青檀,她正望着怀里的弟弟一脸焦急。 李雨伸手在澶儿的后背摸了一下,摸到一手的汗,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左右扫了扫,视线落在斜对面一处写着“酒”的幡子上,忙对黄牙人道:“麻烦你帮忙借一条凳子出来给青檀,然后帮着排下队,你放心,耽搁的工夫我会以钱财的方式补算给你。” “好。” 听说有报酬,黄牙人自然爽快应了。 这边黄牙人跟医馆借了把椅子,刚将青檀安置医馆门口去排队,那边李雨便抱了一坛烈酒回来,对青檀道:“把澶儿的衣裳解开。” 青檀疑惑的开口,“姑娘,澶儿本就受了风寒,解开衣裳岂不是会导致病情更加严重?” “风寒的热度不会有这么高,他这明显是风热。烈酒有散热的功效,得快些给他把热退了,否则烧坏脑子就晚了。” 青檀还是第一次听到“风热”和“烈酒能散热”这样的说法,心里虽然纠结,但看到弟弟烧得通红的脸,昏迷着也一脸的痛苦,终是按照李雨说的,把澶儿身上脏兮兮的破棉袄给解开来。 顿时便露出白花花的胸膛,连件里衣也没有。 李雨把坛封给打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手帕沾了酒,在澶儿的额头、太阳穴、耳后和颈子上擦起来,然后是手心、胸口、腋窝和脚心,都擦出泥来也不嫌脏。 她又跟医馆的伙计要了些温水和棉花,拿棉花沾了水擦拭着他的嘴唇。 许是渴坏了,男孩终于有了些反应,伸出舌头来舔舐嘴唇。 青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不懂照顾人。” 李雨早就看出青檀不似普通人家,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抬高澶儿的头,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些水,肉眼可见他脸上难过的神情淡了些。 约莫隔两刻钟,李雨又拿酒给他擦了一遍身子。 热度明显降下去了一些,青檀感激的望着李雨笑了笑。 但她许是不常笑,这笑并不明显。 都等到午时了,终于听到黄牙人在那边喊道:“李姑娘,到咱们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为澶儿把脉后,很快得出结论,“这孩子是得了温病,幸亏处理得宜,否则只怕要烧坏脑子。” “瘟病?”李雨问。 莫吓我,我很怕死的! 知道李雨误会了,老大夫解释道:“是温度的温。” 噢,原来风热在这个时候叫做温病啊! 青檀明显也懂了,对李雨更加感激。 老大夫又捏开澶儿的嘴看了看他的喉咙道:“喉咙都烧起燎泡了,不如留在医馆,由我们的伙计专门看护着,保管三日后便能生龙活虎。” “行,就按老大夫您说的安排。” 李雨付了三两银子的药钱和诊费,又往青檀手里塞了二两碎银道:“你自己去买些吃的,然后在这边陪着你弟弟,我跟黄牙人有些事,等我办完再来找你。” 青檀看了眼手中的碎银,问李雨,“姑娘,您就不怕我跑了吗?” 李雨笑笑道:“你能问出这话,我便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跑了也没关系,左不过十几两银子的事,这点银子她还亏得起。 青檀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跑的!” 原本她想着弟弟若是死了,她便跟着弟弟去了。 眼下弟弟能活下来,又有好心人收留他们,不但给看病还给钱买吃的,她怎会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 后半辈子,当牛做马,她也要报答李姑娘的恩情! 李雨没再说什么,跟着黄牙人找了处食肆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看了六七处宅子。 二进三进四进都有。 李雨最满意的,还是离封家不远的那处和封家的格局差不多的四进宅子,里面应该是春节前才修缮过,看起来新崭崭的,花园里还有许多名贵的植物,想来主人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且家具和厨具齐全,差不多有八成新,买些被子褥子就能住进去了。 以后婆婆和大伯三叔他们来县城,也能住得下。 关键是,那里离长胜街只有半刻钟的路程,着实方便得很。 到时候她可以将后面一进将来隔出来,给火锅店的伙计厨子住。 “黄牙人,咱们这就是个小县城,这一万两的价钱着实有些贵了,能不能少点?” 黄牙人有些为难,“姑娘,县城的宅子原本不贵,可那处地界临近城中心,又是四进那么大,单单宅子至少也要六千两,算起来已经很便宜了。贵的是里面的家具都是黄花梨木打造的,少说价值万两。要不是男主人鬼迷心窍染上赌博,一夕之间输光了所有银子,连几处铺子也都输了,这个价钱你是根本拿不到的。” 李雨听张婆婆说过,封家那处宅子花了六千多两,只是她对黄花梨木在这个世界的价钱不是很了解,还有宅子的男主人是个赌鬼,无疑让她想到了李有田,让她有些反感。 “里面不会死过人吧?” 李雨倒是不在乎死过人没,就想借机压压价。 黄牙人连忙摆手,“不不不,绝对没有死过人,要不你去封家问问那两个打理宅子的下人?” “我怎能不相信你呢?”李雨佯作想了想,“这样吧,我出九千两,若是你能跟卖家谈下来,我私人给你一百两做回报。” 第146章 蒲家 黄牙人明显是心动了。 他一个月底钱才一两银子,卖出一座宅子,可以提千之一二。 也就说,卖出一万两,他能提成十到二十两,九千两则可以提成九到十八两。 确切多少,就要看东家的心情了。 县城能一口气买下一座四进宅子的人可不多,即便有也不是他就能遇到的,多数时候,他是两个月也卖不出一处二进的宅子,更甭说四进了。 有了这一百两,相当于他卖出好几处四进宅子了。 如何抉择,是个傻子都能分辨! “李姑娘,我这便去找卖家,明日上午巳时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好。” 跟黄牙人分开时,已经过了申时。 李雨回到医馆,给了照顾澶儿的伙计十来个铜板,托付他仔细照顾后,便带了青檀去成衣铺子,给她和她弟弟里里外外买了几身衣裳,然后又买了些菜,便带着她回了封家宅子。 将青檀介绍给张氏夫妻,他们也不多问,只笑呵呵的跟青檀打了招呼。 问起袁熙贞,得知他在屋里看书,便没有去打扰他。 李雨将青檀领到她暂住的屋子,把大包小包放下,只让青檀带了一身换洗衣裳去了后面的厨房。 “会烧火吗?”李雨问。 青檀脸红了红道:“前不久才学会。” 李雨笑了笑道:“不用不好意思,这些事以后也不用你做,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护我周全即可。” 青檀有些诧异,“姑娘看出来我会功夫?” 应该就是因为她会功夫,才买下她和澶儿的吧? 李雨指了指她虎口处,“你那是常年使枪或者使剑留下了吧?” 青檀看着自己的虎口有些怔忡,好半天才点点头,“嗯,我自小习武,已经十余年了。” 李雨麻利的洗着锑锅,“我看你老茧很重,功夫应该不错,怎会落入人牙子手里?” 青檀沉默片刻后道:“我被人下了药,又带着弟弟,不敢恋战,才落入人贩子手里,辗转被卖给了人牙子。” “你的家人呢?” “我……” 青檀眼中划过一抹哀痛,垂着眸,似乎不愿多说。 李雨便不再多问,“我准备晚饭,你自己烧水,然后去后面的浴房沐浴。” 话落,她把锑锅安进灶孔,往锅里掺了一大锅水,把火升起来,让青檀自个儿烧水。 若说之前的青檀面上灰扑扑的只能看出来几分清秀,沐浴后的她则是一脸的英气,许是许久未曾吃过一餐饱饭,面色有些蜡黄。 吃饭的时候,袁熙贞见了青檀也没多话,只淡淡的点了个头。 青檀也不是主动的人,颔首回应了下便垂下头去。 倒是吃饭的时候也不知是饿狠了,还是见饭菜十分可口,她竟是放下矜持多吃了两碗。 吃过饭后,青檀自觉的收了碗筷去洗,张婆婆要去给她铺床,李雨没让,说跟她睡即可,暖和。 第二天起来,吃了早饭后,李雨特意给澶儿熬了一碗浮着粥油的青菜粥,青檀则给他带了一身新衣裳,送到了医馆。 澶儿住的是一个单间的病室,洗去一脸脏污后,露出一张蜡黄却眉目俊逸的脸,李雨险些没认出来。 他已经醒来,烧也退去了大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见了青檀后,顿时氤氲起一汪水雾,却倔强的将泪水憋了回去,只嘴巴一瘪,委委屈屈的唤了声“姐姐”。 “澶儿。” 青檀冲上前,姐弟俩再也忍不住抱着哭了一场。 哭过后,姐弟俩相互给对方抹去眼泪,青檀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李雨笑了笑,然后对澶儿介绍李雨道:“澶儿,这位是买下我们的东家,也是她出钱给你治的病,要不是她,你估计挺不过昨晚。快谢谢东家。” 澶儿闻言便要下床。 李雨见他身体还虚着,忙给他压回床上。 他坐在床上,很有教养的朝李雨又是拱手又是弯腰的行了一礼后道:“澶儿谢东家救命之恩,他朝定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青檀听了这话,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别的。 李雨:“……” 古人重义重信,是会说到做到的。 但这种话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还是让李雨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小小年纪便懂得知恩图报,说明了这孩子的父母教得好。 她朝澶儿笑笑道:“你要报答我,可得好好的养好身体。” 澶儿重重的点头,“澶儿听东家的。” 青檀喂澶儿吃了饭,又把他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衣裳破破烂烂的,穿着丢的是主人的脸,青檀给扔掉了。 又陪了他一阵,李雨估摸着时间,让澶儿自己睡觉,便带着青檀去了那处宅子。 黄牙人已经等在门口,见李雨到来,立即眉开眼笑的迎上去。 “这是成了?” “原本是成不了,奈何昨日我去的时候,赌坊的打手去了,这才不得不应下来,否则多拖一日,那利息就不得了。”黄牙人马上有一大笔钱到账,感到神清气爽,“李姑娘,房主已经前去县衙等着,你现在可方便过去过户?” “可以。” 给他们办手续的,依旧是向主簿。 他还记得李雨,几个月不见,她居然在县城买下一处四进的宅子,无疑让人感叹不已。 来的是卖家的大儿子蒲轩,年纪也就二十左右。 因为家中变故,眉间一片忧愁。 买卖双方自觉自愿,手续很快就办下来,连同百分之一的税钱和给黄牙人的一百两佣金以及手续费,统共花了九千一百九十二两。 又有了处不动产,李雨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关键就算以后那处宅子拆迁了,地皮也是属于她的,这可就比后世人性化得多。 拿到钱,黄牙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李姑娘,以后再买宅子,记得找我啊,我肯定想办法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好说。” 从卖家手里拿到钥匙,李雨把青檀姐弟的卖身契也登记了,交了手续费便带了青檀去逛街,买了一些摆件和一车的棉被和褥子。 想了想,她还是重新买了几把锁。 赌徒的心思,是没人抹得准的,万一那赌鬼趁她不在家来把家具搬走了,她不是得亏死? 回到宅子已经快午时了,李雨把房契地契藏了起来,又去把几道门上的锁给换了。 买宅子的事还未给张氏老夫妻说,自然是要说一声的。 再说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说不回去吃午饭,她怕张婆婆等她们,索性锁了门去了封家。 新宅子在封家宅子的斜对面,站在门前就能看到对面的门楼,走路过去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张婆婆夫妻俩果然已经做好饭在等她们,袁熙贞也在膳厅坐着,和张爷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李雨和青檀连忙去帮着张婆婆端菜摆饭。 吃饭的时候,李雨说起把对面蒲家的宅子买下来的事。 “那些家具都是极好的,咱们这边没有黄花梨木,还是蒲家专门从南边拉回来的,当时可花了不低于两万两。”张爷爷道:“连同宅子九千两,倒是你捡了个大便宜。” “哎。” 张爷爷话一落,张婆婆便叹口气道:“原本那蒲员外是个大善人,每年都会设粥棚救济穷人,他的妻儿也都极好,遇到乞丐总会施舍几个钱。” “他千不该万不该沾赌。” 李雨家里有个赌徒,是以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她一点也不同情。 张婆婆摇头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噢?” 李雨没想到还有反转。 “他是喝了酒,被他在江湖上结识的一个拜把子的兄弟拉去赌博,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事后他说那晚恍恍惚惚的,不想赌,却控制不住自己。 旁人只以为他是为自己烂赌开脱,哪知他那兄弟已不知所踪,这才相信他是被他那兄弟联合外人给算计了。 蒲员外觉得没脸见人,险些自缢身亡,还是他媳妇把他救了下来,说他们本就是白手起家,家业没了大不了再赚就是了,只愿他以后别轻易相信了外人。” 原来是被算计了呀! 但也是他活该了,有时候连亲人都不可信,更别说什么拜把子兄弟了。 “他家原本是做什么生意的?” “最开始是去北边做皮货,挣了些钱后便回来开了米粮铺子和香油铺子,他家的香油用料实诚,我们都爱在他家买。后来不知在哪里得了个方子,开了家酒坊,酿出的酒醇香甘冽,很受人欢迎,生意好的不得了。梨花春雪听过吗?就是他们家酿的。” 一两银子一小坛的梨花春雪,李雨是喝过的,的确是这个时期难得醇香又不呛喉的好酒。 “那酒坊现在也没了?” “自然都输出去,被赌坊的老板接手了。” 李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吃过午饭后,她跟青檀收了碗筷去洗,出来后便和张婆婆夫妻告辞,带着袁熙贞告辞回了自家。 李雨和青檀给李越和袁熙贞他们铺了床,又在前院给澶儿留了个房间,她和青檀则住在第二进的院子。 她住主卧,青檀住外间。 隔日,封承仪依约来到县城,从张爷爷那得知李雨把对面蒲家的宅子买了,笑道:“是个有魄力的。” 他自己去叫了门,带了李雨去过户。 向主簿见再次给惊到了。 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跟封家的家主熟络得很,看李雨的眼神都变了。 就…… 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手续都办好后,封承仪带李雨去看了铺子。 连着的七间铺子,每间都是三层,底楼的铺面有一百个平方左右,楼上因为有走廊,铺面的面积就要小些。 不过后院不小,完全可以将厨房留出来后的面积改造成半露天的包房。 夏天的时候,吹着晚风吃着火锅,不要太惬意。 “李姑娘,你想好怎么装修吗?可认识建工署的人?” “图纸我弟弟已经画好,将来其他店子都按照统一的风格装饰,就是没有好的装修师傅,大爷有认识的介绍吗?” “我家的宅子都是建工署的装修的,这事我去给你谈,明天给你答复。” “那就麻烦大爷了。”李雨道谢后,“大爷,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不如我请您去清风楼吃一顿?” 风修仪打趣道:“清风楼是我封家自家的酒楼,那多没意思,还不如李姑娘亲自下厨,做两道小菜请我呢。” “大爷这般看得起我,我自是愿意的。那我现在去买菜,大爷一个时辰后到我家去?” “哈哈哈,我同你开玩笑呢,我这还得去会老朋友,改日吧。” “那行,您慢走。” 快到午时了,现在回去买菜做饭至少要未时才能吃上。 李雨索性去酒楼打包了几道菜回去。 第二天,封承仪找上门,说是建工署那边已经谈妥,材料什么都是他们出,只要图纸拿过去,随时便可以开工,装修好再算总账。 等于是全包出去。 李雨乐得清闲,自然乐意这样做。 再说是封承仪去谈妥的,她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她没把图纸带来,还得等两日才能开工。 封承仪便留了建工署的地址和一个负责人的名字,让李雨到时候直接去找他就好。 下午,澶儿出院,李雨让青檀去接回来,她则和袁熙贞去考院,接李越他们。 申时整,陆陆续续有考生出来。 没多时,便等到一个袁氏私塾的考生出来,见李雨朝他挥手,那人便直直的奔了过来。 看他脸上笑容洋溢,李雨笑问道:“张博,看样子考得不错啊。” 张博腼腆的朝李雨笑了笑道:“我感觉还行,不过四月的府试才是重点。” 袁熙贞摸了摸他的头,“你可以的!” “什么时候可以出成绩?”李雨问。 张博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袁熙贞指着考院左边的砖墙道:“后日巳时,过考的人便会以红榜的形式贴在那面墙上。” 很快,其他几个都出来,只是有人高兴,有人愁。 李雨看着考院门口,出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只得稀稀拉拉的几个,不由蹙眉,“我家阿越怎么还没出来?” 其他几人都摇头,“不知道,我和李越不在一个区域。” “我也是。” “……” 李雨正要去考院门口问问守门人,便看见李越一手揪着胸口的衣裳,一手拖着包袱,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李雨等人连忙迎上去,跟袁熙贞一左一右扶住他。 张博则接过李越手里的包袱。 “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他脸色苍白,就像是大病了一场般,不怪李雨这么想。 第147章 谈合作(4000) “唔,什么东西好臭啊!” 张博突然捂住鼻子问,“夫子,小雨姐,你们闻到没有?” 李雨往空气中嗅了嗅,下一刻,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越。 正欲开口,李越神情郁郁的开口道:“是我身上的味道。” 李雨连忙捏住鼻子问,“老弟,你这是憋不住拉裤裆里了?” 她的鼻子十分灵敏,刚刚因为担心李越的身体,一时才没去注意别的。 这会子一闻,简直要熏死她了。 一时间,除了袁熙贞和强自忍着的李雨,其他人纷纷后退,离李越三丈远。 李越:“……” 他白了李雨一眼,跟这个姐姐已经无话可说了。 好在她虽然嫌弃自己,到底没有离开自己,就原谅她吧! 袁熙贞笑着解释道:“他多半是分到臭号了。” 李雨不敢置信的问,“老弟,你这么倒霉的吗?” 她前世是刷到过不少古代科考的视频的,在某娘有博主还专门拍摄了考室的内部情况。 一个考室二十多个人,两边贴墙是一排排一个多平方的隔间,考生每人分得一个,吃、喝、睡、小便都在那个小小的隔间里,不得任意离开位置,否则有作弊的嫌疑。 而大号设立在一个专门的隔间里,需要的时候翻了挂在考试墙上的牌子,考官看到后会安排专人陪着解决。 所谓的臭号,就是挨着大号隔间的号室。 一般来说,鲜少有人愿意去上大号,因为上过大号后,考官会在考生的卷子上盖上一个黑色的戳子,以告诉阅卷的人该考生中途去过大号。 古人迷信,往往会觉得这种试卷晦气,就算答得再好,遇到黑戳子也不会看。 久而久之,考生们能憋就憋,不能憋就把便便拉在袜子里,也绝不愿盖上那个黑戳子。 但考童生试的多数是初涉考场,加上年纪小脸皮薄,肯定都老老实实的上大号。 二十多个人…… 四天…… 二狗子吃东西的时候都得一边闻着臭一边吃,他没有晕倒被抬出来,已经很厉害的。 来之前她还开玩笑说不会分到臭号吧? 二狗子还说他不会那么运气差。 岂料…… 倒是她的运气一向很好,莫非是她把二狗子的运气给夺了过来? “我不但坐了臭号,坐在我隔壁那位还拉肚子,拉了十几回,有两次跑不及还在我跟前拉在了裤裆里,也是没谁的!”李越也不知自己为啥这么倒霉,催促道:“我们快些回去吧,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走走走,回家,姐姐给你烧水洗洗。” 考院离得胜街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去租好车回来,只怕他们都快走到家了。 所以,李雨一行人便步行回去。 一路上,路过李越的人莫不是躲瘟疫似的,飞快的躲得远远的。 “咦,小雨姐,咱们不是住在这里吗?你还往哪里走?”路过封家的时候,张博问。 “姐我在这边买了宅子,哪里还好去麻烦别人?” 一时间,众同窗看李越的眼神都透着羡慕。 他们大多土生土长于大柳镇,有好几个家里条件不好住在乡下,家里是能省则省的挤出点钱来供他们读书,便是为了改变命运。 能在县城有座宅子,只怕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可这姐弟俩小小年纪就在这边买了宅子,真是让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几分钟后,李雨来到自家宅子,见锁已经打开,知道青檀姐弟回来了。 推了推门没推开,便拉着门环拍了两下。 没多时,青檀来开了门。 “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叫做青檀,你们叫她青檀姐就好。她还有个弟弟叫云澶,才十岁,这几日跟你们一起住在一进,可别欺负他啊。” 青檀没想到李雨会这样介绍自己,一时间有些感动。 欲说什么,李雨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青檀姐。” 众人跟青檀打过招呼后,纷纷道:“小雨姐,我们读的圣贤书,学的孔孟礼,是不会欺负人的。” “乖啦。” 这次来考童生试的孩子大多都比她小,一个个嘴巴也很甜,李雨也愿意帮着他们些,“都进去吧,房间都准备好了,依旧是两人一间,你们自己安排吧。稍后到后面沐浴更衣。” “谢谢小雨姐、青檀姐,麻烦你们了。” 李雨带了青檀去厨房,给大伙烧水沐浴。 虽然其他人身上的味道不如二狗子身上的明显,但在那样一个小环境下“熏陶”了三四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味儿,自然都要洗一洗。 …… 翌日吃了早饭,李雨把澶儿托付给李越,她则带着青檀去牙行,找到了黄牙人。 黄牙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手里正端了一杯茶在喝着,那姿态真是惬意极了。 听到李雨唤他,立即放下茶杯谄媚的迎出来,连敬称都用上了,“李姑娘,您又要买房吗?” 昨日他除了一百两额外进账,还分到了十八两佣金,可都是这位财神爷带给他的,必须好好供起来! “……” 李雨嘴角直抽抽。 她买那么多宅子做什么? 将来有钱了,她争取在需要长期停留的地方都买上一处宅子就好了。 “我来是想跟你要蒲家住址的。” 黄牙人一愣,回头看了眼,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问,“您要蒲家的地址做什么?” 李雨见他的模样,便知道这事不宜大声宣扬,便也压低声音,“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保证不做坏事。你就说方不方便给吧。” “别人或许不方便,您自然是可以的。您去院子外面等我,稍后我抄下来给您送出来。” “行。” 没多时,黄牙人便出来,假装不经意的将手里捏着的一团纸塞到了李雨手里,忽然看到自家东家从对面过来,忙大声道:“李姑娘,以后您要买铺子租房子,可都要找我啊。” 李雨忙配合道:“跟你合作很是轻松愉快,我若有需要定会找你的。告辞。” 目送李雨离开,黄牙人迎着自己的东家也进了牙行。 李雨按照地址找到了蒲家。 那是城西一处破败小院,木门都朽了,还有许多不规则的虫洞。 透过门上的洞,可见院子也不大,角落的一个石桌边,坐着一个四十来岁一脸颓败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只酒杯往嘴里灌酒。 许是酒质太差,远远闻着有些刺鼻。 也不知喝了多久,他的脸上都有了醺意。 “叩叩叩。” 李雨叩响院门,男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兀自喝着酒。 李雨又敲了几声,一个系着围裙、满身素净的妇人从正堂后面匆匆跑来。 她看着很是慈善和蔼,从她的脸上并未看到从呼奴唤婢的富太太到需要自己动手做羹汤的家庭主妇的落差带来的怨怼。 瞥了男人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无奈的叹了口气便过来开了门。 见到两张陌生的面孔,妇人紧张的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大婶,我找蒲丛林蒲老板……” “可是他欠了你的钱?” 不等李雨说完,妇人脸上的紧张更甚,“实不相瞒,昨日我们将大宅子卖掉了,扣了税钱、还了全部高利贷后,剩下不足二十两,我可以先还你十五两,再多的我家是真拿不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两个儿子和儿媳都出去找工做了,定不会赖账。” 倒是个实诚本分之人。 遭遇变故也没有自怨自艾,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这蒲丛林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李雨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摇摇头道:“您是蒲夫人吧?我来是想找蒲老板谈合作的?” 蒲夫人眼中明显闪过一抹喜悦,不过很快就黯淡下来,“我家铺子和作坊全没了,没法和姑娘合作,你请回吧。” “若是我出资建作坊呢?” 蒲夫人愣了下道:“姑娘想跟我夫君合作什么?” “梨花春雪和香油。” “因着香油许多人都会榨,赌坊没有勒令我们不许继续榨,倒是可以和姑娘合作。但梨花春雪却是不行的,那方子被当作银子抵账了,那群人凶神恶煞,让我们不得再用梨花春雪的方子酿酒。” 李雨失笑道:“夫人真是老实人。” 蒲夫人不解,“姑娘这话怎么说?” 李雨微微挑眉,“谁说咱们一定要酿梨花春雪了?咱们就不能把梨花春雪改良改良,打造个杏花春雨、桃花争春什么的?” 蒲夫人错愕的望了李雨好半晌,似乎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间竟没能转过弯来。 “娘,这二位是?” 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出现在小巷里。 听到儿子的声音,蒲夫人回过神来,伸出个脑袋看向李雨左侧,“轩儿,你回来了,可找到工做了?” 男子来到李雨身侧,摇了摇头,也没多说,只问道:“娘,您咋把客人堵在门口,怎么不让客人进屋说话?” 不待妇人回话,李雨转向男子,“蒲大公子,我们也是刚到,令慈还未来得及请我们进去。” 蒲轩望着李雨,只觉得熟悉,脑子转了转,倏然道:“你是昨日买我家宅子的那位姑娘!” 李雨朝他笑笑道:“正是。” “可是宅子有什么不妥?”蒲轩问。 “并无。”李雨将之前对蒲夫人说的那番话重述了一遍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蒲轩自小跟着父亲做生意,自然知道这是个机遇,也没有迂腐的觉得没有梨花春雪的方子便不能做酒,连日来的愁绪终于自心胸舒展,立即笑吟吟的将李雨迎了进去,“李姑娘,快请进!你请坐!” 他把李雨迎进堂屋坐好,又让妇人去烧水来,转而去了外面,“爹,别喝了,咱们可以东山再起了!” 好半天,他才把混混沌沌的男人唤醒过来,后者懵然的问,“轩儿,你说啥东山再起?咱们家现在这样是没法东山再起了,呜呜呜,都是我害了你娘跟你们。” 他说着,竟是呜呜大哭起来。 蒲轩好一阵安抚,他才止住哭,“爹,从前您能白手起家,现在有人襄助,我相信您一定很快便能重振家业!” “我之前那些老朋友一个个听说我没钱了,莫不是拒我于千里之外,谁又会在这个时候扶咱们一把啊?” 他喜欢结交朋友,朋友遇难,能帮的绝不会拒绝,结果到头来他帮过的那些人在发现他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后,竟是见也不再见他! 这大约才是人性吧?! 蒲轩想说,您识人不清,那些酒肉朋友就别再提了。 可他不想父亲难过,终是咽了回去,“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您快和我进屋,可别怠慢了贵客。” 蒲轩几乎是把蒲丛林拖进屋的,将他安置在上座,又去后面挤了冷水帕子给他抹了把脸,他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只是他脸上的萎靡之色太过显眼,让人看着就心头不爽。 李雨似笑非笑的看着蒲丛林道:“蒲老板,错是你犯下的,你的妻子儿子都不曾怪责你,亦不曾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倒是你,整日喝酒,沉湎于自己的过错之中无法自拔,你这骨头就这么软,一次打击就给压弯了?你做出这样一副‘天下人都负了你的样子’给谁看?还不是在乎你的人!” “……” 蒲丛林有些羞愤,望着李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垂下头去。 倒是蒲轩向李雨求饶道:“李姑娘,求你别再打击他了,这事我父亲真的很自责。” 李雨淡淡问,“可他若是就这样一蹶不振,你觉得我敢拿出一大笔银子来赌吗?” 蒲轩无话可说。 作坊的事都是他爹和他培养的一批人在操作,他和弟弟蒲钰只管铺子的经营,若是爹自己站不起来,别人凭什么拿一笔钱来砸? “这样吧,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若是你们能让他重拾信心,让我看到一个从前那般自信满满的蒲老板,便到得胜街的宅子找我。” 李雨丢下这话就带了青檀往外走。 蒲夫人拎着一壶水出来,“李姑娘,喝杯茶再走吧。” 李雨回头笑笑道:“夫人,今日这茶我就不喝了,有机会的话,我请您喝。” 走到门口,李雨险些和外面进来的一群人撞上。 待看清后来人,李雨眉头一蹙,“是你!” 第148章 祸不单行 来人正是前几日在牙行被她打了、又打了她且险些将她掳走的崔万福。 在他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妇人打扮的美貌女子,约莫十七八岁,身穿绫罗,头戴金钗,满脸春色荡漾,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巫山云雨。 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四个强壮的随从。 除了那天在牙行遇到的两个,还多了两个生面孔。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挨了她的打,怕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至于落下风。 在这里见到李雨,崔万福同样很震惊,“李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李雨当然不可能对他说真话,“噢,我买了蒲家的宅子,里面养了许多名贵的花,我一个乡下丫头也不懂,便来跟蒲夫人取取经。崔老板,你来做什么?” 她可不相信他是来接济蒲家的。 崔万福听李雨说买了蒲家宅子,心里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蒲家那宅子他是知道的,特别是那一套家具,乃是千里迢迢从南边拉回来的,花费的人力财力自不必说,单单家具的价值,也上万数。 他原本想等两日价钱再压低一些再出手,哪知道被眼前的小姑娘给拿下了。 他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轻轻松松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若说之前是因为封家的名头让他歇了对李雨的心思,眼下却是不敢对她有丝毫想法。 心思转动不过瞬间,只见崔万福讪笑着回道:“我有些私事找蒲大掌柜,李姑娘,你慢走,我就不送……” “秀芝!” 崔万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蒲轩震惊中带着怒意的声音打断,“你不是说出去找工做吗?怎么会跟他混在一起?你头上的金钗又是哪里来的?” 崔万福就是个好色之徒,加之都五十岁了,膝下还没有一男半女,想要孩子想疯了,便仗着有几个钱到处物色女人给他生孩子,且他眼光甚高,不是美女还不要。 这事在清溪县城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妻子呈小鸟依人之态和他在一起,他又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呃! 李雨原本拉着青檀就要走,听到这一声,回头见到蒲轩望着倚在崔万福身上的女子,眼中几欲喷火,她心下不由一惊。 这女子难不成是蒲轩的妻子? 卧槽! 他的妻子定是看蒲家没落,吃不得苦,便攀上崔万福这个高枝。 偏偏崔万福又是个混不吝的,半点也不给人面子,就这样带着人找上门来了。 她的火锅店需要大量的香油,酒水也必不可少,是诚心想和蒲家合作的。 崔万福的无赖她见识过,有些担心蒲家吃亏,于是便不着急走了,拉着青檀站到门边。 被唤着秀芝的女子似乎早就铁了心,听蒲轩这样说,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更不在乎眼前还有两个外人,她站直身子回望着蒲轩道:“轩哥,你那么聪明,何必明知故问呢?” 蒲轩虽然早就看出来,但是妻子亲口承认,还是让他不能接受的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我……” 不等蒲轩说下去,秀芝继续道:“我已经是崔哥的人了,刚刚已经将一座二进小院划到我名下。只要我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他便会提我为姨娘。他家里那位走了,我便是崔家的当家主母。我回来,便是准备跟你和离的。” “梅秀芝,我才二十一岁,还年轻着,未必就不能带领家族东山再起,你为什么连跟我共苦的机会都不给我?” “轩哥,你别怪我,吃惯了燕窝人参的人,试问又有几个能习惯粗茶淡饭?” 蒲夫人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女子,感到既痛心又失望。 梅秀芝娘家开了个小杂货铺,两家家世相差甚远,因为儿子喜欢,便上门提了亲。 他们夫妻只得两个儿子,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他们把梅秀芝当女儿一样疼,什么事都不让她做,还专门买了几个下人侍候她。 今天一早她说要出去找工做,给家里增加些收入,她还让她在家里打理家务,自己出去做工,她推说她年纪大了,便执意离开。 当时她还有些感动。 哪知,她竟是给自己谋出路去了…… 蒲丛林双拳紧握,一脸的自责。 要不是他轻信旁人,以至倾家荡产才堪堪把债还完,便不会有眼前这些破事! 都怪他! 他就是个祸害! “梅秀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蒲轩的眼中满是恨意,“我就算跟你耗一辈子,就算被人耻笑,我亦不会同意跟你和离的!便是休书,你也不要想!余生咱们就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他真是眼瞎啊,居然喜欢上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成亲两年来,他和家人待她如珠如宝,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恁是一滴水都没让她沾过。 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回报他、给他和家人难堪! 若是她没有和崔万福以这样一副姿态来逼迫他,他倒是可以商量,既然她不顾他的颜面已经和崔万福发生了苟且,他是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这大兄弟的做法,李雨是一万个不赞同。 为了这种毫无羞耻心的女人赔上自己的一生,根本就不值得。 不过这种家事,她可管不了也不想管。 梅秀芝叹了口气道:“轩哥,我们又没有孩子,你这是何必呢?” 她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 蒲轩气得胸膛起伏不平,出口的话也带了刺,“得亏没有孩子,要是有孩子,让他知道他娘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人尽可夫”几个字,终于让梅秀芝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轩哥,原本我已经和崔哥谈好,只要你答应跟我和离,崔哥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现下看来,你根本不值得那一百两!” 说完,她挽上崔万福的手,“崔哥,我们走,咱们用那一百两打点官府,弄个假身份想来也不难。” 崔万福想说什么,但看了眼看戏的李雨,终是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带了梅秀芝就要走。 “梅秀芝,我不许你走!” 蒲轩大喊一声就要追上去,蒲丛林终于出声阻止道:“轩儿,这样的女人你还追回来做什么?便依了她,和离了吧,给双方一个体面。” 蒲轩心有不甘,但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话,和梅秀芝去官府办了和离。 梅秀芝说的那一百两银子,对现在的他家来说虽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他不想背负“卖婆娘”的名声过一辈子,并没有要。 ps: 昨天凌晨家里长辈突发脑溢血去世,太突然了,一早就去帮忙,又以孝子的身份参加道场,忙活了两天,就没有更新。 也就是昨天去取钱,才发现网站没有把我应得的稿费发放给我,所以这本书应该不会再写下去了,真诚的向一路追到现在的宝们说一声抱歉。 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